《农家酒香飘十里》 第一章:嫁给傻子? “晚儿,先把药喝了吧。”郑杨端着药站在炕前,小声的劝道。 郑晚儿身后枕着几床被子,半躺在炕上,脸色苍白,纤细的脖子上还有一圈红紫色的勒痕,闻言眼也不抬,语气冷淡的道:“我不喝,让我嫁给傻子,还不如死了干净,浪费这药钱做什么。” 郑杨就有些着急,见妹妹倔强的样子,只得扭头冲一对中年夫妻叫道:“爹,娘,你们说句话呀!” 那穿着灰色粗布衫的女人就先忍不住了,扑过来抱着郑晚儿哭道:“我跟你爹都没有答应,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咱们肯定不会答应!” 被这个自称是自己娘的女人抱在怀里,郑晚儿有些感觉不自在。 她的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上辈子跟着奶奶长大。可是在她刚毕业工作不久,奶奶就得了重病,无法医治去世了。她含泪操持完奶奶的葬礼,就感觉眼前一黑倒下了。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古代13岁的农村小女孩。 郑晚儿有点庆幸,好在,她风风光光的把奶奶的葬礼操持完了,而且在那边就奶奶一个亲人,奶奶去世后,自己也算无牵无挂,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 而且这一世,父母双全,也算弥补了上一辈子的遗憾。 只是,在她发现自己有着这个身体的记忆之后,郑晚儿有些无语。 她所在的这户人家姓郑,郑老爷子已经去世,如今是她的祖母郑王氏当家。 郑晚儿的祖母生了两儿一女,全都养活了,郑来田在家里也是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嫁到了镇上开粮食铺子的刘家。下面一个弟弟,叫郑来福,娶的田家庄的田氏为妻。 自己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郑晚儿,今年才13岁。刚才那对中年夫妻就是她的父母,郑来田跟杨氏。 她上面有个哥哥叫郑杨,今年15岁,在孙子辈里排行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名叫郑棋,是家里的老幺儿,今年六岁,排行第五。 这问题就是出在这郑来田嫁出去的大姐郑大姑身上。 郑大姑嫁过去之后,生了个姑娘,然后肚子就多年没了消息,到处求神拜佛,想求个儿子。好不容易在姑娘长到五岁上,才又怀上,这次是个儿子,取名叫刘威。 夫妻俩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苦都舍不得让儿子受。 在这样溺爱的环境里长大,孩子自然是养成了一副骄横的性格,长到十岁上,还什么都不愿意学,大字都不识一个。 这刘家,祖传了一间粮食铺子,这以后自然都是要交到儿子手里的。可是这开门做生意,如果不识字,账本都看不懂,这家业岂不是就要败了? 刘姑父发了狠,不管儿子如何不愿,打定了主意要送他去读书。 可是这刘威顽劣不堪,在私塾屡屡闯祸。夫妇二人深怕教书的梁先生一怒之下让自家儿子滚蛋!那这名声可就更响亮了,估计在山水镇,就没有私塾愿意收刘威了。 然而夫妻二人不想着如何严加管束儿子,却只想着要如何讨好教书的梁先生一家。 这梁先生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因幼时发了一场厉害的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如今长到十九岁的年纪,行为思想却与三岁的孩童无异,因此虽然家境富裕,且梁先生还是秀才出身,却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别人家正常的孩子这个时候早就成亲生子了,梁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嘴角都起了一圈火泡。 这事儿被郑大姑听说了,就想借此讨好梁太太。借口带郑晚儿去镇上散心,带着她登了梁家的大门,实则是为了让梁太太相看。 郑晚儿年纪虽然小了点,但是样貌却十分出色,加上郑大姑舌灿莲花,夸郑晚儿在家如何能干,性格温柔会照顾人。梁太太十分满意,当即就拿了五十两银子给郑大姑,要定下这桩婚事。 郑大姑自然是满口答应,第二日就带着梁太太给的银子还有郑晚儿回了郑家,背着人关起门来把原委跟自己老娘郑王氏细细的说了。 郑王氏摸着五十两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嫁个赔钱货出去便能白得这许多银子,自然是十分乐意,傻不傻的,关她什么事?她马上就叫了郑来田夫妻俩过来,说给郑晚儿定了一门亲,来年二月就出嫁。 郑来田听说给郑晚儿说的人家还是个秀才的独子,家境富裕,家里还开着个私塾,也是开心的。只是,郑晚儿如今才十三岁,出嫁的时候堪满十四,姑娘少说也是十五六岁才出门子,哪儿有姑娘这么小就急着叫进门的? 何况,还有五十两聘礼!要知道,这五十两银子都够乡下人家宽裕的聘两三个媳妇了!就是再傻,也觉得这里边有蹊跷。 这郑来田夫妇就留了个心眼,趁着镇上赶大集去卖鸡蛋的时候,留心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梁家的情况。 夫妻俩心疼女儿,这一知道真相,也顾不得卖鸡蛋了,两人急匆匆的赶回家,就跟郑王氏说了要回绝这桩婚事。 郑王氏如何愿意把到手的银钱再交出去?何况,她今日趁郑来田夫妻出去了,从那五十两银子里拿出了二十两给老二家的大儿子郑树定了早就想看好的媳妇,因此更是不可能退亲的。 小晚儿知道真相,悲愤欲绝,偷偷地一根绳子就上了吊,然后,自己就穿了过来。 虽然自己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但是肯定不能接受要嫁给一个傻子。 因此,她只是抿紧了唇,任由杨氏抱着她哭。 杨氏见她这样,又心疼又着急,忙哭着回头冲着郑来田道:“孩儿他爹,你说句话啊!” 站在炕梢的郑来田也红着眼睛,听见杨氏叫他,忙上前两步:“我这就去跟你奶说,这门亲事我们绝不答应。” “爹,奶要是能听你的,我也不能做傻事。我就是怕她再闹一闹,你们就又答应了,既然这样,我还不如趁早死了好。”郑晚儿抬头看着郑来田说道。 第二章:偏心的郑王氏 她不是担心郑来田会贪图银钱而妥协,而是这俩夫妻太过老实软弱,事事不敢忤逆郑王氏。先前的郑晚儿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觉得没有希望才会做了傻事。 郑来田看出了女儿的不信任,内心羞愧无比,想到女儿这次差点丢了性命,他涨红了脸,深吸了一口气,道:“爹还没糊涂到这份上,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何况你都这样了……反正不管你奶咋说,我都不会松口!要是你奶还要逼我,大不了……”大不了怎样,他没说,转身去了上房。 郑晚儿看着他的背影,却知道,郑王氏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在小晚儿的记忆里,郑王氏绝对是个心硬的人。小晚儿出了事,她甚至都没有露面过来看一眼,就连请大夫抓药的钱也不肯给,好在杨氏还留着一根陪嫁的银簪子,这才拿去请了大夫抓了药。 她也没想逼着郑来田立马就要怎样,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保证,保证在这件事情上,不会像以前一样没原则的顺着郑王氏就好了。 “晚儿,药都快凉了,先喝药吧。”杨氏小心翼翼的道。 “嗯。”郑晚儿就点点头,端过郑杨递过来的药,忍着苦味喝下去。杨氏忙又给她碗里倒上水,让她漱口。 郑晚儿刚放下碗,就听见上房突然传来一声痛呼声,随后就是“哐啷”一声,似乎是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上房传来郑王氏中气十足的斥骂。 杨氏的脸刷的就白了,声音还带着哭腔:“这……这又是咋了?” 老幺儿郑棋也吓得抱住杨氏的胳膊,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惊恐。 “肯定是爹跟奶说退亲的事,我奶不同意。”郑杨就道。 杨氏就起身,一边说道:“我得看看去,听这声音,你奶别是还动手了。” 郑晚儿忙掀开被子,叫道:“娘,我也去。”说着就下炕穿了鞋。 杨氏有心劝她趟着歇歇,只是看着女儿坚持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郑杨自然也要过去,郑棋就闹着也要去,一家人就都干脆一起去了上房。 上房门开着的,一家人刚踏进门口,就看见地上有个摔成两半的粗瓷茶碗,再一看,郑来田跪在地上。似乎听到动静,郑来田转头看向门口,脸色颓然痛苦,额角上赫然还流着血! 杨氏一见这情形,腿都差点软了,扑过去查看郑来田的伤口,边颤声叫道:“孩他爹,这是咋的……” 郑棋见自己爹受伤,还流了好多血,也扑过去抱着郑来田就哭。郑杨没说话,不过眼里也满是心疼,还有愤怒。 郑晚儿看见这情形,眼皮重重的一跳,就抬眼望向坐在炕上的郑王氏。 只见这个老人面皮白皙,下巴尖尖的,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标准的瓜子儿脸,只是终究是年老了,皮肤失去了弹性,两颊有些干瘪凹陷,下巴就显得越发的尖。一双细细的吊梢眉,眼睛也是细长的,薄薄的嘴皮子紧紧的抿着——郑晚儿心想,光看面相,这老太太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郑王氏脊背挺直,盘着腿坐在炕上,估计是刚才骂人骂累了,嘴里还呼呼喘着粗气。见杨氏跟郑棋抱着郑来田哭得伤心,更是生气,骂道:“嚎什么丧!啊?我还没死呢,你们这是变着法儿的咒我死啊!” “娘,我不是,我就是着急……”杨氏吓了一跳,忙摆着手解释。 郑晚儿听见她这颠倒黑白,蛮不讲理的话,不禁冷笑一声,冷冷的道:“奶,我们哪儿敢咒您啊?我娘是心疼我爹呢。弄死了我不算,您这是还想打死我爹啊。” “我生的儿子,教训教训怎么了?轮得着你个小丫头片子来出头!你死了?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了?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学的鬼祟伎俩,还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了!”郑王氏立马就把矛头对准了郑晚儿,指着她骂道。 郑杨上前一步,把郑晚儿挡在自己身后,说道:“奶,晚儿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好啊,你们一家都翅膀硬了,这儿子闹着要分家,孙子也敢顶撞我了,你们这是想逼死我老太婆啊!!”郑王氏拍着大腿哭嚎,又冲着外面高声喊道:“老二!你哥要逼死我了啊!快去请乡亲们都来看看,一家子合起伙儿来欺负我这老太婆啊!” 西厢房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仿佛没有人在家一样。 郑来田忙叫道:“娘!我是来求您退了晚儿这桩亲事。您也看到了,晚儿这丫头因为这事,差点命都没了!您非不同意,我一时情急,才说出了分家的话……” 郑晚儿也震惊了,难怪郑王氏这么生气,原来是郑来田提了分家。分家之后,说到底就是两家人了,郑王氏再逼着郑晚儿嫁过去,就更没道理了。她不由得对郑来田有些刮目相看,一向顺从的他,为了女儿竟然敢跟郑王氏提分家! 郑王氏当然不想让郑来田一家分出去单过,这一家人吃得少干得多,这些年赚来的钱都让自己贴补给小儿子一家了,而且还任劳任怨,要是分家了,以后家里的日子可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因此一听郑来田竟然提了分家,她也慌了。她既不想失去这一家免费的劳动力,也不想把到手的银子再拿出去,就想着闹起来,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所以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就是嫌我这个老不死的多管闲事。那梁家哪样不好?那是秀才家里!还开着私塾,你晚儿嫁过去,就是吃香喝辣的少奶奶。她一个乡下丫头,要不是她大姑,人家能看上她?别人不嫌弃她就是好的,她还有脸挑三拣四、寻死觅活的!” 郑晚儿被气笑了,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郑杨,对着郑王氏道:“是了,我知道大姑心疼我,给我说了这样好的亲事,不过我们家实在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既然这样,不如让我芳儿姐嫁过去,她今年16了吧,这年纪不是正好说亲么,比我合适的多,梁太太一定乐意,也算是两全其美!” “你……你个死丫头,你心毒啊!那可是你大姑唯一的闺女!”郑王氏气得指着她的手都在抖,嘴里狠狠地骂道。 第三章:论分家 “她是大姑的女儿,我奶心疼女儿,连带着也心疼外孙女,知道不能把外孙女嫁给傻子。”郑晚儿嗤笑了一声,看向郑来田:“爹,我也是你唯一的闺女呢,奶咋就舍得把我嫁给傻子啊?哪怕我今儿差点死了,也一点不心软。莫非,我不是老郑家的人,是你们从外面捡来的,所以我奶不心疼。” 杨氏听了这话,哀哀地哭道:“我十月怀胎生下你,怎么会是捡的!” 郑来田嘴唇颤抖着,他怎么会听不明白女儿的话?他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亲娘,心寒无比。语气就更是坚持:“娘,晚儿不可能嫁过去,要是大姐想跟那梁家结亲,刚才晚儿也说了,芳儿的年纪更合适!您要是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一家就分出去过。” “好啊,你敢拿分家威胁我,我还怕了你不成?正好啊,请大伙儿都过来看看,你个不孝子,嫌弃你亲娘老了,不想养我了,要分家啦!嘴里是个孝顺人儿,这心里毒啊!我看你以后出门,让不让人戳脊梁骨!”郑王氏恶狠狠的指着郑来田骂道。 “……奶,您说要请大伙儿过来,正好,我也想跟乡亲们请教请教。我奶这也是个明白人儿啊,知道嫁给傻子不是啥好事儿,咋这事儿放我身上就糊涂了呢?” “逼得我都上吊差点死啦,舍不得拿钱请大夫救命,倒是转头就拿了二十两银子去给二哥定了媳妇儿。我大哥可是郑家正经的长子长孙,都还没定媳妇呢,比他还要小一岁的倒定下了。” “都是郑家的孩子,那咋差别就这么大呐?我知道了,肯定我爹才是那个捡来的,捡来的孩子不心疼啊。瞧这头上砸这么大个口子,这是下了狠手啊!好在我爹命大没死,不然我们一家子也都活不了了。” 郑晚儿笑眯眯的说完,又推了推站在一边的郑杨:“哥,没听见奶说的话吗?赶紧去把里正请来,就说我奶不想跟咱们过了,要把咱们分出去,麻烦他来做个见证!对啦,再多走几家,请几个乡亲过来一块儿。” 郑王氏没想到,这个从小胆小的孙女,今天竟然嘴皮子这么利索!听见她要在众人面前指责他们一家不孝,郑晚儿竟然就敢威胁她,要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 见郑杨真的就要抬脚往外走,她忙叫道:“杨子,你给我站住!不许去!” 郑杨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郑晚儿。 郑晚儿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奶,咋又不让我哥去了?您又不想分家了?” “我几时说过要分家!”郑王氏道。 “好啊,您不想分家也可以,可是我这亲事,您得去退了。”郑晚儿从善如流。 “你个死丫头片子……”郑王氏看她一句句的追着自己说,不由得心头火起,只是想到刚才郑晚儿说的话,又忍了下来。这丫头今天可太棘手了,今天恐怕真的不能闹一闹就混过去了。 她眼睛一转,顿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就叹了口气,一副妥协了的模样,道:“要退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也知道,我刚给你二哥定了亲,人家姑娘家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我们家银钱一时不趁手,我就从那五十两里面拿出了二十两。就算我答应退亲了,这拿不出钱还给人家,人家梁家也不能答应!若是……若是你们能凑到二十两银子补上,这门亲事就依你们的意思退了。要不然,我也没有法子。” 看到了吧?这可不是她不答应。 她都答应退亲了,可是这银子不够人家梁家不给退,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若是凑齐了,自己也没多大的损失,还白赚二十两! “娘!这……二十两银子,我们一时之间去哪儿凑啊!”郑来田惊叫道。二十两银子,都够郑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很宽裕的过上一年了! “那我也没有办法。”郑王氏面上一副无奈的样子,眼睛却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郑晚儿略一想,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慌不忙的上前扶起郑来田跟杨氏,又拉过郑棋给他擦干眼泪,嘴里淡淡的道:“爹,这有啥难的,咱就去把二哥拿出去的聘礼要回来呗。二哥不是定了槐杨庄宋家的闺女嘛?咱们就去槐杨庄,把事情好好跟老宋家说清楚了,人家也是讲理的人家,想必能谅解的,无非就是丢个脸罢了。不过,咱们一家都快要被逼死了,还讲究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郑王氏眼里那丝得意变成了愕然,她感觉自己刚刚才下去的火腾的又烧起来了,尖声叫道:“你敢!” 她瞪着郑晚儿,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虚张声势的成分。 然而郑晚儿面色不变,见她看过来,还笑着挑了挑眉,眼里透出来的意思分明是‘不信你就试试’。 郑王氏明白了,郑晚儿这次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道:“那你想怎么办?”竟然是妥协了。 郑晚儿却一点也不意外,郑王氏心疼小儿子一家,这个亲事好不容易才定下来,听说那宋家的闺女人品相貌都很好,郑树也很喜欢,她是断然不会让自己坏了这门亲事的,因此一定会做出让步。 听见郑王氏这会问她要怎么办,就低头想了想,然后道:“其实若是有法子,我也不想坏了二哥这门亲事。既然您问我,那我就说说。二十两银子,我们肯定拿不出来,我爹娘这些年手里什么时候留下过钱?都交给到您手里了。二哥定亲这二十两,也是从那五十两银子里拿的,可没动用过您手里的银钱,奶……” 郑王氏明白了,郑晚儿是想让她把钱拿出来补上。她当然不愿意,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想了想,就从袖口的袋子里摸出来一把钥匙,拿钥匙打开立在炕头的柜子的锁,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包银子的包袱,显然就是梁家拿过来的那包钱,不过里面只剩下三十两。 第四章:银子 郑王氏又从柜子深处掏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拿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出来,跟那三十两银子放在一起。 郑晚儿上前看了看,然后道:“奶,就这么点儿啊?这也还差十两啊。” 郑王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爹一年是给我搬回了金山银山!一家这么多张嘴吃饭不要银子?就这十两银子还不知道攒多久呐!反正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郑晚儿当然不信,就道:“当然要了,只是这也不够。这样好了,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镇上,找到梁家太太,把事情都跟她说明白,既然是我大姑答应的,就让她去找我大姑要这十两银子吧!” 郑王氏被她这话气了个倒仰,要是郑晚儿真的找到那梁家去,只怕这梁太太真的要恼了,那肯定也不会再让刘威跟着梁先生念书! 她苍白着脸捂着心口,指着郑晚儿一连道了三个好,最后也无法,只得再从匣子里捡出几块碎银子,凑够了十两拿给郑晚儿。 郑晚儿就把银子都放到包袱里装好抱在自己怀里,这可是关乎她未来的东西,还放在郑王氏这里,保不准就又变卦了,她可不放心。 拿好银子,郑晚儿就笑眯眯的转身对着郑来田几个道:“爹、娘,我瞧我奶脸色不太好,咱们先回去吧,让我奶好好歇歇。”说着就自顾自的先牵了郑棋往外走。 郑王氏更是被气的又翻了个白眼,连郑来田跟她说话也懒得理,侧过身去似乎不想再看见这几人,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郑来田站了一会,只好也默默的走了。 郑家的院子也是典型的农家院,上房共有三间房,中间堂屋做了客厅。另有东西两边也是各三间厢房,南边建的厨房,后院的一大片空地都做了菜地。 郑王氏的小儿子郑来福一家就住在西厢房,郑晚儿出来的时候往那边撇了一眼,西厢房的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见她看过来连忙关上了。 明明有人,刚才郑王氏叫的时候却都没人出来。郑晚儿心里冷笑一声,就牵着郑棋进了东厢房。 郑来田几个也进了屋,郑晚儿就把银子摆在炕上,又拿出来数了数,确定是五十两整,又重新包起来。 “爹,娘,明儿你们就去镇上找大姑,一起去梁家把这银子还给人家,把亲事给退了。”郑晚儿说道。 虽然银子凑齐了,可是这事总是尽早解决才能放心。 “好,好,明儿一早我跟你爹就过去。”杨氏忙点点头。 郑来田自然也是没有意见。 郑棋就抱着郑晚儿的手,星星眼的看着她:“姐,你刚才好厉害啊!” 郑晚儿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就有些心虚。要知道,以前的郑晚儿可是个胆小又害羞的小姑娘,而且非常惧怕郑王氏,可是自己刚才却大发神威,倒逼着郑王氏拿出了二十两银子。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郑晚儿”从小经历的事情她都记得,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有点变化也说得过去,她就笑眯眯的逗郑棋:“那你说,姐是以前那样儿好,还是像今天这样儿好?” “姐以前也好。”郑棋想了想,又道:“今天这样更好!” 郑晚儿就笑了笑,然后正色对郑来田夫妻还有郑杨说道:“爹娘、哥,我经历了今天这一遭也想明白了,我奶这人性子就是这样,我要是还像以前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她卖了。对付我奶这样儿的,就得厉害点。” 郑来田见她说得直白,却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只是郑王氏到底是他亲娘,他涨红了脸,道:“晚儿……爹不怪你,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 “爹,你别这么说,你今天为了我,敢跟我奶提分家,我很高兴。”郑晚儿真挚的道,然后话风一转:“不过,咱们还是要分家。您也看到了,我奶她心里根本没有咱们一家人。” 郑晚儿说完,郑杨虽然没有说话,脸上却是一脸赞同。杨氏也期待的看着自己丈夫。 郑来田就沉默了。 他想到他去找郑王氏的时候,本来以为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晚儿一条命都差点没有了,郑王氏会打消这个念头,可是不但没有,反而步步紧逼。而且在他情急之下提出分家,也没有松口,反而用名声来要挟他。 还有绕过郑杨这个长孙,先给老二家的儿子郑树说亲。甚至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事情,他不得不承认郑晚儿说的是对的。 他也看出来自家几人都是赞同分家的,只是这个人却是他的亲娘,郑来田的心里痛苦而矛盾。 郑晚儿看他不说话,也不着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早晚会想通。 见气氛太过沉闷,郑晚儿也不想给郑来田太多的压力,忙就笑着转移话题:“哎哟,这一天了,就早饭吃了点,我都饿了。小五,你饿不饿?” 郑棋没有说话,小肚子却咕咕的叫了。 大家都哭笑不得的看向郑棋,郑棋也红着脸摸了摸小肚子。 杨氏边起身边说道:“瞧我,都忘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做一点来,都填填肚子。” 这会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只是因为郑晚儿的事情,郑来田一家谁也没有心情吃饭。郑王氏跟郑来福那一家,却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按时吃完了饭。 杨氏进厨房一看,只剩下半个窝窝头,心里不禁也有点来气。 平日里如果赶上农忙,郑家都是郑晚儿做饭,闲下来了,就是杨氏带着女儿做。今天因为出了事,想是郑来福家的田氏做的,却没有做他们一家的份。 杨氏也来不及多想,拿了一旁早上摘回来的青菜洗干净,又舀出一瓢玉米面,做了一大盆青菜疙瘩汤端回屋子。 炕上摆了个小桌子,一家人都围着桌子坐了。 郑晚儿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小口的喝了一口汤。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汤是清水做的汤,油星子也不多,味道寡淡,但是她却吃的香甜。 吃罢晚饭,就都有点困。毕竟都累了一天了,而且还经历了这样一件事,大家就都洗漱歇下,郑棋更是打起了小呼噜。 第二日一早,郑晚儿一家刚起床,就听见郑王氏高声在外面叫她去做饭。 “懒得跟什么似的,这个时辰了还不起来做饭,还指望着我来伺候你们呐?” 郑晚儿无语的看了看天色,这会估摸着也就是七点左右。 第五章:过渡 “娘,来了。”杨氏先应声出去,郑晚儿就听见她跟郑王氏商量:“娘,我来做饭,让晚儿多歇会吧。” “昨天不是还有力气来骂我这个老婆子呢?要做事的时候倒装起娇弱了,你以为自己生养了个千金小姐呢?她怕是没那个命!”郑王氏就骂道。 郑晚儿听见郑王氏的声音越来越高,显然就是故意想骂给她听的。 不过就是记恨她昨日从她手里抠出了那二十两银子,没占到便宜,还被她挤兑了一番,心里有气罢了。不过,她也没打算跟郑王氏争辩这个,骂就骂呗,自己全当耳旁风。况且郑王氏这种性格,要是跟她怄气,那恐怕没有一刻开心的日子过了。 郑晚儿快速的梳了头发,好在她年纪小,也不用多复杂的发型,只在头顶扎了两个包包头。 就赶紧出去,敷衍的叫了声‘奶’,郑王氏也不应声,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屋子。 郑晚儿就招呼杨氏:“娘,我跟你一起做饭。” 娘儿俩就一块进了厨房,杨氏就劝郑晚儿:“……别跟你奶一般见识,她就是这么个脾气。” 郑晚儿见杨氏自己红着眼眶,显然是刚才被郑王氏给骂哭了,却还劝着自己,心里涌过一丝暖流:“娘,我不生气。要是啥都跟她计较,那咱也别过日子了。” 杨氏见她神态轻松不似作伪,也就放下心来。 母女两个手脚都麻利,不一会就做好了早饭。 那边堂屋郑杨也带着郑棋摆好了桌椅碗筷,两人就把饭菜都端过去,一锅地瓜粥,蒸的玉米面窝头,并两碟咸菜,很普通的农家饭食。 而从昨天就没看见露面的郑来福一家根本不用喊,早就闻见饭香味出来了。 郑晚儿不免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家人。 郑来田虽然瘦,不过身子却很精壮,显得很精神。而这郑来福却恰恰相反,身材有些虚胖,面色委顿,脚步也有些虚浮,见了郑来田叫了一声‘大哥’,就在饭桌前坐了,哈欠连天。 在小晚儿的记忆里,这个叔叔酗酒,没事就要喝几杯。今日一看这状况,就知道是真的了。 郑来福家里三个儿子,大的郑树,今年十四岁。二儿子郑松,今年十二岁,小的叫郑林,今年才九岁。 郑来福的妻子是田氏,面若银盘,皮肤也比较白皙,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干活儿的样子。她一进来就笑着对杨氏道:“大嫂辛苦了,本来应当我起来做饭才对。只是昨儿吹了点冷风,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早上就没起得来,还请大嫂多担待。” 郑晚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二婶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然而真到做事的时候,不是头疼就是腰疼!叫她干活儿的功夫,事情早就做完了。 杨氏听见这话,又能说什么?只得敷衍两句,然后对郑棋道:“叫你奶来吃饭了。” 郑棋就噔噔噔的跑到隔壁郑王氏的屋子,喊道:“奶,吃饭啦!”然后又马上跑回来。 没过一会儿,就见郑王氏黑着脸进了堂屋,坐在了饭桌边上,拿了个玉米面馒头就开始吃饭。大家见她脸色不好,也都不敢说话,默默的吃着饭。 早饭就在这样沉寂的气氛中吃完了。 郑来福一家吃完饭就撂开手,各自回了屋子。 杨氏带着几个孩子收拾碗筷,郑王氏坐着没动,郑来田就硬着头皮开口。 “……我跟孩儿她娘今天准备去趟镇上大姐那儿,娘,可有什么东西要给大姐捎带的?” 郑大姑一家虽然开着粮食铺子,粮食是不用买的,可是镇上不比乡下,一根菜叶子也是要花钱才有的。郑王氏心疼闺女,每每得空便要郑来田送些自家后院种的菜去给郑大姑。 “家里这些钱都被你的好闺女掏空了,哪儿有什么好东西送得出手的?”郑王氏阴阳怪气的道,她知道郑来田今天去镇上必定是急着去梁家退亲,想到昨天发生的事,眼神阴沉的瞪了郑晚儿一眼。 郑晚儿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那银子都是拿去给您的好孙子做聘礼的,关我什么事! 郑来田局促的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也不知道怎么搭话。 郑王氏就是心里不痛快,故意要说难听话而已,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沉着脸接着道:“家里银钱也没剩多少了,树儿定的婚事,虽说不急着成亲,可是办事的时候也少不了要用银钱,得慢慢攒着。如今地里也没什么要紧的活儿了,你别偷懒,想想办法挣几个钱才是正经!” 郑来田见她这会就开始操心郑树成亲之时要用的银子,却丝毫没有想到郑杨还没定亲呢!心里更不是滋味。 只是他到底顺从惯了,呐呐的道:“我也想着呢,打算着事情忙完了,就去山上转转,打点儿野味,也能卖点钱,” 郑王氏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话,见碗筷都收拾好了,又使唤杨氏去后面菜园子里挑好的茄子豆角装一篮子带去镇上。 杨氏就提着篮子去后院摘了满满一大篮子菜,郑来田带了那五十两银子,夫妻俩就赶路去了镇上。 因为郑来田夫妻是去找郑大姑一起去那梁家退亲的,且还是郑晚儿的亲事,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好跟着去,只得在家等着。 然而也没等多久,刚刚吃完午饭,郑晚儿把碗筷洗了走出厨房,就见郑来田跟杨氏一脸疲倦的走进院子。 她惊讶地叫道:“爹、娘,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饭了不?” 郑来田抬头见是她,笑了笑道:“晚儿啊,这赶着回来,还没来得及吃。” 郑晚儿忙道:“还好中午还剩了些,我去把饭菜再热热。” 杨氏就想过来帮忙,郑晚儿忙制止她:“又不用重新做,能有多少事儿?您快回屋歇着去吧,马上就好了。” 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生了火,把剩下的饭菜都热了热,又做了一碗青菜汤,叫郑杨帮忙一起端回了东厢房。 两人显然也是饿了,先各喝了一碗青菜汤垫底,这才慢慢的吃饭。杨氏就把情形简单的说了一遍。 第六章:要粮食 “我们到了镇上,先去了你大姑家,你大姑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就带着我跟你爹一块儿去了梁家。那梁太太也算是通情达理,到底是秀才娘子呢,也没有为难我们,说是没有缘分,也不能勉强,这门亲事就算作罢了。不过……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事还是你大姑答应人家的,现在这样……不会恨上你大姑吧?刘威不是还在人家的私塾里上学呢……” 郑晚儿知道,郑来田跟杨氏为了退亲这事儿去的,郑大姑首先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这不,夫妻两去了一趟镇上,带过去好些菜,郑大姑竟然都没有留一顿饭。杨氏非但不生气,还担忧郑大姑的儿子念书的问题,这可真是…… 她正要开口,坐在一旁的郑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也气郑大姑太过怠慢了自己爹娘,又听见杨氏这样说,抢先一步道:“这本来就是大姑自己招来的事儿,她要是不自作主张就把晚儿许给人家,出了什么事儿人家也怪不到她头上。就算梁家因此恼了,不让刘威在那里念书了,那也不关咱家的事儿。” 杨氏听见儿子这么说,就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爹,您今天不是跟奶说要上山打猎吗?我也想跟你一起去。”郑杨就又道。 郑来田想了想,就点了点头道:“也行,你也大了,去见识见识也好。你去你黄叔家看看他在家不?问问他最近上不上山,如果去,正好结伴一块儿去。” 郑杨就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等等……”郑来田却又叫住他,把碗里的汤三两口喝完了,抹了抹嘴起身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没过一会儿,父子二人就回来了。 杨氏连忙问道:“咋说?” 郑来田就点点头,笑道:“说好了,黄大明儿正打算去呢,听说我们也要去,连说咱们人多,这次可以往山里边多走点,说不定能打到点好东西。” “那不是得在山上过夜了?”杨氏就有点担心。 外边只有些野鸡野兔,卖不了几个钱。稍大点的动物都藏在深山里,要想猎到,得往里边儿走,那一天肯定回不来,只能在山上过夜。 可是深山里有熊瞎子,据说以前有个猎户,年轻气盛,一个人就进了山。也是倒霉,正好碰到了熊瞎子。 因为以前听老人说起过,熊瞎子不吃死了的东西,那猎户见躲不过,忙就躺下闭气装死。 熊瞎子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猎户,瞬间半张脸就没了!那猎户也是个狠角色,硬是咬着牙一动没动,因此捡回了半条命,逃下山来,命是好险留住了,可是脸却毁了。 郑晚儿也担心道:“爹,大哥,你们在外边儿看看就行了,深山里太危险了。” 郑来田见母女脸都一脸担忧,忙安抚道:“没事,咱们肯定不会走多深,明天去,后天就回来了。再说了,熊瞎子也不是遍地跑,没那么容易就碰上。” 杨氏听说就在山上待一天,说明不会走多深,以前去打猎,也不是没有过,心里就放心了点,点点头:“那我去跟娘说说,拿点儿粮食,给你们做点干粮带着。” 家里不管是银钱还是粮食,郑王氏都得把在手上。粮食就被她锁在上房另一间闲置的屋里,像是怕谁偷吃了似的。每天做饭都只舀出一天的量来,如果要多的,就得去找郑王氏要粮食。 郑晚儿默默的吐槽:这变态的控制欲! 以郑王氏对自己一家那苛刻的态度来说,杨氏去要的话,肯定不会给多少,不饿死就好。可是打猎可是个体力活,不吃饱就没力气。她忙就对杨氏道:“娘,我去吧。” 杨氏就看了一眼郑晚儿,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是不一样了。比如说之前很怕郑王氏,绝不会往她奶跟前凑,现在却主动揽下这个活儿,不过女儿胆子大了自然是好事,她就点点头:“那你去吧,好好跟你奶说。” 郑棋忙叫道:“我跟姐一块儿去。”他怕郑晚儿被郑王氏欺负了,就想跟过去好保护姐姐。 郑晚儿就牵着郑棋的手来到上房,郑王氏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子,两人就叫了一声奶。 见他们过来,郑棋还抱着郑晚儿的手警惕的看着她,又想起昨天的事,没好气儿的道:“啥事儿?” 郑晚儿却对她的神色视而不见,笑嘻嘻的道:“您不是让我爹想办法挣钱吗?我爹跟我大哥就说要跟黄叔一块儿上山打猎,要做些干粮带着路上吃,我们来找奶拿些粮食。” 郑王氏听了,很满意郑来田听话的态度,倒也没有多说,之前郑来田也时常跟黄大结伴一起去打猎,打来的野味也能卖些钱,她就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子,下炕穿了鞋,拿着钥匙开了厨房边放粮食的屋子的门,拿布袋子舀了些玉米面装了递给跟过来的郑晚儿姐弟。 郑晚儿见她装的玉米面只够做出一顿饭的份儿,而且分量很少,郑来田跟郑杨两个一个正是壮年,一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打猎又辛苦,哪里吃得饱?又说道:“奶,您给多装点儿呗?我爹跟我哥两人的份儿呢。而且这次我爹说,估计要去好几天。”她故意夸大其词。 “钱还没个影儿,倒是挺会吃!吃啥啥没够!”郑王氏沉着脸,又用瓢舀了两瓢装进去。 郑晚儿见她这小气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奶,打猎可是体力活,您给的这点儿粮食哪够吃的呀。再说了,我爹冒险要进深山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要给您攒钱给二哥成亲用?不吃饱没力气就打不到东西,就没钱。不过我们是没关系的,又不是我大哥娶亲,再说了,那不是还有二叔嘛,那可是他亲儿子。” 郑王氏听了这话,就觉得她在怪自己偏心,还在讽刺自己小儿子,她哪儿受得了这个气?把手里拿着的布袋子往郑晚儿怀里手里一塞,恶狠狠的道:“你现在是厉害了啊?句句要指着我骂!还要攀扯你二叔,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这么多还不够,还想要多少?你干脆把这缸也搬走呗?” 第七章:“抢粮” 郑晚儿又笑嘻嘻的,无视郑王氏仿佛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自己上前飞快的拿瓢又舀了几勺玉米面,然后趁她没反应过来,赶紧拉着郑棋就走,边走还边道:“缸我就不搬了——带着个缸上山也不方便不是?我就知道我奶大方,还是心疼我爹。” 郑王氏被她这无赖的样子气了个倒仰,见郑晚儿飞快的拉着郑棋走了,追出来骂道:“死丫头片子,还敢要我的强了!啊?一天天的不干活儿,就想着吃!烂了良心的东西!” “砰!”郑晚儿飞快的关上房门,把郑王氏的骂声隔绝在外。 屋里几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杨氏面带急色问:“这又是咋的啦?” 郑棋兴奋不已,之前一家人什么都顺着郑王氏的意,哪怕吃不饱,也不敢开口,今天姐姐要粮食的那一幕,简直是太痛快了!还没等郑晚儿说话,他就叽叽喳喳的学了一遍。 他虽然人小,话却说得很清楚,记性也好,绘声绘色的给几人学了一遍。郑晚儿看他小小一个人,学着郑王氏插着腰,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杨氏也被逗笑了,不过她还是道:“少给点就少给点,大不了少吃点,你听你奶骂的,多难听。” 郑晚儿却毫不在意:“娘,她说咱们不干活,咱就没干了?这家里什么活儿不都是咱们干?按我奶的意思,咱们光干活不吃饭才好呢!她骂她的,反正以后还想要我们饿着肚子给她干活儿,那不能够!您瞧瞧小五瘦的。” 杨氏看着几个儿女瘦瘦的身板,再想起二房那几个孩子吃得胖嘟嘟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的,因此就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郑杨也不想看到妹妹被教训,因此忙对杨氏道:“娘,我跟爹今天把工具都修一修,打猎的时候好用,您要不去把我跟爹的厚衣服找出来两身,明天一起带着。” 如今秋天已经过去一多半,天气是有些凉了,而且山里的温度又比外面要低,要在山上过夜,没有厚衣服肯定不行。 “诶,我这就去。”杨氏连忙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两套厚衣裳,上面补丁打补丁。又翻出一块也是打满了补丁的包袱皮,把衣服包好。 郑晚儿冲郑杨眨眨眼,露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接着道:“那我去给你们做干粮,爹,就做玉米面饼子吧?” 郑来田就点点头:“成。” 大家就各忙各的,郑棋非要跟着郑晚儿,郑晚儿就指使他:“小五,你去拔点葱,等会我要用。” “好!”郑棋就蹦跶着去院子里开出的一小块地去拔葱。 郑晚儿到了厨房,先把玉米面倒在盆里,又往里倒上水,在里面放了把盐就开始揉面,他们在山上,肯定没有菜就着吃,这样吃的时候有点味儿。 和了面,郑棋也手脚麻利的把葱拔过来了,郑晚儿洗净切碎了,放到面里一块和好,放在一边醒着。又把锅洗净,倒好水,把笼屉放上去,把面团成一个个的面团子,又放在手心压扁了,放在笼屉里,盖上盖子就开始生火蒸面饼子。其实郑晚儿更喜欢用油煎出来的玉米面饼,只是在这个时代,荤油也是很贵的,所以也得节省着用。 郑晚儿蹲在灶台前,往里面加着柴火,郑棋也蹲在一边,双手撑着下巴,幽幽的道:“要是有个地瓜就好了,烤地瓜最香了。”说着就咽了口口水。 地瓜也是这个时代庄稼人主要的粮食之一,分一早一晚两个季节的地瓜。要放在平常人家,吃个烤地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郑家的财政大权都是郑王氏把着的,比如这时候,早地瓜早就成熟并收回家了,但是郑王氏把的紧,除了留下一点日常吃的,都卖了换钱了。晚地瓜又还没熟,其实就算是熟了,郑王氏也不会舍得让郑棋这么“奢侈”的烤着吃,一般都是混着其他粮食一起,或是蒸米饭,或是熬粥喝。 郑晚儿看了他一眼,在她的前世,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被家里宠着长大呢?哪里会稀罕烤地瓜。 可是这个孩子饿的小脸儿也瘦瘦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蹲在她旁边看着火光,眼神满是憧憬,仿佛里面此时就烤着一个地瓜。 她觉得有点心酸,不过她压低声音,语气轻快的对郑棋道:“以后咱们分家了,多多种上地瓜,咱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地瓜除了烤着吃,还有很多其他的做法呢,以后姐给你做!” “真的吗?”郑棋就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喜悦。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 不一会儿就蒸好了,郑晚儿把饼子拿筷子夹出来放在盆里,郑晚儿把玉米面一次都用了,这些饼子都够一家人吃上三四天的了。蒸好后把饼子用盆都装回屋里,准备全给郑来田跟郑杨带走吃。 郑来田看了就笑道:“哪吃得了这许多啊,一半就够了。” “爹,反正都做好了,您就带着呗。您跟我哥多吃点,不就吃完啦。”郑晚儿一边说,一边都包了起来。 郑来田也知道这是闺女心疼自己的,就又欣慰的笑,也没拒绝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一家人就都起来了,送郑来田父子出门。 黄大家就住在郑家对面,他家人口少,田地也不多,因此经常去打猎好补贴一点家用,对山上的环境很熟悉。 郑来田一家刚出门,看见黄大也正好出门,几个孩子就对着黄大打了招呼,叫黄叔。 黄大身材高大壮实,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格爽朗的人。他笑着应了,又注意到站在一边的郑晚儿,关切的道:“晚儿丫头没事儿吧?”显然也是听说了郑晚儿的事了。 郑晚儿见他关心自己,忙应道:“多谢黄叔关心,我已经好了。黄叔,你们这次去打猎,可要小心点儿啊,别受伤了。” 黄大就感叹的对郑来田道:“还是生闺女好啊,知道疼人。我家那个臭小子,这会还睡着呢!也不知道来送送他老子。” “黄叔,您可别这么说,圆满机灵着呢,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您啊,以后就擎等着享福吧。”黄大就一个独子,叫圆满,今年才七岁。 其实他也不是真心抱怨,不过听到人家夸自己儿子,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更加和颜悦色的对郑晚儿道:“行了,我会照看你爹的,放心吧。” 第八章:八卦 送了郑来田父子出门,天色还早,杨氏就带着儿女又关起门来歇了一会儿。 天光一大亮,杨氏起来准备做饭,郑晚儿也睡不着了,干脆也起来,郑棋人小,今天又起得早,还躺在炕上打着小呼噜。 郑晚儿洗漱完正准备去厨房帮杨氏做饭,郑王氏也起来了,站在上房门口梳头,见她要往厨房走,就叫道:“多大点事儿,做个饭用得着这么多人?晚儿,你把衣服拿去洗了,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偷懒!” 她还真是每天都要找茬,非要让别人不痛快!郑晚儿无奈,不过也只好停下脚步,对着郑王氏道:“奶,那你把要洗的衣服拿出来,我这就去洗了。” 郑王氏哼了一声,转头回去把衣服拿出来给她了。 郑晚儿就把家里人换下的脏衣服也都收拢了,装在篮子里,正准备提着出门,就听见西厢房的门‘吱’一声开了,田氏手里抱着一堆衣服冲过来,一股脑的塞进她手里提着的篮子里。 “昨儿小四不知道咋的拉肚子,折腾的一宿没睡,这会也离不得我。晚儿,既然你要去洗衣服,就帮二婶一块儿洗了吧!”田氏朝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又飞快的回了西厢房‘砰’一声关住了门。 郑晚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田氏这一系列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看着篮子里多出来的衣服,面无表情的拿出来一个竹筐,把田氏塞进她篮子里的衣服全拿出来丢进竹筐里。 这个二婶,一到干活儿就什么毛病都出来了,以前的郑晚儿老实,从来不反抗。现在——哼,郑晚儿心想:我可不惯你这个毛病! 郑晚儿提着篮子出了门,循着之前“郑晚儿”的记忆往溪边走,这还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出门,一路上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村庄。 黄谷庄跟她前世住的村庄有些类似,家家户户都带着院子。院子大多都是矮墙围起来的,可以看到里面都开辟了菜地,这样吃起菜来也更方便。一家都多多少少种了一两颗果树,像郑家就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柿子树。 郑家算是在村子的中心里,小溪却是在村庄外围,郑晚儿一路往溪边走,外面的房子就比较稀了,不像村子中间,院子一座挨着一座。 这会是秋天,花草都谢了,树的叶子也泛了黄,入目都是金黄的一片,这个时候也没有工业污染,空气更是清新。 郑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舒畅了很多。虽然自己这两天表现的很平静,可是到底是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情不可能没有受到影响。 这个时候出来逛了逛,还是感觉放松了很多。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了。 到了溪边,也有跟她一样出来洗衣服的人了,不过还好还有空位,她连忙过去占了位置,把衣服跟皂角拿出来,先把衣服打湿搓上皂角,又细细的把有污渍的地方用手搓洗干净。 她正在仔细的搓着衣服,就听见有个妇人高声道:“这不是晚儿吗?你身子好了?你娘也是,咋这会就放心让你自己出来洗衣服了。” 郑晚儿抬眼一看,认出来说话的这个是住在郑家院子后头孙柱子的媳妇孙田氏,这人是村里有名的大嘴巴,心眼儿不坏,不过就是爱跟人家扯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她都知道。 这个时候这么问,不过就是说“郑晚儿”上吊这件事。村子里就这么大,而且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发生点儿什么事,都会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郑家发生这个事儿,早就传遍了,这会看到当事人,自然有人就想打听打听。 她淡定的笑道:“孙大娘好,我娘在家做饭呢,她也说大夫让我歇两天,可这家务活也多,我奶就让我出来把衣服洗了。”言下之意把杨氏给撇清了,是郑王氏不心疼孙女。 孙田氏听她这么说,又问道:“我们都听说了,说是你奶逼着你嫁给一个傻子,你这才做了傻事。唉,你爹娘都是老实人,又孝顺,你也是个好孩子。你奶咋就……” 郑晚儿心里早就有准备,这会的房子不隔音,动静稍微大点儿,左邻右舍的也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她脖子上的勒痕也还在呢,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况且,她也没想替郑王氏遮掩什么。这个时候先传出点消息,引导一下舆论,说不定对以后分家也有好处。 她就低下头,仿佛很难为情,又很伤心的道:“是我大姑,瞒着我爹娘给定的。说是人家给了五十两银子做聘礼,我奶就要把我嫁出去。我爹娘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就去镇上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人竟然……我爹娘自然是不同意,还寻思着我奶肯定也是被瞒着的,回来跟我奶说清楚了,就说要把这亲事退了,可是……我奶不答应,说要退也可以,让我们自己还那五十两,不然这个亲事她就不同意退。” 孙田氏倒吸了口冷气,五十两!除了那大户人家,庄户人家娶媳妇没人用这么多的,难怪郑来田夫妻俩觉得不对劲。 郑晚儿接着道:“……可是我爹娘这些年哪存下来钱了?都交给我奶了。我大哥还说,实在不行,他就去府城,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反正不能把我嫁给傻子。我也不想嫁,又不想拖累我爹娘跟兄弟,一时想不开,这才……” “我醒来后,我奶还是逼我嫁。看我实在不乐意,也怕真闹出人命来。就说,退亲也可以,可是,她已经从那五十两银子里拿出了二十两,去给我二哥定亲下聘了。要想退亲,就自己把二十两补上……” “那你们就自己掏了二十两?”孙田氏惊呼道。 郑晚儿叹了口气:“大娘,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没分家,我爹赚点儿钱都交给我奶了,身上是一文钱都没有,去哪里找这二十两来?” 孙田氏就说道:“那你奶这还不是变着法儿的逼你家吗?二十两银子,那可也不少,那这亲还退不了了?” “……我们一家求了我奶半天,我奶这才松了口,拿了银子先补上,我爹就赶紧去镇上把亲事退了。不过我奶又说,这样一来,我二哥成亲的时候就没有钱用了,让我爹想办法挣钱。这不,我爹昨儿脑袋上才被我奶用茶碗砸了个大口子,也不敢休息,今儿一早就跟着黄叔上山打猎去了。” 此时溪边也围了有四五个妇人在洗衣服,都听到了郑晚儿这话,都啧啧称奇。一个村儿的,大都了解一些情况,对郑王氏的偏心有所耳闻,可也没想到能偏心到这份上的。 更是有人打抱不平:“……咋就这么狠心呢?这不是逼着人家一家人去死吗?” 有人开头,大家就三言两语的都说了起来。 “这说得好听是说亲事,这就是卖孙女儿!” “我看郑家这个大姑,也不是什么好人,背着弟弟就敢做主把侄女儿卖给傻子!” “没听说杨子定亲了啊,咋这老二倒要成亲了?” “害,郑家这大姨啊偏心的很,心里只有小儿子一家。这也没分家,长孙还没说亲呢,那边二孙子倒要成亲了。也不是没爹,倒要大伯去给挣成亲的钱。” 又有人疑惑道:“这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咋就能这么偏心?莫非这是后娘?晚儿她爹不是亲生的?” 第九章:郑家往事 郑晚儿说完那些话就低着头,沉默的搓着衣服,却一直很注意的听着她们说话,终于听到有人这么问,她悄悄的竖起了耳朵。其实她自己也一直有这个疑惑,郑王氏对郑大姑,还有郑来福都很好,甚至是溺爱,咋就对郑来田这么刻薄呢? “还真不是后娘,就是亲娘!”孙田氏显然是知道内情,见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她压低声音道:“其实是这么回事儿,我还是听我婆婆说起过……” 原来,这郑王氏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娘家的时候就养成了掐尖儿要强的性格。 郑家又是宽厚的人家,特别是郑老太太——也就是郑来田的奶奶,最是慈善不过的人了,郑王氏嫁过来,一看婆婆跟男人脾气都好,就觉得可以拿捏人家一家人了,郑老太太想着家和万事兴,从来不跟她计较。 郑王氏嫁过来的头一年,就怀孕了,四处找有经验的接生婆看了,说是个男胎,郑老太太只生了郑来田的爹这一个儿子,自然对子嗣也是看重的,又体恤她这是头一胎,怀孕又辛苦,更加包容郑王氏,郑王氏就越发的抖起来了。时常宣扬自己是老郑家的大功臣,更是不把郑老太太放在眼里。 等到孩子落地,她却傻眼了,是一个姑娘——也就是郑大姑。可是郑老太太也没有因此就怎么样,反而安慰她,说她还年轻,先开花后结果也很好。 郑王氏小心眼的认为自己婆婆是在讽刺她,看不起她生的是个姑娘。憋着一口气,窝着一股火。可是偏偏时运不济,后来的两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她私心里就更害怕郑老太太因为这个事情发作她。 越是害怕,就越虚张声势,她以为郑老太太重男轻女,看不起她生的女儿,她就要反着来,越发的宠着郑大姑,把郑大姑宠得也很是不像话,娇纵蛮横,不太懂规矩。 郑老太太看不过眼偶尔教导郑大姑,郑王氏却觉得她那是指桑骂槐,心里更加的恨上了。 郑大姑四岁的时候,郑王氏终于又怀上了,好不容易十月怀胎,分娩的时候腹中胎儿胎位不正难产,差点一命呜呼!好在挺了过来,而且生了个男孩,她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行事更是张狂。 郑老太太却很忧虑,郑大姑已经被郑王氏教导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已经没法管了。郑来田是郑家的长孙,若是以后也长歪了,怎么顶门立户?因此等郑来田养到了一岁大,就把郑来田抱到了自己屋里养着。 郑王氏当然不肯,狠狠的闹了一番。但是她没想到,一向跟个面团一样的婆母这次态度却很坚决,狠狠的发作了她,并且放言:若是还闹,就让儿子休了郑王氏。 郑王氏不敢再闹了,自己爹娘已经去世了,现在家里是嫂嫂当家,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仗着自己爹娘宠爱,没少给嫂子气受。如果被休了回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嫂子势必不能容忍她在家里白吃白喝,一定会快速的找户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因此她老实了一阵,不过更是恨毒了郑老太太。 因为郑来田在郑老太太膝下长大,跟郑老太太亲近,郑王氏就感觉自己养了个白眼狼,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为了生他差点命都没了,他却只向着那个老太婆!从此竟然连郑来田也一并厌弃了。 后来就是生了郑来福,大儿子已经跟她离心了,被那个老太婆教大的能有什么好?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还能指望他养老? 她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儿子身上,对这个儿子可谓是极近宠爱,要星星都不给摘月亮。 这个时候郑老太太缠绵病榻,早已没有心力去管这些事,半年后就驾鹤西去了。郑来田的爹宽厚有余,却过于软弱,更加不是郑王氏的对手。从此,郑王氏在郑家可谓是更随心所欲了。 郑晚儿听完了这上一辈人的恩怨,心里不仅有些唏嘘。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可真是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郑老太太当年在儿媳妇进门之后,看到她性格上的不足,却没有多加约束,反而一再忍让。固然她是为了家庭和睦,可是却更加增长了郑王氏嚣张的气焰。虽然后来她醒悟了,亲自教导郑来田,可也只是仅此而已。 而郑王氏,婆母宽厚,是多少人都羡慕的?不知道有多少媳妇嫁过来,还要受刻薄婆母的磋磨呢!她不但不知珍惜,反而得寸进尺,恨婆母“抢”走了她的儿子,然后又因为孩子性格更像郑王氏而偏心其他的孩子,简直就像把跟郑老太太的仇转嫁到了郑来田的身上。 各人都有错,可是郑王氏却在没了约束以后愈演愈烈。 而郑来田,被郑老太太教养的很好,品格端方,宽厚仁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郑老太太怕他遗传了亲娘的性格,有些矫枉过正,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就是不管自己母亲这些年来怎样的偏心,竟然还一直默默的忍受。 好在,在她的亲事上头,郑来田还没有糊涂到底。不过她还是在心里默默警惕,郑王氏这样的性格极端又记仇,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这样对待,郑来田又心软,若是以后还要受郑王氏的拿捏,那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来,还是得尽早分家。 郑晚儿心底打定主意,面上却是一片忧郁的神色,默默的拧干了衣服,就对孙田氏招呼道:“孙大娘,我洗完了,先回去了,有空来家里坐。” “诶,好嘞,你回吧。”孙田氏忙应了一声,转头又跟身边的妇人接着八卦。 郑晚儿就提着衣服往回走,身后议论的声音却还没有停止。不过她却毫不在意,反正有用的消息都知道了,而自己想让别人知道的也传出去了,现在只要让消息慢慢发酵,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让舆论偏向自己这边就好了。 第十章:怎么没回家? 转天,该是郑来田父子回来的日子,可是这天都擦黑了,也没见人影。 杨氏站在院门口,焦急的朝来路望去,嘴里念叨道:“这是咋回事儿,不是说了就去一天吗,到这会也还没回来。” 郑晚儿心里也有些不安,不过她还是安慰着杨氏:“娘,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就在回来的路上了呐。” “老大媳妇,这都多晚了,还不做饭,杵在那里当门神!你是想饿死老婆子我啊?”郑王氏见厨房还没有动静,站在门口叉着腰骂道。 杨氏还是很惧怕郑王氏,听见她语气不善,忙道:“诶,这就做。” 摘了一盆豆角,又拿了几个土豆,晚上就吃炖豆角还有炒土豆丝。 郑晚儿把豆角炖上了,转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杨氏切着土豆丝,菜刀好几次差点切到手指,她却浑然不觉,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她轻轻的叫了声娘,见杨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才上前抢过菜刀,道:“娘,你去烧火吧,这土豆丝我来切。” 杨氏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说,把位置让出来,蹲在灶前,捡了两根柴添上。 “爹跟大哥还没回来!”郑棋风风火火的冲进厨房。 他虽然人小,可是见爹跟大哥这会还没回来,又感受到了杨氏焦虑的心情,心里也跟着害怕。 郑晚儿见他围着厨房乱转,干脆就给他找点儿事做,搬了个小板凳放在院门口,让他坐在那里,随时通风报信。 “再探。” “是!”听见姐姐的话,郑棋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除了郑晚儿三人,个个吃的喷香,没有人问问郑来田跟郑杨怎么没有回来。 杨氏看着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禁更是着急,小心翼翼的跟郑王氏道:“娘,孩子他爹说就去一天,按理儿说今天就该回来了。可您看,这天都黑完了……” 郑王氏撇了她一眼,问道:“说今天回来了?” “嗯!”杨氏急道:“娘,您看是不是叫人去找一找?” 郑王氏就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冷脸道:“说不定他们要在山上多待一天,这会出去找有什么用?如果回来了,又不是不认识路,自己就回家了。”何况,她也不想让小儿子这个时候了还跑山上去找人。 “大嫂,你就别担心了,能有啥事儿啊?娘,我们吃好了,先回屋了,您老也早点儿休息啊。” 田氏抹了把嘴,这家里现在就她家几个男丁,郑棋还太小,要出去找人,还不得自己丈夫跟儿子去?大晚上的去受这累干嘛!而且,她还在记恨昨天郑晚儿没给她洗衣服的事,见郑王氏也这么说,赶紧拉着一家人就回屋。 杨氏见他们一家人走了,就看着郑王氏,祈求道:“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王氏打断了:“咋的,还想让我老婆子摸黑给你上山找不成?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你别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会瞎想,赶紧把碗筷收拾了洗干净。” 说完也起身回了房。 郑晚儿就对着弟弟使眼色:“小五,赶紧扶着娘回去歇会,这碗我来洗。” 等她收拾完回屋,就看见杨氏正坐在炕上抹眼泪,弟弟也在一旁苦着一张脸。 郑晚儿忙上前道:“娘,你别担心了,我给爹他们装的干粮多,够吃四五天的了。说不定就是他们看山上东西多,干粮又够吃,就想着多待两天。” 杨氏看一双儿女都担忧的看着自己,忙止住眼泪,说道:“娘知道,娘不担心,你爹也真是,说了今天回,就应该回来,也不怕家里人担心…” 郑晚儿见她嘴上说着不担心,却无意识的一直念叨,不免说道:“要不……咱去黄婶儿家里坐坐,黄叔不是经常去山上打东西嘛,说不定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 “诶!我咋没想到!你说的是,咱们这就去。”杨氏眼睛一亮,忙就起身,带着一双儿女出了门。 黄家就在郑家对门,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因着黄家人口少,黄大一出门,家里就只有他妻子跟儿子在家,因此早早的就锁了门。 杨氏就抬手敲门,一边高声叫道:“圆满他娘,在家不?” 过了一会,里面有人应声到:“来啦,谁呀?” “我是你郑家嫂子。”杨氏忙道。 门很快就打开了,圆满娘叫道:“哎哟,郑大嫂子,我在家正闷得慌,快进来坐!” 等杨氏几人进了院子,又把门拴插上,引着几人进屋在炕上坐了,郑晚儿跟郑棋都打招呼,称呼黄婶。 黄大家的儿子叫黄圆满,今年七岁,平时就跟郑棋两人玩得好,此时见他过来,更是开心的不得了,跟杨氏、郑晚儿打过招呼,就拉着郑棋到一边去玩了。 杨氏就说明来意:“说是去一天就回来,可是这都这么晚了,也没见着人,我这心里放不下,就想着来找你说说话。” “你就放宽心吧,这都是常有的事儿。我家那口子去的多,有时候说当天就回来,也经常隔天才回。许是没有碰到猎物,又不甘心白走一趟,这才决定多找两天。”圆满娘快人快语的道,看起来这夫妻俩性格都差不多,都是爽快人。 杨氏听了虽然还有些担忧,但是听圆满娘这么说,心里到底安稳了些:“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郑晚儿也笑道:“我爹去山上去的不多,见还没回来,可把我娘吓坏了。” 圆满娘笑着对郑晚儿道:“他们大男人粗心,哪会想到我们娘儿们在家提心吊胆的?我是已经习惯了,你爹他地里的活儿还忙不过来的,也就去得少,难怪你娘担心。” 说着,看到了郑晚儿脖子上的伤,关切的问道:“……不要紧吧?开了抹的药没有?别留疤了。” 郑晚儿见她只是关心自己,也不打听,心里对她的好感就又多了几分:“多谢婶子关心,没事了,只是要消下来也得几天。” “诶,你这孩子,以后可千万别做这样的傻事了,不值当的!你爹娘都是疼儿女的人,咋也不会舍得卖了你。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圆梦娘忍不住就感叹了一下。 郑晚儿笑眯眯的应了。 三人又聊了会,杨氏就起身:“该回去了,也是我太着急了,这么晚还跑过来叨扰你。”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有空就过来坐坐,一起唠唠嗑!你们家是人多,我家就我们娘儿俩,晚上还怪冷清的。”圆满娘也起身相送。 郑棋跟圆满也道了别,母子三人就回家洗漱歇息不提。 第十一章:失踪 听了圆满娘的话,到底放心了些,可是心里有事,睡不安稳,母子三人还是早早的就起来了。 杨氏时不时的就去院门口看看,心想怎么着今天也得回来了,可还是没有那三人的身影。 不仅如此,又过了一天,眼见天又要黑了,三人还是没有回来。 杨氏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 圆满娘也坐不住了,找到杨氏道:“……之前也有耽搁一两天的,可从来没有这么久啊,这都出去四天了!” “谁说不是,按理说带的干粮也快吃完了,没有吃的了也该回来了啊!”杨氏越想越害怕,脸都急白了。 郑晚儿心里也很不安,她想到了之前听的那个熊瞎子的故事。 不过看着两人都急得六神无主了,她稳住心神道:“娘,婶子,要不我们找人上山去找找吧,在家干等着也不是一回事儿!” 圆满娘忙就站起来:“瞧我,光顾着着急了,我这就去跟我爹说,让他带着我哥哥们去找找。”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她的娘家也是黄谷庄的。 “娘,我去跟奶也说说,您带着小五去找找平日里跟爹交好的叔叔伯伯们,求他们也帮忙去找找。”郑晚儿又对杨氏说道。 杨氏连忙站起来,拉着郑棋边走边道:“娘这就去。” 人都走了,郑晚儿也来到上房。 郑王氏坐在炕上裁布准备做衣裳,看那布的花色,应该是给郑来福做的。 郑晚儿就叫道:“奶,我爹跟我哥还没回来,求您找些人去找找吧!” 郑王氏手里的剪刀一抖,差点把布裁坏,她放下剪刀不悦的道:“你嚎啥?没见我裁衣裳呢?要是害我剪坏了,老娘打死你!” 见她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布,仿佛没听见自己说话一样,郑晚儿无奈,又重复了一遍:“我爹跟我哥还没回来,这都第四天了!黄婶去找她娘家哥哥们了,准备上山找找,我娘也去求人找我爹去了,您让我叔也一起去找找吧!” “啥?还没回来?”郑王氏这次总算听到她说的话了,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道:“都这么晚了……既然你娘去找人了,也不差你叔一个。” 郑晚儿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郑王氏终于也意识到了,郑来田父子俩这么多天不见下山,村里两姓旁人都跟着去找人了,郑来福这个亲兄弟还在家里安安稳稳的坐着,怎么看也不太好。 她不情不愿的下了炕,去西厢房叫了郑来福。 郑来田为人好,在村子里人缘也好,村里人大部分还是很热心的,因此杨氏上门一说,还真叫到了不少人,加上圆满娘家的爹和三个哥哥,还有郑来福,也有二十来个人。 也来不及吃饭,趁着天还没黑,又准备了一些火把,就都上山去找人。 妇道人家当然就没去,杨氏母子三人就在家里等消息。 到了晚饭时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刚刚做好饭,一直注意着门外动静的郑晚儿就看见郑来福打着火把进了院子,忙叫道:“二叔,我爹呢?” “还没找到。”郑来福熄了火把,洗了把手就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杨氏就问道:“乡亲们也都回来了?” 郑来福嚼了两口菜,耷拉着眼皮子:“没,他们还在山上找呢,我先回来吃口饭。他们人多,少我一个也不耽误。” 杨氏还没说什么,郑王氏忙就瞪着眼睛维护自己小儿子。 “咋啦,还得饿着肚子给你找人?” 杨氏就没再说话。 郑晚儿翻了个白眼,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人家那些乡亲邻居都还在山上找人呢,你这个亲兄弟倒先回来了! 她面无表情的对郑王氏说道:“奶,你待会给我些粮食。” “又要粮食干嘛,这些还不够你填肚子的?”郑王氏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人家乡亲们帮我们家出去找我爹跟我哥,都没来得及吃饭,何况请人家帮忙不得留人家吃顿饭?” 这个说的是正理,尽管郑王氏不乐意,也没法反驳,只是她心里不痛快,怎么可能憋着,就骂骂咧咧的道“钱也没见拿回来,一天天用的倒不老少!” 郑晚儿简直无话可说了,都这个时候了,也没见担心一下自己儿子,还在念叨着钱! 吃过了晚饭,郑王氏沉着脸把粮食给舀了出来,郑晚儿就跟杨氏商量着做些什么吃食:“娘,烙些葱花饼吧,这会夜里也凉了,再做一些疙瘩汤喝口暖暖身子。家里也没什么菜,就炒些青菜将就着吃些,等我爹回来再好好请大家吃顿饭。” 闺女安排的这么妥当,杨氏自然是没有什么说的。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圆满娘带着黄圆满也坐在郑晚儿家屋里等着。 郑家其他人早就睡下了。 郑棋跟黄圆满人小,也撑不住睡着了,两人并排躺着,杨氏给他们盖好被子,就劝郑晚儿:“你也歇会吧。” “娘,我不累。”郑晚儿摇摇头,突然她停住了,听见远远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忙道:“娘,是不是去找人的回来了?” 杨氏跟圆满娘自然也听到了,三人忙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院门口,果然是去找人的回来了。 郑晚儿飞快地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郑来田他们,心里就是一沉,不过她还是脆生招呼道:“叔叔伯伯们受累了,劳烦你们找了这大半夜,我家备了些饭食,吃了饭再回去吧!” 那些乡亲们就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圆满娘的爹朱老爷子,见圆满娘也在郑家,就领着人都往郑家院子门口走。 他们也听到了郑晚儿说的话,不仅感叹这闺女办事周到,就是命苦,前段时间听说被逼着嫁给傻子,现在又……大家心里惋惜又怜悯。 郑晚儿敏锐的察觉了他们的目光,心里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爹,咋样?人呢?”圆满娘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急忙问道。 朱老爷子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块打满补丁的包袱皮,对着面前几人道:“没找到人,就发现了这个,天黑也不好找,天亮了我们再上山找找去。” 杨氏一看,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包袱皮上面沾满了血,正是她给他们爷俩拿来包衣服的那一块! 第十二章:发烧 众人忙手忙脚乱的把杨氏扶进屋里,圆满娘给她揉着心口,又掐人中,折腾了好一会,杨氏才悠悠转醒。 两个小孩子也早就被吵醒了,郑棋哪儿见过他娘这副模样?抱着她哭得伤心。 杨氏这会反而镇定下来,就着郑晚儿的手喝了一口她端过来的水,就道:“晚儿,娘没事了,你先招呼大家伙吃点饭。” 圆满娘也道:“你去吧,你娘这里我看着。” 郑晚儿看她似乎真的好了,这才放心出去。 有人见她家里这个情况,就想着要回去。 郑晚儿忙留住:“都做好了,不费事儿,叔伯们饿着肚子累了一晚上,一定要吃了再走。” 大家见她言辞恳切,只好坐下吃饭。 就有人安慰道:“丫头,别担心,明天我们大伙儿再出去帮着找找。” 郑晚儿忙感激的道谢。 吃罢饭,众人就都回去歇着了,圆满娘也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家。 杨氏哄好了郑棋,忙也催着郑晚儿睡觉:“赶紧歇歇,别累坏身子了。” 郑晚儿看着她平静的样子,担忧道:“娘,这不还没找着人呢,您别瞎想,我爹他们肯定没事的!” “娘知道,你快睡会吧。”杨氏把灯吹了,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郑晚儿虽然担心,可是说到底,这具身体也还没满十二岁,又累了一天,到底支撑不住了,沉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转头看到杨氏还睡着,呼吸粗重,似乎睡得很沉。 平时这会杨氏早就醒了,她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叫了声:“娘?” 没有回应,她一骨碌爬起来,探过头一看,杨氏面色绯红,郑晚儿伸手一摸,入手滚烫,竟然是发烧了! 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一个感冒都可能要了命,何况发高烧? 郑晚儿不敢怠慢,连忙穿好衣服,跑到上房,郑王氏显是还没有起,门关的紧紧的,她伸手把门拍的砰砰响,一边叫道:“奶,您起来了吗?快醒醒,救命!” 敲了好一会,门突然开了,郑王氏黑着脸,显然一大早被这样叫醒让她心里很不痛快,骂道:“一大早就嚎丧哪!一天到晚的就没有个消停的,你个丧门星!” 郑晚儿差点因为惯性摔进去,还被郑王氏劈头盖脸的就骂了一顿,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个,忙稳住身子,叫道:“奶,我娘生病了,发高烧哪,还说胡话,您快给请个大夫来看看!” 郑王氏一大早被吵醒,又听见郑晚儿喊救命,吓的心嘭嘭直跳,这会听见郑晚儿说杨氏发烧了,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也值当你大惊小怪的,哪个没有发过烧?挺挺就过去了,天天请大夫,大夫都快成我们家供着的了!” “奶,我娘真的很严重,叫都叫不醒,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您拿点儿钱给我去请大夫,大不了,我往后还给您!”郑晚儿祈求道。 这个时候郑棋从东厢房出来了,显然是被吵醒了,飞快的扑过来,抱着郑王氏的腿哭喊道:“奶,您就给我娘请大夫吧!”他也听到了自己姐姐的话,知道娘生病了,需要请大夫。 郑王氏被扑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意识的就抬脚把黏在她腿上的郑棋甩出去。 她虽然上了年纪,身体却很好,郑棋人小,又瘦,就被她轻易的甩在了地上,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 郑棋吃痛,大声的哭了出声,郑晚儿忙上前扶起弟弟,手摸了摸他被撞到的后脑勺,上面鼓起了一个大包。 郑晚儿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郑王氏:“奶,你给不给我娘请大夫?” 看着郑棋摔的嗷嗷哭,又见郑晚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睛里却有着汹涌的怒火,郑王氏被看的有些心虚。转念一想,自己活了这把岁数,还能让这黄毛丫头给吓着? 郑王氏挺了挺腰杆子:“不给请你又能怎么着?” 郑晚儿冷笑了一声,抱起郑棋径直走向大门口。 郑王氏不知道她要干嘛,追出去两步,立在院子当间看着。 只见郑晚儿放下郑棋,打开院门走出去,拉着郑棋扑通往地上一跪,脸上冰冷的神色早就变成了可怜的模样,大声喊道:“各位叔叔婶子,大伯大娘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说完忙又低声对着弟弟道:“小五,快哭!” 郑棋也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他原本就很委屈,又听见姐姐这么说,忙张开嘴哭得更大声了! 庄户人家都起得早,此时早就有不少的人出门了,听见这边的动静,忙都围过来。 “这不是晚儿吗,咋的啦?姐弟俩哭得这么伤心。” “唉,听说来田兄弟上山打猎,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我家那口子昨天还跟着去找了半宿,也没找见。这可怜见的……” 郑晚儿见人慢慢的多了,忙大声道:“大娘、婶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我们姐弟俩当牛做马的报答你们!” 就有那热心的媳妇说道:“晚儿,你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 郑晚儿就哭道:“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爹跟我哥上山打猎,好几天没有回来。我娘昨天急得倒下了,今天就发起了高烧,人都烧得不清醒了!我叫了半天我娘也没反应。” “我就去求我奶给我娘找个大夫,我奶非不肯,说,死了就死了,还骂我们是丧门星!我弟弟抱着她的腿求她,我奶一脚就把我弟弟踹飞了,撞到门板上,瞧,起了一个这么大的包!”郑晚儿忙把郑棋的头发撸起来给众人看。 “哎哟,这撞得可真够狠的!这可是亲孙子啊,怎么就舍得下狠手?”人群中就有人道。 郑晚儿接着说:“我们家没有分家,我爹不管挣多少钱,都是交给我奶。我爹时常说,我们自己吃点亏没关系,但是孝顺老人,这可是大事儿!我大哥都没定亲呢,我奶就给二哥订了,我爹也不计较。就连这次去山上打猎,那也是我奶逼着我爹赚钱,好给我二叔的儿子娶媳妇!我爹娘一分钱私房钱都没有,都在我奶那儿,我们哪儿来的钱去请大夫呀!” 郑晚儿本来是装哭,可是说着说着却真的哭了起来,郑棋见姐姐哭,哭得更是伤心了! 围观的人群听得唏嘘不已,这时候有眼尖的发现了院子里站着的郑王氏,忙叫道:“郑大娘,这可是你的亲孙子啊,你咋能下这么重的手?” 第十三章:当众挑破 郑王氏气得脸色铁青,她万万没有想到,郑晚儿竟然敢这么做!她这是在当众打她的脸啊! 她犹在气愤,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还来不及回话,又有人叫道:“是啊,这来田兄弟还没有消息呢,要是这媳妇再出点什么事儿,你让人家这俩小的咋办?” “我看啊您还是赶紧拿钱去请大夫来吧,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那可真的是造孽!” 郑王氏喘着粗气,郑晚儿总是跟她对着干,她就不想让郑晚儿如愿。何况,她的银子也不想给杨氏花。 可是看着这些人义愤填膺的样子,大有要冲进来的架势,她不得不走出门,僵硬的扯了一个笑容:“嗨,这丫头,气性这样大。我不过就是因为她冒冒失失的,说了她两句,就当众扯这样的谎。你娘病得厉害,我还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 郑晚儿听她说自己是撒谎,内心更是冷笑不已,您说您的,可得有人信哪? 听到她的话音,郑晚儿还是跪着不动,哭道:“奶,那您赶紧把银子取过来,我好去给我娘请大夫。” 郑王氏见她这样子,竟然是不给钱就不起来的意思,脸皮子抽了一下,就转身回屋,数了五十个大钱出来,当着人家的面交到郑晚儿手上,努力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拿好了,快去给你娘请大夫吧。” 郑晚儿看着她郑王氏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毫不胆怯,伸手接了钱,抹了把眼泪,又拉着郑棋给围观的众人磕头:“谢谢婶婶大娘,谢谢,要不是各位,今天这个大夫肯定请不上!” 围观的众人听了郑晚儿这番话,都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仿佛今天干了件好事。 郑王氏看着她的动作,却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自己掏钱,这死丫头却给别人磕头道谢,这不是告诉众人她是被逼着才拿出钱的吗? 郑晚儿无视郑王氏难看的脸色,吩咐郑棋道:“你现在可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不许哭了,快回家去照顾娘,姐去请大夫。” “嗯!”郑棋重重的点了点头,飞快的跑回屋里。 郑晚儿也不看郑王氏,转头就去找大夫。 好在黄谷庄里就有一个李大夫,住在村东头,上次郑晚儿出事也是找的他。她一路小跑着到了李大夫家,说明来意,李大夫也知道一点郑家的事,就对郑来田一家有些怜悯之心,看见她来请,忙背着药箱就跟着到了郑家。 李大夫到了,见了杨氏的情形,先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给郑晚儿,叫她给杨氏服下:“这是我配好了用来应急的,可以退烧。” 郑晚儿忙就倒了碗水,小心的把药丸塞到杨氏的嘴里,又扶起她的身子,小心的喂了口水,又重新让她躺下。 李大夫就细细的给杨氏把了一回脉,姐弟俩站在炕边,紧张的看着。 好一会儿,李大夫松开手,对着郑晚儿说道:“你娘这是急火攻心,另外加上一直干重活儿,身体到底是有些亏损了,这次一并发了出来,这才倒下了。我开几服药,按时服用,想来就能好了。不过,切记,一定要好好休息几日,不然恐要落下病根来。” 郑晚儿听说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把李大夫叮嘱的话都仔细的记好了。见他收拾了药箱要走,忙把那五十文钱拿出来递过去:“谢谢大夫,这是诊金,不知道还够不够抓药的钱?要是不够,我再去找我奶要。” 李大夫看了看两个孩子,这杨氏病得起不来,家里其他的大人也不来看一看。一个村子里住着,他也听说过这郑王氏的脾气,因此怜悯道:“够了,你娘不是什么大症候,用不上名贵的药,你随我去取药。” 郑晚儿也知道这点钱可能不够,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在心里默默的记下这份恩情。 取了药回来,郑晚儿就赶紧取出药罐子生了火煎药,直到五碗水化成了一碗,这才倒在碗里端进屋。拿勺子舀上药吹吹,又试了试温度,不烫了才给杨氏喂下。 小心的喂完药,郑晚儿又拿了一床厚被子给杨氏盖好,让她发发汗。 忙完这些,郑晚儿才坐着歇了会。 郑棋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姐,娘没事了吧?” 郑晚儿冲他安慰的笑道:“没事了,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娘再也醒不过来了呢。”郑棋瘪瘪嘴,忍不住又哭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看到这样的情形,怎么会不害怕? 郑晚儿正要哄他,却见门帘一晃,田氏进来了。 田氏见郑棋哭的伤心,夸张的哎哟一声道:“小五这是咋的了,哭的这样伤心?” 郑晚儿都懒得翻白眼了:“住在一个院儿里,二婶能不知道咋了?” 田氏讪讪的笑了笑,看了看躺着的杨氏,只见满头是汗,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问道:“大夫咋说?大嫂没事吧?” 郑晚儿正要答话,看见田氏那探寻的眼神,内心突然转了好几个弯,说出口的话就变了个样:“不大好,大夫说我娘这是急火攻心,而且以前干多了重活,亏损了身子。以后只怕都要吃着药了,而且也不能再干重活儿。” 跟大夫说的有些不一样,不过郑棋看了看姐姐,选择闭嘴。 郑晚儿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原本就哭了一场,眼睛红肿,配上这幅神色,看起来很是伤心。 田氏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而且杨氏看起来的确很不好,心里就信了。探听到了消息,她就坐不住了,心不在焉的安慰了郑晚儿两句,就起身走了。 郑晚儿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冷笑不已。 这些天里发生的一件件事情,更加剧了她想要分家的想法。 郑王氏的偏心是改不过来了,如果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下去,自己一家就会一直被她压榨着。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分家!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田氏从东厢房出去,就径直去了上房,伏在郑王氏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 郑王氏就讶异的问道:“真的?” 第十四章:郑王氏要分家 田氏见她不信,忙道:“娘,我亲眼看见的,那还能有假?大嫂面色难看得紧,到这会还没醒来!” 郑王氏不知道在想什么,绷着脸没说话。 “听说昨天去山上,人没有找到,找到一块沾满血的包袱皮,是大哥家的。朱老爷子今天又带着人上山去找了一趟,也没找到人。这万一……”田氏觑了眼郑王氏的神色,又接着道:“大夫说,大嫂那身子不行了,以后就得拿药养着,也干不了重活。唉,其实就算大嫂干不了活了,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这几口人。只是药钱却是一大笔开销!” 郑王氏听见说杨氏以后就得靠药养着了,心里也是一动。 以前不分家,是因为郑来田一家能干活,又好拿捏,可是现在? 大儿子跟大孙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囫囵个儿的回来,这么多人去找都找不见,恐怕是凶多吉少。杨氏又是这幅样子,不但不能干活儿了,还得一直花钱,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要是分了家,自己就不用掏这个药钱,别人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都分家单过了。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郑来田父子俩生死不知,杨氏又刚病了,如果这会提分家,外面那些人难免要说些不好听的…… 她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一看,又是郑晚儿!她嫌恶的看了这个孙女一眼,并不想理她。 郑晚儿却毫不在意,仍旧是一副伤心的样子,给郑王氏、田氏打过招呼,就说道:“奶,刚才大夫看过了,说我娘她……不太好,要先抓几副药吃着,奶,您先拿一两银子给我吧。” 郑王氏听见她一来就狮子大开口,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一两银子?你当我是开钱庄的!再说了,什么药这么贵?你刚才不是抓了药回来了吗?” “您给的那些钱,哪儿够抓药的呀?人家李大夫心好,先让我把药拿回来了,说回头再给他银子也行。这还只是半个月的药呢,吃完了还得去抓。奶,您先把这次的药钱给我吧,我赶紧给人李大夫送过去。”郑晚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催促郑王氏拿银子。 田氏听了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这一两银子只够吃半个月的药,那一个月不是就要二两银子?” 郑晚儿点点头,抹了抹眼睛,接着说道:“大夫说,我娘这身子亏狠了,只怕以后都得用药养着了。先吃这药试试,要是不行,还得换药方子,只怕比这还贵些。奶,您先把药钱给我吧。” 郑王氏脸色难看的捂着心口,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田氏看这模样,勉强的笑着对郑晚儿道:“晚儿,你先回去吧,瞧你奶这脸色多难看,银子的事儿一会再说。” 郑晚儿为难的看了看她:“好吧……那我等会再来拿银子。”说着就转身出了门。 田氏见她出去了,飞快的过去关上了门,又回到郑王氏身边,着急的道:“一个月就得花二两银子抓药,一年就是二十四两!这长年累月的……娘,咱们也不是什么大财主家,哪儿供得起啊!” 郑王氏如何算不清这笔账?她一向看不上大儿子一家,就连郑来田父子俩现在还没找见人,也没见她着急,怎么可能拿银子供着杨氏?别说二十四两,一两她都不想出! 本来还想着等杨氏能起身了再说分家的事,可是现在…… 她捂着心口,脸色阴沉的挤出两个字:“分家!” 田氏听了这话简直是喜出望外,问道:“现在就分吗?” 郑王氏瞪了她一眼:“不然这一两银子,你给她出吗?” “那……我现在就去把大嫂叫来?”田氏就道,见郑王氏没说话,心知她是默认了,忙就去了东厢房。 杨氏吃了药,又发了一身汗,烧总算是退了下去,只是还没醒,沉沉的睡着,自然是叫不来, 只得把郑晚儿叫了过来,又把郑王氏的意思跟她说了一遍。 “分家?”郑晚儿自然早就猜到了郑王氏的反应,面上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话田氏不好再接了,她闭上了嘴。 郑王氏故作叹息的道:“我老了,没有精神管这一大家子的事了。人家说远香近臭,你们都大了,乱哄哄的住在一起,反而不好,不如就分开过。我也知道你们看不上我老婆子,以后,我就跟着你二叔一家过。” 郑晚儿见她明明是看自己一家以后不仅不能被她压榨了,反而还要花钱,才想要分家,把自己一家踢出去,说出来的话却暗指自己不孝顺,可真是够无耻的! 她求着郑王氏:“奶,我爹跟我大哥现在都没找到,我娘又病倒了,还不能断了药,这个时候分家,我们娘儿仨咋过呀?我们不想分家,奶,我以后指定好好孝敬你,再也不敢跟您老顶嘴了!” 郑王氏看见郑晚儿惊恐的样子,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是杨氏真的不好了,这个死丫头怎么会跟自己服软?她板着脸道:“我已经决定了,你说啥也没用。” 郑晚儿声泪俱下的又求了一会,见郑王氏没有一点动摇的样子,抹了抹眼泪,问道:“奶,既然您要分家,那打算咋分?” 郑王氏就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要是按她的本意,自然是什么都不想给,可是这也是不可能的,那不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吗? 可是要给多了,她又舍不得。她细细的想了想,尽量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道:“家里这粮食田地,自然是要男丁继承的,你别不高兴,你终究要嫁出去,没有女孩儿也占一份的道理。这样吧,就按家里的男丁分,你二叔家里四个男丁,你家就小五一个,就分成五份分了。你二叔家拿四份,小五拿一份。” 说完,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还很为郑晚儿一家着想。 郑晚儿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五份?即使按男丁来分,那也是七份啊,奶,您把我爹跟我哥放在哪里?” 第十五章:分家 郑王氏一愣,在她心里,就没觉得郑来田父子还能回来……这都第五天了,况且,还找到了那带血的包袱皮,八成是出事儿了,所以下意识的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见郑晚儿惊讶的看着她,她就有些不自在。 田氏见自己婆婆不说话了,就有些着急,毕竟郑王氏提出来的分家法子对他们二房可是大大有利的!要是被这丫头三言两语的说动了,那到手的可就少了许多。 于是她着急的对郑晚儿道:“大哥跟杨子那不是……那啥了吗!现在就郑棋一个男丁在了!何况,你娘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地分多给你们,你们咋种?荒废了才是可惜!你个女娃懂什么?按你奶说的法子分就很好!” 郑晚儿眼神一暗,冷笑道:“二婶这就断定我爹跟我哥回不来了?按照奶说的分,家里的东西都是二叔一家的了,二婶当然觉得好了。我不同意!要是这样,还不如不分家!” 郑王氏见郑晚儿这个态度,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儿了,立着眼睛道:“你不同意有屁用!这个家里啥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你爹都不敢跟我顶嘴,你个赔钱货还敢要老娘的强?我说这么分,那就得这么分!再嚷嚷,就给我光屁股滚!” 然后又转头对着田氏道:“你去跟来福说,等吃了响午饭,就去找村长写一份分家文书来,就按我刚才说的写!再请他来做个见证,今天就把家分了!” 田氏连忙答应了。 郑晚儿冷笑了一声,知道跟她们再说也没有用,就懒得说话了,转身回了东厢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她忙撩开帘子进去。 杨氏已经醒了,靠着被子半躺在炕上,脸色仍旧苍白,眼圈却红红的,一只手正抹着眼泪,另一只手被一个妇人握着。那妇人坐在炕沿上握着杨氏的手,低声的说着劝慰的话。 炕下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跟郑杨差不多大。一身天青色棉布直缀,肤色白皙,五官俊秀,皱着眉毛听她们说话。注意到郑晚儿进来,舒展了眉目,起身叫道:“晚儿。” 那背对着门坐着的妇人也连忙转头,面容跟那少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郑晚儿认出了人,少年叫许致远,那个妇人是许致远的娘。就笑着叫人:“许婶,致远哥。” 看见是她,致远娘起身一把拉过来坐了,心疼的道:“我都听说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人活着就总有法子的,你却不该做傻事!” 郑晚儿见她眼睛也是红的,必定也是哭过了,忙道:“许婶,我知道做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出去了几日,没想到你们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致远娘叹息着,又觉得鼻子酸了,她跟杨氏是手帕交,又嫁到了一个村里,两人关系很好。 “娘,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郑晚儿就问道。 杨氏点点头:“娘没事儿。对了,你奶叫你过去做什么?” 郑晚儿看了看几人,道:“我奶要分家,说今天就要分,让我二叔吃了响午饭就去找里正写文书。” “啥?这是咋说的?”杨氏惊讶的张大了嘴。 郑晚儿怕她着急:“娘,您听我说……”就把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杨氏听了事情的经过,听到是郑晚儿故意说她病得严重引导郑王氏分家,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时代注重孝道,主动提分家是要被人说不孝的!外人不会知道,可是这里还有人,虽然她相信许致远母子绝对不会说出去,不过到底有些不好,她怕这人家觉得女儿不孝。 可致远娘不这么想,听完事情的始末,她却觉得这个法子聪明的紧,连连夸道:“晚儿做得对!早该分家了,你这个婆婆心也太硬,那可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真真是比仇人还不如。还有这叫什么分家?她怕是一点都不想给,又怕别人戳她的脊梁骨,这才舍出来一点。” 杨氏见她丝毫不介意,心就放了下来,听她这么说,脸色黯淡的道:“也没法子……谁让孩子他爹命苦,摊上了……” 郑晚儿就道:“得想个法子,不能这么吃闷亏。就算按了我奶的法子来,也得让乡亲们都知道知道,这样分家以后要是又有什么事,她也理亏。” 许致远目露赞赏,他跟郑杨从小也是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听了郑家这些天的事,也很是愤愤不平,此时也说道:“晚儿说得没错,我看郑奶奶就请村长过来,也是怕太多人知道了要说道她。她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多请几个人过来。娘,不如把我爹也请过来。” “你说的对!咱们这就回去跟你爹说说,让你爹吃了饭就赶紧过来!”致远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又对郑晚儿道:“再让你许叔出面,去请几个村儿里的老人一起来。” 许致远家里过得很不错,有一百多亩的良田,家里就三口人,因着家境好,许致远从小就念着书,而且天资聪慧。许致远的爹叫许井文,为人正直热心,村里人有事找上门了,能帮的都会伸手帮一把,因此在村里很有威望。 郑晚儿正愁要怎么请村里有威望的老者过来,见他们主动帮忙,自然是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致远娘忙道:“你这孩子,我跟你娘是什么交情?不用这样客气,我现在就回去跟你叔说说。”就起身告辞。 送走了二人,屋子里安静下来,杨氏就又想到了丈夫跟大儿子,红着眼睛道:“你爹跟你哥现在也没回来,娘可真怕……” 郑晚儿心里也沉甸甸的,可是此刻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沉默了一会,郑晚儿就对杨氏道:“娘,下午您就在屋里躺着,别出去。我跟我奶说您病得厉害呢,这会可不能露馅儿了。” 好不容易要分家了,要是郑王氏觉出不对来,又反悔了,那可不好了。 杨氏压下心里的担忧,点点头:“娘都听你的。” 第十六章:分家(二) 郑晚儿今天就做了母子三人的午饭,杨氏还病着,因此就煮了些粥,好消化。又把昨日剩下的烙饼热了,炒了两个青菜。 折腾了一早上,也没有吃饭,除了杨氏胃口不大好,只喝了粥,两个小的都吃的肚子鼓鼓的。 “姐,二叔出门了!”郑棋噔噔噔的从门外跑回来报信儿。 郑晚儿就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了,快歇会,等会儿知道怎么办吧?” 郑棋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嗯,看姐眼色行事!一看你眨眨眼,我就哭!放心吧,我可会哭了。” 郑晚儿差点被他逗的笑出了声。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郑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忙对杨氏道:“娘,您就在炕上躺着,别出来。” “诶!”杨氏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郑晚儿就牵着郑棋出去,只见来了好些人,许致远一家三口人都来了,还有里正并五六个老人,都是村里能说得上话的。 她忙领着郑棋上前叫人,又赶紧请大家去堂屋坐。 致远娘就笑道:“我去屋里陪你娘说会话。”说着就进了东厢房。 郑来福跟在后面,这时候也不说话,随郑晚儿招呼来人,他径直去了上房郑王氏屋里。 郑王氏早就听见外面似乎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不解的问道:“咋回事儿?除了村长还有别人?” “娘,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郑来福也是一脸郁闷,他去了村长家,却发现村长家里坐着这么些人。里正问他来意,他也不好不说,这些人一听,就都说要过来看看。 郑王氏满头疑问,由田氏扶着去了堂屋,郑来福也跟一旁。 一进堂屋,见坐了一屋子的人,郑王氏就有些不自在。 许井文笑着跟她打招呼:“郑大娘好。我们听说您要分家,我跟来田大哥打小一块儿长大,听说他不在家,就想着一起过来看看,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郑王氏勉强笑道,她能说介意吗?那不是一下得罪这么多人了?以后还想不想在村里过了。这肯定又是郑晚儿打的鬼主意!她瞪了郑晚儿一眼,几乎要恨得咬碎了牙。 郑王氏就在主位坐了,田氏跟郑来福都站在一旁,郑晚儿牵着弟弟站在下手。 村长正色问道:“郑嫂子,既然要分家,你可拿出个章程来了?” 郑王氏僵硬的笑道:“……俗话远香近臭,孩子们都大了,早就该分家了,我是这么想的,把家里这些东西分成五份,给他们分一分。” 村长捻着胡须道:“是想两个儿子一人两份,您老留一份养老?这样分也很可以,郑嫂子也是个疼儿孙的人。” 田氏站在身后,一听这话就急了,忙抢着道:“叔,我娘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说的是按家里的男丁分,我家得四份,我大哥家得一份!” “这就奇了,按男丁分也是分七份,怎么只分成五份?”说话的是一个老者,出了名的心直口快,按辈分来说,郑来田还得叫一声大伯。 郑晚儿忙对郑棋眨眨眼,郑棋接收到姐姐的信号,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虽然在哭,说出来的话却叫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我奶说,我爹跟我大哥八成是死了,分家他俩就没份儿了!我娘也病了,不能干活还要花钱,就想把我们一家赶出去……” 郑晚儿连忙哄着弟弟,又对着郑王氏哀求道:“奶,我们不分家,我娘病着,小五还这么小,分出去我们以后怎么活呀?求您了。” 这俩姐弟哭的可怜,众人就都目露不满的看向郑王氏——她这心也实在太硬了些。 田氏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退后两步,躲在郑王氏身后。 郑王氏强撑着笑道:“这小五,光说胡话。什么活啊死的,咱们就算是分了家,那也还是一家人,奶咋可能不管你们。” 话里的意思还是坚持要分家。 许井文就沉声道:“想必大娘定然不会是郑二嫂说的这个意思,还请您说说,您的意思是想怎么分?” 郑王氏心想,她的意思就是这么分啊!可是这是许井文问的,她就不敢真这么说出来。 这许井文虽然是小辈,可架不住人家生了个好儿子!听说今年就要考秀才了,按那个聪明劲儿,肯定是能考上,说不得还能挣个举人回来,那就是举人老爷了!因此也不敢轻易得罪。 这时刚刚那位老者又说话了:“平常人家分家,都是家里兄弟平分。” 郑王氏的心里一痛,要分出去一半,怎么可能?!那是活生生的挖她的肉!虽然不知道郑晚儿这个死丫头是怎么请动这些人的,可是这些人,明显就是过来给郑来田一家撑腰的。 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只得道:“我是想着,分成三份。两个儿子一人一份,我也得留一份养老。” 田氏一听,也很心痛,可是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众人就点点头,也有这样分的,虽然这郑王氏是肯定要跟着小儿子过,那这些也就等于是老大家分了一份,老二家两份。 只是这到底是做老人的偏心,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这样的结果,郑晚儿心里也满意,她的目的也不是这点子东西,而是让众人看清郑王氏对她们一家的态度。 郑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只有十六亩地,还有后院的菜园子,家里就喂了一头猪,还有十只鸡,很好分。 “家里的地分作三份,两家各得五亩地,我老婆子就拿拿六亩的。鸡也是这样分,至于那头猪,这会也不好分,总不能这会就砍成两半吧?就养着,过年杀猪的时候,再分三份。粮食……也分给他们。”郑王氏一会就分好了。 村长知道要写文书,带了笔墨纸砚过来的,沾了墨正要下笔,就听见郑王氏又喊道:“等等。” 见众人都看向她,她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的样子,道:“家里这房子……我就不分了,都归我,这俩儿子,自己有本事,就自己买地建房子,没本事,我也给住,就不分给他们了。”说完,挑衅的看了郑晚儿一眼。 别以为分家了就治不了你了,要是不听话,就睡大街去! 郑晚儿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在意,当谁愿意跟您住一块儿啊?等赚了钱,姑娘我自己盖! 这些人精如何能看不出来郑王氏的意思?见郑晚儿同意了,他们自然就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对郑王氏更看不上了。 村长飞快的写好文书,郑王氏、郑来福跟郑晚儿均按了手印,文书一式三份,三人一人拿了一份,这家就算分好了。 第十七章:回来了 众人见事情了了,就都起身告辞,郑晚儿忙带着郑棋送出门,一边说道:“今天真是谢谢各位爷爷叔伯了,等家里的事情料理完了,再置办一桌酒菜,请大伙儿一定要赏脸。” 按理说是该有这一顿的,可刚才郑王氏跟郑来福都没有开这个口,难为一个小孩子礼数竟然更周到些。 大就都笑着应了,就各自回家了。 许井文一家却还没走,许致远拉着他爹在一旁,小声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郑晚儿见他们父子俩说着话,自然不好凑上去,许婶还在屋里呢,要走的话,肯定会叫许婶的,她就牵着弟弟进了东厢房。 致远娘见她二人进来,问道:“咋样?” 杨氏也是一脸紧张的样子。 郑晚儿就拿出文书给她们看,笑道:“分好了。分成了三份,我奶也占了一份。不过,我奶说这房子她不分,谁也不给,不过还给住。” 两位妇人都不认识字,不过还是接过去高兴的看了。 致远娘一听,就撇了撇嘴,道:“这是还想拿捏你们呢!都分家了,还不消停!” “唉,她奶就是这么个脾气。”杨氏也无奈道。 这时许致远进了屋,因杨氏病着,许井文到底不方便进来,就在外头屋里坐着。 原以为他是进来叫他娘回家的,没想到他却说道:“娘,我跟爹商量了一下,咱们家以前的老屋不是空着的吗?不如收拾出来,让杨子一家先住着。以后您跟我大娘说话也方便。” 杨氏十分不好意思,人家已经帮了自家很多了,忙就摆手拒绝:“这可不行,够麻烦你们的了……” “哎哟,这我咋没想到!”致远娘恍然的一拍手,然后就眉开眼笑的对杨氏道:“有啥麻烦的!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我那旧屋就跟我的院子挨着,以后啊咱两家来往就方便多了!你婆婆也别想再拿捏你。” 许致远又笑着看向郑晚儿:“晚儿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我是想着,既然你们分家了,也没有给分房子,还在一个院儿里住着多少有些不方便。我家那个旧屋虽然空着多年,不过收拾收拾也能住。” “怎么会!致远哥,我明白你的好意,怎么会不识好歹?”郑晚儿连忙说道。 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反正她也打算要自家盖房子,而且在郑王氏眼皮子底下,做事总有些不方便,不如就承了人家的情,先借住一阵子。 许致远见她沉吟着不说话,也不催她。 果然,没多一会,她就笑着道:“那我就不跟婶子见外了,您要是什么时候要用房子了,可千万要告诉我们,您帮我们的够多的了,可不能因为这事再给您添麻烦。” 许致远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心里好似有一片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你这孩子……”杨氏见她答应了,自觉又给人家添麻烦了,无奈道。 致远娘忙护着:“你可别说她,我看这孩子懂事的很!” 郑棋乖乖的坐着听她们说话,见大家都高兴了,他也开心的道:“那咱们就不用跟我奶一块儿住啦!可是,要不要等我爹他们回来再搬啊,不然他们该找不到咱们了。” 屋里原本欢快了些的气氛顿时又冷了下来。 致远娘拍了拍杨氏的手:“唉,你也别太忧心,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的许井文惊喜的声音:“来田大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屋里的人都惊了一下,杨氏最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下了炕走向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郑来田父子,忙扑了过去:“孩儿他爹,杨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郑来田忙接住杨氏,他很少看见杨氏这样失态过,可见是担心狠了,心里愧疚,又见她脸色不好,忙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这是咋啦?怎么看着像是病了?” 郑棋也扑向自己大哥,抱着他的腿道:“大哥,你跟爹去哪儿啦?好多人去找你们,找不到,把娘都急病了!”他这些天也很害怕,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郑杨被这一扑,却是站不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后面的来人赶紧扶住他,又对郑棋道:“小五,你哥腿受伤了,快松开。” 郑棋忙松了手,那两个健壮的男子就赶紧扶着他坐到了另一边椅子上。 郑杨见弟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忙叫他过来,摸着他的头说道:“小五别怕,哥哥不痛。” 致远娘看着这一幕,她是个心软的人,也跟着掉眼泪。 郑晚儿心里一直沉甸甸压着的石头此刻好像去了,也有点鼻酸,不过还是强忍着。跟着郑来田父子回来的还有几人,她忙上前招呼着:“姥爷,姥姥,快坐着歇会。” “大舅,二舅,你们也坐,我去倒点水来。” 杨老太太忙抓住郑晚儿的手:“好孩子,不忙,姥都听你爹说了,你受苦了。你娘也是!咋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回家知会一声?要不是听你爹说,我们还蒙在鼓里!好在你福大命大,保住了一条命。” 她伸出手爱怜的抚了抚郑晚儿的脖子,手上的老茧挂的郑晚儿有些疼,不过她的心里却很温暖,连忙劝慰老人:“姥,我已经没事了,您别担心。” 杨老太太关心完外孙女,又开始心疼自己女儿:“你娘这是咋了?” “我爹跟我哥这么些天不回来,求了乡亲出去帮忙找,也没找到,我娘就急病了。不过大夫来看了,说我娘好好歇段日子就没事了。”郑晚儿就说道。 杨老太太就放心的点头:“那就好。” 杨老爷子也上了年纪,不过却精神矍砾,身材也高大,他是个火爆脾气,抖着胡子道:“你爹也一把年纪了,做事还如此莽撞,害得家人担心。” 郑来田看见妻子这副情形,也是后悔不已,不该贪多,早就该下山才是。 杨氏这会也缓过来了,见郑来田是跟自己爹娘哥哥一道回来的,忙问道:“到底是咋回事?黄大也没事吧?圆满娘这些天也担心坏了。” “没事,一起回来了,只是他也伤着了。”郑来田就说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第十八章:搬家(一) 想要打到大点儿的东西,那肯定得设陷阱,上山的前一天,就光顾着布陷阱了。 黄大经常上山,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铺了些黄大带过来的干草,晚上就带着郑来田父子宿在山洞里,洞口拿树枝遮掩着,倒是也安全。 三人就早早歇了,毕竟挖陷阱也是一个体力活。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运气好,一晚上过去,去查看陷阱,就有两个陷阱里中了,一只鹿一只獐子。 三人喜出望外,一晚上就收获颇丰,当即就决定不如多待两晚,反正带来的干粮多。 可是没有第一晚的好运了,连只野兔都没打到。到了第四日,带来的干粮也要吃完了,就决定下山。 走到半路,迎面碰到一头小野猪,大概一百来斤重,正躺着睡觉。 黄大兴奋不已,这不是送上嘴的肉吗?当即就拿着手上长长的三角叉,悄悄上前,三角叉顶部磨得尖尖的,他使劲往野猪脖子上一叉。 那野猪皮糙肉厚的,竟然没叉透,只进去了一半。那野猪吃痛,疯狂的向前奔,黄大手中握着三角叉,就被带的向前倒了下去。 那野猪挣脱了,因为疼痛,也发了狂,竟然不逃,转头就向黄大冲过来。 黄大刚起来还没站稳,就被冲过来的野猪顶了个跟头,又摔倒在地! 这一系列发生的太快,等郑来田父子反应过来,黄大已经被撞倒了。眼看着那野猪又要去撞黄大,郑杨连忙冲过去,也拿起手中的三角叉向野猪刺过去,这次他刺的是肚子,野猪全身最柔软的地方,三角叉完全扎了进去。 野猪彻底陷入了疯狂,挣脱之后也不跑远,转身直接撞向郑杨,郑杨当时就觉得疼痛钻心,倒地抱着腿起不来了。 好在黄大跟郑来田都过来了,费劲把野猪杀了,二人才忙去扶郑杨,郑杨的腿疼痛难忍,走不了路。 郑来田心急如焚,折腾了半天,这会天都要黑了。他又担心儿子伤势严重,如果按原路回村里,还得走上许久。从这边下山就离杨氏娘家村子不远了,就决定先去岳父家里,找大夫看看再说。 又在岳父家里歇了一宿,这才回来。 杨氏听得心惊肉跳的,忙问道:“杨子的腿能治好吗?” 杨老爷子大手一挥:“没事儿,都不用请大夫,就是脱臼了,我给正好了,好好歇着,少走路,过不了多久就好了。哼,你们也就是碰到只小野猪,碰到只大的,可有你们受的!下次再不可这样莽撞了。” 郑来田忙不迭的点头。 “那包袱皮上的血是咋回事儿?我差点儿以为你们……”杨氏又问道。 郑来田就挠挠头,道:“那是野猪的血……我们要抬它,又舍不得把衣服弄脏了,就把血放干净拿包袱皮擦了。” 郑晚儿就无语了,这个乌龙弄得可真是…… 不过郑来田已经被杨老爷子教训过了,以后想必会长记性。 “你回来了,也去跟你娘说一声,省得她担心。”杨老太太说道,其实儿子孙子这么久没见回来,要说别的人不知道有多担心呢,只是她也知道郑王氏什么脾气。 郑来田听岳母这么说,这才想起来是该去说一声,点头称是,就要起身去上房。 郑晚儿却上前拦着他:“爹,您先等会再去,我跟您说个事儿,我奶跟咱们分家啦!”她怕郑王氏看他们回来了,又要反悔,得先跟她爹说了。 见郑来田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跟他一起回来的几人也是一脸讶异的神色,她就把事情细细的说了。 郑来田听到乡亲都出去找人找到半宿,自己兄弟却在家安心的睡了的时候,还没有如何。 直到听到他的娘,以为他跟儿子都死了,杨氏又得经常抓药吃,就要把自己妻子儿女都赶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浑身都感觉冷。 他甚至打了个哆嗦。 其他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毕竟是郑来田的娘,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好当面去说。 杨氏见他不对劲儿,忙拍拍他的手,担忧的叫道道:“孩儿他爹……” 郑棋赶紧从姥姥怀里下来,爬到他爹的腿上坐了,搂住郑来田的脖子。 郑来田感受到家人的关切,冰冷的感觉才慢慢褪去,看着他们担忧的目光,这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他笑着道:“我没事。这样也好,以后啊咱们就过自己的日子。回头得谢谢我井文兄弟,多亏了他们一家,才有个安身的地方。” 许井文一家人看屋里人多,都不太站的下,早就先告辞回去了,说先去看看那屋子有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杨老太太也为闺女一家高兴,听他这么说,就赞同道:“唉,可得好好答谢人家。你们以后一家人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呢!” 郑晚儿也高兴,她看了看天色,就对郑来田道:“爹,要不你去跟奶把要分给咱们的粮食要过来吧,咱们找个日子就把东西搬过去。” “还找什么日子?你大舅二舅都在这,我们家还拉了车来,趁这会就搬过去。不然你哥也动不了,你娘又病着,又得拖多久?”杨老爷子就说道。 郑晚儿立刻眉开眼笑的,叫道:“姥爷,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杨老太太也帮着收拾,杨氏心里高兴,更是坐不住,郑晚儿只好安排她收拾衣服。 其实她们家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最占地方的也就是几床被子,已经很破了。 杨老太太看着闺女这生活条件,心疼的掉了眼泪。杨氏这人,报喜不报忧,从不肯跟她哭诉,怕她担心。她虽然时常接济闺女,怎么会想到那些都入了郑王氏的口袋? 郑晚儿就劝道:“姥,您别伤心,咱们这好日子不是来了吗?应该高兴。” 杨老太太擦干眼泪,道:“还是我外孙女儿会说话,你说的没错,咱们都是勤快本分人,还怕日子过不起来?” 郑晚儿就笑吟吟的点点头。 祖孙三代一会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杨大舅把车赶到了门口,杨二舅没两趟就把行李装上了车,东西少到一趟车就可以装完。 第十九章:搬家(二) 东西装好了,却还没见郑来田从上房出来。 众人只好在东厢房坐着等他,好不容易聚一次,都在聊家长,刻意忽略从上房传来的骂声。 杨老爷子老两口也心疼女婿,可那是女婿的亲娘,人家教训儿子,也没当着他们的面,即便是岳父母,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好一会儿,郑来田才回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娘给了两袋玉米面,四袋地瓜。” 郑晚儿又看了看一边郑来田他们打回来的鹿,就道:“加上这些,装车就装不下了,还得拉一趟。爹,您把哥哥扶上车,正好上面都是衣裳被子,坐着软和。娘,您带着姥姥他们先过去,先把东西归置了,眼看天就要黑了。我跟小五先在这里看着。” 杨老爷子就笑道:“还是我晚儿有章程,立得住!” 众人就都跟着都去了。 大概一刻钟,杨二舅赶着车又回来了,三两下就把东西全搬上车了。 车子大,两人又小,杨二舅就让两个孩子都坐上来。 郑晚儿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样子,道:“二舅,等一会儿走,还有东西没拿呢。” 杨二舅豪爽道:“啥东西?二舅给你扛去。” “嘿嘿,不用,又不重。小五咱俩去。” 姐弟俩早就商量好了,跑到后院,看着那群溜达着找虫吃的鸡,郑晚儿悄声道:“小五,抓最肥的!” “嗯!”郑棋早就摩拳擦掌了。 这些鸡平时都是郑晚儿来喂,看到她来了,以为又有吃的了,全都围上来。 郑晚儿轻而易举的就抓到了两只鸡,两手各拿一只。 转头一看,郑棋手里也抱着只肥肥的鸡笑的正开心。 “撤!”郑晚儿又道。 姐弟俩就又悄悄的退出去,走到院门口,才高声叫道:“奶,您分给我家的鸡我先抓走啦!” 然后就跳上车,郑棋早就被杨二舅抱上了车,姐弟俩抓着最肥的鸡扬长而去。 郑王氏追出来已经晚了,她赶紧去后院一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嘴里狠狠的骂道:“这个死丫头片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吃我的东西?下j的货,吃了我的鸡,叫你肠穿肚烂,嘴巴长疮!” 郑晚儿自然听不到郑王氏的咒骂,姐弟俩抱着鸡都开开心心的。 杨二舅道:“原来你们回去是抓鸡?早说呀,二舅帮着抓。” “嘻嘻,二舅,晚上就杀一只,给您跟我姥爷、大舅下酒喝。”郑晚儿甜甜的道。 杨二舅还没说话,郑棋就忙问道:“姐,真的吗?晚上有肉吃啦?” 郑晚儿见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就笑着点点头。见弟弟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她连忙拉住他:“小心点儿,坐着车呢,摔下去你就没得吃了!” 郑棋忙乖乖坐好。 许致远家在村庄东边最外头,因为不是村子的中心,在这边盖屋子的少,不像村子里的院子一座连着一座。他家院子旁边就是老屋,因着一家人对老屋有感情,因此重新盖屋子的时候也没想着推翻在原来的地基上盖,而是又把旁边的地买下来盖的院子,老屋就留了下来。 院子背靠着青山,走不了几步路就是洗衣服的小溪,有山有水,风景很好。 杨二舅把车停在门口,郑晚儿姐弟下了车,看到两座挨着的院子,前边这个院墙稍矮的就是许致远家的老院子了。 她牵着弟弟走进院子,一边打量着:院子里面建得非常周正,布局也跟郑家院子差不多,上房三间大瓦房,左右又各有三间厢房,想必盖房子的时候主人舍得用料,几十年过去了,屋子还是非常结实。不过到底多年没有人住过了,郑来田跟杨大舅正搬了梯子在房顶检查,看看哪里需要修补。 许致远一家当然也在这边帮忙,父子俩也跟着修补屋子。 杨氏跟杨老太太忙着打扫屋子,归置东西。 郑晚儿先把鸡关在了后院,抬脚进了厨房,见厨房已经打扫干净了,致远娘正在厨房里帮着清洗碗筷跟铁锅。 郑晚儿忙上前道:“婶子,我来吧,您为了我家的事儿忙了一天了,歇会去。” “我就快洗完了,你别沾手了。”致远娘就道:“你们刚搬过来,这菜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我就从我家摘了些菜过来。我那后院种了许多菜,也吃不完,你们要吃菜就先去我那摘!” 郑晚儿也不再跟她客气,感激道:“多谢婶子,我正愁晚上没菜呢。” 提着一篮子菜去溪边洗净了,又叫郑棋:“去后院抓只鸡,让爹收拾了,要做饭啦。” 郑棋点点头,一溜烟儿的跑去抓鸡。 致远娘把东西都洗刷干净了,又把揉面的活儿也抢过去了。 今天人多,而且杨老爷子一家好不容易来住一晚,郑晚儿有心要好好招待大家,可惜刚搬过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倒是有打回来的那只鹿,还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她准备拿去镇上酒楼卖了,好换些钱买过日子要用的东西,唯一的肉菜就只有那只鸡了。 她叹了口气,不禁在心里感叹,日子真是太难了! 玉米面馒头很快就蒸好了,郑晚儿开始炒菜。 茄子切成条块状红烧,因为有老人在,豆角炖得烂乎乎的,拿辣椒炒了一盆辣炒白菜,土豆切了丝做成酸辣土豆丝。 郑来田把收拾好的鸡拿了进来,一只鸡退了毛也没剩多少肉了,这么多人也不够吃的,干脆炖了一锅鸡汤。 这样不仅能吃肉,还能喝上一碗鲜美的汤。 天色黑了下来,众人也都忙完了,就摆上桌子准备吃饭。 大家围着桌子坐了,郑晚儿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人,问道:“致远哥呢?” 许井文笑道:“我让他回去提一坛子酒来。” “这咋好意思?尽让你破费了。”郑来田说道。 许井文摆摆手:“不是为了让你喝,你急啥?我杨家伯父跟两个兄弟好不容易来一回,我得陪着喝两杯。” 正说着许致远就进了屋,手里果然提了一小坛子酒,郑晚儿招呼他坐下:“致远哥,你坐下吃吧,我来倒酒。” 她给几人倒了酒,杨老爷子端了酒一饮而尽,咂咂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酒!可是珍馐楼的?这酒可不便宜。” 珍馐楼卖酒,却不是酒庄,而是酒楼,吃饭的地方。除了美食,这酒也是他们那里的一大特色,据说酒味幽香,入口醇厚,而且这酒只有珍馐楼有卖,靠着酒的名气,这酒楼的生意也一直很好,开了许多分店,镇上也有一家。 郑晚儿心里一动,就给自己也倒了一点。 第二十章:搬家(三) 郑晚儿端起碗来,仔细的看了看碗里的酒,颜色有一丝的浑浊,不过比起庄户人家平日里喝的浊酒,那简直好太多了。 她尝了一口,入口寡淡,也不刺激,度数不是很高,感觉跟她前世喝的啤酒度数差不多,可是又没有啤酒独特的味道,实在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可是杨老爷子几人却连连赞叹。 杨氏见女儿竟然也倒了些酒,奇道:“晚儿,你咋也喝上了?” “看我姥爷喝的津津有味,就想尝尝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喝。”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郑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碗。 杨氏嗔道:“小孩子家,别喝醉了。” 郑晚儿乖乖的吃饭,心想,这点度数怎么会醉?她总算知道古人的酒量为什么那么好了。 吃完饭,许致远一家告辞回去了。 这边屋子多,就他们一家人住,因此郑晚儿跟郑杨都有了自己的屋子,郑棋还小,跟着爹娘睡。 可今天杨家人也在,铺盖却没那么多,今天就得挤一挤。杨氏跟杨老太太睡在郑晚儿屋里,上房郑来田三父子睡了,杨家三父子就睡在了东厢房郑杨的屋里。 次日醒来吃过早饭,见没有什么事了,杨家人就要回去。 杨老太太拉着杨氏走到一旁,拿出二两银子塞在闺女手里。 杨氏吓了一跳,赶紧推辞:“娘,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自己出来过日子了,什么地方不要钱?将来还要盖房子。”杨老太太说道:“不过好在分出来了,女婿也踏实肯干,再苦几年把房子盖起来,日子就好过了。” 杨氏见杨老太太心疼自己,而且家里确实好多东西需要添置,就默默的收下了。 送走了杨家人,杨氏就跟郑来田说了。郑来田看着那二两银子,心里也感动不已,叹息道:“爹娘心疼我。” 郑晚儿笑道:“以后咱家就是自己做主了,难道还愁没有孝敬姥姥、姥爷的机会?” “我也要孝敬姥姥!”郑棋连忙道。 郑来田被小儿子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摸着他的头:“小五真是个孝顺孩子。” 郑晚儿又道:“爹,咱们今天去趟镇上呗?您打回来的鹿,我看活不了好久了,要是死了不新鲜,卖不上价了。” “嗯,是得去一趟,再买些蔬菜种子回来,咱们也得吃菜,也不好总去致远家里摘。”杨氏也赞同。 郑来田点点头也赞同:“就去一趟,正好我还想去码头找找活儿,看能不能挣几个钱。” 郑杨腿伤着了,就跟杨氏一起留在家里。郑棋见姐姐也要去,闹着也要去。 趁现在时间还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谁知黄大推着个小车过来了。 郑晚儿忙问道:“黄叔来了,本想去看看您,可是我们家这两天事情多,听说您也受了些伤,没事吧?” 黄大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叔没事,都怪我这莽撞性子,这才害你哥也伤了腿,让你娘也急病了。圆满娘念叨了我一天,这不,让我把这野猪送过来当做赔礼。” 郑晚儿几人往推车上一看,果然是一只黑黑的小野猪。 郑来田忙就拒绝:“这怎么行?也没出大事,何必这么客气?你快些拿回去。” “我送都送来了,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就这样回去了,圆满娘又该骂我了。” 见两人僵持不下,再耽搁时间就晚了,郑晚儿出来调解:“我看谁也别争啦,两家一人一半,而且这得赶紧收拾了,瞧这血乎乎的。” “我看行,就这样办。”郑来田点点头。 黄大看他们坚持,也只好同意了,看他们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又问道:“是要去镇上么?” 郑来田道:“嗯,趁这鹿还活着,赶紧去卖了,还有我们这刚搬过来,也要置办些东西。” “那你们等等我,我回去把那头獐子也装上,同你们一起去。”说着就野猪搬下来,又推着车回去了。 郑晚儿就跟郑来田商量:“之前以为您跟我哥失踪了,好些乡亲帮着找了半夜,还有昨天分家也来了人,咱家肯定得请大伙儿过来吃顿饭,我看这咱们家分的一半野猪就别卖了,省得再花钱去买肉。” 郑来田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等黄大又回来了,就跟他说了一下,黄大也打算把肉留着自家吃,双方商量定了,等从镇上回来就把野猪给收拾了,然后再分。 好在黄大依旧推着小板车,郑来田就把鹿放到车上,不然背着这一百来斤的东西走去镇里,也累得够呛。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镇里,因着黄大经常上山打猎,自家吃不完的也卖些给酒楼,就带着他们熟门熟路的到了珍馐楼。 珍馐楼的伙计也跟黄大相熟,见他送来了东西,就帮着过称,獐子有一百二十六斤重,鹿要小一些,一百零七斤。 “随我过来,去找掌柜的领银子。”过好了称,伙计就引着他们去找掌柜。 珍馐楼的掌柜姓胡,中等个子,笑起来很是和气,很爽快的就付了银子,黄大得了四两四钱零十文,鹿价要贵一些,不过小了许多,得了四两二钱零八十文。 郑来田跟黄大两人都喜气洋洋的,鹿跟獐子都不是寻常就能打到的,卖了这么多钱,两人都很高兴。再三感谢了掌柜的,就打算要走。 “爹,等等,许大叔家帮了咱们家这么多忙,而且人家昨天还提了一坛酒招待姥爷、舅舅,不如咱们买坛酒回去送给许大叔?”郑晚儿说道。 郑来田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你考虑的很是,咱们就买一坛子。” 郑晚儿就笑眯眯的对胡掌柜问道:“掌柜的,我听说您这酒好,可都有什么价位的?” 见他们还要买酒,胡掌柜和煦的道:“那可有许多,就分三个来说,最贵的二钱银子一斤,中等的一钱,再次些的就是50文一斤。小姑娘想买哪个?” 郑晚儿暗自咋舌,那可真够贵的——普通庄户人喝的酒,才15文一斤。不过她除了要送礼,还有别的目的,就道:“我们要两斤二钱银子的。” 郑来田虽然有些心疼,可是想到许井文一家对他们家的帮助,又觉得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就随女儿做了决定。 第二十一章:买酒 胡掌柜没想到这还能做笔生意,笑眯眯的叫伙计去打酒。 郑晚儿抬头看着他,露出可爱的笑容,道:“掌柜的,可不可以先打一小杯让我尝尝?一个杯底就好了,就我们买的酒里倒。这酒我家是拿去送人的,等会封口了就不好再拆了。我尝尝要是好喝,以后再给我姥爷也买两斤。” 胡掌柜看她乖巧可爱,而且一个小姑娘竟然馋酒喝,好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还喜欢喝酒?这倒是奇事。”说着就吩咐伙计另外拿个酒杯给她倒一杯过来。 郑晚儿接过酒杯,只见杯里的酒清澈如水,酒香味比昨日喝到的要浓烈些许。抿了一小口,静静的品味了一番,入口有些淡淡的清香,比起昨天喝的酒来说,味道是很不一样,可是在郑晚儿看来,酒味还是很淡。算不上多好喝。 郑来田跟黄大二人闻着味道,却连连赞叹,黄大更是垂涎三尺,说道:“果然是好酒,难怪这样贵。” 郑晚儿就在心里暗笑:还是自己太挑剔了,这可是古代,酿酒技术还不发达,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这已经是好酒了。 她只抿了一小口,就把酒递给了她爹。郑来田捧着小小的酒杯,舍不得一口喝完,黄大虽然也想喝,可这到底是郑晚儿喝过的酒,只能闻闻过过瘾。 郑晚儿见她爹喝的开心,也不催,而是转头问道:“胡掌柜,这酒是珍馐楼自己酿的,还是采购回来卖的?” “自然是自家酿的,我们东家寻到了酿酒的秘方,高价买下了,酿好的酒也只在珍馐楼卖。”胡掌柜不知他她为何这么问,不过还是老实回道。 “我也听说过珍馐楼的酒远近闻名,单靠这酒,就开了许多的分店。要是有比这味道更好的酒,不知道珍馐楼收不收?”郑晚儿又问道。 胡掌柜对自家的酒可是很有信心的,可是听她这么说,不由还是好奇的问道:“比这还好?小姑娘可别说大话,我虽然是个小小的掌柜,可是喝过的好酒也多。不是我自夸,咱们珍馐楼的酒,那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郑晚儿见他不信,也不生气,只笑道:“掌柜的,您就说要是有您收不收就行了。” 珍馐楼虽然是个酒楼,可是说到底,开始先是靠着酒起家的。 胡掌柜就笑道:“若是有,你尽管拿来,要是真比咱们这酒还好,价钱好说。”不过他虽然答应了,还是有些不以为意,只当小姑娘吹牛呢。 郑晚儿也不在意,收就行。 这时伙计把酒坛子拿来了,郑来田提上酒,几人就跟胡掌柜告辞。 一出珍馐楼的门,郑来田就问道:“晚儿,你哪儿知道什么酿酒的法子?就跟人家胡掌柜谈起买卖来了。”刚才他在一旁听女儿跟胡掌柜说的开心,心里就有疑惑,不过也当小孩家胡乱说的,不好当面不给女儿面子。 郑晚儿知道郑来田必要问的,早就想好了理由:“爹,您忘了我之前跟着大姑在她家住了两天?有天有两个西域人到大姑家买粮食,说要酿酒,就听到他们说的法子了。我听得新鲜,就记下了,估计咱们这边还没有人知道这种法子呢,咱们回去试试呗,说不定就好喝呢?” 郑来田虽然接近四旬的年纪了,可却还从来没有去过比镇上更远的地方,外头是什么样的,他其实并不清楚。 听郑晚儿这么说,他就信以为真了,只是……他担忧道:“也不是不能试,只是要是不成,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郑晚儿听他答应了,就笑道:“我听他们说,用地瓜就可以,爹,我奶不是分给咱们家几袋子地瓜吗?而且这地里的地瓜马上也要收了,都是自家有的东西。咱们先少弄一点试试,就是不成也没什么。” “行!”郑来田听说只用地瓜,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就爽快的答应了。 野味卖出去了,郑来田跟黄大就说要去码头上看看这会有没有招工的,郑晚儿就道:“爹,你们去吧,我带着小五去把咱们家要置办的东西先买了,要酿酒还得买些酒曲跟坛子。” 女儿近来越来越懂事能干,郑来田很放心,先带着儿女找到一间杂货铺,黄大家的板车也放在了门口,郑来田说道:“买完了东西,就在这门口等着,我再过来接你们。” 说完就跟黄大一起走了,郑晚儿牵着弟弟进了杂货铺。 掌柜的见进来的虽然是两个小孩子,可是这个小女孩落落大方,也不敢怠慢,忙笑眯眯的迎上来招呼道:“进来看看,要买些什么?我这东西全乎的很。” “掌柜的,您给我拿些适合现在播种的菜种,再要一斤酒曲。”郑晚儿说道。 “好嘞,您稍等。”掌柜的听她说了要的东西,忙就去准备。 郑晚儿走到一片放着各种坛子的区域,坛子有大有小,她要了一个大的,要了两个小的。 又看到这里竟然还有许多调味料,这些天来,郑家做菜都只放油和盐,最多还有酱油。她还以为这个时代是没有调味品的,虽然这个时代的食物没有污染,都是纯天然的,不放调料也自有一股风味,可是她知道好些美味的菜品,少了调料也会缺了风味。 郑晚儿一问,果然比较贵,不过她还是决定买上一些。 东西都挑好了,掌柜的麻溜的打着算盘算账。坛子大的是八文钱一只,小的五文,一斤酒曲10文钱,菜种四文钱,有好几样,萝卜、白菜、菠菜、胡萝卜的种子各拿了一些,调料比较贵,要了30文,也有好几样。 掌柜的放下算盘,笑眯眯的道:“总共62文,零头就免了,您给我60文就成。” 郑晚儿点点头,郑来田刚才把钱都给她了,她数出60文钱给掌柜的。 那掌柜收了银子,拿纸包好了酒曲这些易携带的,看了看那几个坛子,好心的道:“这坛子大了些,你们恐怕搬不回去,你家住在镇上吗?要是离得近,我就给你送家去。” “不用啦,我爹等会来接我们。”郑晚儿笑着婉拒。 正说着,郑来田跟黄大就过来了,两人都挺高兴。 郑晚儿一看就心里有数了,肯定是找到活儿了才这么高兴。这会也不方便细说,还是回家后再问。 第二十二章:郑大姑 郑来田把东西都搬上板车放好了,自己推着,问道:“东西都买全了?” 郑晚儿就说道:“爹,还得去一趟肉铺,买些板油回去熬油。还得买些粮食,我奶给那些也不够吃的。” 郑来田一家分出来,郑王氏给的东西很少,就粮食都大部分给的地瓜,地瓜烤着吃或是熬粥都好吃,可是也没有干吃地瓜的理儿。 这些郑来田还没有想到,自己闺女就都考虑到了,他越发觉得自己闺女能干了,笑道:“那咱们快些去买。” 先是到了肉铺,买了十斤的板油,板油价贵,得三十文一斤。 再去买了粮食,就可以回家了。 郑来田犹豫的道:“你大姑家就是开粮食铺子的,要是去别人家买,也不太合适……” 郑晚儿自然知道她爹咋想的,虽然郑大姑差点把她说给傻子,可是郑来田却是个顾念亲情的人,又心软。见她爹这样,她就痛快的道:“那就去我大姑家买。” 郑来田自然知道闺女这是顾念自己的感受,感激的笑笑,就领着几人到了郑大姑家的铺子里。 今天铺子里只有郑大姑自己在,因着前些日子的事情,她自觉没脸,这些天也没回过娘家,还不知道娘家分家的事情。 见几人进来,她一愣,还记恨着郑来田一家退亲的事,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问道:“你们咋来了,家里有什么事?” 郑来田看姐姐这态度,先就红了脸,呐呐的道:“没……没啥事,我来买些粮食。” “买粮食?娘买粮食干啥?”郑大姑奇道。 郑家有些田地,一年产的粮食也够吃了,即使要买些细粮,郑王氏也从没叫郑来田来买过,因为那都是买了给郑来福一家开小灶吃的,没有郑来田一家的份,因此都是背着郑来田买的。 郑晚儿无视她的脸色,笑眯眯的道:“大姑,是我家自己要买的。哦,咱们分家了,您还不知道呢吧?” 郑大姑更惊讶了:“啥?好好儿的分啥家?来田,娘这些年多不容易,你可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做出这样不孝的事!” 从上次退亲这件事,郑来田没有听郑王氏的,她就对这个弟弟有了意见。她下意识的就觉得是郑来田一家逼迫着郑王氏分了家。 郑来田不知道怎么说,他就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的人。 “大姑,这些事您回去问我奶呗,反正咱们说了你也不信。”郑晚儿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话却说的直白。 郑大姑还真是这样的心思,讪讪的笑了一下,转移话题:“你们要买些啥?” “要十斤大米,再要十斤白面。”郑晚儿说道。 郑大姑嘴里答应着,却没动,她知道自己老娘的性格,就算分家,最多分些粮食给他们,绝不会把银子也拿出来分了。郑来田这些年手上哪儿有什么积蓄?别是来打秋风的…… 郑晚儿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放心吧大姑,我们带了钱。” “瞧你这话说的,你爹是我亲弟弟,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来我这儿买粮食,我能要你们的银子?”郑大姑这么说着,动作却飞快,很快就称好了。 她看了看郑晚儿,又笑道:“现在这大米啊也不便宜,得15文一斤,白面倒还是那个价,18文一斤。也没什么利润,这生意啊,不好做。” 郑晚儿看她假大方的样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痛快的拿了三钱零三十文银子给她。 郑大姑嘴上推辞着,却飞快的伸了手把银子接过来。扯出一个笑容对郑来田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按理说,该留下来吃顿饭。可不巧,你姐夫今儿出门了,就我一个人看着铺子,走不开……” 郑来田忙道:“……急着回家呢,不吃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郑晚儿看着她虚情假意的笑,早就不耐烦在这里跟她磨蹭,先就牵着小五出了门。 等把粮食搬出来,几人就推着买好的东西回家,快出镇上的时候,路边又见到一个粮食铺子,老板娘正坐在铺子门口纳鞋底子。 郑晚儿眼睛一转,主动上前搭话:“大娘,大米卖多少钱一斤?” 老板娘以为来生意了,忙放下鞋底子站起来,回道:“大米十四文一斤,要买多少?” “白面呢?” “白面要贵些,16文一斤。” 郑晚儿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哎哟,咱们这次买好了。大娘,下次还买的时候就上您铺子里来。” 黄大是个爽快性子,听完郑晚儿问的话,就道:“这……都比你大姑家的要便宜啊?你大姑这做的不厚道,自家人买,不求她便宜点儿,竟然还多收钱。” 郑棋虽然人小,可他聪明,听出来了郑大姑多收了自家的钱,愤愤的道:“哼,大姑坏!” 郑来田脸色难看极了,默默的走路。 郑晚儿看了看她爹的脸色,在一旁劝道:“爹,您也别生气,我不过是多嘴问一句。” 郑来田心里是生气,可却不是生自己女儿的气,听她这么说,忙道:“爹不是生你的气,爹是……唉!” “爹,我知道您心肠好,想着到底是一家人,做事不能太绝了。”郑晚儿斟酌着说道:“可是我大姑这做的……实在叫人尊敬不起来。不过这件事儿过去就算了,以后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 黄大也道:“晚儿丫头说的有道理。郑大哥,我也不是那起子爱说嘴的,不过这事儿我得唠叨两句。上次晚儿那事儿,村儿里都传开了,我也听了一嘴。说是晚儿大姑为了讨好那私塾的先生,才想把晚儿嫁给人家的傻儿子。哪儿有做大姑的这样做事的?这次又是这样,分家出来,不说接济点兄弟,可也没有这样坑兄弟的道理。” 郑来田沉默的走着,大家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郑来田叹了一口气:“我想着是一家人,这事儿过去了就算了,谁曾想……以后再买粮食,咱们还是上别处买。” 见他想明白了,郑晚儿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摘菜 因着这事,几人也没有再多说,沉默的赶路。 等回到家,杨氏忙迎了上来,看见她们买回来的东西,奇怪的道:“买这老些坛子做什么?” 郑晚儿就笑道:“娘,等熬了油,不得要坛子装?另外两个,我有用处。” 杨氏虽奇怪,却也没有再问。 郑来田想着趁这会的空档把野猪收拾了,杨氏就去烧水。 郑晚儿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好,跟郑来田打了一声招呼,提着买来那坛子酒去了隔壁许家。 庄户人家平日里在家时,院门都是敞开的,郑晚儿径直进去,见致远娘正在院子里打扫,甜甜的叫了一声“婶子”。 致远娘见她来了,忙放下扫帚,拉着她进了堂屋,边笑道:“我上午还去找你娘说话,听说你跟着你爹去了镇上,咋这会就回来了,也没有多逛逛?” “也不是赶集的日子,人少,没啥好逛的,买了东西就回来了。”郑晚儿跟着进了堂屋,见许家两父子都在,忙又叫道:“许叔,致远哥。” 许井文笑呵呵的应了。 许致远也笑道:“晚儿来了,我正说一会去找你哥说会话。” “那你等会跟我一起回去吧,他腿伤着了,不好走动,估计正闷得慌呢,巴不得你去。”郑晚儿笑道。 许致远见郑晚儿笑着看她,他突然觉得郑晚儿跟他印象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跟郑杨从小年纪相仿,他娘又跟杨氏交好,两人常常一起玩耍,自然也接触过他的妹妹。只记得这个小妹妹总是忽闪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躲在自己哥哥身后,瘦瘦小小的。 后来慢慢的长大,他去了镇上念书,郑杨也帮着家里干活,虽然关系依然好,却少有相处的时间,至于郑晚儿就见得更少了。 现在的郑晚儿,落落大方,再也没有一点胆怯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煞是好看。 他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好在郑晚儿没有再看他,而是把手里提来的酒坛子放在桌上,笑道:“我爹不是打回来一只鹿吗,今天去珍馐楼卖了换了些银钱。昨天听姥爷说珍馐楼的酒好,就给许叔打了两斤酒来。” 许井文也注意到她手上提着的酒坛子了,这会听她说是送给自家的,心知这是感激自家的意思,心下慰贴。又听说是在珍馐楼买的,这可不便宜,虽然是重视自家的意思,可是他知道郑家的情况,先就替他们心疼起来:“你这丫头,这不是跟许叔见外吗?自家人,实在没必要买这么好的酒,你们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郑晚儿笑盈盈的道:“这也是我爹的意思,您们家帮了我家这样多,给您打点酒喝,不是应当的么?再说了,我可不跟您见外,这不,马上就有事儿要求我婶子了。” 致远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觉得亲近,忙问道:“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说。” “因为我爹这事儿,好些乡亲帮着去找人。我爹这不是回来了吗,就想着明天请乡亲们来吃顿饭。”郑晚儿说道:“只是我们刚搬过来,这院子里也没种菜。我奶那边倒是有,可也不能给我们……” 致远娘就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不是早就说了吗?只管到我们家菜园子里来摘。你许叔闲着没事就爱倒腾菜园子,我们就三口人,哪儿吃得了这些。” “没错。”许井文连连点头,对郑晚儿说道:“平日里吃不完也是要送人的,够我们两家吃的。” 郑晚儿忙脆声道谢,又道:“准备明天中午请吃饭呢,许叔,你们可都得来。” 许井文爽快的应了。 致远娘也是个勤快性格,当即就带着郑晚儿要去后院摘菜:“今天先把菜收拾好了备着,明天才不显忙乱。” 郑晚儿自然也是这个意思,跟着致远娘来到后院。 许家的后院也挺大,里面都开辟出来做了菜园子,果然种了许多的菜,致远娘带着她摘了满满的两大筐,郑晚儿忙叫道:“婶子,明天请客用的菜够了,菜放久了不新鲜,我们家要吃再过来摘就是了。” 致远娘见她这么说,才停下,又到自家厨房倒了满满一篮子的干蘑菇给她:“自家晒的,拿回去也多道菜。” 这可是好东西,郑晚儿欣喜的接了,就要回去。致远娘忙叫许家父子俩,帮着郑晚儿把两筐菜提回去。 郑来田跟黄大正在收拾野猪,许井文放下菜就要去帮忙,许致远就去了郑杨屋里说话。 杨氏烧完水,把她们买回来的板油切了,正在熬油。 郑晚儿闻见熬油的香味,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真香。娘,我们不是买回十斤面粉吗,正好又有油渣,今晚要不包饺子吃?” 分了家,以后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杨氏心里也高兴。以前跟郑王氏一起过日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轮不着自家孩子吃的,听郑晚儿这么说,哪儿有不答应的?忙应到:“好,咱们家今天就包饺子吃。” 郑晚儿听了顿时喜笑颜开,又跟杨氏商量道:“明天请乡亲们吃饭,备上三桌也够了吧?” 杨氏在心里数了数人数,就道:“这样的一般只有家里的爷们儿过来吃,够了。等会你爹空下来了,就让他去各家说一声。” “嗯,我想着虽然有野猪肉,可是就这一个肉菜,要不把家里两只鸡也炖了?”郑晚儿又跟她娘商量明天的菜色。 杨氏虽然有些心疼那两只肥肥的母鸡,不过她心里更感激肯帮忙的乡亲,因此爽快道:“炖了吧,下次赶集再买些小鸡回来养着。” 母女俩商量定了,郑晚儿就翻出来一个大盆去了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口井,虽然是去小溪里洗更方便,不过今天的菜多,又重,搬来搬去的倒是麻烦,不如就在院子里洗了方便。 郑杨正坐在屋子里跟许致远说话,大门敞开,就见妹妹费力的从井里提水,有些心疼,想上去帮忙,可是腿受伤了,行动不便。 许致远自然也看见了,就站了起来:“我去帮忙。” 第二十四章:念书 郑晚儿见几个大人都忙着,也没叫人,干脆自己打水,这具身体虽然经常干农活,可是到底瘦弱,而且又还小,到底有些费劲。 忽然感觉手上的重量一松,一只手提起了她手里的桶,那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顺着手一看,她感激的叫道:“致远哥。” 许致远提着水倒在旁边放着的桶里,一边笑着道:“这么重,怎么自己提?你去洗吧,我来提水。” 郑晚儿也没跟他客气,从旁边的筐里把菜拿出来放到盆里,说道:“我见他们都忙着,也没空,就想干脆自己提吧。谁知道这还挺沉。那就辛苦你啦~” 许致远听见少女软软的尾音,不自觉的看了她一眼,少女低着头认真的洗着菜,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想到睫毛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感觉脸上又开始发烫了。 郑晚儿见他没说话,又道:“致远哥,听说你明年也要下场考试啦?” “嗯。”许致远压下自己内心的异样,回到:“先生说让我先下场一试。” “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考上的!”郑晚儿鼓励了一句,又问道:“要在你们书院里念书,是不是很贵?” 郑晚儿所在的这个镇,叫郡水镇,郊外有一座山,名叫祁山,许致远所在的百川书院就在这祁山之上。 山长姓陈,祖上曾官拜国子监祭酒,致仕后回乡创办了书院。百川书院,取的海纳百川之意,教书育人。这书院一直传了下来,如今的山长就是这陈家的后代,也是一位大儒。 “银钱倒是其次,山长慈善,更加看重人品学识。进学都要先通过考试,若是过不了,有钱也不能上。有那些学识好,又勤奋刻苦的,要是家里有困难,山长惜才,还会帮上一二。”许致远说完,见她听得认真,又问道:“晚儿打听书院,是想要送小五去念书?” 郑晚儿笑了笑,爽快的承认:“不光是小五,我还想让我哥也去。我哥念书晚了,不求他考功名,人家说,读书明理,能认得字就极好了。我哥跟小五念了书,回来还能教教我。” 许致远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一个小女孩,也有这样的见识,不光想着哥哥跟弟弟,自己也想认字。不由得认同道:“晚儿也想认字?我就可以教你。” “你正是要用功的时候,怎么好要你教?以后等我哥跟小五都念了书,跟着他们学学就好了。”郑晚儿就道。 她其实是认得字的,这个朝代虽然是一个历史上没有出现过得朝代,但是她见过里正写的分家文书,发现这里的文字跟中国古代的繁体字是一样的。可是以前的小晚儿是不认字的,她自然也不敢表现出来。 许致远听她拒绝了自己,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见她是真的打算让郑杨跟郑棋去念书,就建议道:“如果真的想入学,不如先在镇上找个私塾先学着。我从前也是先在私塾上的学,后来才考入了百川书院。若是在私塾,一年大概得三两银子。我之前上的那个私塾就很不错,如果要去念书,我就可以为你们引荐。” 郑晚儿听了,不禁咂舌。一人三两,两人一年就得六两银子。不过再贵,能念书也是好的,却不是现在,因为没钱…… 她就笑道:“我们家现在也没钱,再等等,等我们赚了钱,就让我哥跟小五去念书。” 许致远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他想起了郑晚儿家的情况,心里本有些懊恼自己不经考虑就说出了那些话,怕让郑晚儿窘迫。 见她好像不以为意,落落大方的说出自己的打算,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说话的功夫郑晚儿已经把菜都洗好了,许致远又帮着把洗干净的菜都搬到厨房。 郑来田几人也把野猪收拾好了,又跟黄大商量:“……我们家明天请客,这猪下水不然就留给我,也算多盘菜,多分些肉给你。” 黄大爽朗的笑道:“好,也不用多分给我,难道我明天不来讨杯酒喝?” 杨氏在厨房听见了,忙出来叮嘱他:“明天叫上圆满娘跟小圆满一道儿过来。” 黄大笑着应了。 郑来田还是坚持着多分了些猪肉给他,黄大推辞不过,只好收了,推着板车告辞回家。 许井文带着许致远也要告辞。 郑晚儿就道:“我娘说今天包饺子吃,许叔,就别回去了,叫上我婶子一起来吃饺子。” 许井文知道他们家明天请客,今天就得先准备,怎肯留下来叨扰?推说道:“明天再过来。” 见留他们不住,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郑来田歇了一会,就想着要去帮忙的乡亲家里,请人家明天中午过来吃饭。只是他有件事有些为难…… 把家人叫到一起,他为难的开口道:“明天家里请客,虽然娘她……可是到底是一家子,是不是也要去说一声?” 杨氏虽然心里对郑王氏分家的原因有些怨气,不过如今分了家,心里舒畅了,而且她也是个厚道人,就说道:“家里请客,肯定还是要去请娘跟他二叔过来的。” 郑杨见他娘这么说,也跟着点头。 郑来田见妻子跟大儿子都同意了,就看向自己闺女。他知道,自家闺女对老院子那边是很有意见的,他怕她不同意。 郑晚儿见她爹看着自己,似乎是怕自己拒绝,也笑道:“爹,这是应当的,该孝顺我奶的还是得孝顺。” “我都听姐的!”郑棋也在一边点着头。 郑来田见自家儿女都通情达理,孝顺听话,心里很是欢喜,高兴的带着郑棋出了门。 郑晚儿提着猪下水,想着要去溪边洗,这东西脏,味儿又大,要是在院子里用井水洗,非得臭死不可。 杨氏见了,哪肯让女儿去做这种活儿,忙抢过来自己提着去洗了。她本来身体也好,这下分了家,宽了心,之前那点小毛病一下就好了,精神头特别足。 郑晚儿看着她娘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把晾干的坛子拿进厨房,把冷了的油装进坛子里放好了,出来就看见郑杨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堂屋里,低垂着头。 第二十五章:包饺子 郑晚儿见她哥似乎不开心,忙上前问道:“哥,你咋啦?” 郑杨抬头就看见妹妹担忧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哥没事,我就是觉得,你们都忙着,就我没事干,在这里坐着帮不上忙……” 郑晚儿听见是因为这事,放下心来,劝道:“哥,你这不是腿伤着了嘛!再说了,那野猪跟鹿,不是你跟爹一起打回来的?咱们家有肉吃了,还不是多亏了你?而且啊,那鹿咱们卖了四两二钱多的银子呢!” 郑杨听了,一扫脸上的阴霾,惊喜的说道:“真的?有这么多呢!” “嗯!哥,你就安心好好养些日子,好利索了,回头我还有好多事儿要你帮着干呢!”郑晚儿又说道:“我今天还问了致远哥私塾的事。咱们现在分家了,以后赚的钱都是咱们自己拿着。等攒些钱,就让你跟小五都去念书。” 郑杨听见郑晚儿的规划,特别是说送他跟小五去念书,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束修那么贵……怎么有钱同时供两个人念书? “送小五去吧,哥年纪也大了,念不念书都没什么。” 郑晚儿分明看见他眼里的亮光了,转念一想,就明白郑杨在想什么了:“哥,念书又不分年纪,回头攒了钱,你跟小五都去!我还等着你们学了回来,好教教我呢。” 郑杨听见妹妹这么说,虽然知道不可能,不过还是开心起来,笑着点点头。 郑晚儿见他笑了,这才放心的又去了厨房,准备先和面剁馅儿,晚上好包饺子。 她先把今天买的面拿出来,舀了几瓢倒在盆里,然后又舀了一瓢水,一边慢慢的倒在面粉里,另一只手不停的揉搓着盆里的面粉。 等面粉成了棉絮状,就开始揉面,感觉有些干,又慢慢的加了些水,等手上的面团软硬适中,就放在盆里,拿了锅盖盖在盆上。 然后从橱柜里拿出熬油剩下的猪油渣,十斤油熬出来的猪油渣也有满满一大盆。 郑晚儿闻着香香的味道,忍不住捏了一块一咬,猪油渣炸的脆脆的,入口芬芳四溢,酥香无比。 太美味了……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郑晚儿满足的吃了一块,从盆里装出一碗来剁成馅儿,又拿了一颗白菜剁碎,跟猪油渣混合均匀。放上盐,葱末,又往里面加了一小勺的油,接着搅拌均匀,饺子馅儿顿时就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一旁的面也醒好了,郑晚儿揉好了面,开始擀饺子皮儿。 “好香啊!姐,你做啥吃的!”郑棋跟着郑来田回来了,闻见香味,连忙奔向厨房。 郑晚儿笑道:“晚上包饺子,刚把馅儿调好。”说着,擦了擦手,从橱柜里拿出猪油渣给弟弟。 郑棋迫不及待的捏了一块塞进嘴里,边吃边道:“香……太好吃了,我拿给爹跟大哥尝尝!”手里就又从盆里捏了两块,转身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又跑进来,兴奋的道:“爹跟大哥也说好吃,娘呢?她尝了没有?” 郑晚儿见他小小年纪有了好吃的,还不忘家里人,爱怜的看了他一眼:“娘出去洗猪下水了,你等会再拿给她。” 郑棋就点点头。 “爹都跟人说完了?”郑晚儿又问道。 “嗯!”郑棋点点头,随即不太开心的道:“去了奶那里,奶又把爹骂了一顿,说咱们一分家就有钱请客了,骂爹不孝,赚了钱自己藏着花!姐,明明咱们不是这样的,为啥奶老看我们不顺眼?” 郑晚儿听了就冷笑一声,不过还是对郑棋循循善诱:“她恨不得咱们不吃不喝,都给她才好呢,你说咱们要是按她说的做,自己不就饿死了吗?咱们做好自己该做的,没有道理的要求,咱们就不能满足她。” 郑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想起以前总是饿肚子的日子,重重的点头:“姐说的对!” 郑晚儿满意的笑了,改造包子,须得从娃娃抓起。 没一会儿杨氏回来了,接过了擀饺子皮儿的活儿,郑晚儿退到一旁,拿起擀得薄薄的饺子皮,开始包饺子。 娘儿仨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就包好了,烧好了火上锅蒸。 蒸好饺子,杨氏捡了一盘出来送到了隔壁许家,回来后已经摆好了桌子,一家人开始吃晚饭。 郑来田夹了一个饺子咬了一口,满嘴留香,连连赞叹道:“香!这饺子真好吃!” 杨氏嗔怪道:“白面的皮儿,里面是猪油渣,能不香吗。” 郑来田傻笑两声,说道:“咱们晚儿手艺也好。” 没分家的时候,哪怕是过年,也难得吃一次饺子,而且还没两个。郑晚儿今天特意多包了些,饱餐一顿。 郑晚儿看着家人开心满足的样子,也笑眯了眼。 吃过了饭,撤下碗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喝茶。 郑晚儿把今天剩下的银子都拿出来,算了算账。 杨老太太走的时候,给了杨氏二两银子,卖鹿得了四两二钱零八十文。今天买东西花了一两零九十文,还剩下五两一钱零九十文。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别说送郑杨跟郑棋去念书,盖房子的钱都还远远不够。 郑晚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郑来田也想到了房子的事,他也叹了口气,然后道:“今儿去镇上码头问了问,运气好,正好要人,一天三十文钱。” “这么多?”杨氏惊讶的道。 一天三十文的工钱算是很高了,不过也很辛苦,就是在码头帮着来往的船只卸货,扛货物,是个苦力活。 可是这要想攒到盖房子的钱,也是远远不够的,一天三十文,一年不到十一两银子。就这活儿,也不是天天有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急也急不来。郑晚儿心里已经有一个想法了,等着事情都忙完了,她就准备试一试。 一家人就商议定了,郑来田先去镇上干着活儿,郑杨腿伤着,还得歇上一阵子,杨氏就带着郑晚儿先把后院的菜地先收拾出来。 郑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姐姐:“那我干啥?” 郑晚儿噗呲一声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你呀,就好好吃饭吧。” 郑棋不满姐姐打趣自己,嚷嚷着也要干活。 一家人说笑了一会,就各自回屋歇息。 明日请客呢,还得早起准备。 第二十六章:请客(一)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的就起来了,昨天包的饺子多,把剩下的饺子热了热,早饭依旧吃的饺子。 不过到底是厨房里的活儿,郑来田也帮不上忙,干脆扛着锄头去了后院,想趁着这会先帮着把菜地先锄一遍,往后等他去码头上工了,肯定就没有时间了。 杨氏跟郑晚儿就进了厨房,她们要先把菜都切好,这样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下锅炒。 郑晚儿看了看昨天杨氏洗好的猪下水,洗得很干净,如今天气凉了,也不会坏,不过到底放了一夜了,她还是用水又清洗了一遍。然后在锅里倒上水,把猪大肠放进去,切了几片姜,连八角桂皮一块放进锅里,又倒了一些酱油,跟猪大肠一块儿煮。 郑棋为了显示他也很能干,蹲在灶下帮着烧火。 水开后就抽出一些柴火,小火慢慢的煨着。 因为起得早,院子门还没来得及打来,就听见有人敲门。郑晚儿奇怪是谁来得这样早,忙去开门,就见致远娘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砧板,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郑晚儿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是来帮忙的,心里一热,忙让她进来,说道:“婶子,您来得也太早了,我跟我娘忙得过来,您应该多歇会儿。” 致远娘听了,就笑道:“老啦,觉少。我想着躺在床上“烙饼”似的多难受?不如过来帮帮忙。” “谁说婶子老啦?我看啊,说您二十都有人信!” 许家家境好,虽然田地多,不过平日里也是请短工打理,并不用像杨氏一样,要下地干活,因此是很显年轻。不过说像二十岁,还是有些夸张。 致远娘听了却很高兴,从古到今,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女人,都不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 她笑着进了厨房,对杨氏道:“你瞧晚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杨氏见她来了也很高兴,两人就挨着一块儿,边说话边干着活。 没一会儿,门外却又有人叫道:“这会就起床忙着了?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郑晚儿出去一看,叫道:“黄婶儿也来了。” 圆满娘牵着小圆满,走进院子,笑道:“这不,你爹昨天过来说今儿请吃饭,我就寻思请的人多,怕你们忙不过来,早点儿过来打打下手。” 小圆满乖乖的叫了一声“晚儿姐”,郑晚儿应了一声,就回头对郑棋道:“你瞧谁来了?” 郑棋早就听到了声音,开心的跑出厨房,两个小人儿高兴的抱在一起。 圆满娘进了厨房,看见致远娘,惊讶道:“哎哟,许嫂子,你也来得这么早。” 还好厨房够大,三个妇人也都是相熟的,就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干着活儿。 郑晚儿一看那边自己插不上手了,就蹲在灶下顶替了郑棋烧火的活儿。 过了大半个时辰,锅里煨着的肥肠慢慢的飘出了香味,圆满娘吸了吸鼻子,问道:“这是炖的啥?这么香。” 杨氏就道:“是肥肠,也不知道她咋做的,平时做肥肠,也没有这样的香味。” “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们晚儿啊,手艺好,上次她姥爷来得时候做的那餐饭,味道就好得很。”致远娘亲昵的夸赞道。 郑晚儿不好意思的笑了:“哪儿是我手艺好,这不是放了些调料吗?闻着就香。” 说着,她把锅里的肥肠捞出来,洗干净锅,又倒上水,烧锅开水一会儿收拾鸡用,又跟杨氏说道:“娘,等这肥肠凉了,切成段一会儿炒。” 又去了后院,叫郑来田把两只鸡逮了杀了。 等鸡收拾好,郑晚儿看了看日头,就准备炒菜。 杨氏几人早就把菜都切了放在一旁备用,郑晚儿就赶人:“娘,您带着婶子们去歇会儿,我来炒菜,油烟大,别在这里熏着了。” 致远娘先就说道:“这哪儿成?你咋能忙得过来。再说了,就算你忙得过来,也得有人给你烧火。” “都把菜切好了,炒一下的功夫,我都做惯了饭的,没问题。”郑晚儿就道。 郑棋忙带着小圆满走过来:“我来给姐姐烧火!” “嗯嗯!”小圆满也使劲儿点着头,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几个大人只好无奈的走开,不过她们也不闲着,因着今天来的人多,郑家碗筷桌椅都不够,就又各自回家把碗筷桌椅都收拾了,要自家男人给送过来,先让郑家用着。 两个孩子蹲在灶前帮着烧火,郑晚儿就开始做菜。 锅里放油,等油热了,郑晚儿把一旁先备好的姜片、大蒜、花椒粒丢进锅里,瞬间被热油激起了香味。翻炒两下,让香味更多的散发出来,把原先卤好切段的肥肠倒入锅里,翻炒至颜色微微有些金黄,又抓了一把新鲜辣椒下去,加入盐跟酱油接着翻炒了一会儿,拿了碗分了四碗盛出来。 两个孩子早就被这香味勾引的差点流了口水,郑棋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啊~” 小圆满咽了口口水,点头赞同:“我娘炒菜都没这么香,晚儿姐真厉害。” 郑晚儿看着两个小萝卜头嘴馋的样子,好笑道:“两个小馋猫,一会吃饭就可以尝尝啦。” 郑棋期待的点点头,往灶里又添了根柴火。 这边厨房是两个灶并排着,致远娘把自家的大锅也搬了过来,因此另一个灶也生了火,小火慢慢的炖着鸡汤。 其他的猪下水也是同样爆炒,一块儿做了个爆炒猪杂。 拿了个盆儿,底下垫满烫熟的白菜,把锅里煮好的肉片连着红亮的汤,一起盖在白菜上面,撒上几粒花椒跟干辣椒,再来一把葱花,把锅里烧热的油淋在上边儿,“滋儿”的一声就冒起了烟,同时香味四溢。 郑晚儿前世也是经常自己下厨的,动作十分熟练麻利的炒着菜。 乡亲们陆续都过来了,桌子摆在院子里,大家都围着坐了,高声的谈笑着。 鸡汤也好了,郑晚儿把早先洗好的蘑菇倒进去,等鸡汤又滚了一次,撒上葱花,这就可以上菜了。 第二十七章:请客(二) 外面的人早在踏进院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早就被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郑晚儿可着家里的食材,做了红烧肥肠、爆炒猪杂、水煮肉片、青椒炒肉、蘑菇炖鸡汤还有肉末茄子,又炒了几个素菜,凑了十二道菜。 来吃饭的众人看着端上来的菜,竟有一半都是荤菜,这在庄户人家里,算得上很好的席面了。而且菜式新颖,有几个他们都没有见过的做法。就是做法一样,也没有这样的香味。 就有人对着杨氏夸赞:“郑家嫂子,您这手艺可真不错!光闻着这香味我都能吃三碗饭!” “秦三哥,那你一会儿就闻着香味下饭吧,好给我多留几口。”又有人笑道。 杨氏见大家都称赞今儿的饭菜做得好,心里比夸她自己还叫人开心,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都是我家晚儿掌勺,我啊,就是在一边给她打打下手。” 乡亲们就更惊讶了,更有人对郑来田道:“来田啊,你这个闺女可真不错,办事周到又能干!” 圆满娘的娘家人今天也请来了,朱老爷子捋着胡子道:“不错,以为你们出事那会儿,你媳妇儿都吓的躺下了,也是你这闺女撑着事儿。” 郑来田听见别人夸自家闺女,自然是开心,只是也有些心疼,闺女那会肯定也吓着了。 等菜都端上了桌,郑晚儿才走出厨房,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然后悄声问旁边的杨氏:“娘,我奶她们还没来?” 杨氏也奇怪的道:“是呢,摆桌子前你爹还又去老院那边儿请了一趟。” 郑晚儿心里就明白了,淡淡的道:“估计是不来了,咱们就先开饭呗,等会菜都凉了。” “我去跟你爹说一声。”杨氏就走过去低声对郑来田说了两句话。 郑来田看看门口,还没人来,是不好叫这么多人一起等着。他就站起来举起酒杯:“之前我家的事,劳动各位乡亲了,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在这里里敬大家一杯。” 众人就纷纷举杯,喝过一杯酒,就坐下吃菜。难得聚在一起,大家边吃边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院子里摆了三桌,都是男人们吃,杨氏几个不好上前挤着,好在郑晚儿多装了一份菜出来,就在堂屋摆上桌子,几个女人跟孩子就在屋里吃。郑杨因伤着腿,也不好在外面坐,就跟着她们一块儿吃。 致远娘笑道:“这样才好,就我们几个吃,还自在一些。” “可不是?瞧瞧晚儿丫头做的这些菜,闻着都香。特别是这道水煮……水煮肉片,哎哟,油滋滋的,今天啊真是有口福了。”圆满娘也夸赞着。 几人说说笑笑的,正摆好碗筷准备落座,就听见外面一片称呼的声音,有人叫着:“郑大娘。” 也有人叫:“来福兄弟,咋这会才来?快快快,坐下喝两杯。” 郑晚儿跟杨氏对看一眼,都有些惊讶,她们还以为郑王氏不会过来了呢。 母女俩就迎出去,果然见郑王氏带着郑来福一家进来了。 郑来福跟他大儿子郑树,被拉着坐在了郑来田坐的这桌,跟许致远父子俩还有黄大、朱老爷子一家坐一块儿。 院子里坐的都是男人,郑王氏板着脸站在那里,田氏跟在一旁小心的扶着她。 杨氏忙就招呼:“娘,弟妹,我们在屋里也摆了一桌,咱们上屋里吃吧。”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去搀扶她。 郑王氏躲开杨氏扶过来的手,自己往堂屋走,一边阴阳怪气的道:“说得好听,要请我们也来吃饭。我们这人还没来呢,你们就吃上了,要我来吃你们剩下的?一天到晚装成个孝顺人儿,你这心里头才毒啊!你……” 她还要再说,可是踏进堂屋,就看见里面还有好些人,别人倒罢了,这黄家跟许家媳妇都在里面,就不好再说了,阴沉着脸闭上嘴。 致远娘见她们进来,忙笑道:“哎哟,大娘来了,快快快坐下吃饭,来得可是巧了,咱们刚摆上碗筷,还没开始吃呢。” 郑王氏见她特意强调了一下‘还没吃’,感觉被噎了一下,也不说话,不客气的就坐在了主位,田氏倒是笑眯眯的,挨着郑王氏坐了。带来的两个小儿子就挨着郑棋跟圆满坐着。 郑晚儿见杨氏还站在门口,笑的有些勉强,忙上前扶住杨氏,捏了捏她的手,道:“娘,您也坐。” 屋里人都围着桌子坐了,一时间有些沉默,圆满娘忙笑着道:“哎哟,我可忍不住要尝尝晚儿的手艺了。” 田氏早就举着筷子迫不及待的夹了好些肉塞进嘴里,边吃边道:“这么多肉,花了不少钱吧?” 郑王氏看着一桌子好菜,脸色沉的快浸出水来。她又看了一眼杨氏,看起来精神好得很,哪里是要病得要靠药吊命的样子?她几乎立刻就认定了,是郑来田一家合起伙儿来诓骗自己分了家。这两个人看起来老实,没想到心里一肚子坏水儿! 郑晚儿见郑王氏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淡淡的对田氏道:“二婶,我们哪儿来的钱买肉啊?这肉是我爹跟黄叔一起打回来的野猪肉。乡亲们帮忙找我爹跟我哥,找了一夜,不得请人吃饭感谢一下?所以这野猪肉就没卖,今天做菜用了。其他这些辣椒茄子什么的,还是去我许婶家里摘来的。” 田氏听了撇了撇嘴,道:“那也应该送些给你奶吃,你们这一分家就吃香的喝辣的,没有让你奶吃糠咽菜的理儿啊。” 杨氏听她暗指自己一家心里没有老人,急忙说道:“这不是怕请客菜不够,就想着等请完客了,要是还有多的,就送些过去……” 其实杨氏这话本也没有错,庄户人家节省,若是要请客,好菜自然得可着席面来。 可是郑王氏却不是会为大儿子一家着想的,在她眼里,郑来田一家这样就是不孝,是舍不得让自己吃! 即使这里这么多客人,她也不给杨氏好脸色,不肯给大儿子一家面子。当即就冷笑一声:“怎么,我老婆子只配吃你吃剩下的?” 杨氏吓的脸都白了:“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二十八章:挨打 郑晚儿知道郑王氏必定看出了分家的端倪,这会就是借故发作。可是那又怎么样?是郑王氏自己迫不及待的要把她们一家分出去的,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看着郑王氏一副有心要闹起来的样子,郑晚儿勉强按捺住心里的火气。今天是她们家分出来后,第一次请客,绝对不能闹得不好看,她嫌晦气。 郑晚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上笑容,乖巧的冲着郑王氏笑道:“奶,您瞧您说的,怎么可能给您吃我们剩的呐?刚才我娘那是一时着急,说错话了,给您那份儿早就留出来了。就是我们不吃,也不能少了您老的呀。” 郑王氏听出了郑晚儿话语里的讨好,心里就先舒坦了一些——这表示还怕自己呢。哼,这死丫头,还以为多大的能耐呢,看这样子,即使分出来了,要拿捏在手里,也是很容易的事。 圆满娘见郑王氏脸色微霁,忙笑着打圆场:“谁不知道郑大娘是咱们村儿第一和善人儿?肯定不会真心跟小辈计较的。……来,我给您盛碗鸡汤喝了,先暖暖脾胃。” 一顶高帽子下来,郑王氏倒是真不好再不依不饶的,而且饭菜香味确实诱人,就举起筷子吃饭。 致远娘夹了块水煮肉片吃了,肉片嫩滑,麻辣鲜香,不禁赞道:“肉还可以这样做,可真是好吃!回头教教婶子咋做的,我回去也试试。”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这也不难,就是先把肉片腌制一会,做出来的就嫩。” 其他几人也吃的津津有味,几个小孩子似乎也特别钟爱水煮肉片这道菜,特别是田氏的小儿子郑林。 只是他吃相却十分不好看,夹了肉放进嘴里,连筷子也要伸进嘴里吸两下,然后又拿出来,筷子上还沾满了晶莹的口水,又放进菜里搅和着捞肉吃。 郑晚儿看着一脸黑线,感觉胃里有些翻涌,对着一桌子好菜,顿时就没了胃口,只盛了一碗汤小口的喝着。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见田氏跟郑王氏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都默契的不再去碰那道菜。就连郑棋,也一脸纠结的看了看,就不再往那里伸筷子。 一顿饭因为郑王氏始终阴沉着脸,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吃完。 院子里的人也吃的差不多了,陆续有人告辞离去。 郑晚儿看杨氏在郑王氏的面前,总是胆战心惊的样子,就道:“娘,屋里的我来收拾,您先去把院子里吃完的桌子收拾了吧,下午了洗干净,再给两个婶子送回去。” 杨氏如蒙大赦,嘴里应着,抬脚去了院子里。 致远娘跟圆满娘也跟着过去帮忙,田氏却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剔着牙齿,一边道“:“待会我们就顺手把你们家孝敬你奶的肉拿回去,省得再让你们跑一趟。” 郑晚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跑出去,就见郑来福端着个碗,摇摇晃晃的站着,眼神迷离,显然是喝醉了。 郑来福平日里是一个显得很沉默的人,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喝醉酒的他跟平时却是判若两人。 他涨红着脸, 端着酒碗扶着桌子,对着郑来田嚷道:“哥啊,你……你不厚道啊,外头的人,都说你孝顺。以前咱们一大家子过日子,你天天哭穷,可这一分家,就有钱买酒买肉的了,你藏……藏私啊你,不舍得给咱娘花,偷偷留着给老婆孩子花!” 郑来田坐在桌前,脸色难看。 他们这一桌子都还没走,朱老爷子先开口劝道:“来田,你这是喝醉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郑来田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把碗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叫道:“我没醉!我说的有错么?”说着,竟然就上前去拉扯郑来田。 郑来田有些恼怒,把他推到一边:“你别在这里说醉话,我什么时候藏了钱?” 郑来福却不依不饶:“这么多好酒好菜,不得花钱?哥啊,你侄儿明年成亲的钱还没着落呢,你不舍得给自己侄儿花钱,给外人倒是大方!” 郑晚儿听他的意思,是责怪自家不应该请客,让“外人”来白吃白喝,应该要把钱留着拿给他。又听他责怪郑来田不想办法给郑树攒钱成亲,心里积攒的不快就忍不住了。 她往前跨了两步,大声说道:“二叔,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这些乡亲们帮了我家这么多,无亲无故的,帮着上山找了大半夜,是为了邻里之间的情谊,不是一顿饭就能感谢的!” 郑来福听她说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郑晚儿冷笑了一声,没搭理他,又接着道:“二叔,我爹厚道,不爱计较,我却不能不把这个道理说清楚。别说我奶把我们一家分出来了,就算没分家,我二哥是你亲儿子,成亲要花钱,那也是您操心,轮不到我爹出钱给侄子成亲!” 郑来福见她不但不怕,竟然还敢顶嘴,咬着牙道:“死丫头片子,你能耐了啊?要不是你寻死觅活的要退亲,把到手的银子又给人家送回去,我还愁啥?赔钱货,老子今天打死你!”说着竟然举着手就冲着郑晚儿冲过来。 郑来田本来离他最近,可他没想到郑来福突然动手,一时之间竟然没抓住他。 郑晚儿前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到了这里,郑来田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对家人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别提动手了。她也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那里。 眼看郑来福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扇在她脸上,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握住郑来福的手腕。 “郑二叔这是喝多了,还是先回去歇歇。”许致远一向温和的面容此刻却紧绷着,声音也透着些清冷。 郑晚儿看着那离自己的脸近在咫尺的手,心有余悸的退后两步,感激的看了许致远一眼。 郑来福见被一个毛头小子抓住了手,自觉丢了脸,嘴里竟然不干不净了起来:“许家小子,你管什么闲事?哦,我知道了,晚儿不肯嫁人,原来是自己早就有了相好的。难怪我们郑家分家,这许家还又出人又出房的。晚儿啊,你要是早说,不就……” “砰”。 郑来福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打过去,他常年酗酒,早已是外强中干,身子虚得很。竟然被打得躺倒在地,捂着脸呼痛。 郑来田喘着粗气,冲地上的郑来福道:“你骂我就算了,晚儿一个小姑娘,你是想干啥?” 第二十九章:撒泼 郑晚儿惊讶的看着郑来田,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爹脾气这么好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动手了! 原先一直没有动静的郑王氏跟田氏惊叫一声,慌张的去看郑来福。 郑王氏看自己小儿子捂着脸一脸痛苦,心疼的哭了起来,想起动手的正是郑来田,转头冲他嚎叫道:“你这是要杀人啊!啊?我知道了,你这是看我不顺眼啊,你干脆连我一起打杀了!” “娘!你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是他一个当叔叔的该说的吗?”郑来田气得脸色通红:“而且,他还冲过来要打晚儿!” 郑王氏却不管这些:“晚儿好好的站在那里,现在被打的是来福!他喝醉酒说的话,你能跟他较真吗?” 田氏拉开郑来福的手,见他鼻子竟然流血了,也哭喊道:“大哥,这可是你亲兄弟啊!你怎么肯下这么重的手……” “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你连我一块儿杀了吧!”郑王氏看小儿子竟然被打的鼻子出血,更是心疼的红了眼,扑到郑来田身上,伸手对着他的头脸不管不顾的抓挠起来。 郑来田也想到自己气急之下出手,打到了郑来福的鼻子,心里也有些懊恼。又顾着她年纪大了,也不敢还手,也不敢躲。 杨氏看着自己丈夫脸上被挠出来两道血印子,心疼坏了,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嘴里还求道:“娘……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郑王氏看见杨氏竟然敢上前挡她,更是怒火攻心,扬起手狠狠的给了杨氏一巴掌,骂道:“我好好的儿子,分出来过了两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定是你挑唆的!你这个毒妇!” 院子里的众人看见郑王氏撒泼,她毕竟是个老妇人,朱老爷子跟许井文这些人都不好上去拉,致远娘跟圆满娘倒是在一旁劝,可是她年纪大了,也怕一使劲有个好歹,因此竟然也拉不住她。 郑棋见爹娘都被打,他年纪小,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冲上去抱着郑王氏的腿,对着郑王氏吼:“你不准打我爹娘!” “好哇,你个小崽子也敢来拦我!”郑王氏看见小儿子被打,早就气红了眼,伸手用力的把抱住她腿的郑棋往地上一推。 郑棋吃痛,又生气又委屈,大哭起来。一旁的圆满也被这样的景象吓得哭了起来。 一时间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郑杨原本在屋里坐着,听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心急如焚,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想去院子里看看到底怎么了。 正走到门口,就见郑晚儿抱着个酒坛子,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酒坛子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发出“啪”的一声重响,郑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停了下来,下意识的就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郑晚儿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她冷冷的看着郑王氏:“奶,您这是想逼死我们一家子?” “我逼你们?我逼你们什么了?”郑王氏说道:“来福说的对!你们把我手里的银子都挖走了,自己却藏着银子,怕树儿成亲的时候要你们拿钱,又骗着我分了家。这一分家,你们倒是吃香的,喝辣的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郑晚儿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也确实笑出了声,问道:“奶,我们从您手上挖银子?” “奶,您那银子,是给二弟聘媳妇花用的,我们什么时候用过您一分钱的银子?”郑杨此刻也忍不住开口,他腿上的伤还未好,一瘸一拐的走到院子里,扶起倒在地上的弟弟。 郑晚儿接着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的开始揭老底儿:“是啊,我哥都没有定亲,您就把我卖了,拿着卖我的钱,去给我二叔家的儿子娶亲用。我们不肯,还被恨上了,天底下还有这样儿的道理?” “再说‘骗’您分家,我以死相逼才让您不得不给我退了那门‘亲事’,您转头就逼着我爹,去挣钱好给郑树成亲办酒的时候用。我爹为了挣钱,冒险去深山打猎,失踪了。我娘也病了,您却以为我爹跟我哥死了,也不想花钱给我娘拿药,这才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 郑晚儿冷笑着道:“奶,这些事儿本来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可是既然您先提出来了,我们一家也不想背这莫须有的名声。只好说清楚,谁对谁错,乡亲们也好评说评说。” 郑家这些天的事,外面不是没有人传的,不过也是说什么的有,大多都是猜测。如今这样由郑晚儿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是郑王氏不顾骨肉亲情,看大儿子一家没有利用价值了,才迫不及待的要把人赶出去,不禁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郑王氏也是心疼小儿子,而且自己心里确实也憋着气,正好逮着这个机会撒气,才口不择言。这会冷静下来了,又听见郑晚儿当众说出这些事,等于在外人面前扯下了她的遮羞布! 她感受到众人的眼神,刚才的气焰顿时歇了一半。 田氏见郑晚儿三言两语的就让郑王氏闭了嘴,生怕自家男人这一下打白挨了,张着嘴又哭道:“孩儿他爹啊,你这打是白挨了,咱们没长一张伶俐的嘴,说不过人家啊。” 郑王氏听见这话,也不搭理郑晚儿,梗着脖子斜眼看向郑来田:“老大,我只跟你说。你把你兄弟打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郑来田脸上被郑王氏挠出三四道口子,又听见闺女详细的把分家的原委又说了一遍,心里也对老娘的狠心痛苦不已,面上一片悲切。 听见她问,郑来田正欲开口,郑晚儿抢在他前头说道:“奶,我爹也被您挠的不轻呢。不过也没法子,这偏心啊也没药可治。您先带着二叔回去,您放心吧,等会我就去请李大夫好好儿的给二叔瞧瞧,该咱们的,咱们也绝不会不管。”她脸上笑眯眯的,却直白的指出郑王氏的偏心。 郑王氏被她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是这里还有外人在,这会冷静下来了,却也不敢再撒泼,咬咬牙,让田氏把郑来田扶起来,带着二房一家人回了老宅。 第三十章:酿酒(一) 闹了这一出,一家子心情都不好,郑来田坐在堂屋,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又唉声叹气。 杨氏捧着他的脸检查伤势,心疼的说道:“娘这下手也太重了……” 郑杨也坐在一边,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见郑晚儿牵着郑棋进来,忙问道:“咋样?你们去那边,奶没再为难你们吧?” 郑晚儿朝他安抚的笑了笑,道:“没有,我把李大夫请过去了,李大夫给二叔一看,说没有啥事儿,就是皮外伤,也没有多重。二婶不依,李大夫只好给开了点跌打损伤的药膏让他抹,花了五文钱。” “那就好。”郑杨点点头放下心来。 郑棋凑到郑来田的身边,把手里拿着的小瓶子捧到他面前,说道:“爹,姐还给您买了瓶药膏,擦脸上的,……好得快!” “好,好!”看着乖巧的儿女们,郑来田方才阴霾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郑晚儿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问杨氏:“娘,许婶跟黄婶家的碗碟桌子都拿回去了?” “嗯,我说等我洗好了,再给送过去,她们偏自己洗干净了,又帮着我把院子收拾干净了,这才回去。”杨氏感叹道:“都是好人,咱们可得记着人家对咱家的好!” 郑来田也点点头,又道:“娘分给咱们家的地,都种着地瓜,还有好一阵才能收呢。码头上跟人家说好了,明天我就跟黄大一块儿,先去上工。” 杨氏就又开始发愁:“五亩地都是地瓜,来年开春种地之前,还得上镇上买粮食,也得花不少的钱。孩子们的棉衣也都很旧了,也得花钱再买……” 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郑晚儿在心里暗暗盘算,家里也没有养猪养鸡,没什么活干,这会儿就算是闲下来了,不如明天就试试自己的想法。 第二日,郑来田早早的就出了门,跟黄大结伴去镇上上工。 几个小的就起的比较晚些,吃过早饭,郑晚儿就到了她房间隔壁的屋子,盯着分家得来的粮食发起了呆。 她前世小的时候,也住在农村,那时候的酿酒技术已经非常的成熟。像她所在的那个小村庄,家家户户都是喝的自家酿的酒,而酿酒的材料也有很多样,其中一个很常见的材料,就是地瓜。 郑晚儿前世也跟着奶奶酿过酒,她在心里默默的又回想了一遍酿酒的过程。 郑棋也蹲在她旁边,他现在是姐姐的小跟屁虫。见姐姐眼巴巴的盯着地瓜,他看了看姐姐,又看看看地瓜,说道:“姐,要是想吃,咱就烤几个吃呗?反正这些现在都是咱家的!”说着,想起烤地瓜的美味,他不禁咽了口口水。 郑晚儿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捏了捏弟弟的小脸儿笑道:“是你想吃了吧,没事儿,等会姐给你烤两个。” 她说着就站起身,上前解开一个装着地瓜的袋子,这一袋有一百斤左右,自然是扛不动的,只能拿出来放在一边的竹筐里,分几次运出去。 杨氏在后面院子里锄地,昨天郑来田已经干了一半,今天再干一天,明天就可以撒菜种了。 郑晚儿早就跟家人把酿酒的想法说了,先少用些地瓜试试,如果能成的话,还能换些钱用,大家自然是同意的。 郑杨在院子里坐着,见弟弟妹妹一趟趟的搬着地瓜,他也帮不上忙,心里恨不得自己的腿马上好起来。可是着急也没用,他只好想想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见郑晚儿把地瓜都搬到井边,打算要洗的样子,他忙叫道:“晚儿,我来洗吧。我就搬个板凳坐在那儿洗,也不用腿,能做的来。” 郑晚儿看了看他,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而且确实也不会伤着腿,就同意了。 “这是又要打水?看来我来得可是巧了。” 兄妹几人听见这话,抬头向来人望去,正是许致远。 许致远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青菜,笑着朝她们走过来,道:“我娘让我送些菜过来。” 郑杨见他来了也很开心,沉默的性格在交好的玩伴面前,也显得活泼了许多,他笑道:“可不是来得巧了?我腿不好站着,快来,快来,打水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致远哥。”郑晚儿也笑着打了个招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们弄这边的,我去把待会要用的东西先洗了。”说完就去了厨房。 她先把锅跟蒸笼都洗刷干净,又把上次在镇上买的大坛子找出来,洗净后拿干净的布里外都擦干,放在一旁继续晾着。然后又拿了一个盆,把厨房里的两把刀都装进去,端着来到井边。 地瓜也已经洗干净了,郑晚儿拿了把刀递给郑杨,自己也拿了一把刀,又拿了一个地瓜做着示范:“……看看上面有没有坏的,或是被虫咬的洞,有的话就拿刀削掉。要仔细些,若是有坏的混进去了,酿出来的酒口感不好。” 郑杨点点头,认真的挑拣着地瓜。 这会不用打水了,许致远也没走,搬了个板凳也坐在一旁,笑着道:“还没有人用地瓜酿过酒,不知道味道如何?” 郑晚儿心里一紧,自己的家人比较好说服,可是许致远,这可是知识分子,要是自己的话被他拆穿了可咋办? 她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许致远一眼,见少年笑意盈盈,眼底一片坦荡,似乎就只是好奇这地瓜酒的味道,心里莫名就感觉放松了,也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听了个方法,想试试。要是真酿出来了,我再提着去给许叔,让他老人家品鉴品鉴。” 兄妹俩手脚都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地瓜坏的都削出去,留下了好的。许致远自然又负责了力气活,他这些年虽然念着书,可却不像一般读书人那样瘦弱,也有一把子力气。帮着把洗好的地瓜都搬进厨房。 郑晚儿先把地瓜都放进蒸笼里,好在蒸笼够大,还有好几层,勉强都塞进去了。锅里倒满水,就起火开始蒸地瓜。 第三十一章:酿酒(二) “致远哥,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先到外头跟我哥坐会儿呗。”郑晚儿见他还在厨房站着,就说道。 许致远听见她‘赶’自己出去,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温和的点头应好,抬脚去了院子里跟郑杨说话。 郑棋却不走,还赖在姐姐身边,道:“姐,咱们烤点儿地瓜吃呗。” 郑晚儿看弟弟嘴馋的样子,笑着道:“这会儿火太大啦,会烤焦。你先去拿几个过来,等会蒸完了,把柴抽出来,借着余温烤,这样才更香。” “嗯!”听了姐姐的话,郑棋迈着两条小短腿,拿着篮子又去装了些地瓜过来。 过了许久,郑晚儿揭开蒸笼盖子,拿筷子戳了戳上头最大的那个地瓜,筷子毫无阻碍的把地瓜戳了个对穿,这就是蒸好了。 郑晚儿把大根的柴火抽出来,又把大块的木炭都捡出来,放在一旁装木炭的坛子里,然后又把盖子盖上。在里面没有空气流通,木炭很快就会熄灭,留下来的木炭冬天可以用来烧火锅。 然后又把地瓜丢进灶洞里,用里面剩下的碎木炭埋好,让余温把地瓜煨熟。 地瓜放进去烤好了,郑晚儿又把之前那个大木盆洗干净搬进厨房,把蒸熟的地瓜从蒸笼里拿出来,装进木盆里,把蒸熟的地瓜捣成泥。 晾了一会,摸了摸温度差不多了,拿出之前买的酒曲,按比例均匀的跟地瓜泥混合在一起,然后把混合了酒曲的地瓜泥装进洗干净的大坛子,细细的密封好。 郑晚儿捶了捶腰,吁了一口气,这第一步总算是做好了。 “姐。”郑棋还守在灶台旁边,吸了吸鼻子,说道:“地瓜烤好了吗?我都闻到香味了!” 郑晚儿看着弟弟望着灶洞两眼放光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让我来看看。” 说着拿出火钳,翻出地瓜,用火钳轻轻的压了压,感受到烤地瓜的柔软,她就笑道:“好啦~我把地瓜捡出来。” 郑棋就雀跃的道:“那我去叫娘也来吃!”说着就转身向后院跑去。 郑晚儿看着弟弟跑走的身影,欣慰的笑了笑,这个孩子,有什么都想着自己的家人。 她把烤地瓜装在篮子里,郑杨跟许致远还坐在院子里说话,她提着地瓜过去,笑道:“烤了几个地瓜,都尝尝。” 郑棋没一会儿就拉着杨氏过来了,又舀水给杨氏洗了手。 杨氏就道:“下午再干一会儿,地就都翻好了,明天就可以撒菜种了。晚儿,酒酿好了?” “还早嘞,这才只是第一步,能不能酿出酒来,还得看后边发酵的咋样。”郑晚儿就道:“希望没问题。娘,要是真做出来了,卖了钱,咱们先打几床棉被吧。” 郑家这些棉被,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又重又硬,睡着很不舒服。 杨氏心疼女儿,而且家里的被子是该换了,点点头:“都听你的。” “姐,你们快吃呀!”郑棋早已不怕烫的捧着一个烤地瓜,吃了起来。 烤地瓜外皮沾着灰,郑晚儿拿起一个小心的把灰吹了,手指拨开薄薄的外皮,就露出里面金黄的的地瓜肉,还冒着热气。小口的咬上一口,入口粉糯香甜,回味无穷。 许致远见她咬了一口,满足的眯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的样子,也拿起一个烤地瓜,剥开吃了,只觉得果真美味。 郑杨吃罢一个,笑道:“这地瓜虽然煮粥或是水煮都好吃,可还是烤着吃最香。” 郑棋听见大哥的话,不禁赞同的点点头。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郑晚儿问道:“姐,你不是说,除了烤地瓜,还有更好吃的做法吗?”他现在觉得自己姐姐下厨做的菜,菜式新颖,味道又好,于是眼里更是期待。 “你个小馋虫,手里的还没吃完呢,就想着下一顿的了。”郑晚儿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她吃完烤地瓜还没洗手,手上黑黑的,把郑棋的鼻头也点出一个小黑点。 郑棋却浑然不觉,对着姐姐撒娇:“是什么好吃的,比烤地瓜还好吃?姐,你做点儿嘛……” 杨氏也好奇:“还有别的啥做法?晚儿,你就做点儿尝尝,这地瓜还有多呢。” 郑晚儿本来就是故意逗弟弟的,见杨氏也这么说,笑着应道:“行,等会下午就做。不过啊今天是吃不到了,得过两天了。” 他哪儿管这些?听见姐姐答应做了,只想着越早动手,就能更早做出来,三两口把手里的烤地瓜吃完,就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姐姐把地瓜先搬出来。 几人在后面看着他着急的背影,都忍不住笑了。略歇了会,杨氏又去了后院干活儿,郑晚儿对许致远笑道:“致远哥,又要麻烦你打水啦。” 许致远佯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下了这么多苦力,回头做出来了,也有我的一份儿吧?” “那是自然了。”郑晚儿知道他是在说笑,不过许家帮助他们家这么多,这会吃的菜还是人家家里种的哪,她心怀感激,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许家这份。 地瓜搬出来,前期的准备工作还跟之前酿酒的一样,洗净了削掉坏的,不过却不用蒸。郑晚儿把家里的刨子翻出来,这个刨子不是做木工用的那种刨子,而是一块儿长长的竹板,上面挖了许多斜着的孔。 郑晚儿把刨子架在木盆里,拿着地瓜往布满孔的那一面一擦,从刨子的另一面就掉落了擦下来的碎地瓜。 这也是个辛苦活儿,过了一会,郑晚儿就觉得一直拿着地瓜在用劲儿的那只手涌上一些酸痛感。郑杨见了,忙就接手过来。 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是把满满一盆的地瓜都擦碎了。 许致远看着那一盆碎地瓜,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看,这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他心里好奇,也就这么问了出来。不光是他,郑家两兄弟也好奇得不得了。 郑晚儿见三人都看着她,她嘿嘿一笑,说道:“做地瓜粉呀。” 第三十二章:酸辣粉(一) “地瓜粉?”三人都奇怪的问道。 郑晚儿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郑晚儿这些天也了解到不少的东西。在这个朝代,地瓜虽然家家户户都在种,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种粮食来源,可是不过才普及了没几年,因此对于地瓜的做法,无非就是蒸煮烤这几种,还没有发现别的吃法,更别提用地瓜做地瓜粉了。 可是郑王氏分给自家的地,都是种着地瓜,包括粮食,也是地瓜居多。总不能天天吃地瓜吧?她早就琢磨着要用地瓜做些别的吃食,改善一下口味。 而这地瓜粉条,就是用地瓜洗出来的淀粉做的。 不过她却不好明白的表露出这个想法,只得解释道:“以前把地瓜切了熬粥的时候,发现装了地瓜的盆底,沉了一层细粉。我就想,既然麦子面跟玉米面都可以做出来好吃的,那地瓜粉是不是也可以?正好咱家分到这么多地瓜,天天吃地瓜多腻呀,不如就试试。” 许致远恍然的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又多了一些赞赏:“晚儿,你可真聪明,这都让你琢磨出来了。” 郑晚儿一脸天真的朝他笑了笑,心底却道着罪过:还不是我把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拿出来用了?唉,都是为了生活啊! 跟他们解释完,郑晚儿又道:“这个现在这么粗,肯定用不了,得用东西过滤一下。” 她想了想,看见院子旁边放着好几根长长的竹子,就请许致远帮忙,两人一起,拿竹子搭了个简单的架子出来。 待固定好,她试了试,架子搭的还算坚固,又找了两根差不多长短的木条,用绳子绑成十字状,吊在架子中间。然后进屋翻了一块儿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她把布的四角分别绑在十字架上,用来过滤再好不过。 架子就搭在井边,省得等会还要把地瓜挪来挪去。她舀了几瓢水倒在装满碎地瓜的木盆里,直到装满才停下来,然后就用手在地瓜盆里揉搓,好让地瓜里的淀粉都到水里去。 揉了有小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了,郑晚儿用瓢把地瓜连水一块儿舀了,倒在原先吊好的布里。地瓜的碎渣都留在上面,水就往底下漏去,正好装进布底下放着的盆里。 没一会儿,过滤好了,底下盆里接着的水,混合着淀粉,呈现出一种土黄色。郑晚儿找了个锅盖,盖在盆儿上面,这个要先沉淀一夜。 郑杨看着一旁滤出来的地瓜渣,有些心疼:“晚儿,这些是不是没用了?”庄户人家都节省,看不得浪费粮食。 郑晚儿看出他心中的想法,道:“这些人是不能吃了,不过可以拿去喂猪。致远哥,许婶不是还喂了两头猪吗?我家用不着,等会你拿回去,猪可爱吃了。” 许致远笑着点头,他出来一天了,这会也该回去了,干脆就提着装满地瓜渣的桶,要告辞回去。 郑棋被打发了跟他一起去许家,好把桶提回来,免得再让许致远送一趟。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又凑过去看了看那个盆,然后问姐姐:“这样就好了?” “早着哪,明天还得洗一遍。”郑晚儿笑道。 到了第二日,郑晚儿先就过来,揭开盆上的盖子看了看,沉淀了一夜,盆里的水比昨日的清澈一些。她小心的把水倒出去,果然盆底有厚厚一层的粉,不过颜色还是有些发黄。 她又舀了几瓢水倒进盆里,跟底下的粉搅拌均匀,用布又过滤了一遍,接着盖上盖子,继续让它沉淀。 到了晚上,把木盆里的水倒出去,盆底的地瓜粉洁白如雪,细滑无比。 郑晚儿把盆地的粉用锅铲铲出来,放在吊着的布里——粉里还有许多的水份,得吊上一夜,出来的就是纯粹的淀粉了。 又过了一日,正是傍晚时分,郑晚儿帮着杨氏在后院翻出来的地里都撒上了菜种子,母女俩说笑着到了前院。 郑棋见姐姐忙完了,又眼巴巴的凑上去,问道:“姐,你早上不是还说,等地瓜粉再晾一天,就可以吃了吗?”这个地瓜粉条,要这么复杂才能做出来,一定很好吃! “娘,我去看看。”郑晚儿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弟弟来到井边的架子旁边,揭开盖在粉团上面的布,她摸了一下粉团,然后点头道:“可以了,小五,你去厨房找个干净的木盆过来,等会咱们就做粉条吃。” “嗯嗯!”郑棋得到指令,飞快的搬了一个木盆过来。 杨氏听她说要做粉条,就说道:“娘先去帮着把火生起来。” 郑晚儿应了一声,把粉团装进盆里,拿进了厨房。地瓜淀粉吊了一天一夜,里面的水份都沥干了,郑晚儿拿着一旁的擀面杖,先把粉团敲碎,然后又用擀面杖在上面滚了几个来回,把碎了的地瓜淀粉倒在筛子里,筛出细细的粉来。 锅里的水正好烧热了,她舀出两勺温水,倒进淀粉里,一边倒一边搅和,直到淀粉可以揉成团,但是又不会太硬,淀粉团捧在手里,却又可以从手指缝里漏出来,变成长长的一条,也不会断,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郑晚儿拿出一个漏瓢,这是昨日特地要她爹给做的,瓢的中间穿了一个个圆圆的小孔,郑晚儿把淀粉团放进漏瓢里,手一边抖,淀粉就从小孔里漏出来,拉成长长的一条,正好掉进底下煮着热水的锅里。 粉条进热水里一烫,就成了型,细长的条状,在水里显得晶莹剔透,捞出来又呈灰白色。 杨氏一边往外捞粉,把煮过的粉捞出来放在凉水里,一边惊喜的道:“哎呀,这还真成了!看着怪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娘,晚上咱们就做着试试。”郑晚儿也很开心:“我前几日不是腌了些酸萝卜吗?晚上就用酸萝卜做,再放些辣椒,酸酸辣辣的,指定好吃。” 一旁的郑棋光听姐姐的描述,就差点流了口水,他又心急的跑到院门外看了看,希望爹爹早点回来,这样就可以早点吃饭了! 第三十三章:酸辣粉(二)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他一出门,正好看见郑来田朝家里走来,忙就兴奋的跑过去扑到他爹身上,高兴的叫道:“爹,您回来啦!” 郑来田看见自己的小儿子,面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弯下腰一把抱进怀里,笑道:“嗯,小五今天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帮着娘干活儿啊?” “嗯嗯!”郑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然后又说道:“爹,地瓜粉做好啦,姐说晚上就煮着吃,就等您回来啦!” 郑来田肚子早就饿了,闻言加快脚步,几步就踏进了家门,来到厨房门口,见妻女都在里面忙活,笑问道:“地瓜粉做好了?这会就煮些吃吧,肚子饿啦。” 郑晚儿见他回来了,忙应了一声:“爹,您累了一天,赶紧去歇会儿,马上就做好了。” “娘,您把酸萝卜拿出来一些,切成细细的丝儿,等会用。” 杨氏答应了一声,就去拿酸萝卜。 她手上麻利的加快了速度,很快,地瓜粉就都煮出来了,最后一锅没有往外捞,把中午洗好剩下的青菜一块儿倒进去烫熟,只放了些盐,然后就把青菜跟粉条一块儿捞出来装在碗里。 郑晚儿用筷子挑了一小块猪油,每个碗里都放了,加了两勺醋,一勺酱油,然后从锅里舀上热汤,淋在碗里,又抓了几颗提前炒好的花生米放在里面。 杨氏的酸萝卜丝儿也切好了,郑晚儿把萝卜丝也铺在上面,拿出她自己捣成的辣椒粉,在上面细细的撒了一层,又放了些葱花,酸辣粉就做好了。 “做好啦,娘,咱们端过去吧。”郑晚儿就跟杨氏一起,把酸辣粉端到堂屋。 酸辣粉一上桌,碗里青菜的翠绿配上辣椒粉的火红,地瓜粉晶莹剔透,光看这配色,就让人食欲大增。 郑来田端过面前的粉,学着郑晚儿用筷子搅拌了一会,就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入口只觉酸辣咸香,地瓜粉条吃在嘴里很是顺滑,却又很有嚼劲儿,炒花生咬在嘴里,也是脆香,一个碗里面竟然有好多种的味道。三两口就把碗里的粉吃完了,又喝了一口汤,酸酸辣辣,更是美味无比。 他擦了擦嘴,笑呵呵的问道:“晚儿,还有不?” 郑晚儿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着道:“爹,我去给您盛。” “姐,给我留点儿,我还要再吃一碗!”郑棋碗里的还没吃完,却怕等会没有了,连忙叫着给他留。 郑杨被辣的脸都红了,不过还是道:“我也还要一碗……” 郑晚儿见家人吃的开心,心里也很满足,边走边道:“别着急,多着哪,够咱们吃好多顿的。” 酸辣的味道本来就开胃,而且他们头一次吃这样美味的东西,没忍住都吃了很多,就连郑晚儿自己,也吃了两碗。 郑来田更是一口气吃了四碗。 杨氏自然知道喜欢,不过还是念叨着郑来田吃太多了,怕伤着胃。 郑来田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道:“这不是干着活儿,饿了吗。” “爹,这会天气凉了,从家带去的干粮到了中午肯定不好吃了,我看,往后您就别带了,就在镇上吃。”郑晚儿就道。 郑来田在镇上干活儿,中午是不包饭的,得自己想办法吃。郑来田节省,都是从家里带干粮去。这会儿天气凉了,从家里带去的玉米面馒头或者饼子,到了中午,又冷又硬的,还干,实在很难下咽。 郑来田知道女儿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没事儿,爹吃饭的时候,就在去买碗面汤泡着馒头吃,也热乎。” 出门在外,啥都得花钱,就连面汤,也得两文钱一碗。他节省惯了,只肯花两文钱买一碗面汤,不过也没什么味道。面条倒是好吃,可是却贵,一碗面就得十文钱,他是舍不得吃的。 郑晚儿自然知道他怎么想的,心里也心疼自己爹,只是自家还得攒钱盖房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突然灵光一闪,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看着她爹问道:“爹,这会在那儿上工的人多吗?码头上可还有摊位?” 郑来田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不过仔细想了想,回道:“这会多着呢,家里都没啥事儿了,而且这会正是运输多的时候,往年这会,也要招不少的人,都是附近村儿的。倒是还有不少空地,要摆摊的话,跟管事儿的说一声,交几个钱就行。” 郑晚儿又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爹,您说,咱们在镇上支个摊子,就卖这酸辣粉,怎么样?” “能行吗?那里都有面条摊子了,听你爹说,也不是很多人去吃。”杨氏犹疑的问道。 郑杨却懂了妹妹的意思,说道:“我看行。爹他们干一天的活儿,才三十文,一碗面就去了一小半,谁舍得吃?面条卖得贵,是因为麦子面贵,可是地瓜却不值钱。” 郑晚儿看哥哥脑子也转的快,点点头:“不错,就是多费些功夫,不过咱们在家也没事儿干,这不是正好?这酸辣粉,咱们就卖四文钱一碗。” 郑来田听了女儿的计划,一拍大腿:“我看行!面汤都两文一碗呢,还不老少的人去买。而且这酸辣粉味道实在是好,热腾腾的,又能吃饱,要是我,也会买的。” 看着郑来田跃跃欲试的样子,郑晚儿莞尔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今天做的少,要拿去卖却是不够。爹,您明天去上工,得空了找管事的问问,看看摊位费是怎么收的?家里还剩不少地瓜,我跟娘明天再做些粉条出来。要是可以,咱们就去支个摊试试,就是不行,做出来咱们自家也能吃。” “行!”郑来田就拍板道,转念一想,又有些心疼:“哎哟,四文钱一碗,那爹刚才不是一下就吃了十六文下去?” 大家一听他的话,不禁都笑出了声。 杨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嗔道:“还不知道能不能变成钱呢,你就先心疼了。” 郑来田却很肯定:“肯定行!” 这事儿就算商量定了,郑晚儿就想趁着天还没黑,把做好的粉条挂出来晾干,一边对杨氏道:“娘,今天做出来这些,我打算送些给许婶跟黄婶。上次请吃饭,还帮着干那么多的活儿,也没好好吃,怪不好意思的。” 杨氏也点点头:“行,你就装些出来,我等会给送过去尝尝。再多装一份,我给你奶也送些过去。” 郑晚儿也没意见,本来也打算给那边送一份儿。而且,黄家就在郑家老院的对门儿,要是不给那边送,被郑王氏知道了,又有一通闹的。 第三十四章:小吃摊(一) 自那日说了要支摊子,郑来田抓紧时间就问好了,摊位费按天算,一天五文钱,正和郑晚儿的心意。 她先拿出五十文,让郑来田先定了十天的,郑来田就趁这些天上工的功夫,抽空在摊子上搭了个灶台。 杨氏跟郑晚儿就在家里,一次性把家里剩的地瓜都做成了粉条。做粉条步骤繁琐,要是去摆摊,肯定就没有时间再做,粉条晾干了很好保存,干脆就一次做了许多。 这日吃过晚饭,郑晚儿在厨房盘点东西。明天就要去摆摊了,得先把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 许致远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弯着腰,专心的查看着,怕突然出声吓着她,就想站在一旁先等着。 等郑晚儿检查完了,起来一转身,看见厨房门口倚着个人,还是吓了一跳,她拍着心口平复心情,一边叫道:“致远哥,你咋这会儿过来了?” 还是吓着她了,许致远歉意的一笑,柔声道:“我娘让我送些酸萝卜过来,她听郑大娘说,你们家想去镇上做这酸辣粉的生意,怕你们酸萝卜不够用。” “哎哟,我家的就够一两天的,我正发愁呢,还是我许婶儿想着我们。”郑晚儿接过他手里的篮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忙把酸萝卜拿出来,又装了一些粉条进去:“致远哥,许婶儿也喜欢吃这个,你再拿些回去。” 上次做的杨氏给送了过去,又细细的告诉他们怎么做,致远娘第二日就按着她的法子做了,果真酸辣爽口,特地跑过来夸了她一顿。 “诶。”许致远答应一声,接过篮子。她笑的开心,少女眉目如画,巧笑嫣然,昏暗的灯光下,她一双眸子却灿如星子,他不禁看住了。 郑晚儿见他还站在原地,以为还有什么事儿,问道:“致远哥?还有啥事儿不?” 许致远突然回过神来:“诶……没……没啥事儿了,我先回去了。” 灯光昏暗,她没看到他突然变红的脸,只看见他慌张的身影。郑晚儿奇怪的想:这娃儿今天咋的了? 不过她也没有功夫多想,明天还要早起呢。 …………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床吃了早饭,郑杨腿还没好,还是在家里先养伤,其他人就跟着郑来田一块儿,一起去镇上。 黄大也尝过了酸辣粉,见了郑晚儿就笑道:“上次你婶子照你的法子做了,味道就好得很,我还一直想尝尝你做的,肯定更好吃。只是厚不下面皮上你家要吃的,等会儿黄叔就去照顾你们家生意,你可得亲手给我做一碗,让我尝尝‘正宗’的!” 郑晚儿笑道:“黄叔,您只管来吃就是了,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卖给外人是挣俩辛苦钱,您跟我爹是啥关系?就是黄婶儿跟我娘也好着呢,我还能收您的钱?” “晚儿说的是,你要是给钱,不是跟我外道了吗?”郑来田也赞同道。 黄大听得心里慰贴极了,知道这是跟他亲近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坚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要不收钱,我可不好意思去吃第二回!” 郑来田虽然老实,脾气又好,在这些事情上却有一股子倔劲儿。黄大也是个厚道人儿,轻易不肯占别人便宜。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郑晚儿忙道:“黄叔,这样吧,您只管来吃,我们家做这买卖,也要一些青菜,您家要是有多的,就给我们送些来,省得我们再去买,就当抵了您的饭钱。” 他们家现在吃的菜,都是许家送来的。可是如今要做买卖,虽然许家不会有意见,她们家却不好意思再去摘了人家的菜来卖钱。镇上也有去卖菜的,她们要的也不多,就打算着自己买,也用不了多少钱,如今却是正好。 “这咋行!”郑来田还是觉得自家占了别人便宜。 黄大却高兴道:“咋不行?就这么定了!”他家也种了许多的菜,三口人能吃得了多少? 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地方,有不少跟郑来田、黄大相熟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黄大笑呵呵的,这会就给他们拉着生意:“……中午别喝面汤了,来郑大哥摊子上吃!便宜,才四文钱,又香又顶饱!” 因为是熟人,又听说也不贵,尝尝也没什么,那人就道: “那我可得来尝尝。” 郑来田租的这个摊位正对着码头,地方不大,只有郑来田提前搭好的灶台。他们二人放下东西,就先去上工了。杨氏就忙着把东西都支起来。 刚才在来得路上路过肉铺,看到有大骨头卖,上面的肉剔的干干净净的。庄稼人好不容易买回肉吃,没人会花钱去买骨头的,因此骨头卖的格外的便宜。郑晚儿花了两文钱就买了两大根骨头,用来熬汤最好不过。 这会把锅支起来,先把骨头放进去,又加了两片姜,小火慢慢的熬汤。有了这样的汤头,煮出来的粉也更鲜美。 母女俩又把从家里带来的青菜跟碗筷大勺洗刷的干干净净,粉条也放在桶里装水泡软。 然后拿出酸萝卜,细细的切了丝装在碗里,郑晚儿往里面撒了一把辣椒粉拌好。今天却没有准备花生米,这个东西用油多,自己家里吃吃也就罢了,要拿出来卖这么便宜,那就会亏本儿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到饭点儿。 郑晚儿就远远的观察着他爹干活儿。 码头上的活儿都是扛货物,不管是粮食还是布匹,装满了一大包,也是很有重量的。郑来田咬牙用力的扛起来,用肩膀去承受着重量,额头的青筋鼓起,脚下走的飞快。现在天气凉得很,他没背几趟,后背就被汗打的湿透了。 这么辛苦,郑来田回家却没有对他们表露过一次,在家里都是笑呵呵的。郑晚儿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忙低头掩饰了一下。 到了中午,郑晚儿见有人拿着馒头过去买面汤,也有人注意到她们这个新摊子,不过却没有人上前询问。 她有些心急,想了一会就明白了,招手把跟着的郑棋叫了过来,小声的对着他耳朵说了些什么,然后问道:“小五,记住了不?要是今天挣到钱了,姐就给你买糖吃。” 郑棋眼睛一亮,重重的点点头:“放心吧姐!我记住了。” “行,你大声点儿喊。”郑晚儿说道。 第三十五章:小吃摊二 郑棋就站在摊子前面,按着姐姐教他的,大声喊道:“开吃酸辣粉咯~又香又辣的酸辣粉,四文钱一碗~” 这会儿郑来田跟黄大也过来了,径直走了过来,郑晚儿心疼自己爹干活儿辛苦,连忙过去给他们做吃的。 骨头汤一直熬着的,这会把火烧大,泡好的粉往里一下,又烫了些青菜一块儿装碗里,碗里舀了满满的骨头汤,放好调料跟酸萝卜,酸辣粉就做好了。 小摊子没有桌子,二人就端到一旁蹲着吃。 酸辣粉的香味就飘了出去,黄大闻着香味,食指大动,先喝了口汤,骨头汤酸酸辣辣的,香浓无比,先就叫了声好,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他吃的很香,路过的人看了,又闻着香味,不自觉的也咽了口口水。又听见这摊子前的小孩叫着四文钱一碗,也不贵,吃个新鲜。就有人过去说道:“给我也来一碗尝尝。” “好嘞,您稍等。”郑晚儿甜甜的叫道,一边手脚麻利的做了一碗递给他。 郑棋见有用,就叫的更起劲儿了。那边休息的人也多了,闻见这边的香味,又听见不贵,渐渐的围上来,观望了一下。 发现这酸辣粉跟面条一样,细细长长的,不过却是晶莹剔透的样子,调料一加,更是香气扑鼻。一大碗才四文钱,就纷纷叫道:“我也来一碗。” 郑晚儿见人多了,就让杨氏过来煮粉条,煮好装在碗里递给她,她再往里加调料,这样一来动作就快了许多。 她把粉递过去,笑道:“大伯,您的粉儿好啦,这边付钱。” 郑棋笑呵呵的抱着个小罐子站在一边,那买粉的就往里放了四个铜板儿。 她们今天就带来了十副碗筷,基本上把家里的都带来了,没一会儿碗就没了,可摊子前挤的人却还很多。 郑晚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碗筷用完了,要吃的得麻烦您等一会儿了……” 那还没吃到的,看着一旁那些在吃的人,个个吃的津津有味,吃得额头上都是汗水也不在意,而且味道实在是香,也不肯走,就在那里等着,想看谁吃得快,好空下碗来让自己也尝尝。 郑来田跟黄大来得早,这会吃完了,见状忙三两口把碗底的汤也喝干净,洗干净碗筷好给别人用。 就有今天碰到他们,知道这个摊儿是郑家的人,叫道:“来田兄弟,你家做的这个什么……酸辣粉,味儿可真好。热气腾腾的吃上一碗,下午干活儿都有力气了。” “是啊,你是个有口福的!这味道真是不错,又辣又酸,还有这个粉条是咋做的?从来没吃过,比面条还好吃!” 郑来田听见别人夸赞,呵呵傻笑了一声:“好吃就成,明儿还来吃!”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别人吃完了的碗,利索的洗干净递给杨氏。 还有那没吃到的,闻着香味儿馋的不行,催促道:“少说话,快点儿吃,我还想尝尝呢!” 众人见他心急的样子,也是善意的一笑。 杨氏见生意好,心里更是开心,感觉一身都有劲儿,手脚麻利的煮着粉。 没一会儿,桶里泡着的粉就见底了。还好多备了一些,郑晚儿见人多,早就先泡上了。郑来田就提着过去把空桶换下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忙完了,带来的粉泡好大概有三桶,都卖完了。 还有人没吃到的,问道:“来田兄弟,明儿还来吗?” “诶!来呢!”郑来田开心的道。 歇了一会儿,郑来田跟黄大就又去上工了,杨氏张罗着收拾家伙儿事儿,这些晚上还得都带回去,在这里没地儿放。 等收拾好了,娘儿仨坐在自己搬来的小板凳上歇息,他们要等着郑来田下工了,一起再回去。 郑棋黏在姐姐身边,眨巴着眼看着她,却又不说话。 郑晚儿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跟杨氏道:“娘,小五今天吆喝的可卖力气啦,我答应了给他买糖吃……” 杨氏宠溺的看了一眼儿女,道:“去吧,娘在这看着,买完糖就赶紧回来。” 郑棋欢呼一声跳起来,拉着姐姐就走。 郑晚儿径直带着他来到上次那个杂货铺,杂货铺的掌柜的竟然还认得她们,笑眯眯的迎上来道:“小姑娘,又是你们,今天准备买点儿什么?” “掌柜的,我要一包糖糕!”郑棋抢先叫道。 掌柜见旁边的小姑娘点头了,忙去拿了一包糖糕出来。 其实郑晚儿并不只是想买糖,要是做买卖,家里的调料就不够用了。她又要了一些干辣椒跟醋,这次一共花了29文钱。 买完东西在街上稍微逛了逛,郑晚儿就带着弟弟回去。 郑棋手里捧着糖糕,一直没有打开,见到了杨氏,他献宝一样把糖糕捧到杨氏面前,笑道:“娘,吃糖糕,可香啦。” 杨氏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有些心酸。从前家里的钱都是郑王氏管着,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她的孩子吃,郑棋长这么大,只有去姥姥家的时候,才能吃到些糖。 郑晚儿见杨氏眼圈红红的,略一想,就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了。她接过郑棋的话:“小五,你快打开,我也想吃一块儿呢!” 郑棋听了姐姐的话,忙就坐下,把糖糕放在腿上,小心的解开绳子,揭开外面包着的油纸,露出里面雪白的糖糕,上面还解着晶莹的糖霜,只有小小的八块,整齐的码在一块儿。 郑棋拿出一块儿,先递给郑晚儿,又拿了一块儿递给杨氏,然后才拿起一块,珍惜的咬了一口,脸上迸发出快乐的笑容:“真好吃!” 郑晚儿也咬了一口,看着家人的笑容,顿时觉得一点儿也不辛苦了。 等郑来田收了工,跟黄大一块儿过来,就见娘儿仨有说有笑的,他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郑棋见爹爹过来了,连忙又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儿糖糕递给他:“爹,这是姐姐奖励给我的,你也吃!” 郑来田笑道:“你吃,爹不爱吃甜的。”儿子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做父亲的自然不能馋嘴。 郑棋却很坚持,郑来田无奈,只好接了。郑棋就笑了,也没忽略旁边的黄大,大方的又拿了一块递给他:“黄叔,你也吃!” 黄大哈哈大笑:“真是个乖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吃了糖糕,郑来田就挑着一旁收拾好的东西,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第三十六章:第一桶金 郑杨在家里,早就等得心急,终于等到了他们回来。 郑棋连忙凑过去,拿出怀里的糖糕要给他大哥,这样分了一圈下来,他就只剩下三块,小心翼翼的包好:“留着明儿再给圆满也尝尝。” “小五真大方。”郑晚儿就笑眯眯的夸赞了一句。 杨氏捧着钱罐子,早就心痒痒了,只是在外面也不好数。这会到了家,一家人坐在桌子前,就把钱都倒在桌子上。 “这么多!”郑杨看着桌子上堆成小山的铜板,惊喜的叫道。 几人就围在一块儿数钱,一共是436文钱。郑晚儿心里差不多有数,今天一共卖了109碗,她都数着呢。 郑晚儿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算了算,除去今天买调料跟大骨的31文钱,咱们今天赚了405文。” 郑来田听了,也激动道:“一天就挣了四钱银子,这……比得上我半个月的工钱了!” 杨氏也开心的合不拢嘴。 郑晚儿泼了一盆冷水:“这是因为这次用来做粉条的地瓜,都是咱们自家的。做出来那些粉条,还够咱们卖两天的。不过,家里的地瓜用完了,地里的也还没熟,咱们要还做这个生意,肯定就得跟人家去买。那时候,赚的肯定就少了。” 郑杨也在心里算了一下,现在地瓜是两文钱一斤,两百斤做出来的粉条够卖三天的,加上调料什么的,这样算下来,那三天抛去成本的利润也有至少800多文。他把自己算好的数说了出来。 杨氏听了,却是很满足了:“那也有八钱呢,一个月就是八两!”往年一年恐怕都赚不到这么多。 郑晚儿想了想,家里的粉条只能再用两天的,得先提前准备着,就跟杨氏道:“娘,您看看到哪儿买些地瓜来?做粉条也要时间,先提前备着,等家里的用完了,也好再续上。” “你说的是。”杨氏想了想:“你许婶家地瓜吃的少,估计种的不多。我先做饭,吃了饭,我去问问圆满娘。” 郑来田大手一挥:“先去做饭,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杨氏先把数好的钱用绳子串好,然后藏进了卧室的柜子里上了锁,就去厨房做饭。 郑晚儿也跟着到了厨房,她酿着酒的坛子放在了角落里,这会能闻到一些淡淡的酒香了。她把盖子打开,拿着一旁干净的木棍在坛子里费劲的搅拌。 酒的发酵过程中会产生二氧化碳,这样搅拌可以让里面的气体排出来,酒的味道就会更香。 她每天都要搅拌两次,杨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兴致勃勃的对郑晚儿道:“……等赚些银子,就买些棉花,给你们几个孩子一人做身棉衣。娘再给你们一人做双棉鞋。” 郑晚儿见她只想着自己兄妹几个,笑道:“娘,您跟我爹也得做。还有咱们家的棉被也该换了,咱们一人做一床。” “衣服就罢了,被子给你们做,我跟你爹还能再凑合两年。”杨氏有些心疼银子,不过却不肯委屈了孩子们,只想省着自己的。 郑晚儿知道她的想法,也不跟她争辩,反正到时候去买棉花,自己盯着多买些就是了。 她搅拌完,又细细的把盖子密封好,然后在一旁给杨氏打下手,母女俩很快就把早饭做好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饭,郑来田正准备跟杨氏一块儿去黄家,没想到人家就先来了。 圆满娘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的青菜,一边还牵着小圆满,笑着道:“郑大哥,郑嫂子,我来给你们送菜来了。我家那口子回来就跟我说了……你说这咋好意思?咱们自家种的菜,过来摘就是了,他一碗倒是吃了四文钱!” 杨氏忙接过篮子,让她坐了,说道:“我过去拿就是了,这点小事,还麻烦你走一趟。” “我在家也没事,这不吃了饭,刚好溜达一下。”圆满娘说道。 郑棋见小伙伴来了,早就开心的不得了,回房里拿出他那包糖糕,又分给小圆满吃。 圆满娘忙笑道:“哎哟,这可真是,大的吃完,小的又来吃了。” 杨氏嗔怪道:“可别再说这些话了。我刚才还说要去一趟你那儿,有件事儿要跟你说说。” “啥事儿?”圆满娘忙问道。 杨氏就把要买地瓜的事儿跟她说了。 圆满娘爽快的道:“别的没有,地瓜可多得是。我先让孩儿他爹弄二百斤给你。回头还要的话,尽管开口。” “哎哟,这可多谢了。我婆婆分给我家那些地瓜,这些天都用得差不多了。”杨氏喜道。 圆满娘也是心里装不下事儿的,忙就站起来:“那我这会儿就回去,装好让他爹给运过来。白天都忙,也没时间,就这会儿有功夫。” 是这么个道理,白天都要上工。郑来田就说要跟着回去一块儿搬,圆满娘忙制止:“就两百斤地瓜,装好拿我家推车就推过来了,孩儿他爹一人就成!” 说着就自己先回去了,圆满还在这里玩儿,等会再跟着他爹一块儿回去。 没等多大会儿,黄大就推着板车过来了,郑来田去帮着把地瓜卸下来,然后数了四百文钱给他。 黄大还要推辞,郑晚儿笑着道:“黄叔,知道咱们两家好,可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您就收下吧!” 这地瓜收的多,几乎家家都有种的,也是为着能多添一口口粮,虽说卖二文一斤,可是寻常人家里都有,除了那富贵人家偶尔尝尝鲜,谁会去买来吃?因此细究起来,也不值什么钱。 黄大家里就他一个人,也没个兄弟啥的,他跟郑来田处的来,心里是真把他当成哥哥待,原本也没想着要钱。 不过听郑晚儿这么一说,他呵呵一笑,挠了挠头,把钱收下了。知道郑来田家里事情多,稍坐了一下,就带着儿子回去了。 因为做粉条的工序繁琐,郑晚儿一家抓紧时间,把送来的地瓜洗刷干净,又过滤好。 郑晚儿看着那些地瓜渣,心想得去抓些小鸡回来养着,这些地瓜渣就够它们吃的了。 把这些都收拾好,夜已经深了,一家人赶紧洗漱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家人依旧一起挑着担子,去了镇上的摊子。 今天有了经验,依旧在肉铺买了两根大骨头,支起锅子熬汤。 到了中午,不用吆喝,就有人围在摊子前来吃饭。因为昨天许多人等了很久,才等到碗用,今天竟然还有不少人自己带着碗筷过来吃。 这样一来,速度又比昨天更快,没一会儿功夫,带来的粉就卖完了。 第三十七章:赶集 杨氏捶了捶腰,脸上是欣喜的笑容:“该多带些的。”今天也有不少人没吃到呢。 郑晚儿就笑道:“娘,您这就不懂了。就得让他们想着,今天没吃到的,明天就又来了。要不都吃腻了,该卖不出去啦。” 杨氏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还是这个闺女有办法。 今天是赶大集的日子,这会儿时间还早,郑晚儿又想起了昨天的想法,就对杨氏道:“娘,咱们去抓些小鸡来喂吧?家里那老些地瓜渣,正好用来喂鸡。” “诶,那你去吧。”杨氏也早就想着了,不过之前没东西喂,这会自然同意:“这里娘来收拾。” 郑棋自然也要跟着去,姐弟俩就手牵着手,往镇子中心走去。 赶集是在一个指定的日子里,比如这里,就是每逢二、五、八是赶集的日子,大家都会拿着自家产的东西,来换些钱花,或是需要什么东西,也会来集上买,赶集的地方,一般都是在镇上的中心。 这会集还没散,隔的老远还能听见叫卖声。 郑晚儿紧紧的拉着弟弟的手,这会人多,要是走散了就不好了。她见郑棋瞄了好几眼那个卖糖人的摊子,眼里很是渴望,却懂事的不嚷嚷着要买。 她的心就软下来,拉着弟弟的手,走到摊子前。 那小贩见来生意了,热情的招呼道:“来个什么样儿的?” 郑晚儿见弟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一只做成老虎模样的糖人,就指着那个问道:“这个多少钱?” “两文钱,这个卖的最好,孩子们都爱这个花样的。” 郑棋咽了口口水,可是他想起自家赚钱的辛苦,就扯着姐姐的手,道:“姐,我不想要这个,咱们走吧。” 郑晚儿见他明明很喜欢,却说不要,更是心疼他懂事,柔声道:“没关系,咱们也不是天天吃。再说,姐也想尝尝是啥味道。”说着,就掏出两文钱给了小贩。 那小贩接了钱,笑眯眯的把那只“老虎”拿下来,递给他们。 郑棋到底还是个孩子,接了糖人,也舍不得吃,脸上一片欢喜的神色。 姐弟俩就又慢慢的往前逛,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看的眼花缭乱的,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老人家,面前摆着一个笼子,郑晚儿忙拉着弟弟走过去。 笼子里的小鸡,浑身长满了嫩黄色的绒毛,叽叽喳喳的叫着,很是活泼可爱。 郑晚儿看了一会儿,感觉小鸡看起来很健康,就问道:“老人家,您这小鸡怎么卖?” 那老人家在这等了很久,见有人来问,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五文钱一只,小姑娘,你买几只?” 郑晚儿数了数,里面共有十六只鸡,就道:“我都要了。”然后就数出80文钱给他。 老人家笑呵呵的收了钱,看他们两个孩子,也没法儿拿,就道:“这个笼子送给你吧,就这样提回去。”反正笼子是自家儿子编的,也不值什么钱。 郑晚儿也正发愁,闻言感激的道了谢。也没有其他要买的东西,就提上笼子,牵着弟弟往回走。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这不是晚儿跟小五吗?” 姐弟俩转头一看,郑棋先就叫道:“大姑。” 郑大姑挎着个菜篮子,里面装满了菜跟一条五花肉,笑盈盈的迎上来,眼睛在郑棋的糖人还有郑晚儿提着的笼子上转了一圈,才道:“咋就你们两个来了?你爹跟你娘呢?” 郑晚儿也叫了一声大姑,然后说道:“我爹在码头干活儿呢,我来买些小鸡回去养,等我爹一起回去。” “你爹在镇上干活儿呢?来田也真是的,在镇上也不告诉我,到我家来吃饭不是正好?”郑大姑笑眯眯的道:“我也很久没见着他了,正好过去看看,顺便送你俩过去。这镇上人这么多,万一碰上拍花子的咋办?” 郑晚儿看她说着,也不容人拒绝,先就领头在前边走着,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 快走到码头,郑晚儿看了一眼前面的郑大姑,迅速的弯下腰悄声跟郑棋说了两句话,郑棋严肃着一张小脸儿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越过郑大姑,就朝他们的摊位跑去。 看见郑棋跑那么快,郑大姑不明所以的道:“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郑晚儿撇了她一眼,等会过去,肯定会看见杨氏的,她们家摆着摊子的事儿也瞒不过。反正躲不了,赶紧让郑棋去先跟杨氏说,把装钱的罐子藏起来。 等她们过去,郑大姑果然一眼就看见了杨氏,惊讶道:“老大媳妇儿,你也来了。” 杨氏脸色不太自然:“大姐……” 郑晚儿赶紧瞄了一眼,没有看见钱罐子,就先放下心来。 郑大姑打量了一圈,看到旁边放着的厨具,道:“你们这是……在这摆摊?” “这……孩子他爹不是在这上工吗,我在家也没事,就出来……卖点小吃食。”杨氏紧张的道。自从分了家,感觉日子越过越有奔头,可是一看见老院里的这些人,她就不自觉的害怕,生怕日子又回到从前那样。 郑大姑走得更近了一点,四处打量着:“哎哟,在这里摆摊儿,一天得挣不少钱吧?来田一天也拿不少工钱呢……” 郑晚儿上前几步,不经意的挡着她:“大姑,咱们就是赚点儿辛苦钱,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就是要做大买卖,也没那个本钱不是?哪儿比得上大姑家,您那才叫做买卖呢。” 郑大姑见她挡着自己,皮笑肉不笑的道:“晚儿丫头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只是你们这日子过好了,也别忘了孝顺你奶。我前两日碰到咱们村儿的人了,听人家说,你爹现在威风的很,前几天还打了你二叔,把你奶气得都起不来床了。” 郑晚儿看她这样,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传闲话就罢了,还要瞎编乱造。孝顺我奶这事儿不用您说,我们记着呢。再说了,您听说我奶都病得倒下了,旁人家的闺女怕是都急的不行了,您倒是还坐得住。” “你……”郑大姑被噎了回来,又见她一脸笑嘻嘻的,咬着牙对一旁的杨氏冷笑道:“老大媳妇儿,你养的好女儿!” 第三十八章:捡柴火 杨氏见郑大姑瞪着她,知道是想让她来教训郑晚儿,可是她却舍不得骂自己闺女,就低着头,避开郑大姑的眼神。 郑大姑看杨氏那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不禁气得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在口头上占不了上风了,也不说要看郑来田的话了,气的扭头就走。 她虽然生气,心里却还在打着小算盘。因着上次的事儿,得罪了梁太太,吃了好大一顿排揎。若是那死丫头听话,梁太太也不至于这么不给她面子! 而且她娘的脾气,她也知道,分家也不会给老大一家什么东西,别提分钱了。这才刚分家,就有钱买粮食买糖人,如今还做上了生意,哪儿来的钱?肯定是没分家的时候偷偷攒下的。 看来,她得抽空回趟家,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老娘,让她去跟老大家的闹一闹,最好把钱要出来。她是分不到钱了,不过却可以出口恶气! 且不说她这里偷偷打算,杨氏这边见她走了,忙问郑晚儿:“咋把她给招来了?” 郑晚儿在自己娘面前自然是无需遮掩,一脸嫌弃的样子,道:“在街上碰到的,非说要跟我们过来看看我爹,要叫我爹上家里吃饭。切,就她那个小气样儿,才舍不得呢。” 杨氏也知道上次买粮食的事,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大姑就这么个人儿。” “娘,钱罐子藏哪儿了?”郑晚儿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 杨氏就笑了,刚才见小儿子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叫她赶紧把钱藏起来,还以为怎么了呢。她过去把堆在桶里的碗筷翻开,把钱罐子拿出来。 郑晚儿就抱着钱罐子,夸张的叹了口气:“还好小五跑得快,藏得及时,要是被她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发多大的财了。” 小五也在一旁紧张的点点头,这些钱,够买多少糖人了啊! 杨氏看着儿女都一脸防强盗的表情,好笑的摇了摇头。 忙碌时候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倏忽间又过了七八日。 这日吃罢晚饭,一家人坐在桌子前盘点完今天的账目,郑晚儿艰难的算出来这些天所得的收益:“刨去本钱,摊儿上赚了二两八钱银子,我爹的工钱是三钱零三十文。加上之前剩的五两,咱们家现在有八两一钱零三十文。” 没有账本真的太麻烦了,即使自己认字,可是也不敢露出来。郑晚儿悄悄握拳,一定要尽快送这兄弟俩去念书! 听见女儿的话,杨氏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这可是属于自家的银子! “娘,我想着,这些天我就不去摊子上了。”郑晚儿说道:“酸辣粉的调料您也会做了,到饭点儿了我爹跟黄叔都能帮忙,应该能忙得过来。我今儿闻着我酿的那坛子酒,味道很浓了,我就在家,这两天把酒给做出来。” 郑来田也闻到了,那酒香几乎飘满了院子,他就点点头:“那你就在家,让你哥帮着弄,摊子上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跟你娘也忙得过来。” 郑杨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见自家爹这么说,应道:“行。” 第二日,杨氏几人出了门,郑棋也依旧跟着去了,就剩兄妹二人在家。 郑杨就问道:“晚儿,今天就酿酒?” “先不着急,哥,咱们村儿有做木匠的吗?我得做个东西出来。”郑晚儿说道。 郑杨想了想:“村西头就有一个木匠,要打什么?我去跟他说。” 郑晚儿抓了抓自己的包包头,叹气道:“咱俩一块儿去吧,我怕说的不清楚,回头做错了。” 兄妹二人就锁上院子,一起向村子西边儿走去。 村里的木匠姓李,木工活儿做的很好,就是旁边村子也有慕名而来求他打家具的,因此家境也很过的下去,家里的房子还是这两年新翻盖的。 郑晚儿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屋子,心里很是羡慕。 李木匠手艺活儿做的漂亮,长相却不怎么样,矮矮瘦瘦的,下巴上还长了一颗大痦子。不过待人接物却很和善,此刻他正笑着问郑晚儿:“晚儿丫头想做个啥样的东西?” 郑晚儿也笑着叫他李大叔,然后一边比划一边说着:“就是像一个大木桶,不过底却不要像木桶那样做实了……对了,就是做成笼屉那样的底,就做在底下大概十寸的地方。然后再做一个盖子,盖子上给我挖出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洞来。” 她生怕李木匠听不明白,连比带划的说了一通。 李木匠却很快就明白了:“这就是做一个大大的蒸笼,盖子上面还要留一个出气的孔是吧?” “没错!”郑晚儿点点头,有点囧,她咋就没想到这么说? 李木匠爽快的应道:“这还不简单,你要做多大的?” 郑晚儿早就想好了:“高就做成四尺,宽度就做一尺半。李大叔,我着急用,麻烦您尽快给做好。” “我这两天正好没有别的活儿,今天就给你做了,估计明天就做好了,明儿一早过来拿吧。”李木匠就道。 “谢谢李大叔,我先把钱给您付了。”木材连着手工费,郑晚儿肉疼的数了一百文交给他。 走出李家大门,今天肯定是做不成酒了。 时间又还早,兄妹俩就商量着,不如上山去捡柴火。这些天家里忙忙碌碌的,也没时间去捡,郑来田之前捡回来的柴火,也用得差不多了,何况明天要蒸酒,肯定得用很多。 趁着这会空闲,兄妹俩说干就干。回家拿上砍菜刀,拿好绳子,就去了山上。 正好这屋子背后就靠着山,二人也不敢走远了,就在山的外面捡捡。 这会已经快到中秋了,山上飘满了了金黄的落叶,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天空湛蓝,景色美不甚收。 郑晚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就斗志满满的干起了活儿。 她力气小,就负责捡捡附近的枯枝。郑杨却爬上了树,拿着柴刀把树上细小杂乱的枝桠砍下来。兄妹两人分工合作,专心的干着活儿。 过了一个时辰,郑晚儿看着身边堆起的柴火,叫道:“哥,差不多了,再多也背不回去,咱们回吧。” 郑杨应了一声,灵活的从树上爬下来,拿起一旁的绳子,就把柴火收拢了捆在一起。总共捆了有四大捆柴火。 他见妹妹费劲儿的试着拖了一下,没拖动,不由得有些好笑:“晚儿,你在这守着吧,我来背回家,反正也没多远。” 第三十九章:许致远的心事 郑晚儿又用了用劲儿,实在拖不动,只好妥协:“好吧,哥,你在路上累了就歇会,不用太着急。” 郑杨点点头,咬牙使劲儿把柴背在背上,慢慢的朝家里走去。 郑晚儿就坐在一旁,撑着下巴发呆,手里无意识的掐了一根草,晃来晃去。 不知道是干活儿累了,还是起得太早,她感觉一阵困意袭来,打起了瞌睡。 许致远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脑袋一点一点的。 郑杨见妹妹的样子,只道她这些日子累坏了,有些心疼,上前轻轻的拍醒妹妹:“晚儿?醒醒。” 郑晚儿睁开朦胧的双眼,抬起手拍了拍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就看见许致远正笑着看她,惊喜道:“致远哥,你咋来啦?”她不厚道的想,可抓着人来帮着干活儿啦。 许致远见她一闪而过的惊喜,却是会错了意,心里有些小雀跃。不过他面上还是一派镇定的样子,笑道:“碰见杨子,说你们在这捡柴火,我就过来帮帮忙。” 郑晚儿笑着看他,发现今天的许致远有些许的不一样。从见他起,他一直都是穿着长衫,估计因为要帮着扛柴火,特地换上了粗布短打,活脱脱一个英俊的农家少年郎。 她笑着点点头:“这样也好看。” 许致远感觉到她的打量,有些紧张的扯扯衣角。又听见她直白的夸赞,忍不住红了脸,忙上前背起一捆柴火。却因为动作太急,脚下一个趔趄,他脸色更红了。 郑杨忙上前帮着他把柴火背好,自己也背上一捆柴,伙伴两个就往回走。郑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咋啦?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许致远说道:“兴许是热的吧。” 郑杨无语,这会天气已经很凉了,又才背上没多久,也不至于就这么热吧。突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惊讶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我妹过完年才十二岁!” 许致远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的就反驳道:“那咋了,过完年我也才满十五。” 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听他这么说,郑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惊讶过后,他不禁在心里想,许致远的人品,他自然是很放心的,又一表人才,跟妹妹也很般配。要是真的做自己的妹夫,他肯定是乐意的,他越想越满意,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自己妹妹的想法。而且…… “许叔许婶儿知道吗?”郑杨问道。 许致远见伙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当下也不遮掩:“不知道,我爹我娘肯定是很喜欢晚儿的,可是,这就是我一厢情愿,怎么好说出来……要是被外头人知道了,又有说道了。我倒是不要紧,就是晚儿……” 郑杨明白了,如果这亲事一说,两家大人自然是同意的,杨氏就很喜欢许致远。不过他却没有说,这也是怕妹妹不乐意,尊重自己妹妹的意思。他就点点头:“算你小子还没糊涂。不过,我看晚儿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 “我知道。”许致远闷闷的道,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我觉得,总有一天会有心思的。” 这会进了村子,路上有人,郑杨就打住了话头。放下柴火,两人也没歇着,转头又往山上去,却见旁边又多出来一堆柴。 郑晚儿狡黠的笑了笑:“我就猜致远哥还会回来,也不好让你空着手回去,就又捡了一捆。” 许致远这次看懂了她要抓人干活儿的心思,苦笑着摇摇头:“唉,早知道我就不回来啦。”话是这么说,不过却手脚麻利的帮着郑杨把柴火捆好,又背了一捆在背上。 这次三人一块儿往回走,郑晚儿接住他刚才的话头,笑道:“也不会让你白干活儿,回头有好吃的,再给你留一份儿。” 这些天的相处里,郑晚儿知道他脾气好,也心善,不像其他读书人端着架子,相处起来就随意了许多。 郑杨也说道:“等会儿回去,就做酸辣粉吧,让致远也尝尝咱们正宗的味道。” 还是兄弟会来事儿!他早就想尝尝她亲手做的了,许致远感激的看了郑杨一眼。 “没问题呀,正好也饿了。”郑晚儿爽快的应道。 说话间就到了家,三人放下柴火,坐着歇了会儿,郑晚儿就道:“我去做饭了,致远哥,你在这吃饭,要不要回去跟许婶儿说一声?免得等会她又做了你的份儿,该吃不完了。” “嗯,我这就过去说一声儿。晚儿,我的那碗给我多放些辣椒。”许致远说完,就回了自己家。 许井文出去了还没回来,致远娘在厨房,果然开始做饭了,见他回来,就问道:“柴火背回来了?咋不叫杨子跟晚儿过来,他们家里就俩人,一块儿叫过来吃饭。” 许致远道:“晚儿正做着呢,娘,我过来就是跟您说一声儿,我的那份也别做了,我在杨子家吃。他们今天吃酸辣粉,我正好想尝尝。” 致远娘讶异的看着他:“咱们家不是也做过几回?还是你郑大娘告诉我的做法呢。” 许致远挠挠头,丢下一句:“那……味道说不定也不一样。”然后就又转头出去了。 致远娘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的背影,良久,才笑骂了一声:“这臭小子……” 这边郑晚儿已经生了火,在煮粉了。摆好的三个碗里都调好了料,把青菜放下去一烫,就一起捞到碗里,加了汤,放上酸萝卜跟炒花生,又撒了些辣椒粉。她记得许致远的话,特意在一个碗里多放了些辣椒。 待端上桌,许致远伸出筷子把碗里的粉搅拌了一下,好让调料跟粉充分的融合,也不怕烫,先就喝了一口汤,然后赞叹道:“好吃!” 郑杨知道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出口揶揄道:“喝了口汤,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许致远厚着脸皮,一本正经的道:“自然,好不好吃,汤头是最重要的,汤好喝,这粉自然也错不了。” 郑晚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嗯,致远哥说的倒是不错。” 许致远没想到歪打正着,给他说中了,脸上更是显出开心的神色。 郑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低头吃饭。 第四十章:蒸酒 因为要蒸酒,厨房里就有些伸展不开,郑来田抽空在院子里又搭了一个灶台。郑晚儿刚把架在灶上的锅里倒满水,就见郑杨扛着在李木匠家定的蒸桶回来了,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郑杨放下蒸桶,笑着道:“李木匠说让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如果不对就拿回去,他再改改。” 郑晚儿查看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的。” “那就成。” 木桶不沉,郑晚儿把它挪到井边,打水里外洗了个干净。木桶底是用小块的木板做成笼屉那样的底,好方便上汽,又把之前滤地瓜渣的布拆下来洗干净垫在底下,这样里面装东西才不会往下漏。 兄妹俩合力把蒸桶架在锅里,郑杨就问:“我去把你那坛子搬出来?” 郑晚儿就道:“地瓜就酿了一百斤,加上坛子更沉了,不好搬,先拿瓢舀出来装桶里提过来。” 郑杨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要是逞强去搬,把坛子打裂了就不好了。因此听了郑晚儿的话,自去提桶舀坛子里酿好的地瓜,提过来后倒在蒸桶里。 一坛子地瓜舀完,正好把蒸桶装满,郑晚儿盖上盖子,那盖子上挖了一个圆孔。郑晚儿拿过来一根竹子,竹子的一头掰弯了,中间掏空后用绳子绑紧做成一个长长的竹筒。 她把掰弯的那一头对着那个圆孔,圆孔的大小跟竹筒正合适,只是难免还有些缝隙,她又拿过一旁和好的玉米面在接口处封了一圈,竹筒的另一头放在地上放着的小坛子里。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就可以开始蒸酒了。郑晚儿点上火,往灶洞里加满了柴火,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郑杨也坐在一旁歇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酿酒的方法,有些紧张的问妹妹:“这样酿出来的酒真的更好喝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天听那二人说,应该是错不了,反正试试也没有什么,万一就做出来了呢?”郑晚儿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知道一定没问题。 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在她看来还很不发达,做出来的酒大多色黄且浑浊。即使是最好的酒,经过重重的过滤,虽然可以做到颜色清亮,可是受限于技术,它的度数却很低,而且口感没有现代的酒那样香醇。 她今天做的蒸酒,其实就是蒸馏酒,通过“蒸”这样的方法,让酒气上升,通过竹筒冷却后滴落到坛子里,这样提取出来的,就是高度的烧酒,又称白酒。这样做出来的酒,没有杂质,且口感极佳。 不过这个自然是不好跟郑杨解释清楚的。 灶下的火烧得非常旺,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热气上升,蒸桶里发酵好的地瓜也慢慢的被蒸透,由于蒸桶盖子四周都被密封好了,唯一的出气口只有之前连接好的竹筒。热气通过竹筒往外排,骤然冷下来,蒸汽就凝成水珠顺着竹筒滴到下面接着的坛子里。 郑晚儿看着竹筒里流出来的酒,惊喜的叫道:“成了!” 郑杨听见妹妹这么说,也凑上来,果然闻见酒香味异常浓郁,也笑了:“这样就可以了吗?” 郑晚儿却摇摇头:“这会出来的酒浓度高,喝了伤身。” 刚蒸出来的酒,谓之头酒,浓度高达七十多度,味道辛辣刺激且容易伤身,不宜饮用。 等差不多了,她先把竹筒挪开,把坛子里接好的头酒倒在桶里,大概有二斤多,又迅速的把坛子放回原地接着竹筒里的酒,坛子口也用干净的湿布盖上,防止酒气散发。 这会蒸出来的酒,称之为中酒,度数一般在五十度左右。 郑晚儿又往灶里添了两根柴,竹筒酒流出来的酒低落在坛子里,像潺潺的流水声,她笑眯眯的听了一会儿,对着郑杨道:“等酒做好了,拿去珍馐楼让胡掌柜尝尝,要是可以卖上价钱,就把咱家五亩地的地瓜都酿了酒,卖成钱,送你跟小五去念书。” 郑杨笑了笑,还是道:“让小五去,我年纪都这样大了……” 郑晚儿却认真的看着他:“哥,念书这事儿,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你愿意学。要不是私塾不收女学生,我还想去呢。小五还小呢,你去学了,回家再来教我。” 她知道他担心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银子,咱家的酒要是能卖出去,再供几个也不是问题。再说了,做大生意得立字据?,不认字儿,保不齐被人坑了也不知道。” 郑杨听她这么说还能供几个,那得花多少钱?不禁笑道:“没影儿的事儿……”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没有渴望的。天知道他看着许致远可以去念书,长学问,心里有多羡慕,只是从前家里是那个样子,他也从来不敢提。若是…… 他看着灶洞里跳跃的火光,心里不免也生出一些希望…… 郑晚儿一边说着话,也没忘观察那边的酒,她又掀开盖在坛子上的布瞧了瞧,从竹筒里流出来的酒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清澈,有些许的浑浊,忙叫郑杨:“哥,好了,快把坛子搬开。”坛子能装三十斤的酒,这会虽然没满,但也够重的。 郑杨连忙上前把坛子搬开,可是见竹筒还有酒往外流,不禁问道:“不是还有么?” 郑晚儿左右看看,拿了一个盆又放在竹筒下面接着,一边道:“我看后面这些酒颜色浑浊,不大好,就不混在一起了。” 酒蒸至后半程,出来的酒不仅浑浊,而且度数低,味道寡淡,很不好喝。 她那边忙完,又过来看这边坛子的酒,凑上去闻了闻,跟前世的酒一个香味,满意的拿过东西盖上密封,笑眯眯的道:“晚上做几个好菜,让爹尝尝我的酒。” 酒蒸完,酒头跟酒尾加起来大约也有十来斤重,郑杨问道:“晚儿,这些不要了吗?”即使妹妹说不能喝,可是他闻着,也比平常的酒香许多,这么倒掉未免有些可惜。 “当然不倒啦,这些也存起来,下次攒得多了,还可以用来蒸酒。”郑晚儿忙说道。 等兄妹两人把院子里收拾干净,已经很晚了,郑来田几人也回了家,郑来田一进院子就大声问道:“可是酒酿好了?我还没进院子就闻到酒香味儿了。” 第四十一章:卖酒(一) “爹,娘,小五,你们回来了。”郑杨忙招呼着。 郑晚儿看她爹吸着鼻子闻酒香的样子,笑道:“酿好啦!爹,晚上炒几个好菜,让我许叔过来陪你喝两盅,看看味道怎么样,能不能拿出去卖?” 郑来田闻着这味道就香得不得了,听见说晚上就可以尝尝,喜得不住的点头:“诶!我这就去跟井文说,免得等会儿晚了。”说着放下担子,竟然也不歇,匆匆的就往外走。 杨氏见他这样,忙在后面叫道:“别光叫井文,让他们一家子都过来。” 那边郑来田应了一声,转眼就走出了院门。 杨氏摇摇头,嗔道:“真是……一听见有酒喝就开心的不知道在哪儿了。” “娘,我爹也不是天天喝。”郑晚儿笑着道。 郑棋才不管什么酒呢,他就听见说晚上要做好吃的,笑着黏上去:“姐,你晚上要做啥菜呀?” 杨氏也不是真的生气,何况如今的日子,在她看来实在是太舒心不过了,每天虽然忙碌,但是忙的高兴。 略歇了一会儿,郑来田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条五花肉,递给杨氏,笑呵呵的道:“井文一家都过来,说在咱家吃饭怕肉放坏了,让拿过来做了。” 杨氏嗔怪的道:“去请人家吃饭,倒还往家里拿东西。” 这会天气凉了,哪有这么容易坏?想必是怕他们过来这边菜不够吃,才让提过来的。 郑晚儿心知肚明,看着她爹不好意思的样子,忙对杨氏道:“娘,这会就做饭吧,晚上炒啥菜?” 杨氏就不再纠结,转过头去跟女儿商量晚上的菜式。 上次的野猪肉只吃了一半儿,除了给郑王氏的依旧送过去之外,剩下的郑晚儿都做成了熏腊肉,这样好保存。 就决定拿一块儿做蒸腊肉。刚刚拿过来这条五花肉,跟土豆一块儿做土豆红烧肉正好,再炒一碟子花生让他们下酒,另外再做两道炒青菜,有荤有素。 娘儿俩商量定了,就去厨房忙了,依旧是郑晚儿掌勺,杨氏在一旁打下手。 没一会儿,致远娘进了厨房,笑道:“收拾完就赶紧过来了,还有啥要洗的不?” 杨氏就赶她出去:“别沾手了,就要做好了,你快去屋里歇会儿。” 致远娘看了看,的确没啥插的上手的,只好依言去了屋里。 郑晚儿麻利的炒好菜,那边馒头也蒸好了,娘儿俩把饭菜端上桌,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围着一桌坐了。 许井文就叫她:“晚儿丫头,我隔着院子都闻到酒香味了,正馋着呢,你爹就来请我喝酒了,怎么还不端上来?” 郑晚儿捧过一个小酒坛,里面装着今天酿好的酒,笑道:“许叔,早就备好了,这就给您倒。” 许井文说的却不是假话,两家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他早就闻着酒香了。平日里无事,他也喜欢小酌两杯,闻见酒香,也有些心痒,见杯子满了,他迫不及待的端起杯子,像平常那样一饮而尽,却猝不及防的被呛着了,连连咳嗽。 大家手忙脚乱的给他拍着背,好不容易停下来,郑晚儿有些歉意的道:“都怪我,没说清楚,这酒度数高,得小口喝。” 许井文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虽然被呛到了,可是他觉得这酒确实味道与众不同,见酒杯满上,又端了起来,这次却不敢再一口喝下,小小的饮了一口,品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连连赞叹道:“好酒!” 郑来田见老友这么说,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不错,我喝着比上次珍馐楼买的酒好。” 他说的是上次送给许井文的那坛酒。 许井文摇摇头,道:“那坛酒我打开喝了,当时也觉得好,可是如今喝过晚儿这酒,就觉得那酒差的多。” 郑晚儿一听,心里先就开心了,期待着看着许井文道:“许叔,您说我这酒要是拿去卖,能卖得出去吗?” “肯定行!”许井文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肯定道。 郑来田尝过了酒,虽然也觉得这酒好,不过他却没有喝过什么好酒,因此不敢肯定。见许井文也这么说,他心里就觉得肯定没有问题了,不免高兴起来。 致远娘虽然不喝酒,可是见自己丈夫这么说,那肯定没错,没口子的夸赞郑晚儿:“……这丫头真能干,茶饭做得好,竟然还会酿酒了!”想起自家儿子,她对郑晚儿真是越看越满意! 杨氏听见人家夸自己女儿,心里也高兴,嘴里也不谦虚:“可不是,多亏了她,做出那个粉条来,一天也能挣些钱!要是这酒也能卖出去,咱们盖房子的钱也能攒上了。”她想得很实际,如今自己一家还是借住的,就想先把房子盖起来,这才算安稳了。 许致远原本在一旁笑着听她们说话,听见杨氏说盖房,如今两家挨着住,他也能时常见到郑晚儿。要是他们搬走了…想到这里,笑容有些黯淡。 致远娘也舍不得,不过却也知道杨氏的心思,她想了想,随即道:“咱们这边空着的地多着呢,我看,你们以后就在这买地,把房子盖在这,咱们两家还住一块儿,这多好?” 杨氏听了,也觉得好。 许井文点点头:“不错,就是一时银子不趁手,不够盖房子的,先把地买下来以后再盖也可以。趁这会儿人少,还可以买大一点,以后住着也宽敞。” 郑来田点点头,当即拍板:“等手头宽裕点儿了,我就去找村长,先买地,再盖房!” 许致远听了,脸上的愁云马上就散了,眼角偷偷的撇了一眼郑晚儿,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郑杨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妹妹,笑着摇了摇头。 郑晚儿没看见他们的眉眼官司,低头扒着饭,一心想着自己的酒。 两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饭,又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夜已经深了,许家人就告辞回去了。 郑家却还没散,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卖酒的事儿。 第四十二章:卖酒(二) “爹,上次咱们去珍馐楼,我就跟胡掌柜说好了,要是酒酿出来了,拿过去给他尝尝。要不明天就去?”郑晚儿说道。 郑来田也想快点知道这酒能不能卖出去。虽然许井文也说好,可到底还要人家胡掌柜说了算,他忙点点头:“明天就去,推上你黄叔家的车,也不费事。” 郑杨听了,就说:“爹,您要上工,我娘那里也有事儿,明天我跟妹妹一块儿去吧。” 郑晚儿也是这么打算的,一家人商议完了,就各自回屋歇了。 第二日一早,等郑晚儿起来,就发现郑来田已经把黄大家的车推过来了。吃了饭,一家人就把门锁上,一起去了镇上。 因着今天有事,也没带郑棋,他还跟着杨氏、郑来田一起去了码头。 郑杨推着车,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个气派的酒楼,他第一次进出这样的地方,而且今天还是去“谈生意”,心里就有些紧张。 郑晚儿心里笑了笑,也不出声。以后这样的事儿说不定还多呢,慢慢的就习惯了。 到了珍馐楼门口,郑杨停住车,把酒搬起来,二人就进了门。 这会儿还早,二人抱着个大坛子,也不像吃饭的样子,伙计迎上来道:“姑娘是找人?” 郑晚儿先让郑杨把坛子放在地上,然后笑着对那伙计道:“大哥,胡掌柜在么?我上次跟他约好了,麻烦您帮我通传一下。” 伙计听她这么说,虽然不知道两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事,不过也不敢耽误,忙就上后头去叫自家掌柜的。 胡掌柜听伙计说是两个小孩找,一时也纳闷儿,等他出来,就看见一个小姑娘静静的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略显局促的少年。 他对郑晚儿还有些印象,这会见了她就想起来了,笑道:“小姑娘,原来是你。” “胡掌柜好。”郑晚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又给他介绍郑杨:“这是我哥哥。” 郑杨忙也问了声好。 郑晚儿又接着说:“胡掌柜,上次我们买酒的时候,我说如果我这儿有更好的酒,您收不收。这不,酒酿出来了,我就想着赶紧送过来给您尝尝。” 胡掌柜也还记着这事儿,不过他也只当是小孩的玩笑话,没有当真。可是听她说真的送来了,不免被激起了好奇心,笑着道:“小姑娘口气大得很,比我们珍馐楼还要好的酒可不多,我倒要尝尝。” 旁边的伙计听他这么说,机灵的递上酒杯和酒提子,郑杨忙接过来拿着。 胡掌柜原先还没注意到他们身旁的酒坛子。这会见郑晚儿蹲下身,打开坛子上密封的盖子,味道顿时就散发出来。 他原也没当一回事儿,毕竟,他对珍馐楼的酒那可是非常有信心的。可是闻到这味道,他眼睛一亮,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 郑晚儿用酒提子盛出一些酒,倒在酒杯里递给胡掌柜,笑着道:“胡掌柜请。” 胡掌柜接过酒杯,先凑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香味醇厚,又看了看杯中酒,色泽清透,比他们这最好的酒,还要显出几分清澈来。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只觉得这酒劲头十足,味道却如清冽的泉水,滋味甜润。待咽下去,有一丝辛辣,喉咙划过一道暖流,胃里都暖了起来。酒喝下去,却还余香绕舌,回味悠长。 绕是他品尝过不少的好酒,却感觉都比不上眼前这杯,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郑晚儿一直留心的看着他的表情,见他这样,心慢慢放了下来,显得越发从容,等他一杯酒喝完,才笑吟吟的问道:“胡掌柜,我这酒如何?” “好酒!”胡掌柜叹服的道:“你说的不错,这酒,比得过我们珍馐楼最好的酒。” 郑晚儿就道:“胡掌柜说好,我就放心了。那这酒,您这收吗?” “你这有多少?” 郑晚儿回道:“这次做得少,只有二十七斤,不过只能卖二十斤。” 胡掌柜听了,奇道:“为何?” “这不是快中秋了吗?想着留下一点,自家送礼用。”郑晚儿如是说。 胡掌柜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就先买下二十斤。” 他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知姑娘这酒,价钱几何?”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懂,您给定吧。” 胡掌柜手指无意识的转了转手上的酒杯,又看了一眼郑晚儿,见她眼神清亮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却不卑不亢,很有主意,心里也不敢小瞧了,说道:“这样,四钱银子一斤。” 这比郑晚儿预期的还要高上一些,她心里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我就知道胡掌柜这生意上是个实诚人!” 二人说定了,胡掌柜招呼着伙计称出二十斤的酒来。 又拿出八两银子递给郑晚儿,然后道:“不知姑娘家住哪里?这酒我送去给东家尝尝,若是东家也觉得好,想必还得再找姑娘。” 郑晚儿接了银子,听了他这话,忙道:“我们住在黄谷庄,您到了地方,就说郑来田家,就能找到了。” 胡掌柜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又试探道:“不知姑娘这酒,是用什么做的?真是好酒。” 郑晚儿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也不隐瞒,也瞒不住,以后要是要酿酒,也能打听出来。只要他们不知道最关键的办法,那就没用。 因此大大方方的笑道:“是用地瓜酿的。好了,胡掌柜,今日叨扰多时,不打扰您做生意啦,我们先走了。” 一旁站着一直没说话的郑杨,忙就又搬起轻了不少的酒坛子,跟妹妹一块儿走出门。 胡掌柜送了出来,笑道:“等有消息了,我少不得也要去一趟贵府,谈一谈这酒的事情。” “麻烦胡掌柜,那我就静候佳音了。”郑晚儿笑着跟他告辞。 兄妹俩卖了酒,径直往码头走去。 郑杨心里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喃喃道:“竟然能卖这么贵……”比珍馐楼最贵的酒,还要贵一倍! 而且,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这酒,是妹妹做出来的,生意,也是妹妹谈的。他心疼妹妹辛苦,可是却好像什么也帮不上忙…… 郑晚儿也很开心,趁机又说道:“哥,你听见了吗?胡掌柜刚才说,兴许还要订许多酒呢!到时候,就送你跟小五去念书。你可别再说不去啦,咱们家的这酒的生意要是越做越大了,家里没人认字儿可不行!” 郑杨默默的听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反对,只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将来才可以帮上妹妹。 第四十三章:买布 兄妹俩快走到码头,已经能看到自家摆的小摊儿,郑晚儿眼睛一转,促狭的一笑,小声的跟郑杨悄悄的说了两句话。 郑杨打定了主意,又看见妹妹调皮的模样,无奈的笑着点头。 郑来田已经上工去了,这会又还没到饭点,杨氏把摊子上要准备的都忙完了,这会儿正带着郑棋在一旁闲着。她心里记挂着酒的事儿,也不知能不能卖出去,就有些坐立不安的。 好不容易看见儿女回来了,她忙迎上去,又见郑杨推着板车,上面还放着那装酒的坛子。大儿子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闺女脸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见她迎出来,还大大的叹了口气。 杨氏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先就觉得肯定是酒没卖出去。她心里也有些失望,不过她觉得自己闺女肯定更伤心。因此也不敢露出来,反而小心翼翼的劝道:“……卖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留着自己喝。” 郑晚儿见她娘小心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把个杨氏笑的一头雾水,咋没卖出酒,还这么开心呢? 郑杨见妹妹笑得说不出话,对杨氏道:“娘,酒卖出去了。” 杨氏顿时就明白了,这是闺女拿自己寻开心呢。嗔怪的看了郑晚儿一眼,不过她也不生气,反而很开心,酒卖出去了!她问道:“卖了?多少钱一斤?” 郑棋也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 这会儿在外面,也不方便把银子拿出来给她们瞧。郑晚儿止住了笑,小声道:“四钱一斤,我卖了二十斤,挣了八两银子。” “这么多!”杨氏不禁惊呼出声,忙又捂住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才放下心来。 “胡掌柜还说了,他要把酒送去给他东家尝尝,要是东家觉得好,还得跟咱们订。”郑晚儿笑道。 珍馐楼,那可是大字号,全国都有他们的店子,据说背后还有权贵入股。要是他们定,那得是多少钱啊? 杨氏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娘儿几个说笑了一会,杨氏想起来:“不是说有二十七斤吗,怎么就卖了二十斤?” “妹妹说快中秋了,不是得送节礼吗?正好把酒送去给姥爷他们尝尝。”郑杨就说道。 郑棋就道:“对!姥爷爱喝酒。姐,咱们可不可以拿一点儿钱,给姥姥买块布,做衣裳?姥姥对咱可好了,我们也要对她好。” 郑晚儿摸摸他的头,称赞道:“小五真孝顺,你说的对!” 郑棋就咧开嘴笑了,看见姐姐看着自己笑,忙又用小手捂上嘴。他最近正换牙,两颗大门牙正掉了,郑晚儿因为这事儿逗过他一回。 杨氏看见几个孩子孩子懂事,惦记着自己娘家,不禁眼眶一热,忙掩饰下去,笑道:“给你们也一人做一身儿!” 郑棋听见自己也有新衣裳,欢呼着拍拍手:“有新衣裳穿啦!” 正说笑着,那边郑来田下工了,跟黄大一起走过来,正好听见,黄大笑着道:“小五想穿新衣裳啦!” 郑棋就跑过去,示意郑来田蹲下,趴在他耳朵边叽里咕噜的说了。 郑来田听了,眼里满是惊喜,问郑晚儿道:“真的?” 郑晚儿点点头,不过也来不及多说,已经有人过来吃饭了,一家人就都忙碌起来。 杨氏心里高兴,干活儿更是有劲儿,一点也没觉得累。 等人都吃完了,郑来田跟黄大才吃,一人吃了两大碗,歇了一会儿,就又干活去了。 杨氏带着几个孩子这才坐下吃。 郑晚儿边吃边道:“娘,下午没事儿了,不如我们等会儿就逛逛布店去,咱们这都熟了,东西放这也没人拿,把钱带上就成。” 郑杨却不放心,酒在这放着呢,这酒如今可是贵重东西,就说道:“你们去,我在这里看着东西,再说,我去了也不会选。” 郑晚儿劝了劝,见劝不动,只好由他去。 吃过了饭,郑杨在这,杨氏就带着儿女往镇子里的布店走去。 这布店在镇子中心,一个极好的位置,杨氏带着儿女们进去,她心里还有些感慨,到布店买布做衣裳,这还是从前在家里做姑娘时候的事情了。 自从嫁到郑家,郑王氏把得紧,自家人如今身上的衣裳,还是她从娘家的时候带过去的嫁妆里的布料做的,她身上的衣裳已经磨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自家孩子的更是,大的穿了改了给小的穿,这些年,除了杨老太太心疼外孙们,每年给孩子们做身衣裳,就再也没有穿过新衣裳。 布店掌柜见来客人了,忙迎上来,殷勤的招呼着。 郑晚儿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就问道:“掌柜的,可有什么适合老人的花色?” “您这边瞧。”掌柜的把她引到一旁,他察言观色,知道这是一家庄户人家,只拿了实用的布料给她看。 郑晚儿就让杨氏也过来看。 杨氏摸着手里的素绢布,也很是满意。 郑晚儿就道:“娘,给我姥爷也买一匹布。” “也行。”出嫁这些年,自己都没有孝顺过爹娘,反而还要他们接济自己,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的。 杨氏仔细的选了选,最后挑了一匹石青色的,又挑了一匹黛蓝色。想了想,又挑了一匹鸦青色,嘴里道:“分家了,中秋节也得给你奶那边送节礼,这匹鸦青色的给你奶。” 郑晚儿看着杨氏贤惠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叹道:郑王氏啊,你没有心!这么贤惠的儿媳妇你还不珍惜,图啥? 给老人挑完衣裳料子,郑晚儿就要给杨氏跟郑来田挑。 杨氏连忙阻止道:“我跟你爹就先不做了,挑你们的。”刚才那三匹布就要花不少钱了。 郑晚儿早就料到了,杨氏跟郑来田都是宁愿亏着自己的性格,她就道:“娘,您跟爹不买,那我也不买了。” 郑棋跟姐姐站在一边,鼓着脸道:“我也不买!” “这……”杨氏看着儿女的样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晚儿偷笑了一下,也不等她说话,拿了一匹鸭卵青的绢布,杨氏刚刚看了它好几眼。又挑了一匹苍色的给她爹。 干脆,又给郑杨跟郑棋各挑了一匹墨灰色跟一匹水绿色的绢布,自己挑了一匹藕粉色。 一共是七匹布,85文一匹,595文。 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摸着算盘道:“姑娘买的多,给您抹个零儿,就给590文。” 差不多六钱银子,杨氏心疼的直皱眉,可是摸着那布,心里却又欢喜的紧。 第四十四章:节礼 郑晚儿看着她娘纠结的表情,心里好笑,数出钱交给掌柜的,看了看那堆布,说道:“掌柜的,咱们买了这么些,拿不下,可不可以麻烦您找人跟我们一起送过去?就送到码头那儿就好了,我们在那儿支着摊儿。” 她们买了这么多,给钱又给得痛快,掌柜的还想着做回头客生意,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好说好说,我让我儿子跟着你们一块儿送过去。”说着就去了后头,叫自己儿子推着车,把布都搬上去,跟着母子三人回到码头。 郑杨看着她们满载而归,惊讶的道:“买了这么多。”一边忙着把布搬下来。 杨氏又心疼开了:“花了590文钱呢!” 郑晚儿谢过那掌柜的儿子,看着他走了,听见自己娘心疼的话,笑着道:“咱们也不是乱花钱,这不是都必须要用的吗?等会儿回家的路上,再买些米和面,再提两斤酒给姥爷家送过去,今年的节礼就有了。” 杨氏听见女儿的打算,心里很是慰贴,出嫁这么多年,也能给娘家送回节礼了。这么一想,她又高兴起来。 等郑来田下了工,看见这些东西也是惊讶。 黄大更是道:“嚯,这都赶得上过年了。” 郑晚儿又把自己的打算给郑来田说了,郑来田听了,也很是赞同,感慨的点点头:“这些年,爹娘没少给咱们操心,这都是应该的。” 还好今天推着黄大家的板车来的,不然东西这么多,都没法提回家。 一行人就赶路回村。 到了镇口,郑晚儿看到了上次那个粮店。郑来田的意思,郑家老院那边就先不用送,先米面各买十斤,给杨家送去。毕竟他们成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往那边送过节礼,而杨家却一直接济着他们,他心里感恩,这第一份,得送的厚些。 郑晚儿也很认同,待买好了米面,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才赶到家,吃了饭,各自歇息不提。 过了几日,临近中秋。古时的人们对于传统节日是非常重视的,这样的日子大多要跟家人团聚,因此郑来田上工的码头干脆放了几天假。 码头上的工人不干活,郑晚儿家的酸辣粉摊自然也不用去摆,一家人就商量着要去杨氏的娘家送节礼。 郑来田把黄大家的推车借了来,把米面还有给杨家老两口买的布放在车上,还装了两斤郑晚儿酿的酒、并一大捆晾干的地瓜粉条。一家人简单吃了点早饭垫补,就锁上门赶路。 杨家所在的榆树村跟黄谷庄虽然离得不远,但是中间却隔了一个山头,要过去得绕路,靠脚力得走上一个时辰, 郑来田推着车,郑棋还小,走了一会儿就累了,郑树就把他抱上了板车坐着。 杨氏自出嫁后,难得回一次娘家,心里也很是高兴,一路上都开开心心的说着话,这会又对郑晚儿道:“也不知你舅妈们今天有没有回娘家,要是也今儿个回去,就又见不着了,这也有段日子没见过面了。” 郑晚儿知道她回娘家的机会不多,见她娘高兴,笑眯眯的道:“就是这次见不到,还有的是机会呢。等咱家的房子盖起来了,请我姥一家过来住些日子,好好亲近亲近。” 杨氏忙不迭的点头,脸上笑容更盛了。 走了半日才到榆树村,杨氏一路时不时的跟从前相熟的乡亲们打招呼。 杨家就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进了村拐了个弯,就看见一座建的很是周正的院子立在路边,大门没有关,显然家里是有人的。 杨氏急走几步进了门,就见杨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正低着头择菜,忙叫道:“娘!” 杨老太太听见声音,抬头看清来人,惊喜的道:“哎哟,丫头,昨儿我还跟你爹念叨着你们今年过不过来呢,没想着今儿就来了。”丢开手里的菜迎了上来。 郑杨早就跳下车,跑过去扑进杨老太太的怀里,叫道:“姥姥,我也来啦!” 郑晚儿跟郑树也进了门,都笑着叫“姥姥”。 杨老太太一手搂住小外孙,看见几个孩子,更是笑逐颜开,连连应到:“诶!我的乖孙儿!” 郑来田把车推进院子里,也叫了一声‘娘’,一边又动手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边问道:“爹跟两个舅兄不在家?” “老二一家今天也回外家了,你爹带着你大舅兄上地里看看,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杨老太太说道,她这会才看见这一车的东西,惊讶的道:“这是干啥?” 杨氏回道:“这不是过节吗?给您跟我爹买了点儿东西。” 闺女刚分家出来过,也没有什么积蓄。杨老太太看着那布料是绢布,这可不便宜了,还有两大袋子米面,一坛子酒,这么多东西,可得花不少钱。 她心疼的直皱眉,不赞同的看着杨氏道:“现如今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这钱就该攒着,先把房子盖起来。我跟你爹什么都不缺,花这些钱干啥?我不要,你拿回去,看看能不能退了。” 郑来田一听先就急了,忙道:“娘,这咋行?这么多年,头一次给您买东西……” 郑晚儿忙在一旁道:“姥,这酒没花钱,是咱家自己酿的。这布还是小五专门帮您跟我姥爷挑的呢!” 郑棋也连忙点点头,扯着杨老太太的袖子道:“姥,给您跟我姥爷做新衣裳!” “姥,您就收下吧。”郑杨也在一旁劝道。 几个孩子都有孝心,心里记挂着自己,杨老太太心里满是欣慰,慈爱的摸了摸郑棋的头,叹道:“唉,这布也就罢了,米面你们自己拿回去吃。” “我们自家也买了。”郑晚儿忙说道:“这些就是专门给您的。” 杨老太太见他们坚持,知道劝不动,只好道:“下次可别再买这么多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女声惊喜的叫道:“哎呀,我就说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原来是小妹一家回来了。娘,您也不叫我,咋都站在院子里?快进屋坐!” 郑晚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挑开门帘儿走了出来,身上是半旧的家常衣裳,中等身材,容长脸,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朝她们走来。 是杨大舅的媳妇张氏,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跟郑晚儿差不多大的姑娘,是张氏的小闺女杨彩兰,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容,叫道:“大姑,大姑父。” 杨氏忙应了声,又对张氏道:“大嫂子,我们这也刚到。” 第四十五章:去姥家(一) 几个孩子忙也在一旁见过了礼。 张氏笑着应了,走过来抓着杨氏的手,道:“还好我前两日就回了趟娘家,要不今天可就碰不着了。这过来也不近,可是走累了,娘,您就是看见外孙了高兴,也不能就在这站着说话呀。” 杨老太太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快进屋歇着。” 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进了屋,几个小的跟着坐在了炕上,郑来田父子就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笑着听她们说话。 “怎么不见经文、经武兄弟俩?”寒暄过后,杨氏不免问道。 见她问起自家俩儿子,张氏笑道:“这俩小子,在家坐不住,跟着他爷跟爹一块儿去地里了。” 杨老太太看看日头,起身道:“估摸着也快回来了。走了一路,也饿了吧?我赶紧做饭去。” 张氏忙按住她,自己起身下了炕:“娘,您娘儿俩坐着说说话,我去做饭就成。小妹难得回来一次,得杀只鸡,一家人热闹一回。” “这可使不得,都是自家人,随便吃点就行了。”杨氏一听嫂子说要杀鸡,连忙阻止。 张氏坚持道:“今年我喂了好多鸡呢,鸡蛋多的是,吃一只鸡怕什么?”说着就出门自去厨房。 她这也是跟杨氏交好,看重杨氏的意思,杨老太太一向对大儿媳满意的很,见她这样,心里更是慰贴。见闺女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这也是你嫂子的好意。” 杨氏怎么会不知道?娘家的两个嫂嫂都是好的,杨家没分家,这些年来,爹娘帮扶自家,她们也都二话没有。 她也是个闲不住的,也起身要去厨房,帮着张氏做饭。杨老太太知道自家闺女性子,也不劝,让孩子们在屋里歇着,就跟闺女一块儿去了厨房。 厨房里张氏已经麻利的杀好了鸡,正在烧水准备把鸡收拾干净,见她们进来,忙道:“咋不歇着?这也没多少事儿。” “不累。”杨氏笑道:“在屋子里干坐着,不如咱们娘儿几个一块,边干活边聊天,这才热闹呢。” 张氏见状,也就不再劝。 郑家带来的一车东西,除了两匹布放到了屋里,剩下的吃食都搬进了厨房堆在一旁。杨老太太想着把东西归置归置,就见有一捆灰溜溜的东西,她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细细长长的,用手一掰,还很容易折断,奇怪的问道:“这是个啥?从没有见过。” 杨氏一看,道:“娘,这个是地瓜做出来的粉条,正好,拿些出来泡软了,等会做出来给你们尝尝。” “地瓜还能做出来这玩意儿?”张氏凑上去一看,也觉得稀奇。 杨氏点点头,脸上都是笑意:“咋不行?这做成酸辣粉,还能卖钱呢!” 对着自家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就把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张氏听完,赞道:“晚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也亏她想的出来这样的做法!” 杨氏叹息道:“可不是?多亏了这孩子想出了这么多法子,要不然,就靠那五亩地,要想盖房子,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如今虽然也不够,不过到底是有盼头了。” 杨老太太听完,心里更是欣慰,之前她就担心即使闺女儿一家,分家出来单过了,可是这夫妻俩性子太软,只怕是还要被郑王氏拿捏。 如今见郑晚儿的行事,她的担心放下了一多半。又听说外孙女儿这么能干,杨老太太高兴道:“别看晚儿丫头年纪小,主意却比你们都正!” 张氏见气氛有些沉闷,忙岔开话题:“这酸辣粉是什么做法儿?光听你说着我都要流口水了,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等会就做些来尝尝。” “这有什么难的,我做一次,大嫂子你看一遍就会了。”杨氏就道:“正好有热水,舀些热水先把粉条泡软了,煮出来的粉才不硬。” 这婆媳姑嫂三人在厨房里忙着,这边屋子里,两个小姑娘也凑在一起说着话。 杨彩兰拉着郑晚儿的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气色变好了许多,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咬着牙小声道:“你奶奶可真不要脸,这样的事儿也做得出来,你难道不是她亲孙女?你也是,不会回来报个信儿?别说我爷奶,就是我爹娘也不能看着不管,肯定会想法子的,怎么就想着寻死?没出息!” 杨彩兰比郑晚儿大上一岁,性子直来直去的,很是照顾自己这个表妹。听说了郑晚儿的事,也很是着急,当即就想求自家爹娘上门去看她。只是杨大舅想着这会郑家事多,上门还不够添乱的,这才阻止了。 郑晚儿知道她的好意,心里自然是领情的,见她越说越觉得生气,忙安抚道:“彩兰姐,我知道错了,这不,我们家这不是分家出来单过了?” 杨彩兰早就听家里人说了,也很是为她高兴,二人丢开刚才的话题,小声聊着女孩儿之间的体己话。 正说得开心,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杨彩兰侧耳细听,接着高兴的道:“准是我爷跟我爹他们回来了。”说着忙就拉着郑晚儿下炕。 郑来田早就带着郑杨、郑棋迎了出去,同他们打了招呼。 “姥爷!我可想您啦!”郑棋抱着杨老爷子的腿甜甜的叫道。 杨老爷子哈哈大笑,弯下腰把郑棋抱到怀里:“想姥爷啊?那就在姥爷这住几日,姥爷带你去摸鱼。” 郑棋双手环抱着杨老爷子的脖子,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不啦,家里现在可忙了,我要帮着娘去做生意呢!” 众人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都被逗笑了。 郑杨跟杨大舅的大儿子经文到一旁说着话,杨大舅的小儿子经武比郑棋还要小一岁,见自己爷爷抱着郑棋就吃醋了,着急的拉着杨老爷子的衣摆,不依的叫道:“爷爷,我也要抱!” 杨大舅一把捞起自己儿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呵斥道:“你小五哥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小子吃啥干醋?” 小经武见郑棋得意的看了他一眼,气鼓鼓的瞪着他,却也不敢再闹。 杨老爷子笑了一回,带着众人又回屋里坐下,听见郑棋说什么做生意,不免要问一问。 郑来田心里敬重岳家,忙仔细的把其中的缘故跟杨老爷子细细的说了,末了还道:“……晚儿特地留了些酒,这次带了过来给您老尝尝。” 第四十六章去姥家(二) 杨老爷子听完,赞赏的道:“好哇!晚儿丫头是个有本事的!等会儿我可要好好尝尝我外孙女儿的手艺。” “我今儿也有口福了。”杨大舅笑道。 郑晚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姥爷,要是觉得好喝,我下次还给您送。” 杨老爷子点点头,他听郑来田说那酒的味道如何如何的好,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打发杨彩兰去厨房里:“看看饭做好了没有,摆上酒杯,我跟你大姑父今儿得好好喝一杯。” “诶!”杨彩兰应了一声,就自往外走。 郑晚儿一看,也跟了上去:“彩兰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姐俩就手拉着手,一块儿到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飘满香味,饭菜已经做好了,这姐俩也都是手脚勤快的,忙上前帮着摆碗筷。 忙碌一阵,大家伙儿都围坐在桌前准备吃饭,杨老爷子高声笑道:“快,快把我外孙女儿孝敬的酒拿上来,我要好好喝几杯。” “瞅你急的,还怕谁偷喝了?”杨老太太嗔怪的道,一边拿了酒坛子过来,给他倒上酒。 坛子的盖子一打开,酒香就飘了出来,杨老爷子连忙端起杯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连赞叹:“香!太香了!” 杨大舅从杨老太太手里接过酒坛子,给自己跟郑来田都倒上,端起酒杯咪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不住的点头:“好喝!这酒真带劲儿!” 郑晚儿笑道:“姥爷、舅舅要是喜欢,回头酿了,再让我爹送来。” 他们男人喝酒,妇孺孩子却不喝,张氏在一旁张罗布菜,频频的给郑晚儿兄妹几个夹菜。 郑晚儿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碗,那边张氏夹着一个大鸡腿又要放她碗里,连忙阻止道:“大舅母,我哪儿吃得下这么多呀?” “不多不多,你这孩子,受罪了,得好好补补。”张氏手里的鸡腿不容拒绝的放在她的碗里。 郑晚儿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暖洋洋的,见一旁的经武眼巴巴的看着她碗里的鸡腿,她拿起来递给他。 谁知小不点看了看碗里的鸡腿,吞了口口水,却对她道:“晚儿姐姐,我……我不吃,给你吃。” 郑晚儿见他脸上胖乎乎的,可爱极了,忍不住伸出爪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哄道:“哎哟,我们家经武可真懂事儿。可是姐姐吃不下啦,你就帮帮我吧。” 经武见她这么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郑晚儿连忙摸着自己的肚子,摆出一副撑的受不了的样子。他这才点点头,咬了一口垂涎已久的大鸡腿。 众人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撤下了碗筷,坐在一起喝茶。 杨老爷子虽然喜欢喝两杯,但是却很有度,轻易不喝醉,这会也只是微醺。他还记挂着郑来田家的事,不禁要操心两句:“……家里盖房子的事,可有什么章程?” 郑来田自然也是有打算过的,见岳父问起这事,忙正襟危坐:“家里这些日子做生意,也得了些钱,不过盖房子却不够。我想着,要不先把盖房子的地买了,回头再存点儿钱,再把房子盖上。最快也得明年了。” 杨老爷子听他有规划,点点头,想了一会就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既然要盖房子,索性盖大点,盖好点,回头等杨子成家生子,才能住的开。若是银钱不趁手,我这里还有些钱,回头手头宽裕了,你再还给我也就是了。” 杨大舅也赞同道:“不错,到时候我跟你二舅兄也得过去帮忙。” “这过日子,自家人能帮的上的,只管说。”张氏也忍不住开口:“就上次晚儿那事儿,就不该瞒着我们,倒让这丫头钻了牛角尖……” 郑来田见岳家这样为自己着想,句句都是为自家好的意思,眼眶一热,忙低头掩饰下来,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我……我晓得了,要是有事,肯定会开口的。” 杨老太太怜惜的摸着郑晚儿的头,叹息道:“这样才对,一家子你帮着我,我帮着你,和和睦睦的,才是过日子呢。” “姥,晚儿记下啦!”郑晚儿抱着杨老太太的手撒娇,见屋里气氛有些低落,她眼睛转了几圈,看到坐在一旁的大表哥经文,嘴角一弯,脆声问道:“听我娘说经文哥哥就要定亲了,也不知道我大嫂子长得俊不俊?” 原本坐在一旁认真听长辈说话的杨经文,听清楚了郑晚儿的话,面色瞬间涨的通红,嘴巴动了几下,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张氏这个做母亲的,见有人提起这个话头却很是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拍了拍手,道:“那姑娘俊着呢,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能上得了手,她那性子也很对我的脾气,我看着肯定是个会过日子的!” 杨氏也关心侄子,忙问道:“可说定日子了?” “定了,中秋后就过礼,先定了亲。再看看日子,明年就把婚事办了。过了年,孩子就十八了,成了家我也就放心了。”张氏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日子不经过啊,孩子们一转眼,就都大了。” 杨氏想起了自己还未出嫁的日子,可如今自己女儿也都这么大了,不由得也唏嘘道:“谁说不是呢?孩子们大了,咱们也老啦。” 杨老太太见儿媳、闺女这样说,重重的哼了一声,嗔怪道:“你们老娘还没说话呢,姑嫂俩倒还充上老人了。” 众人说笑了一回,郑晚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提醒道:“爹,娘,时候不早了。” 杨氏正说的高兴,经女儿一提醒,这才惊觉天色已晚,忙起身道:“哎哟,是不早了,得回去了。” 闺女儿好不容易回家一回,这才来半天,就又要回去,杨老太太有些舍不得,忙拉着她:“住上一晚再回去有什么打紧?” 杨彩兰也拉着郑晚儿的手不松,撅着嘴对她道:“就是,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你难道不想再跟我说说话?” “实在是家里事儿多,胡掌柜说,可能这两天就要来信儿,万一人家找过来,我们又不在家,这可不好了。”郑晚儿也有点舍不得:“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回去,我也有自己的屋子了,你就到我家去住些日子?” 第四十七章马车 杨彩兰一听,有些意动,不过想起之前她爹娘说的添麻烦的话,就犹犹豫豫的转头看向自己爹娘。 张氏哪里看不出来女儿的意思,她想了想,还是回绝道:“先不去了,等中秋过去,你经文哥定亲,你们不得过来喝两杯?到时再让你彩兰姐跟你回去做伴儿。” 杨彩兰听母亲拒绝了自己,就有些蔫蔫儿的,不过转念一想,中秋过后也没几天了,这才又高兴起来。 那边郑来田也起身,跟杨家父子俩道了别。 杨老爷子拍了拍女婿的肩膀:“既然有事,我也不留你们了,只是今天说的话却要记着才是。” “是。”郑来田恭恭敬敬弓身应下。 杨老太太见留他们不住,也不再勉强,只拿了篮子到了后院,摘了满满一大篮子菜,又装了一袋子坚果干货,让带回家吃。 郑晚儿一家满载而来,又满载而归。 回到黄谷庄,天已经擦黑了,郑晚儿让她娘歇着,自己去厨房热了些饭菜,简单的吃了晚饭,郑来田推着车,要把车子给黄大家送回去。 郑晚儿提着一斤酒追出来,递给郑来田:“爹,这酒送给黄叔尝尝。这些日子咱家在码头摆摊,人黄叔可没少帮忙。” 郑来田嘿嘿一笑,接过酒:“还是我闺女想得周到。我早就跟你黄叔说了,你酿的酒比珍馐楼的还好喝!他早就想尝尝了,不过也知道是要拿去卖的,也不好意思开口,这回正好。” 郑来田推着车提着酒走了,郑晚儿又装了二斤酒,到了上房,杨氏正在油灯下缝制衣裳,这些日子忙,买回来布也没时间做,只能在晚上这会抽空缝几针,见女儿进来,杨氏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一边问道:“你爹去你黄叔那儿了?” “嗯。”郑晚儿点点头,然后道:“娘,这会儿正好得空,我装了二斤酒,您给许婶儿家送过去吧?就当是中秋的节礼。” 许家帮了自家这么多,杨氏心存感激,且她跟致远娘又要好,一听就放下手里的针线,下炕穿鞋,一边道:“我这就过去,再装些地瓜粉条吧?你姥家给咱们装的核桃干货也都分一些给你许婶家。” “听娘的。”郑晚儿跟着杨氏把要送给许家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她出了门,自己却没有跟着去许家,回屋关上房门,她打算先算一算账。 郑晚儿点好银子,叹了口气。 这些天摊子上的进项加上卖酒的银子,又刨去买东西的支出,家里余下的银子正正好二十两整。 分家的时候一文钱也没有,到现在不到一个月,存了这么多,在郑来田夫妇看来可能是很多了。可是要过上郑晚儿设想的生活,却还远远不够。 如今她们家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先把房子盖起来。可是就像杨老爷子说的,既然要盖,就要盖好的! 除去这个,他们家只分到五亩地,种出来的粮食一家五口只能勉强果腹,却是余不下银子的。要是有些头疼脑热的,都拿不出钱吃药。往后,肯定还要置办些田地才行。 且不说她还想让郑杨、郑棋去镇上念书,两人加起来一年就得六两银子…… 郑晚儿想到这些,不禁伸手揉了揉头。 不过,即使再急,一切还是得慢慢来。她把银子收进柜子里锁好,转身去了厨房,如今天气冷了,洗漱都得烧热水。 等郑晚儿烧好了水,郑来田跟杨氏都回家来了,一家子洗漱完各自歇下。 这些日子都累的很了,这几日也不用干活儿、摆摊,一家子都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个个精神抖擞的。 吃过了早饭,郑来田提起要去郑家老院那边,给郑王氏送节礼。 杨氏忙把东西都准备好,除了上次给郑王氏买的那匹布,另外又拿了二斤的地瓜粉条,昨日从杨家带回来的干货也分了一份出来,添在里面,再把剩下的二斤酒也提过去。 虽然郑王氏不喝酒,可是郑来福喝,总不好黄、许两家都给了,却不给他。 杨氏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跟丈夫商量:“我就不去了,趁这几日空闲,把衣裳都做出来,也让孩子们穿穿新衣裳。”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上次的事算是狠狠得罪了郑王氏,只是那天人多,郑王氏到底顾着脸面不好再发作,这次去了,肯定是听不到什么好话。她虽然不愿意顶撞郑王氏,却也不想白白去受一顿气。 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东西,郑来田不禁又对妻子充满了感激。难为她不仅不记恨郑王氏,还尽心的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当下就道:“我带着孩子们去就行了,你就在家里给孩子们做衣裳。” 郑晚儿也不想去老院,不过,她爹是个老实性子,上回那档子事儿,那边可没占到便宜,郑王氏心里可还憋着气呢,她也怕郑来田自己过去要吃亏,还是跟过去放心些。 郑杨自然也是要过去的,父子俩把东西都拿了,郑晚儿牵着弟弟,准备过去郑家老院。 刚出了门,就见那边驶来一辆马车。 郑晚儿也是头一回见到马车,乡下人家,那些日子宽裕的家里也会套车,不过大多是牛车,再气派些的,也是骡车,也没有用得起马车的。 绕是她前世坐惯了比这还方便舒服的汽车,可是想想如今自家出行靠的还是两条腿走路,她不禁羡慕了。 啥时候自家才能坐上这样气派的大马车啊! 郑棋年纪小,更是拉着他爹叫道:“爹爹,你看,好大的马儿!” 郑来田的印象里,村儿里也没谁家有这个钱财,用得起马车,因而笑道:“嗯,许是谁家来的贵客。” 正说着,谁知那马车直直的向他们驶来,径直停在了他们面前,车帘撩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四处看了看,正好看到停在路边的几人,脸上就绽放出一脸惊喜的笑意,叫道:“来田兄弟,晚儿姑娘,可算找到地方了。”说着,跳下了马车,整整衣襟,朝郑来田拱了拱手。 第四十八章:生意上门(一) 郑来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待看清了来人,又转化为惊喜,想要回礼,可是他手上提着东西,只好点点头算作回礼,说道:“胡掌柜好!” 郑晚儿见是胡掌柜来了,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样子,同郑杨、郑棋一起给胡掌柜见了礼。 胡掌柜笑呵呵的应了,见郑家父子俩手上提着的许多东西,疑惑道:“……这是要出去?” “这不是要中秋了嘛?虽然分了家,可家里老娘尚在,送些节礼过去。”郑来田没有多的心思,直言直语。 胡掌柜闻言,歉意的道:“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郑晚儿知道胡掌柜的来意,连忙道:“不妨事,胡掌柜既来了,上家里坐坐,我们晚些去也不打紧。” 郑来田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是是是,胡掌柜,快屋里坐。” 胡掌柜又拱了拱手,小声对郑家众人道:“你们有事,若是我自己,改日再来也无妨。只是今日,我们的大掌柜也来了。” 珍馐楼遍布全国,据说背后还有权贵暗中参股,大掌柜大概就是统管手下这些掌柜的,东家身边的第一亲近人。能做到大掌柜的位置,在他们眼里可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因而郑来田一听马车里还有个大掌柜,心里顿时紧张不已,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大掌柜都来了,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去看一旁的闺女。 郑晚儿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忙上前笑道:“大掌柜光临寒舍,快快请下来,到屋里喝杯茶。只是庄户人家条件简陋,倒是怠慢了。” 郑来田听了女儿开口,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免又在心里赞叹,还是这个闺女会说话,一样的意思,她说出来就更好听一些。 还没等胡掌柜过去请,马车的帘子重又掀开,里面坐着一个面容白皙的男子,身材微胖,似是不惑之年,自行下了马车,未语先笑:“什么怠慢不怠慢的?覃某不请自来,失礼了。” 他虽然是笑着,可是久经商场,又是一个掌事的,威势十足。 郑晚儿自然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面色不变,镇定自若笑着道:“大掌柜远道而来,先进屋喝杯茶水,歇歇脚吧。” 大掌柜见她从容的模样,不禁有些讶异。这个乡下的小丫头,气度倒是好。 好在他们才出门就遇见了,这会领了二人回去。 郑杨上次同妹妹一起去卖酒,心知这次估计就是要来谈买酒的生意,兴许要一会儿时间,客气的让那车夫也下来歇歇脚。 好在郑棋机灵,早早的就回来告诉杨氏胡掌柜来了,杨氏才急忙烧了一壶茶,这会众人坐下,把茶水端上来,就局促的挨着郑来田坐在一旁。 郑来田听说有钱人家里,喝茶也有精美的茶盅,看着自家的粗瓷大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好茶叶,这也是自家摘了晒的茶……” 大掌柜喝了一口,笑着道:“我看这个就很好,别有一番味道。”说着就看了一眼胡掌柜。 胡掌柜会意,忙放下手里的茶碗,对着郑来田笑道:“上次在您这儿买的酒,送去给东家尝了尝,东家很是重视,特意让咱们大掌柜过来,想着跟您商议一下,拿个章程出来。” 这就是要谈卖酒的事儿了,郑来田哪儿懂这个?闻言,看向坐在一旁的闺女。 郑晚儿接收到她爹求助的信号,从善如流的接口:“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庄稼人,没有做过生意,不知大掌柜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能做到大掌柜的位置,那也是人精,看这情形,就知道这件事,这个小姑娘是说了算的。来之前他也得了东家的意思,因此斟酌着开口:“姑娘这酒,属实是好,不过这酿酒,也不是个轻省的活儿,若是可以,咱们珍馐楼把这酒方买下来,姑娘尽管出个价,这也省事儿不是?” 郑晚儿就知道,如果只是买酒,也没有必要惊动这个大掌柜,让胡掌柜来定下就是了。她心里有数,因此听见这话,也不慌不忙的道:“多谢大掌柜,不过,这酒方,我是不卖的。” 开什么玩笑?真拿她当小姑娘哄?这会卖了,她的确可以不费力气的得到一笔可观的银钱,可是她知道,若是做长久的生意,以后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 大掌柜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连价格都不问一问,一口就回绝了,不禁又开口问道:“姑娘不打算听听我们给多少?” “与其一次买断,不如细水长流。” 大掌柜听见这句话,倒真是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见她气定神闲,却又坚定的模样,他知道这个法子肯定是不行了。 这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这酒却还是要买。大掌柜捋了捋胡须,又道:“罢了,既然姑娘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勉强。再说说这买酒的事,这次先要一千斤。听胡掌柜说,上次跟姑娘定的价钱,是四钱一斤酒。咱们东家的意思,还是按这个价格给。” 郑晚儿见他不纠缠,谈起买酒的事,也正色起来。她原以为要的多,他们必定要压一下价,没想到还能按照四钱银子一斤! 转念一想,他们做生意的,进价就四钱,要卖出去,必定要加价,这可真真是不便宜了。 不过这也说明,珍馐楼的东家认为,即使价高,这酒也能卖得出去,这才一下就定了这么多。 大掌柜见她迟迟不说话,不禁开口问道:“咱们要的多,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能做出来?” 郑晚儿回过神来,忙道:“可以!大掌柜只管放心。只是……上次只是做了二十来斤尝尝,因不知道如何,没有做太多。若是要定,还得准备酿酒用的东西,只怕要月余的时间才能做出来。” “时间倒是不怕,只是这质量却不能变。” 郑晚儿正色道:“大掌柜放心,做出来的味道保准不会变。只是这酒,却得您差人来运的。” 胡掌柜听了,接话道:“这个姑娘放心,东家都安排了,回头您这酒酿好了,叫人去镇上知会一声,我再派人过来运酒。” “那再好不过了。”郑晚儿点头笑道。 第四十九章:生意上门(二) 见她答应的痛快,大掌柜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又说道:“姑娘想必听说过,我们珍馐楼,原先靠的好酒起家,就是如今,我们家的酒,那也是头一份儿的。我们东家的意思,也是要跟姑娘做长久生意,以后姑娘家酿的酒,我们珍馐楼都要了。不过却有一条,这酒,不可再卖与旁人。” 郑晚儿也明白他的意思。这就跟她的酒方是一个道理,东西好,而且只有自家有,这就奇货可居了。 她想了想,珍馐楼的店遍布各地,要的酒肯定也多。而且这酿酒的法子,要想不让外人知道,只能自家人动手,那做出来的量其实也很有限,必定没有精力再做多少。 想通了这节,她就没了顾虑,痛快的答应下来。 生意这就算谈成了,大掌柜击掌笑道:“好,姑娘也是个爽快人。这样,一千斤总共是四百两银子,我这里先付一半的定金,剩下的,等胡掌柜过来运酒再给。咱们须得立个字据,也算是有个凭证。” 郑晚儿也觉得这个方式很是合理,只是听见要立字据,家里因为没人念书,也没有备下。正想要哥哥去隔壁许家借一下,那边胡掌柜却变戏法一样拿出了笔墨纸砚。 待研好了墨,大掌柜拿起笔,亲自写了一份文书,放在一旁晾干了。 趁这会功夫,郑杨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晚儿,要不要拿去让致远帮着看看?”他记得郑晚儿上次说的话,怕被人诓骗了。 郑晚儿其实偷偷瞄了一眼,写的没有问题,不过她却不能直说。见哥哥谨慎的样子,她赞同的点点头:“哥,你说的对,咱也不认字儿,你拿过去让帮忙看看?” 说完,又大大方方的对大掌柜说道:“……家里也没人念过书,也不是不信任您的意思,不过我家头一回做这样的生意,我爹他们怕是有些不放心,我哥拿过去叫人帮着看看。” 大掌柜听了,面上也没有异色,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杨上前,把两份文书都小心的拿起,转身去了许家。没一会儿又回转了,冲着妹妹点点头。 郑晚儿就知道是再没有什么问题的了,拿过一旁的笔,端正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好在上次卖酒过后,她就求着许致远教了她写名字,郑家人都知道的,这会才不会有人起疑。 大掌柜接过笔,也签好了字,吹干墨迹,递给郑晚儿一份,又对胡掌柜点点头。 胡掌柜把一旁的小箱子搬过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子:“这是二百两银子,姑娘点一点。” 郑晚儿也不扭捏,上前查看了一番。箱子里都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子,整整齐齐的放着二十个,她把盖子合上,笑着道:“没错儿的。等中秋后,我们家就赶紧置办家伙事儿酿酒,等好了,再通知胡掌柜。” 说完,她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说了大半日话,竟然已经快到晌午了。郑晚儿邀请他们留下吃饭:“辛苦两位忙了大半日,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大掌柜哈哈一笑,竟然应下了,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要做长远生意,况且东家很是重视她家酿的酒,以后还得打交道,如今先打好关系也不错。 “那您二位稍坐,我们这就做饭。”郑晚儿转头又对着她爹道:“爹,您陪二位掌柜的说说话。” 郑来田没想到,自家一下就赚了二百两,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尚且沉浸在震惊当中。郑晚儿一叫,他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好……好,你去吧。” 银匣子太沉,郑晚儿失意哥哥抱上,拉着一旁也呆呆坐着的杨氏出门,先去了杨氏的屋子。 郑棋也跟着溜过来,还顺手关上了门。 杨氏这会回过神来,看着郑杨放在炕上的银匣子,不禁又打开,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她尚且不可置信的问道:“这就挣了二百两?”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郑晚儿笑道:“娘,后边儿还有二百两呢!不过,接下来咱们家要辛苦一阵子了,一千斤酒呢,要酿出来,可得费一番劲儿。” 杨氏终于回过神来,兴奋道:“娘有的是劲儿!哎哟,这下,咱们盖房子的钱就有了,还能置办上好些地。对了,还得给你哥说个媳妇儿,你哥也老大不小了,先看着,要是有好的,先定下来……” 郑杨也很高兴,不过他听杨氏越说越没边儿,红着脸打断道:“娘,您越说越没谱儿了。再说了,这些银子,都是晚儿挣的,不得先听听她有什么打算?” “对对对!”杨氏没口子的答应,又转过头问郑晚儿:“都是我闺女儿能干!晚儿,你说咋花就咋花!” 郑晚儿难得见她哥闹个大红脸,又见杨氏问她,忍不住笑出声,道:“啥你的,我的?都是咱家的!该咋花,咱们一家商量着来。这会儿啊,还是先想想做什么菜招待两位掌柜。” 杨氏此时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也想不到别的。 郑晚儿想了想,对郑杨道:“哥,还得你跑一趟,去村头的铺子里割五斤肉回来,你看看,再到谁家买只鸡回来,,多做些荤菜。” “行!我这就去。”郑杨接过钱,手里牵着郑棋这个小尾巴出去买肉。 郑晚儿把银匣子盖上,道:“娘,咱们先把银子锁柜子里,先出去做饭吧。接下来有的忙了,到了晚上,咱们一家再商量商量。” “诶!”杨氏开了柜子,把银匣子藏在深处,又锁好。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钱,她总觉得不放心,反复检查了一下,见确实锁好了,这才随郑晚儿一块儿到了厨房。 “我听大掌柜的口音,像是南方人,他们爱吃白米饭,咱们今天就蒸米饭。”郑晚儿说完,快手快脚的把米舀出来,洗好倒在锅里,盖上盖子。 因为郑晚儿手艺好,同样的东西由她来做,味道就是要好上许多。因此如今来人的时候,杨氏已经很习惯让女儿来做饭。她就在一旁打下手,这会也已经生好了火。 第五十章:生意上门(三) 那边正蒸着米饭,郑晚儿又拿了一大把地瓜粉条放在盆里,杨家带回来的干货里还有干香菇,也捧了一把装一块儿,用热水泡好。 她提着一旁装着青菜的篮子,到井边打水洗干净了又拿回去,再把一会儿要用的配菜、佐料切好,郑杨就一手提着肉,一手抓着鸡回来了。 “……买了肉回来,也不知谁家有鸡卖。正好路上遇到黄婶,听我说了,就上她家抓了一只。” 郑棋却不管这些,凑到杨氏身边撒娇:“娘,等会儿做完饭,给我在灶里埋两个地瓜。” 杨氏点点他的小鼻子,宠溺的道:“好~” 郑来田在那里陪着客人说话,也不好去叫,好在郑杨也会杀鸡,磨好了刀,就提着鸡去了外面。 郑晚儿拿过一旁的肉,五斤的肉很是有些重量,她收拾干净,切下来一块。 这是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干脆切成块,倒进锅里烧开水,煮出浮沫后又捞出来,重新用水洗干净。然后重又倒进锅里,加油煸炒了一会儿,再加入八角、桂皮 、跟姜片,又倒了些酱油,等炒出香味了,倒了两碗水进去,再放上盐,盖上盖子炖着。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肉香味已经飘满了厨房。郑晚儿捞出泡软的地瓜粉条,用清水洗了一下,倒进锅里跟肉一块儿炖着。 郑杨也把鸡收拾好了,郑晚儿接过来放在案板上,斩成小块。 约莫过了一刻钟,郑晚儿又揭开盖子看了看,锅里的猪肉炖粉条汁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撒了一把葱花,就盛在盘子里。 然后又做了一道回锅肉,香菇炖鸡汤,再炒了几个素菜,并一盘子炒花生米好用来下酒。 饭菜都准备停当,那边杨氏早已摆好了碗筷,大掌柜看着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竖起大拇指,对着郑来田道:“来田兄弟好福气啊,你家这闺女,做饭也是一把好手!” 郑来田在里面陪着说了这许久的话,也放开了许多,笑着道:“粗茶便饭,二位不要嫌弃才是。今天高兴,咱们得好好喝两杯!”说着,拿起一旁的酒坛子,先给两位掌柜斟满酒,这才给自己倒上。 胡掌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郑晚儿的事,这会调侃道:“晚儿姑娘上次还馋酒喝,这会儿不喝上一杯?” 郑晚儿笑的眼睛弯弯的,脆声道:“不啦,这些酒恐怕还不够你们喝的,我就不跟您抢啦!”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 郑来田举起手里的杯子,道:“我先敬二位一杯。” 大掌柜饮尽了杯中的酒,不由得再次道:“果真是好酒!” “不错,上次只得浅尝了一杯,今日可要好好喝上几杯。”胡掌柜放下手里的杯子,举筷伸向那碗猪肉炖粉条。五花肉炖的咸鲜软糯,他在心里暗暗道了声好。却见里面的配菜,是面条一样细细长长,却又晶莹剔透的东西,从未见过,夹了一筷子尝了。 它不像五花肉一样软糯,却是有些弹牙,里面浸满了肉香,竟是感觉比肉还要好吃!不由得奇道:“这是什么新鲜东西?味道真真儿的好!” 郑杨一看,笑着回道:“这是地瓜粉条,晚儿琢磨出来的,也是用地瓜做的。” 胡掌柜却是又夹了一筷子吃了,再次细细的尝过,赞叹道:“晚儿姑娘心思巧妙,这地瓜到了你手里,不仅能酿酒,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 大掌柜见他这样称赞,心里觉得他有些夸大,不过却也好奇,夹了一筷子尝了,顿觉胡掌柜所言不虚,一连道了三个好。 郑杨见他们夸赞妹妹,简直比夸他自己还开心,话也多了几句:“这是一种做法,我们家在码头上摆摊儿,卖的酸辣粉,也是用这个做的,人人都夸好吃。” “哦?”大掌柜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尝尝。” 郑杨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多嘴说这一句,妹妹做饭累了半天,才吃了两口饭,难道又要让她去动手?他在想着怎么拒绝。 谁知郑晚儿听了,却起身道:“正好那里还有泡好的,我这就去做两碗出来,给您跟胡掌柜尝尝。”说着就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端出来两碗酸辣粉。 大掌柜一看,卖相很是不错,况且他也嗜辣,这个酸辣粉闻起来酸酸辣辣的,正对他的胃口。 他慢慢的挑起来一筷子吃了,嘴里尝到味道,眼睛就是一亮。因为在吃着饭,郑晚儿就做的小份儿的,这样既能尝到味道,也不会占着肚子。 大掌柜几口就吃完了一小碗,把汤也喝了个干净,抬眼一看,那边胡掌柜的碗里也干干净净的了。他抹了把嘴,心思已经转了几个来回,才又笑着开口:“恐怕又有个生意要跟晚儿姑娘谈了。” 郑晚儿一点都不意外,她今儿做这猪肉炖粉条,也是有些自己的心思在里面的。见大掌柜开口,她心里已经有数了,不过面上却装作一副奇怪的样子,问道:“还有生意?” “不错。”大掌柜指了指装酸辣粉的空碗,说道:“就做这粉条的生意。” 胡掌柜听着他的话音,知道这话不会作假。寻思了一番,粉条的味道这么好,不管是当做主食,还是配菜,都很好吃。这个生意,确实做得。因此也开口道:“我们大掌柜既然说了,晚儿姑娘,你觉得如何?” 郑晚儿假装思考的样子,过了良久,才把她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地瓜的市价是二文钱一斤,一百斤的地瓜可以做出二十斤的湿粉条来。每五斤又可以晒出一斤干粉条,粉条晒干后好保存,易运输。若是这样算的话,每一斤干粉条65文钱吧?” 大掌柜听了这一番条理清楚的话,默默的也在心里算了算,按她的算法,一斤湿粉条也就是13文钱。 见他不说话,郑晚儿以为他是觉得贵了,忙又说道:“做粉条工序繁琐,每斤也就挣您三文钱。说句实话,一斤粉条可以煮出五碗酸辣粉,我家卖四文钱一碗,还挣得多些。因着是您,我才想着同您做这个生意。” 第五十一章:生意上门(四) 大掌柜心里自然也能算明白这笔账,不过在商言商,他也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她要的利润确实不多,再低,只怕就不能接受了。不如…… 心里盘算好,他才笑着道:“说的是,也就赚个辛苦钱。这样吧,我给你十六文一斤。不过,这粉条能做些什么菜?你得写给我。” “这个自然没问题!”郑晚儿听他自己把价格提了三文,心里更是高兴不已,菜谱什么的,就当赠送了,反正她也没指着这个挣钱。 大掌柜笑着道:“既然定这粉条,也是长期要的,不如还立个字据,先定一年的。同样,这粉条,你也不可再卖与旁人。” 郑晚儿点点头:“这是当然,等吃了饭,咱们再写一份字据。” 见他们把事情谈好了,郑来田忙又举起酒杯敬他二人。 待酒足饭饱了,大掌柜的吃了一碗茶,歇了歇,忙又张罗着写字据。 这次的字据却是胡掌柜代写,郑杨又拿去让许致远帮着看了,二人这才签下自己的名字,照样一人一份保管好。 大掌柜拿出了八十两银子,交给郑晚儿:“这次先也要一千斤的干粉,做好了通知胡掌柜,他自会叫人过来运。” 郑晚儿见他这次给的是全款,想必也知道,这么大的工作量,她们家必定是要请人做才忙得开,需要银子。也没有推辞,收了银子,又道:“那我把菜谱告诉您……我来说,胡掌柜的劳烦您记一下,我不会写字儿。” “行,你说吧。”胡掌柜又拿起笔,粘了粘墨。 郑晚儿慢慢的报着菜谱,把猪肉炖粉条,酸辣粉之类的,共报了五道菜给他。胡掌柜写完,又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这才收了起来。 大掌柜的起身整了整衣服,告辞道:“事情了了,我这里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去找胡掌柜,他会捎信儿给我的。” 郑来田一家都起身,把人送至门外。 胡掌柜因着收拾东西,落在后面,郑晚儿悄悄拿了二十两银子塞给他,嘴上还道着谢:“多亏了胡掌柜,我们家才能做成这笔生意。” 胡掌柜本就见她处事周到,又不圆滑,心里有些欣赏,现在看来,却又不小气,舍得让利,心下更是赞赏。不过他推拒了郑晚儿递过来的银子,也小声道:“姑娘不用这样客气,是你家的酒好,才做的成这笔生意。也因为我发现了这样的好酒,东家还给了赏赐。” 郑晚儿见他不贪心,心里对他的敬意又多了一分,收回了手,笑道:“等酒酿出来,我再送胡掌柜一坛子酒尝尝。” “这个胡某却是要收下的!” 送走了二位掌柜的,一家人才进了屋。 家里今天赚了这么多的银子,郑来田心里可以说是特别开心!可是方才他一直陪着二位掌柜,只得强按下来。这会只剩下自家人了,他的高兴溢于言表,可是想了一会儿,又开始发愁,担忧的问自己闺女:“这一下子接了这么多活儿,咱们家那五亩地的地瓜肯定不够。而且活儿太多了,一个月,咱们哪怕是不睡觉,恐怕也干不完。” 杨氏听丈夫这么一说,也开始着急起来:“哎哟,说的是呢!” 郑晚儿看着爹娘着急的样子,没急着说话,转头看向郑杨。 郑杨见状,也以为是妹妹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家的五亩地大概可以产一万五千斤的地瓜,酿酒是够用的。一个月的时间,也能弄的出来。地瓜粉条……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要产出一千斤的干粉条,应该需要二万五千斤的地瓜,如今地里的地瓜都熟了,倒是好买,就是人力不够,怕是要请人。可是咱们这两个都是因为没人知道法子,做不出来才能挣钱,若是要请人,那难免要泄露出去……” 而且,大掌柜能给他们这个价钱,就是因为奇货可居,若是人人都会做了,那也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这倒是一个难题,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郑晚儿暗暗点头,她是想着慢慢引导郑杨,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么多,找出最关键的点,她的哥哥也是很聪明的。 见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模样,她才笑吟吟的开口:“爹,我想着,咱们家里事情多,您码头上的活儿,还是先辞了。另外,咱们家的摊子,也没有时间去摆了。” 自家闺女主意多,而且还样样都算准了,郑来田不知不觉中,已经拿她当了主心骨,闻言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只是杨氏想到自家的摊子不能摆了,有些心痛,一个月也能挣八两银子呢!不过眼下,还是酿酒的事情最要紧。 郑晚儿见众人都没有意见,才接着往下说:“我早就想好了,酿酒的法子,还是不能透露给外人,只能咱们辛苦一些,亲力亲为。不过爹说的对,咱们哪怕是三头六臂,也做不了这么多事儿。” “不如,咱们开个作坊,请村儿里的人来帮着做。” 郑杨听了妹妹的话,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还跟大掌柜立了字据,这粉条不可卖给别的店。请村儿里人来做,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他们若是学会了,自家做了卖出去,虽然不是咱家卖的,只怕也不好。” “不错,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儿,让他们谁也不会说。” “你可是有法子了?”郑杨看着妹妹笃定的样子,不禁问道。 郑晚儿点点头,微笑着道:“咱们实行股份制,分红!” “分红?”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连粘在她身边的郑棋,也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她。 其实这个年代已经有了股份制的雏形,比如一个大生意,有大东家、二东家,大家按份子的多少来分红。不过,在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家族制的,鲜少有与外人参股做生意的,更遑论是一个村儿的都入股? 不过在她的前世,这样的却并不稀奇。最常见的是农村的土地股份制,而另一种,就是集体企业的分红。 第五十二章:村里人人是股东 “不错。”郑晚儿解释道:“咱们要是请人做,人家学会了,肯定会自个儿做了去卖。不如让大家都入股,都有钱赚。而且还要告诉他们,做粉条的法子一定要保密,若是传了出去,人人都会做了,那这东西也就不值钱了。” 郑杨听了妹妹的法子,恍然大悟道:“没错,这样一来,肯定没有人会往外说了!” 郑晚儿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如何实行,慢慢的说给郑杨听了,见郑杨点点头,表示都记下了。然后才又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爹,咱们家不是要买盖房子的地吗?我看您不如请了许叔,这会儿就过去村长家,顺便把办作坊的事儿,也一块儿说了。我哥都明白了,让他也跟着过去跟村长细说了,请村长主持,找一个地儿,就把作坊办起来。” 郑来田听见闺女还要带着村里人一块儿赚钱,他本来就是厚道的性格,并不会因为自家钱挣少了就不痛快,心里也很高兴,道:“我看行!我这就去。” 他风风火火的就要走,郑晚儿忙拉住他:“爹,我还没说完呢。这事儿既然是咱家挑头的,那作坊要用的一应器具,也是咱们家负责出钱。反正左右不过是些木头架子,木盆,还有过滤的布,也用不了几个钱。不过,这作坊的分红,咱家要拿一成,剩下的,就是村儿里人自己分,这个也跟村长商量一下。至于这剩下的怎么分,就让村长跟村里能主事的老人再商量。” “行!”郑来田应下来,见闺女这次没什么要说的了,这才带着儿子出了门。 郑棋抱着姐姐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崇拜的看着姐姐:“姐,你太厉害了,一下赚了这么多钱!” 郑晚儿捏了捏他的小脸,故作叹息:“唉,可是咱们接下来要干可多活儿啦。” 郑棋连忙拍拍小胸脯,保证道:“小五也能干活,我来帮你!” 看着聪明活泼的弟弟,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而且家里还有一次不小的进项,她又想起那件事,跟杨氏商议道:“娘,我想着,等这次忙完,就让我哥跟小五去镇上念书去。” 之前家里过得紧巴巴的,她知道杨氏心里总觉得亏待了孩子们,因此也不敢提,怕她又多想,这次却有些底气了。 她接着道:“我都跟致远哥打听好了,镇上的私塾一年是三两银子。咱们家如今有了卖酒的生意,不止这四百两,以后还有呢,供的起两个人。而且,您今儿也看到了,咱们家跟人做生意,不认字儿可不行。” 杨氏自然也看到了,家里没个读书人,字据也要人帮着看。况且,哪个当娘的心里,不想给孩子最好的?只是家里穷,也不敢想。 自己闺女提出来了,而且,这钱说到底也是因为闺女才赚到的。兄弟姐妹和睦,她心里也欣慰的很,听闺女说完,她不住的点头:“你说的对,娘都听你的!” 郑晚儿没少在郑家兄弟俩面前念叨读书认字的好处,小郑棋已经被自己姐姐深深的“洗脑”了,这会听说要送自己去念书了,高兴的蹦了起来,然后又紧紧的抱着姐姐,保证道:“我……我一定好好念,绝不浪费姐花的钱!” 看见弟弟高兴,郑晚儿的一颗心里,也塞满了欢喜:“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不仅要自己学,回家来还要把学到的都教给我。” “嗯!你放心吧!”郑棋重重的点头,心里想着,姐姐这么辛苦赚的钱,送他去读书,要是不好好学,可太对不起姐姐了! 母子三人坐着说笑了一会儿,郑晚儿借口累了,回了自己屋里,坐在炕上,心里默默的计划着要准备的东西。 一百斤的地瓜可以蒸出来二十七八九的中酒,头酒跟尾酒再复蒸一遍,也能出七八斤。这样算起来,一百斤地瓜大约可以蒸出三十五斤酒。自家五亩地的地瓜,正好够这次用。 地瓜倒是暂时不用买,只是蒸酒的蒸桶,还须得再去订做一些,还有装酒的坛子、酒曲。 另外,一千斤的酒,如果还一桶一桶的蒸,那肯定来不及,要多个一起蒸才行,这样,还得买上一些大锅。 粗略的一想,竟然就有这许多的事情要做。 她忍不住倒在炕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缩进去,本来就想着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郑晚儿恍惚间感觉有人在拍她,慢慢的醒过来,原来是杨氏过来叫她起床吃饭。 郑晚儿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天都黑了,屋子里已经点上了油灯,她不禁惊讶道:“我睡了这么久?” 杨氏摸了摸闺女的脸,心疼道:“定是这些日子累狠了。快些起床,吃了饭再接着睡。” 郑晚儿掀开被子坐起身,一边穿鞋子,一边问道:“我爹跟我哥回来了吗?” “也才刚进门呢。” 母女俩又一起到了上房,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郑来田父子三人坐在桌旁,见她们来了,这才开饭。 郑来田一边吃,一边说起自家买盖房子的地的事儿:“村长说,明儿就过来,看看咱们要哪块地,先给划好地方,再把银子一交,就成了。明天我先跟你许叔一起去看看,选块大点儿的地。” 郑棋忙把下午的事儿告诉父亲跟哥哥:“……姐说,等咱家的酒酿好了,就让我跟哥哥都去念书!” 郑来田一直就很是敬重读书人,自家儿子要去念书,也没有不同意的,开心的连连道好。 郑晚儿却还关心作坊的事,问道:“哥,跟村长说了入股分红的事儿吗?村长咋说?” “嗯!”郑杨笑着道:“我把你交代的,都一一跟村长说明了,村长也同意,今天算是商量定了,村长说,这两天得空,他就把这事儿跟村里人说了,等中秋过后,就把作坊办起来。” 郑来田呵呵一笑,得意的道:“何止是同意?他高兴的今晚恐怕都要多吃两碗饭,这也是造福乡里的事。还夸咱们家来着,说咱们有好事儿肯想着乡亲,仁义!夸咱们家的孩子有出息!” 第五十三章:置办东西 郑晚儿放了些心,这件事情定了,她就能专心的忙酿酒的事了。 她把接下来自家要做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哥哥,你明天再去李木匠家里,定上十个上次做的那种桶,再做十根竹筒。” “行。我嘱咐他尽快做出来。”郑杨应下。 “爹,咱们得去趟镇上,把其他的东西买回来。” 郑来田忙不迭的道:“诶,明天量完了地,咱们就去。” 杨氏眼巴巴的看着郑晚儿,问道:“晚儿,那我呐?” 郑晚儿见她娘一副生怕被落下的模样,笑道:“等我哥回来,你俩一块儿上山捡些柴火,咱们家要蒸酒,可得费不少柴。” 一眼望见旁边的郑棋嘟着嘴,郑晚儿忙又补充道:“我们小五就跟着我,帮我跑跑腿。” 见自己也被分派了“任务”,郑棋这才开心的笑了,重重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郑杨前脚出了门去李木匠家,村长后脚就带着人登了门。 郑来田连忙迎上去,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劳烦您这大清早的跑一趟。” 因着昨天的事情,村长对郑来田一家的映像更好了,笑呵呵的道:“在家也没事,不如这会就把地划出来,免得你还在家等着我来,耽误一天功夫。” 自从上次说了要先把地买好再盖房子,郑来田其实就在周围看过,又叫着许井文一块儿参谋,早就看好了一块地,就在许家隔壁。郑晚儿也去看过,空地很大,背靠着山,视野开阔。 郑来田带着村长一行人出门,来到旁边的空地,昨夜一家人就商量好,如今手头银钱宽裕了些,既然要买地,就买的大些。 村长带着人量好地,对郑来田道:“总共是一亩二分地,这是荒地,价钱也便宜,二两四钱银子。正好一会儿我也要去镇上官府里办地契,你今儿交上钱,随我一块儿去把地契办了来。” “诶!我这就回去取钱。”盖房子的第一步迈出去了,郑来田看着眼前的地,仿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心里的高兴无法言喻,迫不及待的就要拔腿往家走。 村长见他似乎忘了自己还在场,不过也不怪罪,笑眯眯的拉着郑来田:“不忙,我也得回家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在村口集合,再一块儿去。” 郑来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应下了,客客气气的送走村长,转身回了自家,高高兴兴的喊道:“这事儿妥了,等会就随村长一块儿,去把地契办好。” 郑晚儿早就在家等着了,见状连忙迎上去,道:“爹,要不这就去镇上?正好咱们还要去买酿酒要用的东西。” 因着这次要买的东西多,黄大家的小推车肯定装不下,郑晚儿打算着,干脆把自己要的东西都选好,再要掌柜的找人给送过来。 既是这样的打算,除了带着钱,其他也没有什么要带着的,郑来田带着一双儿女出了门,走到村口,稍等了一会儿,村长才过来,这才结伴去了镇上。 因着办地契,手续繁琐,郑晚儿怕耽误太久时间,跟她爹商量了,兵分两路,郑来田跟着村长去办地契,她还带着郑棋去买东西。 闺女办事儿,他没有不放心的,郑来田点点头同意了,不过还是把两个孩子送到j杂货铺,这才跟着村长走了。 他们来了几次,次次都买不少东西,给钱又爽快,杂货铺的掌柜的早已认得人了,见二人又来了,他两眼放光,热情的迎上去:“两位来啦,这次要买点啥?”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同他打了招呼,眼睛环绕店内一周——她记得从前也有见过这里摆着有铁锅卖,果然,就见角落里放着的大铁锅。 她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大锅做的很厚实,质量很不错。 掌柜的察言观色,忙笑道:“这是积年的师傅做出来的铁锅,放在我这里寄卖,质量那是没得说,用过的没人不说好的,价钱也便宜,50文一口。” 这个价钱,确实不贵。 郑晚儿道:“掌柜的,这个锅你这儿现在有多少?” “这刚送来一批,总共十口锅,刚摆出来呢,姑娘你就来了。” 郑晚儿一听,正好!当即就道:“我全要了。” 掌柜的听了惊异不已,这一口锅,普通人家就要用上许多年呢!他生怕这小姑娘听错了,忙问道:“十口锅呢!” 郑晚儿见他不信,笑着点点头,肯定道:“十口锅,我全要了。不仅这些,那边的大坛子,可以装100斤的那种,我要60个,再要二十个小酒坛。另外酒曲要50斤,还要50个大木盆。”木盆如果请李木匠来做,价格定是要便宜些,不过因着时间紧,李木匠还要做蒸桶,不如在这儿一并买了,也不用耽误时间。 掌柜的连忙拿纸笔记下来,又复述了一遍,都对上了,这才拿算盘噼里啪啦算好了数,报了价钱,才问道:“这么多东西,得要些时间准备,要不,明天我再找人给姑娘送回家?”这可是单‘大生意’,掌柜的态度更是殷勤。 郑晚儿也正是这个意思,她拿了一两银子交给掌柜的:“这个是定金,剩下的您把东西送到了,咱们再结。掌柜的,我要的急,一定要尽快送。”然后又把自家的地址说了。 掌柜的接过银子,仔细的记下,一边道:“您放心吧,明儿一准给您送过去。” 这边事情说定了,郑来田还没回来,郑晚儿干脆又带着弟弟去了布庄,两家店离得不远,没几步路。又在布庄挑了些适合用来过滤用的过滤布,付了银子,让送到杂货铺。 等送布的伙计一走,郑晚儿对杂货铺的掌柜笑道:“麻烦掌柜的,明儿一块帮我送送。” 这个是小事儿,掌柜的拍着胸脯应到:“没问题,明儿一块给您送到家。”他极有眼色,见这姐弟俩这会也不急着走了,似乎是在等人,忙请她们坐下慢慢等。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郑来田跟村长才说说笑笑的进了杂货铺,郑来田见闺女也买好了东西,便接了二人,一块儿回家。 第五十四章:送节礼 还没有进村,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孩儿蹲在村口,似乎是在等人。郑棋眼睛好,一下就认出来了,疑惑道:“那不是四哥吗?” 郑棋口中的四哥就是郑来福的小儿子郑林,他也看见了这一行人,不过却不急不忙的,也不上前,依旧站在原地等着。 众人到了跟前,郑来田问他:“小四,你在这儿干啥?” 郑林这才站起来,抬起一张脏乎乎的小脸,吸了吸鼻涕,慢吞吞的道:“大伯,我奶让我在这等着,看你回来了就叫你过去。”说完,他看见郑棋手里捏着一块糖糕,就不错眼儿的盯着。 郑晚儿虽然不喜郑家老院的人,不过郑林只是一个小孩子,见他这样,忙打开油纸包拿了一块儿糖糕递给他:“小四,你先回去,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郑林伸手接过,忙塞到了嘴里,点点头含糊的应了两声,这才转身回去。 村长家就在附近不远,见状,对郑来田道:“既然你有事,也就不请你上家里坐了,我也先回去。上次你说的事儿,已经有个章程了,这两天我就跟村儿里人都说说。” 郑来田忙拱了拱手,跟村长道了别,带着儿女往家里走,他这才记起来,原本要准备送去郑家老院的酒,已经拿来招待了二位掌柜的,不由得懊恼道:“……方才也没想起来,应该再打二斤酒。” 虽然剩下的那些当节礼送过去,在村儿里也算上等的节礼了。不过即使那是自己的娘,他也不得不承认,郑王氏惯会鸡蛋里挑骨头的,这东西少了一份,他心里莫名有些犯怵。 郑晚儿仿佛知道她爹心里在想什么,点了点她爹手里提着的另一包糕点,笑道:“没有酒也不打紧,我特意买的这个枣泥糕,本来就是打算给我奶的,又软又甜,老人吃也好克化。” 枣泥糕用料讲究,价格也贵,一斤要25文钱,他手里这个重量,怎么着也得有两斤。 郑来田原本以为这是孩子们买了自己吃的,听闺女这样说,更是觉得闺女懂事,有孝心。 村儿里人家送礼,单单拿一斤枣泥糕,也是很好的礼了,郑来田不免放下心来。 杨氏跟大儿子正在院子里整理上午捡来的柴火,见他们回来了,忙迎上去:“……可算回来了,娘那边儿早早的让小四来叫了几遍,也不说啥事儿。” “刚才进村儿的时候,小四就在门口等着。”郑来田进屋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我这会就过去看看。” 杨氏听他说这会就要过去,忙道:“要不吃了饭再过去?” 这都中午了,又忙了半天,郑来田也有些饿了。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道:“先去看看,回来再吃。” 郑晚儿早就把准备给老院那边的节礼拿了出来,郑来田拿上东西,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 杨氏见状,只好随他们去,自己留在家里做饭。 郑杨走在后头,小声的跟妹妹说着悄悄话:“……今儿碰到了黄婶儿,听她说,昨天大姑回来了。” 自从上次他们家请吃饭,郑来福大闹一场后,郑王氏对他们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怕是这边送东西过去的时候,郑王氏也不会给一个好脸色。 可是这郑大姑刚走,郑王氏就让郑来田过去说话,而且还催的这样急,就算是郑杨,也不得不多想——听小五说,上次在码头摆摊儿,还被郑大姑给瞧见了。 郑晚儿听说郑大姑昨儿来过,心里就有数了。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见郑家老院门口站着田氏跟郑来福,见她们来了,田氏高声笑着招呼道:“哎哟,大伯一家如今可是大忙人,轻易都见不着面儿了。”郑来福却没说话,转身回了院子里。 她是做弟媳的,郑来田听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有些不对,却也不好说什么,带着孩子们同她招呼了一声,也往院子里走。 “这些东西,是给娘的?大伯家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上次办的那个席面,在咱们村儿,那也是头一等的。”田氏跟在后面,嘴里也不停歇,眼睛更是像粘在了郑晚儿一家带来的东西上。 郑晚儿掩下心里的不耐,面上虽然带着笑,可这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淡淡的道:“这不是中秋了吗,给我奶买些东西。哪怕自家不花用,也不能亏着老人的,什么过得好不好的。” 正说着话,就到了上房。天气凉了,老人家又更畏寒些,郑王氏的屋子早早的就换上了厚厚的门帘子。待掀开门帘子进去,就见郑王氏一如既往的挺直着腰杆坐在炕上,郑来福笼着手坐在下边的椅子上。 这些日子忙,郑来田也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郑王氏又从来不往他们那边去,许久未见,郑来田心里也生出些许的亲近之意。 他上前拱了拱手,笑道:“娘,昨日就说过来,偏有事耽误了,今儿上午又去了镇上一趟,这才回来。” 说着,他稍抬了抬手,指着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节礼,道:“给您准备了些东西,这布是孩儿他娘给您选的,还有一些干货,也是从我岳父家带过来的。另外就是些地瓜粉条,还有孩子们孝顺您的两斤枣泥糕……” 他这里说的高兴,郑王氏盯着那一堆的东西,听大儿子说着给她买了些什么,脸色却越来越黑。 昨天大闺女回来送节礼,还带来了一个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消息——大儿子一家竟然在码头上摆了个吃食摊子,卖酸辣粉,四文钱一碗,带过去多少都能卖完。 一碗就四文钱,这一天下来,就不知道要赚多少!竟然就只舍得买这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不光这样,闺女儿还说,才刚刚分家,这大儿子一家就去她铺子里,买了好些米面,很是舍得花钱。问题是,刚分家,他们哪儿来的钱?定然是没有分家的时候,偷偷藏下的钱! 一家子丧良心的,亏得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大儿子、大儿媳是个老实性格,没想到,背地里奸的很,连她都被骗过去了! 郑王氏想到这里,脸色更是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 第五十五章:分一杯羹 “如今你家发达起来了,日子过得好了,嫌弃我这个孤老婆子了。要见你一面,还要三催四请的。” 郑王氏冷冷的瞪着自己大儿子,皮笑肉不笑的,接着道:“我好歹生养你一场,怎么,如今你施舍些东西,是还想要我老婆子感恩戴德的跪下来谢你?” 郑来田一愣,他原本是想着,多久不见,找些话说。再来,他把带来的礼一一说给郑王氏听,也是因为觉着自家孩子懂事,有孝心,想让郑王氏这个做奶奶的听着也高兴高兴——儿孙孝顺,哪个做老人的不开心? 没想到,郑王氏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郑来田急切的摆摆手,急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进来站在一旁的田氏见状,忙撇了一眼郑来田家的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跟进来叫过人后,就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不过这会儿,听见郑王氏的话,脸上的笑都淡了下来。特别是郑晚儿,分明有些生气的样子了。 田氏想起今天叫他们过来的目的……她知道如今在郑来田家里,这个小丫头很是说的上话,大伯又是个疼孩子的,要是真的惹怒了她,这事情就难办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拿起一旁郑来田带来的绢布,凑到郑王氏面前,笑着道:“娘,大伯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您瞧,给您买的这布,想必是花了许多银子的,这样好的料子,是在镇上的布庄买的?大伯一家可是孝顺您的。” 她故意把“银子、镇上”这两个词咬的重了些,生怕郑王氏还不明白,又悄悄向郑王氏使了个眼色。见婆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退到一边。 郑王氏清了清嗓子,语气稍微和缓下来,抬起下巴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说道:“罢了,你先坐下,咱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 郑来田虽不知他娘为何突然又改了态度,不过总算是没有发脾气了。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椅子上。 那边田氏见状,忙也热情的拉着郑晚儿兄妹几个坐了。 郑王氏见儿子“惧怕”的模样,心底却升起一股满意和不屑——看来,大儿子心里还是怕自己的,既然这样,也不怕他不听话。想到这里,她板着脸,问道:“听说,你在码头摆了个摊子,卖酸辣粉?” 原来她说的“发达”是这个意思,郑来田这次却不敢轻易回话了,怕又说错了什么,惹她发脾气。可是郑王氏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也不能不回……他斟酌着语句,小心的道:“……我在码头做工,这摊子,是孩儿他娘在支应。” 田氏在一旁抢着问道:“听说生意可好了,一天得赚不少钱吧?” 郑王氏不满的看了田氏一眼,不过到底没有说话。 郑来田虽然老实,但也不傻,话说到这里,哪里听不出来她们的打探之意?不过他也不会撒谎,求助的看向郑晚儿。 郑晚儿一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也不插嘴。这会见郑来田应付不了了,笑了笑,说道:“瞧婶娘这话儿说的,摆摊儿也得要本钱呀,这一来一去的,也挣不到什么钱。” “呵呵……晚儿丫头,你可别诓我。听说,你们那摊子一天得卖一百多碗……”田氏看她一眼,一副休想骗我的模样,接着道:“这除去本钱,一个月,怕是也能赚个七八两银子吧?” 郑晚儿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看模样,这也是郑大姑告诉她们的。 郑王氏心里实在是对这个孙女厌恶至极,最近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都是被她坏了事! 她狠狠地剜了郑晚儿一眼,不待她说话,转头看向郑来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商量的样子道:“你大侄儿马上就得成亲,这成亲的银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这个做大伯的,不得帮衬着?我的意思,让老二两口子跟着你去摊儿上干活,这每月挣的银子,也不要多的,两家一人一半。” 郑来田实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 郑王氏却以为他是不乐意,脸上就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板着脸教训他:“你家日子过得好了,帮帮兄弟,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我看你对那许家、黄家的,都好得很,怎么轮到自己亲兄弟了,你就不肯搭把手,带着你兄弟一起挣钱!” 郑晚儿看着她理直气壮的狮子大开口,不仅被气笑了,略带嘲讽的看着她。 “你笑什么?”郑王氏这下再也没法无视郑晚儿,气急败坏的问道。 郑晚儿更是干脆看向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说道:“我爹跟二叔是亲兄弟,怎么会不带二叔呢?其实我们过来,除了孝敬您,还有一件好事儿要告诉您老知道。” 郑王氏以为她开口,准是要拒绝,她早就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就是她不答应,也得逼着郑来田应下才行。 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却轻易地答应了,还说要告诉她一件好事。郑王氏实在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着问道:“什么好事儿?” “咱们镇上有个珍馐楼,想必您也知道,这可是大酒楼。珍馐楼的大掌柜看上了我家的粉条,这不,昨天咱们把生意都谈好了。人家先订了一千斤的,不仅如此,往后一年,我们做出来的粉条,人家都要。”郑晚儿笑眯眯的说道。 一千斤!那得是多少银子? 郑王氏听完,两眼放光。不过,这样的好事,郑晚儿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答应给他们分一杯羹?她可是知道,这个死丫头心里对她恨着呢! 她怀疑的看向郑来田,问道:“真的?” 这个自然是真的,不过郑来田不知道自家闺女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敢轻易接话。 郑杨略一想,却明白了,他笑着看了一眼郑晚儿,果然见她眼睛里促狭的笑意,不仅心里也暗笑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肯定的点了点头,回道:“自然是真的。” “哎哟,这得赚多少银子!”田氏惊喜的叫道。 一直坐在一旁垂着头的郑来福,此时也抬起头,看了田氏一眼,夫妻俩的眼里都是喜色。 自己这个大孙子虽然不太说话,却也是个老实性子,见他都说是,那是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郑王氏放下了心,一直板着的脸,这会也不禁露出笑意。 郑晚儿把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低头理了理衣袖,慢悠悠的道:“不过……” 第五十六章:不行 郑王氏听到这个‘不过’,心里咯噔一声,面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她就知道,这个死丫头如今滑不溜手的,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还要带着她们赚钱? 可是她又不敢轻易骂出口,万一自己想错了,惹怒了郑晚儿,她就更有借口拒绝了! 郑王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郑晚儿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把他们一干人等紧张的模样都看在眼里。然后缓缓道:“不过……我想着不能自家吃独食,干脆让大家伙儿一起挣钱。就告诉村长,让他跟村里人都说一声,办个小作坊,这粉条就算咱们村儿的产业了,大家一起分钱。您放心,二叔家自然也是算在内的!” 郑王氏惊的说不出话,这黄谷庄有二百来户人家,家家分一点,轮到她们手里,能有多少? 田氏更是惊叫出声,责怪道:“这哪儿行?这不是把到手的银子白送给人家吗?” “二婶,您先别急……”郑杨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其实是这样,咱们这做粉条的法子,也不能外传,但是自己做人手也不够,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乡亲们能挣钱,也就不会把这做粉条的方子往外说。” 田氏哪管这些,听郑杨说完,急急的道:“这还不好解决?就是咱们家人手不够,可以叫我娘家人过来帮忙,都是自家人,谁也不会说出去!” 郑晚儿收了笑,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可……这事儿早就跟村长说定了,村长这会儿估计都通知了好些人了,咱们也不好反悔。这乡里乡亲都在一个村儿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家是不好意思去说的,要不二婶你去跟村长说说?” “这……”田氏脚下踌躇着。她虽然爱财,可是并不傻。郑晚儿一家要带着村里人一起挣钱,要是自己出面去阻挠了,可不得被人恨上?这一得罪,就是一个村的人! 郑王氏本就精明,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自家还要在这里住呢,若是真的出面去跟村长说,叫别人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她脸上的笑容又沉了下去,阴沉着脸瞪了郑晚儿一眼——要不说丫头都是赔钱货,这进了自家腰包的钱,还要拱手送给外人! 这会儿郑王氏想明白了,她就说郑晚儿怎么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深吸了几口气,眼睛一转,假意呵斥了田氏一声:“都跟村长说好了,怎么好反悔?” 然后勉强撑起一个笑意,对郑晚儿道:“既然你们这事多,那码头的那个摊儿肯定是没有时间去摆了,不如这生意,就让你二叔去做吧,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把做那酸辣粉的配方,都教教你二婶。” 郑晚儿想也没想,干脆地道:“不行。” 郑王氏听了她的话,顿时火冒三丈的指着郑晚儿,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咬牙切齿的对着郑来田道:“看你养的好女儿!心狠啊!光顾着对外人献殷勤,这可是自己的亲叔叔,都不肯帮一把!这还没发财呢,回头要是真发财了,是不是还得我这个老婆子跪在你们面前求你们赏我口饭吃?” 她是真气的狠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一边大口的喘着气。 “这……”郑来田急得站了起来,郑王氏到底是年纪大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他忙宽慰道:“娘,您别急啊,咱们慢慢说。” 郑王氏见大儿子紧张自己的模样,心里更是得意,面上却不显出来,厉声道:“还说啥?就这么点小事儿,你家不摆摊儿了,也不肯施舍给你弟弟!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就算是我求你还不成?”一边说,一边挣扎着下炕,作势要跪下。 郑来田连忙扶着她,苦着一张脸,叫道:“娘,你这是做啥!” 那边坐着的郑来福腾的一声站起来,愤怒的道:“娘,你别求他们,不做这生意,咱们也饿不死!就当我没这个哥哥!” 郑杨眼看着又要闹起来,连忙道:“奶,不是我们不肯把生意让给你们,人家买咱们的粉条,也要了这酸辣粉的方子,说了再不能做这酸辣粉的生意。” 郑晚儿冷眼看着郑王氏作态,冷笑了一声道:“这都是立了字据,白纸黑字的写着的,要是别人追究起来,二叔是能替我家赔钱,还是能替我爹去下大狱?” 乡下人家,最怕扯上官司的。郑王氏哭嚎的声音一顿,心里怕了,却还嘴硬道:“你别拿这个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死丫头,心里恨我,连带着你二叔一家也恨上了,见不得你二叔一家过得好!” 郑晚儿站起来,冷笑道:“那好,咱们去找村长,也立一个字据写明了,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做,你们也可以去做这个生意,不过若是人家追究起来,都是我二叔来承担。” 田氏见她动真格的,心里也害怕自己丈夫因此真的吃了官司,忙上前扶住郑王氏的手,低声劝道:“娘,咱们也就是说说,要是晚儿实在不乐意,那就算了……您别生气,小心一会儿又气的头疼。”她生怕郑王氏脾气上来了,犟着不肯低头,捏了捏她的手臂。 郑王氏说到底,也是个乡下老太太,听到要吃官司、赔钱,心里早就怕了,见郑晚儿说要立字据,想起上次分家的事情,也不敢再逼,任由田氏扶着她重新坐回炕上。摸着脑袋,叫嚷着头疼。 郑来福梗着脖子,瞪着郑来田道:“赶紧带着你的好闺女滚!还在这里,是不把娘气死不甘心?” 郑来田见老娘叫头疼,心里也着急,生怕真气坏了。可是听自己兄弟说话难听,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郑晚儿忙上前拉住郑来田,扯着他往外走,嘴里还说道:“爹,看来我奶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咱们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给我奶看看。”她也不想让他爹再跟郑来福起什么冲突,跟这些人多说一句话,她都闲费工夫。 郑棋一直在一旁没说话,这个时候也机灵的很,忙上前拉着他爹的另一只手,也扯着往外面走。 郑杨见状,说了两句一会儿叫大夫来的话,也跟着出了门。 第五十七章:挖红薯 杨氏早就做好了饭,见自家几人还没有回来,心里正犯嘀咕,不过她心里惧怕郑王氏,更是不敢到郑王氏面前去,只得不停的往门外张望。 好不容易见父子几人都回来了,却都是不高兴的样子,丈夫脸上更是难看的紧。不过她也不奇怪,自己这个婆婆,那是向来没有给自家人什么好脸色的。 她心疼自家人忙了这老半天,还饿着肚子,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张罗着摆碗吃饭。 几个孩子都饿了,端起碗吃的喷香。郑来田却还是苦着一张脸,也没扒拉几口饭。 郑晚儿见状,劝道:“爹,您啊也别多想了,我奶身子好着呢,刚才李大夫不是也答应吃了饭过去看看吗?” 其实郑来田心里清楚得很,这也是郑王氏的‘老毛病’了,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让他心里不痛快。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他娘总是看他不顺眼呢? 杨氏心里也很明白丈夫的想法,不过那毕竟是他的娘,她这个做媳妇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劝道:“别多想了,咱们家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要捡柴火,还得多垒几个灶台,地里的地瓜也得赶紧挖出来,等着用呢。你不吃饱饭,没力气干活儿了。” 郑来田看见妻儿关切的神情,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是啊,还有好多活儿得干呢。闺女好不容易想出个赚钱的法子,想让家里日子好过些,可不能拖了后腿。 他重新振作精神,点点头说道:“说的没错,赶紧吃,这两天先把东西都备好了。”他心里宽松下来了,才觉得肚子是真饿了,大口的吃着饭。 郑晚儿几人看他是想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因着蒸酒要用的柴火多,吃罢了饭,干脆锁上门,一家子都去山上捡柴火。 第二日刚到晌午,郑晚儿一家刚背着柴下山回家,正好碰见了杂货铺的掌柜派人来送货,满满登登的装了好几车。 把货物都卸到了院子里,郑晚儿点好了货物数目,准确无误,数好了钱交给来人,打发他回去了,这才又回过头来,从木盆里数了十个出来,指着剩下的道:“爹,这40个木盆还有这些过滤布,都是给作坊里用的,你回头叫人来一起搬过去。” 村长的行动力也不得不说很强,自那日说过之后,大大赞扬这是一件惠及众人的好事,召集了村里能说得上话、有见识的老人一起商议,很快就拿出了一个章程。 而且,由于这件事情实际上是郑来田家牵头,有些具体事宜还需要有人在里面看着,所以郑来田当仁不让的也做了一个管事的。 郑来田头一次当‘官’,内心有些激动和喜悦,可是同时又怕自己做的不好,更是兢兢业业的对待这个作坊的事儿。 这会儿听见女儿的话,连忙应道:“诶,我一会儿就叫人來搬。他们那边正在打扫呢,等干净了就让他们弄过去。” 这小作坊的用具是郑晚儿一家出,可是这做粉条的场地,自然是要让村长来想办法,毕竟,她们家如今可是都没有自己的屋子,这个肯定是没法子的。 这也难不倒村长,郑来田过去把事情一说,他就想起村儿里有一个荒废了的庙宇,修缮修缮打扫干净,可不是正好? 郑晚儿见她爹这两日脸上都挂着笑,可见心情不错,心里也很是为他高兴。 其实郑来田不是一个没主意的人,只是从前的郑来田,因着郑王氏的压制,一天天只知埋头苦干,没有一刻敢放松。如今他有些事情干,别的不说,好歹心胸是开阔了。 郑杨洗了把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又扫了一眼摆在院子里的器物,道:“现在就差蒸桶了吧?我估摸着再得两三日才做的出来。正好趁这会儿,咱们也把地里的地瓜收回来。” “成。”郑来田点了点头:“下午,还是去捡柴火,明日过完中秋,就去收地瓜。” 又过了一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庄户人家的中秋节,重头戏都是在晚上。因此虽然说等过了中秋再收地瓜,然而一大早,郑来田一家吃过早饭,都扛着锄头、挑着箩筐去了地里。 郑家的十六亩地都挨在一块儿,分给郑来田家的这五亩地自然也是挨在一起。 郑来田在地里干惯活儿了,这些日子虽然忙忙碌碌的,但是他还是会抽时间来地里转悠转悠,拔拔野草。 自穿越后,郑晚儿却还是头一次来到自家的地里。郑家的地被郑来田伺弄得很好,土地肥沃,也算得上良田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地要多少钱一亩,这个倒是还没有打听过……回头一定要弄弄清楚,自家才五亩地,实在是太少了! 虽然卖酒很挣钱,但是她觉得,还是多多买地才是硬道理! 她还在这里盘算,那边郑来田跟杨氏、郑杨早就挥着锄头开始挖地瓜了。 爹娘、哥哥都心疼她,不许她拿锄头,可是也不能在这里傻站着呀!郑晚儿回过神来,连忙拿着箩筐,把他们挖出来的地瓜都捡起来丢进箩筐里。 一天下来,一家人就挖了两亩地的地瓜。杨氏看了看天色,叫道:“这会儿回吧。今天还是中秋呢,早些回去,今天可得弄些好吃的。” 郑棋人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儿,也在一旁跟着装地瓜,干活累了,又去抓一抓蚂蚱,玩成了小花脸。听见他娘的话,他欢呼一声,忙问姐姐:“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郑晚儿看着他的小脸蛋,噗呲一声笑出声,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道:“你呀,就想着吃,瞧瞧你这脸?回头去学堂,要是也这样淘气,可是要让先生打手板心的。” 郑棋听到打手板,他虽然没有被打过,可是却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见弟弟害怕了,郑晚儿也不敢再吓他,起身卡上弟弟的手,道:“让我想想今天做点什么好吃的,唔……今天许婶儿送来一条大草鱼,姐今天就给你做水煮鱼吧!” 第五十八章:中秋 劳作了一天,众人身上都灰扑扑的,郑晚儿又是个极爱干净的,见天色还早,干脆烧了些水,都洗了个澡。 郑晚儿换上她娘新给她缝制的衣裳,一身藕粉色的衣裙穿在身上,更是显得俏丽可人。 如今已经是深秋时分,天黑的早,估摸着不过是五点多,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去了厨房。 在现代时,过中秋节原本应该吃月饼、饮桂花酒、赏花灯。然而因为一直忙着,郑晚儿也没有想起来,没来得及准备,只好简单些。 早上隔壁许家送过来一条大草鱼,足有四五斤重,许是方才说了吃鱼,郑来田早就把鱼收拾干净了。郑晚儿想了想,决定就做水煮鱼。 她又仔细清洗了一遍,鱼腹内的黑膜也要清除干净,这样做出来的鱼才不腥。把鱼摆在案板上,拿刀从鱼尾处切了一刀,顺着鱼脊骨把两边的肉都切下来,又把鱼排也仔细的剃下来,把鱼排都剁成段,跟鱼头一块儿用葱姜捣成的汁腌制去腥。 剩下两块大大的鱼肉斜刀片成片,装到碗里,打了一个蛋清放在里面,又撒了些盐,从一旁抓了些晾干的地瓜淀粉放在里面抓匀了,也放在一旁腌上。 等杨氏洗好进来厨房,郑晚儿已经把配料也切好了。她看见闺女光在那里切菜,灶上的火也没有升,饭也没有煮,以为她是忘了,忙张罗着淘米。 郑晚儿连忙拦住她:“娘,今天不煮饭。我泡了些地瓜粉条,一会儿水煮鱼吃完了,剩下的汤正好煮锅子吃。” 如今天气寒冷,虽然还没到冬天,可是热腾腾的火锅吃起来也是舒服极了。杨氏自然说好,既不用做饭,她就蹲在灶下帮着烧火。 倒了油等锅烧热,把葱姜大蒜、辣椒还有花椒往里面一放,拿锅铲翻了两翻,等香味散发出来,又把腌好的鱼头鱼骨倒进去,接着翻炒了一会儿,把一旁备好的热水倒进锅里,加了些盐,盖上锅盖煮了一会儿。 等再揭开锅盖,锅里的鱼汤已经泛白了,郑晚儿连忙把一旁的鱼片端过来,用筷子一片片快速的放进去,等锅里的鱼汤再次翻滚起来,才拿锅铲在里面搅了一搅,撒了些胡椒粉,盛出来装在小锅子里,面上又撒了些辣椒粉跟葱花。 原本应当再烧些热油淋上去,不过,这会猪油多金贵啊!自家才赚了些小钱,郑晚儿可舍不得。 就是这样,也够香了!杨氏吸了吸鼻子,赞叹道:“真香!娘再去洗些青菜。” “嗯!娘,那火别熄了,一会儿我来弄。”郑晚儿翻出小炉子,把灶洞里烧的火红的木炭用铁钳子夹了放进炉子里,看差不多了,这才熄了火,大声呼叫郑杨过来帮忙端炉子。 郑杨连忙进来端起炉子,又帮妹妹一块儿把桌子摆好,杨氏的菜也洗好了,放在干净的箩筐里也端上了桌。 因着炉子里的木炭烧得正旺,锅子里的鱼汤被煮得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热气蒸腾下,香味更是浓郁。 见一家人都到齐了,郑来田迫不及待的举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塞进嘴里,被烫的不断哈气,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夹起了第二片。 鱼片嫩滑无比,仿佛入口即化,味道更是好极了,辣中带鲜。郑来田一边吃还一边道:“我家闺女做的饭菜,味道真是没得说!可惜家里没有酒了,不然我可得喝上一杯才行。” 其他人尝了味道,也连连赞好,只管埋头吃着,谁也没有回他的话。 郑晚儿站起身,拿起勺子从锅中盛了一碗鱼汤递给郑来田,道:“酒是没有了,爹,还是喝碗鱼汤,暖暖身子。”等他接了,又给家里其他人盛上,最后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回凳子上小口的喝着。 鱼肉好吃,鱼汤更是味道鲜美,麻辣鲜香,一碗下去整个身子都感觉暖洋洋的。 郑棋人小,不过好在鱼片的刺都被剔出来了,不用担心卡着喉咙,吃得津津有味,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珠子。虽然有些辣,不过他却不怕,一边吃一边道:“太好吃啦,姐,下次吃鱼,还这样做。” 家人吃得开心,郑晚儿看着心里满足感满满。没一会儿,锅里的鱼肉都捞干净了,剩下一锅奶白的鱼汤,这才开始下青菜。 郑晚儿忙把泡好的粉条拿过来,也下进去一块儿煮。等煮好了,歇了一会儿的众人又开始吃第二轮。 杨氏一边夹一边道:“这粉条可真是个好东西,这样煮锅子,也好吃得很。” 郑来田擦了擦头上吃锅子热出来的汗,笑道:“人家大掌柜见多识广的,为啥要跟咱们买这粉条?还不是也看出来了这东西好?还是我闺女有本事,能想的出这样的做法。” 郑杨在一旁听了,心里也没有别的想法。这是他的妹妹,不止他爹娘,就是别人夸赞的时候,他心里也是只有开心的。 郑棋眼睛骨碌碌的看了爹娘一眼,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道:“等我念了书,帮姐姐干活,也要做个有本事的人!” 郑来田被小儿子逗的哈哈大笑,嘴里连连道:“好好好,都是有志气的!”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吃了晚饭,把碗筷都收拾好,都坐到院子里赏月,也算是消消食。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杨氏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一边跟家人说话,借着明亮的月光,手里一边穿针走线。因着白日里忙,没有时间做针线活,只能晚上抽空做一下。三个孩子的衣服先赶出来了,这会儿做的是她跟郑来田的。 静谧的小村庄里,隐隐飘散着桂花的香味。明亮的月光照在院子里,一家人坐着闲话,这样的日子,安静又美好。 郑棋双手撑着小下巴,抬头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小孩子的脑海里总是天马行空的,看了一会儿,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白白的月亮上,还会有影子呢?” 杨氏拿起手里的针在头皮上磨了磨,笑着接口道:“月亮上住着神仙呢,那当然是神仙的影子了。” 郑棋的好奇心瞬间就被勾了起来,忙看向他娘,追问道:“什么神仙啊?娘,您快跟我说说……” 郑晚儿自然知道月亮上没有什么神仙,可是这样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她也笑眯眯的望向杨氏。 杨氏见儿女都好奇的看着自己,故意卖了下关子。不过到底拧不过小儿撒娇,这才笑着开口道:“这就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啦……” 第五十九章:嫦娥的影子 杨氏说了一个嫦娥奔月的故事。 “……可是,嫦娥不忍心离开后羿,所以就停留在月宫不想离去。这后羿知道嫦娥变成了神仙,也是思念不已,每天都很痛苦。后来啊,王母娘娘都被他们感动了……”杨氏说的认真,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月亮,笑道:“所以就在桂花盛开的月圆之夜,允许嫦娥和后羿见面。” 郑棋撑着下巴,听的入迷:“哦~难怪说中秋节要团圆,原来,是嫦娥跟后羿团圆了。” 他看了看月亮,脑袋一歪,又有了一个新问题:“可是,今天嫦娥不是也跟后羿团圆去了吗?那月亮上怎么还有神仙的影子呢?” “这……”杨氏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可是小孩这个年纪却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郑棋伸出手摇着他娘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道:“娘,您说嘛,为什么还有影子呀?” 这个她怎么知道?她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老人家可没说这个呀!杨氏不得已,转头向大儿子跟闺女求救。 郑棋见状,调转矛头又去问哥哥。 郑杨是真没想过,正头疼怎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郑杨连忙起身逃避:“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哥哥走了,郑棋又黏上了姐姐。 郑晚儿也无语。能咋说?总不能给一个古代的娃儿上一堂走进科学的课吧? “许叔、许婶儿,快进来坐!”郑杨开了门,见是许家人过来了,忙让进门。 郑来田听见老友一家过来了,也站起身迎了过去:“吃饭了不?快,来这边儿坐。” 许井文呵呵一笑,道:“吃了,寻思着也没事儿,过来坐坐,说说话。” 郑晚儿带着郑棋站起身叫了人,见许致远也跟在后边儿,忙弯腰悄声跟弟弟耳语:“致远哥读书人,有学问,你刚才那个问题去问他,说不定他知道呢?” 郑棋眼睛一亮,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么?他噔噔噔跑过去,拉着许致远长衫的下摆,问道:“致远哥,我娘说,今天是嫦娥跟后羿团圆的日子,那为什么月亮上还有神仙的影子呢?” 致远娘挨着杨氏刚坐下,听见这话,奇道:“什么神仙影子?” 杨氏嗔怪的撇了小儿子一眼,把缘故如此这般的跟她说了。待她说完,许家人都被他的童言逗得笑了起来。 许致远眼里带着笑意,看了一眼郑晚儿。他刚刚可是看见了,是她跟弟弟说了悄悄话,郑棋才会跑过来问他的。 可是这一眼,却差点把他看呆了。 虽然两家人就住隔壁,但是因为郑家人这些日子都忙碌非常,仔细算来,自从上次酿酒以后,其实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这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郑晚儿好像又长高了,脸也长开了一些。一双眼睛亮如星子,眸光潋滟,容貌秀美。她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身藕粉色的衣裙,越发显得温柔恬淡。 他一时竟然无法挪开目光。 郑棋见他久久不回答自己,不满的扯了扯他的衣服,道:“致远哥,你还没告诉我呢!” 他这一出声,也让许致远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眼看得有些久,耳朵不知不觉得又红了。他有些害怕郑晚儿会看出他的心思,可是又有些希望郑晚儿能看出来。 许致远内心复杂,但是面上却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假装想了想,然后道:“王母娘娘允许他们二人团圆,可是也没说是在哪儿呀?兴许,就是在那儿广寒宫呢?所以月亮上也有影子。”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郑棋恍然大悟般,双手击掌,随即又满眼崇拜,星星眼的抬头看着许致远:“致远哥,你可真有学问,这都知道!我姐说得对,要好好念书,才能像你一样聪明。” 许致远内心一动,忍不住又看向郑晚儿——她夸他聪明了? 郑晚儿听了他的解释,差点笑出声。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笑着,不自觉的看了许致远一眼,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少年仓惶的转开头,可是她却敏感的从这一眼里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郑晚儿眨了眨眼睛,把心里异样的感觉压下去。 许井文听郑棋说什么念书的话,问郑来田:“这是要送小五去念书?” “嗯!”郑来田点点头:“不只小五,杨子也去。” 供一个读书人可不便宜,何况是两个!好友做出这个决定,许井文表示很赞赏,略一想,又道:“以前给致远开蒙的夫子就很不错,今天过完了中秋,致远明天就要回书院了,不如一同去镇上,正好引荐他们到夫子的私塾去。” 对于这个,郑来田可真是一窍不通。听许井文这样说,眼睛一亮,不住的点头。可是随即又一皱眉,为难道:“这自然是好,不过,珍馐楼大掌柜订了一千斤酒,许了一个月的时间给人做出来,家里人手不多,本来是想着等过了这个月再说……”许井文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这酿酒卖钱的事,也没瞒着他。 不过许井文却也拎得清,虽然两家交好,但是他也知道避嫌,自然不会开口说过来帮忙。想了想,就道:“这也不难,等回头你们忙完了,再带你们过去。” 郑来田大喜:“这样再好不过了。” 杨氏听说许致远明天就要回书院了,忙对郑晚儿道:“哎哟,快去,把我给致远做的那双鞋拿过来。” 接着又转头对致远娘道:“早就想着给孩子做双鞋,我这一直忙个不停,还好晚儿帮着纳了鞋底子,我裁的鞋面儿,昨天才做好。” 郑晚儿应了一声,起身去了屋里。 她想着自家孩子,致远娘心里自然高兴,不过还是嗔道:“知道你忙,给他做什么鞋子?耽误你功夫。” “瞧你说的,这也不费什么事儿。” 许家帮了自家这么多,杨氏心里可谓是感激不尽。况且,致远这孩子,斯文有礼,她看着也喜欢的不得了,给自家孩子做东西的时候,就想着也给许致远做双鞋。 鞋子用一块青布包着,郑晚儿拿出来交给许致远,笑道:“致远哥,你试试合不合脚?若是不合脚,再让我娘给改改。” 第六十章:赏月 许致远听在耳朵里,知道鞋底子是郑晚儿纳的,虽然知道这没什么,可是心里却蹦出一丝隐秘的窃喜。 他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墨灰色夹布鞋,他不好意思当着郑晚儿的面脱鞋来试,只比了比,道:“杨大娘做的鞋子肯定合适。”又捏了捏纳的厚实的千层底,更是爱不释手。 致远娘见自己的傻儿子捧着鞋,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暗地里不禁觉得好笑。 笑过一回,又拿起手里提着的小篮子,掀开盖在上边儿的布对几个孩子道:“瞧你们家这样忙,定是没有时间做月饼,我自家做了些,快过来尝尝。” 郑晚儿连忙上前接过篮子,笑道:“还是婶子心疼我们,我去烧壶热茶,吃月饼喝茶,咱们也赏回月。”说着,转身回屋提了盏灯去了厨房。 致远娘见她极有眼色,又活泛,心里更是喜欢的不行。不过孩子到底还小,她瞧着这会杨氏也没有给她说亲的意思,心里也按捺住,决定慢慢的给杨氏露个意思。 打定了主意,又转头跟杨氏闲话。 没一会儿郑晚儿泡好了茶,提着茶壶过来了,又拿了些茶碗,给几人倒上热茶,招呼大家吃茶。待众人都用上了茶水,这才拿了一块儿月饼,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细细的品尝。 她拿的这块儿月饼是豆沙馅儿,面皮松软,香甜可口。 郑棋也拿了一块儿,咬了一口,却是枣泥馅儿的,他赶紧凑到姐姐边儿上,见馅料不同,忙把自己手里的月饼掰成两半,要同姐姐换着吃。 郑晚儿早已不知不觉的,把郑家人当做了自己真正的亲人,对这个聪明懂事的弟弟更是疼爱,自然不会拒绝。 许致远挨着郑杨坐着,两个人也在说着话,可是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关注着那边。见姐弟俩亲亲热热的分着月饼吃,他低头瞅了一眼手里的月饼,顿时也感觉,只吃一个味道的,真是太单调了。 郑杨说着话,久久不见好友回复,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低头看着月饼发起了呆,疑惑不已的皱了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盯着月饼想啥呢?” 许致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眼睛却看向了郑杨手上的月饼,问道:“你这个是什么味儿的?” 郑杨老实回道:“豆沙馅儿的。” “我也想尝尝豆沙的,咱俩换着吃。”许致远不由分说的掰了一块儿塞到郑杨手里,也不用他动手,自己又从他手里的月饼里掰了一块儿,这才一脸满足的吃了起来。 郑杨见他这孩子气的举动,顿时满头黑线。 皓月当空,秋意撩人,院子里的两家人闲适的聊着家常,吃着月饼。直到壶里的热茶渐渐凉了,更是显出深秋的凉意,两家人这才散了。 第二天,许致远要去书院,虽然不远,不过大概也得等到过年才能回来了。以两家人的关系,自然要去送一送。 致远娘收拾了两大包袱的棉衣跟厚被要让儿子带过去,许井文套了骡车,把包袱搬上去放好,许致远自己也收拾了一些带回来的书。 一行人送到村口,许致远这才停下,向长辈们行了个礼,笑道:“书院就离镇子也不是多远,要我说都不必来送,快些回去吧。” 致远娘想到又要一段时间见不到儿子,眼圈就红了,嘱咐道:“你在书院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个儿,天气冷了,衣服多多穿些,别冻着了。” 然后又对丈夫道:“你送他过去,就把被子帮他给铺上,免得这孩子回头忘了!” 许致远知道她心疼自己,温言安慰道:“娘,我都记得了,别担心,这离过年也要不了多久,马上又回来了。” 郑来田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好好用功,回头考个功名回来,我也跟着沾光。回头啊你当上秀才老爷了,我也是秀才老爷的大伯了。”庄户人眼里,能考到秀才的,那就是极有出息的孩子了。 杨氏嗔怪的拍了丈夫一下,也对许致远道:“你娘说的对,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你这孩子,是个认真的,可别光顾着念书,身子也得保重好。” 知道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许致远重又郑重的行了个礼,恭敬的应到:“都记下了,长辈们在家里也要顾惜身体才是。” 许井文早就坐上了车,挥了挥手,招呼道:“行了,都回去吧,我送他去书院。” 众人这才走到一边,许致远看了眼站在郑氏夫妇后面的郑晚儿,见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也笑了笑,这才坐上了车。 致远娘在后面看见儿子远去的身影,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 杨氏忙帮她擦了眼泪,劝道:“哭啥?你以后啊,指不定就是秀才老爷的娘了,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唉,他这一走,家里就我跟他爹两人,我这心里啊,总觉得空落落的。”致远娘叹道。 郑晚儿也在一旁劝慰道:“婶儿,咱们两家住得这样近,若是闲了,多来找我娘说说话呗。听我娘说,您针线活儿做的是顶好的,我还想求您教教我呢。” 致远娘见众人都关切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擦干眼泪,重新打起精神,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想学,婶子还能不教?” 见她心情好转,众人这才放心,一行人说笑着往回走。 还没到家,迎面就见圆满娘走过来,看见她们一行人,连忙迎上来,笑道:“哎哟,我说家里没人,原来是在这里。” 杨氏见她特意过来找,想必是有事,忙道:“咋了?” 圆满娘笑道:“就是那个粉条作坊的事儿,昨儿村长就挨家挨户的通知了,说今儿就开工。这不,大家都在那里等着,让你过去教教大家伙儿,这粉条是个什么做法儿?” 这事儿杨氏可真不知道,听得一脸迷茫。 郑来田一拍大腿,叫道:“坏了,村长跟我说了,昨儿事儿多,一时没想起来跟你们说。” 杨氏一听,也着急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咋给忘了!” 见爹娘着急,郑晚儿连忙道:“爹,娘,这会儿也还早呢,咱们这就过去。” 这下也不用回家了,都转了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第六十一章:粉条作坊 村长选来做作坊的地方,原来是一间龙王庙,后来也不知为何,渐渐的荒废了。这庙正好在溪边不远处,若是用水什么的,也都方便,干脆,就修缮了一番,改成了作坊。 郑来田一行人进去,发现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郑晚儿早就提出了要求,因着是入口的东西,务必要干净,这活儿又繁琐,因此家家派过来的,都是妇人。 见他们进来,村长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站在前头,大声冲底下的人道:“今天叫大家过来,想必也都知道是什么事了。来田家琢磨出了一个吃食,让城里的大掌柜看上了。咱们办的这个作坊,也是来田提出来的,想着让大家伙儿都一块儿赚些钱……” 这些妇人早就听说了,现在村长又强调了一遍,俱都笑眯眯的赞道:“来田兄弟一家都是厚道人,这个好儿咱们肯定记得。” 郑来田见一群妇人都看着自家这边,他头一次经历这样众人瞩目的场面,颇有些不自在。 村长咳嗽了一声,等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又接着道:“有些话,我得再啰嗦一遍。人家大掌柜的跟来田家买这粉条,还立下了一条规矩。这粉条不可再卖给别人!大家也要知晓,来田家的把做粉条的法子教会你们了,也万不可告诉别的村子的,否则人家学会了,也做了去卖,这就破了人家大掌柜的规矩。” “你们也别说若是破了规矩,人家要找也是找来田家。只需想一想,这粉条值钱,是因为没人会做,只有咱们村儿里卖。若是别的村儿也有人学会了,做了去卖,这就不值钱了。人家给你们寻一条财路,可别自己破了。想赚钱,嘴巴就得闭紧了,别的村儿的人,哪怕是你们的亲娘兄弟,也不能告诉。” 村长接着道:“这作坊得来的钱,都是咱们村儿大家伙儿分,要是这生意不能做了,大家一起没钱赚。这是咱们村儿的大事儿,若是有那拎不清多嘴的,咱们村儿可就容不下你!” 这个年头,除了种地,要找个生钱的活计可是不容易得很。就算有,也是男人家出去干苦力。可是现在这活儿,女人家就能干,自己能赚一份钱,那在家里说话不是更硬气了么!而且家里还有小娃儿要养,哪样不要钱? 而且,虽然村儿里家家户户都种着地瓜,不过也是因为米面金贵,自家是舍不得多吃的,每年只留下一些,剩下的都卖了换钱。这地瓜虽然卖不出去,但是却可以饱腹。如今办了这个作坊,地瓜也可以卖出去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所以大家听了村长这话,你一句我一嘴的,都是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村长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这才下来对郑来田一家道:“我都给安排好了,这做粉条的事,我可就不懂了。” 杨氏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女儿。 郑晚儿上前一步,伸出手抓住杨氏的手,安抚的捏了捏,抬头笑道:“村长爷爷,我跟我娘来教大家做吧。” 村长早就听郑来田说是他家闺女琢磨出来的,闻言自然是放心的,笑着点点头。 郑晚儿扫了一眼,自家买的东西早就搬过来了,院子里还搭了很多过滤的架子,一旁地上堆满了地瓜。她想了想,转头对郑杨低声说了句什么。 郑杨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她这才上前,对众人笑道:“这粉条的做法,说来也简单。我先给各位示范一遍,也就会做了。” 说着就上前,跟杨氏一块儿先装了一盆的地瓜打水洗干净,然后拿了把刀,把地瓜上面坏了的地方都剃掉,一边解说道:“……这坏了的地方得剃干净了,不然做出来的粉条有怪味儿,不好吃。” 众妇人把她俩围在中间,都认真的看着。 等弄好一盆,郑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袋子东西交给妹妹,郑晚儿才又接着道:“这洗好的水,放在盆里沉淀一夜,第二日再用那架子过滤一遍,洗出来的粉团儿晾干,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粉。”她把郑杨拿来的布袋子打开向众人展示了一下,里面是自己早先做好的地瓜淀粉。 见众人都点点头,示意记下了。她这才走到一旁搭好的灶台边。圆满娘得了她的示意,早就起火烧了一锅水。 郑晚儿重新拿了个木盆,把带来的淀粉倒进去,又拿了个瓢舀了一瓢水倒进去,待淀粉和好了,锅里的水也煮开了,她拿了个漏勺,里面装了和好的地瓜粉架在上面,细长的粉条进了锅里,定好了型,再用筷子捞出来。 郑晚儿把做好的粉条向众人展示了一下,道:“等粉条煮定型,再把这粉条放在架子上晾干后收起来,就算是做好了。” 这做法简单,这里的人又都是做惯了厨房里活计的,纷纷点头示意知道了。 郑晚儿就走到一旁,让她们都试着做了一遍,自己在一旁看着,若是有不对的,再出声指导一下。 等一盆粉条都做好,这里的妇人也都纷纷上了一遍手,见没什么问题了,郑晚儿才笑着道:“也不难,就是费工夫。人家要了一千斤干粉条,大家这个月得受累了。” 人群中就有那直性子的妇人叫道:“什么累不累的,有钱挣就不嫌累。晚儿,还得多亏了你家,咱们才有些进项。” “是啊是啊。” “这做法简单,可是却没人想的出来,还是晚儿丫头聪明。” 大家纷纷附和。 郑晚儿抿嘴笑着不说话,悄悄躲在杨氏后头,一副害羞了的模样。 都是一个村儿相熟的,除去刚刚那点子不自在,杨氏这会儿也随意起来,笑道:“快别夸她了,这会儿就开始干活儿吧。” 众人热热闹闹的干起了活儿,因着是头一天,虽然刚才教了一遍,但是怕有忘了的,就决定让杨氏留在这边先看着,致远娘左右在家没有事儿,这里还热闹,也留在这里帮着干活儿。 这里的事儿安排好了,郑家其他人就先回了家。 歇了一会儿,郑来田就对郑晚儿道:“我跟你哥还是去收地瓜,你娘那边儿也有事儿,你就带着小五在家吧。” 郑晚儿想了想,自己留在家里做饭,等他们干完活儿回来马上就有的吃,就同意了。 第六十二章:杨经文定亲(一) 又过了两天,第一批粉条已经做出来了,作坊也算步入了正轨。郑来田家的地瓜也都收了上来,定制的蒸桶也都做好了,杨氏在作坊里盯了几天,见没事了,也留在家里准备忙酿酒的事。 第一次酿酒的时候,虽然他们都没有插手,但也知道了大致流程,洗地瓜蒸地瓜这都不用说,不过到了拌酒曲的时候,还是郑晚儿亲自来。 实际上,蒸酒那一步固然重要,可是最最重要的,却是这酒曲的比例,还有发酵时对温度的控制,另外就是蒸馏过程中三段酒的区分。若是这三步没有做好,哪怕掌握了蒸馏技术,做出来的酒,味道、质量都会大大下降。 而郑晚儿要亲自己来做的原因,也不是防着郑家其他人——事实上,她早就真心的把他们当成了亲人。实在是这些都不好把握,而且时间又紧,她也没时间仔细的讲解,干脆还是自己来做这几步。 忙碌了几日,地瓜都蒸好装坛,由于蒸的时间有或隔了一日、或是两日的,日期不一样,郑晚儿在坛子上做好了记号,都搬进空的厢房里放着。如今天气凉了,上边儿还盖着些干草保温。 今年年景好,地瓜产量比往年高了不少,郑晚儿家五亩地总共收上来一万八千斤地瓜,在古代可以算是很高的产量了。这次酿酒用了三千斤,剩下的那些,都搬到地窖里保存了,回头要用再取。 这些忙完了,就等着酒发酵好了,再蒸酒,中间好歹算有一段空闲的时间了。 早两日杨家托人送了信儿过来,说杨经文定亲的日子订好了,杨氏这个做姑姑的,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 这日把家里收拾好,一家人起了个大早赶到榆树村儿,杨老太太的大儿媳张氏连忙迎了出来。 今天是她儿子定亲的好日子,张氏打扮的格外立整,一张脸上喜气洋洋的,拉着杨氏笑得合不拢嘴,道:“知道你们忙,还怕你们没有时间过来呢。” “都料理清楚了,正好空下来。”杨氏回握住大嫂的手,一边随着她往屋里走,一边道:“再说了,经文是咱们家头一个孩子,又是这样的喜事儿,就是再忙,我也得过来。” 张氏听了,心里熨贴极了,忙道:“先坐坐,等我这收拾完,一块儿去那姑娘家里,今儿在女方家里吃晌午饭。” 去女方家里吃饭,其实就是“相媳妇儿”,男方家里的亲人去女方家里吃餐饭,也是为着看看姑娘的为人怎么样,如果满意了,就把聘礼留下,这亲就算定下了。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能到这一步的,都是事先打听清楚了,两家人心照不宣的,才会有这样一餐饭。不然要是没成,男方倒没什么,只是让人家姑娘面上不好看。 这也是约定成俗的规矩。 能一起去“相媳妇”的,都是至亲,也是表示两家亲近的意思。 郑树定亲那会儿,就没让郑来田一家去,这里面又是因为有郑晚儿那件事的缘故。 姑嫂两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进了屋,郑来田父子三人自去找杨老爷子说话了,这一屋子都是女眷。 杨老太太正坐在炕上,面前散开了一个包袱皮,一套崭新的水红色袄裙整整齐齐的叠了放在里面,外面还有些物件,也都是新的,都是准备好的聘礼。 见闺女跟外孙女过来了,脸上的喜色更显三分,开心道:“快过来炕上坐着歇歇。” 炕上还坐着几人,除了看见郑晚儿,就兴奋的朝她挤眼睛的杨彩兰外,还有一个妇人跟一个女孩儿。 妇人身材消瘦,却长了一张圆圆的脸蛋,在一旁帮着收拾,见她们进来,也起身笑道:“你们离得远,还这么早就到了,肯定起了个大早就赶路了?快,上炕坐会儿。” 这是杨二舅的妻子林氏。 郑晚儿忙见礼,叫道:“姥,二舅母,彩环表妹。” 杨氏在炕上坐了,对着二舅母林氏道:“上次家来了,正巧二嫂回娘家了,也没见着面儿。哎哟,彩环丫头瞧着也长高了不少。” 林氏一边同杨氏寒暄着,一边示意旁边的闺女儿过来叫人。 杨彩环两颊鼓鼓的,一张小嘴撅着,似乎正在生气。见她娘瞪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姑姑,晚儿姐。” 郑晚儿见过了礼,也坐在了炕上。 杨彩兰赶紧挪过来,拉过她在一旁,小声道:“别理她,大早上的就在这里生气,给人找不痛快。” 郑晚儿闻言,疑惑道:“咋了?” 杨彩兰撇了撇嘴,道:“我哥要定亲,家里给买了两匹布,给我未来嫂子做衣裳。她看见了,偏说那布颜色衬她,也要新衣裳。好生跟她说了也不听,最后还是二叔发脾气了,训了她一顿,虽然不敢闹了,可是摆了几天的脸色。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是给新娘子的,要真想穿,自个儿也去当新娘子,不就有了么?” 抱怨两句也就罢了,后面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像了。郑晚儿忙轻轻拍了她一下:“别混说。” 这杨彩环是杨家二舅的闺女,杨家二舅生了一子一女。杨彩环是小闺女,平日里难免宠爱了些,性子难免有些娇纵。 她虽然叫郑晚儿叫姐姐,不过两人是同一年的,只是差了几个月的月份。杨彩兰喜欢郑晚儿这个表妹,却对自己这个娇纵的堂妹有些看不上,觉得她整日里只会掐尖要强,不爱和她玩。 郑晚儿也觉得稀奇,杨家人的性格都是豪爽大度的,就是二舅母也是个和善性子,这个杨彩环却着实有些不懂事儿,爱使小性子。 不过郑晚儿也不太在意,反正跟她相处的时候也不多。 杨彩兰听见表妹提醒自己慎言,撇撇嘴,虽然心里还不服气,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嘴快说错了话,到底没再言语。 林氏见女儿不懂事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庞微红。 杨氏见状,更不会去问其中缘由,怕让她更尴尬,只拉着她聊些家常,林氏心里感激,姑嫂两个间聊的也算投契。 第六十三章:杨经文定亲(二) 等张氏重新回到屋子里,杨老太太也把包袱收拾好了,里面包着两身新衣裳,一把牛角梳,并一个小铜镜,这些都是要给女方的聘礼。 张氏见屋里收拾好了,忙就让大家起身:“都准备好了,咱们这会儿就过去。”说着,上前抱起包袱。 “诶。”姑嫂两个忙答应了一声,伺候着杨老太太穿了鞋下炕。 杨彩兰一听,脸上就又是一脸笑意,把刚才那点子不愉快抛到了脑后,拉着郑晚儿下炕,嘴里还道:“快快快,你还没见过我清姐吧?我领你去看看,模样可标志了,在咱们村儿那也是头一份儿的。” 张氏给大儿子看中的媳妇儿家里姓吕,姑娘单名一个清字。这吕家跟杨家就住一个村儿,说起来,今日定亲的两人也是从小就认识的。 庄户人家嫁娶,虽然不像大户人家那样,说不得成亲的时候才知道跟自己成亲那人长什么样。乡下人家,大多都会安排着相看,不过,也就是见这一面,这脾气秉性的,还是要处久了才能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一个村的,又要好些,都是相熟的,各家什么情况也都清楚。 想到这里,郑晚儿觉得这样的也还真不错。 张氏知道闺女也是真心喜欢这个未来的嫂子,她跟杨氏要好,自然也乐得看闺女跟儿媳处得好。不过见闺女这不稳重的模样,轻斥道:“慢些,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 杨老太太穿好鞋子,笑道:“好了好了,咱们这会就过去吧。” 被娘训了,杨彩兰缩了缩脖子,悄悄的朝郑晚儿吐了吐舌头。 郑晚儿看着好笑,挽着杨彩兰的手,想着也不好让杨彩环落了单,就想叫她一起:“彩环表妹,我们三个一块儿?” 杨彩兰撇了那边一眼,也没说话。 杨彩环慢吞吞的穿好鞋子,她也不喜欢这个处处跟她对着干的堂姐,郑晚儿跟杨彩兰要好,她也就连郑晚儿一并不太喜欢。 原本不打算理睬她,不过看了看郑晚儿身上那套簇新的衣裳,又站了过去,打量了她一眼,拉着郑晚儿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笑道:“晚儿姐,你这套衣服可真好看,料子也不错,新做的吧?可是买了一匹布?你自己也用不完,要是还有剩的,不如送给我吧,我拿来做条裙子穿。” 郑晚儿今日身上穿的是新做的那套藕粉色的衣裙,因着今日是杨经文定亲的好日子,不止是她,郑来田几人穿的也都是新做的衣裳。 在郑晚儿的‘记忆’里,这个表妹一向和自己不太亲近,从前的‘晚儿’难得来次杨家,杨家其他人心疼她过的不易,自然是对她百般的疼爱,杨彩环还会吃醋。 今天她却突然过来拉自己的手,郑晚儿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又听她张口就让自己送布给她做裙子,更是觉得无语。 她这里还没想好怎么回话,那边杨彩兰一听,又想起了原先那场官司,原本歇下去的火腾的又起来了,呛声道:“才想要那布给你做衣裳,现在看人家晚儿穿了件好看的,又眼红。咱们家就属你的衣裳多,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多亏待了你似的!” 杨彩环丝毫没觉得自己错了,翻了个白眼,道:“我也没跟你说话,多管闲事!” “你……” 杨彩环还要再说,那边的大人们都准备出门了,见这几个女孩还在屋里,张氏高声叫了一句:“彩兰,还在屋里干啥呢?快带妹妹们出来,咱们这就要出门儿了啊。” 杨彩兰忙应了一声,也不搭理她了,拉着郑晚儿就走。 “不给就不给,什么好东西,瞧你这小气劲儿!”杨彩环见郑晚儿也不搭腔,心里更是生气,见她们要走,抢步上前,故意撞了郑晚儿一下。 郑晚儿虽然比她大几个月,却被她还高出半个头,被撞的身子一歪。眼见杨彩兰又要出声,忙拉住她,摇了摇头:“今儿是经文哥的好日子,别跟她生气。” 大人们见杨彩环气鼓鼓的抢先出来,郑晚儿两人跟在身后,杨彩兰也不大高兴,就猜到估计是女孩儿之间闹什么别扭了。不过这会儿也没功夫细问,大家拎着给吕家的聘礼,一道出了门。 杨家准备的东西,除了那一个包袱里的,还有些糕点果子,一坛子酒,又抓了两只鸡、切了一条五花肉,另外还有十两银子,在庄户人家也算很丰厚的。 说话间就到了吕家,这吕家门前种了一颗大大的柿子树,上面结满了红红的柿子,院子盖得也很宽敞,维护得很好,看来也是殷实的人家。 杨老爷子走在前头,带着自家人进了院子,老人们最喜欢看到孩子们成家立业,大孙子成亲,杨老爷子心情大好,一进门就乐呵呵的叫道:“吕老哥,今儿可是太高兴了。” 他跟吕家的老爷子,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平日里就多有来往。如今两家结了亲,关系又更近了一层。 那边吕家人也早就迎了上来,也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吕老爷子跟杨老爷子年纪相当,步伐矫健的迎上来,回道:“可不是,今天高兴,一会儿可得多喝几杯!” 吕家夫妇也热情的照顾着众人上屋里坐,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小巧的瓜子脸,眼睛又黑又圆,白皙的面庞上还有些羞涩,不过还是大大方方的上前,招呼杨家来的几个姑娘。 杨彩兰亲热的拉住她的手,跟郑晚儿介绍道:“晚儿,这就是清姐,漂亮吧?”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道:“真好看,我经文哥可真有福气。清姐,我叫晚儿。” 一旁的杨经文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悄悄的注意着这边儿的动静,听见郑晚儿也夸吕清,呵呵的傻笑了一声。 吕清的脸色更红了,不过还是大方的笑道:“快进屋里坐。” 一时众人都进屋坐了,吕清又帮着爹娘奉上热茶,喝了碗茶,那边就说摆好了碗筷,让过去用饭,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第六十四章:杨经文定亲(三) 因着今儿人多,吕家摆了两张桌子,男人一桌,女眷自己一桌。 杨氏虽然是榆树村的,不过因着嫁到了别的村儿,对这个小姑娘却是没有什么印象。今日一见,觉得大嫂这个儿媳妇果然选得好,白白净净的却又不扭捏,十分能干,心里也很是喜爱。 见她从大家伙儿进门,就脚不沾地的一直在跟着忙碌,不禁心生怜惜,硬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道:“好孩子,你也歇歇,都不是外人,咱们要什么再跟你说,别站着。” 杨老太太笑着给她介绍杨氏:“这是你大姑,嫁到了黄谷庄,你没见过,这会正好认认人。” 吕清脸脸红红的,乖巧的叫了声:“大姑。” “诶!回头啊,有空了去大姑那里住些日子,这是你晚儿表妹。”杨氏高高兴兴的应了,指了指郑晚儿:“她在家里也总是一个人,没一个做伴的。” 这其实也是一句客气话,哪有刚定了亲的姑娘跑去男方亲戚家里住的?要去,也得等到成婚后了。 杨彩兰听了这话,却故意装作不满的凑趣道:“大姑,你咋不叫我去住住?有了清姐,你都不心疼我了。” 大家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杨氏忙笑道:“怎么不心疼你?正好中秋也过了,今天你就跟大姑回去,过年再回来。” 张氏一听,忙道:“你们忙着呢,她过去不够添乱的。” 杨彩兰早就想去她大姑家,跟晚儿好好待几日了,一听她娘说这话,撅起嘴道:“我也能帮着大姑干活儿呢,上次都说好了,中秋过了就让我去。” 郑晚儿也在一旁帮腔:“大舅母,我也想彩兰姐去给我做个伴呢。” 这个外甥女虽然比杨彩兰还要小些,不过她懂事又稳重,自己闺女儿跟她处得好,张氏那是一百个乐意,何况又是大姑家,张氏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等吕清的母亲吕氏忙完,过来挨着张氏坐下,大人们的话题这才转开。 一顿饭高高兴兴的吃完,这成亲的日子也说定了,定在年后初九,正好过年也没事,日子也好。 吃罢了饭,天色还不晚,只是男桌那边都喝了酒,就连郑杨都被灌了两杯,郑来田就更不必说了,醉得走路都有些不稳。 虽说杨家有车,可是杨家父子几个醉得比郑来田还厉害些,定是不能赶车送他们回去。 左右想想,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了,不如就在杨家住一晚,明儿再回去。 当晚郑晚儿就跟杨彩兰一块儿睡。 杨彩兰兴冲冲的拉着郑晚儿的手回了屋,翻出来一块儿包袱皮,就开始在柜子里翻衣裳,还要在身上比划一下,问郑晚儿:“好不好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仔细的叠好放在包袱里。 郑晚儿看着眼前的少女活泼的模样,嘴角一直高高扬起。 第二天,郑家一行人要走的时候,杨彩兰忙回屋把她那个大大的包袱拎出来,也要跟着去。 这是昨日就说好的,杨家众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有张氏叮嘱道:“到了大姑家,可别一天天的就知道玩,眼里要有活儿,勤快些。” “娘,我知道啦。”杨彩兰心里高兴,脆声应道。 杨氏看了看站在林氏后边的杨彩环,叫道:“彩环,你也跟着大姑回去住些日子吧?” 杨彩环听到叫到她,忙又往林氏身后躲了躲:“大姑,我就不去了。”她悄悄撇了撇嘴——听说大姑的婆婆跟她们一家分了家,如今还是借住了人家的屋子,穷成这样,连个房子都没有,她才不要跟过去呢。 她的抗拒实在表现得有些明显,林氏尴尬的笑了笑:“你们也忙,回头再去吧。” 杨老太太看了小孙女一眼,也道:“过年了再一块儿去。你们家里事儿多,我也不留你们了,我给你们装了些东西,这提着也不方便,让老大的套了车送你们回去。” 那边杨大舅已经套好了车,又过来把东西提上去,大家道了别,杨大舅就赶上车送他们回黄谷庄。 杨家的车就是前头一头大骡子,拉着一辆大板车,郑棋坐车的次数不多,兴奋的左看右看,赞道:“大舅,这车真好!” 杨大舅坐在前头赶着车,听小外甥这样说,哈哈大笑:“那你等会儿再跟我回来,再让你坐一趟。” 郑棋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气横秋的道:“不啦,家里可多活儿等着我去干呢。” 杨大舅噗嗤一笑,这个小外甥可真是…… 郑晚儿看着这骡车,心思却活泛起来。这骡车虽然比不上小轿车,可也是车呀!如今自家要去什么地方,都是靠两条腿走着去,就是搬东西,那也是两只手,太不方便了。 要是有辆车就好了。 她这么想,就问道:“大舅,买一件骡车要多少银子?” 杨大舅如实回道:“这车倒是不值钱,主要是骡子贵,要买头好些的,五六两银子吧。” 郑晚儿听了这价格,觉得果然是有些贵。要知道,一亩上等的良田也不过是四两银子。不过她想了想,自家如今要做这酒的生意,常常也要拉东西,确实也需要一辆车。 “大舅,您在哪儿买的?再帮我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们家也想买一辆。” 郑家这些事儿,也没瞒着杨家人,杨大舅也知道,他认真的道:“我看也行,有车拉东西不就方便多了?这也巧了,吕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等我回去了跟他们家去说说,要是有好的,就拉过去让你们看看。” 吕家就是那个刚刚跟杨家做了亲家那个,算是自己人了,他们介绍的,自然是放心的。 郑晚儿欢欢喜喜的同意了。 坐着车就是快,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黄谷庄。杨大舅把车停在郑家门前,进去喝了杯茶,就说要走。 郑家人苦留不住,只好又送他出门。 杨大舅边走边叮嘱自己女儿:“……在大姑家可得听话,好好跟晚儿玩,可别闹脾气。” “爹,我知道啦!”杨彩兰笑眯眯的点着头。 待送走了杨大舅,郑晚儿带着杨彩兰回了自己屋子,杨彩兰放下包袱,往炕上一躺,过了一会儿又侧着身子打量了一下郑晚儿的屋子。 第六十五章:钓鱼(一)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被褥都整整齐齐的,只是摆设不多,只有一张小桌子并两张椅子,显得有些空。 郑晚儿帮她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炕稍,见她观察着自己的屋子,笑道:“我这寒酸的很,你可别嫌弃。” “嫌弃啥?”杨彩兰知道郑家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这个表妹又是个细心的,生怕她多想,忙道:“我娘还老说我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着,乱糟糟的。你这收拾得这样干净,让我娘看见了,保准又得念叨我。” 郑晚儿笑道:“别看大舅母老说你,我看啊,她可最疼你了。” 杨彩兰性子爽利,可却并不傻,自然知道娘疼自己,张氏在她面前夸郑晚儿,也是想着让自己多学学,因此她也并不吃味。 她见郑晚儿收拾着自己的包袱,也起身过去帮忙。姐俩一块儿把东西收拾好,杨彩兰就拉着郑晚儿道:“晚儿,咱们出去转转,玩一会儿吧?” 郑晚儿看了看窗外,天还早得很,这会儿也没什么事,点了点头,应道:“行,不过得等一会儿,我去看看酿的酒咋样了。” “我也跟你去。” 郑晚儿就带着她来到放着酒坛子的屋子,进去一看,里面满满登登放着二三十个大酒坛子,上面都还都铺着干草。 她拿了根干净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酒坛子,拿木棍伸进去搅拌排气。 杨彩环在一旁看着,赞叹道:“晚儿,你可真厉害,啥都会做。听我娘说,你茶饭也做得好。” 郑棋年纪小,爱凑个热闹,家里来了个‘客人’,他就也想着找她们一块儿玩。出来一看,放酒这边的屋子门开着,就猜到姐姐肯定在里面。 刚过来,把杨彩兰的话听得个清清楚楚,忙也凑过来,夸耀道:“彩兰姐,你没吃过我姐做的饭吧?我跟你说,我姐上次做了个水煮鱼火锅,可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真的?”杨彩兰眼睛一亮,叫道:“我也想尝尝,晚儿,今晚要不就做这个什么……水煮鱼火锅吃吧!” 郑棋也一起期待的看着姐姐。 郑晚儿手里动作不停,一边听她们说话。见都要吃水煮鱼,她有些为难道:“可是家里没有鱼……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买去?” 郑棋连忙趁机道:“前边儿小溪里就可多鱼了,上次许叔家送来的鱼,就是在那儿捞的。姐,等会儿咱们也去吧!” 一听有得玩,杨彩兰也在一旁附和:“我看行!咱们就去钓鱼吧,自己钓上来的鱼,肯定更好吃!” 可是她可不会钓鱼呀!郑晚儿在心里默默的道。 不过那边两人已经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一会去哪儿挖蚯蚓,好用来做鱼饵。 郑棋一拍小手,道:“我这就去让我爹给咱们做个鱼竿出来!”说完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跑了。 杨彩兰在一旁就有些站不住,不过她也知道轻重,知道这酒对于郑家来说很重要,马虎不得,也不敢催,只说道:“晚儿,我来帮你弄吧。” “别,你没弄过,我这拿上就好了。”郑晚儿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手下不由得加快速度。可饶是这样,也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弄完。 她小心的把干草又重新铺上去,这才出去,又重新关上门。 杨彩兰早就等不及自己出去看郑来田做鱼钩,这会儿做好了,见郑晚儿这边也好了,拿着鱼钩上来献宝:“看,鱼竿也做好了,咱们这就去吧?” 郑晚儿接过鱼竿一看,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一根掰弯了的针用棉线绑在竹竿上头,就是个简易版的鱼竿了。 郑来田跟在后头,道:“让你大哥跟着一块儿去,就在边儿上玩玩,可别瞎跑掉进水里了。” 郑杨虽然老成,不过到底也是个少年,这会儿玩心也起来了,听了郑来田的话,忙去提了个木桶,又找了一把小铁锹。 用具准备齐全,几人拿着东西就准备出门。郑杨提议道:“不如先去后面山上挖些蚯蚓。” 她们也没有别的东西,蚯蚓就是最好的鱼饵,几人点头同意了,拐了个弯儿来到后边的山脚下。 此时是深秋,树底下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把盖着的树叶翻开,露出黑褐色的腐叶土,这样的土里最适合蚯蚓生长。 果然郑杨两锹子下去,就见里面有好些正蠕动着的蚯蚓。 “快把桶提过来,先用桶装着。”郑杨叫道。 杨彩兰一路上叫得最欢,放出豪言,钓的鱼要把这个小木桶给装满。可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看到这些黑黢黢外土里蠕动的蚯蚓,却不敢上前了。 郑晚儿生平最怕虫子,早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站的远远的。 郑棋却不怕这些,兴冲冲的提着木桶跑上去,蹲在地上,直接伸出小手捏了一条蚯蚓丢在桶里,一边还兴奋的道:“这蚯蚓可真肥,鱼儿肯定爱吃。” 郑杨见两个女孩躲在一旁害怕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蹲下跟弟弟一起捡蚯蚓。 大约弄了十几条,郑杨看着差不多了,起身拎起木桶,一手拿着铁锹,道:“我看差不多够了,咱们走吧。” 杨彩兰一看,忙不迭的拉着郑晚儿跟上。 黄谷庄这条小溪,听说是从山上的泉眼里流下来的,环绕着半个黄谷庄。郑杨带着几人到了溪水旁,这边四周树木较少,比较空旷,适宜垂钓。 溪水清澈见底,底部有着许多的鹅卵石,颜色各异,形状多变。 杨彩兰手里握着鱼竿跃跃欲试,却不敢碰那蚯蚓,急得对着郑杨央求道:“杨子哥,你快帮我把鱼饵挂到勾上啊。” “这就弄。”郑杨答应着,在桶里拿了一条肥肥的蚯蚓,又拿起尖尖的鱼钩,直接把蚯蚓穿在了鱼钩上。 鱼饵挂好,杨彩兰高高兴兴的走到小溪旁,手里的鱼竿轻轻一甩,那挂着鱼饵的勾子就下到了水里。 她左右看看,旁边正好有一块岩石,干脆就坐在了石头上,安安稳稳的等鱼上钩。 第六十六章:钓鱼(二) 因着只有一根鱼竿,杨彩兰已经用了,郑晚儿几人就在一旁等着。 郑棋先还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盯着鱼钩的动静,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鱼上钩,不禁失去了兴趣,跑到一旁捡小石头玩。 郑晚儿也陪着杨彩兰坐在一旁,两人都盯着下了钩的地方。 这个年代没有工业污染,环境水质都是极好的。溪水清澈透底,时不时游过去一尾鱼,就有小鱼儿好奇的碰一碰那挂着鱼饵的鱼钩。 杨彩兰见状,不错眼儿的盯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小鱼儿,快吃呀,这可是新鲜的……” 可是水里的小鱼却只是围着鱼饵转了两圈,又慢慢的游走了。 原本以为鱼钩一下就有鱼儿来吃,可是现在过了小半天了,鱼儿是不少,咬钩的一条也没有。 杨彩兰挫败的‘哎’了一声,气急败坏的道:“咋都不咬钩啊,难道这些鱼,都是吃饱了饭才出门儿的?” 郑晚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见杨彩兰瞪过来,忍着笑道:“这里不成,咱们换个地方试试?” “换哪儿?” 郑晚儿站起身看了看四周,顺着水流往下游走了走,发现前边儿有一个拐角,水流平缓,比这边的水要深,水底下长满了水草,岸边有一颗大树,落叶掉在水面上,又缓缓的跟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她朝杨彩兰招了招手,喊道:“彩兰姐,上这边来试试?” 这里坐了这许久也没钓来鱼,杨彩兰干脆地收了收了鱼竿,郑杨提着木桶拉着郑棋也到了这边。 虽然鱼没有钓上来,然而杨彩兰发现,挂在上边儿的蚯蚓倒是没吃去了一大截儿,气的她哇哇大叫:“好哇,这鱼可真贼,还知道不咬钩光吃饵!” 郑棋连忙安慰她:“彩兰姐别生气,一会儿咱们钓它十条八条的,回去炖成一锅吃!” 听了他的‘豪言壮语’,杨彩兰这次可不敢跟着说大话了,毕竟刚刚一条鱼也没有,信心都被磨光了。她把手里的鱼竿往郑晚儿手里一塞,道:“我……我刚才拿了半天鱼竿,手麻了,脖子也疼,换你来钓一会儿吧。” 郑晚儿也不戳穿她的小心思,笑着接过鱼竿,又让郑杨重新装好鱼饵,找了个好角度,手里轻轻一甩,鱼钩就下了水。这一块儿是草地,此时上面也铺满了干燥的枯草,郑晚儿就地盘腿坐了,老神在在的钓起了鱼。 杨彩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在周围走动走动,突然看见郑晚儿手里的鱼竿被重重的往下拽了一下,忙叫道:“哎呀,动了动了!” 郑晚儿感受到手里传来的动静,早就站起了身,手上用劲儿吧鱼竿拉了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随着她的动作出现在众人面前。 郑杨欣喜的上前把鱼从鱼钩上摘下来,是一条成人巴掌那么长的鲫鱼,大约有七八两重,笑道:“不错不错,今晚怎么着也能做一碗鱼汤了。” “姐,你太厉害啦!”郑棋也跑过来,见姐姐果然钓上来一条鱼,更是捧场的鼓了鼓掌。 杨彩兰见钓上来了鱼,也是笑吟吟的,说道:“这下可好了,要是咱们出来半天空着手回去,那可太丢人了。”这姑娘也是个要强的性子。 郑晚儿一边让大哥再把鱼饵给穿上去,一边道:“这里水深些,下边儿又有水草,肯定有鱼藏着呢。咱们再钓会儿,看看还有上钩的不。”说完,鱼饵也重新放好了,手里使力一甩,又把鱼钩放到了水里去。 这次没等多久鱼竿就有了动静,把鱼竿拉上来,这次钓到的却是一条黄骨鱼,此鱼刺少、肉嫩,味道鲜美异常,而且,这可是野生的! 郑晚儿眉开眼笑的把鱼拿下来丢进桶里,又下了鱼钩,没过一会儿竟然又上来一条,也是黄骨鱼。 杨彩兰在一旁目瞪口呆,想起自己刚刚钓半天也没一条,她这才一会儿就钓上来三条鱼,颇有些不信邪,叫嚣着还要再试上一试。 郑晚儿笑着把鱼竿递给她,其实并不是她钓鱼技术好,估计是选到了好地方。前面选的那地儿,视野虽然开阔,不过水底干干净净,一丝水草也无,鱼儿自然也不多了。 而现在这里,水草茂密,鱼儿有了栖息的地方,底下藏的鱼肯定也多。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鱼竿又动了,杨彩兰激动的跳起来,却又不敢大声,生怕把鱼儿吓跑了。屏住呼吸把鱼竿拉上来,一条鱼正挣扎着扭动着身子,水花溅到她身上,她却毫不在意,高兴的叫道:“我钓到鱼啦!” 郑棋一碗水端平,小手又鼓起了掌,适时的捧场:“彩兰姐真厉害!” 她们这边接二连三的有鱼上钩,兄弟俩也不往别处去了,就站在旁边,适时的给她们放鱼饵。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郑杨正准备接着放鱼饵,谁知挖的蚯蚓竟然用完了,郑晚儿看了看天色,笑道:“今天也钓得不少了,咱们回吧,天色不早了。” 杨彩兰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鱼饵没了,也没办法,只得收了鱼竿。 几人一起先把鱼儿倒在地上,郑杨提着木桶到溪边打了半桶水,又重新捡起鱼丢进去,顺便数了数,竟然钓了有十二尾鱼,一条巴掌长的鲫鱼,十条黄骨鱼,其中最大的一条是草鱼,约莫有两斤重。 把带来的东西都拿好,这才往家走。郑棋拉着姐姐的手,开心的道:“姐,今天咱们钓了这么多鱼,晚上做水煮鱼火锅吧!” 今天钓上来的鱼多,不过这草鱼有些小,他们人又多,做水煮鱼怕是不够吃。 郑晚儿想了想,笑道:“今天不做水煮鱼了,你不是说钓了鱼要一锅炖了吗?咱们正好钓了三种鱼,就一锅炖了,做铁锅炖鱼。炖鱼的时候,在锅边上贴饼子,等鱼好了,饼子也浸满了鱼香味……” “晚儿你别说了,听得我都饿了……”杨彩兰咽了口口水,拉着郑晚儿加快了脚步道:“咱们快点儿回去……别让我姑等着急了。” 郑家几人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互相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七章:铁锅炖鱼 几个孩子出去大半天的时间了,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也不见他们回来,杨氏等得心焦,唯恐出了什么意外,正准备出去找一找,刚关上院门就看见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着回来了。 杨氏这才放下心来,瞪了她们一眼,嗔怪的道:“一出去就玩疯了,也不知道早点儿回来,倒让我在这里担心。” “大姑,咱们可不是去玩……”杨彩兰上前拉着杨氏的手撒娇,又指了指郑杨提着的桶:“我们今天钓了可多鱼了。” 郑杨听了,忙把手里的木桶提了过来,放在杨氏的跟前儿。 她探头一看,里面满满登登的,装了大半桶的鱼,惊道:“哎呀,竟然有这么多?”原本孩子们说要出去钓鱼,也是想着放她们出去松快松快,哪成想还真给她们钓到鱼了,还钓了这么多。 郑晚儿看她锁了门,问道:“我爹不在家?” 杨氏就道:“你爹去后山砍柴了,咱们不是要准备着蒸酒了,得多备着些,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郑杨听了,忙道:“那我过去接他一下。” “也好。” 郑杨就转身往后山上去了,杨氏重新开了院门的锁,把装了鱼的木桶提进去,道:“快进来,你们歇会儿,我去把鱼给收拾了,然后咱们就开始做饭。” “大姑,我不累。”听了郑晚儿的描述后,杨彩兰就心心念念着铁锅炖鱼,就想着赶紧回家做饭,此时怎么愿意等? 她拉着郑晚儿进了门,然后直奔厨房,一边还道:“你不是说要贴饼子?咱们先去把面和好。” 杨氏见侄女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 郑晚儿任由她拉着进了厨房,笑着道:“哎呀呀,别着急,又不是晚了就没饭吃了。” 知道她在打趣自己,杨彩兰也不在意,拿了一个干净的木盆,道:“辛辛苦苦钓来的鱼,我今儿可得多吃点。……面粉在哪里?咱们先和面,不是要贴饼子吗?” 郑晚儿上前从橱柜里拿出半袋子面粉,舀了些放在盆里,道:“不用和面,调成面糊,比面糊还要干一些就行。” “面糊咋做饼?”杨彩兰虽然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从水缸里舀了勺水,慢慢的往盆里倒着,另一只手拿了双筷子搅和着。 郑晚儿看着差不多了,忙道:“够了够了,就这样,太稀了一会儿不好贴。”说着上前接过杨彩兰手里的筷子,搅拌至没有面坨坨了,这才放到一边。 然后开始准备配料,拿过一旁的葱姜蒜切好装在碗里,又抓了一小把花椒放在里面,洗了一颗白菜撕成片,又泡了一些地瓜粉条。其实里面放豆腐一块儿炖最是美味,不过眼下也没有豆腐,只好将就一下。 这里准备好,杨氏也把鱼收拾好提到厨房,见闺女跟侄女两人料理得很好,干脆就撂开手让她们来做饭。 杨彩兰争着烧火,郑晚儿也不跟她客气,自己洗了锅,等火起来了,锅里的水份都烧干了,挖了一勺猪油放进锅里。 等油烧热了,把准备好的葱姜之类的香料倒了进去,‘滋’的一声儿冒起了一阵白烟,锅铲翻炒了两下,香味就飘了出来。 “真香!”杨彩兰吸了口气,一边夸张的竖起大拇指。 郑晚儿哭笑不得的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杨彩兰嘿嘿一笑,也不搭话。 等配料炒出香味,郑晚儿拿过一旁收拾干净的鱼,先把黄骨鱼跟鲫鱼这样小的放进去,然后快速的把草鱼剁成段一起丢进去,也不翻动,先让油煎至定型,直接倒入没过鱼的清水,撒了些盐跟胡椒粉就盖上锅盖开始炖。 过了大概一刻钟,又把一旁的面糊端过来,面糊调的比较稠,她伸手挖了一团,另一只手揭开锅盖,手里的面团沿着干燥的锅壁直接抹在上面,等厚厚的抹了一圈,一盆面糊正好用完。 锅里的鱼汤已经炖成了奶白色,她把白菜跟粉条一块儿倒进去,又放了些辣椒,盖上锅盖继续炖煮。 天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郑来田把挑着的柴火放在一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高声笑道:“真香,晚上有好吃的了?” “爹!”郑棋听见他爹的声音,连忙跑出来,竹筒倒豆子般:“我们今天去钓鱼,钓到了好多!姐说,晚上吃铁锅炖鱼。” 他早就听大儿子说了,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逗他道:“爹也沾光啦,吃上了孩子们钓的鱼,晚上可得多吃点儿。” 郑晚儿提了一桶热水出来,笑道:“爹,大哥,你们快洗洗,一会儿就吃饭了。” “诶!” 郑杨应着,忙上前接过妹妹手里的桶,跟郑来田两人到井边,打了些冷水兑了,洗干净手脸。 杨氏到了厨房,见饭做得差不多了,就要拿碗筷过去堂屋。 郑晚儿忙道:“娘,别摆碗筷了,把凳子搬过来,咱们今天就着灶台吃饭,还热乎些。” 灶台做的四四方方的,中间架着锅,旁边还有不少的空地方,正好用来摆碗筷。 杨彩兰忙不迭的从杨氏手里接过碗筷:“大姑,我来摆吧。” “行,那我去搬椅子。” 没一会儿,郑来田父子俩一人搬了两条长凳进来,杨氏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一盏油灯。 郑来田把长凳摆好,吸了吸鼻子,只觉香味浓郁,不由得赞道:“晚儿丫头手艺没得说,这鱼炖出来香得很,一点儿腥味也闻不着。” 郑晚儿笑道:“好吃就多吃点儿,今儿这鱼,彩兰姐可是出了大力气。” 灶下柴都抽了出来,只留下一些木炭没有灭,这样就算吃久一些,锅里的菜也不会变冷。 等众人都坐下了,郑晚儿掀开锅盖,没有了阻碍,香味完全散发了出来,她又撒了一把葱花进去,浓白的鱼汤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这么多年来,侄女儿还是头一次上自家来住,杨氏怕她讲客气,先就舀了一条黄骨鱼装进杨彩兰碗里,道:“来,多吃些,在大姑家里跟自己家一样的,可别放不开。” 第六十八章:山楂树 “大姑,我才不会客气呢。”杨彩兰调皮的道,然后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口中。 黄骨鱼本就肉嫩,炖了许久,鱼肉极其入味,带了丝丝的辣,但更多的还是鱼肉本身的鲜。 她眼睛一亮,不住的点头,道:“好吃!”说着,一手捏住鱼头,一手用筷子夹住黄骨鱼,往下一撸,鱼肉就完全脱离下来,只剩下一根完整的鱼骨。小心的嘬了一下鱼骨上留下的汤汁,就丢到一旁,细细品尝起碗里的鱼肉。 郑家其他人也都纷纷动筷,郑晚儿仔细的把鱼骨剔出来,剩下的鱼肉都端给了坐在旁边的弟弟。 郑棋冲姐姐甜甜一笑,撒娇道:“姐,你也吃。” 杨彩兰吃完碗里的鱼肉,又伸筷子夹了一片白菜吃。白菜脆嫩,汁水甘甜,她满足的叹了口气,笑道:“可太好吃了,我今儿可算是偷了一回师,等回家了,也做给爷、奶尝尝。” 郑来田见她不忘家里人,点点头称赞道:“彩兰是个孝顺的。” “彩兰姐,你试试贴的饼子。”郑晚儿说着,站起身,小心的把贴在锅壁上的饼子撕了一块下来递给她,又把剩下的分给众人。 杨彩兰忙接过来,只见饼子贴着锅的那一边炕得金黄,咬了一口,脆脆的。她看郑晚儿用饼子沾了汤吃,自己也拿饼在汤里泡了一下,再吃,饼里浸满鱼汤的鲜美,又是不一样的风味,好吃得差点儿连舌头也一并吞下去。 她可没功夫再说话了,完全沉浸在面前的美食里。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的吃着饭,直到锅里只剩下浓白的鱼汤,一人盛了一碗喝下,给这段饭做了个收尾。 郑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他人小,今天又忙碌了一天,此时吃饱喝足,不禁有些犯困,伸手揉了揉眼睛,也没把困意揉去。 郑晚儿忙对杨氏道:“娘,小五困了,您带他洗漱一下,先睡下吧,这里我来收拾。” “大姑,您去吧,我来帮晚儿。”杨彩兰忙站起来,勤快的帮着收拾残局。 杨氏见状,只得道:“好,今儿都累了,收拾收拾早些睡。”说着就带着郑棋出去。 等都收拾完,郑晚儿烧了桶热水,跟杨彩兰两人洗漱了一回,擦了擦身子,这才躺到被窝里。 杨彩兰侧身面对郑晚儿躺了,小声道:“晚儿,我感觉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郑晚儿闻言,心里一紧,故作轻松的问道:“是吗?” “嗯。”杨彩兰在黑暗里点点头,然后又道:“你从前胆子可小了,说话都不敢大声,也不敢看人。我说过你好多回了,你也不听。”她想起以前的郑晚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又接着道:“现在……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不过又好像不太一样。爷、奶都说你主意正,立得住!” 郑晚儿故意叹了口气:“彩兰姐,你知道是因为什么的,对吗?” 杨彩兰肯定的点点头,道:“我早说,你要泼辣一点儿,不然都制不住你那个奶奶。那会听我奶说你这个事儿,我都气死了!” 她义愤填膺的语气,郑晚儿心里一暖,同时又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戒心似乎太重。她轻笑道:“别气别气,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儿了。” 杨彩兰赞同的点点头,又低声同她聊起了别的话题。 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聊到半夜,终于撑不住睡过去。 虽然说杨彩兰在这里,可是家里的活儿也不能不干,这日照样要去山上捡柴火,原本是要让两个姑娘带着郑棋留在家里照看,可是杨彩兰是个活泼性子,在家里也坐不住,闹着也要上山帮着捡柴。干脆大门一锁,一家人都往山上去了。 后山脚下的柴已经都被捡得差不多了,要捡柴还得往上边儿爬。郑来田领着家人们上山,不停的叮嘱道:“裤腿得扎好,虽然这个时候蛇不多,但是被虫子咬上一口,也是又痛又痒的难受。” 一刻钟的功夫,众人来到了半山腰,站着歇了会儿,就开始干活儿。 郑来田跟郑杨手里都拿着斧头,把一些粗壮的枯枝砍下来,杨氏负责把砍下来的枯枝都堆到一块儿,两个女孩儿带着郑棋捡些地上的小木枝。 没多大会儿,这一片的都捡完了,慢慢的又到了远些的地方捡。 弯着腰久了,难免有些腰酸。杨彩兰直起身子捶了捶腰,左右转转脖子想活动一下,却见眼前有一颗树,上面果实累累,兴奋的高声道:“晚儿,快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郑晚儿就在附近,听见声音忙走过去,只见树上挂满了红红的小果子,惊喜的叫道:“哎呀,是山楂。”看见山楂,就想起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嘴里不由得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杨彩兰早就上前,踮起脚尖摘了一个山楂,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山楂肉软糯,味道酸酸甜甜的。小姑娘最爱这个味,吃得眉开眼笑的,道:“好吃,一会儿我们多摘些回去?” “行!” 山楂可是个好东西,而且看这树上的山楂,个个又大又圆,红彤彤的,很是喜人。 郑棋也看见了,蹦跳着跑过去,拉着杨彩兰的衣摆叫道:“彩兰姐,给我也摘一个……” 杨彩兰摘了一把,塞到郑棋怀里:“给,小五你到旁边儿坐着吃,姐给你多摘一些,回家也有得吃。”说着,就开始摘了起来。 郑棋听话的跑到一边,认真的吃起果子。 郑晚儿也上前,先摘了一个尝了,口感果然是好。看着这满树的山楂,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堆的美食,什么冰糖葫芦、山楂卷、山楂糕、霜糖山楂,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用来酿山楂酒!酸酸甜甜的,口味独特。 想到这里,她眼前挂着的红彤彤的山楂,好像都变成了一锭锭可爱的金元宝,金光闪闪的,着实耀眼。 杨彩兰摘了一会儿,手里的山楂就没处放了,想让郑晚儿过来帮忙,转头一看,她正抬头盯着这山楂树一脸傻笑,奇怪的叫道:“晚儿,你看见金子了?傻笑啥呢!快,找个东西过来装山楂。” 第六十九章:山楂糕(一) “啊?行!我马上去拿。”郑晚儿心想,可不就是看见‘金子’了?这些都会变成可爱的小钱钱!她笑眯眯的跑回放东西的地方。 好在今天提了一个小竹篮,原本是杨氏想挖些野菜,倒是正好用来装山楂了。 她提着篮子跑过去,杨彩兰把用衣服下摆兜着的山楂俱都装了进去,转身又开始摘。郑晚儿把篮子放在地上,也开始了采摘行动。 没一会儿,红彤彤的山楂就把篮子给摘满了。 郑晚儿一看,这篮子的山楂也够解个馋了,等回头要做山楂酒的时候,再上来摘新鲜的,味道才更好。 “彩兰姐,别摘了,咱们这些够吃了。” 杨彩兰正摘得兴起,闻言有些恋恋不舍的,不过看了一眼满满登登的篮子,也只好罢手。 两人带着郑棋把山楂提回郑来田他们那边,郑来田正在用麻绳捆放在一堆的柴,见他们提了一篮子山楂过来,笑道:“嚯,这山楂长得好,是在那边的山楂树上摘的?” 郑棋忙拿了一颗山楂,递到他爹的嘴边:“爹,您尝尝?” 郑来田一口把山楂咬进嘴里,嚼了嚼,吐出里面的籽来,道:“好吃。我原先也看到了,还想着给你们摘些回去,忙一通又忘了。” 郑杨那边也把柴捆好了,看了看日头,道:“爹,娘,咱们先把这些柴背回去,歇会儿吃了饭,下午再又过来吧。” 杨氏就点点头,道:“行,下午晚儿你们俩就别过来了,带着小五在家,晚上你们在家做饭,我们回去就能吃上。。” “娘,知道了。”郑晚儿应道。 郑来田父子并杨氏都挑了一捆柴,郑晚儿跟杨彩兰一块抬着那篮子山楂,牵着郑棋,一家人就下山回家。 午饭蒸的馒头,毕竟他们要干活,馒头比较顶饱,又炒了两个菜。简单的吃了一顿饭,稍微歇了一会儿,三人就又拿着东西去了山上。 这会日头短,他们干活儿的,午觉是不能睡了,只得晚上睡早些。 郑棋年纪小,觉多,因此睡了会午觉。等睡醒了,自己穿好衣服爬下床,走到门口,就见郑晚儿跟杨彩兰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他中午吃的少,这会又感觉有些饿了,摸了摸小肚子,想着要找点儿东西吃才好。 一转眼,正好看见今儿摘下来的山楂正放在桌子上,想起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上前拿了一颗,吃的津津有味。 郑晚儿晾好衣服,正准备去看看弟弟醒了没有,一转身就看见郑棋在堂屋里吃山楂,轻笑道:“小五,咋一醒来又吃上了?” 贪吃的样子被姐姐抓个正着,郑棋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道:“我……我饿了。” “哎哟,这山楂也不顶饱呀,来,姐给你热饭去。”杨彩兰说着,就要去厨房。 “这会吃饭,晚上又该吃不下了,半夜还得饿。”郑晚儿想了想,忙拉住她:“咱们今儿摘了那么多山楂,要不,我给做个山楂糕吃。” 无论是哪个年代的小朋友,都没有不喜欢零食的。郑棋一听姐姐要做好吃的,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嗯!彩兰姐,别热饭啦,多麻烦,咱们就吃山楂糕。” 杨彩兰被他那馋嘴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笑骂道:“热饭麻烦,难道做山楂糕不麻烦?” 说着,她进了堂屋,提起那一篮子的山楂,问道:“我先去洗干净,里面的籽也得去掉吧?”山楂籽硬硬的,也是不能吃的。 “嗯,要去籽,我去把案板跟刀拿过来。”郑晚儿说完,去厨房把东西都拿出来。 山楂用清水洗了好几遍,直到水里没有脏东西了,才算洗好。 去山楂籽本来用小刀是最好,不过郑晚儿家里只有一把菜刀,她又多拿了双筷子。杨彩兰负责把山楂对半切开,她拿起切开的山楂,把筷子插进去,在山楂里面转了个圈,山楂籽就被剔了出来。 切倒是比去籽容易,杨彩兰动作又快,没一会儿切完了,拿起另一只筷子帮着去起了籽。 过了小半刻钟,郑晚儿拿起最后一粒山楂,手上动作快速的去了籽,丢进木盆里,然后起身端起盆走向厨房,一边对杨彩兰道:“彩兰姐,你过来帮我烧火呗。” “诶,来了。”杨彩兰把刀跟案板提在手里,跟着到了厨房,见郑晚儿在洗锅,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灶旁,拿起火石开始生火。 郑晚儿洗干净锅,把山楂倒进去,又倒水,没过山楂,让它慢慢的熬煮。原本应当再加些冰糖,不过砂糖贵,之前也用不着,因此家里也没有备着。 郑棋看着姐姐往锅里加了好大一锅水,也不和面,不解的问道:“姐,不是说做糕吗,咋变成煮汤了?” 郑晚儿盖上锅盖,听见弟弟的话,弯下腰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咱们今天做一个不用和面的糕……你就等着吃吧。” 郑棋挠挠头,不知道这不用面粉要怎么做出糕来?不过他心底对姐姐还是非常信任的,姐姐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过了半个时辰,锅里的水慢慢的熬干了,郑晚儿把锅里熬的烂乎乎的山楂盛出来,装在洗干净的捣臼里,然后拿过杵子,使劲捣里边儿的山楂。 直到山楂都捣成了泥状才停下,把山楂泥倒进锅里,开始不停的搅拌。慢慢的水份越来越少,山楂泥越来越粘稠,郑晚儿忙让杨彩兰把火熄灭了,然后找了一个大碗,把山楂泥全部盛在碗里压实,最上边儿也都抹平了,然后端起放进了橱柜里。 转头一看,两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郑晚儿笑吟吟的道:“这会儿还没好呢,咱们等一会儿,等它冷了,就变成糕了。” “好吧……”杨彩兰蔫蔫儿的道。 这山楂泥晶莹剔透的,刚才熬煮的时候,香味也十分诱人,她跟郑棋两人还以为熬干水了,就可以吃了,没想到还是要等。 郑棋也失望的叹了口气,眼角看到灶洞里的木炭还没夹出来,又蹦出个念头:“姐,既然山楂糕还没好,要不咱们先烤点儿地瓜吃。”烤地瓜也是非常美味啊! 他们家现在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好歹实现了“烤地瓜自由”,这样小小的请求,郑晚儿自然不会不答应,当下就拿了三个烤地瓜丢进灶洞里,拿铁钳子把烤地瓜掩埋在木炭灰里。 第七十章:山楂糕(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特别是等待美食的时间。 好不容易地瓜烤熟了,碗里的山楂泥却还没有凉透,只好先把烤地瓜掏出来,一人一个分着吃了。地瓜很大,一人一个就吃撑了,肚子饱了,也不那么惦记着吃山楂糕了,暂时丢开这件事儿,忙活别的活儿。 后院种的菜长势喜人,不过最近雨水少,而且因为家里事多,很久没有浇过水。郑晚儿便把院门关上,又打了桶水上来,同杨彩兰一块儿抬着去后院给菜地浇水。 打了三四次水,才把地浇完。时间还早,干脆又除了一下草。 这个年代除草可没有什么农药之类的,都是靠一双手来拔。郑棋虽然年纪小,不过却并不娇气,跟着两个姐姐一块儿,也干得起劲儿。 慢慢的太阳已经落到了溪边,天上布满红霞。 郑晚儿直起身子,捶了捶腰,道:“差不多了。我看爹娘他们也快回来了,我去做饭。彩兰姐,你带着小五进屋里歇歇吧。” “我不累,去帮你烧火吧。”杨彩兰也是个闲不住的,用大人们的话说,就是眼睛里有活儿。何况,她私心里想着,晚儿做饭这么多花样,她还想跟着学学,以后回家了,自己在家也能给家人们做着吃。 郑晚儿却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今天也不用做啥,中午蒸的馒头还剩好多,我就把馒头热一热,再煮个青菜汤,炒俩青菜就行了,要不了多久。今天忙了一天,又是洗衣服做山楂糕,又是浇水拔草的,你肯定也累了,歇歇去吧。” 杨彩兰听了,转而道:“要炒啥青菜?我来洗。” 郑晚儿知道她的脾气,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坚持了,一起到了前院,各自分工好就开始做饭,连郑棋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前,帮着添柴。 刚做好饭,郑来田三人就挑着柴回来了,杨彩兰把碗筷拿到堂屋摆上,郑晚儿提了一桶提前烧好的热水出来让他们洗漱。 收拾干净了,这才开始吃饭。 一般的农家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粗茶淡饭,饭菜虽然简单,但是在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聊聊乡间的趣闻,或是说说家里的活计,气氛实在是融洽。 吃完了饭,郑晚儿洗好了碗,收拾到橱柜里,看到旁边的大碗,这才想起来今天还做了山楂糕呢。 伸手戳了戳碗里的山楂泥,已经完全凝固好了,还有些许弹性,山楂糕这就算做好了。她把碗端出来倒扣在案板上,拿刀切成块,整齐的码在碗里,端到了堂屋。 屋里众人正在吃茶说话,不知道杨彩兰说了什么,逗得杨氏哈哈大笑。 见女儿端着个碗过来,杨氏问道:“这是啥?” 郑晚儿答道:“今儿咱们不是摘了好些山楂回来吗,我做成了山楂糕,来试试好不好吃?” 郑杨最是捧场,姐姐刚把装着山楂糕的碗放下,他就过来捏了两块,自己却不吃,而是转身递给了郑来田跟杨氏:“爹、娘吃。” 然后又拿了两块,一块递给郑杨:“哥哥也吃。”另一块他就准备留给自己吃了。 杨彩兰见他把吃食先给出去干活儿的人,心里喜欢这个懂事的小表弟,就想逗他一逗,故意装作不满的道:“小五,怎么人人都有,就是不给我?” 见她眼睛里促狭的笑意,郑棋就知道,这准是在逗他呢,小脸一扬,哼道:“自己动手吃得香,我还不是想让你吃得更香一些。” 杨彩兰不曾想他还能想出话来反驳自己,顿时哑口无言。 众人被他俩的小官司逗得哈哈大笑,郑晚儿笑着捏了一块山楂糕塞进杨彩兰张大的嘴里,道:“小五不给你,我来喂你也是一样的。” 她也打趣自己,杨彩兰顿时就要不依,口里却被塞进一块儿山楂糕。凉凉的,咬一口,口感紧实软糯,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发开来,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嘴里那块咽下去,也没功夫说话,又拿起一块山楂糕,细细品尝。 杨氏也喜欢这个味道,赞不绝口,又想起什么了,开口问道:“酸酸甜甜的,你奶倒是爱这个味道,还有没有?回头给你奶也送些过去。” 她虽然惧怕郑王氏,可是骨子里却宽厚孝顺,有好的总想着给老人一份。 郑晚儿知道她娘的性子,不过今天的山楂却只做了这么一碗,就道:“没有山楂了,明儿咱们再去山上摘些,再做了送过去。” 妻子想着自己的老娘,郑来田心里感恩,不过家里这样忙,他也心疼妻女,不想让她们这样麻烦:“下回做了再送就是,也不用特意再做,也让晚儿多歇歇。” 他既这样说,杨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闺女这些天不仅要想法子挣钱,还要操持家务活儿,她也是想着要让晚儿好好歇歇。 这个话揭过不提,又起了别的话头,一家子坐着吃山楂糕,聊着天吃茶,也是惬意。 接下来的日子,照样是郑来田几人去山上捡柴火,郑晚儿三人就留在家里操持家务活儿。直到院子里的柴堆得跟小山一样,都快没地方放了,郑晚儿一看,这些柴要蒸酒的话尽够用了,这才决定歇上几天。 天气越来越冷,郑家人也穿上了棉衣。说是棉衣,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棉絮,而且已经破旧不堪,衣服上是补丁打补丁。那几床棉被也是,由于时间久了,里面的棉花都变硬了,晚上睡觉,硬邦邦的一坨,压得人喘不过来气,而且还不暖和。 郑晚儿早就想着要置办棉衣棉被,从前是买不起,后来卖酒得了银子,却又一直没有功夫。这几日闲下来了,郑晚儿就把这个事儿提了出来:“……就一件这夹棉衣裳,到了冬天都不敢出门儿,我想着趁这会儿有功夫,去买些棉花做衣服,还有打上几床棉被。” 从前一到冬天,确实冷得只想缩在屋子里。可是到底不能真的不出门,郑来田跟杨氏是硬挺着,几个孩子却冻得身子直发抖。特别是郑晚儿,冬天冒着寒风也得洗衣服干活儿,手上都长满了冻疮。 第七十一章:买棉被(一) 如今家里买的起棉衣棉被,郑来田夫妇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亏待孩子们,当即就同意了。 不过虽然挣了些钱,可是花钱的地方也多,还要送兄弟俩去念书,家里开春得盖房子,而且,还想买上一些地。 杨氏想了想,就道:“衣服也就罢了,我跟你爹就不用做被子了。你们换下来的被子拿到我们屋,冬天里多盖两床,再把炕烧的热乎些也就是了。” 古代的冬天可不比现代的,现代全球气候变暖,冬天好像也没呢么冷了。而这个时候的冬天,那可是真正的数九寒冬,听闻以前荒年的时候,冻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郑晚儿知道她爹娘是想省些钱,不过现在跟她争辩这些也无用,她悄悄打算好,等去打棉被的时候,把钱付了,等棉被打好了,想退也退不成。 娘儿俩商量好,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因着天气慢慢冷了,就想着趁现在有空,赶紧都去办下来,找了一个好天气,杨氏就带着郑晚儿、杨彩兰一块儿去镇上,径直到了上次那个布店。 这个时候的人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家里的女人做的,成衣店也不是没有,只是又比较贵些,且不一定合身,有时候应急的话才有人去买,一般来说,还是去买布自己做。 郑晚儿决心要温暖的过个冬,可不能一身棉衣紧巴巴的穿了,不容分说的给家里每人都选了两匹花色不一样的棉布。 杨氏虽然心疼,可知道这也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到底没说什么。 郑晚儿选好了家人的布,转身拉着杨彩兰的手,道:“彩兰姐,你喜欢什么花色的?给你也做一身。” 杨家的大舅母张氏女红了得,便对女儿的女红要求也非常严格,因此杨彩兰虽然厨艺不精通,针线活儿却是没得说的。郑晚儿打算做衣服,她知道自己这个表妹针线活不怎么样,自告奋勇的要帮着一块儿做,今天一块儿过来,也是郑晚儿说让她一块儿来挑挑布料。 不过看她刚才干脆的样子,显然也不是真要自己来帮着出主意,而是也要给她做一身衣裳。 杨彩兰心里感动,不过却连连摆手,拒绝道:“我衣裳够穿,用不着做。”大姑家的日子刚刚才好过了起来,而且还得盖房子,做身棉衣也不便宜,她可不能让人家破费。 郑晚儿就知道她肯定是不肯要的,杨彩兰心思单纯,性格却又仗义,愿意为她人着想,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这个表姐的原因。见她拒绝,也不坚持,而是指着旁边一匹水红色的棉布,对着店掌柜道:“这匹布也给包起来。”她刚刚注意到杨彩兰看了这匹布好几眼。 杨彩兰一看就知道,这是给她选的,连忙对掌柜的道:“不不不,这个不要!” 那边郑晚儿却已经付了钱,对掌柜道:“掌柜的,都一块儿包好了。” “好嘞。”那掌柜的也是个乖觉的,能赚钱的事儿,自然是谁付钱听谁的啦。 杨彩兰无奈,只是钱也付了,再说就显得有些见外了。 掌柜的一边把她们选好的布都拿出来放到一块儿,一边问道:“这会买布,是用来做棉衣的吧?我家还有一个店,不光是打棉被,棉花也卖的。” 郑晚儿一听,笑道:“巧了,我们不仅要买棉花,还要打几床棉被。掌柜的,我在你这儿买了好几次布了,也算是熟客了吧?若是棉被也在你这儿打,能不能给优惠些?” 掌柜的听说又有笔生意,顿时喜上眉梢,笑道:“这是自然,这样吧,若是姑娘要打棉被,这手工费就给您免了,只算这棉花的钱,现在还早,这会儿打的话,下午就能做好,我再派个车给您一块儿送回去。” 郑晚儿原本想着雇车把东西拉回去,听他这样说,倒是省了不少事儿。而且横竖棉被都是要打的,他这里还省下了手工费,因此含笑点头道:“掌柜的,你先带我过去看看?” “好嘞,您这边走。”掌柜的招呼活计看好店,自己带着她们出了门。 这打棉花的店离得也不远,开在同一条街的街尾,里面的伙计正坐在柜台后边打哈欠,见自家掌柜的带着人进来,连忙起身,打起精神招呼着。 掌柜的瞪他一眼,道:“快去,拿袋棉花出来给夫人姑娘们瞧瞧。” 偷懒被掌柜的抓个正着,伙计讪讪一笑,殷勤的跑过去拿了一袋棉花过来,打开递到跟前。 郑晚儿上前一看,里面的棉花雪白蓬松,手上拿了一团捏了捏,柔软无比,满意的点点头,道:“行,就在您这儿做吧。掌柜的,我要四床垫被,再要四床盖的棉被,盖的做成八斤的,做大些。等会下午过来一块儿给钱。” “诶,好嘞,您只管去,这会儿我就让他们动工。” 虽然杨氏自己说了她跟郑来田不用做,可是也拗不过女儿,不过她一下子要了这么多,杨氏急道:“小五跟我睡,也不用再特意买一床,三床也就尽够了。” 郑晚儿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娘,咱们家的是够了。不过咱们如今分家出来过了,又有屋子,等过年的时候,不得留姥姥在咱们家多住些日子?我是给姥姥准备的。” “你这孩子……”杨氏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女儿这一说,更是觉得女儿懂事贴心。出嫁这么些年,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还真没有好好招待过自己娘家人,杨氏心里也是有些愧疚,当下也不再多说。 时间还早,而且还要等着棉被打好一块儿回去,几人就决定去逛一逛。不过这会儿不是赶集的日子,也没什么好逛的,在街边走了走,旁边儿有个卖馄饨的小摊儿,正好也到中午了,就决定在这里垫吧两口。 郑晚儿过去要了三碗肉馅儿馄饨,就带着两人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没一会儿就做好端了上来,还送了一小碟咸菜。 馄饨皮薄馅儿大,里面的馅儿自然不可能全是肉的,掺着白菜一块儿包着,不过味道也算鲜美。 第七十二章:买棉被(二) 填饱了肚子,几人商量了会儿,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干脆就回打棉花的店里去坐会儿,等着棉被打好就回家。 店里的活计见她们又回来了,殷勤的招呼几人坐下,又奉上了茶。 郑晚儿坐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想要伙计带着去看看棉被制作过程。 那活计得了掌柜的吩咐,殷勤得很,忙点头应下。 杨彩兰一听,也要跟着去凑个热闹。杨氏却想坐着歇歇,只让她们二人自去。 两人就手挽着手,跟着活计到了后面做活儿的地方。 里面很宽敞,堆满了棉花,有七八个人正在里面忙碌着。这还是郑晚儿头一次看到做棉被的过程,兴致勃勃的拉着杨彩兰,到了前头,那边搭着架子,上面铺了一层棉花,有两人拿着棉花弓正在弹着棉花。几个动作下去,被弹到的棉花就变得松松软软的,一片片的,像极了天上的云朵。 弹好的棉花又拿到一旁,底下垫了干净的席子,把棉花均匀的铺好,又有两人拿了棉被线,一番动作,在棉花上结着细密的网,棉花都被固定在里面,又拿了摞盆用力的压实。 他们人多,做的速度也算快。如此过后,一床棉被就算是做好了。 接下来又是那些重复的步骤,郑晚儿看了一回,也没有兴趣再看一遍,就拉着杨彩兰又重新回去坐下。连同杨氏,三人一块儿坐着说话。 不过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早上又起得早,杨彩兰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干脆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郑晚儿亦是昏昏欲睡的,不过看她们二人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用手支着头都睡着了,这到底是在外面,自己身上还带着银子,她也不放心就这样睡过去。强打起精神,又喝了一杯茶,然而还是犯困,干脆就起身在地上走了几圈,活动一下驱赶睡意。 好不容易等到被子都做好了,已经是申时末了。伙计把做好的棉被都搬到了前头来,对郑晚儿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去跟掌柜的说说,让他把您的布一块装上车,再到这边来装被子。” 郑晚儿点头答应,把睡着的两人都叫醒了,杨彩兰揉了揉眼睛,还没清醒过来。 杨氏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见闺女有些发红的眼睛,有些自责,道:“哎呀……我这睡了这么久呢?晚儿,你应该叫醒我,换你睡会儿,瞧你这眼睛都熬红了。” “娘,不碍事的。”、 正说着话,那边伙计赶着车过来了,是一辆大骡车,郑晚儿要的布都包的好好的放在上边儿,掌柜的跟在一旁也过来了,见了郑晚儿笑道:“姑娘,一会儿就让我这伙计送你们回去。” “诶,那就多谢掌柜的了。”郑晚儿知道他过来,是要结被子的钱的,不过也不着急让他算账,而是道:“掌柜的,我还要二十斤的棉花,你算算,一起多少钱?” 掌柜的听她又要了二十斤的棉花,忙让伙计去装出来,才又转回柜台上,拿了一把算盘噼里啪啦的一打,笑道:“手工费给您免了,总共是二两二钱零八十文。” 郑晚儿数好银子递过去,一边道谢:“多谢掌柜的。” “应该的、应该的。” 东西都搬上了车,把一张骡车占得满满当当的,好在这些都是棉花布匹,也不怕挤压的,郑晚儿几人就干脆坐在棉被上,给赶车的活计指着路。 …… “到了,就停这儿。” 郑杨就在院子里,听见门口的说话声,连忙出去,就看见郑晚儿几人正要下车,忙过去扶了一把,道:“咋这么久才回来?爹都等着急了。”再等不了多久,天都要黑了,几个女的出去,郑来田担心受怕的,说再见不着人,就得出去找找了。 郑晚儿下了车,指了指车上:“多打了些棉被,我想着就等做好了一块儿让人送回来,免得第二天又得去镇上,白耽误工夫。” 郑杨这才注意到车上满满登登的放着许多的棉被,棉被绵软厚实,让人一看就心生暖意,晚上睡觉肯定暖和的很。看着这么些棉被,郑杨心里也不禁欢喜起来。 郑晚儿看她哥高兴,也就笑道:“哥,别看了,赶紧把东西搬进去,就先放我屋里吧。” 郑杨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手提起一床棉被进了院子。 那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跟着跳下车帮着帮东西。原本在里屋的郑来田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见都回来了,这才放下心,也跟着把东西搬下车。 东西两趟就搬完了,郑晚儿也不留那伙计坐,怕等会天黑了不好走。从荷包里拿出十文钱递给那伙计,客气道:“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留您坐了。” 那伙计没想到跑趟腿,还是这种乡下地方,竟然还有赏钱拿,忙接过钱,嘴里不住的道谢,心里暗赞郑晚儿大方。 等送走了伙计,郑晚儿回到房里,只见一家子都挤在里边儿,郑棋伸出小手摸了摸棉被,觉得舒服极了,又伸出脸也在上面蹭了蹭,惊喜的叫道:“太暖和啦,咱们今晚就睡新被子吗?” 杨氏见家里人都高兴,也是满脸笑意,觉得今天花这么多银子也不亏,一脸笑意的道:“我这会赶着把被套做出来。” 杨彩兰也被这一家子开心的氛围感染了,抱着杨氏的手笑道:“我也帮着大姑做,保管你们晚上就能睡上新被子。晚儿,今天我就不帮着你做饭啦。” 郑来田在一旁,看见闺女脸上似有倦色,心疼坏了,说道:“今儿也不用晚儿做饭,你们都歇着,我来给你们露一手。” 乡下的人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规矩,郑来田实际上也是会做饭的,不过只会些简单的,做出来的味道也没有那么好罢了。 不过,郑晚儿看到他眼里的疼惜,心知爹这是心疼自己,也不想抚了他一片好意,连忙期待的道:“这敢情好,那我们就等着试试爹爹的手艺了。” 郑来田听了闺女的话,大受鼓舞,马上站起来,就说要去做饭,郑杨在这也无事,带着郑棋一块儿出去,说是去帮忙。 第七十三章:做被套 他们一走,屋里就空了下来。 杨氏把特意挑来做被套的布翻出来,又去自己屋里把针线剪子都拿过来,趁着这会儿功夫,就想抓紧时间做被套。 郑晚儿拖了鞋上炕,把棉被在炕上摊开了,杨氏跟杨彩兰合力把布盖上去,比划好尺寸裁好布,就一人一边开始把裁好的布缝起来。 杨彩兰拿了布,就开始飞针走线,郑晚儿在旁边看了一眼,针脚细密,做得真是又快又好,赞道:“彩兰姐,你针线活儿可真厉害。” 这可是杨彩兰很拿得出手的手艺了,听见郑晚儿的夸赞,她自得道:“那是当然,就是我娘也夸我学的快。” “我得好好跟你学学。”郑晚儿道。现在的郑晚儿骨子里其实是个现代人,自然是不会女红。 从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杨氏一直忙着农活儿,也没有功夫好好教女儿。因此郑晚儿不会女红,倒是正常的。 杨氏笑道:“正好,回头还要做衣裳,你就跟着彩兰好好学学。” 杨彩兰一听两人这么说,兴头就上来了,一边缝制被套,一边跟郑晚儿说要着针脚要如何下才能缝的结实又好看。 几人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说要去点一盏油灯,那边郑棋就推门进来,叫道:“饭做好啦,快来吃饭。” 杨氏放下手里的被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见杨彩兰手上的活儿还没停,催促道:“彩兰丫头,先别做了,伤眼睛。等咱们吃了饭,点了油灯,又再做。” 郑晚儿也上前枪过她手里的东西,拉着她起来:“就是,也不急这一会儿。” 杨彩兰只好跟着二人过去吃饭。 郑来田有心大展身手,不过会做的吃食实在不多,蒸了些馒头,做了碗青菜蛋花汤,又炒了两个小菜。不过就是这样,他自己却觉得很满意了。给家人都盛上汤,几人也过来了,这才上桌吃饭。 郑晚儿喝了一口汤,就感受到郑来田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心里暗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做出在品味的样子,点点头,夸赞道:“好喝!没想到我爹的手艺,也这么好!” 郑来田得到夸奖,呵呵傻笑,大手一挥,招待众人:“快快,吃饭、吃饭。”脸上一副自得的表情, 众人看着好笑,不过却也都给面子,吃过了饭菜,都说好吃。 因着还要做被套,杨氏几人快速的吃了饭,拿了一盏油灯又回了郑晚儿屋里,重新坐下拿起针线。 好在虽然要的多,但是被套样式简单,也不用绣什么花样,杨氏跟杨彩兰动作也快,郑晚儿在一边帮着打下手,这样一来,做的速度倒是快极了。 等到了亥正时分,被套就全都敢出来了。杨氏大大的吁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道:“可算是好了。这会儿就把被子套起来,收拾好就睡觉。” 两人忙应了声,先把棉被给套好了,又把垫被的也给套上,叫了郑杨把他那屋的被子抱过去,郑晚儿自己这里留了一床,剩下的两床除了杨氏他们盖之外,也由杨氏放到柜子里收好。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就剩下杨彩兰跟郑晚儿两人。 杨彩兰早就麻利的把之前的旧被子叠好搬到了炕梢,开心的道:“快,咱们把新被子给铺上,肯定特别软,我要躺在上边儿舒服舒服。” 郑晚儿看着她‘猴急’的模样好笑不已,不过今天也真是累着她了,也不多话,忙跟着杨彩兰一起把铺盖铺好。 新被子一铺上,整个屋子都感觉变得特别温暖,两人洗漱好,这才躺了上去。之前的旧棉被睡得感觉又硬又重,现在身下垫的、身上盖的俱都柔软无比,郑晚儿满足的叹了口气——这也算是改善生活的第一步了。 今天虽然都没有干重活儿,不过也是够累人的。两人没说几句话,就都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夜好梦,郑晚儿精神抖擞的起了床,见大家都精神很好的模样,想必也是因为换了新被子,舒服的睡了个觉的缘故。 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杨氏就带着杨彩兰一块儿做衣裳。 杨彩兰感动郑晚儿事事想着自己,因此很是下功夫,好好的给郑晚儿做了两身衣服,里面都夹了厚厚的棉絮,又帮着杨氏做了两套郑棋的衣裳,最后才做自己的那套。至于其他人的衣裳,自然是杨氏自己来做。 郑晚儿时不时的去看一下酿的酒发酵的如何了,知道自己的手艺,也不敢拿着好好的布练手,免得浪费了布料, 只是学着做些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 等衣服都做完,又给家里人都做了两双棉鞋,还剩了好些棉花,郑晚儿把裁衣服剩下的边角料都拾起来,正好做了几个小抱枕。 杨彩兰怀里抱着抱枕,后面还枕了一个,舒服的靠在炕上,对着正在扫炕的郑晚儿道:“也不知道你这脑袋咋长的,想出来的东西稀奇古怪的,又好用的很。等我回家,我要带俩回去。” “本来就做了你的一份儿的。”郑晚儿扫好了炕,重新铺好铺盖躺下,笑道:“快睡吧。我今儿看了看,那酒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可以酿酒了,还不赶紧趁着两天好好歇歇?” 杨彩兰放下抱枕,吹了灯也钻进被窝里歇下。 过了两日,郑晚儿又进去放酒的房间里看了一回,地瓜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泡,酒香味很浓郁了,又盖上盖子,告诉家人,明日就开始酿酒。 杨氏听了,当即就张罗着要把蒸酒的一应器物洗干净,郑来田便带着郑杨出了门,挖了些泥土回来,在院子里多垒了几个灶台。好在许家这老院子建的非常宽敞,要不然还真是摆不下这许多东西。 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一家人吃过饭早早的都洗漱歇下,毕竟要蒸酒,得连忙好几天,不休息好可不行。 到了第二日,天刚亮郑晚儿就醒了,悄悄的起床穿衣服,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杨彩兰,见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郑晚儿抱歉道:“你再多睡会儿,还早呢。” 杨彩兰揉了揉眼睛,也清醒过来,拿过一旁的衣服道:“我也睡好了,这会儿再躺下也睡不着。家里不是要蒸酒了吗?我不会蒸酒,帮着添添柴火儿也算能帮些忙。” 第七十四章:张秀才 杨彩兰揉了揉眼睛,也清醒过来,拿过一旁的衣服道:“我也睡好了,这会儿再躺下也睡不着。家里不是要蒸酒了吗?我不会蒸酒,帮着添添柴火儿也算能帮些忙。” 郑晚儿也就不坚持了,两人起了床,正准备去厨房做早饭,却发现杨氏在里面,早饭也都做好了。 见两人都过来了,杨氏笑道:“那桶里装了热水,洗完脸就吃饭。” 其他人也都陆续醒来,洗漱好就去了堂屋,杨氏早就给众人都盛好了粥,桌子上还放着馒头跟一碟子咸菜。 郑晚儿喝了口粥,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慢慢的吃着饭。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才开口道:“一会儿先把里边儿酿好的地瓜都腾到蒸桶里,再上锅蒸,免得万一手滑,把缸给砸碎了……娘,民一会儿和些玉米面,竹筒跟蒸桶盖子连着那里,可得封紧了,要是走了气,这酒就变味了。” 她说话也不避讳着杨彩兰,一是因为要做出来这酒,每一个步骤都是非常重要的,光知道这酒是蒸出来的,那也没用。二一个,她也相信杨彩兰跟杨家的人。 杨彩兰心思单纯,却不傻,知道这酒对于郑晚儿来说很重要。可是她不仅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事,而且还在酿酒的时候留她帮忙。感受到这份全心的信任,杨彩兰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把嘴闭紧,不管谁问都不说! 杨氏没想那么多,女儿说了,她点点头答应了。 蒸酒的过程早就跟郑来田父子俩都说了一遍,这会儿又把细节安排妥帖,等吃过了饭,这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郑来田在院子里搭了三个灶台,三个蒸桶一块儿上锅蒸,也能看得过来,这样的速度又会快上很多。 郑杨跟着郑来田把装着酿地瓜的蒸桶抬出来,放在倒好了水的锅里。上次蒸酒时他看到了郑晚儿如何做,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会儿倒是显得轻车熟路了起来。把竹筒跟蒸桶盖子连接好,竹筒的另一头放着一个酒坛子,上面盖上湿布。 等三个灶台都弄好了,这才开始点火蒸酒。 照样分着头酒、中酒、尾酒,这一轮蒸完,郑晚儿把中酒好好保存封盖,头酒跟尾酒留在一旁,准备晚些时候复蒸。 蒸完的蒸桶抬下去了,马上又换上新装好的上来蒸,另一边杨氏把蒸过的东西都舀出来,清洗干净,接着去装下一桶。 酿地瓜发酵的很好,出酒的速度也快,到了下响,头酒跟尾酒也装出来许多,又倒进锅里复蒸一次。等这一趟也蒸完,天色渐晚,一家人把蒸好的酒都倒进酒钢里密封保存起来,一百斤容量的酒钢竟然装了五缸半,足足五百五十斤酒,这个进度实在比郑晚儿想的要快多了。 郑来田一边收拾着器物,边道:“原以为要好几天才弄得完,没想到一天就蒸出来五百多斤。看样子,就是再多一千斤,咱们也能忙得过来。”之前收的银子不过是定金,他还一直忧心会不会因着人少,手忙脚乱的,若是耽误了时候,这酒没酿出来,说不得人家要怪罪,此刻见速度这样快,心里到底是安稳下来了。 一家人忙了两日,把酒劝都整完了,比预计的还要多出一些,总共是一千一百六十斤酒。 一千斤酒已经备齐了,郑来田腾出空来,又带着郑杨去了粉条作坊。 因着前期准备工作亦是花了时间,众人也都还不熟练,因此进度有些慢,好歹这两日也凑足了一千斤。 晚上时候,郑杨把情况跟郑晚儿仔细的说了,道:“我跟爹过去看了一遍,粉条做得很好,我便让他们都装好了,今儿还有人问我,啥时候把钱发了?” 郑晚儿爽快的道:“粉条的钱大掌柜是全给了的,明儿你就拿去给村长,当面把钱点清,按之前说好的,咱们家要拿一成,剩下的,就交给村长去分派吧。”虽然这粉条作坊是她们家来挑的头,不过这中间管理就没那么多时间了,都是村长在里面管事儿。 这事儿说完,郑晚儿又对郑来田道:“爹,明日您去一趟珍馐楼,跟胡掌柜说一声儿,咱们这边的都准备好了,让他啥时候有空,带人过来运走。” “行,我明儿一早就去。” 正事说完,一家人吃着饭,说说笑笑着又聊些村儿里的新闻。 郑来田扒了一口饭,边嚼边道:“要说还真有个新鲜事儿,今天去作坊里,听人说,咱们村儿那个张秀才回来了,要在村里设馆教书,村儿里要是有想送孩子去念书的,只要每月交些米面就行,也不拘交多少,就是个意思。” 杨氏也认得这人,问道:“张秀才不是搬到府城去了吗,这是又搬回来了?” 他们口中的张秀才也是这黄谷庄的人,自小丧父,他的母亲也是有情义的,不仅没有撇下孩子改嫁,反而倾尽全力送他去读书,为了供养儿子,把家里的几亩薄田也都变卖了,自己跑去镇上给大户人家浆洗衣裳。这孩子倒是也争气,寒窗苦读,终于不负所望,成了这黄谷庄头一个秀才。 他这寡母却是福薄之人,得知儿子考中秀才,乐极生悲,竟然一病不起,拖了些时日就一命呜呼了。 张秀才在村儿里人的帮衬下,把寡母的后事办妥,辞别村里人,投奔自己的恩师去了。他的恩师也是个宅心仁厚的,又欣赏张秀才的品德,不仅收留他在自己的私塾里教书,还把自己的独女嫁给了他,真真是当成亲儿子来待,后来一家人都搬去了府城定居。 郑来田唏嘘道:“听说老人家去年也去世了,张秀才眷念故土,热孝一过,就想着还是搬回村儿里来,这两日在找人修房子呢,暂时借住在村长家。” 这也是一个命苦的人。 杨氏是个心软的,听了也跟着叹了回气,转念一想,又笑道:“这倒是好,以后村儿里的娃也有书念了。” “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郑来田却摇摇头道。 第七十五章:捐赠 “为啥?不是说就要些粮食,就能去念书么?” 郑来田见妻子不明白,缓缓的道:“这粮食啥的,每家倒是也能出的起。不过笔墨纸砚不是还得自己个儿买吗?这可不便宜,也不是每家都出得起的。” 这倒是了……杨氏点点头,心里不禁感叹生活艰难,哪怕读书不要钱,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那些个钱来买这些东西的。就是自己家里,也多亏了晚儿的主意,才敢想着送两个孩子去念书。 郑晚儿在一旁听完了缘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个世道,有时候出身就决定了未来,哪怕是想改变的,很多也是有心无力。要是…… 她突然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把自己的想法跟家人说了出来:“作坊里的钱,咱们不是抽一成吗?我想着,要不就把这个钱捐出去,用来给学生们买笔墨纸砚,好让那想念书的孩子都有一个念书的机会。” 郑杨听了妹妹的主意,知道这是妹妹的善意,当即就笑道:“不错,虽然说不是每个人念了书就一定能考上功名,认得几个字也是好的。”经过上次写字据那一遭,他更是觉得能认字是非常要紧的。 等哥哥说完,郑晚儿又接着道:“而且咱们之前还打算着忙完了,就让我哥跟小五去镇上念书,现在却是正好,村里有个现成的先生,倒也省了他们每天家里镇上的跑。” 两个儿子从小就没离开过跟前儿,杨氏还真有些担心。不过读书是正经的大事儿,因此哪怕担心,杨氏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会儿听了女儿的主意,这样一来,不用去镇上就可以上学,果然是好,当即就点头道:“我看这法子不错。”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晚儿,家里也赚不到这么些钱,她既然决定了,郑来田自然也不会不同意。何况,这也是造福乡里的好事,郑来田是个再宽厚不过的人了,自家日子过的好了,能帮的肯定愿意搭把手,当即就拍板道:“我看行,杨子,明儿你去村长那儿的时候,就把这事跟他说一下。” 郑杨点头应是。 三言两语的,就又敲定了一件事儿,杨彩兰觉得自己这个表妹真是太聪明了,别人听了,都还在伤感读书不易,她三两下,就想出了主意,而且又大方。 郑棋却没想那么多,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晚儿道:“小五可以去念书啦?” 郑晚儿笑着伸手刮了刮弟弟的鼻子:“可得好好儿学,你学会了还得教我呢。” 转过天,郑来田自去镇上了,郑杨拿了八十两银子,去了村长家。 村长刚去作坊看了一回,这会儿见他过来,心里知道大概是把做粉条的银子拿了过来,把他让进堂屋里。 郑杨掏出怀里的银子,放到桌子上,笑道:“村长,这是一千斤干粉条的银子,还得劳烦您给大家伙儿分派。” 村长打开包着的布,点清了数目,整八十两。他记得之前这郑家说了,他们要抽一成,因此又拿出八两来,道:“数目不错,这是你家应得的一份,剩下的,我点清了数,再给乡亲们分了。” 郑杨笑了笑,却并不接银子,起身对着村长作了个揖,道:“听说张先生回乡,要在村里开馆授课,也不要银子,只需一些粮食就可以过去读书。先生大义,我们一家商量了,也想为村儿里尽些力,以后这作坊里该我们的那一成,都用来买笔墨纸砚,放在学馆里,让村里念书的娃娃用。” 村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且不说这八两银子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而且往后属于郑家那一成,他们竟然全都拿出来给村里的孩子念书用,这可是一大笔钱!他不禁对郑来田一家刮目相看,激动的道:“好,好哇!你们家都是好样儿的!” 在黄谷村,村长的威望是很高的,不仅仅因为他是村长,还因为他尽职尽责,愿意为村里人着想。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为村里的娃儿们感到高兴。 他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心道:“等发钱的时候,我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乡亲们,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郑杨听了,也没有别的意见,这是好事儿,自然不怕别人知道,他笑道:“只是我们家这些日子事儿多,人手又少,这笔墨纸砚一应的采买,还是要劳烦您了。” 村长摆摆手,道:“不麻烦,这样,我弄一个账本儿,买了什么东西都记上帐,每月里咱们都对个帐。”银钱的事儿是难说清的,村长爱惜羽毛,也不想因为银钱又扯出什么故事。 这个事儿说定,他看着站在面前这个少年,身材硕长,穿着一件崭新的夹棉衣。他不禁想到,这郑家的日子可真是过起来了,难得的还有善心。又见他面目俊秀,谦谦有礼,说话之间也极有章法,可惜了从前家里是那样的境况,若是也从小习书,说不得也能有一番成绩。 他不禁起了惜才之心,温声道:“等学馆开起来了,若是无事,你也跟着去学学才好。” 郑杨恭敬的回道:“是,家里早就想着忙过这阵儿了,就送我跟弟弟去读书,可巧张先生就回来了,更是方便,也不必再去镇上找私塾了。” 村长听了,更是赞赏。 又说了些别的话,见无事了,郑杨便告辞回家,把在村长家的话又跟郑晚儿说了一遍。 郑晚儿听说村长主动提出记账,心里也对那个老人肃然起敬,道:“村长是个心正的人。”他在里边儿管事儿,也不会多得钱,难得肯为了村人这样操持。 到了午饭时分,郑来田还没回来,想着大约是有事耽搁了,他也带了钱,若是饿了也会自己买些吃,因此就先同孩子们一道吃了饭。 又过了大半日,郑来田才踏进家门,脸色微红,带着酒气。 杨氏埋怨道:“家里的酒不好喝?还跑外头喝到这时候才回来。” 一旁的郑棋见爹‘挨骂’了,捂着嘴偷笑。 郑来田却不在意,挠了挠头傻笑道:“我是那不会过日子的人吗?是胡掌柜留我吃了个饭,喝了两杯。你别说,这珍馐楼的酒啊,还真就不如咱家自己酿的。” 郑晚儿却想着运酒的事儿,问道:“爹,胡掌柜可说了啥时候过来?” 郑来田想起这才是正事儿,忙道:“他说明儿就叫人过来,晚儿,咱们是不得备些菜?明天也留人家吃顿饭。” 第七十六章:酒运走了 胡掌柜一早就去了黄谷庄,到了郑家门前,看见院门还闭着,正欲抬手敲门,吱呀一声,门儿从里边儿开了,走出来两个小姑娘。一个他看着眼生,另一个正是郑晚儿,忙笑道:“晚儿姑娘是知道我这会儿过来,特意来开门了呢。” 郑晚儿二人一打开门,就见门外站了个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郑晚儿忙拉着杨彩兰往回退了两步,热情的道:“胡掌柜这么早就过来,快进来坐。可吃了早饭不曾?” 郑来田正在院子里打水,这会儿忙放下手里的桶,也迎了上来,叫道:“胡掌柜来了,快快进来坐。” 胡掌柜进了门,指了指后边儿,说道:“一会儿再坐,先把酒跟粉条都搬上车,让他们运回去。” 郑晚儿探头一看,只见打头儿的是一辆马车,后边儿跟着几辆大车,每辆车上海跟着两个伙计,这么一帮人,要都进来,屋子里可盛不下,也不再客气,忙引着胡掌柜来到放酒的屋子,道:“都装好了,一个酒缸里是一百斤酒,得小心些搬,我准备了些干草,一会儿垫着,免得路上颠簸弄碎了。” 胡掌柜上前查看了一番,笑道:“晚儿姑娘出事周到,我这就让他们进来搬。”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后生,见他这样说,忙转身出门,叫了伙计进来搬酒,郑来田见状,忙也叫了郑杨出来一块儿帮忙。 他们人多,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酒都搬上车。 郑来田忙道:“这粉条在作坊里,得去那边搬。” 胡掌柜就又叫了两辆车跟着郑来田去作坊里,自己也带着那个后生跟着一块去了。 瞧胡掌柜这意思,是装了车就马上运走,也不知道他要不要一块儿看着回去。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把饭菜预备上,知会了杨氏一声儿,就拉着杨彩兰陪她一块儿出门,去肉铺买两斤肉回来。 到了肉铺,买了两斤的五花肉,她付了钱,又看到这肉铺门口还摆着一个小木盆,里面装着半盆的黄鳝,这可是好东西!她正愁没菜呢,高兴的问那肉铺老板:“这黄鳝卖不?” 这肉铺就在村儿里,肉铺的老板是黄屠夫,也是这黄谷村儿的人。村里办作坊分红,也有他家的一份。特别是最近张夫子说要办学堂,他也打算送娃儿去念书,今早村长来买肉,就问了一嘴,又得知一个消息,这郑晚儿家竟然把她们家那一成的钱都捐了出来,给念书的娃娃们买笔墨纸砚!这可不是大好事么? 他也受了人家的恩惠,这会就格外的客气,一挥大手,笑道:“我自个儿去田里弄的,晚儿丫头,你要是喜欢吃,尽管提家去,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说着,从屋里找了一个竹篓子,把黄鳝都捞起装进去,硬塞到了郑晚儿手上, 人家态度好,郑晚儿亦是从善如流,笑道:“叔,这可不行,您这样我咋好意思?您还是称一下,算算该多少钱。” 黄屠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杀了一辈子猪,也不会说软和话,见她还要客气,急道:“让你拿着就拿着。” 郑晚儿知道他是好意,再要纠缠就不太好看了,甜甜的笑道:“那就谢谢叔了,叔,有空上家里吃饭,让我爹陪喝两杯。那我就先回去了。” “行!”见她收下了,黄屠夫这才满意的笑了。 杨氏见二人回来,不仅提了二斤肉,手上还提着一个滴着水的竹篓子,凑过去一看,叫道:“哎哟,从哪儿弄来这么些黄鳝?” 郑晚儿如此这般说了,杨氏也笑道:“这黄屠夫,别看长相凶,也是个热心人。行了,这黄鳝娘来收拾,一会儿弄好了我再给你拿过来。” 杨彩兰跟着郑晚儿进了厨房,问道:“晚儿,这些菜你今儿打算怎么做啊?” 郑晚儿看着那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想起前世奶奶给自己做的一道菜,险些流了口水,忙舔舔唇角,笑道:“这五花肉嘛……就做个粉蒸肉吧。” 杨彩兰听得一脸迷茫——这又是什么个做法? 郑晚儿见她一脸好奇,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杨彩兰见她不说,越发心痒,抱着她的手摇晃着央求。 “好了好了,这不就要做吗?先舀些米出来,我再慢慢的告诉你。” 杨彩兰一听,赶忙放开她的手,舀了两勺米用碗装着,然后又眼巴巴的转头看着郑晚儿问道:“然后呢?” 郑晚儿抓了几颗八角丢进碗里,道:“先把这米磨成粉,再裹住肉上锅蒸的烂烂的,咬上一口,香而不腻,保管你吃得舌头都能吞进去。” “哎哟,你别说了,我都又听饿了。赶紧的,一块儿磨粉去。”杨彩兰催道。 “急啥?等我把肉腌上,腌会儿更入味。” 她说着,手里早就动作起来,肉洗净切成一指宽的肉块,装在碗里,放了些姜末去腥,加上盐、胡椒粉调味,又放了些酱油上色,抓匀后放在橱柜里,然后才拉着郑晚儿出了厨房。 就在厨房门口,放着一个大大的石磨,是原先许家人的。郑晚儿一家搬过来后,打扫的时候拆下来洗过,不过一直也没有用上,今天倒是方便了。 郑晚儿又把石磨擦拭了一遍,拿了个小勺儿,舀起碗里的米倒在上方的圆孔里,这就可以开始磨粉了。石磨还挺沉,好在她们二人合力倒也转得动,郑晚儿时不时的又舀两勺米倒进孔里。随着她们的动作,米粉从一旁慢慢的出来,等下边儿的槽满了,郑晚儿拿过一旁专门做的‘小扫帚’把粉赶到干净的空碗里,然后又重复舀上米倒进小孔。 正要继续动作,那边传来杨氏的呼叫声:“晚儿,快过来帮我打一桶水上来。”她拿着剪刀在那边收拾完黄鳝,正要再清洗一遍,却发现桶里没水了,手上脏污,也不好打水。 “好嘞,马上过来。”郑晚儿忙应道,又对杨彩兰说道:“彩兰姐,等一会儿再磨。”说着就走开了。 刚才磨得顺利,杨彩兰却觉得自己一个人似乎也没有问题,使劲儿一推,石磨动也没动。 嘿,我还奈何不了你了?杨彩兰这样想着,要强的性子起来了,咬着牙憋着气,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推——没想到,石磨上锲着的棍子却突然断了。 原本推磨,身子就是前倾着的,她又用劲儿,这棍子一断,脚下就没站稳,身子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向前栽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杨彩兰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后面突然闪过了一个人,一把扯住杨彩兰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前面绕过,环住杨彩兰的肩膀,硬是把她给拉了回来。 “你没事吧?” 第七十七章:光天化日耍流氓? 杨彩兰一张小脸煞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那边郑晚儿跟杨氏听到尖叫声,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跑过来一看,却见有个陌生的男子‘抱’着杨彩兰,而杨彩兰一副惊恐的模样,杨氏顿时就怒了! ! 她疾步走过去一把扯开那个人,把杨彩兰护在身后,喝道:“你是谁?这青天白日的,就敢闯进门儿来做歹事!” 那人一听杨氏这话,心知她是误会了,摆着手急道:“婶儿……不是……”越着急,越说不出话,只急的满脸通红。 杨彩兰被杨氏护着,却是慢慢回过神来,听见自己大姑的话,也是瞬间涨红了脸,拉了拉她的衣角,嗫嚅道:“大姑,你误会了,不是你想那样……” 杨氏听见侄女这话,眼里却还是有着怀疑:“那刚才……” 郑晚儿也到了跟前,却是认出了这个人,忙道:“娘,这个是跟着胡掌柜过来的。” 她刚说完,那边儿郑来田、郑杨并胡掌柜三人又进来了,见了院子里这番情形,郑来田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是咋了?” 胡掌柜也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又见自己儿子通红着脸站在那儿,忙笑道:“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那小儿子,叫天启。” 杨彩兰忙凑到杨氏耳边,把方才的一番缘故说了。 早在听说这是胡掌柜的儿子后,杨氏就有些迟疑了,这会儿又听侄女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这才知道自己确实是错怪了人,‘哎哟’一声,手足无措的,羞愧道:“胡少爷,是我误会了,可真对不住。” 胡天启摸了摸鼻子,笑道:“婶儿,您叫我天启就成。” 胡掌柜也道:“我虚长来田兄弟两岁,托大喊一声弟妹,这孩子也是小辈,叫少爷可是太见外了,还是叫名字显得亲热。” 这就是要和他们家论交情的意思了。 郑晚儿心领神会,笑着提醒杨氏:“娘,您快带天启哥喝碗茶去,刚刚不是说渴了?这又站这说了半天话了。” “诶!走走走,都进屋里,坐着喝茶去。”杨氏经女儿一提醒,连忙让众人进屋。 胡天启又看了刚才扶住的少女一眼,这才跟着进屋。 众人都走了,郑晚儿忙拉着杨彩兰上上下下看了一回,道:“没事儿吧?” “没……”杨彩兰脸还是红红的,手里还拿着那根断了的棍子,道:“不知道咋的棍子就断了,吓死我了。” 郑杨没有随众人进去,而是上前查看了一下石磨,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棍子,道:“这石磨放在这里年头多了,这把估计本来就不是很结实了,你又握着上边儿一截儿,可不是就掰断了。” 见她没事,郑晚儿也放下心,看着石磨开始烦恼起来,道:“这可咋办,粉才磨了一半儿,我还等着用呢。。” 郑杨虽然不知道磨碗米粉能做什么菜,不过见妹妹着急,笑道:“你先做别的菜,我这会儿就把它弄好。” “也行。”郑晚儿又走回井边,把处理好的黄鳝提进厨房,用刀剁成段。 杨彩兰这会儿恢复过来了,忙也进了厨房,道:“我来帮着洗菜。”说着提了一旁装了青菜的篮子出去了。 准备好配菜,就开始动手炒菜,黄鳝处理完也有两大碗。正好今天有卖豆腐的叫卖,买了一块儿嫩豆腐,先端了一碗黄鳝做了黄鳝豆腐汤,另一碗做了个爆炒黄鳝,这样,也算又多了碗肉菜。 等把小菜炒好,门口郑杨叫道:“晚儿,我这儿给修好了,把米端出来,我来给你磨。” 郑晚儿一听,忙端着碗出去,只见他把断在里面的那截儿棍子弄了出来,又换了个新的进去:“哥,那我在旁边给你倒米进去,这样也快。” 郑杨点点头,然后开始推磨,兄妹两个分工合作,剩下那半碗米很快就被磨成了粉。因着就磨了一次,也不是很细,还有些颗粒感,不过这样的粉用来蒸肉,却是再好不过的。 她把碗端进去,米粉直接倒进干燥的锅里,小火把米粉炒得颜色发黄,这才又盛出来,然后把腌制好的肉端了出来,筷子夹上肉,在米粉里滚了一圈,肉就被米粉都裹住了。 等肉都裹上了粉,这才放进锅里,大火蒸了半个时辰,揭开锅盖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筷子毫无阻碍的把肉块戳穿。 郑晚儿放下锅盖,对杨彩兰道:“彩兰姐,你先帮着把碗筷摆上,可以吃饭了。” 杨彩兰答应一声,从橱柜里拿了碗筷,去了堂屋。再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杨氏。 趁这会儿功夫,郑晚儿已经把灶下的火熄了,拿了块干净的布垫着准备把锅里的粉蒸肉端出来。 杨氏一看,及忙上前从郑晚儿手里抢过布,道:“刚出锅的,回头再烫着你,娘来端这个。” 郑晚儿笑了笑,转身去端别的菜。 等菜都端上桌,众人这才落座,郑来田舀了些酒出来给胡掌柜倒上,又要给胡天启也倒酒。 胡天启忙推脱道:“叔,我不喝酒。” 胡掌柜道:“随他自己爱吃什么,不用招待他。来田兄,咱俩好好喝两杯。” 郑来田见他们这样说,也不勉强,只笑道:“那你自己看喜欢吃什么,随意些,可别讲客气。” 胡天启笑咪咪的应了,道:“闻着这香味就知道味道肯定错不了,我先来碗这汤尝尝。” 说着就端起碗,想要舀碗汤喝,却见那汤勺放在自己对面,面前坐着的正是前面在院子里自己扶起来的姑娘。 杨彩兰见他要舀汤,连忙拿起面前的汤勺,明明应该放进碗里就好,鬼使神差的,竟然直直的递给他。 胡天启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心里重重的一跳,面上顿时燥热起来。 杨彩兰自然感觉到了,像被烫到了似的,连忙缩回了手,头也不敢抬。 好在胡天启手里稳稳的握住了汤勺,强装镇定的从碗里舀了汤到自己碗里,埋头喝着汤。 郑来田跟胡掌柜在那边推杯换盏,忙着品尝美酒,郑棋人小手短,杨氏专心的帮他夹着菜。郑杨埋头吃着饭,只有一旁的郑晚儿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 她看了看假装镇定的喝着汤,却连脖子跟耳朵尖儿都红了的胡天启。又偷偷瞄了一眼菜也不夹,只低头扒拉着饭粒的杨彩兰,她在心里囧囧的想:“这个气氛,不太对劲!” 第七十八章:杨大舅来了 郑晚儿见杨彩兰低着头只敢扒米饭吃,伸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到她碗里,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道:“彩兰姐,快尝尝我蒸的这粉蒸肉好不好吃。” 胡天启默默的喝着汤,耳朵却竖了起来——原来她叫彩兰啊。 胡掌柜同郑来田喝完一杯酒,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菜,听到郑晚儿的话,目光也望向了桌子上那盘肉,笑道:“粉蒸肉?这又是一道新鲜菜,我可得尝尝。” 说着夹起一块肉咬了一口,入口软糯无比,上边儿裹着的一层米粉也油润润的,肉香四溢。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晚儿丫头这手艺,真是没的说!”他有意结交,称呼间也不像之前那样客气的叫晚儿姑娘,而是以长辈自居。 杨彩兰也被碗里粉蒸肉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咬了一口肉细细品尝,果真觉得美味无比。美食当前,立马忘了刚才的小插曲,又夹了一块儿黄鳝,咬了一口,咸辣鲜香顿时充斥了口腔,满足的笑弯了眼睛。 胡掌柜边吃着饭,边道:“大掌柜的意思,此次的酒跟粉条,先分给咱们府城各地的铺面,看看情况,第二次要的时候,说不得比这次要的还多些。不过此时尚未定下来,这事儿交给我全权处理了,等回头有消息了,我又再通知你们。” 郑来田跟他喝了两次酒,也算是熟悉了,给他满上酒,又举杯道:“还是得麻烦您了,再敬您一杯。” 饭毕,稍微歇了一会儿,胡掌柜就要告辞,早上跟来的那些伙计装好了东西马上就运走了,不过他们自己是驾着马车来的。 郑晚儿忙让郑杨把早前就准备好的酒坛搬过来,里面装了十斤的地瓜酒,放到他们的马车上,道:“胡叔,这酒您带回去喝。” 胡掌柜也不推辞,道过谢上了马车坐下了,又撩开车帘,道:“快进去吧,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到珍馐楼来找我。” 胡天启也笑着跟郑来田夫妇俩告辞,眼角瞥了一眼站在后边的杨彩兰,抿了抿嘴角,赶着马车走了。 这些事儿可算是忙完了,郑来田发话,近日家人们都累了,在家好好歇几日,也好让孩子们自己玩一玩。 到了晚上,杨彩兰吹了灯,钻进了被子里跟郑晚儿并排躺着,掰着手指头数数,惊讶道:“哎呀,我竟然来了快一个月了,日子过得可真快,我估计就要回去了。”她在大姑家住了这么久了,估计她娘也得叫她爹来接了。想到这里,杨彩兰生出些不舍来。 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郑晚儿好笑道:“你要是不想走,我来跟大舅说,等过年再回去——或是过了年再走。” 杨彩兰一听,犹犹豫豫的没有答话——她虽然舍不得离开郑家,可是离开家这么些日子,她又有些想念家里…… 啊,人生为啥到处充满了艰难的选择呀! 这一晚,少女纠结着睡了过去。 虽然想着分别生出了些许的心事,不过杨彩兰一向是心里不存事儿的性子,转过天儿就把这事儿丢开了。一时间闲下来了,她颇有些坐不住,撺掇着郑晚儿又去钓了一回鱼,又要上山摘山楂做山楂糕。 郑晚儿也惦记着那山楂,想着既然要去,不如就多摘些回来,干脆告诉了郑来田跟杨氏,抽了一天的功夫,把那一树的山楂都摘下了山,整整摘了三个大箩筐。 郑来田甚是不解,可是摘了这么多,难道要顿顿吃山楂糕不成?这山楂糕虽好,可要是当成饭吃,那也有些受不了。不过既然是闺女的主意,他也就不多问了,横竖不过是费些功夫的事儿。闺女高兴,他就也跟着高兴。 几个孩子高高兴兴的玩了几日,这日吃过午饭,歇了回午觉醒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男子高声的叫道:“来田?这会儿可在家?” 杨彩兰正在跟郑晚儿商量着今日找些什么好玩儿的,听见这声音,乐得蹦了三尺高,叫道:“哎哟,我爹来了。”说着就跑了出去。 见来人果然是自家爹爹,兴奋的叫道:“爹!” 杨大舅见了女儿,也是欢喜,笑道:“彩兰,在大姑家住了这么些日子,可是玩够了?” 杨氏几人也早就听见了动静,出门一看是自己哥哥来了,也是欢喜,忙让他进屋坐,又替侄女儿辩白:“玩啥呀?我们彩兰懂事又能干,在家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没添乱就好。”杨大舅笑道,由郑来田陪着上了屋里,又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大布袋子递给杨氏:“这些日子干货、果子都下来了,娘特意装了些叫我给带过来。” 老娘惦记着自己,杨氏嘴上抱怨着:“拿来干什么?家里那么些人口,自己留着吃就是了,不用惦记我。”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郑晚儿拿过茶碗,给杨大舅倒了碗茶水,道:“大舅,你咋这个时候过来了?早些来的话,不是正好来家吃饭么。” 杨大舅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才道:“原也没打算今儿过来。上次不是说想置办一辆骡车吗?我回去就去吕家说了,请他们帮着留意。这不,今儿你吕家大叔就过来了,说有一辆骡车很不错,而且价格也合适。不过人家家里等钱用,急着出手,要是下午没事,这就一块儿坐车过去看看。”他过去看了那骡车,也觉得好,不过这也算是大事儿,还是让郑来田一家自己拿主意的好。 郑晚儿一听,心里也很是高兴。想了一想,觉得这买牲口郑来田也会看,自己也没有必要跟过去,就道:“爹,要不您带着哥哥跟我舅一块儿去看看?若是合适,咱们就买下。” 家里又要添个大件儿,郑来田也高兴,这不是代表着家里越过越兴旺了么?他乐呵呵的道:“行,我这就跟你大舅一块儿去。” 说完,又让杨大舅稍坐着等等,跟着杨氏去屋里拿钱了。 他那边走了,杨大舅看着自家闺女,乐呵呵的道:“住了这么些日子,可是玩高兴了?快去收拾收拾,等会儿跟我一块儿回去。” 第七十九章:买骡车了 杨彩兰早就想到,她爹这次过来,肯定要带她一道回去。想到马上要跟郑晚儿分别,脸上又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郑晚儿忙道:“大舅,让彩兰姐再多住些日子呗,回头再让我爹送她回去。” 杨彩兰虽然不舍,不过确实也有些想念母亲张氏、还有家人了。上前握住她的手,道:“算了,我今儿回去吧。你要是有空,也上我家去,陪我住一阵儿。” 她既然这么说,郑晚儿也不好再强留。请杨大舅稍坐,自己拉着杨彩兰回了屋子里,帮她收拾东西。出了她自己带过来的衣裳,上回新做的衣裳也都装好,另外又由她选了两个小抱枕,把个包袱塞的鼓鼓囊囊的。 “那山楂糕你也学会了,我去给你装些山楂,回去也给大舅母露一手。”郑晚儿说着,又出去,把杨大舅带来东西腾出来,正好拿了布袋,装了满满一袋子,又叫郑杨去搬了坛子酒出来,也是十斤,都搬到外面杨家的骡车上放了。 那边郑来田跟杨大舅一行人准备好了,也往门外走。 郑晚儿对杨大舅笑道:“这次酿的酒有多的,这坛酒搬回去喝,上次回去只有二斤,二舅都没有喝到,正好这回也让二舅尝尝咱们家的酒。” 杨大舅爽朗的笑道:“行, 上次你二舅回他岳父家了,回来听说了,馋的不行,这下可是有口福了。” 杨彩兰把包袱放到车上,拉着郑晚儿的手,依依不舍的告别。 杨大舅牵着骡子转了个头,催促道:“好了,兰丫头,快些上车回去了。等晚儿回头有空了,也接她上咱们家去住些日子。” 杨彩兰知道过去还有事儿,也就爬上骡车,一行人这才走了。 剩下杨氏带着一双儿女回到院子了,叹道:“唉,彩兰丫头这一走,还怪冷清的。” 郑棋也颇以为然。这个表姐性子活泼,也爱带他玩,他心里还真是喜欢这个表姐。 郑晚儿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不过见他们两人都情绪低落,忙打起精神来,笑道:“咱们家这次要是买了车,去一趟姥姥家还不容易?随时都见得着的。” 这倒也是。 想想家里要买车了,杨氏这心里又重新高兴起来。她看到刚才郑晚儿给杨彩兰装的那一袋子山楂,又想起这家里还剩好些呢,问道:“晚儿,这山楂就这么放着,恐怕要坏了,要不都做成山楂糕,我给你奶、还有你许婶儿跟黄婶儿家里都送些过去。”左右不是费些功夫跟柴火,她爱惜食物,生怕放坏浪费了。 郑晚儿忙道:“别,娘,这山楂我是摘来泡酒的。” “泡酒?”杨氏狐疑的道:“这山楂泡酒能好喝吗?” 说到这儿了,郑晚儿想着山楂洗净,这会儿也晾干了,不如今天就泡了,也不费事儿,笑道:“娘,葡萄都能做成酒,我想着山楂泡酒,味道肯定也差不了。您帮我准备几个干净的坛子,咱们这会儿就试试。” 杨氏答应了一声儿,转身去拿坛子。郑晚儿去了厨房,搬出来十斤冰糖,这是那日郑来田去镇上的时候,特意让他买回来的。 这山楂酒极其容易做,等杨氏把坛子准备好,郑晚儿拿了山楂跟冰糖在旁边,严格按照比例,一层山楂,一层冰糖的铺好,再把家里的酒倒进去泡着,然后密封好坛口,这样泡上两个月,等山楂在里面慢慢发酵,酒里面融入了山楂的味道,这就算做好了。 山楂酒色泽红润,味道酸甜可口,果香味浓郁,最要紧的,还有一定的保健作用。 其实不止是山楂,还有许多的果子都可以用来泡酒。郑晚儿早就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个季节果子少见,等来年,一定要再泡些其它的果酒才是。 家里剩了一百六十斤的酒,送了胡掌柜跟杨家一些,还剩了一百四十斤。郑晚儿又留了四十斤出来,剩下的都做成了山楂酒,装了两个大坛子。酒泡完了,还剩下小半筐山楂,也没有其它的用处,干脆都做成山楂糕。 这做山楂糕的工序最是繁琐,等都做成了山楂泥装进碗里等着凉透定型,天就已经黑了,郑来田跟郑杨两人却都还没有回来。经过上次打猎的事儿,杨氏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见这父子俩迟迟未归,不禁有些着急。 郑晚儿劝道:“娘,我爹跟我哥是去买骡车,又不是去打猎。而且还是去的姥爷他们村儿,说不准儿是有事耽误了,我姥不放心他们赶夜路,留着住一晚。您放心吧。” 杨氏也是关心则乱,听了闺女的话,觉得果然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思。就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因此早早的就关上门,娘儿仨随便用了些饭,就歇下不提。 果然第二日还没有到中午,郑来田父子俩就回来了,还驾着一辆骡车。 郑来田把车停在门口,郑杨先跳下了车,他自己却还坐在车头,冲着院里喊:“快都出来看看。”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都抬脚走向门口,院门打开着,郑棋眼尖,见郑来田驾着一辆骡车停在门口,欢呼着一声扑了过去。 郑晚儿也快步走过去,见这车是郑来田父子二人驾着回来的,必然就是昨儿说要买的那辆了。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这骡子通体黑色,只腹部却长了一片白毛,耳朵长长的,四肢健壮,看起来极为结实,果然是不错。后面拉着的车也有九成新,还做了顶,不管是刮风下雨都可以遮蔽一二。 郑晚儿看着这辆骡车,心里满意极了,脸上也挂着笑意,道:“爹,这车真不错。” 杨氏见了,也很是喜欢,不过她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这样好的车,要的钱肯定也多。” 郑来田也有些心疼银子,不过心里更多的还是高兴,道:“可不是,花了五两买下的。不过这还算便宜了,人家急着出手,正好让咱们赶上了,吕家兄弟又在中间帮着讲了讲价,这才买下。” 一家人这厢正高兴着,突然有一个尖利的女声突兀的插进来:“哟,这是你们家新买的骡车?” 第八十章:二十两银子 一家人回头一看,却见田氏站在后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家这辆骡车,脸上的神色颇有些阴晴不定。 杨氏最先反应过来,笑着道:“她婶儿过来了?快快上屋里坐。” 田氏的眼神从骡车上挪开,脚下却没有动,又问了一遍:“这是你们家的车?” 她一副审犯人的模样,郑晚儿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淡淡的道:“是我们家买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二婶这么吃惊做什么。” 田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语气还是酸溜溜的:“这么好的车可得花好几两银子吧?大哥家里如今算是发达了,出手大方的很,银子大把的撒出去,眼睛也不眨一下。” 杨氏听她话里带刺,不明就里,不过她是个和气的性格,不爱跟人争执,也不接她的话茬儿,好脾气的道:“正说要做饭了,她二婶儿,要不留下来吃饭吧。” 可是她退了一步,却不代表别人心领。 田氏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我怕是吃不下嫂子家里这碗饭,还是算了。娘让我过来说一声儿,‘请’大哥赏脸过去一趟。” 郑王氏‘请’郑来田过去。 他是儿子,郑王氏却用‘请’这个字,郑来田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不过田氏正盯着等他回话,只好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田氏知道,郑来田答应了就不会不去,也不说话,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她虽然走了,可是方才那欢乐的气氛却不在了。郑来田跳下车,把骡子后边儿拉着的车卸下来,又把骡子牵进院子里栓好,脸上一片愁云惨雾的。倒不是说他不想去看郑王氏,而是看刚才田氏那样子,叫他过去,不知道又要闹些什么事。 他脸上一片愁云惨雾的,慢吞吞的把车也推进来,家人已经进了屋子,他站在院子里喊道:“孩儿她娘,我去一趟娘那儿。” “诶,你去吧,我们给你留着饭。”杨氏在屋里高声回道,却没有出来。 郑来田叹了口气,又慢吞吞的往院门口挪,时不时的回头看一下。 郑晚儿追了出来,高声叫道:“爹,等等。” 郑来田一脸欣喜的站住了脚——闺女主意正,如果她能一块儿过去,那是再好不过的。 郑晚儿跑出来叫住了他,又跑到厨房里,拿了一盘昨天做的山楂糕放在篮子里装好,又在上面盖了一块儿布,以免有灰落到里面,这才提出来交给郑来田:“爹,正好昨天做了山楂糕,您拿过去给我奶尝尝。” 郑来田接过篮子,见她又转身回了屋,没有要跟过去的意思,挠了挠头,郁闷的转身走了。 屋子里郑杨有些担忧的问道:“让爹一个人过去……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奶她再凶,也不会把爹给杀了。”郑晚儿解释道:“这还是得让爹他自己想通,自己拿主意。毕竟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他的娘,不可能就此断绝关系。爹他要是没主意,咱们还能一直在旁边看着?”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杨氏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道:“你奶这个人说话……估计今天又有一顿骂。” 她说的确实不错,此时的郑王氏正暴跳如雷,手一扬,把郑来田带来的篮子打翻在地,骂道:“给别人出手倒是大方,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篮子滚到地上,里面的盘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随即也四分五裂,盘子里的山楂糕也都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原本整洁的地面顿时一片狼藉。 郑来田吓了一跳,听她说什么叫花子,无奈的道:“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郑王氏冷笑道:“我来问你,张秀才要在村里办学馆,你们在粉条作坊里那一成的分红,是不是捐了出去,给村儿里念书的娃儿买笔墨纸砚用?” 郑来田见她问的是这件事儿,老实的点头道:“是有这事儿,我们是想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郑王氏就感觉气血上涌,尖声叫道:“八两银子!你就给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一边抬起手,在旁边的桌子上重重的拍了几下。 小儿子上午去村长家里领分红,才听见的这个消息。八两银子啊!八两银子的分红,他竟然不当一回事儿的,就轻易的给了外人!而且,不仅如此,往后属于郑来田的这一成,也是全部捐了,这……这加起来,多大的一笔钱,就这样给了别人! 郑王氏瞪着郑来田,眼睛里的愤怒仿佛要化作实质,把他射个对穿。 郑来田无声的接受着来自母亲的怒火,过了会儿,低声道:“这也是好事儿,都是一个村的……” 郑王氏听他这样说,讥讽道:“郑大善人,一个村儿的你都这么为他们着想,有没有想过你亲弟弟?你亲侄儿?眼看着你侄儿马上就要成亲,来福为着凑钱,带着树儿跑去镇上干苦力,累死累活的,也没见着你搭把手!胳膊肘往外拐,对着别人你倒是大方的很!” “这……这也不是一回事啊……” “我不管你什么事。对外人你都舍得花钱,树儿是你亲侄儿,他的事你不能不管。我也不要你多的,拿来二十两银子,好歹把树儿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郑王氏道。 村里早都传遍了,那日城里的掌柜来了,不仅运走了粉条,还在他家里拉走了好几车的酒——这得是多少银子啊?何况,刚才田氏回来,又带回了一个消息,大儿子一家,还买了骡车!这里给,那里买的,没有发财,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手笔?要二十两,都是少的了! 她自觉自己宽和大度,更是理直气壮起来。 郑来田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愣了一下,才道:“娘,我……” 郑王氏见他脸上的为难和抗拒,想到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他了,他不马上诚惶诚恐的把银子送来,竟然还想拒绝,登时心火又冒了上来。正要破口大骂,转念一想,又变了脸色,动作迅速的下了炕,也不穿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郑来田的大腿,哭道:“来田……不,郑大善人,郑大老爷,我老婆子给你跪下了,还不行吗?” 第八十一章:给还是不给? 哪有老娘跪儿子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立足?郑来田登时脸都吓白了,忙伸出手想去扶她起来,急道:“娘,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您先起来!”郑王氏紧紧的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她年纪大了,郑来田也不敢用劲儿去拉她,急出了一头的汗。 田氏在门缝里往里看,见闹开了,脸上都是得色。她连忙推了门进去,看见这一幕,一脸的不可置信,叫道:“娘,您咋跪下了?大哥,知道你从小是跟着老太太长大的,跟娘不亲,又因为分家的事情,怨上了娘。可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你亲娘,分家的事,娘心里也后悔着呢,怎么你就这么心硬,非得让娘给你下跪才算完?” 郑王氏听完,哭得更是悲切,道:“老婆子生养你一场,就求你这件事儿,你都不肯答应,你心硬啊!” 田氏忙也上前,假意去扶郑王氏,又一脸焦急的对郑来田道:“大哥,娘她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地上凉,经不起跪啊,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我替娘跪!” 明明是郑王氏自己跪的,可是田氏这一番话,倒好像是郑来田心存不满,逼得老娘下跪道歉? 郑来田本来就是心善孝顺的人,她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他内心痛苦不已,叫道:“娘,您先起来啊……” 他竟然还不松口!郑王氏哭喊道:“我这就去死,好让郑大老爷解气!”说完,撒开抱着郑来田的手,起身就要往旁边的墙上撞,动作敏捷,哪里有身子不好的模样? 田氏就站在旁边,却没有伸手去拉,只是嘴里叫道:“娘啊,您可别想不开啊!” 郑来田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扯住郑王氏,嘴里叫道:“我……我答应还不行吗!我这就回去拿银子!” 见他开口应下了,田氏这才上前,紧走两步扶着郑王氏的另一边,劝道:“您看大哥这不是答应了吗?心里还是孝顺您老的。您老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来,我扶您上炕坐。” 郑王氏这回也不挣扎了,任由田氏扶着,又坐了回去,只是还捂着脸哀哀地哭着。 不过好歹,算是不闹了。郑来田抹了把头上的汗,在下边儿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我这就回去,等会儿再把银子给您送来。”说着就抬脚要走。 郑王氏却止住哭声,抬手叫道:“等会儿,来田,你过来。” 她招手示意郑来田走得近些,郑来田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她又要干嘛,却怕没有按她的意思做,等会儿仍旧要闹起来,这才走到炕边。 郑王氏一把拉起郑来田的手,柔声道:“来田……娘也知道,这是为难你了,可是实在没法子了,眼看着树儿婚期就要到了,你弟弟身子不好,每天累死累活的给人打苦工,也攒不下几个钱。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要是那会儿晚儿不从我这拿拿二十两,我也不会伸手朝你要。” 她温声道:“娘心里头也知道,你是最孝顺不过的孩子了。你跟来福是亲兄弟,你帮了他,他也感激着呢。以前的那些事儿,就算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郑王氏难得这样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话,被她拉着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温热,让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娘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他低头一看,郑王氏原本乌黑的头发,鬓边已经变得花白,心里又有些酸涩。 待他回了家,走到院子跟前,心情又愈发的复杂起来,脚下仿佛有千斤重,迟迟没有迈步进门。 郑晚儿正撩了帘子从堂屋出来,手上还端着饭菜,一抬头正好看见郑来田在院子门口站着,开心的叫道:“爹,您回来了?正好给您留的饭菜也不用热了。饿了吧?快洗洗手吃饭了。” 郑来田也就不好继续站在门口,抬脚进了屋里,端过郑晚儿递过来的粥,又拿了一个玉米面窝头开始吃饭。 一家人都在屋里,那边郑棋正在跟郑杨讨论着上学的事儿,杨氏手里一边做着鞋,一边教郑晚儿怎么才能把鞋子做的美观又结实,气氛温馨又令人舒适,想起方才的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心里存着事儿,也没有了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郑晚儿起身去收拾碗筷,见饭菜几乎都没动,偷眼瞧了瞧,只见郑来田脸上一片愁云惨雾的,默默的收拾好,又提了茶壶过来,给他倒了杯茶,笑道:“爹,喝口茶。” “诶……”郑来田接过来,喝了口茶水,纠结再三,这才艰难的开口道:“……待会儿给我拿二十两银子,我给娘送过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望向郑来田。 杨氏更是惊诧的问道:“咋?” 郑来田硬着头皮,如此这般的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杨氏听完原委,纵是她脾气再好,在听到郑王氏说晚儿从她那儿拿了二十两银子,也有了脾气,气道:“晚儿为啥从她那儿拿了二十两?还不是为着她拿了卖晚儿的二十两去给郑树定亲?现在这样说,倒是怪咱们不该把亲退了,好留着银子让郑树风风光光的娶亲才是?怎么着,我晚儿就是根草,活该被她卖了?” 她气得站起身,在地上来回的走了几圈,这些年委屈一齐涌上来,到底还是没压下来,又道:“咱们分家出来,一间屋子都不分给我们。现在看我们日子过下来了,又来要钱,张口就是二十两。原先下聘就要了二十两,现下娶亲,也要二十两,地主家里嫁娶不过也就这样了。她小儿子累死累活的,我们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妻子一向脾气温和,少有这样气急的时候,一连串的发问,让郑来田越发的羞愧。原先在老院那会儿他只想着赶紧把局面稳住,却没有细思这里面的话。现在静下来想想,确实不妥。 虽然家里卖酒挣了些钱,不过在郑来田的观念里,二十两银子,那也是很大一笔钱了。而且说到底,家里能挣这么些银子,也是多亏了晚儿。她当时差点被郑王氏卖掉,现在,却还要拿出这么多一笔钱来给郑王氏。 郑来田心里懊悔,觉得对不住女儿。可是,当时那副情形,他也不能真的就看着老娘去死啊…… 两边为难,他叹息一声,痛苦的抱着头。 第八十二章:郑王氏的变化 郑晚儿叹了口气,她虽然心里生气,可是也明白郑来田当时的处境。自分家后,杨氏惧怕郑王氏,轻易不敢往她面前凑,几个孩子更是对郑王氏没有感情。只有郑来田,作为亲儿子,即使是分家了,他也是躲不过去的,在中间受着夹板气。 她想了想,沉吟道:“爹,既然您答应了,那也没办法,一会儿就让娘拿二十两银子给您。不过,您却得好好儿想想,这次要二十两,您给了,那下次呢?” 郑来田忙道:“你奶说了,就这一次。她也是看你二叔为了凑银子给郑树成亲,去给人家打苦工太累……等这事儿过了,就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郑晚儿轻笑了一声,道:“二哥要成亲,本来就是二叔操心的事。她心疼二叔干活累,爹,您在那个家里累死累活那么多年,我奶可曾心疼过你?” 郑来田嘴唇动了两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郑晚儿见她爹落寞的神情,有些不忍,不过有些事,早日说破了,才能看得明白。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她是我奶,咱们孝敬她是应该的,可是爹,就算是亲兄弟,分了家那也是两家人了,兄弟之间帮把手是应当的,可不是这样算计着要咱们掏银子。现在要二十两,以后呢?您还要连二叔一家子也好好养着?” 听了这番话,郑来田顿时如醍醐灌顶。 郑王氏一直指责他不顾兄弟情义,愿意捐钱给学馆,却不愿意帮着自家人,他虽然觉得不对,却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如今闺女这番话,倒是把他点醒了。 是啊,兄弟之间若是有困难,互相帮衬着是应当的。可是说她心疼郑来福干活辛苦,因此要他掏钱,这又是什么道理?谁家的钱不是辛辛苦苦赚的?何况 他们家现在还是借住的人家许家的院子,虽说明年准备自家盖房子,可若不是闺女想出这挣钱的法子,他、连着他一家子,不知道要苦多少年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屋子。 郑来田想到这里,心里痛苦更甚,鼻头有些发酸。他连忙转过身伸手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道:“你说的,爹都明白了。不过,这次的二十两,还是给她,往后若是……爹肯定不能答应了。” 郑晚儿知道他听进去了,却还是坚持着把银子给郑王氏,也不再多说。她其实能明白郑来田的心理,在一个家庭里,不被偏爱的孩子总是想努力的奉献自己,想得到父母的认同和重视。可即使是母子之间,也要讲究缘分,有时候这种东西,就是强求不来。 杨氏发作了一通,心里的气顺了,她明白丈夫心里也不好受,见他眼圈红红的,又有些心疼。也不再多说,回屋取了银子出来, 放到他跟前儿,道:“既要给,现在就拿过去吧,免得一会儿又要派人来叫你。” 郑来田感激的看了眼家人,拿了银子,又去了郑家老院子。 郑王氏达到了目的,待他的态度也不同以往,态度和蔼亲切,好一个母慈子孝的场面,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放他走了。 他那里一走,郑王氏就打开面前的小包袱,露出里面四个银锭子,正是二十两银子,不禁乐开了花——这些银子不仅够树儿成亲了,还能让一家人宽松的过上好一阵子。 一旁的田氏见了银子,也是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过了会儿,才想起之前的筹划来,刚才的郑王氏可没有对郑来田提半句啊。她偷瞄了郑王氏一眼,小心的问道:“娘,不是要跟大哥说酿酒的事吗?” 郑王氏现在的心里可以说是得意非常,不仅仅是郑来田乖乖的送来了二十两,而是代表这大儿子虽然说分家出去过了,可还不是牢牢的拽在自己手心里吗?而且他现在随便就能拿二十两银子出来,说明家里是真的发财了……定是那酿酒的生意挣的钱! 听见小儿媳这样问,她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这事儿不能急,还得慢慢儿的来。” 这边郑来田回到家,看见郑杨正在院子角落搭棚子,忙过去问道:“这是做什么?” 郑杨瞧他爹一眼,又低下头做手里的事,道:“咱们家买回来的骡子还没地儿栓呢,给它搭个棚子出来。” 郑来田忙抢过他手里的活儿,笑道:“爹来弄,你……你就去好好歇着,或是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会儿。”虽然家人都没有阻拦他拿银子给郑王氏,不过郑来田心里知道,他们心里都是不同意的。不过是为着体谅他的心情。 他心里愧疚,想着法儿的献了几日的殷勤。 可是自那日过后,郑王氏却好像想通了似的,突然对郑来田关怀备至了起来,每天都要使人过来叫他去老院那边吃饭,甚至还给他做了一双鞋! 这可是郑来福跟他那三个儿子才有的待遇啊! 郑来田受宠若惊,觉得自家老娘终于想通了,因此过去陪着郑王氏吃了两回饭。 郑王氏也一改从前的态度,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不停的给郑来田夹着菜,一脸心疼的说他瘦了,劝着多吃一点。 她转变得这样快,对郑来田百般的关心,郑来田高兴的同时,却又感觉有些许的别扭。 席间难免聊些家常,他也笑着说起孩子们的趣事:“……杨子跟小五,都打算跟着张秀才念书,孩儿他娘这两日缝了两个布袋出来,给他们上学背书用。晚儿看着可是羡慕坏了,嚷嚷着让他俩学了字,一定要回来教她。” 听到郑晚儿,郑王氏扯了扯嘴角,笑道:“杨子跟小五也就罢了。晚儿一个小丫头,也这么要强……” 郑来田脸上的笑容突然就顿住了,抬眼看向郑王氏。她自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是他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厌恶和不屑。 这才惊觉,他知道自己家人不喜欢到郑王氏跟前来,倒也不勉强他们一起过来吃饭。现在一想才发现,每次叫吃饭,郑王氏从来没有说过让杨氏跟孩子们一块儿过来。 他看着碗里韭菜鸡蛋馅儿的白皮饺子,突然感觉没有了滋味,放下筷子起身说道:“我吃饱了,家里还有些事呢,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就为着她说了一句郑晚儿,他就给自己甩脸子?郑王氏看郑来田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再也忍不住脾气,把手里的筷子狠狠的摔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走上正轨 郑来田回到自己家,家里也正摆了桌子吃饭,他笑着上前,道:“让我看看,今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说着,就坐在了桌子旁。 杨氏稀奇道:“你不是去娘那儿吃了?咋又回来了?” 郑来田嘿嘿笑着,却并不答话。 杨氏见他这样,也不好多问,只再去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一家人坐着吃饭,正好就说到张秀才的学馆。郑杨说道:“……听说张先生就准备在他院子里授课,不过他那院子许久没有住人,得好好修缮一下,村长正在问谁家有空,过去帮两天忙。” 自家两个孩子都要去读书,郑来田对这事也关心的很,闻言就道:“我现在也闲着,正好过去帮忙。” 这日过后,郑王氏又几次叫人过来叫郑来田吃饭,都被他用要帮着修缮院子为由推脱过去。 张秀才家的院子修缮好后,待打扫干净住了进去,就放出话来——这些日子就要准备开课了。 想要让娃儿去念书的人家,早早的备了东西,或是几斤麦子、玉米面,或是两袋地瓜,都带着娃儿上门去拜访张秀才。 郑家两兄弟自不必说,郑晚儿想着,都在一个村住,也不好搞特殊,不过她们家有两个念书的,就装了些米面,还有郑晚儿自己做的地瓜粉,另外再加了二斤的酒,由郑来田也领着去了张秀才家里。 张秀才原先借住在村长家,郑家捐赠银子给读书的娃儿买用具一事,他比黄谷庄其他人还要知道的早些,心里就对这一家人有些好感。他虽然也是黄谷庄长大的,只是从小念书,跟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儿去,而且离开多年,更是显得陌生了。 不过郑来田帮着修缮他家的院子,自然已经认识了,他家的孩子却是头一次见。只见一个沉稳聪慧,那个小的,更是活泼机灵,心里喜欢,对郑来田笑道:“郑兄好福气,两个孩子都这样的出类拔萃。” 别人夸自家孩子,郑来田心里高兴,客气道:“以后跟着张先生念书,还请多多教导。” “这是自然。”张先生点点头,道:“我时常感念从前乡亲们对我家的恩惠,只要孩子们肯认真跟着学,我是巴不得倾囊相授的。” 又对着郑杨、郑棋正色道:“既然跟着我念书,那么我必定会严格要求。古人云,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虽然你们的志向不一定是功名,读书也不是一定要为了功名,但是从这话里,也可窥见读书的清苦。不过既然学了,那么一定要兢兢业业、持之以恒。” 他说得文绉绉的,郑杨、郑棋两个虽然不甚了解,但还是肃了神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张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笑着伸手捋了捋胡子。 郑晚儿正在家里喂鸡,后院的菜都长起来了,因为种得多,自己一家也吃不完,时常拔些下来剁碎了喂鸡。见郑来田父子三人回来了,忙放下手里装着鸡食的盆迎上去,问道:“咋样?可说了哪日开课?” 终于可以跟着先生上学,郑杨心里高兴,脸上便也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先生说,再让我们歇一日,准备准备,后日开课。” 原先郑晚儿在他们面前说过几次自己也想念书的话,郑棋生怕她见自己跟哥哥都去上学了,她却不能去,会伤心,上前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姐,你放心,上学回来我就把先生教的都教给你,你就也等于去上了学了。” 郑晚儿见他边说,还一边小心的偷瞄自己,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不禁有些好笑。不过弟弟想着她,她心里自然也高兴,弯下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道:“那可就说好了,你得好好学,不然都教不了我了。” 这边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马车的声音,正好他们站的离院门口也不远,郑来田转头一看,惊喜的叫道:“这不是天启吗?” 其他人听到声音,忙也上前一看,胡天启正驾着马车停在他们院门口,忙都跟他打着招呼。 胡天启停好车,蹦下来,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郑叔,都在家呢。”说完,眼睛却略过这几人往后看,见后面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别人,不由得有些失望。 郑来田往马车上看看,见没有其他人下来,问道:“咋就你一个人来了,你爹呢?” “我爹这两日忙着呢,没有功夫过来,又有事儿要说给你们知道,这才派我过来一趟。” 郑晚儿忙道:“快进屋,咱们坐着慢慢说。” 大家就进了屋,杨氏见他来了,也高兴得很,去泡了壶茶过来,拿了一盘子的干果核桃,又张罗着要做饭。 胡天启忙道:“婶儿,快别忙了,我吃了午饭过来的。” 杨氏听说他吃了,也只好作罢。 待他喝完一碗茶,郑晚儿这才问道:“天启哥,你刚才说有事,是啥事儿?” 胡天启笑了笑,说道:“就是这酒跟粉条的事儿。前些日子运去一批,分散在府城的酒楼里卖了,很是受欢迎,没几日,就没了。这不,还得定一批。”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郑晚儿,说道:“现银子太多了,不仅不方便还打眼,我想着不如银票方便。你放心,镇上就有钱庄,若是要用,随时都可以去换的。” 郑晚儿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张二百两,另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合计总共五百两。她笑道:“天启哥果然想的周到,银票就正好,不然还得想着这许多银子在家,还真是有些不放心。这次是定多少?” “两千斤酒,三千斤地瓜粉条。酒照样还是先付一半的定钱,粉条先给一百两定钱,余下的五百四十两银子,还是交货那日付齐。”胡天启又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展开递给她:“我先把字据写好了,看看还是找人看一下?若是没有不妥,就还是签了字据,等做好再通知我爹派人来运货就是。” 上次的事儿,他爹跟他说了一回,知道郑家没有识字的,故而有这样一句。 郑晚儿接过来粗略的一扫,笑道:“胡叔的人品我信得过,不必再找人看了,咱们这就签。” 说完,她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笔墨,抱歉的对他笑了笑,又对郑杨道:“哥,你再去许叔家里借一下笔墨过来吧。”许致远虽然去了书院,不过许井文也是识字的,平日里也会用到,因此许家一直都是备着的。 郑杨答应了一声,正要去,胡天启却叫住了他,拿过一旁他带过来的小包袱打开,里面放了两套笔墨纸砚,笑道:“我听说杨子跟小五都要去念书,就想着这个必定是用得着的,就买了两套过来,也算是我的心意。” 第八十四章:郑王氏的算计 郑杨一看,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不过却是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倒是让你破费了,还是拿回去留着用,” 胡天启执意道:“这要比起来,可不如上次我爹搬回家那坛子酒值钱。杨子,你就收下吧,这就叫有来有往。” 他说得十分真诚,倒真不好再继续推辞,郑晚儿也道:“哥,我看啊你就收下,这也是天启哥的一份心意不是?” 郑杨这才道过谢,算是收下了。上前拿出笔,研磨签了字据,这事儿就算妥帖了。 胡天启拿起一份字据吹干笔迹,收进怀里,笑道:“等这边做好了,还是通知我爹过来运。” 郑晚儿笑着应了,却见他左右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的问道:“天启哥,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有……”胡天启连连摆手,过了会儿又涨红了脸,问道:“你姐姐……今儿不在家么?” 听他问这么一句,郑晚儿心下了然,面上却仍是平常模样,道:“你是说我彩兰姐吧?她是我大舅家的女儿,在我家暂住了些时日,前几日舅舅接着家去了。” “原来如此。”胡天启点点头,见郑晚儿笑着看他,明明眼神清澈,却好像洞穿了一切,他顿觉脸上烧得更厉害了,慌乱的起了身,对郑来田道:“叔,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郑来田颇有些诧异的道:“这就走了?这跑来跑去的,再多歇会儿吧。” 胡天启却自顾自的往外走,道:“不了,我爹这会儿忙着,事情多,我得回去帮着干点儿活跑跑腿啥的。” 他这样说,倒不好再留了。杨氏忙去装了些杨家带过来的干货,要给他带回去:“是晚儿他大舅捎来的,带回去尝尝。”除去那天的误会,两次接触下来,杨氏觉得这个小伙子人不错,办事周到,人也聪明,也很喜欢他。 胡天启接过布袋,道过谢,又同众人道过别,这才驾着马车走了。 家里又有了一笔进项,一家人都欢喜不已,尤其是郑晚儿,她知道,这卖酒的生意,算是走上正轨了。 郑来田更是高兴的坐不住了,说道:“这粉条交给作坊里来做就是了,不过这酒,比上次还要多一千斤,我看咱们抓紧时间,这就开始干活儿。”说着,就要去地窖搬地瓜。 郑晚儿忙拦住他,轻笑道:“爹,也不急这一时,今天再好好歇一天。不过,您还是得去一趟村长那儿,人家要了三千斤的干粉条,也得要赶紧开工才是。”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郑来田一听,风风火火的转身去了村长家。跟村长说了半日的话,待他回来,却见郑来福的小儿子郑林过来了,坐在堂屋里,郑晚儿正捧了一把花生给他吃。 郑晚儿见他回来了,淡淡的道:“爹,我奶让小四来叫你过去呢。” 郑来田一听,无非又是让他过去吃饭,对郑林道:“小四,你回去跟你奶说家里事多,我就不去吃饭了。” 郑林慢吞吞的叫了声大伯,又道:“奶说,她给大伯做了双鞋子,让您过去试试呢。要是大伯不去,我奶又该不开心了。” 又做了双鞋子?从前几十年,也没得过郑王氏几双鞋子穿,现而今短短不过半月,却已做了第二双。 郑来田颇有些吃惊,郑王氏几次叫他吃饭他没有去,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给他做鞋子,许是郑王氏真的想明白了,真心要修复关系。他心里有些高兴,把上次的不快抛到一边,转头对郑晚儿道:“那我就过去一趟?” 郑晚儿心里却没有郑来田这样乐观,有些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她压根不相信郑王氏要了那二十两银子就会满足。可是,那毕竟是郑来田的亲娘,她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郑来田去看她。而且,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打击的话,只笑道:“那您就去看看吧,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事了。”、 郑来田便转身又去了郑家老院子,郑林见状,把花生装进怀里,也跟在后边回去了。 郑王氏还真的在家里做鞋子,一手拿着一只青色的千层底布鞋,另一手正拿着锥子,把鞋面跟鞋底缝合起来。做着针线活儿的郑王氏,脸上少了平时的刻薄神色,倒显出几分柔和来。 郑来田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心底不仅也柔软起来,笑着叫了一声娘。 郑王氏听到声音,抬眼一看,瞪了他一眼,嘴里道:“可真是大忙人,叫了几次吃饭也不来。”语气也不像是真的责怪,倒更像是撒娇似的。 说着,三两下把剩下几针缝完,打了个结用剪子剪掉线头,又拿起另一边早就做好了的一只鞋,对着郑来田催促道:“快,试试鞋子合不合脚?” 田氏端着茶水进来,边给郑来田倒水,边道:“娘想着天儿也冷了,上次给大哥做的鞋子有些薄,怕大伯冷着,这不,又给大哥做了双厚的,可是点着灯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出来。” 这会儿天气确实是冷了,可是杨氏早就把家里人的厚棉鞋都做了出来,又怎么会冷着郑来田?不过,郑来田听了,心里却升起一些暖意——这也是娘的心意。 他从郑王氏手里接过鞋子,果然觉得比上次那双厚实,里面是夹着棉的。他心里高兴,当下就坐在椅子上,脱下鞋子,穿了郑王氏做的这双,大小正合适。又站起身走了两步,也很舒服,开心道:“正好,娘的针线活一向不错。” 郑王氏的针线活那是没得说,当初的郑老太太虽然不喜儿媳的性子,可是对她的女红,那也是赞不绝口的。不过从前能得她亲手做的针线的,也就是郑来福一家。如今既然要笼络住大儿子,更是打起精神,好好的给他做了两双。 看见大儿子那副欢喜的模样,郑王氏面有得色,嘴上却道:“你喜欢就好,等回头我再给你做身衣服。” 郑来田听了,忙道:“衣服倒是不用,前些日子孩儿他娘正好做了两身,尽够穿了。”虽然现在家里日子很是过得下去了,不过郑来田骨子里节俭的性格却是没变。衣裳够穿就是了,做那多做什么?没得浪费了。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见他拒绝了,郑王氏也不再坚持。母子俩又聊了些别的话,又有田氏在一边小意凑趣,气氛倒是也融洽非常。 闲扯了几句,郑王氏见大儿子一脸笑意,自己面上也带了笑,貌似不经意的道:“小四上午出去玩儿,打你那儿过,说是见来了一辆马车,是镇上珍馐楼的掌柜又来了?” 第八十五章:郑来田的拒绝 郑来田点点头道:“是胡掌柜家的儿子,说是粉条卖得好,还要订三千斤。” 郑王氏眼神闪烁了一下,试探的道:“就没有再订些酒?” 珍馐楼在跟郑来田家做生意,这在黄谷村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不光是粉条,上次从家里运出去那几车的坛子,那也是很多人亲眼得见的。难免就有人要打听,郑晚儿也没有想着要瞒,况且也瞒不过去,干脆大大方方的。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除了粉条,郑晚儿一家还跟珍馐楼做着酒的生意。 跟城里的掌柜都做上生意了,这郑来田一股,怕是马上就要发达起来了。 不过,因着郑晚儿不仅教会了大家做粉条,而且还把这粉条的生意交给了村里。再来,又是把属于自己的分红也捐了出去给村里的娃儿念书用。因此虽然也有人说酸话,但是更多的,却都是赞他们家心善,心里想着大家伙儿——可不是么?光那粉条人家就得挣多少钱?可人家让出来了,让大家伙儿都能挣些钱,这样的人家,日子过得好不是应该的么? 郑来田稍觉迟疑,不过看了看脚上的鞋,又见郑王氏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按下心里的那点疑虑,回道:“嗯,还订了两千斤的酒。” 两千斤!这得卖多少银子? 郑王氏跟田氏对视了一眼,婆媳俩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诧和……贪婪。 郑王氏努力把心里真实想法掩盖着,面上露出一副心疼的样子,道:“这么多?家里杨子跟小五都去念书了,也帮不了你,就你自己怎么做的来?可别累坏了身子!” 郑来田见她关心自己,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高兴,田氏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娘,这还不简单吗?来福正在家里没事儿干,郑树跟郑松也都闲着呢,我看,就让他们去帮一帮大哥。” 郑王氏眼睛一亮,似乎是经田氏的提醒,才突然想起来的模样,点点头道:“也这不错……都是一家子,人家说打虎亲兄弟,你这里有事,来福还能干看着不管?我看,就让来福带着两个小子去帮帮忙。” 她三言两语的就拍了板,言语间还是为着郑来田一家着想,这才要让郑来福父子去帮忙的模样。 郑来田回过神,却想起闺女的话,忙不迭的摇摇头,拒绝道:“娘,这也不用了,我们自己忙得过来。” “就是忙得过来,那也累得慌。难道……”郑王氏看了一眼郑来田,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你是怕我又说出让你把生意分一半给来福?” 这……郑来田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刚才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他不擅长撒谎,眼睛不敢直视郑王氏,红着脸道:“娘,您……您想哪儿去了……” 郑王氏眼睛毒辣,哪里看不出来他那言不由衷的样子。面上却假做不知,叹息道:“没有就好。其实上次那个粉条的事,娘事后想了想,确实是我做的不对。现在娘想通了,也没有脸再说那种话。本来兄弟间帮帮忙,不应该说其他的,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厚道孩子,你要是有心,就给他算一份工钱,也给他攒些钱,后头郑松、郑林成亲,也才支应得开。” 田氏听了这话,着急的看着郑王氏——这跟原先说好的不一样啊?可是见婆母瞪着自己,到底没敢开口。 郑王氏眼神阴鸷的看了田氏一眼——这个蠢货,懂个屁!通过上次的事,郑王氏知道郑来田虽然是一家之主,可是他家里的事情,却是郑晚儿说了算。郑晚儿那丫头不仅心硬又护食,而且恨毒了她,怎么可能把到手的银子分出来一半给她? 不用开口,就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不可能。倒不如说让郑来福去帮忙,把这酿酒的法子学了来。那珍馐楼肯买郑晚儿家的酒,证明味道肯定错不了。等郑来福学会了,自己把酒酿出来,还愁找不到买主? 郑来田没注意到这婆媳俩的眉眼官司,见她说的也在情理之中,没有过多怀疑。不过,这酿酒的事情,郑晚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分得清轻重,没有一口应下来,只道:“我回去跟晚儿商量商量。” 这做酒的生意,本来就是自己闺女想出来的法子,他说的理所当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郑王氏一听这话,却是怒了。她满以为自己姿态放得这样低,自觉为着这事儿伏低做小,委屈了自己,郑来田就该欢欢喜喜的答应了才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这点小事,都要去问郑晚儿! 瞧见大儿子这‘窝囊’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也忘了装样子,叫道:“不是我说你,太过纵容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好好在家养几年,到了年纪,给副嫁妆嫁了就是,一个赔钱货,偏你还真把她当成了千金小姐似的养着!” 郑来田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惊诧的看向郑王氏,见她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刻薄,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一瞬间福至心灵,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见她口口声声说晚儿是‘赔钱货’,内心更是抽痛——那可是他的女儿,从小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差点命都没有了。分家后,为了家里能过上好日子,也是操心不已。但凡郑王氏心里真的有自己这个儿子,也不会瞧不上自己的家人! 他也知道,闺女心里对郑王氏有怨,可是即便如此,四时三节,该有的孝顺一样不少郑王氏的,想得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妥帖。她做到这份上,郑王氏不仅不感动,反而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 凭什么? 郑来田心里翻江倒海,可是他一向温和,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看着郑王氏的眼神却变了,眼里那一丝丝的亲近也消失不见,沉声道:“娘,晚儿是我的闺女,不是什么赔钱货。” 郑王氏敏感的察觉到大儿子的变化,可是多年的习惯让她刻意忽略了这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说错了一句话,你就跟我较真?不说这个,来福去你那儿干活儿的事,就这样定了。” “不行。”郑来田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郑王氏震惊的瞪着郑来田,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 第八十六章:爹爹威武! 郑来田脱下脚下那双新鞋子,换上自己原先穿来那一双,是妻子做的鞋面,闺女给做的千层的鞋底。郑晚儿的女红平平,做出来的鞋底没有郑王氏做的那样舒适,可是他踩在脚底,却觉得踏实。 换好鞋子,他站起身,把郑王氏的震惊尽收眼底,心底升起一些疲累,语气却坚定的道:“来福不能上我那儿干活儿。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郑王氏回答,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郑王氏何曾见过他这样强硬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出声阻止。 “娘,这……这可咋整啊?”田氏着急的问道。 原本盘算的好好的,十拿九稳,可是现在情况好像跟设想的不一样。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郑王氏好像这才反应过来——郑来田竟然也敢忤逆自己了?他怎么敢! 这个大儿子这些年来任劳任怨,让他往东,从来不敢往西。就是上次自己开口要那二十两银子,他不也乖乖的送了过来?郑王氏的心里,这个大儿子一直都是唯唯喏喏的,为何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郑王氏心里闪过一个人影,脸色顿时青红交错,手往桌子上一挥,好端端的茶碗就飞了出去,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却犹不解气,手握成拳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敲,咬牙切齿的骂道:“郑晚儿,这个死丫头!” 没错,就从她上吊那回起,老大一家就仿佛脱离了她的掌控一般,先是到手的银子飞了,又骗着她分了家,现在又撺掇着郑来田也变了性子,这个死丫头处处都要跟她作对! 要是……要是没有分家,那他们家现在那些银子,还不都是自己的?哪里还用这样费尽心机。 倒不如死了干净!她这样想着,眼底满是怨毒。 田氏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不禁有些心疼——这也是钱买的呢!可是看着婆母的样子,她闭上嘴,不敢出声。 郑来田刚跨出郑王氏的房门,就听到后面摔东西的声音,心知没有遂意,郑王氏定然十分生气。 换做从前,他必然是诚惶诚恐,生怕惹郑王氏不快。可是今天,除了一声叹息,心底只剩下腻味 。他看了一眼外面湛蓝的天,不再停顿,大步的向前走去。 在这边发生的这些事,郑来田也没有瞒着家人。 郑晚儿早就猜想郑王氏不会只满足于二十两银子,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次的郑来田竟然敢正面拒绝郑王氏,而且还这么果断! 听完事情始末,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星星眼的看着郑来田,激动道:“爹,你太酷了!” 郑棋人小,却十分聪明懂事,知道奶奶一直欺负自己一家人,这次的事,虽然他还不太懂里面的意思,可是见姐姐这样高兴,那爹这次一定是做了对的事情!也跟着起哄道:“爹爹威武!” 虽然不明白‘酷’是什么意思,可看女儿的语气,肯定是在夸他无疑。郑来田心里的那一点点乌云也散去了,心情又重新明朗起来。 杨氏却有些犹疑的道:“这……她奶那个脾气,心里一气,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来。”其实就是让郑来福来这儿帮忙,也不是不行。晚儿不是说了吗?不是知道这酒是蒸出来的,就也能酿出这样的酒来。不过这后半句话,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郑杨却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知道她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干脆挑明:“那也不能答应。说白了,我奶说是让二叔来帮忙,实际就是想偷学酿酒的法子,好自己酿酒,也能去卖。先不说咱们跟大掌柜约定了,这酒不能再卖给旁人,他做了去卖,在大掌柜看来,都是姓郑的,那也是一家人,不是间接的违约了么?恐怕咱们家赚的这些银子,都不够赔的。”当初签的字据,可是还说了违约赔偿的。 话说到这里,杨氏这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郑杨却还接着道:“再一个,他学了半桶水,做出来的味道还不知如何,不光是砸咱们家招牌,要是有什么不好,推脱给我们,到时候又当如何?” 他们那些人的性子,会不会做出这种事? 郑来田想都不用想,心里就有了肯定的答案。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越发为自己刚才那个决定庆幸起来。 郑晚儿赞赏的看了郑杨一眼——这个农家少年,短短的时日就在飞速成长。听郑来田说完才这么会儿,就猜到郑王氏真正的意图,分析出厉害关系,真是聪明。只要再多多磨炼。假以时日,一定也能独当一面。 她又看了眼郑来田跟杨氏,两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心知他们更了解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过还是又强调了一遍:“爹、娘,咱们家现在盖房子、买地。还有哥哥跟小五念书娶媳妇儿,可都指着这卖酒的钱呢,不管是谁问,也一定要把嘴巴闭紧了。” 夫妻二人也都不傻,今天听孩子们这么一说,又更是明白了,都忙不迭的点着头,嘴里连连答应。 杨氏更是一脸严肃,郑重的道:“娘知道了,你放心,就是在梦里,说梦话,我都知道这个不能说了。” 郑晚儿噗嗤一笑——她娘也太可爱了吧! 经过这番,郑来田的心里是想通了,整个人都感觉变得更加轻松起来。 至于郑王氏,却是还没有死心。她自恃身份,拉不下面子亲自过去找人,使唤家人去叫了几次郑来田。只要是他能到自己跟前儿来,她自有办法逼他就范。可是这个大儿子却是百般的推脱,竟然一次面都没有露!气得她又摔了一次茶碗。 田氏心里是敢怒不敢言——摔了几个茶碗了,这可都是钱买的!还真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君了?只可惜你那有钱儿子都不肯理你! 不过郑王氏在这个家里积威已久,这会儿又正心气儿不顺,田氏也不敢去触霉头,默默的收拾着茶碗的碎片。 第八十七章:上学了 张先生的学馆终于开课了。 吃过早饭,郑杨带着郑棋就准备去上课。今天兄弟俩都换上了新衣裳,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更是显出对念书这件事的重视。 杨氏递过早就缝好的书袋,里面装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本三字经,给兄弟俩一人一个背在身上。虽然学馆就在村儿里,不过她难免要嘱咐几句:“去了学馆里,要好好听先生的话。能念书是多不容易的事儿?得好好学。特别是小五,可不敢调皮捣蛋。” 郑棋吐了吐舌头,高声道:“娘,您就放心吧!” 与弟弟的兴奋不同,郑杨心里却也有着担忧,眉头紧皱,道:“我去念书,家里的活儿就剩下你们了……” 又接了一笔大单,可是家里干活儿的人手少了。虽说昨日已经把要用的地瓜都搬了上来,洗了一部分,不过也还有许多的活儿要做。 郑晚儿怕他上课分心,忙道:“哥,你放心好了,上次有了经验,这次按着上次来就是了。再说了,等你下学后,不是还可以帮忙?你只管安心念书,不然人在那头,心在这头,两边都顾不好,那可就亏大发了。”说到最后,好似真吃亏了似的,夸张的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 郑杨看妹妹的表情有趣,忍不住笑了,心里也放松了许多,这才牵着弟弟的手出门,自去张先生家里。 他们一走,留在家里的人也忙了起来。好在昨日已经把地瓜都清洗干净了,今天只把干净的地瓜蒸熟,再拌上酒曲装坛发酵便是。 忙活了一上午,郑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丢下手头的事,先把午饭做了出来。学馆就在村儿里,张先生只管教书,饭却是不管的,念书的娃儿们都得回家吃饭。 她时间掐的准,等饭做好,兄弟俩就回来了。 郑棋第一天上学,还新鲜的很,一回来就跟在姐姐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上学的趣事。 “先生今天教了我们三字经,姐,我给你念念吧!人之初,性本善……” 他念了几句,又扬起小脸道:“就教到这里了,先生说下午又教别的。”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模样。 郑晚儿也果然夸了他:“小五背得可真好,才一上午,就记住了这么多。” 郑棋见姐姐果真夸自己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不过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郑晚儿摆好碗筷,叫了家人们来吃饭,却见郑杨皱着眉,似乎很苦恼的模样,不禁问道:“哥,你今儿感觉咋样?” “我……挺好的,就是……”郑杨见妹妹问自己,也跟郑棋一样红了脸,却不是高兴的,而是有些羞赧,吞吞吐吐的道:“就是村里的孩子都一起上课,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却是没有,都是些小娃娃。我……我都这么大了……”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郑晚儿却明白了他的感受。他这年龄放在现代,都要上高中了,跟一群小学生一起上课,可不是感觉不自在么?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张先生只有一个,总不能都按年龄这样分开教吧?况且…… 她笑着劝道:“那也没有什么,启蒙教的都是同样的东西,跟小娃娃一起上课怎么了?你学你的,做学问可不分年龄。” 郑杨也明白这个道理,何况能上学便是极好的事了,不过纠结了一会儿,就把这事丢开了。转头又问起家里的事:“可还忙得开?” 郑晚儿笑道:“放心吧,今天也都是在蒸地瓜。等你晚上下学了,咱们还一起再多洗些地瓜,留着第二天用,这样一来,也没有多少事。” 郑杨见妹妹安排的妥帖,这才放了心。 吃过了饭,兄弟俩又上学去了,留在家里的人也没有歇午觉,只想抓紧时间把活儿干完。 忙活儿了一天,等晚上闲下来了,郑棋拿着纸笔摊在桌上——他可没有忘记要教姐姐写字的事。 郑晚儿自然不会打击弟弟的积极性,她虽然认字,可是却不敢表露出来,现下可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郑棋第一次握笔,手还不稳,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不过一笔一划却是写得认真。费劲的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又用手指指着纸上的字,告诉郑晚儿:“这三个字念天、地、人。先生说,这三个和在一起,便是世间万物自然之法。”他还不太懂得里面的意思,不过却把先生说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等郑晚儿也跟着念了一遍,又把手里的笔递给姐姐,示意她也跟着写一遍。 前世的郑晚儿其实就喜欢练书法,写得一手簪花小楷,不过为着藏拙,字据上的签名也不过是写得尚且能看懂罢了。这会儿自然也不好表露,手里拿着笔,学着郑棋的样子,也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不过习惯使然,字体结构到底还是比郑棋写的那几个好看了许多。 郑杨也在一旁看着,这时点点头,称赞道:“晚儿就是聪明,也是头次学,写的却比我们好太多了。” 郑棋看着那几个字的对比,有些郁闷。怎么都是第一次学,差距就这么大?不过他马上就释然了,这可是他姐姐!姐姐厉害,他也跟着脸上有光!唔……不过,自己也不能给姐姐丢人,一定要努力练字! 小正太手握拳,默默的再心里为自己鼓劲儿。 ‘作弊’的郑晚儿讪笑一声,低头假装努力练习——我这可不是头一次学啊…… 郑来田夫妇俩见儿女都聚在一起学字,都欣慰的笑了,杨氏手里也不闲着,还在做着鞋。孩子们还在长身体,特别是郑棋,身量也长了不少了,费鞋子。如今家里生活质量可是比以前高出不少,孩子们也不再是一开始干瘦的模样,杨氏看了心里头更是高兴又满足。 现如今郑家人人都有事要忙,郑杨郑棋每天都去念书,等下学回来,郑杨也不停歇,放下书袋便去帮着家里干活儿。如此忙碌了一月,这一批定的酒跟粉条又运走了,胡掌柜也不拖延,直接便把银钱结清。 这一天忙完,一家子便都坐在桌前,清点家里的银钱。 第八十八章:买地(一) 粉条统共是三千斤,得了二百四十两,白天就拿去交给了村长,让他来给村民们分红,至于郑晚儿家这一成,自然还是留给了学堂里采买用具。 家里的花用都是使的碎银子,除了拿给郑王氏那二十两银子,上次卖酒得的四百两银子,还剩下三百八十两,加上这次的八百两,如今总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两。 郑来田只管埋头干活儿,却是没有细算过自家赚了多少钱。现在看着银子跟银票摆在面前,兴奋的脸都红了。这么多银子,别说盖一个院子,就是家里这些人一人盖一个,那也还剩下太多了! 盖房子自然是郑家人的头等大事,不过这个事情繁琐,眼下事多,却是没有办法顾及。郑杨想了想,把之前一直琢磨的事情说了出来:“咱们家现在就只有五亩地,我看,咱们家要不先买些地?等来年春天的时候好种粮食。” 郑晚儿一拍手,笑道:“哥哥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土地是庄稼人的跟,听到要买地,郑来田更是欢喜,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犹疑的道:“可是现如今事情多,咱们买了地,怕是没有时间耕种……” 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过……郑晚儿笑眯眯的看着郑杨。既然哥哥提出来了,肯定也在心里思虑过,不如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自己的意见得到妹妹的同意,郑杨心里底气越发足了,笑道:“这个不难。咱们村不就有很多那人多地少的,农忙时去帮人家耕种的吗?咱们家没有时间,到时候请人来帮着做就是了。” 郑来田也不傻,只是思想一时没有扭转过来。毕竟从前没分家时,不管多忙,也是自己干地里的活儿,哪里找过短工?这会听儿子一说,也明白过来,买了地到时请人耕种才能花几个钱?可是自己闲下来,却可以在家帮着酿酒,再划算不过的了。心情顿时又雀跃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好!咱们就买地。” 他这样高兴,除了庄稼人的本性,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现下虽然酿酒能卖钱,可是他觉得,到底不如有地踏实。若是有一日这酿酒的生意不能做了,自家有地,还怕饿死? 这跟郑晚儿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不过,她又想得更深一些。人说士农工商,虽然现代社会提倡人人平等,可她现在所处这个时代,到底还是阶级分明的。她想着靠买卖赚钱不假,可是这‘农’的身份,还是不能丢。不仅如此,现在这两兄弟都念了书,万一日后又有别的前程呢?这个谁也说不准。不过她却知道,上流社会看中出身,而这耕读传家最是清贵,若是有朝一日,这兄弟俩有大志向,出身才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现在为时尚早,她这一番苦心自是还不必明说。只说这买地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郑来田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正好前些日子井文大哥那里也买了地,他们家有相熟的牙人,我这就过去问问。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也放心些。” 郑晚儿知道,这牙人便是现代所称的中介,联络买卖双方,要是买地,还真是相熟的更好。这里面的门道,她也不甚了解。许井文家里家境好,也买过几次地,自然懂得又多些,因而笑道:“许叔介绍的自然不错,爹,我去打一坛子酒出来,您顺道儿带过去。许叔家这些日子也忙,都好久没有跟您喝过酒了,上次送的那一坛子,估计早就喝完了。” “诶,行!还是我闺女想的周到。”郑来田笑呵呵的看着郑晚儿的背影,心里叹息,家里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可还是多亏了这个女儿。 郑来田提着一坛子酒去了隔壁许家,这会儿天色晚了,闲着也无事,剩下几人便围坐在桌子旁闲话。 郑晚儿小心的把银票叠好收了起来,剩下的三百八十两却是现银子,照样锁进柜子里。 家里放着这么些银子,杨氏总觉着不放心。毕竟锁在柜子里,一撬就开了。原想着要挖一个洞藏起来才好,只不过他们现在住的,是人家许家的屋子,总不好给人挖个大坑出来。这会儿家里的钱可是又更多了,她又想起这事儿,忍不住又要念叨一下。 郑晚儿见她娘担惊受怕的模样,笑道:“娘,回头咱们家盖房子,别的先不说,就先挖一个大大的地窖,专门给您放银子。” “那也没有那么多银子放……”杨氏下意识的反驳完,这才意识到女儿这是在打趣自己,看她一眼,果然见她正捂着嘴在那儿笑呢。杨氏嗔怪的瞪她一眼,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玩笑归玩笑,郑晚儿也知道这银子就这样放着,确实不大放心。转念一想,反正马上要买地了,到时候正好多多的买一些。 差不多到了亥时,郑来田回来了。自从说了要买地,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这会儿仍然是笑道:“你许叔说,让咱们去镇上前门大街上的牙行,找店里一个姓齐的牙人,他几次买地都是找他经手的,价格很是公道。” 郑晚儿想了想,这事宜早不宜迟,而且买地不是买菜,也得等有合适的,倒不如早点儿去跟人家说好了,要是有好的,人家也才会帮自家留着。她这样想,也就说了出来。 郑来田当即拍板道:“成!明天就去一趟镇上。” 不过,他以前从来没有经手过这样的事儿,心里总是有些紧张,又道:“要不,杨子跟爹一块儿去?你现在念了书,也认字儿了,要是要写个什么东西……” 郑杨正要开口,郑晚儿先就道:“爹,也不是去了马上就能有合适的,这文书肯定也是等到买地的时候才有呢,明天也不是休沐日,倒不好再让哥哥请假。要不然,就我跟您去。” 郑杨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也点头道:“爹,那就让晚儿明天跟您一块儿去。” 一双儿女都这样说,郑来田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一家人商量好,便都开开心心的又说起了别的话。 只有郑棋不太高兴,如今自己也在念着书,姐姐要去镇上,自己也不能跟着去玩儿了。他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瓜,惆怅的叹了口气。 第八十九章:买地(二) 到了第二日,兄弟俩吃过饭去了学堂,郑来田就驾着自家的骡车,带着郑晚儿去了镇上。 许井文说的那间牙行很好找,就在前门大街的入口处,等郑晚儿跳下车,郑来田把车栓在了门口,就带着闺女一块儿进去了。 里面只有一个小伙计,许是大清早起来还没有睡醒,正躲在柜台后边儿打哈欠。见有人进来,忙打起精神问道:“您二位是?” 郑来田就问道:“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一位姓齐的牙人?” 那伙计心知这是生意上门了,先请他们坐了,自己跑到后边儿去找人。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就跟那儿伙计一块儿出来了。伙计在一旁:“齐老板,就是这二人。” 此时店里也没有别人,齐老板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忙上前拱手行礼,嘴里笑道:“是您二位找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郑来田忙也站起来回礼,老实巴交的道:“您就是齐老板?我是黄谷庄许井文介绍过来的,我大名儿叫郑来田。” 那齐老板忙道:“原来是井文兄弟介绍来的,都是熟人,来田兄弟,你叫我老齐就行。这是……?”他看向一旁的小姑娘。 “哦,这是我家闺女。” 郑晚儿乖巧的行了个礼,口称齐叔,笑道:“我们家想买些田地,想托您看看有合适的没有?” “好,好,你们稍坐。”老齐说着,自己也坐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皮子的本子,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不知你们想要买多少亩的地?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这个问题,昨天在家里就说好了,此时见他问起,郑来田忙答道:“五十亩左右,要是有好的,再多些也无妨。想着最好就在咱们那儿附近,我家人少,要是太远了,也不好照应,而且这田地最好也在一块儿,或是隔得不远,不然几处跑,也费事。” 老齐听了,不禁有些吃惊。原以为他们最多也就买上四五亩的地,没想到一开口就要这么多。他翻着手上的本子,看得更是认真。不过一本翻完,也没有找着合适的,便对郑来田道:“……原本榆树村那边倒是有三十亩地要卖,听你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了。这样,现在我这里也没有合适的,我先留意着,回头要是有好的,我再告诉你们。” “诶,行行行!”家里要买地,郑来田高兴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虽然心知不是正好有合适的,但是难免还是有些失望了。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表露出来。 郑晚儿见她爹一脸的失落,心里也是有些好笑。又对着老齐道:“齐叔,这事儿可得麻烦您了,我们家就住在许叔家隔壁,回头遇着合适的了,还得麻烦您跑一趟。” 这牙人在中间牵线也不是义务劳动,那都是有抽成的,虽然是卖的那一方给,可是买得多,他不是就赚得多吗?老齐接到这个生意,心里本就高兴,见这个小姑娘还这样的客气,更是觉得心里舒坦,想着一定要给人家好好寻摸一番。 事情说定了,郑来田就想着赶紧回去,也不耽误一天的活计。父女俩回了家,杨氏听说这会儿没有合适的地,也是有些失望。毕竟,钱在家里放着,可是不放心,哪儿有换成田地来得安心。 不过现下没有合适的,那也没有法子,只能等着。 原本想着也不知道要等多少时日,没想到过了几日,那老齐就上门儿了。 他多次来过许井文家,这郑家就在许家隔壁,也是好找的很,见院门开着,自己就走了进来,正见郑来田在院子里打水,高声叫道:“来田兄弟。” 郑来田一看是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桶,笑道:“是老齐,快快,屋里坐。” 说着就迎着他进了堂屋,郑晚儿正跟着杨氏在屋里学针线活儿,见他来了,也笑着招呼:“齐叔。” 杨氏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提了茶水过来,给客人倒上。 他似乎渴极,一碗茶水下肚,这才对着旁边一脸着急的郑来田笑道:“来田兄弟,前两日你托我寻的地,这就有消息了。” 郑来田早知道他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见他亲口说出来,喜道:“这么快,是在哪儿?” “可不是,说来也是正巧。镇上秦员外家,要居家搬迁,搬得挺远,这留下的田地就不好照料了,就想着卖出去,换成银子,到了地方人家另外买,让我给他寻买主。我一看,有一部分就在你这黄谷庄附近,可不是赶巧了吗?人家上午过来说了,我就想着赶紧来问问你。” “而且都是良田,都挨在一处。不过,就是比你上次说要买的多了些,人家也不想拆开卖,嫌繁琐。” 郑来田听他说完,好奇的道:“多少亩?” 老齐道:“一百二十亩,而且,都是上等的良田,五两银子一亩。” 这么多?可比计划的要多上一倍,而且价格……也着实不便宜。郑来田拿不定主意了,看了一眼旁边的闺女。 郑晚儿低下头默算了一下,一百二十亩,那就是六百两整,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这地离得这样近,又是一大片挨着的,可是可遇不可求。她想了想,笑道:“齐叔,可以带咱们过去看看么?” 老齐听她这样说,心知既然是要看,那肯定也掏的出银钱来,笑道:“那是自然,哪有不看的道理。咱们这就去?” 闺女都这样说了,郑来田爽快道:“这就去。” 郑来田带着闺女,跟着老齐出了门。虽然就在黄谷村,不过看地,定然是都要转一圈,老齐是驾着车来的,干脆就坐了他的车。 刚出门,正好碰到许井文也过来了,郑来田忙招呼道:“这是去哪儿?” 许井文笑道:“这不是听说你要买地,想着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郑来田心知这是他的好意,他经验多,要是也看准了,那准错不了。他心里感激,忙叫许井文也上了车,几人坐在车上,由老齐带着,一路往田野里去。 第九十章:买地(三) 说是在黄谷庄,其实也走了得有二里地,老齐这才停下车,笑道:“到了。” 车上的几人下了车,老齐又指着南面那一片地,道:“就是这儿,这边有五十亩地,还有七十亩,又隔了一里的样子,咱们看完这里,再去那边。” 郑来田点点头,仔细一看,地里种上了冬小麦,问道:“这……他们的地卖了,这种的庄稼可咋整?” 老齐笑道:“秦员外的意思,这冬麦子也才种下不久,不过费了些种子跟人力钱,也不另外收钱了,上面这庄稼就当是送了。不过也只这五十亩地种了,因着搬家决定的着急,另外那七十亩地却是还没有来得及。” 郑来田一听,这心里更是满意。 许井文看了一回,先就点头道:“这地不错。” 郑来田却蹲下身,手指插进土里,又抓起一把土在手上捻了捻,高兴道:“果真是上等的良田。” 郑晚儿不太懂,只能看的出地里的土颜色都极深。按照她那一点点的经验,是一块肥沃的土地。不过郑来田跟许井文二人都是极有经验的,他们都这么说,想必是错不了。 看过这边的,又上了车,去一里之外的田地里看了看。那边的七十亩地还没有种上庄稼,光秃秃的一片。郑来田又看了一回,也说是好地,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郑晚儿想了想,就是买了这些地,留下的钱也尽够家里盖房子用的,而且回头卖酒,还有进账呢。当下就对老齐道:“齐叔,这地的价钱,还能不能少一点了?” 老齐心知她这就是看中了,她这样爽快,老齐也坦承的道:“晚儿丫头,我老实跟你说,上等的田地这个价格,实在不算贵。何况,人家那五十亩的麦子也随地一块儿送了,银钱上肯定是不能少了。” 郑晚儿也不纠缠,跟郑来田商量了一下,当即就把地定下了。 她这样爽快,老齐也是高兴不已,当下就道:“那就这样定了。这样,你们明日一早,还去镇上找我。我带着你们跟秦家一起把文书办了。至于银子,也是明天直接交给秦家人。” 事情说定了,几人又驾着车回来,郑来田心里高兴,一定要留老齐跟许井文喝酒, 两人却之不恭,便都一起往郑家来。 郑晚儿跟杨氏娘儿俩在厨房忙了一通,整治出来一桌子的菜, 又把致远娘也请了过来,热热闹闹的坐了一桌子的人。 他们男人家吃饭,免不了要喝两杯。郑来田拿小酒坛装了二斤酒过来,给老齐跟许井文都倒上酒。 老齐也是个好酒的,鼻子抽动几下,闻这酒的香味,惊喜的叫道:“这不是镇上珍馐楼新上的那个酒吗?上次秦员外请吃饭的时候倒是喝过一次。味道那真是绝了,就是……”就是价格实在是不便宜,四钱银子才得一壶,那小壶装满了,也不过只有半斤。而这郑来田家,出手就是二斤的酒!这……这出手够大方的。 许井文却笑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珍馐楼的酒,就是从他们家这里买的。” 老齐喝酒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得大大的:“这……真的?” “我骗你干啥。” 老齐从惊讶里回过神,想起刚才他们那么爽快的就把地买下了,六百两银子!不过现在一想,又觉得不奇怪了,这酒卖得这样贵,偏偏味道好,多少人趋之若鹜?不知道得挣多少钱,这六百两更加不在话下了。他这样精明的人,看郑来田的形容便知道他们也是发家不久。却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只是在心底打定主意,以后跟这郑家也要打好关系才是,说不得,以后还能做个长久的生意。 他这样想着,脸上却滴水不漏,只端着酒杯喝酒,连连赞道好喝:“偏来田兄弟手艺好,酿出来的酒味道可真是……太香了!又有劲儿!” 这是女儿的功劳,郑来田可不想居功,他笑着看了女儿一眼,略带了些骄傲的道:“可不是我的手艺,这都是我这闺女的主意。” 老齐又一次震惊了。他原先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一举一动十分从容,隐约间,郑来田这个做爹的仿佛还很看重她的意见,在家里是个能做主的。她看起来形容不过十二、三岁,这个年纪,可以说是十分的难得。没想到,酿的酒味道还这样好。 郑晚儿察言观色,能看得出来这老齐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难得的是,作为一个买卖人,却不奸猾,是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人选。她想起自己的计划,这一百亩的田地只是个开始,以后难免还要跟他打交道,现在打好关系,人家也肯更尽心些。见他夸赞酒好,甜甜的笑道:“齐叔要是喜欢,等会儿让我爹装一坛子,给您带回去喝。” “哎哟,这咋行?这酒贵着呢,还是留着卖钱。”老齐连忙拒绝道。就算是这小酒坛子,装满也得有二斤,好几两银子呢。他帮着郑来田家里买地,那也是有佣金的,可不想占别人便宜。 郑晚儿笑着听了,也不多说什么,等会儿他走的时候叫爹把酒给他拿上就是了。 一顿饭吃完,郑晚儿去装了二斤的酒让郑来田提着,到底是塞给了老齐。 推辞不过,老齐只得收了,嘴里连连道谢,这才架着车走了,约定了第二日就去镇上把文书办了。路上不禁还在感叹,这郑家不光办事爽快,出手也大方。 他们那边在送客,这里致远娘吃了饭也没急着走,帮着杨氏一起收拾碗筷,想起这些日子的听闻,小声问道:“近日可是又有什么事?你那个婆母,这些日子老在外面说些不好听的。说你们两口子不孝顺,做了生意有些钱了,就摆起了款儿,亲娘都不认了。又说你们心狠,自家日子轻松了,不肯帮扶兄弟,说想让郑来福上你们这帮忙,只求几个工钱,你们也不肯,眼睁睁的看着兄弟跟侄儿在外面给人打苦工,吃苦受罪的。” 第九十一章:地契 杨氏一听,心里的委屈顿时就涌了上来,又气又急:“她怎么这样说?前些日子,说郑树要娶亲没钱,照理说这事儿关我们家什么事?还不是拿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致远娘惊讶道:“还有这事儿?” 杨氏便小声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致远娘直皱眉头,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了,骂道:“这也太不要脸了!难道这个大的就不是她亲儿子?算计的这么厉害!” 她说完,又想起郑家分家的因由,冷哼一声道:“算了,他要是心疼大儿子,也不会那会儿就急着把你们赶出来。” 杨氏跟闺蜜吐槽了一番,心情却没有变好,心头仍然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叹道:“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样败坏我们的名声,她又有什么好处?真是,想过个安生的日子咋就这么难呢?”杨氏这两口子,忠厚孝顺,可是这样的人,往往又最重名声。虽然自己行的端坐得正,不过人言可畏,家里的长辈在外头这样说,可不是叫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么? 致远娘见她愁眉不展,多年的交情,她也是对杨氏有所了解,出言宽慰道:“你放心,一个村儿里住了这么些年,谁家那点事能瞒得过别人?各人是什么脾气秉性,大家心里都有谱。何况你们家里最近又是带着大家办作坊,又是捐钱给学馆的,乡亲们心里都感激着呢。你们两口子的人品,谁不赞一声宽厚、仁善。她在外面胡说,不仅没人肯信,还有不少为你家说话的。” 杨氏听了,心里这才好受一点,叹息道:“我也不求她能说我一声好儿,只想着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罢了。” “你也别多想了,反正现在不在她手下讨生活,她爱怎么说怎么说,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你家晚儿这样聪明能干,两个儿子也念书去了,你啊,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闺蜜俩难得凑到一起,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体己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致远娘这才起身告辞,回了自己家。 学馆里也放学了,郑杨带着弟弟回到家,就见他爹一脸喜气洋洋的,不免问道:“爹,这是有啥好事儿呢?高兴成这样。” 见儿子回来了,郑来田迫不及待的要跟儿子分享好消息,坐直了身子,呵呵笑道:“咱们家的地定下来了,今儿刚去看了,就在咱们村儿,离得也不远。你猜买了多少?” 他这模样,可见是打心眼儿里高兴。郑杨配合道:“多少?” “一百二十亩!还都是上等的良田。” 郑杨听了,吃了一惊,竟然买了这样多。 郑来田高兴,也忍不住要多念叨几句,把今天的情形都细细的跟儿子说了一遍:“……有五十亩地种上了冬小麦,这个人家没有让咱们多掏钱,白送的。另外的七十亩,我打算也都种上麦子,等来年收了麦子,就全都种上地瓜。” 郑杨点点头,问道:“是明天去办文书?那我这就去找张先生请一日的假,明天跟您一块儿过去?” 买地在郑家可以说是一件大事,过户的文书自然非常重要,郑来田自己不认识字,恐有什么差池,就也同意了。 趁现在天色还早,郑杨放下书袋,转身又去了张先生家里。 张先生一听,当即就同意了,不过又道:“我有一个好友,如今在离镇上不远的百川书院教书,倒想邀他一聚。我修书一封,若是你家的事儿办完了,就劳你帮我去送个信儿。” 老师的事情,郑杨必定是义不容辞的,明儿去早一些,因当也是有时间,答应下来。等他拿着张先生的信回到家,就见已经做好了饭,摆上了碗筷,问道:“今儿这么早就吃饭了?” “明儿不是要去办田地文书吗?今儿吃早些,早点儿睡,明天就去早点。早些把这事儿办妥了,心里也踏实。”郑来田边说,边端起碗。 郑晚儿却看到了郑杨手里拿着的信,奇道:“这是要给谁的?” 他就把张先生托付的事情说了一下,杨氏听了,赶忙道:“那致远不就在那个书院读书吗?”这镇上就一个书院,而且还有些名气,杨氏一听,就记起来了。 “天儿冷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去问问你许婶儿,看看有没有东西要给孩子捎过去的。” 吃罢了饭,杨氏果然去了隔壁许家,隔了好一会儿,拎回来一个大包袱,对郑杨道:“你许婶儿给致远装了两件厚衣裳,还有两双棉鞋,明儿过去可别忘了把这个包袱也带上。” “娘,我记下了。” 第二日起来,郑杨先把郑棋送去了学堂,回来的时候郑来田已经套好了车,郑晚儿拎着致远娘要给许致远送过去的包袱放在车上,自己也爬了上去,三人一块儿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当然是要先去办文书,径直到了前门大街的牙行,老齐正在等着他们,见都过来了,也不耽搁,马上去了镇上的衙门。显然是老齐昨日回来就去了那秦员外家说了这事儿,秦家派了个管事的,早早就等候在了外面。人都到齐,一块儿进去找到办文书的官员。秦家管事的先把地契掏出来递给那官员,待查清后,写了一式两份的文书交给双方,郑杨接过文书细细的查看清楚了,确认无误后,双方签字画押,登记记档。 地契自然也要换,郑杨看了眼妹妹,含笑道:“大人,地契上的名字写郑晚儿。” 郑晚儿闻言惊了一惊,抬头望向郑杨,只见少年眼神清澈笃定,她心里一暖——想必是他还念着从前自己差点被郑王氏50两银子卖了的事,在他们眼里,‘郑晚儿’性情大变,而且想着法儿的挣钱,是因为在家里没有了安全感。故而今日办地契,才有此一说,是想要给自己更多的底气。 郑来田听儿子这样说,也没有异议,反而高兴,自家这几个孩子亲亲热热的,这才是手足之间的该有的样子。 第九十二章:百川书院 想必是东西都齐全,文书办得相当的快速,地契当场就下来了。郑晚儿把地契妥帖的收好,郑来田这才把自己装着银子的包袱交给秦家管事的,那管事当场打开,见里面是三百两的现银,还有三百两的银票。银货两讫,这一百二十亩的地,从此就是自己家的了。 这边事情办完了,老齐也拿到了自己应得的佣金,想起昨日郑家人的大方豪爽,也一定要请他们吃饭:“来田兄弟,咱们就去珍馐楼,今儿也得好好喝两杯,我老齐也得好好请你一次。” 郑来田却记得自家还答应了张先生替他送信的事儿,道:“今儿实在不行,还有些事情要办,改天再到镇上,一定来喝你这顿酒。” 见人家果真有事,倒也不好强留,只道下次来镇上,一定要来喝他这顿酒。 跟老齐分别,郑来田又驾着车,拉着一双儿女往郊外的方向去。 郑晚儿坐在车上,不由得又掏出怀里的地契左看右看,满脸的笑意。能不高兴吗?这可以算是自家置办的第一份产业! 郑杨看着妹妹财迷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百川书院在这郡水镇郊外的祁山,虽然是在这小镇上,也是有些名气,就连许多家住府城的,也不辞路途遥远到这里求学。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 郑晚儿跳下车,看着眼前长长的青石台阶,无语望天。她原本以为这书院应当就在山脚下,谁知竟然建在这祁山上面——这不像是念书的,倒像是修仙的。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想必因为上面就是书院,而且离镇上也有一定的距离,采买不便,这山脚下倒是有许多的小商贩在那儿摆摊。而且,还专门设立的有那种帮别人看管车辆的,不过是要收些钱罢了,这还真是无本的买卖。 郑来田过去一问,放一回一个时辰要收十文钱,他节省惯了,顿时心疼起来,对一双儿女道:“要不你们上去,爹就在这里看着车。”两个孩子都是沉稳懂事的,又有郑杨在旁边看着郑晚儿,他是极放心的。 郑杨就道:“行,爹,您要是饿了,就在小摊儿先吃些东西。”说着就把要带给许致远的包袱也背在身上。 郑晚儿看到旁边有卖水果的小贩,忙拉着郑杨:“这书院在山上,想必致远哥也不常下来,我们买些果子给他带上去。”说着就蹲下身挑了起来。 那小贩也是周围的居民,家里种的果树结了果子吃不完,就想来摆摊买些钱,好补贴家用。摆了这半天,终于有人来问了,还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忙热情的招呼道:“小姑娘,这果子都是自家种的,保管好吃。” 郑晚儿冲他笑笑,见摊上只有石榴跟梨,大个饱满,便挑了一篮子,心想等会儿回来的时候,还得买些家去,让家人也尝尝。 小贩称了重,道:“十六文钱,这篮子你们要的话,就十七文。” 郑晚儿掏了十七文钱递给他,郑杨上前提着篮子,兄妹两个这才上山。 路并不难走,想必是因为山上有书院,上山的路都用青石板铺了整齐的台阶,一路蜿蜒直上。 山虽然不高,可是爬梯也是一件体力活儿,好不容易爬上去,郑晚儿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的,因着呼吸急促,嘴里感觉也干干的,她咽了咽唾沫,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书院气派的大门,虽然大开着,里面却设有影壁,挡住了门内的风景。门头挂着一块大大的匾额,上书百川书院四个大字,字体端的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郑杨也有些气喘,稍微歇了一会儿,对郑晚儿道:“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门前,踏进门口,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间门房,里面坐着一个老者,还有一个小童。 那老者见他们二人的穿着,明显不是书院里的学生,问道:“你们来书院是来找人的?”平日里也有学生的家人过来探望,这倒是常有的事。 郑杨上前行了一个礼,恭敬的道:“老人家,我是受老师所托,帮他送信给一个故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过去。 信用信封好好包着的,上面写了这收信人的名字。那老者接过去,竟是也认得字的,认真的看了一眼,道:“原来是找赵夫子,这会儿是吃饭休息的时间,想必他正在寝所里,我叫人带你们过去。” 说着,正好看到那边有一个过路的学生,招手叫他过来,指了指郑杨,道:“你带他们去赵夫子的寝所。” 郑晚儿却忙道:“先生,我们还要找一个这里的学生,名叫许致远的。”她见这老者气质不凡,而且还认识字,也用上了尊称。 那老者竟然好像认识许致远似的,问道:“你是他何人?我记得,他是家里的独子。”说着,还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皮肤白净,明眸皓齿,周身气质落落大方,方才听她对自己的称呼,还十分知礼数,心里不由得点了点头。 古代这个年纪定亲是常有的事,郑晚儿见这老者的目光似乎是误会了,任是她脸皮再厚,也有些羞赧,忙道:“我们是一个村儿的,就住隔壁,他娘听说我们要来,托我们给他送些东西。” 老者这才恍然的点点头,又转头对着门房里一个小童吩咐了几句,那小童点头,转身跑走了,他才又回转过来,对她道:“这学生的寝所,你一个姑娘家却是不便过去的。我让我这小童过去叫他了,你就在这儿等等吧。” 郑晚儿听了,看向郑杨。 郑杨点头道:“晚儿,那你就在这里等着致远吧,我去给张先生送完信儿就过来。”说着,把手里的果篮放在一旁的地上,地上扫的干干净净,干脆又把包袱也放在果篮旁边,外面包着包袱皮,里面的衣服也不会弄脏。这才拿着手里的信,跟着那个学生去了。 老者又回了门房自顾自的坐了。 郑晚儿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她正等得百无聊赖,就听得后面有个惊喜的声音叫道:“晚儿?” 第九十三章:再见许致远 郑晚儿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许致远,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棉服长衫,外面罩着一件青色的纱衣,头戴青色的方巾,同方才那个学生的衣服一样,想必是学院里的学子统一的服饰。不过许致远生得好看,这衣服颜色又极适合他,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这样一张脸笑起来,无端的有些勾人。郑晚儿忙眨眨眼,心里暗道:长得帅就算了,笑起来简直是引人犯罪啊!面上却不显,也笑眯眯的道:“致远哥。” 方才那老者又走了出来,方才被派去叫许致远的小童完成了任务,忙过去站在那老者身后。 许致远一看,忙肃容过去行礼,嘴里恭敬的叫道:“老师。” 这……郑晚儿惊讶了。本来看这老者气度不凡,又识字,还在猜想怎么在门房里守大门呢?谁知道竟然就是许致远的老师,难怪认得他。 这时候门口又走进来一个老人家,恭敬的对老者道:“多谢山长帮我看顾,我那儿子这会儿下山去了,您去忙您的吧。” 郑晚儿已经惊讶的无法吐槽了。 陈山长含笑看她一眼,对许致远道:“功课可都做完了?” 许致远低头应是。 “既做完了,下午也无事了,就给你放半日的假,晚些时候回来即可。”陈山长说完,带着那个小童往书院伸出走了进去。 许致远知道他这是留下时间给自己招待朋友,心里感激,又行了个礼,等山长走远了,这才直起身子,走到郑晚儿跟前,脸上又带上了笑意,道:“晚儿,你怎么过来了?就你一个人吗?” “我跟哥哥一块儿来的,这次是帮着张先生来给他朋友送信。” 听说不是特地过来看自己,许致远有些失望,听完她的话,却是有些奇怪:“张先生?” 郑晚儿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呢,忙道:“对了,致远哥,我们不用去镇上找私塾了。我们村儿有一个张秀才,近日又搬回来了,还在村里办了一个学馆,我哥跟小五都在里面念书呢。” 这个人是黄谷庄的第一个秀才,许致远自然也听过,这才恍然道:“也好,倒是方便了许多。” 她又提起地上的包袱跟果篮:“这是许婶儿给你捎的衣服,里面还有两双鞋。还有这果子,是我在山脚下买的,你拿回去跟同窗分着吃。” 晚儿给他买的果子!许致远眼睛一亮,欢喜的接过来,转念一想,又有些心疼:“也不用买,提着这么重的东西爬山,可是累坏了?” 郑晚儿嘻嘻一笑,有些狡黠的道:“我哥提的。” 那就没关系了。许致远放弃了心里的那一点兄弟义气,又重新高兴起来。 正说着话,郑杨也回来了,与许致远许久未见,此时见了也是高兴,也上前聊了几句。丝毫不知道在许致远的心里,天平早已倾向了妹妹那边。 听说郑来田还在山下等着他们,许致远忙道:“我先把东西放回寝所,先生给我放了半日的假,你们等等我,咱们一道儿下山吃饭。” 等许致远放下东西回来,三人一块儿儿下山,路上难免要聊些别后之事。听郑杨说起郑晚儿教乡亲们做粉条,又把粉条的生意直接给了村里。不但如此,就连属于郑家那一成的分红都捐给了学馆,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了解不禁又深了些。也许这些事情里面,也会有一些她自己的考量,可是说到底,她的考量不仅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反而乡亲们都是受益的。 他看着小姑娘白净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沉。 郑晚儿听见自家哥哥毫不掩饰的夸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哥,你可别再夸我了。” 三人说说笑笑的下了山,郑来田一眼就看见了,见许致远也在,笑问道:“致远,你咋也下来了?” “我功课都做完了,也没有什么事,老师给我放了三日的假。”许致远笑道:“郑大伯,还没有吃饭呢吧?我请您吃好吃的。” 郑来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没舍得吃,不过听他说要请客,连连摆手:“那咋行?你一个小娃在外头读书,要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你们说想吃什么,我掏钱。” 郑晚儿是摸透郑来田的性子了,他就是对别人都大方,却老省着自己的人。哪怕家里现在有些钱了,他也舍不得买上一碗面条吃。不光是他,杨氏也是如此。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从前多年的贫苦生活养成的习惯,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还是以后慢慢来吧。这个暂且放下,她道:“致远哥,我们头一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吃,要不你说吧。” 说是吃好吃的,其实山脚下也就是支了几个简单的吃食铺子而已。书院里都有专门的食堂,学生们大多也都是在食堂里用饭。不过偶尔吃腻了,也会三五好友结伴下来改善伙食。见她这样说,许致远道:“这里有个羊杂汤倒是很不错,不如就吃那个吧?”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那羊杂汤的铺子就在不远处,郑来田把自家的车拉过去,小摊里面的主人见来客人了,忙上前招呼,又接过郑来田手里栓骡子的绳子绑在一旁的桩子上,又接着进来问道:“几位要点什么?” 许致远对这里比较熟悉,自然也承担起了点菜的任务,道:“老板,来四碗羊杂汤,一笼白菜肉馅儿的包子。” “好嘞。”等客人说完,那人对着灶台那边喊道:“做四碗羊杂汤。” 说着,自己又跑过去,端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过来。没过一会儿,羊杂汤也做好了,撒着碧绿的葱花,上面还冒着热气,香味浓郁。 郑晚儿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迫不及待的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这才放进嘴里。 许致远见她吃的开心,夹了一个包子递给她:“尝尝他们家的包子。” 郑来田见了这情形,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也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 郑杨看见好友这举动,只觉得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妹妹这样聪慧,怎么能看不出来?偏他还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 郑晚儿愣了一下,不禁看了他一眼。许致远生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神清澈,更是显得气质卓绝。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正映着她的面容。她突然有些心慌,不敢再看,伸手接过包子,有些烫手,她却浑然不觉,默默的咬了一口。 第九十四章:郑丫蛋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手肘处被什么蹭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凑在她身旁,眼睛盯着她手里的肉包子,大嘴张着,粉色的舌头露在外面,还有可疑的液体顺着舌头滴在地上。 她眼睛睁大,叫道:“呀,好大的狗!” 许致远以为她被吓到了,。忙道:“别怕,它脾气可好了,不会咬人的。” 想必这是那摊主养的狗,见吓到客人了,忙过来拉住那狗脖子上的项圈,想要拉走,一边道歉:“姑娘没吓着吧?我这就把它拉走。” 郑晚儿从激动中回过神,忙道:“别,没吓着,我是看它怪好看的。”那摊主见她这样说,这才放下心,也不非要拉它走了。 那狗体型极大,是一只纯正的狼狗。不过脾气果然是好,任由主人拉着,也不反抗。这会儿感觉到主人松了手,忙又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坐到郑晚儿跟前,眼巴巴的盯着她手里的肉包子。 “你是不是想吃这个?”郑晚儿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的包子,见它脑袋跟着包子转来转去的,神态可爱极了,心里更是喜欢。狗狗虽然可爱,不过到底不熟悉,郑晚儿也不敢直接递过去,只伸手把包子丢在它面前。毕竟这个年头可没有狂犬疫苗可以打。 包子咕噜咕噜的滚到面前,那狗一口叼起,只嚼了几下,就吞进腹中,又抬起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郑晚儿,嘴角咧开向后扯着,仿佛在笑一般。 郑晚儿看见它这可爱模样,心更痒了,伸出爪子试探性的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大脑袋,见它仿佛享受一般的眯起了眼睛,胆子就更大了,狠狠下手撸了一番。 郑杨被妹妹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却又怕自己惊着这狗,真给妹妹咬上一口。不过见这狗仿佛很开心的模样,奇道:“这狗果然温顺。” 许致远笑道:“这狗是这摊主养的,不过一岁多,从小就跟着在这里,我们书院的学生都认识它。许是从小见的人多了,也不怕人。” 哎哟,还是个小明星。郑晚儿原本就喜欢这样的大狗,听的兴致勃勃的。 郑来田见女儿开心,也认真看了看这狗,笑道:“瞧这肚子圆圆的,怕是怀了小狗崽了。” 那边的摊主见他们好说话,也在一边搭腔:“可不是?最多下月,就要下狗崽子了。” 郑晚儿撸够了小狗,这才觉得肚子饿了,这才罢手,慢慢的把碗里的汤喝完。 饭吃完了,郑来田抹了把嘴,道:“事情都办完了,我看咱们这就回去。致远,你也赶紧回书院去。” 许致远答应一声,叫过那摊主要结账。 羊杂汤分量大,料又足,不过也不便宜,摊主算了一下,笑眯眯的道:“谢谢您,总共是一百二十文。” 许致远听完,解下腰间的荷包正要数钱,就被郑来田一把按照。 郑来田不赞同的道:“不是说了吗?你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啥不得花钱?留着自己用。这顿饭,我来付。”说着就要掏钱,却发现手不够用了,忙给郑晚儿打眼色。 郑晚儿早就掏出自己的钱袋,数够了钱交给那摊主。见他们这样,笑道:“致远哥,我爹说的对,你呀就别争了。” 见她也关心自己,许致远红了脸,把荷包收起来。 众人起身走出摊位,郑来田把自家的骡车牵过来,郑晚儿见刚才卖果子那小贩还在,又上前买了一篮子,父女几人就准备回去了。 兄妹俩爬上车,郑杨就道:“致远,你先回去吧。” 许致远站在一旁,见郑晚儿没说话,却也脸带笑意的看着他,柔声道:“你们先走,我等会儿就回去。” “致远,读书要紧,也得注意身子。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回书院。”郑来田说完,就赶着骡子拉扯走。 兄妹两就朝他挥手道别。 许致远站在原地,直郑家的骡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路口,再也看不到了,这才叹了口气,按捺住心里的不舍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的转身,又去了那个喝羊杂汤的摊子,小声的同那对摆摊的夫妇说了几句话。见他们答应了,连连道谢,这才转头回了书院。 骡车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郑来田一边赶着车,一边同两个孩子聊天。想起刚刚见到的许致远,感叹道:“这一眨眼,你们都长得这样大了。特别是致远,小时候没少跟你哥两人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那是常干的事儿。” 见老爹揭自己老底,郑杨感受到妹妹促狭的眼神,脸红道:“爹,您说这些干啥。” 郑来田见儿子害羞了,哈哈大笑几声,倒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又道:“那会儿致远要去念书,你也想跟着去,不过咱们家里没银子,也没有办法。好在现在,日子好过起来了,你跟小五也念上书了。” 他这是再忆苦思甜了。 郑晚儿却想起别的事,这村儿里孩子,起名字也都比较简单,更有那信奉贱名号养活的。郑家取名字,干脆就都是什么树啊林啊的,这许致远的名字却是取得有深意的。她这样想,就问了出来:“致远哥的名字取得倒是好听,是许叔起的,还是许家爷爷取的?” 郑杨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促狭道:“致远的名字,是念书后先生给取的,从前可不叫这个名儿。” 郑晚儿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那没上学以前叫啥?” 郑杨见妹妹好奇,毫不犹豫的出卖朋友:“以前……叫狗蛋。” 果然像他期待的那样,郑晚儿听到这名字,顿时哈哈大笑。郑杨突然想知道,若是好友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知道了他不愿提起的小名儿,会是个什么表情。 郑来田道:“致远出生那会儿身子不好,他爷爷就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贱名儿好养活。” 他说的确实不错,而且这样的名字,在乡下那是十分常见的。不过,郑晚儿想起许致远若是没有改名,翩翩佳公子的气质配上这个名字,那真是……不笑不行。 见女儿开心,郑来田又兴致勃勃的道:“你出生那会儿,还没有想好名字,你想啊,咱们家之前出生的两个都是小子,哪儿有给姑娘起名字的经验呐?我想了一夜,头发都差点给我薅掉了,好在还真想出了一个,叫丫蛋……” 这……郑晚儿的笑声戛然而止。丫蛋……郑丫蛋? 她笑不出声了,可是郑杨却没有忍住,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噗嗤一声笑了,不过看见妹妹不善的眼神,又马上止住,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 “你娘一听,那是死活不同意,说不好听。后来她自己取了一个,说你生在晚上,那就叫晚儿吧,我一听,还真比我起的好听!” 那真是不好听了不止一点点……郑晚儿心里默默的感激杨氏,避免了她叫郑丫蛋的命运。 第九十五章:帮闲 地契的事情办妥了,地里的活儿也该忙起来了。郑家这次买了一百二十亩的良田,其中五十亩地种了麦子,另外七十亩,郑来田也打算全都种上麦子,等来年麦子熟了,正好又能种地瓜。 这些事情,郑晚儿肯定懂的没有郑来田那样多,也不插手,全听郑来田的打算。不过,要种小麦就得抓紧时间了,种晚了怕明年来不及种地瓜。七十亩的地,光靠郑来田跟杨氏,那是累死也不可能几天就种完,这就得请人来帮闲。 “那就得尽早去跟人家说,不然要是晚了,人家都没空了,岂不是耽误时候。”杨氏道。 郑晚儿也道:“爹,找人可也得注意着些,千万别找拿起子话多、喜欢闲扯的才是,不然一起干活儿,惹出什么口舌是非,倒也不好。” “爹知道。”郑来田点点头,在心里虑出几个人选,都是勤快肯干,人品也不错的,便站起身道:“刚吃完晚饭,这个时辰,大都在家呢,我刚好趁这个时辰去说一说,要是时间凑得上,最多后日就开工。”说罢,就抬脚出了门。 郑棋见这会儿无事,又拿出纸笔,要教姐姐写字。这年头纸贵,郑家兄弟俩用的也都是最便宜的宣纸,纸张极薄,墨迹会渗透纸背。不过为着节省,纸的两面都写满了字。 练了三张纸的大字,郑来田回来了,杨氏忙问道:“咋样?” 郑来田笑道:“成了,这会儿还是有些迟了,不过也好,人家的地大多都种上了。叫了黄大、他说他岳父家事儿也忙完了,又带着我一道过去说了这事,一口就应下了。另外,还有村北李家的几个小子,也都来。” 杨氏一听,满意的点点头。这黄大自不必说了,跟郑来田关系好,而且性格又好,做事卖力气。连带他岳家的几个舅兄弟,也是踏实肯干的。村北那个李家,家里生了六个兄弟,不过却家境贫寒,地也少,好在兄弟几个都是老实本分的,平日里谁家有活儿,也乐意请他们来帮闲。 “孩儿他娘,你就留在家里,把茶饭弄得好些。咱们家的活儿紧,人家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郑来田给自己倒了碗茶,坐在椅子上喝了,又接着道:“加上我,十一二个人,要不了几天也就忙完了。” 请人帮闲,除了要给工钱,这主人家还得供中午的这餐饭。 杨氏心里有数,心里也寻思开这些日子要做些什么菜。 郑晚儿见状,说道:“爹,您明儿不是打算去镇上买小麦种吗?我看您顺路去码头上看看,要是有鱼,就买几条活的回来,正好养着慢慢吃,也多道菜。” “行。明天把东西都备好了,后天就开工。” 到了第二日,郑来田驾着车去镇上置办东西,兄弟俩照样去上学了,杨氏自己带着闺女儿在家,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娘儿两一边商量明天要做什么菜。 后院里种的青菜倒是足够了,不过人家来帮闲,光吃青菜可没有力气干活儿,郑晚儿想了想,就道:“要不我去肉铺黄屠夫那儿先说一声,把猪下水给咱们留上一副,再要些肉。” 杨氏一想,光一副猪下水就够炒好几个菜了,再加上肉跟鱼,那就尽够了。而且闺女做的猪下水,一丁点儿的腥臊味儿也没有,这样的菜摆上去,就是做正经的席面那也使得。 见杨氏也同意,郑晚儿就想着早点去跟人家说好,不然说晚了,回头被别人家定了,那可就抓瞎了。她洗干净手,就赶着出了门,到了肉铺,就见黄屠夫搬了个躺椅,舒服的坐在上头看着肉摊儿。笑着跟他打招呼:“黄叔,歇着呢?” 那黄屠夫正闭目养神,听见声音忙睁开眼睛,见是郑晚儿来了,忙坐直了身子,笑道:“是晚儿丫头,来买肉啊?” 郑晚儿道:“今儿不买,是想着让黄叔明天杀猪的时候,给我家留一副猪下水,要整副的。另外猪头也给我们留着。” “猪头也要一整个?”黄屠夫有些惊讶:“要这许多,是家里要请客?” 郑晚儿含笑点点头:“也不是请客,请了村儿里人帮我家来帮闲,总得有些菜,不然也不好看。” “哦……”黄屠夫恍然,看来人家说的这郑来田家买了许多地的传闻是真的了。 村儿里就是有这点儿不好,几乎没有‘隐私’,地方就这么大,而且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八卦’就成了为数不多的乐子,谁家发生点儿啥事,几乎就传得立刻就知道了。 人家还在等着他回话呢,黄屠夫从八卦里回过神,连连点头道:“行、行,明儿我都给你家留着,过来拿就是了。” “行,黄叔,那我明天再过来。”郑晚儿甜甜一笑:“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好些事儿。” “诶、诶。”黄屠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感叹着,这郑来田一股的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 郑晚儿原本以为杨氏应当还在后院整理菜园子,径直去了后院,却没见有人,浇菜的桶里还留着一半的水没有用完。郑晚儿不禁有些奇怪,菜地没有浇完,杨氏怎么不见了?她可不是事儿做了一半就走的人。想到这里,她抬脚回了堂屋。 杨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发呆,眉宇间似有苦恼,间或又叹了口气,就连有人进来了也没有发现。 郑晚儿不禁有些奇怪,轻轻的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轻声叫道:“娘,娘?” 杨氏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原本空着的旁边突然坐了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闺女回来了,拍着胸口压惊,道:“晚儿啊,去黄屠夫那儿回来了?怎么说?” “嗯,说了,人家让我们明天过去拿就是了。”回了杨氏的话,郑晚儿又问道:“娘,你这是咋了?” 杨氏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事,皱着眉头叹道:“还不是你奶……” 第九十六章:郑来福 “刚才你二婶儿来了,估计是听到咱们家买了地的事情,过来好一阵儿打探,说话阴阳怪气的,好像咱们家买地的银子是抢来的似的。又问到咱们家是不是请人家来帮闲了……” 请人家来帮闲,自然是要给工钱的。又因为这会儿耕种冬小麦,还是稍晚了些时候,得赶日子,活儿就重了,郑家给的工钱也比平时要高些,每人每天五十文。 杨氏接着道:“……话里话外责怪我们把外人都请遍了,却不知道照顾照顾自家兄弟跟侄儿。” 郑晚儿问:“他们自家的地种完了?” 郑家原先一共16亩地,分家的时候分做了三分,郑来田兄弟两一人分得五亩地,郑王氏自己得了六亩。虽是这样说,不过谁不知道郑王氏那一份是给郑来福一家留着的?况且,郑王氏年纪大了,也是不可能自己去耕种的,因此都是交给了郑来福照管。 可是还没有分家之时,两家一起干活儿,郑来福也就是做做样子,由他伺弄的那一份田地,庄稼种得很是不成样子,郑来田看不过,往往都要再整一遍。而且郑王氏偏心,哪忍心儿子受苦?往往总要找些什么借口,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的,要郑来福回去伺候着。可以说郑来福虽然也是一个庄稼人,可是因为前头有郑来田两口子带着郑杨顶着,那也是没有怎么吃过苦的。 就是田氏跟杨氏站在一起,原本相差不过一两岁的妯娌,看起来杨氏还要比田氏大那么八九岁,就是因着杨氏长年劳作、风吹日晒的原因。 不过现在分了家,郑来福就得自己照管那十一亩的田地,不禁时常抱怨。郑王氏心疼小儿子,又想叫郑来田过去帮忙,不过那会儿,郑晚儿一家正忙着酿酒抽不开身,就连自家那五亩地,都挤不出时间去耕种,又哪里有时间去忙别的事?郑来福没有办法,这下田氏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坐在家里了,也得跟着去田里敢活儿。 郑王氏看见小儿子辛苦的模样,又把这个算在了郑来田一家人的身上。若是他们肯帮忙,来福何至于要这么辛苦?因此见人就要痛斥一番郑来田一家的‘罪行’,前些日子那些闲话也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杨氏面色古怪的道:“种完了。” 前两日酒运走了,家里有了些空闲,郑来田就去了一趟地里,想着先把地翻整一下。郑家原来那16亩地都是挨着的,郑来田难免就要看到郑来福一家种的地,麦种播的稀稀落落的,甚至野草都没有除干净。郑来田这样的老庄稼把式自然看不过去,从前伺候这地那么些年,也是有些感情的。看见这样的情形,又是心疼田地,又是心疼麦种,背地里跟杨氏叹了一次。 杨氏又道:“今儿你二婶来,就是说这事儿呢。说家里的地都种完了,你二叔跟你二哥哥在家闲着也没事做,正好我们家不是要请人帮闲?说什么‘行行好,也给来福算一份儿吧,好歹也是亲兄弟,这钱给别人赚,怎么不肯给自家兄弟赚’。” “你爹那个人,我是最知道的,别看他不说,心里还是有那边的人的。实在是你二叔那地里的活儿干得不像样……” “我就说,这事儿都是你爹定的,人手也够了。你二婶儿马上就变颜变色的,话里话外的说我们不顾念兄弟。又说,这事儿也是你奶的意思,要是不同意,就让我去找你奶说话……” 杨氏说完,又愁的叹了一口气。 农民以耕种为生,地里的活计做得这样邋遢,别说是郑来田、杨氏,就是村儿里其他的老庄稼把式看了,那也是瞧不上的。这也是为什么郑来田找人帮闲,却没有想要去叫上自家兄弟。这让一块儿帮闲的看到了,不仅是闹笑话,自己看着还生气。那郑来福又是一个说不得、骂不得的,说不定又要因此惹出许多闲话来。 郑晚儿心里腻歪的不行,不过却又没有办法。别说是在古代,就是现代,很多人也惯会用血缘关系来‘绑架’别人,何况郑王氏这个做母亲的又发话了,即使她的偏心是众所周知的,可要是自家真的坚定的拒绝,那肯定又会惹出很多的闲话。毕竟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会偏向看起来更弱势的一方。 “等我爹回来再跟他说说吧。”郑晚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郑来田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晚儿看他一眼,柔声道:“爹,我看,要不就让二叔来跟着帮几天忙。” 郑杨兄弟俩这会儿刚从张先生那里下学回来,也听了事情的经过。郑棋还小,郑杨却是知道自家爹不太看得上二叔那做事的态度,想了一想,也道:“我看也是,要不,就让二叔来做几天,在地里干活儿,您多看着点也就是了。再说,要是不答应,我奶怕是又要不高兴了……”郑王氏不高兴,不知道又要找什么茬儿,倒不如花钱买个清净。不过到底还是顾及郑来田的感受,这后半句话就没有说出口。 这个不像酿酒,也不用保密什么的,请谁都是请,郑来田又何曾没有想过郑来福?可是他想起前些日子看到郑家老院的庄稼地……听了郑杨的话,郑来田心里叹息一声,道:“罢了,就让你二叔也过来。” 明天就要耕种,郑来田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准备,杨氏跟郑杨也要跟着帮忙。郑晚儿看天色还早,自告奋勇的要去老院那边传话。正走到半路,就见郑林在路边跟村里的娃儿们一道玩耍。这郑林如今也跟着张先生在念书,听郑棋说,开始不太坐得住,喜欢闹腾,被张先生打了几次手板心,这才算老实了一点。 郑王氏好过那一阵儿,可是自从郑来田拒绝了让郑来福父子过来帮着酿酒,又恢复了一贯的态度。郑晚儿深知,对着她们家,郑王氏哪怕是求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也不想往那边凑,正好看见郑林,她笑眯眯的叫了声:“小四。”等郑林看过来,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之前郑王氏就让郑林过来传过好几次话,郑晚儿每每都会那些小吃食给他,因此一见是郑晚儿叫,他倒是听话的到了郑晚儿跟前儿,慢吞吞的叫了声晚儿姐。 郑晚儿从荷包里抓了两个核桃递给他,笑道:“小四,你回去跟咱奶说,今儿二婶过来跟我娘说的话,我爹答应了,让二叔明儿一早就上我家来。” 郑林听她把话说完,接过核桃,连连点头:“晚儿姐,我知道了。” 第九十七章:种冬小麦(一) 天刚蒙蒙亮,郑来田就起来,把今天要用的麦种跟工具准备好,等杨氏做了早饭,一家人刚吃完,请来帮闲的人就都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最先到的是黄大,手里还牵着小圆满,正好郑杨兄弟俩也准备出门儿上学去了,黄大把儿子往那边一推,道:“正好,圆满,你就跟小五一块儿过去。”圆满如今也在跟着张先生念书。 两个小娃儿原本就要好,这下更是成天都在一处了。郑棋笑嘻嘻的上前牵了圆满的手,郑杨跟众人打过招呼,便带着两个小萝卜头上学去了。 黄大的岳家姓朱,朱家的三个兄弟跟那李家的六个兄弟紧接着也到了。原先请的帮闲的几人都到了,郑来田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跟众人打过招呼,却没在人群里看到郑来福,不仅皱起了眉头。 活儿本来就多,这郑来福还来的这样迟,杨氏也有些着急:“都说了要早些,咋还不来?” 郑晚儿心虚的想,难道是小四没有把话传给郑来福?众人又等了会儿,她正想着要不要赶紧跑过去再叫一声,郑来福带着两个儿子这才姗姗来迟。 人来了,郑来田虽然有些生气,但也没有多说,只招呼众人把准备的东西都拿上,就要去地里。众人都忙活着,唯有郑来福父子三个打着哈欠站在旁边,谁也不动弹。黄大是个性子直的,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他倒不好说什么,只是见郑来福家的二儿子郑松也跟在一旁睡眼惺忪的,多嘴问了一句:“松子也来了,郑二哥,咋不让孩子在家里多睡会?” 郑来福眼皮都没有抬,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人家说话。 郑松瞧了自家爹一眼,怯怯的道:“奶说,大伯家活儿多,让我也跟过来帮忙。” 在场的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也都对郑来福的手艺有所耳闻,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些不屑。村儿里去帮闲的,哪个不是年富力强的壮劳力?可郑松今年才不过十二岁,哪有叫这样的半大小子出来给人家帮闲,这不是来混工钱的吗? 而且,原先听郑来田话里的意思,也只请了他们几人,说人数尽够了的,这会儿又多出他们……众人略微一想,心里就明白了。早就听说这郑王氏是个偏心的,这会儿倒是亲眼见识了一回。郑家分家的事情在村儿里着实传了好一阵,听说分家的缘由,还是因为郑王氏以为大儿子跟大孙子两人死了,剩下病弱妇孺的干不了活儿,这才急着赶出去的。连屋子都不肯分人家一间,现如今还是借住的许家的院子呢。 要只是老人家喜欢小儿子偏心些也就罢了,只要兄弟是好的,拎得清,那人家心里也热乎不是?可是郑来田父子俩失踪的时候,村儿里好些没有关系的乡亲都上山找了了大半夜,郑来福却只露了个面,就回家睡大觉去了。后来人家请客,又耍酒疯,当着人家面儿,就要打人家的闺女。这样的兄弟,怎么能不让人心寒?这郑来田一股也是心善,就算是这样,分家以后也又是给钱,又是送东西的。 偏人家不领情,前些日子还在到处说些不好听的话。 众人想到这里,心里更是鄙夷。 郑来田心里跟堵了一块儿棉花一般,气闷的很。不过这会儿人多,也不想闹出笑话,只张罗着把备好的东西都拿齐了,招呼着众人出了门。郑来福父子三人两手空空,懒洋洋的也跟在后头。 杨氏看着那父子三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火气,这会家里只有自己跟闺女,忍不住吐槽道:“不像是来干活儿的,倒像是来监工的!” 郑晚儿也有些无语,不过好在她本来就对郑王氏那些人的品性没有期待,这会儿反而还劝杨氏:“娘,别生气了。咱们家就当时花钱买清净,我奶不要闹就成。” 杨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越想越糟心,索性把这事丢下,想起昨天在黄屠夫那里定的下水跟猪头,也得早早的拿回来收拾好,好准备午饭,道:“我去拿吧,太沉了,你肯定拎不动。” 家里还放着银子,虽然郑晚儿觉得没有什么,锁门就是了,可是杨氏总觉得不放心,家里总是要留一个人守着。郑晚儿见状,就道:“行,娘,要是太沉,您就分两次拿。” “诶。”杨氏答应了一声,就抬脚出了门。 郑晚儿关上院门,拿上菜篮子去后院摘了好些菜回来,放到井边打了水,先把菜洗干净,青菜洗过三遍,杨氏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大猪头,后面还跟着圆满娘,手里也提着一个桶,里面装着简单处理过的猪下水。 郑晚儿忙叫人:“黄婶儿。” 圆满娘笑眯眯的应了,提着手里的桶径直过来放在井边,撸起袖子,道:“昨儿我就说,你家请这么些人干活儿,又要备饭,家里你们娘儿俩不知道能不能忙的过来,寻思来帮着做饭。正好路上碰着你娘去黄屠夫那儿拿下水,就跟着一块儿过去拿回来了。” 平日里郑晚儿在家里虽然也做饭,不过自家只有五口人,倒是简单。现在一下子多了十来人,还得挖空心思想着得让干活的人吃好,就是郑晚儿,也觉得有些累。现在圆满娘过来帮忙,倒是轻松不少了。 郑晚儿忙谢道:“多谢婶子了,昨儿我娘还愁呢,这又是洗菜切菜,又是烧火做饭的,不知道能不能忙的过来,要是耽误了他们吃饭那可不好了。多亏婶子来帮忙,我们也轻松些。” 她说着,忙把洗净的青菜先提到厨房去,又拿了两个木盆过来。这猪下水里,最难洗的,就是那肠跟肺。她把这两样从桶里拿出来,分别装到木盆里,打算分开洗。 杨氏把猪头也放进厨房,也赶紧过来帮忙。这个东西更难收拾,今天肯定是做不了了,等下午没事儿了,再慢慢收拾,明天正好用。 猪肺倒还好,这猪肠不仅难洗,味儿还不好闻,要是在家里洗,那味儿能留好几天也散步去。见郑晚儿要端着木盆出去溪边洗,杨氏心疼闺女,一把抢过来,道:“我去洗,你就在家忙别的。” 第九十八章:种冬小麦(二) 郑晚儿知道她心疼自己,心里一暖,也不推辞,毕竟家里还有好多的活儿。 杨氏端着木盆出去了,郑晚儿又回了井边,跟圆满娘一块儿洗剩下的猪下水。 圆满娘见她不停的拿着瓢舀水,从那猪肺最大的气管里灌进去,有些奇怪的问道:“晚儿,这样是做啥?” 郑晚儿抿唇一笑,手里的动作不停,一边告诉她缘由:“婶子,你瞧,它现在红红的,是因为里面还有血没放出来,这要是做成菜,不仅脏,还腥得很。这样先用水把它灌大了,再把水挤出来,里面的血跟脏东西也就跟着水一块儿出来了。多洗几次,直到猪肺变白了,才算洗干净了,做菜的时候才不腥呢。” 听郑晚儿这么一说,圆满娘恍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窍门儿呢,那猪大肠可要怎么洗?上次你做的那个,一点儿味儿也没有,做成菜香得很。我家那口子念叨好几回,我买来做了一次,不管怎么洗,都还是有味儿。” 猪肉价贵,猪下水却便宜得很,不过就算如此,却很少有人买来吃。原因就是不管怎么洗,好像都有腥骚味,难以下口。 其实这也不是郑晚儿自己想出来的,都是后世总结出来的经验罢了。见圆满娘问,她也不藏私,慢慢的跟她把其他东西的处理技巧都说了一遍。 圆满娘听得连连点头,最后,道:“今儿婶子算是学到了,原来这里头道道儿也不少,也就是你了,脑子好使,我就想不出来这样的做法。” 郑晚儿忙道:“婶子腌的酸菜味儿可是真好,我在家里学了几次,也做不出来您那个味儿,可见这跟脑子好不好使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闲着没事儿,更爱琢磨些。” 既能干乖巧又嘴甜会说话,这样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圆满娘听得笑嘻嘻的,忙又把做酸菜的窍门儿跟她仔细说了一遍,末了道:“你要是爱吃,也不必费工夫做,尽管上婶子那里拿就是了,什么稀罕东西?别的不说,酸菜管够。” 郑晚儿笑眯眯的应了,两人说说笑笑的功夫,也把猪下水收拾干净了,一块儿抬到厨房里。 一副猪下水,也有不少的东西,一次肯定吃不完,郑晚儿原本也是打算分两天做的。她想了想,先拿出猪肺、猪腰子还有猪肝跟猪心,再加上粉肠,今儿就先做这些。 别的倒罢了,猪肺却是还要再处理一下,先烧了半锅水,把猪肺放下去煮,一个猪肺下去,锅里的水几乎要漫出来了。待水滚过两回后揭开盖子,猪肺就缩水了。等放凉后,把猪肺切成片,又放盐抓了一下,重新倒水洗净。这样,才算干净。 粉肠其实就是猪小肠,洗净的猪小肠先打了一个个的节儿,再拿刀切开。锅里重新倒上干净的水,把一个个打着节的粉肠跟猪肺一块儿倒进锅里,里面放上姜片跟花椒,盖上锅盖炖汤。 这里忙完了,郑晚儿又把猪肝切成两半,其中一半切成薄片,反复用清水洗净血水,准备一会儿配上辣椒做溜肝尖。 杨氏端着洗好的猪大肠进了厨房,问道:“晚儿,这个要做什么菜?” 郑晚儿忙道:“娘,今天先不做了,下午把那个猪头也收拾了,一块儿卤了,留着明天吃。” 说着,又把今天的菜单报了一下,杨氏见闺女安排的这样周到,也点点头,把手里的木盆放下,对一旁帮着烧火的圆满娘道:“跟着忙了大半天了,快去歇歇,我来烧。” 圆满娘摆摆手,道:“烧个火费啥事?晚儿做饭好吃,我还想着在这跟她偷学一手呢。你别管了,快去忙你的吧。” 杨氏听她这样说,只好丢开手。其实,家里确实也好多事儿得干。烧火的事儿交给圆满娘,她又把家里的碗筷都拿出去洗了一遍,桌椅板凳也得再擦擦干净。 锅里的汤炖了大半个时辰,郑晚儿揭开盖子一瞧,里面的汤已经变成了奶白色,正咕咚咕咚的冒着泡,连忙把早先切好的白萝卜丢下去,稍微加了些油,放了些盐跟胡椒粉,拿锅铲搅拌了一下,又盖上锅盖。等萝卜也煮得软烂了,这才盛出来放在一旁,上面盖上碗,防止一会儿凉了。 圆满娘也是个眼里有活儿的,见她忙着,帮着把锅洗干净了。等锅烧干了,里面先倒上油,把葱姜蒜放下去爆香,这才倒进去猪肝。 猪肝要嫩嫩的才好吃,要是等它放进锅里,才放调料,难免要老。因此郑晚儿早就用调料腌好了。这会儿倒下去,翻炒几下,直接就可以出锅了。 圆满娘看着那一盘色泽相当好的溜肝尖,道:“哎哟,看着就好吃。” 郑晚儿笑了笑,同她搭了几句话,手里的动作却不停。洗猪下水费的时间长,又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炖汤,这会儿日头早就升到了当间儿,估摸着那些干活的人也快回来了,可得加快些动作。 厨房里忙碌不停,锅里油热了,郑晚儿把木盆里装着的白菜丢下锅里,这是今儿准备的最后一个菜了。 外面有了热闹的讲话声,圆满娘站到厨房门口一看,忙道:“干活儿的都回来了。” 炒白菜最简单不过了,郑晚儿拿出一个盘子,把锅里的白菜盛出来,道:“婶子,摆饭吧。” “诶!”圆满娘答应一声,忙端着菜出去,杨氏也赶紧过来把蒸好的玉米面馒头端出去。 那边干活儿的男人们洗了手,都围坐在桌前,讨论着今天的活计。看着菜一个个端上来,不禁都住了嘴,伸直了脖子看是什么好吃的。 地里的活计累人,肚子早饿了,早在进门就闻到了香味。这会儿饭菜上桌,香味更是浓郁。圆满娘的大哥见妹子也在这里帮忙,忙笑道:“都做了啥好吃的,怪香的!” 圆满娘就笑着报了一下菜名儿,粉肠猪肺萝卜汤、溜肝尖、爆炒腰花跟凉拌猪心,另外还有五六盘,都是家常的青菜,倒是不必赘述。 上次郑家请客,朱家几个兄弟也来过一回,知道他们家是郑晚儿做饭,不仅连连夸赞。 第九十九章:种冬小麦(三) 郑来田听见众人夸自家闺女,脸上堆满了笑意,问杨氏:“杨子哥俩可回来了?要是回来了,可得吃饭了,早饿的不行了。” 杨氏摇了摇头:“还没呢。” 郑晚儿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正好听见了,忙道:“爹,你们先吃着,我舀了些菜出来,等会儿在厨房里摆上桌子,咱们在那边儿吃。都在这里,还挤不下呢。” 郑来田一看,十来个人早就把桌子挤的满满登登的,确实坐不下了,也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忙活了一上午,下午也得抓紧时间干活儿去,郑来田忙招呼大家:“咱们先吃,可不要客气,要是为着讲客气,下午饿着我可不管。” 众人也都听说那边还另外装了菜,因此也不推辞,忙端起碗开动了。 黄大先盛了一碗粉肠猪肺萝卜汤,粉肠打着节儿,圆溜溜的鼓着,看起来就十分可爱。他也不怕烫嘴,直接放嘴里咬上一口,里面的汁水就爆了出来,浓郁的香味顿时充斥了口腔,简直是汤鲜味美。他朝还没走开的郑晚儿竖起了大拇指,道:“晚儿这手艺,就是珍馐楼的大厨也当得了。” 郑晚儿腼腆一笑,道:“合您胃口就好。” 其他人根本顾不上说话,一个劲儿的品尝的桌上的美食。 只有郑来福,瞧了一圈,抬眼看向郑来田问道:“大哥家里靠卖酒发了财,那是珍馐楼都看中的酒,怎么也不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尝尝?” 没等郑来田说话,他哂笑一声,自顾自的接着道:“是了,听说卖得挺贵,咱们乡下这些泥腿子,怎么配喝呢。” 郑来田一听,脸色就变了。原本早上那一出就让他心里憋闷,后来去了地里,这郑来福家里三个人,小的郑松,今年才十二,原本也没有指望他真能干什么活儿。可是自家的大儿子郑杨,12岁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跟着干农活了?也能顶半个劳力。而这个郑松,去了地里,这里瞅瞅,那里瞅瞅,就是不动手。 郑来福跟郑树倒是干活儿了,不过却是干一会儿,歇三下。就是这样,刚才回来的路上,人家郑树还抱怨腰疼。 这哪里是去帮着干活儿的?这就是去添堵的!郑来田心里原就堵着一口气,这会儿又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桌子上原本热络的气氛这会儿就有些冷淡下来。 众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屑。这郑来福父子三人上午的做派,众人都看在心里,心里早就看不上了,这会儿更是觉得无语。 原本人家郑来田家里给的工钱,那就是相当丰厚了。而且,瞧做的这一桌子菜,光荤菜就四个,油水足,味道还顶好。大家心里都满足得很,偏偏这个郑来福,活儿没多干,事儿倒不少,让人吃饭也吃不痛快。 李家老大是个圆滑性格,这会儿忙笑着打圆场:“也不是这么个说法,来田兄弟什么性子,咱们还不知道?他就不是这种小气的人儿。” 杨氏见这里争吵起来,怕闹得不好看,忙道:“这……瞧我这个记性,早就准备了酒,忘了端上来。” 朱家老大看不惯郑来福,他脾气火爆,直接道:“不,不用拿酒,下午还得干活儿呢,喝啥酒。再说了,喝醉了咋办?难不成,跑去地里睡一觉?”他这是在暗指郑松跑去地里打瞌睡的事了。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 郑来福见众人都帮着郑来田说话,面露不忿,不过到底忍住了没有说话。饶是他再蠢,也知道不能一下得罪这么些人。 郑晚儿见状,忙笑道:“既然这样,等家里事情忙完了,再好好做一桌酒菜,酒也管够,让各位叔叔伯伯们喝个痛快。” 黄大忙笑道:“这个倒是可以。” 郑来田见众人都尽力的调节气氛,他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尴尬,只当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招呼着众人吃菜。 杨氏跟郑晚儿悄悄的退了出来,圆满娘在门口站着,见她们出来了,忙问道:“咋的又吵起来了?”她原本想进去看看还缺什么,一听里面似乎在争吵,吓得赶紧停住脚。 杨氏眉头紧紧皱着,叹了口气,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圆满娘听得也皱起了眉头,嫌恶的道:“这……脸可真大,那么些菜,也堵不住他的嘴。” 郑晚儿在一旁没有说话。她原本就是想着,上次请客的时候郑来福就发了一次酒疯,这次就没有准备酒。谁知道,这郑来福不喝酒也要发疯?她气得牙痒痒,可是又无可奈何。不过好在,郑来福弄了这一出,大家更是能看清他的为人,以后郑王氏要再传什么闲话,也好有人帮着分辨一下了。 正说着话,郑杨带着两个萝卜头一块儿回来了,看见圆满娘也在这里,笑着叫了声婶子,又道:“刚才圆满还说要家去吃饭,我就说,今天咱们家肯定有好吃的,还回去干嘛?硬把他带过来了。这不,还好没有回去。” 黄大夫妇把孩子教养得很好,圆满也是一个懂事又知分寸的孩子,郑晚儿也很喜欢他,忙上前拉过两个小萝卜头,道:“可是饿了?快些,咱们洗完手就吃饭了,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厨房也摆了一个小桌子,郑晚儿早就想到桌子坐不下那么多人,因此各样菜都另装了一份出来,把个小桌子也摆的满满当当的。 众人洗了手,围着桌子坐了,地方虽小,却感觉更加温馨。 圆满吸了吸鼻子,夸张的赞道:“晚儿姐姐,你做的菜好香啊!就像我们先生说的什么……秀色可餐!” 圆满娘惊喜的道:“哎呀,儿子,吃个饭都能掉书袋了,不错不错。” 得了自家娘亲的夸奖,圆满更是得意的笑了。 郑棋不服气,也想说些什么,可是情急之下,愣是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成语,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的。 郑晚儿却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圆满,秀色可餐可不是这么用的呀! 第一百章:种冬小麦(四) 吃过了饭,众人上学的上学,干活儿的干活儿。一家三口都在郑晚儿家吃的饭,圆满娘颇有些不好意思,定要留下来帮着杨氏把碗筷收拾干净,又一块儿把早上的大猪头一块儿清理好了,这才回去。 郑晚儿把猪头并猪大肠一块儿丢进锅里加满了水,往锅里丢了些八角、桂皮香叶跟草果,又放了些酱油好上色,这才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后改成了小火,慢慢卤了一下午。 晚间时分,郑杨兄弟俩下学后不久,郑来田一行人也回来了。请人帮闲,主人家只供中午那餐饭,因此众人帮着把工具都拿回来放在郑家院子里,约定了明天上工的时辰,就各自回家去了。 众人一走,郑来田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因着郑来福,他今天一天都气闷的很。 郑晚儿见她爹这不高兴的模样,悄悄向一旁的郑棋使了个眼色。郑棋会意,连忙过去粘着郑来田撒娇卖乖,又要给他背诵今天张先生教的课文。 郑来田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朝自己家人撒气,勉强笑着应对,待听小儿子流利的背完课文,心里却是真正的欢喜起来,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不错,看来念书的时候没有光顾着贪玩。”心里头高兴了,这才发觉肚子饿了,毕竟农活儿可是累人,忙叫着要吃饭。 好在杨氏从前干惯了农活的,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母女二人早早的就把饭菜准备好了,这会儿连忙把饭摆上,饭间难免要问一下活计。 晚上吃的米饭,郑来田用汤泡着饭,先吃了一碗,这才感觉胃里好受些,慢慢的道:“黄大跟他岳家那几个兄弟,还有李家那几个,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今儿一天就种了十二亩地,照这样看,用不了几天,就能全种完了。” 都是壮劳力,除了郑来福那三父子,都是干起活儿来很卖力气的,照这样的进度,确实用不了多久就能种完。 杨氏听了,心里也高兴起来——对于他们这样世代以耕种为生的人来看,再没有什么比家里的田地、粮食多更让人觉得满足的了。 郑来田家这七十亩地,最后共用了5天时间,才全部耕种完成,这已经算是很快的速度了。 地里都种上了粮食,郑来田心里也不着急了,当晚算了一下帐,第二日就请大家都上家里,把这些天的工钱都结一下。 加上郑来福父子三人,请来帮闲的一共有13人,每人每天50文钱,共计三两二钱零五十文。众人领了工钱,脸上俱是喜色,就连一直板着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的郑来福,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模样。他们家父子三人,这几天一共得了七钱零五十文,才短短几天,就赚这么些钱,属实算高的了。 领了银子,众人也不好意思久坐,怕耽误了人家的事儿,就要告辞。郑来田连忙拦下他们,道:“多亏了大家伙儿卖力气,才能这么快就种完。前些日子因为干活儿,也不敢喝酒怕耽误事,现下都闲了,可一定要留下来喝一杯。” 众人推拒了一会儿,见他言辞恳切,盛情难却之下,又只好坐下。左右这会儿耕种的时间都差不多了,也没有接什么活儿,喝酒也不碍事儿了。 郑晚儿原本就不是个小气的,这会儿活干完了,果真如那日所言,好好整治了一桌子的菜,就是办喜事儿的席面,不过也就这样了。又打了好几斤的酒出来,要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那边摆上了饭,郑来田忙请他们移步过去坐了,这回倒是没有忙着吃饭,而是先把酒坛子打开,除了郑树跟郑松,每人的碗里都给他们倒满酒。 饭菜也倒罢了,毕竟这些日子郑晚儿的手艺,他们可是见识过了。这酒,却着实头一次喝。 朱老大闻着酒香,早就忍不住了,先就端起碗来尝了一口,眼睛就是一亮,道:“难怪珍馐楼也要上你家来买酒,这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恐怕也就是这个味道了!” 黄大因着跟郑来田家里关系好,也得过两回他们家的酒,却总也像喝不厌似的,早在听说今天有酒喝,就忍不住咽了口水,这会听他大舅哥也这样说,忙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下可是信了?” 朱家老大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只管说,也没见你留下一杯给我尝尝。” 黄大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酒味道这样好,他还不够喝哩,咋还舍得分给别人。 郑晚儿站在一旁还没有走,闻言立马悄悄的瞧了一眼郑来福。自干活儿的第一日起了些口角之外,这郑来福不知道为何,倒是老实了下来。虽然干活儿还是原先那个模样,却也没有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而且,自家酿的酒,原本也打算给郑家老院那边送一坛子,不过那次去送节礼,正好珍馐楼的大掌柜来家里,用来招待客人了。后来再有的时候,因着郑来田心里不痛快,也没想过这事儿,郑晚儿自己更是懒得说的。这会儿让他听到黄大都得过自家的酒,他却没有,郑晚儿生怕他又要发脾气。 果然,郑来福原本只顾着低头喝酒,听见黄大的话,抬起头看了看他,又看向郑来田,脸上又是一脸的阴沉。 郑晚儿看的直皱眉,正当她以为郑来福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又低了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郑晚儿惊讶了,这……郑来福这次竟然会‘忍气吞声’,这实在不像他的性子啊!不过,她也不会无聊到真的想看郑来福闹一场,上次家里请吃饭,就闹了好大一场,这次还是安安稳稳的最好! 郑来福没有闹事,也没有故意说出些什么来添堵,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打来的几斤酒都喝完了,众人脸上都带上了醉意,谢过郑家的招待,俱都告辞回去了。 郑来田也喝醉了,杨氏一边念叨着,一边喂了他喝了一碗茶,扶着上了炕也让他好好睡着。 第一百零一章:瑞雪兆丰年 地里的活儿干完了,还没有等歇口气,胡掌柜那边又传来消息,再定了一批的粉条跟酒,郑家人又马不停蹄的开始酿酒。 忙碌的时候日子仿佛过得格外的快,深秋不知不觉的过去,雪落下的时候,标示着冬天真正的到来。 郑来田从外边儿回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赶紧凑到炉子旁边烤火暖手,一边道:“东西都运走了,珍馐楼的活计传话说,这雪天路不好走,货物也不好运,胡掌柜说再要酒,就得等开春化雪后了。” 今年已经下了两场雪,比起第一场的雨夹雪,这一场下的路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骡车走在上头已经有些打滑,确实不太好走了。 郑晚儿跟杨氏也凑在火炉边,手里还在做着针线,闻言笑道:“正好,咱们忙了一年,也该好好歇歇了。” 杨氏也道:“是啊,眼看就要过年了,正好歇几日,就得准备过年了。” 郑来田也干脆坐下来,同杨氏一块儿说着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不同于以往的愁苦,现在他们夫妻俩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今年自家不仅买了地,而且郑杨兄弟俩都念上了书,更不必说开春化冻后还要准备盖房子,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郑晚儿也在一旁凑趣,屋子里暖意融融,烤着火聊着天,让人身心都觉得舒适起来。 郑杨兄弟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场景。他先帮弟弟拍干净身上的雪,这才把自己身上也整理干净,接过妹妹递过来的热茶喝了,才道:“今儿是今年最后一天上学了,先生给我们放假了。” 虽然学馆就在村里,可是娃娃们走过去的时候踩着积雪,难免要湿了鞋袜。地瓜作坊里,郑来田那一成分红随着订单量多了,钱也更多,全用来买笔墨纸砚也是用不了的。村长关心娃娃们,同他们一家商量了,买了碳放在学馆里拢了火盆,可也到底还是冷,干脆早早放假。 “也好。”郑来田点点头道:“我看今年还得下场大雪。” 杨氏听了,不由得道:“你们都放假了,也不知道致远他们书院啥时候放假?” 郑杨也想起了好友,看着外面又开始飘扬着的雪花,道:“估摸着也快了吧?” 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天,这天终于停了,早上还出起了太阳。正当郑晚儿以为天要放晴的时候,傍晚却又开始下起了雪。原本也不大,只如一朵朵小小的蒲公英,等到了半夜,竟然越下越大,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夜寒冷,郑晚儿躺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身上盖着家里新做的厚厚的棉被,只觉得温暖无比,伴着门外窸窸窣窣的落雪声,安稳的睡着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郑晚儿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打开窗户,冷气瞬间扑面而来,外头一片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枝桠上也都落上了雪花。或许是时辰尚早,又或是忙碌了一年,都想在这寒冷的冬天偷一会儿懒,这个山脚下的小村庄里还没有飘起炊烟,一切显得愈发的宁静而又美丽。 郑晚儿自认是个俗人,可是见此美景,也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学的一句诗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又一阵冷风吹来,郑晚儿打了个哆嗦,赶忙关上窗户,美景虽好,还是自个儿的身体重要。这可是没有抗生素退烧药的古代,一个小感冒或许都能要命,她可不想因为贪恋雪景丢了小命。 又缩回被子里赖了一会儿床,郑晚儿这才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下了炕穿好鞋,一打开门,却见外面的雪花险些没过了门槛儿,足足到了郑晚儿小腿肚子那么高。 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能有好收成。 郑晚儿这样想着,就见正房那边杨氏的屋子也开了门,先是郑来田探出了个头,惊呼道:“哦豁,这雪下得可够大的。” 杨氏也出现在门后,道:“真是,孩儿他爹,赶紧拿扫把把雪扫一下,不然都没法儿出门了。” 郑来田还没开口,身后却突然窜出来一个浑身裹得圆滚滚的小娃儿,他欢呼一声:“好大的雪!”不等大人反应,就率先抬起两条小短腿,兴奋的冲了出去。 郑棋站在雪地里,看见郑晚儿也起来了,朝她挥了挥手,叫道:“姐,快出来堆雪人了!”说着就想往她这边儿跑,没跑两步,脚下一滑,直直的就向前面倒了下去。 众人俱是一惊,郑来田离得近,最先反应过来,三两步走过去把小儿子从雪里提起来,地上就出现一个大字形的雪坑。 他一边检查着小儿子有没有摔倒哪里,嘴里一边道:“小心些,要是摔到哪里了可怎么好?” 好在雪厚,这一跤除了让郑棋头脸都沾满了雪,到底没有摔疼。 小娃儿吐出嘴里冰凉的雪花,也不在意,见郑杨的房门也开了,马上又兴奋起来,朝哥哥姐姐招手,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堆雪人。 前世全球气候变暖,郑晚儿在的地方又偏南边一些,已是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此时也心痒难耐,不顾寒冷,一脚踏进雪里,踩的脚下的雪花咯吱咯吱的响,一边道:“小五,咱们到门口去,两边儿一边堆一个,给咱们守门!” 郑棋一听,果然欢喜。虽然刚才摔了一跤,可还是快步的蹦哒到了门边。 郑杨见状,也起了玩心,兄妹三个忙活了半天,只堆得了一个雪人,手指头就冻成了胡萝卜,杨氏笑骂道:“快些回来,可别冷着了!” 几人回到屋里,鞋袜都湿透了,忙又烧水泡脚,坐在炉子旁边喝着杨氏熬的姜汤,商量着下午再把另一个雪人也堆上。 可没等他们动手,吃过了早饭,郑来田就把院子里的雪都扫起堆到一边,杨氏也在一旁虎着脸道:“快安生些,在屋子里好好坐着,要是等会染了风寒,可有你们受的!” 兄妹三人虽然心痒难耐,到底还是不敢再去玩雪。 冬天可以说就是给庄户人家休息的好时候,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没事谁也不会出去。 郑晚儿一家也闲着无事,拿了些瓜子核桃围坐在烧得热热的炕头上,下头的炉子里烧着热茶,围在一块儿闲话。言笑晏晏,气氛合乐。 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郑晚儿坐在最外头,听到声音,下炕穿了鞋道:“我去开门。” 里面烧着炕,又有厚厚的门帘儿挡着风,屋子里暖和得不得了。是以当郑晚儿掀开帘子出去,被冷风一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心想谁在这会儿出来串门儿啊? 她快步走过去,扯开门栓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不禁愣住了:“致远哥?” 第一百零二章:小黑团子 在第三场雪的时候,许致远回来了。 许致远敲开郑家的门,看见里面那个面带讶异的小姑娘,轻笑道:“晚儿。” 郑晚儿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身上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衣,可是却似乎是趟风冒雪而来,脚下的棉鞋至裤腿都已经湿透了,俊秀的脸被冻得有些青白,嘴唇发紫,身子微微颤抖。 她忙让开,要他进门,一边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快,先进屋里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见她担心自己,许致远突然有些后悔直接到了郑家,不过这会儿回家,也有些不好,干脆进了门,跟着她去了堂屋。 屋里的人见了他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杨氏更是赶紧起身穿了鞋,去给他倒了一碗热茶,一边问道:“致远,这是刚回来?哎哟,瞧你这鞋子裤子都湿了,怎么没有回家换衣服?还是你爹娘不在家?这大雪天的,他们出门去哪儿了?快,脱了鞋上炕坐着暖暖身子。” 许致远接过杨氏递过来的热茶喝了,让大家都担心了,他心里更不好意思了。听杨氏让他拖鞋上炕,他忙红着脸拒绝:“不用了大娘,我……我刚从书院回来,还没有回家,直接过来了。” “啊……”杨氏听到这里,跟郑来田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疑惑。这刚回来没进家门就上这边儿来了,这是有啥着急的事儿? 没等她问出口,屋里突然出现了一声小小的‘汪’。众人都听到了这声音,郑晚儿支棱起小耳朵,道:“我咋听到了狗叫声?” 许致远笑着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黑团子,递到她面前。 小黑团子终于从狭窄的空间里出来,小小的脑袋抬起来,露出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张开小嘴又‘汪汪’两声。是一只小奶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郑晚儿睁大了眼睛,惊喜道:“呀,哪儿来的小狗?”说着,双手接过来抱进怀里,小心的摸了一下怀中小黑团子的小脑袋。 郑棋乍见一只小萌狗,兴奋的脸都红了,跳起来站在炕上叫道:“姐,姐,快抱过来给我也摸摸?” 郑晚儿笑着抱着小黑团子凑过去,郑棋忙到姐姐身边,也伸出手摸了摸。小黑团子倒是大胆,人这么多,它也不害怕,郑棋摸它,它也不躲,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小手。 手上痒痒的触感传来,郑棋惊喜的叫道:“哎呀,它舔我手啦!” 郑晚儿笑道:“它这是喜欢你的意思。” 郑杨看着弟弟妹妹高兴,眼里也带了笑意,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道:“这该不会是……?” 许致远笑着点点头:“就是上次你们去,我见晚儿喜欢狗,正好下了狗崽,我就问人家买了一只。昨儿刚满月,人家说带回家也能养的活了。” 实际上,百穿书院几日前就放假了,可是他想趁这次回来,把小狗也一块儿带回来——听人家说,小狗还是从小开始养着才亲。那对夫妇说,小狗要是没有满月就离了母亲身边不容易养活,他想着也等不了几日,因此,书院虽然放假了,他却没有着急回来,而是在那里多等了几天。 昨日小狗就满月了,他本想着今日一早就去接了小狗,再雇辆车回来。谁曾想从半夜开始,就下起了大雪,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那些车夫谁也不愿意冒险在这样的大雪天里赶路。 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这会儿要回书院可是不易,何况许致远怀里抱着软糯糯的小狗,脑海里就浮现出郑晚儿欢喜的神情,一时间更是归心似箭,热血上头的他决定——走着回来。小黑团子还太小了,他怕路上冻出个好歹来,便把它放在怀里。当下说干就干,他背着一个包袱,衣襟里揣着一只小奶狗,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路上的积雪打湿了鞋袜,寒风刺骨,许致远一脚一个坑,极其艰难的走了大半日,这才回了黄谷庄。走到家门口,没来得及回家换双鞋袜,鬼使神差的就站在了郑家门口。 这会儿见到郑晚儿欢喜的笑意,他便觉得,看来冻了这大半日也是值得的。 郑晚儿听见他的话,心里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上次在百穿书院山脚下喝羊杂汤的时候,她见了那只大狼狗,便心生喜爱。听到狗狗怀了小狗崽的时候,她也是有意想要一只。可是一来,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卖,二来,也怕到时候没有时间去接小狗。估计是许致远看出来了,便留了心。 她虽然不知道许致远在路上的曲折,可是这样的心思,还是让她心里充满了暖意。她感激的笑道:“致远哥,多谢你。” 杨氏也看过一回小狗,可她是个心细的,还惦记着许致远那湿答答的一身,忙道:“致远,要不,让杨子把他的衣服、鞋子拿出来一套,给你先换上?可别冻着你!” 许致远进来先喝了一杯热茶,屋子里暖融融的,他又站在火炉旁边烤着火,这会儿脸色已经回转过来了。刚才心里高兴,还不觉得,这会儿经杨氏一提醒,果然觉得鞋袜湿着很不舒服,而且脚也冻得冰凉。 他想起自己这会儿的狼狈模样,欣喜褪去,少年的羞耻心被唤醒,局促的红了脸,忙拿起一旁椅子上自己带来的包袱,嘴里快速的说了一声:“不了,我……我回家去换。郑大伯,大娘,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等人家反应,低着头飞快的走了出去。 “这孩子,着急忙慌的。” 杨氏方才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小狗似乎还有些来历,忙问因由。 郑来田也记得这件事,细细的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氏听了,若有所思。 郑来田看着那小黑团子可爱,也过去逗弄了一回,嘴里又道:“致远这孩子,随他爹,仗义!没想到这事儿人家还一直放在心上。” 杨氏嗔怪的翻了个白眼儿,嘴里喃喃道:“你懂啥……” 她说的小声,谁也没有注意。 郑晚儿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黑团子,手一下下的抚摸着它的小脑袋,眼里的笑意一直不曾褪去。 第一百零三章:猪肉风波(一) 家里多了一只小奶狗,胖嘟嘟毛绒绒,一时间大家都十分新鲜。郑晚儿把它放到炕上,小黑团子先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在炕上跑了一圈,又摇着小尾巴冲郑晚儿‘汪汪’两声。 郑晚儿看着它似乎有些急切的模样,笑道:“这是饿了吧?中午还剩了些粥,我去热一下盛一碗过来。” 没过一会儿,郑晚儿端着一碗粥进来,小黑团子似乎知道这是给它的‘饭’,小尾巴摇得更是急切,喉咙里还发出‘嘤嘤’的声响。 它吃饭可不能在炕上,郑晚儿把碗放在地下,又把小黑团子也放下来。脚刚沾地,它就迫不及待的朝着碗冲过去,整个身子都差点要挤进碗里去,小嘴吧嗒吧嗒吃得香的很。 这一幕把大家都逗乐了,郑棋心里对这个小家伙也喜爱的不行,兴奋的提议道:“咱们得给它起个名字!” 郑杨也来了兴趣,不管从古到今,大家给小狗起名字大多都是根据毛色、或是外形特点取名儿,在乡间,吼一声小黄,能有半个村儿的狗都认为你在叫它。郑杨也不例外,一说取名儿,先就打量了一下,这只小黑团子,道:“我看,就叫小黑。” 郑来田却不同意,道:“别看人家背上黑,其他地方不也有黄的吗?” 小黑团子其实并不是全黑的,只不过是背上跟尾巴都是全黑,四个小爪子、肚子连着脖子那一块儿,都是一片黄毛,看着就像围着呵小围兜儿。 郑晚儿也点点头:“不错,叫小黑,片面了。,” 郑棋最是信服姐姐的话,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威武霸气,抬起头亮晶晶的看着姐姐,道:“姐,那你说叫啥?” 郑晚儿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小黑团子,见它眼睛上面,眉毛的位置,两边各有一个小黄点儿,让这只小奶狗更显呆萌,她一拍小手,道:“我看,就叫黄豆!” 这……郑棋期待的眼神顿时就被打击的暗淡了下来。 郑晚儿看见大家不认同的眼神,挠了挠头,试探道:“要不然……叫豆豆?” 那还不如刚才那个呢! 一向唯女儿的意见马首是瞻的郑来田也摇摇头,表示这个名字不怎么地。 郑晚儿:“……” 这个名字明明很可爱啊! 郑棋见姐姐也不靠谱,撑着小下巴冥思苦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好主意,叫道:“我看,就叫老虎,百兽之王!听着就很厉害!叫它走出去,别家的狗听到名字就不敢欺负它!” 郑晚儿不知道狗狗出去社交会不会互通姓名,又能不能理解老虎是啥,总之,这个名字得到了除她以外家人的一致认可。少数服从多数,她败下阵来。 郑棋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好,也跳下炕去,凑到小黑团子面前,兴奋的叫道:“老虎?老虎!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老虎了!” 小黑团子似乎知道是在叫它,抬起小脑袋‘汪汪’两声,蹦跳着在郑棋身边撒起了欢。 外面冰天雪地的,老虎还小,自然不能让它去外头睡。吃过了晚饭,郑晚儿提着老虎回到了自己屋里,左右看看,干脆拿了一个前些日子做的坐垫,放在挨着炕的地上。坐垫四四方方的,里面塞满了棉花,正好给老虎做了窝。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老虎会在屋里乱拉,没想到老虎却颇有灵性,半夜时分,郑晚儿被‘嘤嘤’的声音吵醒,起来一看,却见老虎站在门边儿,使劲儿的在扒拉门。 她不明所以,起身披了衣裳过去开门,只见老虎艰难的爬过门槛儿,跑到外头撒了一泡尿,又艰难的爬进来,噔噔噔的跑回坐垫上趴着。 郑晚儿震惊了,赶忙夸道:“老虎真聪明!” 老虎似乎困的很,头也不抬,只敷衍的摇了摇小尾巴。 天气越来越冷,黄谷庄近日却突然热闹起来。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杀年猪,安静了许久的小村庄里,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刺耳的惨叫声。 郑晚儿家院子里,却冷冷清清,她双手笼在袖筒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郑棋带着老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听见姐姐唉声叹气的,他好奇的问道:“姐,咋了?” 郑晚儿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的道:“没咋。”就是有点儿想念杀猪饭。 杀年猪后,农户家里一般都会趁着新鲜,用猪身上的各个部位,做一桌杀猪饭,也算是犒劳家人一年以来的辛苦。这会儿的猪可都是正经的‘粮食’猪,肉质跟味道都不是前世吃的饲料猪可以比的,而且还是正新鲜的。 不过因着分家的时候,自家只有五亩地,地里种的地瓜她又有大用处,光靠地瓜藤,也养不起猪,因此今年郑晚儿家没有养猪。 “诶?”她突然眼睛一亮,跑到屋里,见郑来田正坐在炕上喝茶,忙道:“爹,您去看看我奶那边啥时候杀猪呗?分家那会儿的时候,还说那猪留着等过年的时候再分呢。” 还没分家的时候,那猪可都是‘郑晚儿’负责打猪草、煮食喂的,喂了大半年呢! 郑来田见闺女提起这事儿,也没有多想,干脆地站起来,笑道:“行,我过去问问,看是哪天,正好,也过去帮个忙。” 杀猪也是个体力活儿,虽然家家户户都会请屠夫过来,可是猪的力气也大得很,需要人帮着先捆起来。 郑来田穿了鞋下炕,往郑家老院里去了,还没进门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猪的尖叫声,推开门儿一看,院子里正忙成一团,一只猪被五花大绑,竖在当间儿,黄屠夫拿着刀正在放血。 郑王氏正站在院子里,一边指挥着儿子媳妇儿干活,自己也赶紧拿了盆儿过来放在底下装猪血,不防有些溅出来了,血点子正落在她那干净的棉鞋上,赶忙站起来跺了跺脚,低声咒骂了两句。 一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个人,只有正躲在一旁看热闹的郑林,正对着院门口站着,见他进来,叫了声:“大伯。” 第一百零四章:猪肉风波(二) 郑来田笑着答应了,又跟郑王氏打招呼:“娘,家里杀猪,咋也不叫我一声儿?我好过来帮忙啊。” 一旁正拿了木盆出来的田氏听了,暗自撇嘴:“帮啥忙,还不是想来吃现成的!” 郑王氏心里正不痛快着呢,听到声音,扭头一看是郑来田,更是来了气。要不是他们分家出去过了,往年这些小事,哪里用得着她来动手?也不会弄脏新做的鞋子! 她就扫了一眼,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又把头扭了回去。 郑来福也在一旁帮着杀猪,更是没有吭气儿。 郑来田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黄屠夫却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见他尴尬的样子,忙笑着招呼道:“来田过来了?快快过来帮忙扶着点儿,这架子搭的不牢固,别等会儿一用力散了架。” 他家里如今拿着粉条作坊里的分红,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多,家里的娃儿也跟着张先生念书,用得笔墨纸砚,可都是人家郑来田家里捐的。他是个感恩的,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想要给他搭个台阶儿下。 果然,郑来田感激的看他一眼,如蒙大赦一般快步走过去,按他说的扶着吊着猪的架子。 黄屠夫就又同他搭话:“这会儿都开始杀年猪了,你家准备啥时候?我回头专门给你预留出日子来。” 年关下,养了猪的人家都要杀猪,必定要请有经验的屠夫。这黄屠夫又是黄谷庄唯一的一个,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是最忙的。 郑来田也没多想,直接道:“我家今年刚分出去过,没有养猪,预备着明年开春再抓猪崽回来呢。那会儿分家的时候,我娘也说,等年底杀猪的时候再分……”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旁一直竖着耳朵注意他们说话的田氏先就急了,她倒是还记着那会儿的郑王氏的话,虽然郑来田家里只分那三份里的一份儿,那也是好几十斤肉!他家里如今发达了,哪里还缺这么点儿? 所以这次杀猪,一家人商量了,谁也没有说要去叫郑来田,悄悄的叫了黄屠夫过来,把猪一杀,回头郑来田若是来要,只说已经卖了,按他那性子,估摸着也不好意思要钱,那就全装进了自家的腰包。 可就是这么巧,今儿杀猪正好就被他撞见了。他那一份肉,田氏早就当成自己的了,哪里想再分给他?这会儿一听,急得不行,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叫道:“大哥,就这一头猪,还是我辛辛苦苦的喂了大半年的,你这一来,就说要分肉,倒是会捡现成的!” 原本郑王氏听到郑来田的话,心里也是一紧,正要开口说话,没想到田氏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过这话正合她心意,也就站在一旁,假装没听到似的。 郑来田听她这话音,倒好像他是专门过来,占兄弟家的便宜似的,当着外人的面被弟媳妇儿这样一说,他有些生气:“原先从小猪崽的时候,不都是我家晚儿一直在照管着?她一个小姑娘,天天大清早就去打猪草,煮猪食的,辛辛苦苦养到了一百来斤。你要这样分,那我们家也占一半。” 田氏被他说的一噎,不过她想想那几十斤肉,脖子一梗,道:“你家如今顿顿吃香的,喝辣的,还在乎这点子东西?瞧瞧你这几个侄儿,每天吃糠咽菜的,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您瞧着心里就过得下去?” 郑来田:“……” 黄屠夫瞧了眼站在一旁吸手指的郑林,那胖嘟嘟的脸蛋,圆滚滚的身材,田氏这番卖惨卖的,很没有说服力啊…… 郑来田也不和她胡搅蛮缠,只道:“我也不是要一半,还像分家那会儿娘说的那样,分成三份,我就要一份……” 没想到,这句话更是捅了马蜂窝。 郑王氏本来就痛恨一向听话的大儿子一家,不但慢慢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还不停的跟自己作对。何况从她心底里也认为,郑来田一家有钱了不舍得拿出来给她花,是心狠,不孝顺!这一切,都是从那该死的分家开始的! 那会儿是说要分给他一份,可是他要是个孝顺的,就不该再来要才对! 郑王氏原本拿了干净的木盆过来,准备用来装猪下水,这会手里的木盆一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郑来田的鼻子骂道:“全给你拿去,我们这一家子都不要吃了!” 说着,竟然快步上前,抓着郑来田开始撒泼:“来,你全都拿走,把我这条老命也拿了!你家里是缺吃的了,还是缺穿的了,还要到我这里来要肉?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不是老娘,你能长这么大?你个不孝的东西!” 郑来田被她抓着,又不敢推开,怕把她推出个好歹来,着急的叫道:“娘,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又冲着一旁的郑来福叫道:“快过来拉一下啊!” 郑来福冷漠的看着,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就连田氏,也站在边上不动,脸上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旁的黄屠夫见状,忙上前劝道:“婶子,这都要过年了,别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不高兴,不值当的啊!” 郑王氏这会儿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拍着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这么个不孝的玩意儿!老天爷,你睁眼看看呀,怎么不降个雷劈死这不孝子啊!” 在传统的观念里,够得上天打雷劈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郑王氏这诅咒可以说是非常恶毒了! 黄屠夫心里一惊,颇有些同情的看着郑来田——这事儿他听来听去,也没有觉得郑来田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本来就是么,分家的时候都说好了,难不成因为人家有钱了,你就能不讲道理了?天下比郑来田家有钱的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你上门儿要人家分一点儿给你?还不是仗着自己做娘的身份才这样蛮横! 郑来田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当初就说好的事儿,怎么现在又成了自己的错儿了? 他看见黄屠夫那同情的目光,却是误会了。当着外人的面,被自己的母亲这样说,郑来田又是最重脸面的,当即涨红了一张脸。可是郑王氏坐在地上,这天寒地冻的,他也不能不管,又想弯下腰去把她扶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何为孝顺? 郑王氏却不领情,用力甩开他的手,还顺势躺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喊:“老头子啊,还好你走得早啊,要不然也能被这个不孝子给活活气死啊……” 这副情形,让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还当真要以为郑来田是什么恶霸! 郑来田面对这副情形,手足无措,听着她嘴里的咒骂,心里更是痛苦万分。 田氏见差不多了,忙跳出来叫道:“大哥,你快走吧!瞧瞧你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 “我……”郑来田迷茫的看了一眼田氏。 滚在地上的郑王氏见他还不动脚,哭嚎的更加卖力了。 一旁的黄屠夫看不下去,忙推了推郑来田:“来田,你先回去,这老……”这老娘们儿的把戏你哪儿应付得过来? 他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半句话,只道:“你走吧,走了这里就安生了。” 郑来田见闹的不是办法,他又劝不住郑王氏,叹了口气,抬脚出了门。 他一走,田氏赶忙上去扶起郑王氏,道:“娘,咱们不跟他置气,快些起来,可得保重好身子,我们还得好好孝顺您呢!” 郑树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扶着郑王氏的另一边,道:“奶,您放心,等我以后出息了,绝对不会像我大伯这样六亲不认的,一定好好伺候您老!” 郑王氏在地上躺了半日,虽然雪都扫到了一边,地上也是干的,不过到底是冬天,早就冻得不行了,她把这个又归到了郑来田身上,这会儿在二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起了身,嘴里的咒骂还没停:“不孝子,就是不被天打雷劈,死后也得下十八层地狱!我们这十里八乡,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生了个这种玩意儿!” “娘,要我说,咱们以后也别求他,您也不用指望他,就他这样的,我呸!”郑来福不屑的冲着郑来田走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口水,接着道:“别看他现在有俩臭钱了,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您老就安心在炕上坐着,等我以后也挣钱了,我买俩丫头回来伺候您,让您也享享福。” 郑王氏听了,心里欣慰极了,果然还是小儿子一家孝顺,也不怪自己偏疼。 黄屠夫在一旁听着,手里默默的加快了动作,只想早点儿干完活,好早些离开这里。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往年也来过几次,给他们家杀过几次猪,怎么就没发现这一家子这么奇葩呢? 这一家子怎么这么奇葩!郑晚儿愤怒了。 自家老爹去郑家老院问那边什么时候杀猪,郑晚儿还想着,回头杀了猪,肉少要些也行,多要点儿猪血。酸菜加上新鲜嫩滑的猪血一炖,简直美味! 她一边在心里计划好要做什么好吃的,一边等着郑来田带回来好消息。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就是问句话的事儿,咋去了这么久? 正当她快坐不住的时候,郑来田回来了,出门那会儿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这会儿却是一脸的萎靡,跟霜打的茄子一般。 郑晚儿见他这样,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原由。 郑来田心知瞒不过,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郑棋带着老虎坐在一旁,听说自家爹爹又被奶奶骂了,也气鼓鼓的,又疑惑的道:“爹,不是奶自己说要给咱们分的,干嘛又骂你?” 郑晚儿听得怒火中烧,在心里接了郑棋的话:因为啥?因为不要脸呗! 郑来田沉默着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家孩子这个问题。 杨氏见状,勉强笑道:“算了,回头咱们自己买。” 郑晚儿见他们二人又要息事宁人,沉着脸坚决的道:“这事儿,不能这样算了。” “爹,娘,这不是肉的事儿。你们想想,之前我奶闹了一通,拿了二十两银子。这回闹了一通,该咱们的几十斤肉也不用给咱们了。她尝到了甜头,以后要是觉着,只要闹一闹,就什么都有了,咱们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人。 杨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跟郑王氏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怎么能不知道她的脾气?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不遂了她的愿,她能闹上好几天! 听到郑晚儿这话,她吓得脸都白了。 郑来田更是比谁都了解,可是能有什么办法?那是他的亲娘!也正因为这样,他的心里更加的痛苦。 郑杨也沉声道:“晚儿说的不错。古人云,于礼有不孝者三,谓阿意屈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爹,这个意思就是说,若是父母说的不对,不但不劝说,还要一味的顺从,陷亲于不义,这也是不孝顺。” 郑来田连忙问道:“书里真是这么说的?” 郑棋忙在一旁重重点头:“这是张先生教我们的,我也记得!” 郑晚儿知道郑来田的心结,见他神色松动了,忙又道:“就比如现在,我们兄妹几个觉得您跟我娘这样做事是不对的,没有顺着你们的意思,您是不是就觉得我们不孝了?” “当然不是!你们都是好孩子!”郑来田激动的道,他的这三个孩子,最是孝顺明理的。 郑晚儿目光清澈的看着他,问道:“爹,那您觉得我奶这样做,是对的吗?” 他愣了一下,突然感觉醍醐灌顶,心里大受震动。他这么纠结,也是源于以前的几十年里郑王氏一直对他的‘教导’,每次若是有事儿没有顺着她的意,便抬出‘不孝’这顶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以至于让他觉得只有事事顺从,才当得起孝顺二字。可是他却没有这样要求自己的孩子,那是不是说明,他潜意识的觉得这样不对呢? 他最是注重孝道,方才在老院,郑王氏口口声声指责自己不孝,即使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内心却煎熬不已。 此时听了闺女这番话,心里顿时觉得开阔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晚儿,你说的对。爹要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你们说我,我也不会觉得你们不孝顺。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我是你们的爹,你们就要假装这样是对的。” 同样,郑王氏做错了,他也不能因为她是自己的娘,就觉得那样做没错。 他严肃的道:“晚儿,你说吧,爹要怎么做?” 第一百零六章:辟谣 郑晚儿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知道他是真的想通了,心里高兴得很!他爹明白了过来,从此郑王氏再也不能影响到郑来田,相比起来,那点儿肉算什么?她倒还有些感激起郑王氏了。 不过,这事儿如她所说,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来了这里小半年,却早就把郑王氏的脾气摸透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仅仅是吓唬郑来田,郑王氏还真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她想了想,就道:“原先不是还在想,过年这节礼怎么送吗?现在倒是正好,那几十斤肉,就当是咱们给我奶的节礼,也不用再另外送一份了。” 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毕竟他们到底是晚辈,总不能真跑去老院,逼着她们交出那些肉吧? 郑来田点点头,也觉得这样不错。 杨氏却又有别的担忧:“这样成吗?你奶到时候要是跟人说道分家的第一个年,都没见着节礼,咱们也不好分辨。毕竟也没人见着咱们拿东西过去。” 往日里往那边拿东西,也有一段路程,路上总有人看到,这回那肉就在老院儿里,她要是咬死了没拿,自己也不能一个个的去跟人家分辨。 郑晚儿却神秘的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这日午后,杨氏把家里的脏衣服收拾出来,准备去溪边洗衣裳。冬天里井水虽然温热,可是衣裳大,施展不开,因此黄谷庄的妇人们大多会挑有太阳的时候,去溪边洗衣裳。 郑晚儿见状,忙也跟着出来,道:“娘,我跟您一块儿去。” “这大冷的天,你去做什么?在家歇着吧。” 自从分家单住,杨氏心疼闺女从小受苦了,饭菜的她做的没有闺女好,而且瞧着她也喜欢倒腾吃食,就还是由她做着。洗衣裳的活儿,却很少再让她沾手了。 郑晚儿挽着她的手撒娇:“天天在屋里坐着,屁股都坐扁了,出去透透气儿。” 杨氏嗔怪的看她一样,笑骂道:“多大的姑娘了,还没个正形儿。”却也是默许了,母女俩就提着衣服,往溪边走去。 难得有个好日头,溪边洗衣裳的人多得很,竟然还要排队。不过左右回家也没有事,等一会儿也无妨。 母女俩刚把衣服放到一旁,就有人高声给她们打招呼:“杨子娘,咋今儿带着闺女一块儿过来洗衣裳了?” 杨氏忙笑道:“这丫头,非要跟我来,说在家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儿。” 那人又笑道:“也好,是要多出来走走,我都觉得好久没见着你家这丫头了。” 郑晚儿定睛一看,说话这人就是住在郑家老院后头那个孙田氏,自己刚来的时候就是通过她,才能知道郑家以前那些事儿,忙也甜甜一笑,叫道:“是好久没见着大娘了,我瞧着您咋又变美了?” 这孙田氏平日里除了说些东家长、李家短的,还特别喜欢打扮自己。郑晚儿这句马屁拍得正是地方。孙田氏听了,不由得心花怒放,笑着道:“属你嘴甜!” 郑晚儿同她搭了两句话,就闭了嘴。她一个小姑娘,实际上在一堆妇人里边儿,也插不上什么话。 众人对她的新鲜劲儿过了,又开始说些家常过日子的话,正好到年节下了,那些分家单过的,就得给家里的老人准备年礼。就是那没有分家单过的,也得给娘家准备。这会儿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说着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正说着,孙田氏突然想起,这郑来田一家今年不就是分出来的第一年吗?八卦之心顿起,问道:“杨子娘,你们家的年礼给你家老太太送过去没有?” 这正说中了杨氏的心事,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道:“这……” “我们家的早就送了。”郑晚儿笑眯眯的道。 谁都知道她们家今年算是发家了,这两口子又不是那小气的人,这年礼也准比别人家的更厚些。孙田氏心里更好奇了:“都送了些啥?说出来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郑晚儿一脸纯真的笑,说道:“我家分家的时候,家里喂的那头猪,我奶说等年底再分。这不昨儿我奶那边把猪杀了,我们家里一商量,就想着,我奶一年也辛苦了,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孝顺的,干脆本来该我家的那一份儿肉,就送给我奶,当做年礼。” 孙田氏惊讶道:“哎哟,你奶上午杀的猪,我家下午杀的,听黄屠夫说,你奶那猪喂得好,光肉就有二百二十斤呢。七十多斤的肉,全给你奶了?” 那也是好几两银子呢,可真大方! “都给了。”郑晚儿点点头,又道:“我们做儿孙的,孝敬老人是应该的。只要我奶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 她说到最后,神色有些暗淡了下来。 众人一看,心里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孙田氏更是唏嘘不已。前些日子,郑家那老太太还在到处跟人哭诉,说大儿子一家不孝顺。可是这送年礼,一出手就是这么多,早说这村儿里谁家给老人送礼有这样大的手笔?更不用说平日里也不少见他们往那边送东西。 这要是不孝顺,那她们这些人倒成什么了?可见郑家那老太太说得也不尽然。 郑晚儿悄悄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又给加了把火,叹道:“上次我奶还发愁呢,说我二哥明年就要娶亲了,可是我二叔手头紧,怕办不成席面。把她给愁的跟什么似的,好几天没吃下饭。这不,我爹一听,着急坏了,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可禁不起折腾。回来后马上拿了二十两银子过去,说让我二哥明年娶亲用。” 孙田氏惊叫出声:“不是听说先前彩礼就要了二十两,这娶亲也要二十两?晚儿,你二哥这是娶了个啥样的天仙呀!” 更有妇人道:“到底是分家单过了,你二哥娶亲,咋光让他老娘、哥哥操心,他自己半点事儿也不用想?倒是个会占便宜的。” 乡下人大多纯朴,平日里占着小便宜也就罢了,可是哪有让兄弟出钱,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的道理? 有那知道情况的讥笑道:“这郑来福你不知道?地里的活计干的不怎么样,喝酒却是一把好手,怕是一年到头挣得几个钱,都用来打酒喝了。上次他家儿子定亲的时候,不就是说要把晚儿卖了,好凑银子吗?” 一时间众人都炸了锅,有那不知道的,听到这事儿,忙问因由。 那人就又把那些事细细的说了一遍,她们都多少听过从郑王氏那里传出来的话,不由得义愤填膺!这老虔婆,做了这等遭报应的事不算,还在外头这样诋毁人家! 从这以后,郑王氏再说什么,也没有人肯信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一百零七章:杀猪饭(一) 郑晚儿帮她娘一块儿抬着木桶,里面装满了洗干净的衣服。刚才不仅把年礼的事情解决了,还‘辟谣’了一番,效果颇好,她顿时一扫这两日心里的郁气,感觉神清气爽,惬意的哼起了小曲儿。 杨氏看着,不禁摇摇头,又有些担心:“刚才说那些,要是你奶知道了,怕是又得不高兴。”她可是最护着郑来福了。 郑晚儿冷哼一声,郑王氏要是高兴了,自家恐怕就要不高兴了,她道:“娘,我也没说什么,都是事实么。” 她只想着好好过好自己家里的日子,谁没事愿意整天生闷气?只要郑王氏不来招惹她,才懒得理她呢! 母女俩回到家,却只见郑棋带着老虎在院子里玩耍,郑来田跟郑杨却不见踪影,杨氏就问道:“小五,你爹跟你哥哪儿去了?” 郑棋见她们回来了,忙停下跟老虎的追逐游戏,答道:“许叔家里今天杀年猪,叫爹跟哥哥过去帮忙了,许叔还说,晚上到他家吃杀猪饭呢!” 杨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提着桶要去晾衣服。 老虎见郑晚儿回来了,小尾巴摇的更是欢快,撒开四条小短腿就朝她奔来,扑在她脚上,还张开小嘴叫了几声。 它虽然平日里跟郑棋玩得多些,可是平日里跟郑晚儿一个屋,也是郑晚儿喂饭喂得多,这样一比起来,倒是跟郑晚儿更亲近些,惹得郑棋常常吃醋。 它的两只小爪子搭在郑晚儿裤腿上,她也不嫌弃,笑眯眯的蹲下摸了摸老虎的小脑袋,然后拍了拍道:“去吧,跟哥哥玩儿去,我现在可没功夫理你。” 小奶狗机灵得很,她这样一说,果然乖乖的不再缠着她,又跑去郑棋面前转了两圈,做出往外跑的姿势,像是要继续方才的追逐游戏。 郑棋抱着胸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跟你玩了!姐姐一来,你就不理我了。” 老虎摇着尾巴,就讨好的过去用脑袋蹭他的腿。 郑晚儿看着这两个小可爱,不禁哑然失笑。她过去帮着杨氏把衣服刚晾上,院子隔壁就传来一声‘二师兄’的惨叫声,她夸张的抖了抖身子,道:“叫得也太吓人了。” 杨氏早就看透了女儿吃货的本质,笑道:“我看,等会儿去你许婶儿家里吃得最香的也是你。” “嘻嘻。”郑晚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娘,我们快过去帮下忙吧。” “行。”杨氏带着儿女出门,把院子锁好,就往旁边许家去了。院门没关,一进去就看见那边正在忙碌。 许家养了两头猪,这会儿一头已经先处理了,放在一旁,郑来田带着郑杨正在那边给猪刮毛。另一边还架着架子,一只猪五花大绑的吊在上头,黄屠夫还在跟许井文道:“你家这两头猪养的真好,是这些天里杀的最大的猪了。” 许井文乐呵呵的,道:“等会儿一起留下来吃饭。” 致远娘提着木桶从厨房出来,见她们来了,忙笑道:“快,到屋里坐会儿,等会儿这里收拾一下,咱们就做饭。” 杨氏上前看了一会儿,道:“这会儿过来就是帮忙来了,坐啥?我看,趁这会儿还早,我帮着一块儿去把猪下水处理了,不然等会儿你自己个儿弄,可不知道得收拾多久。” 郑晚儿也道:“是啊许婶儿,让我娘一块跟您一块儿去洗了吧,等会儿我还想吃红烧肥肠呢。这里我看着就行。” 致远娘一听,也不跟她再客气,两人一块儿把两头猪的下水都装到桶里,说说笑笑着往溪边去了。 郑来田那里也忙的热火朝天,对郑晚儿道:“晚儿,你去厨房里看看水烧开没有?要是烧好了,叫致远提出来。” 难怪没有看到他,原来是在厨房烧火。 郑晚儿去了厨房,就见许致远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木柴正往里面塞。 郑晚儿笑道:“致远哥,水烧开了吗?” 许致远听到声音,回头看是她,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温声道:“还要一会儿,烧好了我提过去。”他原本想让郑晚儿出去坐会儿,厨房里的烟怕呛到她。可是想想,许久没见,前两日也是匆匆见了一面,又有些舍不得。 厨房里光有些昏暗,只有灶下的火光,明明灭灭的映衬在二人身上,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柴火噼啪的声响。 许致远突然有些紧张,他正想着要再说点儿啥,却听到郑晚儿先出了声儿。 “上次没有冻着吧?” “没,没有。回来后泡了个热水澡,喝了碗姜汤,连个喷嚏都不曾打。”他说完,又鬼事神差的在后边儿加了一句:“都是我不好,还让你费心了。” 许致远的声音纯净温润,隐隐带着缱绻,郑晚儿听着,心跳似乎都快了一拍。 谁为你费心了!她一边吐槽,一边瞪了许致远一眼,道:“锅里的水都煮开了,还不把火熄了?” 这一眼,看在许致远眼里,却是娇俏可人。听她这样说,看了一眼锅里,果然里面的水都已经沸腾起来,他连忙提了个桶,一手拿了瓢,手忙脚乱的舀水。 这一着急,手里的动作就失了分寸,瓢里的水从高高的地方就往桶里倒,水花四溅,几滴水珠正好飞到了他的手背,顿时一阵疼痛感传来,许致远痛呼一声,手里的水瓢直直的掉进了桶里。 郑晚儿一看,连忙上前拉过他的手,只见被水滴溅到的地方瞬间红了,着急的道:“哎呀,咋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这可是刚烧开的水,烫到手上准得起水泡!而且烫伤最疼了。 她这里着急着,却半天没有听到许致远说话,奇怪的一抬头,许致远高出她一个头来,她的额头正好划过他的下巴,少年已经长了短短的胡茬儿,扎在额头上麻麻痒痒的。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站直了身子,眼前只能看见他的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顺着嘴巴往上看,高挺的鼻梁上头,是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致远,水咋还没烧……好?”郑杨一只脚刚踏进厨房,就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爹让我来……来看看,等着用呢,你赶……赶紧提过来。”说着急急忙忙的就想走。 第一百零八章:杀猪饭(二) 被他这一打断,郑晚儿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还抓着许致远的手,而且两人的距离也挨得太近了!郑杨那反应,该不会觉得自己在吃许致远的豆腐吧! 她悄悄退开两步,松开抓着许致远的手,内心慌乱,面上却一派镇定,叫道:“哥,水烧好了,你提过去吧!” “啊?哦……好。”郑杨目不斜视的走进来,却发现一旁的好友悄悄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他来的不是时候。 郑晚儿假装不经意的道:“哎呀,哥,还是你做事稳妥。刚才致远哥去舀水,还把手给烫到了,我一看,红了一大片!你等会儿可要小心点儿啊!” 许致远看向她的眼神就带了些哀怨,为了撇清楚关系,竟然还要说自己不靠谱。 郑杨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光切的对许致远道:“赶紧去用冷水冲冲,不然等会儿准得起水泡!” “是呀是呀,致远哥你赶紧用冷水冲冲,我跟我哥一块儿出去帮忙了。”郑晚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无视他哀怨的目光,跟在郑杨身边一块儿走出厨房。 许致远还站在原地,手里还留着方才的触感。郑晚儿是做惯农活儿的,手里还有着细细的小茧子,甚至不如他的手那样细滑,不由得心里的怜惜更甚。 正思绪间,手背上又传来一阵痛痒,他抬起手一看,俊脸上浮现起一丝苦笑,还真的起水泡了! 不过又想起方才的画面,又觉得这一遭烫伤真值! 郑晚儿跟着哥哥去了院子里,杨氏跟致远娘还没有回来,她就在旁边帮着打下手,不过,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就搬着个凳子,坐在一旁发呆。 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刚才那一幕。许致远的心思,经过那日他冒雪回家其实自己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刚才那一眼对视,她几乎完全明白下来,许致远喜欢她! 而且,方才她心里的悸动也不是假的。 许致远的人品相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爹娘的性格,那也是没得说,以后相处也不会有负担。虽然有些家底,不过说到底,也是一个农家少年。 那又如何?自己不也是个乡下小丫头吗? 郑晚儿很实际,也从来没有什么不嫁人,在家里终老一生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使是在现代,这样也会受人非议,何况这里是古代,她只想安稳过一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出格。 既然要嫁人,那么许致远,还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心里对许致远也是喜欢的……毕竟,他真的太好看了吧! 郑晚儿突然使劲儿一拍额头,清醒一点!现在才十三岁呢,早的很!而且,以许致远的资质,考个功名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年纪又小,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改变心意? 还是顺其自然吧。 郑晚儿想通了这件事,心里又通透起来。等许致远从厨房里出来,甚至还直接迎上他的目光,甜甜一笑道:“致远哥,你没事儿了吧?” 许致远心里的那点小欢喜突然又摇摇欲坠,明明刚才他也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眼神,可是为啥现在又这么坦荡的样子?小姑娘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不应该很羞涩吗! 少年心里患得患失,又郁闷了。 忙碌了一下午,总算把两头猪都收拾干净。致远娘跟杨氏一回来,就立马钻进了厨房,她们得赶紧做饭,趁着新鲜,好好吃一顿。因着是在许家,郑晚儿今天也不必掌勺子只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天将黑的时候,一桌热腾腾的杀猪菜端上了桌。什么酸菜白肉炖血肠、小炒猪肝、酱大骨……十个菜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桌。 饭菜做好,众人围着桌子坐了,郑棋看着面前这一大桌好吃的,惊叹道:“哇,是不是提前过年了!” 老虎这会儿正在一旁吃饭,致远娘用肉汤给它满满的泡了一碗米饭,里面还放了好些的猪肺跟猪肝。听见郑棋说话,高兴的汪汪两声,似乎也在表示认同一般。 致远娘笑眯眯的,道:“小五今天可得多吃一点儿,今儿的新鲜!” “嗯!” 黄屠夫自然也被留下来吃饭了,三个大男人凑到一起,免不了要喝点儿酒。 郑来田一拍脑袋,叫道:“哎哟,你说我这脑袋,咋就没想起打些酒过来?要不我这会儿回去装一坛子来。”说着就要起身。 许井文连忙拦住他:“你快坐下吧,给我拿了那么些,我一个人能喝多少?还剩可多呢!”他起身去把酒坛子搬来,给自己和那二人倒上。 黄屠夫早就听说郑来田家里在做酿酒的生意,不过他却是头一次喝到,免不了一番夸赞。 郑晚儿舀了一碗酸菜炖血肠,外头的肥肠脆脆的,里面包裹着的猪血又滑又嫩,她心里惊呼,简直太好吃了! 一边吃着,众人一边聊天。许家人口少,而且一下杀了两头猪,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黄屠夫正在问:“还是像往常那样,自己留一头,剩下一头卖了?” 乡下人家,大多都养了猪,不光是为了自己吃,还是一大很重要的进项。往往杀了猪,自家只留下一些,剩下的,都是卖给屠夫。而屠夫们,也都有着自己的销路…… 年节下,镇上跟府城里的人家,家家户户也是要买肉好准备过年的,可是他们住在城里,就是有地方养猪,那也没有东西喂,因此要吃肉大多都是买。屠夫们从村民手里收购的肉,拿到城里去卖,就是赚这里头的差价,往往还供不应求。 郑晚儿一听,自家正好要买肉,干脆就道:“许叔,要不你家剩下那头猪,就卖给我家吧。” 然后又对郑来田道:“爹,我想着,咱们家明年事儿多,家里种那么些麦子,等收的时候也要请人,另外,明年咱们家还得盖房子呢。这肉咱们存下来,做成腊肉,或是香肠,至少不用买菜了。” 郑来田一听,果然觉得闺女想得周到,当下就跟许井文说好,另一头猪留给他们家,至于银钱,就按市价给。 第一百零九章:除夕(一) 年节越来越近,过年的气氛愈发的浓郁。郑晚儿一家趁着无事,一家人一块儿去了趟镇上,采买过年的东西。 往年过年扣扣搜搜的,今年自家过,索性大方了一把,瓜子花生糖俱都齐备,加上米面,还有炮仗另一些杂七杂八的,装了满满一骡车。 郑晚儿还给胡掌柜一家也备了年礼,十斤山楂酒,泡了两月,这会儿已是好了,另外还有十斤的肉。 一家人都对此无异议,毕竟胡掌柜也帮了家里许多的忙。 胡掌柜这会儿最是忙碌,却也抽空下来见了他们,见还带了礼物过来,忙笑道:“巧了,我也准备了些东西,正说什么时候抽空去你家一趟,不过却一直闲不下来。这会儿正好,一并拿回去。等过年那会儿就闲下来了,我再上家里去喝酒。” 胡掌柜准备的回礼是两匹布,还有三套笔墨纸砚,俱都是上好的,能看出来是精心准备的。 礼尚往来的事,郑来田略微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没说几句话,却不断有伙计来找胡掌柜回话,看他实在是忙,也不好耽搁人家,匆匆约定了过年再聚,一家人就带着一车的东西,满载而归。 到了家,郑来田同妻儿一块儿把东西规整好,又想起来:“后天就过年了,这些天一直忙着,我看,明天咱们去岳父家一趟,送年礼过去。” 丈夫主动提起,杨氏心里高兴,便也坐下来一起商量:“我娘家也养了猪,我看,肉就不送了。就按原先说好的,再送十斤酒,还有米面各十斤,另外还有两包点心。” 郑来田听了,却道:“再加二十斤肉,岳父家有,那是他们的,咱们送的却是心意。酒也送二十斤,他们喝不了,还能拿来待客,也是有面子的。”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第二日把东西装上车,郑来田带着郑杨一块儿去了杨家。 杨氏母子三人留在家里,却没跟着一块儿过去。母女俩在家里做腊肉。 虽然这会儿天冷,东西也不易坏,不过考虑到年后那么多事,不如趁这会儿有空闲就做好。 从许家买的这头猪整整有二百四十斤,一分两半,一半就用来过年送礼待客,另一半全都做成了腊肉。另外下水跟猪头,还是卤好,收了起来,过年的时候吃。 忙碌了一天,等晚间郑来田父子俩回来,又带回了一车的东西,俱是些山里的干货,还有两只鸡。 郑来田乐呵呵的把鸡关进后院里。每次从岳父家回来,就没有空过手的时候。他对岳家大方,也是因为岳家对自己,那是真的没话说。两家来往,有时候表面上是东西,其实内里看重的更是那份心意。 这一天忙碌的过去,第二天也没有闲着。一家子一起开动,把家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又熬了浆糊,把对联贴上,从镇上买的红灯笼也挂在了屋檐底下跟大门口,院子顿时焕然一新。 郑来田贴完对联,背着手走到不远处买来准备盖院子的地上溜了一圈,心里满满都是满足和欢喜——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 年三十的清晨,一家人都早早的起了床,简单的吃了早饭,就都干劲十足的要准备年夜饭了。 老虎也仿佛感觉到了喜气,今日格外活泼,一直跟在郑棋身边。 郑棋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手里拿着炮仗放在墙根里,小心翼翼的点燃,然后一人一狗飞快的跑开躲起来,直到听到‘砰’得一声响,忙又兴高采烈的跑出来。 家里鸡鸭鱼肉具备,为着新鲜,都养的好好的,郑来田把这些都收拾好交给杨氏,杨氏提着去了厨房,里面郑杨正在灶下烧火,郑晚儿正在切着一会儿要用的配菜。 她准备好好操持一场,毕竟这是她来这儿的头一个春节,而且,郑家以前日子不好过,如今不同了,她也想好好的补一个年给他们。 东西都准备好了,郑晚儿就开始做菜。那日卤菜,她特意把猪肚留了下来,这会儿见鸡收拾好了,她先把鸡爪塞进鸡肚子里,然后整只下水煮出浮沫后又捞起,拿过一旁的猪肚,里面塞了些枸杞跟红枣,还有胡椒,接着再把鸡整只都塞进猪肚里,再拿过一旁的小竹签扎上口。 这样弄好了,直接丢进方才的鸡汤里,加了几片姜跟大葱好去腥。锅里的鸡汤慢慢的沸腾,郑晚儿又不断的把里面的浮沫捞出来,直到汤色清亮,这才盖上锅盖,小火慢慢的炖。 今天要做的菜多,两个灶台里都烧了火,架上了锅。一口锅里炖着汤,她把另一口锅也洗净了,手脚不停,开始做别的菜。 锅里的油烧热了,先把斩好的鸭子倒进去,等水份炒干,里面的油开始滋滋的冒,这才把葱姜蒜跟辣椒放进去翻炒一会儿,又放上盐调味,这道菜她不准备用水炖,直接倒入自家酿的酒,直到没过鸭肉。 郑杨见状,奇道:“这么多酒,怕是光吃菜就醉了。” 郑晚儿笑道:“不会的。” 炒鸭子用酒,除了为了去腥外,做出来的鸭子香得很。不光是鸭,其他的荤腥也可以用。而里面的酒精会随着蒸汽慢慢散发出来,留下来的只有香味儿。 等鸭子的汤收的差不多了,郑晚儿忙叫郑杨停了火,自己拿着锅铲先把鸭肉扒到一旁,拿过新鲜的鸭血直接倒进汤里,然后快速的翻炒两下,鸭肉裹了鸭血,变成了酱红色。这也是一道特色菜——血鸭。 炊烟袅袅,厨房里香气飘飘,一道一道的菜都出了锅,红烧肉、酱肘子、粉蒸肉…… 当然还有鱼,鱼是年夜饭里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象征着年年有余。 郑晚儿把糖醋鱼盛在盘子里,放到一旁。这才揭开炖着猪肚里的锅盖,里面的汤已经变成了奶白色,郑晚儿又丢了一些香菇、红枣进去,汤再滚过一次,放了盐调味,就能出锅了。 杨氏早就摆好了碗筷,这会儿忙把菜都端了上去,满满的摆了一桌。 郑棋带着老虎跑进来,兴奋的道:“娘,是不是可以开饭啦?” 年夜饭是最耗时间的,别看她们早早的酒开始准备,可直到做好,这都过了平日里的午饭时辰了,郑棋更是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的叫了。 杨氏笑道:“急什么?还不能吃!” 第一百一十章:除夕(二) 杨氏见小儿子果真是饿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批准吃饭,而是转身去了房里,拿出香火纸钱,在院子里设了一个香案。又去厨房里舀了一碗米饭,还有一碗方才煮好的一块四四方方的五花肉出来,摆在香案上,又把香火纸钱都点燃了,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今儿过年了,请祖宗们也来受些香火,保佑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郑晚儿洗了手出来,正好看见她娘在院子里供奉先人,心里不禁也起了一点愁绪。她默默的走过去,也拿了些黄纸烧了,又虔诚的上了一柱香,在心里默念道:“奶奶、爸、妈,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们可别担心我,瞧,现在可多人陪着我了……” 杨氏把手里最后一张黄纸烧完,拉了拉一旁的闺女,道:“好了,祖宗吃上饭了,咱们也吃饭去。” “诶!”郑晚儿收拾好心情,再抬眼时,又是一脸的笑意。 母女俩洗了手回到屋子里,郑来田拿着一封炮仗也出来了。这里的习俗,吃年夜饭之前,还得放一封炮仗,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 郑来田把炮仗放到地上,拿了一根香点燃引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充满了整个院子,郑棋也忘了饿了,在一旁高兴的跳来跳去。 郑晚儿捂着耳朵躲在哥哥身后,脸上满是欢喜的笑意。 这才是过年啊,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炮仗放完,郑来田大手一挥:“开饭!” 一家人齐聚桌前,今天是好日子,郑晚儿把山楂酒也拿了出来,果酒度数较低,她给家人都倒了一杯,除了郑棋。 他嘟着嘴看着姐姐,哀怨的道:“姐……我喝啥呀?” “小孩子可不能喝酒。”她理直气壮的道,完全忘了自己如今也才十三岁。她拿起郑棋面前的碗,给他装了一辈子的汤。然后又举起自己手里的杯子,笑道:“新的一年,祝我们万事顺意!” 家人们也都站起来,举起手里的杯子,碰了个杯,齐道:“万事顺意,干杯!”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刚坐下,就听到隔壁的许家也传来了炮仗声,接着,炮仗声越来越多,那声音有远有近,热闹的炮仗声为这个宁静的小山村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 杨氏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和家人们高兴的脸庞,只觉得多年来,再没有一个年,过得像今年这样舒心了。 此刻的郑王氏却很是闹心。 她紧绷着一张脸盘腿坐在炕上,脸黑的似乎就要滴下水来。外面传来的炮仗声更是让她心烦意乱——那是代表年夜饭的开始,可是她们院子里,却还是冷锅冷灶的! 田氏从外面推门进来,就见郑王氏怒气冲冲的朝她看来。她缩了缩肩膀,不过仍是壮着胆子道:“娘,咱们年夜饭做点儿啥?” 郑王氏正有火没处发,闻言直接竖起眉毛,骂道:“吃啥?家里什么也没有,过个屁的年!” 田氏心里也委屈极了,从前有杨氏在前头顶着,又有郑来福的面子在这里,郑王氏从来也没有这样骂过她。自从分了家,杨氏不在跟前儿了,郑王氏自然不可能朝儿子跟孙子发脾气,她就成了那个受气桶。 不过,也不能不吃饭了吧? 等郑王氏骂完,田氏又道:“娘,眼看着都这会儿了,大哥家里要送东西来的话,早就送了。这样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刚才来福还催我做饭,说都要饿死了。” 郑王氏听了,又在心里把郑来田骂了八百遍。 要说这是闹的哪一出?还得从那日杀猪说起。 郑王氏为了不把原先说好的猪肉分给郑来田一家,故意闹了一通,郑来田果然就走了。她原本还担心郑晚儿这个不省事儿的死丫头会上门儿来闹,没想到却安静得很。 这样一来,她心里更是得意洋洋,深觉自己摸到了郑来田一家的七寸——只要你要脸,还想要个好名声,就得高高的把她供起来!否则,光是不孝这一条,就能让别人戳你们一家子的脊梁骨! 她原本想留下五十斤猪肉用来过年,不过在听到郑来田家买了一整头猪后,又改变了主意,赶忙让田氏去找黄屠夫,要把猪肉全都卖了。 田氏不解的问道:“娘,咱们不留些过年吃吗?” 郑王氏翻了个白眼儿,往常觉得这个媳妇儿还行,咋脑子就是不会转弯儿呢?她道:“你懂什么?来田家买了那么些猪肉,自己能吃完?他娘还在这里坐着呢,不得孝敬一点儿?再说了,他们分家出去过了,也得往我这里送年礼。” 田氏恍然大悟,这样一来,自家的肉都卖了银子,就等郑来田家送肉过来就是。忙又拍郑王氏的马屁:“还是娘想的周到,我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说完,忙就照着郑王氏的意思,找来了黄屠夫,把家里的肉都卖了出去。除去这些天里吃了的,还卖得了六两三钱银子。 郑王氏喜笑颜开的把银子收起来,就等着郑来田一家来给她送年礼。可眼看着大年三十就要到了,郑来田却一直没来。 她有些坐不住了,忙让田氏出去打听,田氏回来,关起门一脸八卦的道:“今儿听说大哥带着杨子,往榆树村儿去了,想是去给杨家送年礼。好家伙,那肉啊米啊的,装了满满一车子!” 郑王氏一听,心头火就起来了,正要发脾气,看了一眼田氏,又按捺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他岳家远些,可能怕耽误了时间,就先去那儿了,急啥?回头就来咱们这儿了。我是他亲娘,少了谁的也不会少我的!” 田氏偷摸翻了个白眼儿,你不急,还叫我去打听啥? 郑王氏又耐着性子等着,谁知等到了大年三十,也没有见郑来田露面。 郑王氏越想越生气,胸口里好似有一团气,到处横冲直撞的,太阳穴也突突直跳。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郑来田叫过来,骂他个狗血淋头!还有杨氏跟郑晚儿,一定是这两个下贱胚子撺掇的儿子跟她离了心! 田氏见她咬牙切齿的,略一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她此时却无心安慰她,外面的炮仗声不断的传来,家家户户都吃上了年夜饭,唯有自家,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有这生气的功夫,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她又问了一遍:“娘?我去做饭吧,不然恐怕等会儿孩儿他爹得发脾气了。” 郑王氏一听,到底还是心疼小儿子,可是心里火气正旺,劈头盖脸的就骂道:“做个饭还一天到晚的问我,我儿娶你回来是干什么吃的?前儿不是买了条鱼吗?就做鱼!” 想了想,今天好歹是过年,又心疼的道:“再杀只鸡!” 田氏唯唯诺诺的应了,转身的时候,眼底却划过一丝恨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守岁(一) 除夕最重要的活动,除了年夜饭,就是守岁了。一家老小熬年守岁,迎接新年的到来。 前世的郑晚儿除夕都是伴着央视的春晚度过,不过现在显然没有电视机。她琢磨了半响,翻出了一大摞写过字不用了的纸,裁成形状一致的长方形纸片,三四张叠起来,中间用浆糊黏上,最上面黏着一张空白的纸片,拿木炭在上次边儿写上“j、q、k……”摊在一旁边晾边做。 直至做够了五十四张,一副简易版的‘扑克牌’就诞生了。 杨氏洗了两颗白菜,剁碎了和着肉馅儿一块儿调成饺子馅,等饺子包完,天色也黑了下来。 年夜饭吃得晚,都还不饿,杨氏把饺子端到厨房盖好,打算晚些时候饿了再煮饺子吃。 郑晚儿先点上灯,把堂屋里照得亮堂堂的,这就是‘燃灯照岁’,这夜要守着岁火不让它熄灭,象征着把瘟疫邪祟都照跑赶走,来年便会健康如意。 点了灯,她又拿了好些瓜子果子放在炕桌上,杨氏也忙完了,一家人都上了炕,围着炕桌坐着喝茶吃果子。只剩老虎自己蹲在地上,急得汪汪直叫。 郑棋爬过去看了一眼,转身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氏:“娘,让老虎也上来吧。今天可是除夕!老虎也是我们家的‘人’,也要团圆。” 杨氏本就心软,不过还是道:“它那爪子脏得,上来可不是要踩脏被褥?” 郑晚儿闻言,笑眯眯的下了炕,找了一块破布打湿了,又回到堂屋,抓着老虎把它四个小爪子都擦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把它放到炕上。 老虎一挨上炕,先兴奋的在炕上跑了两圈儿,又回到郑棋身边,兴奋的扑到他身上,伸了舌头要去舔他的脸。仿佛知道是他说情,自己才能上炕一般。 郑棋被它逗得咯咯直笑,一边推它:“老虎,别闹,你再闹,就把你丢下去!” 郑晚儿放下给老虎擦脚的破布,又回炕上坐了,一家人现在才算是整整齐齐了。 一家人笑闹着,夜渐渐的深了,都有了些睡意,可是守岁这才算刚刚开始呢! 郑晚儿眼睛一转,拿出了自己‘精心制作’的扑克牌,笑道:“干坐着多没趣儿?咱们来玩些好玩的!” 一听有得晚,郑棋眼睛就亮了,他下午就看见姐姐在折腾这些东西,忙问道:“姐,这些纸片要咋玩?” 其余几人也饶有兴致的看向她,等着她来讲解。 郑晚儿笑眯眯的道:“斗地主。” “斗地主?” 她见大家一脸的疑惑,也不着急,把手里的牌按大小顺序依次排开,一一教他们认牌,然后又详细的讲解了斗地主的游戏规则。 扑克牌本来就是老少皆宜的娱乐,接受起来也不难,郑杨兄弟人小,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只听她说了一遍,就都点头表示会了。 郑来田跟杨氏虽然也兴致勃勃,不过却没有太明白。 “爹,娘,那我们先玩一次,你们看几遍也就会了。”郑晚儿笑道。 “成!我们在旁边看看。” 郑棋早就跃跃欲试了,连连催促着开始。 郑晚儿先洗了一下牌,然后抽出一张作为地主牌后,便开始发牌。 第一回合,郑杨很‘荣幸’的获得了地主的身份。郑晚儿超弟弟挤挤眼睛,道:“小五,咱们俩是一边儿的,你可得加油,把哥哥这个地主‘斗’倒!” “放心吧姐,我不会手下留情的。”郑棋兴奋的脸红红的。 郑杨看了看自己的牌,很保守的先打出了一张三,最小的一张牌。 郑晚儿飞快的接上:“四。” 郑棋从手里抓出一张牌,使劲儿的丢在桌子上,一边兴奋的叫道:“大王!” 郑晚儿一看,急道:“小五,这会儿才刚刚开始呢,咋就把大牌出了呢?” 郑棋惊慌道:“姐,你不是说要压他的牌嘛!” “可是你这会儿出了,他后边儿要是有大牌,咱俩不就要不起了嘛……”郑晚儿扶额,她突然觉得这个队友有些不靠谱。 郑杨等弟弟妹妹斗完嘴,这才笑眯眯的道:“要不起,小五出吧。” 郑棋纠结半天,一边从手里也抽出一张三,放在桌上,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哥哥。 郑杨眼睛一亮,丢出一张大王,手里丢出一摞的牌:“小王!” 大王都出了,郑晚儿自然要不起,只得让郑杨继续出。 郑杨眼睛一亮,一气呵成的丢下一摞的牌,叫道:“顺子!” 郑晚儿摊开一看,果然从4到a一张牌也不少,她偷眼瞧了一下郑杨手里的牌,只剩下7张牌了,知道大势已去,再不甘心,也只得让郑杨继续出。 郑杨想了想,丢出一对10,郑晚儿一看,貌似还有机会,忙丢出来一对a,心想,这下你没有能压过得了吧? 谁知郑杨手气就是好,直接丢了4个2,炸弹!他看了眼弟妹挫败的脸色,得意的道:“报单咯。” 郑晚儿脸上表情精彩至极,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她无力的垂下了头。 郑棋急得抓耳挠腮的,可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郑杨又丢下一张四,他手里的牌就已经出完了。 斗地主第一局,‘地主’胜。 想起刚开始自己放下的豪言壮语,郑晚儿颇有些讪讪的。 郑来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兴致勃勃的建议道:“我看,这输了的得有个惩罚才是。” 郑棋一听,眼睛骨碌碌的转,兴奋道:“我有个好主意,赢的人就在输的人脸上画乌龟!”他仿佛已经忘了刚刚自己输了的事儿。 “这个好。”杨氏见儿女们玩得开心,心里也乐呵,忙穿了鞋子下炕,道:“我去拿几块木炭过来,好让你们一会儿用。”木炭最是好用,在脸上划一道,保管变成小花猫。 等杨氏拿过木炭来,堂屋里早就开始了战局。郑杨学得快极了,打了两把就已融会贯通,而且手气几好,几把下来,他脸上画的道儿最少。郑晚儿有前世的底子在,也不算输的很惨。 唯有郑棋,当地主也是输,当农民也是输,脸上这里一道,那里一道,早就变成了小花猫。 他输急了,转头对郑来田撒娇,指着自己的小花脸,‘控诉’道:“爹,您看他们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守岁(二) 郑来田看了几把,也就学会了,看儿女们玩的有意思,早就在一旁跃跃欲试,这会儿见小儿子求援,一撸袖子,豪气万丈的道:“我来,小五,看爹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郑晚儿见他要加入战局,忙用手肘碰了碰坐在旁边的郑杨,狡黠的朝他使了使眼色,郑杨心领神会,兄妹俩瞬间达成了默契。 结果几局下来,郑来田不但没有帮小儿子找回场子,自己还节节败退,郑棋在一旁看着着急得不得了,可是也毫无办法。 郑晚儿手里拿着木炭,不怀好意的笑道:“爹,放心吧,我帮您画得好看一些。”话是这么说,手下却没有留情。先是在郑来田眼睛上画出了国宝同款黑眼圈,还不算完,又给他画上了两笔八字胡,末尾还打着圈圈。 杨氏一看他这滑稽的模样,‘哎哟’一声,就指着他爆发出一阵笑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就连‘同盟’郑棋,也笑得很大声,甚至还捂着肚子倒在炕上打了个滚儿,更别提罪魁祸首郑晚儿、还有帮凶郑杨了。 一时间,笑声充满了整个院子,在静谧的夜晚传出去老远。 隔壁许家吃过年夜饭,这会儿也聚在一起守岁,炕桌上也摆满了吃食。不同于郑家那边的热闹,他们这边稍显安静。 许井文夫妇两人随意的聊着天,许致远手里捧着一本游记看着,打发时间。原本就隔了一道院墙,而且夜晚安静,都听到了从隔壁院儿里传来的一阵阵欢笑声。 许井文听在耳朵里,却不由的有些羡慕。孩子多虽然也累一些,可是家里也热闹不是?不过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怕惹妻子难过。 早年怀许致远的时候,胎像不好,伤了身子,这才导致这么些年只有一个孩子。 致远娘却奇道:“这声响,听着倒像在玩耍?什么输了赢了的,玩得这样热闹。” 说完,她看了眼自家儿子,只见他手里捧着本书,心思却明显不在这上头。她微微一笑,故意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唉,在家坐着多无趣,要不咱们也过去凑个热闹?” 许致远微微动了动,飞快的撇了自家娘亲一眼,又重新回到手里的书本中。 许井文却有些犹豫:“这……人家一家子过节,咱们过去,会不会显得不大好。” 致远娘轻轻一拍他:“咱们两家还有啥外道的?偏你讲客气。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跟儿子两人去了。” 许井文无奈的道:“你看你……我说我不去了么?” “那就赶紧起来穿鞋。”致远娘就坐在炕边儿,自己先就麻溜的穿了鞋下炕,又道:“上次晚儿娘过来的时候,说咱们家的花茶好喝,我去给她装一些过去。你们俩赶紧,磨磨蹭蹭的。” 许井文叹了口气,对许致远道:“致远,先别看了,等会你娘回来见咱俩还在炕上,又得念叨。” 许致远应了一声,这才放下书,不动声色的下了炕穿鞋,那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等致远娘装好茶叶,这才锁上门,一家人到了隔壁,致远娘听见里面还是那样热闹,生怕里面的人听不着敲门声,把院门拍的砰砰响:“晚儿娘?晚儿!快来开门,你许婶儿过来啦。” 杨氏正好出来解手,听见有人敲门,忙应声道:“来啦。” 致远娘听见有人应声,停了手,等里面的门一打开,见是杨氏,平日里整洁得不行的一个人,今儿脸上竟然带了几道黑,忙笑道:“你脸上这是不小心沾上灰了?” 杨氏见了他们,也惊喜得很,忙请他们进来,重新把门栓好,一边引着他们往屋里走,一边道:“啥灰呀,给我家那几个画的。晚儿说坐着也没事儿,琢磨了一个新游戏,叫啥斗地主?输了就往脸上画乌龟,我玩了两把,就没有赢的时候,光让他们画了。” 站在院子里,就又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闹声,郑晚儿大声的冲外边儿喊:“娘,您快来呀,我爹又输了,这回让您画,报刚才他画您的仇!” 郑来田叫道:“闺女你这可不行,咋光帮着你娘来整你爹呢?” 杨氏笑着摇摇头,带着几人进了屋,道:“你们看看谁来了?” 那边炕上郑晚儿几人齐刷刷的一转头,露出几张黑乎乎的同款大花脸。许家夫妻两个一齐噗嗤一声乐出了声,许井文更是对着郑来田揶揄道:“挖煤的脸都没你这么黑呀!” 就连许致远也没蹭住,特别是看见郑晚儿那白嫩的脸上画得跟花猫似的,额头上写了一个‘王’字,一个眼睛上被画了黑乎乎的一圈,嘴巴上还被画了一圈粗粗的络腮胡,见有人进来,小口微张,一脸诧异的表情。 简直太逗了!他一时间竟然笑得停不下来。 郑晚儿回过神来,讪讪的放下想要去画郑来田的手,同许家夫妇打了招呼,见一旁的许致远还在笑,咬着牙叫道:“致远哥……” 许致远听出她口里威胁的意味,忙止住笑声,咳嗽两声,刚想要说话,却到底没忍住,又低声笑了起来。 致远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对郑晚儿笑道:“在隔壁就听见你们这边的笑声,许婶儿也过来凑个热闹。” 郑晚儿忙热情的道:“许婶儿、许叔,快到炕上坐,我去拿碗给你们倒茶。” 说着,就自己下炕,去厨房拿了三个茶碗过来,给他们倒上茶。又拿了桶装了些热水,让家里几人都拿了帕子洗干净脸,一番忙乱,这才又都上炕坐好。好在炕足够大,坐这么些人也绰绰有余。 老虎也爱凑热闹,见人多了,更是高兴起来,在炕上兴奋的蹦哒来蹦哒去。 许致远见它比刚来那会儿整整大了一圈,对郑晚儿笑道:“看来你养得很好。” 郑晚儿道:“哪儿是我养得好?它就跟只小猪似的,吃的贼多,还不挑食。” 致远娘喝了一口茶,又兴致勃勃的问道:“晚儿,听你娘说,刚才你们在玩什么……斗地主,听着怪有意思的,你也教教婶子咋玩?” 第一百一十三章:新年快乐 郑晚儿听了,把方才收拾好的‘扑克牌’又拿出来,把玩法规则又重新讲了一遍,然后道:“其实挺简单,你们在旁边看两遍,就会了。” 致远娘点点头,道:“那我看看。” 她一推旁边的许致远,道:“要不,你跟晚儿玩两把,等会会了,你再教我。” 许致远听了一遍,也觉得不难,便点头应下。 郑棋刚才输惨了,这会儿一见有个新手,顿时底气十足,促狭的叫道:“致远哥,输了可是要在脸上画王八的,等会你可不许耍赖?” “自然不会耍赖。” 郑棋见他那自信的模样,自己又不敢上阵了,忙把自家哥哥推出来,还悄悄附耳上去对郑杨道:“哥,你可得加油,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郑杨轻笑一声,他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既说定了,郑晚儿就洗牌,然后又按照从左至右的顺序把牌发下去。巧的很,许致远这个新手成为了这一局的地主。 地主牌掀开一看,小得很,分别是3、5、j。许致远不知者不畏,十分爽快的要下了。 他学着郑晚儿的样子,把手里的牌摆成扇形,又无师自通的把牌都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好,然后缓缓打出一张……3。 坐在他下手的是郑杨,他早就已经熟练了,不假思索的先把自己最小的牌打出来。 郑晚儿见他哥出了一张8,看了眼自己的牌,便大致心里有数了,自己手里的牌也都不小,看情况,郑杨手里的也不错,这一局许致远大概率是要输了。 果然打到最后,郑杨手里最后一张牌出来,许致远还剩下五张。 郑晚儿手里虽然还有厚厚一叠,不过谁让许致远是那个地主呢?她可以和哥哥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了! 许致远输了,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接受‘惩罚’。 郑杨手里拿过木炭,对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还是决定朝最好笑的地方下手——绕着许致远的左眼画了一个圈。 轮到郑晚儿,她早就想好要画哪里了,接过郑杨手里的木炭,就要下手。不过,她跟许致远中间隔了个郑杨,她只好撑着桌子,把身子探过去,这才能够得到。然后慢慢的,在他的嘴唇上方,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胡子。 许致远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面前凑近的俏脸,心里却忍不住砰砰直跳。眼前的少女清丽白皙,巧笑嫣然,眸光里带着俏皮的笑意。木炭用了多时,已经有些小了,随着她的动作,手指难免不小心碰到脸颊,一下一下的,心里的琴弦也随之一颤一颤。 待她画好,又退了回去,许致远有些怅然若失。 郑晚儿看了看他黑黑的鼻头,忍住笑意,手里又飞快的开始洗牌。 几局下来,许致远连连失利,只要是跟郑晚儿阵营不同,那么必定要输。 郑晚儿在心里吐槽——看起来挺聪明个人,原来是个游戏黑洞!一边却又毫不手软,拿过木炭给他画花脸。 别说,这么凑近一看,许致远这皮肤简直又白又嫩,连个毛孔都看不见!而且睫毛也太长了吧,这个睫毛精!她简直都要嫉妒了。 许井文在一旁,看儿子竟然又输了,一张脸上都要没地方画了。平日里啥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怎么今儿就这么傻?他在一旁都看得着急! 他嫌弃的一推儿子,道:“你这个玩儿得不行,看你爹我的!” 看样子也要亲自上阵。 许致远眨眨眼睛,有些委屈——要输的不露痕迹,也是要技术的好不好? 不过老爹发话,他只好默默的退到一边。 致远娘在一旁悄悄的对着丈夫翻了个白眼儿,这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四六不懂的…… 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一副‘扑克牌’可算是带来了不少乐子。许井文加入,几人打了两局,最后郑来田跟致远娘也看得摩拳擦掌的,郑晚儿便同郑杨一块儿退下来,让他们三人去玩。 这下一停,但是觉着有些饿了。郑晚儿悄悄的下了炕,叫上杨氏一块儿,母女俩到了厨房升起火来,把原先包好的饺子蒸了一笼屉。 郑晚儿又捣了些蒜末装在碗里,倒上醋,调了碗蘸料。 待饺子蒸好,端到了堂屋。那几个人刚好打完一把,杨氏叫道:“快收一收,先吃些饺子。玩了这大半夜,难道肚子就不饿?” 郑来田闻言,赶紧把炕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到一边,笑道:“还真有些饿了。” 母女俩把饺子端上桌,摆好碗筷,这才又上了炕。 这才蒸了个饺子的功夫,打牌这三人就已经成了个大花脸,杨氏看了一圈,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过了个年,两家人都成了花猫。” 致远娘笑道:“别说,还是晚儿丫头脑子好使,想出这个玩意儿玩的还挺上瘾,越打越精神。” 许致远夹起一个饺子,蘸了醋汁子吃了,皮薄馅儿大,入口鲜嫩多汁,他笑道:“不仅脑子好使,做饭也好吃,这饺子太香了……” 郑晚儿轻笑道:“多谢夸奖,不过,我下午就忙着做‘扑克牌’来着,这饺子是我娘包的。”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许致远立马又面不改色的改口:“大娘手艺好,怪不得晚儿做饭这样好吃,原来都是跟您学的。” 郑杨闻言,夹饺子的手一抖……他怎么没发现原来许致远脸皮这么厚? 众人填饱了肚子,这困劲儿就上来了,不过因着守岁,都还强撑着,围坐在一起聊着天。郑棋人小,玩闹了大半夜,就有些撑不住,趴在一旁睡着了。 郑晚儿怕他着凉,拿过一床小被子给他盖上。 这时,外面传来打更的梆子声,这会儿已到寅初时分,夜与日的交替之际,严格说来,这会儿就到新的一年了。 郑晚儿给弟弟盖好被子,一回过头,就见许致远正含笑望着她。 她勾起嘴角,轻声道:“新年快乐。” 少年笑意更盛,眼眸里仿佛装进了漫天星河,流光溢彩。 “新年快乐。” 第一百一十四章:双向暗恋? 寅时一到,代表着守岁的结束,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明日是初一,总不能在被子里闷头睡一天,得抓紧这会儿的时间睡一觉。 许家人告辞回去了,郑晚儿一家洗净了脸,就都各自回房睡了。 郑晚儿把自己裹进温暖的被褥里,小脸儿也埋在被子里,嘴角一直抑制不住的向上高高翘起,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雀跃。 想起方才许致远那一笑,不由得犯起了花痴——简直好看到犯规!!!她激动的两脚乱蹬。 他们这是在谈恋爱么?唔,好像也不算。 她翻了个身,用手枕着脸。这也没表白呀,算个甚恋爱?最多,算是双向暗恋。她越想,心里越是欢喜,四周仿佛都冒起了粉红泡泡。 等等。 她突然又僵直了身子。许致远过了年,也才16岁,而她前世毕业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这样说起来,她现在这是在对一个弟弟犯花痴吗!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现在的自己,也才刚好14岁呢! 郑晚儿想到这里,立马又心安理得了起来。她甜甜的想着,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渐渐朦胧起来,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年初一早晨,郑家众人都比平日里起床的时辰晚了些。好在因着昨晚家家户户都守岁,便是拜年也没有来这么早的。 郑晚儿穿戴一新,推开房门,见堂屋的门早就开了,一进去,发现家人早已都起来了,自己竟然是起得最晚的那个。 郑家其他人身上也俱是穿着新做的袄子,都是前些日子闲下来的时候,杨氏特意赶工做出来的。新年新气象,一家子都欢欢喜喜的。 郑棋更是穿着大红色的袄子,大红色的袄裤,扎了一个冲天辫。自从分家后,家里伙食也好了,他早就被郑晚儿投喂得白白胖胖的,活像画里走下来的小童子。 见姐姐终于起床了,他忙跑过去拉着姐姐的手,高兴道:“姐,你咋才起来?快,咱们一起跟爹娘拜年,要红包!” 古代的拜年,那可不是一句恭喜发财就能搞定的,得实实在在的磕头。不过好在,也只需对自家亲长才用行此大礼。 郑来田夫妻俩早就在上首坐好,乐呵呵的等着孩子们拜年。郑晚儿任由弟弟拉过去,郑杨也走了过来,兄妹三个整齐的站成一排,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一个头,嘴里还说着吉祥话:“给爹、娘拜年,恭祝新禧,吉祥如意。” 郑晚儿磕完头,还俏皮的伸出双手,举过头顶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杨氏被她逗得合不拢嘴,从怀里掏出三个红封,一人发了一个,嘴里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郑晚儿笑嘻嘻的收了红包,却还没有动作,又转向郑来田,道:“爹的红包还没给呢。” “好一个财迷。”郑来田哈哈大笑,也拿出三个红封分了。 拜过年了,杨氏便去了厨房,把昨天剩下的饺子都蒸熟了,这就算是今天的早饭。 一边吃饭,郑来田说了今日的安排。 “等会儿趁着还早,咱们一家子一块儿,去给娘拜年。吃饭……就不在那儿吃了,咱们还是回来自个儿吃。” 郑晚儿悄悄撇了撇嘴。郑王氏的怀柔政策没有维持几天,自从郑来田拒绝了郑来福来自己家里帮着酿酒的时候,大约就算是撕破脸了。再加上上次去要猪肉,郑王氏更是破罐子破摔,为了不分给他们家猪肉,竟然还不要脸面的撒泼打滚…… 又加上年礼这事儿,她恐怕早就气狠了,还想让她留吃饭?那是想都不要想。 郑晚儿不太想去,她倒是不怕郑王氏骂人,只是这大年初一的,她也怕晦气。不过也没有办法,哪怕分家了,给长辈拜年,也是头等的大事。 杨氏自然也是不能不去,自从分家以后,有意无意的,她几乎再没有踏入过郑家老院的门,郑王氏也从不过来。上次婆媳两个见面,还是郑家搬家后请客吃饭。这会儿听说要过去,想起从前那些事,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过这也是避无可避的,吃过早饭,杨氏把早就准备好的槽子糕提了一盒,郑来田想了想,又加了两斤山楂酒。 锁上门,一家人便都一起往郑家老院去了。 此时已有不少乡亲们也出门拜年,大家见了面,俱都是喜气洋洋的互道一声新年好。因着一年来,郑晚儿家又是办地瓜作坊,又是捐钱给学馆,村儿里人都受益不少,有人遇到了,都要同郑来田攀谈几句。这样一来,一段不长的路倒是还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郑晚儿觉得刚出门没一会儿,脸都要笑僵了,这才好不容易的到了郑家老院。 院子的大门外只简单的在门的两边贴了一副对联,他们推开门进去,院子里倒是整洁,毕竟郑王氏也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不过打扫院子这样的活儿,自然不可能是她老人家亲自动手,都是交代给儿媳去做,从前一直都是杨氏带着郑晚儿打扫,现在嘛…… 田氏洗完碗,撩开厨房的帘子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家人站在院门口。跟从前的寒酸样不同了,如今这几人身上俱都穿着崭新的棉袄。特别是杨氏,脸上再也没有以前的愁苦,反而散发出一种恬然自得,显然是过得十分的舒心。 这一切刺痛了田氏的眼睛,她不自觉的把自己长满冻疮的手藏进袖子里,然后高声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哥跟大嫂。特别是大嫂,可真是稀客,这分家以后,可是头一次上这院子里来吧?” 话里的讥讽过于明显,郑晚儿冷冷的看过去,见田氏眼睛直直的盯着杨氏,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酸意,略一想,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新年伊始,她可不想为着一个田氏破坏自己的心情,郑家其他人也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淡淡的同她打了个招呼,径直往上房堂屋去了。 今天是初一,免不了有要来拜年的,也不好就在卧房里,看着有些不像。郑家老院堂屋的炕也烧得热热的,郑王氏此时盘着腿坐在炕上。她年纪大了,来拜年的又都是小辈,只在炕上坐着等着人来道恭喜就是,也无需迎来送往的。 这会儿听见外头传来走路的声音,想必是拜年的过来了。郑王氏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脸上挂上慈祥的笑容,看向门口。 待看到来人,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下去了,嘴角也向下撇着,转开了头,摆出一副不屑用正眼瞧他们的样子。 好家伙,这种又快又专业的变脸绝活,不去海底捞门口搞表演真是可惜了! 郑晚儿把她一系列的表情尽收眼底,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第一百一十五章:煽风点火(一) 郑来田知道郑王氏的脾气,自然也知道她这会儿摆出这副脸色是为了什么,不过他通过上次那些事情,好像真的想通了似的,这会儿见她这样的态度,心里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惶恐不安。 他就好像没看见似的,面上还是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对郑王氏道:“娘,我们过来给您拜年了。” 郑王氏看见他,前些日子积攒着的怒火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咬着牙看着郑来田,冷笑道:“你倒是还记着你有个娘呢?” 郑来田仍然一脸笑意,道:“瞧您说的,今儿是大年初一,我们一家人过来给您老拜年。” 说着,招手叫过来跟在后面的杨氏跟孩子们,他跟妻子并排着,三个孩子就跟在后头,一齐朝炕上的郑王氏下跪叩首,嘴里还说着吉祥话:“给娘拜年,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老人会给来拜年的孩子们发红包,然后再让他们起来。 不过在郑晚儿的记忆里,从前十几年,何曾从郑王氏这里得到过红包?因此心里根本就不期待。 她跪在地上,却迟迟不见郑王氏叫起。方才那一阵恭贺的声音过后,屋里仿佛就静止了,落针可闻。 郑王氏耷拉着眼皮,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下面跪了一地拜年的子孙们。 地上又冷又硬,膝盖传来一阵冰凉。郑晚儿咬咬牙,这老太太,磋磨人的主意倒是不少。不过可惜,她可不是从前那个郑晚儿可。 她面上浮起一阵笑意,直起身子,最先站起身,顺手把旁边的郑杨跟郑棋拉起来,又去扶郑来田夫妇,嘴里一边道:“哎哟,爹,前两天您还说膝盖疼,地上这样凉,赶紧起来。把您跪坏了,我奶可不得心疼?” 又是这个死丫头!郑王氏阴冷的看了一眼郑晚儿,又死死盯着郑来田冷笑道:“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这话绝对不是夸赞。 郑来田却好像没有听出来似的,面上还是乐呵呵的,点头道:“晚儿确实是个好的。” 郑王氏差点被气了个倒仰。 杨氏怯生生的上前,把手里提着的槽子糕放在郑王氏身旁的炕桌上,低声道:“娘,给您带了一盒槽子糕,还有两斤山楂酒。” 郑来田也赶紧把手里提着的酒拿过去。 就带这么点东西?怕是连送给杨家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郑王氏撇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心火骤起,正要说话,却见门口帘子撩起,刚才不知道去哪里了的郑来福,带着几个儿子过来了,田氏也跟在身后。 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面子情还是要做的,各自打过招呼,田氏眼睛骨碌碌一转,忙推了自家几个孩子一把,用屋里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愣着干嘛?快去给你大伯和大伯娘拜年,今儿可是过年呢,拜年有大红包拿。” 郑树最先反应过来,忙就带着两个弟弟给郑来田夫妇磕头拜年。 不管大人之间怎么样,对待几个子侄,郑来田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封一人给了一个,嘴里还说着一些长辈对晚辈祝福的话。 田氏看了一眼,那红封似乎有些重量,心里这才满意。 郑晚儿看见田氏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故意道:“哥,小五,咱们也得给二叔拜年,拿个红包吧?” 田氏一听,她何曾准备了红包?况且,就是有,她也不会舍得给。听了郑晚儿的话,忙道:“都是一家子,没有那么多礼数,再说了,我们家哪有那个闲钱发红包,你家现在可是大财主了,也不会稀罕这几个钱。” 郑来福还是那副阴沉的模样,从打过招呼后就坐在一旁,这会儿也讥笑道:“是啊,哪儿有大哥阔气,到处撒钱。” 郑晚儿瞧他们这一副‘我穷我有理’的模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也懒得与她分辨。新年头一天,她不想惹晦气。 可是偏偏田氏不肯消停,她早就注意到炕桌上放着的东西,故作惊讶的道:“哎呀,这是大哥家孝敬给娘的东西?大嫂,不是我说你,你这做得也太不像话了。” “上次我听那个谁说你给娘家送年礼,好家伙,堆了满满一车子……虽然娘家是你亲爹娘,可咱们娘也还在这坐着呢,这不是大哥的亲娘?” “你当家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儿,给自己个儿娘家送那样多,这边就这么两样。不是我说嘴,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 郑王氏原本就生气,田氏这话瞬间像点燃了引线,怒气值到了最高点。而且,她越想越觉得田氏说得有道理。 郑来田的性格,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从小就软弱老实,最要一个孝顺的名声。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怎么一分家,就敢忤逆起自己了?肯定是杨氏跟郑晚儿在中间挑唆的! 她心里有些忌惮郑晚儿,可是杨氏却是她拿捏惯了的,当下再也憋不住火,朝她骂道:“你个烂了心肝的,嫁到了我家,还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往娘家扒拉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哄得我儿跟我离了心,挣下的这些家当,就全搬你娘家去。那一家子老老小小的,怕是都指着你吃饭吧!” 杨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指责?这么多年来,从来只有娘家接济她的,如今日子好过了些,这才开始送年礼,还都是夫妻两一块有商有量的决定的。 而且,郑王氏这话里话外,好似杨家一直靠郑家养活似的。她脸皮薄,受了这样无端的指责,立时又气又急,眼泪就出来了,捂着脸辩驳道:“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嫁到郑家十几年,还是从今年才开始送节礼……” “你这么说,还是我郑家亏待你了!”郑王氏蛮不讲理的骂道:“大年初一,你跑这里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你是不是存心咒我?” “我……我没有。”杨氏赶紧擦了眼泪,可是被婆婆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无端指责,她又羞又委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一百一十六章:煽风点火(二) 郑来田忙也急道:“娘,您说啥呢?我岳家的年礼,那都是我定的,跟孩儿他娘有什么关系?” 田氏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道:“哎哟,大哥对这杨家倒是孝顺得紧,那杨家的老太太好福气,找了个女婿就跟养了个儿子也没有区别。” 郑王氏一听,心火更盛,对着郑来田冷笑道:“我问你,是我生养了你,还是你岳母生养了你?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反倒是替别人养儿子了。分家出去头一年,我这里是毛都没有看见一根!给别人倒是大方,一车一车的东西,不要钱一样往那边拉!” 郑晚儿一心不想大年初一的找晦气,可是这郑王氏跟田氏却一直故意挑事,她想,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迷信的人。 俗话说得好,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她本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可田氏不断的在一旁推波助澜,郑王氏又这样咄咄逼人。她心底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是一脸乖巧,奇怪的问道:“奶,咱们家的年礼早就送过来了,您没看到?” “早就送了?”郑王氏转头看向郑晚儿,见她神情不似作伪,顿时有些疑心起来。她又看向田氏,难道是送了来,被二儿媳自己昧下了? 这个小儿媳妇,以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可是这些日子看下来,让她干个活儿,也爱偷奸耍滑的,又贪财,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 见婆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田氏一愣,忙一脸惊慌的摆摆手,道:“娘,我可啥也没看到。” 见她还是不信的样子,田氏连忙转向郑晚儿问道:“你说说,送了什么?送到谁手上的?” 郑晚儿气定神闲的,看也不看田氏一眼,对郑王氏笑道:“奶,可不就是送到您老手上了吗?” “我?”郑王氏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她看着那死丫头笃定的模样,几乎都要以为是真的了。不过她立马沉下脸来,骂道:“死丫头,你是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你们家几时送了年礼到我手上?” “是呀。”郑晚儿点点头,不知道是在肯定送了东西,还是肯定郑王氏说自己老糊涂。 她见郑王氏又要发怒,连忙道:“那日我爹说要来问问您,看什么时候杀猪,想过来搭把手。回来的时候就说,您这边猪已经杀了,还有本来要分给咱们家的肉,他做主给您留下做了年礼。” 郑王氏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年礼,就是那日她强行留下的、原本要分给郑来田一家的猪肉。 “七十多斤猪肉,也得二两多银子吧,这样的年礼,在咱们村儿,也能算得上头一份的了。”郑晚儿笑眯眯的道,她看了看郑王氏的脸色,假装惊讶的道:“奶,您不会不认账吧?当初可是白纸黑字的在分家文书上写了,过了明目的。” 郑王氏的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的,十分的精彩。她想开口反驳,却又无从辩起,分家的时候那么多人在那里,她的确是亲口说了,也在分家文书里写清楚的。 可是,郑来田一家如今日子过得这样好了,她做娘的,就是不给,他又能怎么样?吃儿子几块肉,不应该么? 她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可要说起来,她又确实不占理。她咬着牙,狠狠地一拍大腿,扯开嗓子嚎了起来,也不说年礼的事了,只口口声声的骂着郑来田不孝…… “没天理啊,我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要让这个死丫头片子要我的强!你养的好女儿啊!” 郑来田见状,正要开口劝,可是又想到上次在家,郑杨说的话,又默默的闭了嘴。 郑王氏见状,身子一歪滚在炕上咒骂道:“一家子黑心烂肝的东西,不怕遭雷劈,死了阎罗王都要判你们下十八层地狱,让小鬼扒皮抽筋!” 杨氏吓得脸色苍白,郑王氏骂得实在恶毒,这可是大年初一头一天!饶是郑晚儿这样不迷信的,也不想在这天惹什么不痛快。何况是她这样彻头彻尾的古人? 听见婆母这样诅咒,她哭道:“娘,您冲我骂就是了,孩子们可都是郑家的骨肉啊!” 郑王氏一心觉得儿子跟自己离心,就是杨氏撺掇的,这会儿听她竟然还敢跟自己顶嘴,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杨氏骂道:“你个小娼妇,有你说话的地方,滚一边去待着!” “你别得意,我没有好日子过,你们也甭想!来福,去,叫大家伙儿都来看看,我们黄谷庄,什么时候出过这样不孝的东西!都要把老娘逼死了,让大家伙都来开开眼!” 原本欢欢喜喜的过来拜年,结果闹得这么不可开交。郑来田实在想不明白,郑王氏怎么偏就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非要闹一闹才好。 为什么别人家的老人,都是盼着家里和和睦睦的,自己家里的,却是不吵不闹就过不了日子似的。而且,诅咒自己就是了,连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放过! 郑来田心里痛苦极了,压抑着怒气,低声叫道:“娘!您到底想怎么样?” 郑王氏却是以为自己这样一闹,郑来田又妥协了。她洋洋得意的想,就知道这个大儿子最爱脸面。 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还是一副怒不可歇的模样,冷笑道:“怎么,怕别人戳你脊梁骨了?” “我也不怎么样,你就按给杨家的年礼,再给我送过来一份。” “还有,你们卖酒的生意,也得划一份儿给我。我也不要多的,你们那地瓜作坊一成的分红不是捐给学馆了吗?我也就要一成,这银子留给我养老用。” 大儿子一家买了地的事,郑王氏早就知道了。一百二十亩地,就是整整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啊!这是多少?郑王氏活到这个岁数了,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郑来田一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还不都是卖酒赚的吗!哪怕只要在卖酒的生意里分一成,那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经过前两次,郑王氏知道,她硬想把郑来福往里面塞,郑晚儿第一个就不会同意。不如说这是给她的养老钱,这样一来,碍于孝顺,郑来田肯定不敢不同意。 而自己的,以后不都是留给小儿子的? 她越想越觉得妙,一心要趁着今天,逼着郑来田一家应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上我们家住 郑来田听完她的要求,又想起闺女上次说的话。 “以后要是觉着,只要闹一闹,就什么都有了……” 他突然觉得,郑晚儿比起自己来,更加了解郑王氏,上次说的,竟然是一点也没有错。 郑来田抬头看向郑王氏,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次敢这样直视她的目光。 她的眼里,有精明,有算计,唯独没有一点儿对于他这个儿子的温情。 “娘,”郑来田突然开口,问道:“就因着您跟我奶不合,我又跟我奶亲近,所以,这么多年,您才一直看不上我,是不是?” 他突然提起往事,郑王氏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上露出不太自在的神色,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不太耐烦的道:“我跟你说这个,你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干啥?” 郑来福也有些不耐烦,这是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他也忍不住开口道:“是啊,大哥,你就说娘说的这个事儿,你同不同意就完事儿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说起来有啥意思。” 郑来田却从她短暂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却又有些如释重负。从小时候,母亲就更偏爱姐姐跟弟弟,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的,就是想得到母亲的认可。 谁曾想,一切都做了无用功。 她不仅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不管自己怎么做,她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他身为她的儿子,他认了,可是却再也不想为了这些人,让自己妻子、孩子受委屈。 郑来田突然笑了起来,道:“娘,你的条件,我不能答应你。” “你说什么?你……你个不孝子,你亲娘的养老你都不想管了?”郑王氏觉得,她这个大儿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她现在没空去想,只想为自己和小儿子一家争取利益,从郑来田那里分一杯羹。 郑晚儿原本心里还在打鼓,郑王氏的话,简直就是道德绑架啊!她知道自家爹爹的性格,这种话,他实在很难拒绝。 可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嗯……虽然她听着很爽,但是太过直白了些,容易引起误会。要是又被郑王氏拿去做文章,到底有些不好听。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就有了主意,甜笑道:“奶,我爹咋能不管您养老呢?” 郑晚儿说的话在郑来田那里,是有重量的,她如果说要给,郑来田肯定也会答应。可是,她有这么好心? 郑王氏怀疑的看着她。 “奶,我看,您就搬来跟我家住,这样,咱们也更方便孝顺您不是?” “什么?!” 她这话一开口,不仅是郑王氏,其余人都惊讶的不得了。 特别是杨氏,自己的女儿,自己是知道的,当初想尽办法分了家,这下,怎么又说要让郑王氏跟他们一起住? 而杨氏自己,说实话也不想,不过,她到底还是觉得孝道第一,若是郑王氏真的跟自家住在一起,她也会好好侍奉。 郑晚儿把众人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紧不慢的道:“我早就想着要把奶接过去咱们家住了,上次我去洗衣裳,跟别人聊天儿,还说到您呢。” “人家问我:‘咋老听见你们老院那边儿一整天吵吵闹闹的?也劝劝你二叔,你奶年纪大啦,可别跟老人吵架,气坏了身子’。我就说,还不是为着我二哥娶亲的事儿,我二叔拿不出银子来,叫您想办法,您愁得不行,还是我爹拿了二十两银子过来,这才把这事儿解决了。人家就说,倒不如把您接到咱们那边住,不然为了些个不肖子孙,天天忧心烦神的,年纪大了,可受不住。” “我一想,可不是吗?您辛苦了一辈子,拉扯大我爹,是享福的时候了。早就想跟您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们过去住。” 郑王氏听得大惊失色,叫道:“自己家里头的事,你在外头胡说什么?” 这个死丫头,竟然把那二十两银子的事情也说了,逼着大儿子家拿钱给二儿子家的儿子娶亲,这……这让外人怎么看她,怎么看郑来福? 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跟着郑晚儿家住是去享福了,不就是说郑来福没本事,让自家老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孙子办婚事的银子操心。 分家的时候,她在众人面前摆明了立场跟小儿子一家过,突然又搬到大儿子家住了,这不是打郑来福一家子的脸吗? 不仅没本事,还不孝顺,这让他以后在外头怎么抬得起头? “奶,我说的也是实话呀,我爹那天拿了银子难道没给您送过来?”郑晚儿一脸的无辜。 “你……你!”郑王氏指尖颤抖的指着她,被气得说不出话。 “娘,您不能搬去跟大哥住!”郑来福突然站起身,恨恨的瞪了一眼郑晚儿。 田氏在一旁也急得不行,不过她却没有郑王氏想得那么深。她虽然也不喜欢跟郑王氏住一个屋檐下,可是,只要婆母在这里,郑来田一家,就不能不管她,连带着他们一家,也有好处。 她忙走上前,拉着郑王氏道:“娘,您可不能去大哥家里啊,媳妇儿还没跟您待够呢。再说了,树儿几个也舍不得您老啊!” 说着,田氏忙向自家几个孩子使了个眼色,郑树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几步,坐在郑王氏的另一边,摇着她胳膊撒娇道:“是啊奶,等我媳妇儿进了门,您就有孙媳妇了,一块孝敬您。” “回头再生个大胖小子,天天跟在您后头叫祖奶奶……”田氏忙在后头又加了一句。 郑晚儿心里冷笑一声,说道:“二婶,我奶在这里,除了操心,也没有什么安静日子过,您知道街坊邻居背地里怎么说您跟我二叔的吗?我看,就让我奶跟我们去过,免得她一把年纪了,一天天的还有着操不完的心!” 她把刚才田氏说杨氏的那些话,全都如数奉还了。 原本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郑杨,此时也开口道:“老人跟着长子一家过,也是合情合理。奶,您就搬我们那儿去吧。” 郑棋可怜兮兮的抱着哥哥的大腿,他被郑王氏刚才那撒泼的模样吓到了。他不想奶去家里住,可是当着郑王氏的面,他不敢说出来。 郑王氏沉默了半响,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然后道:“我哪儿也不去!” 她是何等精明的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郑晚儿的意图。 第一百一十八章:晦气 众人脸色各异,郑王氏慢慢的扫视了一圈,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然后耷拉着眼皮子,道:“我哪儿也不去,在这住了一辈子了,上别的地方,我可待不惯。” 她用在外人面前控诉郑晚儿一家不孝,来作为威胁,郑晚儿立马就做出了回击——你说我们不孝?那我就把你请回家里好好孝敬着。 可是她们谁都知道,她是不可能跟着郑来田一家去过的。当初分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跟小儿子一家过,现在,看大儿子一家日子过得好了,她又屁颠屁颠的跑去人家那里住着,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而且,郑晚儿这个死丫头在外头,竟然把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她并不是那些四六不懂的人,扪心自问,若是听到别人家里有这样,老人逼着大儿子出钱,给二儿子家的孩子娶媳妇儿,对于老人,最多是说不公道,偏心眼儿。可是对于这连儿子娶亲都出不起银子,需要老娘来操心的那个呢?肯定都会瞧不起他,觉得他没本事,而且还不孝顺! 本来就是么,一大把年纪了,不说享福,还尽让老人来操心。 郑王氏脸上神色变幻,她要是这个时候搬到郑来田家里去住了,直接就是打了自己小儿子的脸,叫郑来福以后在这村里如何立足? 她一心为小儿子一家着想,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郑晚儿听了她的话,故作为难道:“奶,您这……您这不是难为我们吗?又说我爹不给您养老,我们要接您过去住,您又不乐意!这……我是真没办法了。要不您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郑王氏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一眼郑晚儿,只见她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怎么选择。她瞬间又被她那个眼神给气到了,不过,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了。 可她处处被郑晚儿压的死死的,郑王氏看着她的眼睛里几乎都要淬出毒来,忍不住住骂道:“你别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是真心想要我过去住?还不是不想把那一成的银子给我!死丫头片子,到底是随了谁的根儿?竟然这样的心狠手辣!” 郑晚儿听她这会儿还在骂人,脸上的笑也不见了,冷冷的道:“奶,我们一家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您是我们的长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敬着您的。四时三节,该少的礼数我们一样也没少!就是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又给您少送了?人家说人心换人心,可您刚才骂的那些话,真真是比对仇人还不如!” “我知道,您就是偏心二叔,这我管不着,可是,您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那您可就想错了。” “今日我就明白的告诉您,我家不管什么事,谁也别想插一指头进来。趁早别再打什么主意,说不定还能留些和气。要是硬要闹,咱们就好好把这些事都说清楚,到时候不定是谁丢人!” 郑王氏被她这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可是经过前面那么多次的教训,她知道,郑晚儿还真做的出来。方才撒泼的气焰早就下去了,这会儿不过强撑着。 她想了想,这才色厉内荏的开口,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知道我十月怀胎生下你爹,险些命都没有了,他就是欠我的!你爹养我,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去你家住,你爹就养不了了?” 郑晚儿被她这一番话气得脸都红了,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自私透顶的母亲,把孩子当成了工具,把养娃当成了做生意。 郑杨见妹妹气得说不出话来,郑来田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抱着头,杨氏站在一旁擦眼泪,自觉应当承担起这个责任来,问道:“奶,那您说,这个老该怎么养?” 郑王氏低头想了想,这才道:“这样,以后你们家,每个月要给我一百斤大米,一百斤的面粉,就当是给我养老用的。” 郑晚儿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一个成年男子,一个月哪怕吃掉三十斤的大米,那也算是能吃的了。她一个老太太,张嘴就是两百斤的粮食,这粮食为谁要的?这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两百斤米面,也值约三两二钱银子左右,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八两左右。要知道,普通的人家一年的花销,也才二十两银子!而她一个人,开口就要接近四十两银子的供奉! 不过,郑晚儿又想到,与其让郑王氏这样不停的作妖,不如一次性解决。如果有好处在前头吊着,兴许能收敛。 但是她这样狮子大开口,自己却是不可能惯着她的毛病。 “每月米面各五十斤。”郑晚儿打定了主意,凉凉的开口:“多了一分没有。” 郑王氏原本还想再争一下,可是她看到郑晚儿的眼神,不知怎的,竟然瑟缩了。不过,她还是挺了挺胸膛,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每月初一就给我送来。另外,四时三节的礼,也一样都不能落下。” 她又特意强调:“给你姥家里啥样的,就得给我啥样的!” “可以。另外,奶,我得提醒您一件事情。咱们这次说好了,希望以后都能过安生日子。要是您还要在外头说些不好听的,可别怪孙女,这些东西就全都没有了。” 她这样直接的威胁,可恨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郑王氏咬着牙,点点头。 这个事情既然说定了,郑晚儿一家谁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里,郑晚儿就道:“这头一个月的,晚间再给您送过来。没有啥事儿,我们先走了。” 他们一家人要走,不管怎么样,田氏原本也应当去送一下。可是她此刻正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 一个月一百斤的粮食,尽够自己一家人吃了!果然,只要郑王氏在家里,自家才能沾光! 想到这里,她立马又对郑王氏更加殷勤起来,提了炉子上的茶壶,又给郑王氏添上热茶,捧到她面前,谄媚的道:“娘,讲了这半日话,嘴早干了吧?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 郑王氏瞥了她一眼,接过茶水来喝了,眼底神色变幻。她之所以不想去郑来田家住,除了那些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深知郑来田一家都变了,再也不可能任由她拿捏。 她作威作福了一辈子,难道临了了,还要过去那边夹着尾巴过日子? 倒不如还跟着小儿子一家过,自己可以为他们带来好处,却是不管怎么,也得敬着自己的! 她算盘打的叮当响,突然皱了皱眉头,骂道:“这么热的茶水都端了过来,你这是想烫死我不成?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我儿娶你有什么用!” 田氏脸上的笑容垮了,讪笑道:“娘,我……我这就去帮您换一杯过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拜年 郑晚儿一家从老院回来,原本欢欢喜喜的气氛,此时笼罩了一层阴影。 杨氏更是心有余悸,垂头丧气的坐在炕头,想起刚才郑王氏骂的那些话,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兄妹几个对看一眼,都有些手足无措,郑晚儿忙朝郑来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哄一哄杨氏。 郑来田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道:“别……别哭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娘就是这么个脾气。” 杨氏一听,更是忍不住了,哭道:“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了,怎么骂我都无所谓。可今儿个是大年初一,骂我们就罢了,却也不该连孩子们都骂,还骂得……那样难听。” “唉!”郑来田叹了口气,也跟着坐在旁边,看了眼乖巧的孩子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又说我往娘家搬东西,我娘家都是靠我养活的,这又是怎么说的?我嫁到你家这十几年,除了头嫁过来那一年,还有今年,啥时候给娘家送过节礼?没成想,就是这样,也要这么埋汰我。” 郑来田听了,心里更是羞愧,忙道:“你别放在心上,我还能不知道你?再说了,从前爹娘、还有两个舅兄没少接济咱们,我心里感激着呢。以后,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看别人咋说。” 杨氏见丈夫这样体贴,心里宽慰了不少,加上哭了一回,也好受多了。这会儿回转过来,见孩子们都担心的看着自己,忙止住了眼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心里是明白我的就好。” 郑晚儿见状,忙笑道:“娘,我去打盆水来,您洗把脸。一会儿说不准就要有人过来拜年了,可不能哭鼻子啦!” 好在冬天屋里都是烧了炉子的,炭火也还旺着,打了水放上去,没一会儿就热了。郑晚儿又拿了洗脸盆过来,服侍着杨氏洗干净脸,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倒也看不出别的了。 黄谷庄这一带的风俗是,初一初二同村的亲戚、邻里间互相拜年的日子。杨氏刚洗完脸,果然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热闹的声响。 郑棋跑出去一看,惊喜的叫道:“圆满!” 刚刚进来的小圆满也忙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进来,跟郑棋两个抱在一起。他今日也穿着一身红彤彤的衣裳,扎了一个朝天边,两个小的又差不多大,乍一看跟双胞胎似的。 黄大跟在后边也随即进来了,一拍儿子的脑袋,笑呵呵的道:“你小子,刚才在家里怎么跟你说的?” 圆满‘哎哟’一声,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瓜气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才跟郑棋分开,乖乖的对着郑来田夫妇抱着手行了个礼,奶声奶气的道:“给郑大伯、郑大娘拜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杨氏看见这小人乖巧的模样,喜得跟什么似的,忙一把拉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塞到他手里,笑道:“圆满可真乖,这是大娘给的压岁钱!” 圆满被杨氏拉在怀里,乐呵呵的拿了红包,却也没有忘了其他人,又道:“杨子哥、晚儿姐,过年好!” 郑晚儿笑着应了,上前从炕桌上摆着的果盘里拿了一把的果子让他吃,又拿了碗过来给黄大倒上热茶。 “快,上炕坐着喝茶。”郑来田忙把黄大扯过来,一边问道:“去过你岳父家了?” 按理说,一般都是初三才去外家拜年。不过黄大的岳家就是同村的,他自己的父母又早都去世了,因此他家一般都是头初一,就去岳父家里拜年。 黄大在炕边上坐下,点头笑道:“一早就去过了,我估摸着你这会儿也该回家了,就想着上你这边来一趟,看看等会儿结伴去拜年去?” 村儿里人家大多都沾亲带故的,或是都有交情,往年两家人也都有结伴去拜年的时候。 郑来田听了,欣然点头应允。 屋里两人没说几句话,外头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声音:“来田,过年好啊。” 郑来田跟黄大忙又起身迎出去,只见许井文带着许致远,喜气洋洋的进来了。 “哎呀,我还当我来的够早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还早的。黄大,等会儿也上我那儿去坐坐?” 黄大笑道:“那肯定得去啊,我刚才还在跟来田大哥说呢。” 许致远忙向两人行了个礼,叫道:“郑大伯、黄叔,过年好。”他今日穿的也是一身新做的衣裳,虽然昨天守岁到半夜,这会儿也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杨氏见了他,更是欢喜不已,同样也给了一个红包。 许致远红着脸推拒:“大娘,我都大了,怎么好再拿红包……” “大娘给你,你就拿着!这会儿也还小呢,等回头你娶妻生子了,这红包就没有了,到时候啊,就是给你家的小子了。”杨氏执着的把红包塞到他怀里,还笑着跟他打趣。 娶妻生子……许致远听到这里,悄咪咪的飞快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姑娘。 郑晚儿却没有注意,还在那边哄着两个小朋友玩。 众人笑闹了一回,一致决定三家人一块儿结伴去拜年,眼看时候不早了,商议定了要去哪几户人家,郑来田就带着郑杨郑棋兄弟俩,同众人一块儿出了门。家里肯定也会有客人来拜年,郑晚儿也乐的就在家里,正好帮着杨氏招呼客人。 过年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的玩乐,今天东家请客,明天西家请客,也不据是不是饭点,有时候去拜年,主人家好客,那么一定会招待客人吃饭。有时候,一天就是五六顿,两天下来,竟然是少有在家里吃饭的时候。 杨氏带着女儿在家,自然也是招待了不少来拜年的人。郑晚儿已经从开始的兴奋,到后来只觉得累! 好在过了初二,村儿里拜年的大都来过了。初二这天晚上,郑家众人吃过晚饭,就忙着准备东西——明天是初三,回岳家的日子。 郑晚儿家里的客人大多都来过了,也没有什么远客,现在家里又买了车,来回也方便,干脆决定明天一家人都一块儿去榆树村,给姥姥姥爷拜年去。 第一百二十章:体己话 第二日一早,杨氏把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提了一盒槽子糕跟几天腊肉,锁上门,郑来田架着骡车,一家人一块儿往榆树村去了。 她们出门出风早,不过路上还有些积雪,因此也不敢走快了,待到了榆树村,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郑晚儿眼尖,远远的就看见杨彩兰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似乎在等人。 自上次一别,也有许久未见,这会儿见了她,郑晚儿心里高兴,她不敢站起来,只得坐在车上挥挥手,叫道:“彩兰姐,彩兰姐!” 杨彩兰站在门口,就是在等郑晚儿一家。按照往日过年的习惯,他们一般都是初三上门儿,为了招待,她们家昨日里先就去了姥姥家,住了一夜,也是刚刚才赶回家。 这会儿听见声音,见前面赶着车过来的果然是郑晚儿一家,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先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娘,奶,大姑来家啦!” 自己也等不及那骡车慢吞吞的过来,雀跃的跑过去迎上,小嘴里一连串儿的叫人,给大姑跟大姑父拜了年,跟在骡车旁边走着,又对郑晚儿道:“我就知道你们今儿个会来,一大早就在门口等了!” 郑晚儿方才知道,原来杨彩兰刚刚是在等自家人。骡车走得慢,郑晚儿又坐在边上,她干脆站起来,直接从骡车上跳了下来,脚沾了地,身子由于惯性还有些不稳当。 把杨氏吓了一跳,忙道:“你慢些!摔着了可咋办?” 杨彩兰忙扶住她,这才没有摔倒,等她站稳了,这才松开手,竖起一个大拇指,挤眉弄眼的道:“好身手!” 此时郑来田早赶着车停在了杨家院门口,正在往下边搬东西,杨家人也都迎了出来,在门口热热闹闹的挤成一团。 郑棋跳下车,乖绝的抱住姥姥的腿,仰起小脸撒娇:“姥,小五来给您拜年啦!” “好好好。”杨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又挤出来许多,搂着宝贝外孙子,摸了摸他的小脸,只觉冰凉得很,忙道:“快快,进屋里坐着暖和暖和。” 一堆人就都进了屋,大舅母张氏见那边两个女孩子还站在外边儿,忙叫道:“彩兰,站在那里干啥呢?还不领着妹妹进屋,这冰天雪地的,冻着了可就有的受了!” “诶,来啦!”杨彩兰忙应了,又转头冲郑晚儿吐了吐舌头,道:“咱们快进去吧,不然一会儿我娘又该说我了。” 郑晚儿就挽了她的手,姐俩亲亲热热的进去,忙乱了一阵,这才都在屋里坐下,郑杨先就带着弟弟妹妹,给杨家众位长辈磕头拜年。 杨老爷子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家里人丁兴旺,做老人的见了,心里自然是欢喜无比。 杨老太太忙叫道:“快起来,快起来。”一边忙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封,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的分了。 杨大舅跟杨二舅也都各自准备了红包,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的。 寒暄了一会儿,张氏就跟弟妹林氏一道,去厨房里做饭,杨氏本来想去帮忙,被张氏强留下坐着,道:“过年准备的东西多,都是现成的,我们两人也忙的过来,哪里还要你动手?你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赶紧坐着,也叫你松快松快,陪娘说说话。” 杨氏听了,也只好罢了,正好她们娘儿俩许久未见,还真是有许多体己话想说,这边堂屋里,男人们凑在一块儿喝茶说话,她就跟在杨老太太身后,回了杨老太太的屋子里,娘儿俩躲起来,安安静静的唠会儿磕。 母女俩坐了下来,杨老太太细细打量了一下杨氏,只见闺女比起刚分家那会,身上已经不再是一把骨头的模样,总算是长了些肉,气色也变好了,心里顿时老怀欣慰。 不过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她见杨氏虽然气色好了,可是眉宇间却有一丝愁绪,不由得细细问起因由。 杨氏心里本来就委屈,可是这委屈也不好跟郑来田说的太多,那毕竟是他亲娘,而且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这会儿在母亲面前,自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叹了口气,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跟杨老太太说了一遍,又怕杨老太太多想,只把郑王氏说的杨家的那些话给隐去了。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最后,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这么多年,我去了他家,是哪样儿做的不好?偏偏就是瞧不上我,连带着我的儿女也一起埋汰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三不五时的,就要闹一通。我现在听见听见说老院那边,都吓得心里直突突。” 杨老太太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叹道:“那会儿把你嫁过去,最要紧的是觉得来田这孩子正派,也老实,是个会疼人的。瞧见你婆婆那人虽然脾气大了些,不过也是个有礼的,谁知道内里竟然是这样的?早知道她这么会磋磨媳妇,我跟你爹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嫁过去。” 女儿过得不好,杨老太太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午夜梦回之际,每每都觉得后悔。可是木已成舟,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平日里多接济女儿一家,盼望她那婆婆看在这个份儿上,能对她好一些。 杨氏这些年里,跟郑来田夫妻感情还是很好的,这会又忍不住道:“来田他……他也不容易。” 杨老太太怎么能不知道闺女心里想啥?忍不住又笑了,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罢了……好在这会儿也分了家,晚儿又是个机灵的,倒是能辖制得住你婆婆。也多亏了你这个闺女,不然,恐怕现在还在那苦水里泡着呢。” 她说起郑晚儿,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叮嘱道:“孩子们眼看着一年年的也大了,杨子兄弟俩就不说了,左右都是往回娶媳妇,回头给晚儿寻人家,可得擦亮眼睛了,不光是看这男孩子的人品,这上头的长辈,可也得好好虑虑。” 说起这个,杨氏就来了精神,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这会儿当着亲娘的面,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思说了一遍。 “你说的那个,可是村东头钱家那闺女?她从小就同你要好,又嫁到了一个村里,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很不错……” 杨氏低声道:“我不过是心里隐约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到底怎么样,人家还没有开口,也没有明说呢。我心里倒是满意极了,不过也不知道晚儿咋想的。左右她还小,我想着,再看两年再说。” 杨老太太看着闺女如今也当娘,开始操心儿女的事了,一时间感慨万分,拍着杨氏的手,道:“你心里有主意就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反常的杨彩环 那边杨氏跟着杨老太太回房里,关上门说着体己话,这边杨彩兰见堂屋里乱糟糟的,也拉上郑晚儿回了自己屋里,关上门坐在炕上说着悄悄话。 郑晚儿一看,只见她炕上摆着好几个小抱枕,其中两个她认出来,是上次在自家拿回来的,另外的几个却似乎是新做的,上面还绣着花,精美得很,她拿起来看了一回,笑道:“也亏得你手巧,这花绣得可真好看。” 杨彩兰对自己的女红颇为自得,闻言笑得有些得意,道:“我闲着也没事,做着玩玩,奶也说我做的好看。对了。上次去你家,跟你学的那几个菜,我回来后好好露了一手,特别是那个山楂糕,家里人都喜欢吃……可把我娘高兴坏了,说我跟着你也学得长进了。” “你本来就聪明,学得也快。不像我,这女红活儿不管咋做,绣出来的鸳鸯也跟水鸭子似的……” 杨彩兰正要说话,忽而听得有人开门进来了。 杨彩环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我说咋都没看见你们,原来是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杨彩兰撇了她一眼,飞快的凑在郑晚儿耳边说:“我可讨厌死她了,上次从你家回来,见你们家给我做了身新衣裳,眼睛都红了!非哭着闹着她也要!原本剩下的那些布,我是打算给我娘做条裙子,硬是让她给抢过去了。” 她叽里咕噜说完,又抬起头来,对杨彩环不满道:“你进来咋也不知道敲门?” “我在自己家里,有啥好敲门的?”杨彩环一脸无辜的道,接着又怀疑的看了两人一眼,道:“莫非,你们俩是关起门来说我的坏话?” 杨彩兰一噎,她确实刚刚才说完。 郑晚儿面色自若,笑道:“怎么会?我在跟彩兰姐讨论针线活呢。” 杨彩环从前跟郑晚儿不亲近,这会儿却十分自来熟的走过来,紧挨着郑晚儿坐了,把杨彩兰都挤到了一边。 她一双手也挽上郑晚儿的手臂,一双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眼郑晚儿。只见她今日穿的也是一身新衣裳,同上次来的时候穿的那身又不一样,而且整个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干瘦,脸上长了些肉,皮肤也白嫩起来,加上新衣服一衬托,煞是好看,哪里还有从前那样的穷酸气? 不仅是郑晚儿,方才她瞧着,郑家一家子人,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裳,料子也都不错。而且今年送来的年礼也那样丰厚,方才又提着糕点跟腊肉过来的。 杨彩环在心里想,看来,大姑一家子果真是发达起来了。她有些后悔年前没有跟着杨彩兰一块儿去大姑家,害得她只能捡杨彩兰剩下的布做新衣裳! 她一边想着,一边笑眯眯的对郑晚儿道:“晚儿姐,你等会儿也去我屋里坐坐吧,我还给你绣了两方帕子呢,去瞧瞧喜不喜欢?” 郑晚儿见她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自己,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从前她可不爱搭理自己,这会儿却亲热的挽着她的手臂。略一想,她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她感激杨二舅对自家的帮助,连带着对他女儿,也有些宽容。而且她跟杨彩环接触不多,心里觉得她最多也就是一个爱打扮、喜欢攀比的小姑娘罢了,倒也不用同她闹得不开心。 因此只是淡淡的笑道:“还给我做手帕了?真是多谢你费心了。” 杨彩环见她肯搭理自己,心里高兴,更是差点整个身子都粘在她身上,没说两句话,便道:“晚儿姐,你这衣裳可真好看,花了不少钱做的吧?” “人家做衣裳,又不要你出钱,你管人家花多少钱呢?”杨彩兰被她挤开,只好换到对面去坐着,此时见她又打听起人家的衣裳,立马没好气儿的怼了回去。 杨彩环也瞪着眼睛,气鼓鼓的道:“我也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杨彩兰冷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上次你就从我这抢走一块布,怎么,今天看晚儿衣裳好看,又想抢走?” “你……你敢污蔑我!” 郑晚儿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忙道:“哎呀,也不知道舅妈们做饭忙不忙的过来,咱们过去帮帮忙吧。” 说着,连忙下炕穿了鞋,就去拉杨彩兰,一边回头对杨彩环道:“彩环,你也一起去吧?” 杨彩环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我不去。” 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可别弄脏了她的新衣裳。 杨彩兰一看就知道堂妹心里在想什么,不屑的撇了撇嘴,拉着郑晚儿自顾自的出去了,还道:“你别管她,一天天的矫情得不得了。” 郑晚儿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任由杨彩兰拉着,姐俩一块儿去了厨房。 张氏见两人过来,忙叫道:“正好,快帮着摆一下碗筷,咱们就吃饭了。” 郑晚儿忙又跟着杨彩兰一块儿,帮着把碗筷摆上。今儿人多,男人们难免要喝酒,干脆就摆了两桌,女人们跟孩子也都坐了一桌,杨彩兰自然是要挨着郑晚儿一块坐,这会儿杨彩环也过来了。 刚才的困难并没有把她打倒,这会儿她又过来,紧紧的挨着郑晚儿,坐在了她的另一边,还频频给郑晚儿夹菜,跟她说话,看起来亲热极了。 杨彩兰跟郑晚儿要好,这是大人们都知道的,可杨彩环却一向不爱跟她玩。这会儿见她如此,大人们俱都惊奇的很。 杨氏笑呵呵的道:“过了个年,彩环也懂事了不少。这样才对,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就该亲亲热热的。” 杨彩环见状,忙又乖巧的对杨氏道:“大姑,从前是我不好,总觉得晚儿姐不爱跟我玩,我就也不敢凑上来。今天跟晚儿姐说了几句话,才知道她是个顶好的人,这才知道我以前想错了。上次彩兰姐从大姑家回来,说了好多晚儿姐的事,还学了不少菜式呢,我也想跟着晚儿姐学学。可惜……你们又忙,在家里也住不了几天……” 杨氏一听,忙爽快的道:“这有什么难的?正好,明儿就跟大姑一道回去,在大姑家多住些日子再回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落水的姑娘(一) 杨彩环就等着她说这话呢,闻言喜不自胜,正要开口答应,杨老太太就先说了话。 “原先经文的婚事说好了,就定在初九。我看,还是等这婚事办完了,咱们家再一起去你那儿,好好热闹两日。” “这样也行。”杨氏点头应道,忙又同杨老太太还有张氏几个说起杨经文的婚事来。 杨彩环的愿望落了空,颇有些不高兴,不过转念一想,也没有几天了,心情这才又放晴了,又叽叽喳喳的同郑晚儿说着话。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郑来田有些喝醉了,不过原来也就打算要在杨家歇一宿,铺盖也都准备好了,干脆,喝醉了酒的就都去睡了一觉。 如今白天日头短,夜里睡的时间就够长的了,孩子们又都精力充沛的,自然是睡不着,聚在一起商量着要出去逛一逛。 “你还没有在我们村儿逛过吧?今天就带你出去玩一玩,咱们榆树村的风光可不比你们村差。”杨彩兰拉着郑晚儿兴冲冲的道。 从前的郑晚儿胆小极了,也不爱见人,每每来杨家,也只是缩在院子里,不喜欢出去走动,因此竟是从来没有在榆树村里走动过。 这会儿一听,想着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四处走走看看,欣然点头应允。 她一去,郑棋自然也缠着要一起去,小经武也抱着姐姐的腿,誓要当个腿部挂件,杨彩环也粘在郑晚儿身边。 杨老太太不太放心这几个孩子单独出去,杨经文快成亲了,家里的事情也多得很,他便留在家里,郑杨便自告奋勇的当起了保镖。 一堆人就浩浩荡荡的出了门,杨彩兰带着众人,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一边讲解小时候在这里玩的趣事。 郑晚儿仔细打量四周,这里跟黄谷庄离得不远,院子也修得都差不多,不过走下来,她却是觉得这里比黄谷庄要大上许多。 这会儿天气还冷着,旁边没有人走的路上还有积雪未化,树木也都还没有发芽,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 杨彩环看她兴致缺缺,眼睛骨碌碌一转,便道:“这村子里有啥好看的?我看,倒不如去村外小河边走走,还能看看水。” 说完,还不待众人说话,便先拉着郑晚儿往河边去,郑杨一看,也连忙跟上。 杨彩兰在后面跺跺脚,叫道:“这大冷的天,跑去河边做什么?” 可是杨彩环一个劲儿的拉着郑晚儿走,也挣脱不了,杨彩兰一看,也只好跟了上去。 榆树村这条河也在村外,不知从何处来,只有一段经过榆树村,说是河,其实也比黄谷庄那条小溪稍微宽了一点,深度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因为这是在村外,隔了村子有些距离,周围没有房屋,看起来倒是开阔许多。 那边郑棋跟经武一看,就撒开了欢,欢呼着跑上前,捡了几块小石子,朝着河水丢去,在那里玩起了打水漂。 两个小孩儿离得跟河水有些近,郑晚儿不放心,忙上前去把他俩拉回来,道:“离得这么近,仔细掉下去,变成落汤鸡!” 她这里话音刚落,却听见后面突然传来哎哟一声,郑晚儿心里一惊,这,别是真有人落水了吧! 她忙转过身,却又没发现有人,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听到一声低低的吸气声。 她看了眼前面的树,后面隐隐绰绰好像有个人,她悄悄的绕过去,却看见有一个姑娘正摔倒在水里。 郑晚儿不知道情况,一看这样子,吓了一跳,慌乱下,以为这姑娘是在寻短见,忙叫郑杨:“哥!快救人呀,这里有个姑娘跳水了!” 那姑娘摔倒在水里,正手忙脚乱的撑起身子,身上的衣裳早就打湿了,身后的头发也湿了一半。这会儿听见后头有人喊,更是吓了一跳,刚刚才撑起来,脚下一滑,又摔倒在水里。 郑杨听见声音,也惊得不行,赶忙跑过来,见水里果然有一个人,不过好在离岸边不远。他常年干活,有一把子力气,站在岸边抓着那姑娘的手臂,使劲儿一捞,就把她扯了上来。 见她吓得不清的模样,忙问道:“没事儿吧?” 郑晚儿就是因为前面的那个‘郑晚儿’寻死,这才穿越了过来,小晚儿身世可怜,她就以为眼前的这个姑娘,也是遇到了跟她一样的事情,这才要做傻事,这会儿忙急道:“姑娘,有啥事儿是想不开的?也不用做傻事!命就只有一条,只要人活着,还愁想不出法子?” “我,我没有……”落水的姑娘见她误会了,忙摆摆手,解释道:“我……我是想着下河摸鱼,刚下去,还没有站稳,就听见有人来了,着急上来,这才……这才脚滑摔倒了。” “啊?”郑晚儿有些囧了,她见那姑娘光着脚,往旁边一看,果见岸边有双鞋子,寻死的人还脱啥鞋呀? 而且,刚才着急之下没有细想,这会儿又发觉,这水也不深,恐怕下去才刚刚淹过膝盖,要寻死也不应该选这里才对。 看来果真是自己误会了…… 不过她又有些奇怪,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到这里摸什么鱼呀? 那边的众人听到声音也过来了,杨彩兰一看,惊叫道:“文娟姐,你……你这是咋弄的?” 嗯?看来她们认识,应该也是这榆树村的人。 杨彩环一把把郑晚儿拉过来,小声道:“晚儿姐,咱们走吧。这是咱们村儿文家的姑娘,家里可穷了,别等会讹上咱们。” 她这话声音不小,那叫文娟的姑娘显然是听到了,脸一红,忙摆手道:“我……我没事。” 说着就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可是瞬间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上。 杨彩环撇撇嘴,忙道:“文娟,我们好心好意的,你可别赖上咱们。” 郑晚儿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不像是假装的,忙推开杨彩环,上前看了看,只见她露出的脚脖子上肿了一大片,忙道:“你是不是崴到脚了?” 文娟蜷着身子,痛苦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落水的姑娘(二) 这会儿天气还冷着,郑晚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风一吹,还是感觉冷得不行。而面前这个姑娘,方才跌倒在水里,身上薄薄的棉袄早就被水浸透了,这会儿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打着寒战。 郑晚儿一看,这样下去非得冻出病来不可。她脚又崴了,肿得这老高,看样子是没法儿走路了。便一转头对杨彩兰道:“彩兰姐,咱们一块儿把她扶起来吧,让她扶着咱们走,看能不能行。” “诶!好。”杨彩兰上前两步,同郑晚儿一人一边,费劲的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杨彩环嫌恶的皱了皱眉头,躲到一边。 郑晚儿又道:“文娟姐,你试试看扶着我们能不能走?” 文娟闻言,脚下稍微动了动,只觉得刺骨的疼痛从脚下传来,疼得她冒了一身冷汗,说话都没了力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郑杨见两个妹妹艰难的架着她,忙上前道:“要不……要不我来背着她……” 话音刚落,他忍不住红了脸。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从前他也从未跟别的小姑娘有过什么接触,这会儿一上来就说要背人家,虽然是情况所迫,不过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郑晚儿却没有那么多顾忌,这姑娘浑身湿透,天又冷,怕是再待一会儿,准得冻出病来。哥哥主动请缨,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不过还是要征求一下人家姑娘的意见。 文娟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虽然羞涩,不过也点点头,感激的道:“麻烦你们了。”因为身上冻着,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 郑晚儿见她同意了,忙就帮着把人扶到郑杨的背上,郑杨背着人正要走,却发现自己不认路,忙转头看向杨彩兰。 杨彩兰忙走到前头去,道:“杨子哥,你跟着我走吧。” “行。” 他们在前头走着,杨彩环在后边拉着郑晚儿,撅着嘴道:“晚儿姐,咱们多管这闲事儿干啥?” 她方才就几次三番的阻挠,又当着别人的面,给人家难堪,郑晚儿心里有些不喜,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就是搭把手的事?你帮帮了人家,人家领了你的情,说不定下次你有事了,人家也能帮帮你。再说了,刚才要不是我咋咋呼呼的,也不能吓着人家,害人家崴了脚。我要是看着不管,心里也过不去。” 杨彩环暗地里撇撇嘴,不过倒也没有再多说。 文家在村子的中心,杨彩兰停在门口,见院子锁着门的,问道:“文娟姐,婶子不在家么?你带了钥匙吧。” 文娟趴在郑杨背上,忙费劲的掏出钥匙递给她,道:“我娘在家里休息,我出门不放心,干脆就把门锁了。” 郑晚儿看了一眼眼前的小院子,跟两边周正的院子一比,这个小院显得很是破败,院门口也没有贴对联,打开门一看,院子里收拾的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这屋子许是建成许多年了,也没有修缮过,屋顶上还盖着稀疏的茅草,只怕一下大雨,屋子里便会漏水。 之前还下过两场大雪,这样的房子,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文娟指点着郑杨把自己背到西屋一个厢房放着,便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小声说了几句话,郑杨没听明白,还问道:“你说什么?” 她脸更红了,郑晚儿一看,忙把他推出去,一边道:“哥,人家要换衣裳呢,你在外头等会儿吧。”只留自己跟杨彩兰在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郑杨一听,也闹了个大红脸,带着剩下的人在外头,主人家不说,也不好随便乱走,只在院子里站着。 郑晚儿关上门,回转过来,问道:“文娟姐,你的衣裳放在哪里?我帮你拿过来吧,赶紧把衣服换下来。” “就在那边的柜子里。” 杨彩兰正好离得近,忙打开柜子,里面只有一套衣裳,也是薄薄的棉絮,上头打满了补丁。杨彩兰赶紧给她递过去,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也是个苦命的人。 文娟拿了衣裳,当着她们二人的面,不好意思换。郑晚儿看懂了,忙拉着杨彩兰转过身去,好让她换衣裳。 郑晚儿不禁又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屋子不大,家具之类的都是又旧又烂的,不过却收拾的十分整洁,看得出来是个勤快又爱干净的。 杨彩兰大大咧咧的,她想起刚才那个事,又问道:“文娟姐,你大冬天的跑去河里摸啥鱼呀?冻都冻死了。” 后面一阵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文娟低低的道:“我娘病了……躺在床上好几天没下来床,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我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摸条鱼,给她炖汤,补补身子。” 杨彩兰就是再粗心,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落寞伤心,深觉自己好像不该问,心里有些内疚。 郑晚儿听着也有些怜悯,当初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觉得原主的境遇很惨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比她更惨的。 听这情况,似乎文娟的母亲是个体弱多病的,在现代,哪怕有很好的福利,医疗开销对于很多人家来说,也有些承担不起,何况是现在这个年代?一个病人足可以拖垮一个普通的家庭。 文娟穿好了衣裳,郑晚儿过去一看,只见她的脚踝似乎比刚才又更肿了些,就有些着急,忙道:“这样可不行,得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了。”文娟说着,还强撑着想下地:“我得过去看看我娘,万一她醒了,这么久没见我,该担心了。” 郑晚儿忙扶住她,那边杨彩兰也过来,她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撑着地,由两人搀着,艰难的出了门。 郑杨一转身,两人一照面,想起刚才的事情,都红了脸。 文娟低声的对他道了个谢:“刚才多谢你背我回来。” 说完,她又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你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快回去换一身衣裳吧,别等会连累的你也冻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文娟(一) 郑杨转头一看,果然见背上湿了一大片,刚才还没有感觉,她这会儿一说,才觉得背上冰凉一片。 杨彩环早就想回去了,她才不想站在院子里吹冷风,连忙道:“就是啊,杨子哥,我们先回去吧,让经文哥找身衣裳先给你换上。” 郑杨听了,也只好点头,他见人家家里这样的情况,也不好留在这里添乱,,干脆把两个小娃娃也一起带了回去。 郑晚儿两个人费劲的搀着文娟到了上房,一推开门,一股浓浓的药味就冲了上来,里面昏暗得很,隐约见炕上躺着一个妇人。 听见有人进来,妇人也悠悠醒转,却没有力气撑起身子,只虚弱的叫道:“娟儿?” “娘,您感觉好些了么?” “唉,还就那样,娘这身子是好不了了,可恨偏偏又不死,倒是连累着你……” 她们费劲的到了炕边,文娟坐在炕上,听见她娘说这话,忙道:“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文娟娘转头看了一眼,见除了女儿,屋里竟然还有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她认识,是村口老杨家的孙女,还有一个却没有见过,不由得有些疑惑。 杨彩兰忙跟她打招呼:“文婶儿,我是彩兰呀,这个是我大姑家的闺女,刚才我们出去玩,正好看见文娟姐,她崴了脚,我们送她回来……” “啥?娟儿你脚崴了?没事儿吧?”文娟娘一听,顿时就想要起身,可是一着急,喉咙发痒,顿时咳嗽不止。 杨彩兰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的。 文娟一看就有些着急,想要去给她拍拍背,无奈自己现在行动不便。 郑晚儿连忙把文娟娘扶起来,轻柔的给她扶着胸口,一边道:“婶子,您别着急,注意点儿自己的身子。” 咳嗽了好一会儿,文娟娘才平复下来。这会儿凑近了一看,才发觉这妇人脸上一片蜡黄,嘴唇发白,没有一点血色,颧骨高高的凸起,眼神暗淡无光。刚才那一扶,隔着衣物,都觉得骨头有些硌人。 郑晚儿虽然不是大夫,可是看她这形容,也知道是病的严重的。 这样一折腾,文娟娘身上更觉疲倦,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眼皮子却沉重的很,不由自主的闭上了。郑晚儿心里一惊,想伸手探探鼻息,又觉得不妥当,直到看见她胸口微弱的起伏,这才放下心。 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两人合力又把文娟架着挪了出来,这次没有回她的屋子,去了上房旁边的堂屋里,先把她放在椅子上,郑晚儿看了一圈,这堂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并几把椅子,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可谓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而且看起来,这个家里除了文娟和她娘,再没有别人了,她心里疑惑,也不好问出口。 那边文娟坐下了,看见自家这个情况,有些歉意的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忙了这一通,却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我……我脚也伤了,要不等我以后好了,再过来,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文娟姐,你这么客气干啥,不用的……”杨彩兰心里对这个同村姑娘的遭遇也是非常同情,小的时候,她还经常带自己玩呢,谁知后来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 郑晚儿也坐在椅子上,这会儿坐下来了,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文娟其实长了一副好相貌,一张小巧圆润的鹅蛋脸,大大的眼睛,眼尾向上稍微翘起,肤色白皙,想是这会儿恢复过来了,一张小嘴也有了血色,衬托的相貌平添了一分艳丽。 最要紧的却是,即使她的境遇这样的糟糕,脸上却并无愁苦哀怨之色,眼底反而还透出一股子坚韧。除了那一双修长的娥眉淡淡的蹙着,才泄露出一丝忧虑来。 郑晚儿突然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不过却没有直接说,而是道:“文娟姐,都怪我今儿咋咋呼呼的,这才把你吓的摔了一跤。等会儿我让我哥去请个大夫过来,帮你看看吧,要是用什么药,都由我们家来承担。” “不……”文娟连忙拒绝,她看这小姑娘年纪恐怕比她还要小两岁,人家本来也是好心,又把自己送回家,怎么好让人家去花钱请大夫,忙道:“不用请大夫,我歇两天就好了。你放心,这个事情也不怪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郑晚儿见此,心里更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容易,她自己都举步维艰了,难得的还肯为别人着想。 她看得出来这个姑娘不是个小心眼的,因此也直说道:“文娟姐,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看你家里这个情况,你娘还需要你来照顾,要是你倒下了,你娘咋办?” “我……”文娟眼神一暗,原本就是家里实在没有钱了,就连过年,也只买了一小块的肉。她娘近来身子实在不好,这才想着去河里看能不能摸到鱼,好给她娘补身子。可是鱼没有摸到,自己还伤了脚…… 照顾一个病人是很辛苦的,别的不说,光夜里日夜,她也得在一旁照看着。如果脚伤多日不好,她哪怕硬撑着,只怕也会落下病根儿来。只是家里再也拿不出另外的银子给她瞧病了…… 郑晚儿还要再说,却听见外面院子里响起郑杨的声音。她忙出去一看,只见郑杨身上早已换了一套衣裳,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鸡,后面跟着一个老者,提了一个药箱。 郑杨见妹妹出来,提着东西上前,悄声道:“看她伤得似乎有些严重……寻了个大夫过来,这鸡是姥让我提过来的,说知道她们家,让提过来,给她娘补补身子……” 郑晚儿见他想得这样周到,倒是省了再去找大夫的时间。忙过去跟大夫见过了礼,请他去了堂屋,先给文娟看脚伤。 文娟一看,大夫都请过来了,要是再推辞,未免也有些太矫情了,正要拖鞋,却见郑杨站在一旁……方才在外面情急之下也就罢了,不过这会儿要她当着男孩子的面脱鞋,有些感觉不好意思。 郑杨也心知不妥,脸一红,飞快的道:“我去外面转转。” 第一百二十五章:文娟(二) 文娟的脚踝肿起来老高,看起来就触目惊心的。大夫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骨头,饶是动作轻柔,也把她疼得直抽气。 杨彩兰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也精彩的很,仿佛能感受到文娟的痛楚。 郑晚儿见大夫诊治完毕,忙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看着可怖,不过没有伤到骨头,用些活血的跌打药,每日三次的涂在患处,用不了多久也就好了。”大夫说着,从药箱里找出一瓶药来放在桌上。 郑晚儿一听,就放下了心,转念一想,又道:“大夫,那边还有一个病人,劳烦您也一块儿去看看吧?” 那大夫其实就是榆树村的人,文娟娘身子不好,请医问药的都是找的他,也知道文家的情况。这会儿闻言,也点点头,由郑晚儿领着去了隔壁文娟娘的屋子。 文娟娘似乎累的很了,眼睛紧紧的闭着,形容枯槁,只有胸口微弱得起伏,显示出眼前的人还有一些生气。 大夫一看,先就叹了口气,待把完脉,起身道:“她这是心气郁结引起的病症,先前开始的时候,用些药,加上她自己心思开阔了,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现在好些年了,不仅不好,还越来越重,问题也是出在这病根上。如今积重难返,身子是败了,除了用药养着,也别无他法。这药方子我得改改,再找个人跟我过去抓药吧。” 郑晚儿听了,心里也很是有些沉重。有时候,人的性格真的能决定命运,就说这文娟娘的病,若是她性格开朗些,想的开,也不会……不过未经他人苦,她也不好随意评论,只得送大夫出门,请哥哥再跟大夫走一趟。 “哥,你把药取回来,顺便把诊金跟药钱也付了。” 郑杨点点头,随大夫又一块儿出去了。过了约小半个时辰才又回转,手里提着几包药,跟方才从杨家提过来的鸡一起放在桌子上,道:“大夫说,这药还是像从前那样的方法时辰用,平日里还是得多开导病人,心思不那么重,又会好得快些。这鸡是我姥让送过来的,都收拾干净了,说给婶子补身子。” 文娟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眼睛也酸涩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亲人尚且靠不住,没想到,无缘无故的人还肯这样帮忙。她心里感动,不过还是坚持着没有哭,只是眼眶红红的,道:“今日……真是多谢你们了,大过年的,麻烦你们为我家的事费神。我现在也不好走动,替我多谢杨奶奶,等我好了,一定上门拜谢。” 她又转向郑晚儿:“晚儿,今日看病垫的银子,等回头我再还给你,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个不急……”郑晚儿原本就没想着要她还钱,不过短短的相处,她有些知道文娟的脾性,转念一想,就道:“不急,等你家里宽裕了再说。” 文娟可怜,不过她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眼看时辰不早了,她们也出来了大半日,出了这样一件事,都惊动家里大人了,想必回去还有话要问,郑晚儿几人就要告辞回去。 “文娟姐,你别送了,刚才大夫还说了,要少走动。我先带他们回去了,回头有空我再来看你。”杨彩兰说道。 文娟心里感激,但是情况所限,也没办法,不过还是坚持着站起来,送着他们出了堂屋的门口,然后站在那里,直到她们出了院子,院门关上了,这才又一瘸一拐的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郑来田跟杨家父子几人俱都醉得厉害,睡到这会儿也没有醒,两个小娃儿玩儿得累了,也安排着去歇着了。杨老太太带着闺女跟媳妇儿坐在堂屋的炕上,正在喝茶唠嗑,杨彩环也百无聊赖的,坐在林氏身旁,手里绞着一块帕子。 见郑晚儿三人回来了,忙殷勤的朝郑晚儿招招手,叫道:“晚儿姐,你回来了?快坐我这边来。” 她今日着实是对郑晚儿热情的有些过头,就连她亲娘林氏,都奇怪自己女儿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只有杨彩兰,最是了解这个堂妹的,见状不屑的冷哼一声——还不是看她去了一趟郑晚儿家,得了一套新衣服,便想着也要同郑晚儿打好关系,好得些好处? 她对这样的行为很是看不惯,直接拉着郑晚儿挨着杨老太太坐了。 杨彩环有些尴尬,这个堂姐真是处处都要跟她作对!她瞪了一眼杨彩兰,不过也无可奈何。 杨氏没有发觉她们小姑娘的心思,见闺女跟儿子进来了,忙问道:“咋样儿?可有请大夫过去给人家瞧瞧?” 郑杨点点头:“大夫看了,说没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不然这大过年的……” 郑晚儿便把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道:“我看着,文娟姐姐也是不容易,家里就她跟她娘,文婶子身子也不好,这日子可咋过呀?我想着这大冬天的,她还出去摸鱼,估计家里也没有钱了,请大夫抓药的钱,咱们家就先垫上。还说这钱她到时候得还给咱们。对了,姥,回头她要是还钱啥的,您就收着。” 杨氏最是心软的,闻言忍不住道:“这大冬天的出去河里摸鱼,想必也是没有办法了……请大夫抓药的钱,她一个小姑娘上哪儿想办法?我想着……要不就别让她还了。” “娘,您不知道,我瞧着文娟姐是个有心气儿的,咱们要是不要这钱,说不定心里还不好受。” 杨老太太点了点头:“没错,这孩子是个好的,这几年要不是她撑着,她娘说不定还是个什么情况呢。” 杨氏从前还在家的时候,也认识她们家。不过嫁出来多少年了,轻易连娘家也回不了,哪怕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一家人聚聚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打听别人家里的事儿?这回是正巧,自家孩子碰上了,便也有些好奇,忙道:“她们家以前的日子不是很过得下去吗?咋现如今变成这样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老太太长叹一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文娟(三) 文家这事儿,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文家老太太当时为儿子择媳的时候,原本看中的是自己娘家的侄女儿,可谁想到,文娟爹却自己悄悄有了意中人,一向听话的儿子,为了娶他喜欢的人忤逆自己,文老太太虽然伤心,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最后虽然妥协了,不过,却是把这个账算到了文娟娘的身上,对这个儿媳妇一直就喜欢不起来。 文娟娘从小就身子弱,当初文老太太不同意这门婚事,也有这个原因在,怕她身子不好,无法生育。果然,进门两年了,还没见肚子有消息,文老太太愈发的着急,对文娟娘更是没有好脸色,动辄打骂。 文娟爹护妻心切,竟然跟文老太太大吵一架,自己分家出去单过了。 文老太太气得病了一场,从此发誓再也不管这个儿子的事。果然,从此以后,文老太太跟着大儿子一家过日子,再也没有见过文娟娘。这大儿子也气自己的弟弟忤逆母亲,把她气得大病一场,也不同文娟家来往了。 这行为说起来是有些不孝,可是被丈夫这样全力护着,哪个女人不羡慕?而且这个丈夫还颇为能干,分家出来后,果真靠自己撑起了门户。 兴许是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了,文娟娘心胸也开阔起来,当年就怀上了,转年就生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闺女。 文娟爹头一次当父亲,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 文娟娘原本对这一胎寄予厚望,谁知道生出来是个闺女?不过见丈夫没有不高兴,她也慢慢放下心来。左右自己生了闺女,这证明不是不能怀的,以后可不是还有机会么? 谁知从闺女长到了十岁上,肚子却再也没有了动静。好在这夫妻俩感情深厚,文娟爹对女儿的宠爱也一如既往,他不是不想要儿子,只是到底不忍心让妻子难过,便也从来不提。 人常说造化弄人,一直盼着,总也盼不来,心里不惦念了吧,却又来了。 文娟十一岁的时候,文娟娘又怀上了。 文娟爹欣喜若狂,更是对妻子呵护有加。 顺顺当当的过了五六个月,谁知道,意外却来临了。 说起来,文娟娘也是个命苦的,从小父母双亡,好在有一个大她十来岁的兄长早已成家,也算由兄长抚养长大。 兄长软弱,对她还算过得去,她那嫂子却是个厉害的,只不让她饿死就罢了,文娟娘在家里不禁要包揽家务,侄子出生了,还得帮着带娃。 好不容易出嫁了,本以为终于摆脱了她那嫂子,没成想,人家家里不管缺啥了,都得要到她的头上来。她软弱惯了,又不忍哥哥为难,每每都会答应。 日积月累的,终于出了事。那日文娟娘的嫂子以家里孩子要成亲为由,找文娟娘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文娟娘肚子里怀着孩子,眼见着丈夫为了小家庭那样的辛苦,哪里肯给?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争执了起来,她那嫂子是个泼辣的,又见一直听话小姑子竟然敢违逆自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然伸手推了她一把。 文娟娘本就体弱,这会儿又怀着孕,行动不便,脚下不稳,被她推倒在地,当时就见了血。 折腾了一晚,命是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文娟爹原本担忧着妻子,暂且按捺住了怒气,这会儿见了自己那马上就要出世的孩子就这样没了,顿时睚眦欲裂,跑到厨房拿了把刀,冲出门去,就要找文娟娘嫂子拼命。 文娟娘心急如焚,她虽然伤心,可是害怕丈夫因此做下错事,忙让小文娟出去看看,拦着一些。 谁成想,小文娟还没踏出门口,就听得门外人声鼎沸,没过一会儿,自家爹爹满脸是血的让人抬了进来。 方才为文娟娘诊治的大夫还没有走,这会急忙上前一看,摇了摇头:“已经断气了。” 原来,文娟爹提着刀怒气冲冲的要去找文娟娘的嫂子算账,估计是气的很了,走的飞快,却没注意脚下,当时就被绊倒了。就是那么巧,地上正好有一块尖尖的石头,正好扎到他的头,当场就断气了。 文娟娘突然遭遇了两场这样的变故,几欲发狂,气得晕死了过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文家老太太听说儿子出了事,跟着大儿子一家过来一看,也差点哭断肝肠。她更是把这一切都怪在了文娟娘的头上,觉得都是因为她,自己儿子才会英年早逝。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没有用了,文娟的大伯操持着把丧事办完,从此也与这母女俩断绝了来往。文老太太直言:“她们家那些财产,我们也不争,从此也不要再到我跟前儿来碍眼!” 爹娘死的死,病的病,小文娟一夜之间,就被迫着长大了。 她娘病的严重,为了给她看病,家里爹爹留下的银子没过多久就花光了,可是文娟娘的身子却不见好转,不得已,只得把地也卖了,只留下两亩薄田,种些粮食,勉强维持着家里的嚼用。 可是,这人一旦生了病,就像一个无底洞。家里的田地也卖了,再没有了别的办法,好在文娟一手女红做得很是不错,平日里会做些荷包拿去镇上换些钱,这钱攒起来,也是给她娘买药用。 杨老太太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丫头不像她娘,倒是个性格爽利的,家里家外的活儿一把抓,要不是她这些年想办法找钱给她娘买药养着,怕是早就……” 杨氏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了,而且那孩子也就比自家闺女大两三岁的样子,这样一代入,更是心疼的抹起了眼泪:“果真是个命苦的,又这样的懂事。刚才还听说,她比我们晚儿大两岁?也是到议亲的年纪了,她这样懂事能干,就没有人去提亲?” “怎么没有?就去年,还有好几拨人去呢。不过人家说了,她是不能不管她娘的,要是以后成亲,她也得把她娘带在身边。”张氏悄声道:“这村儿里人都知道,她娘病了那么些年,她家从前那些家业都花光了,也不见治好了。这……姑娘是个好姑娘,人又孝顺,长得也标致极了,你别说,我还想过给咱们杨子说呢,可是这样的重担,谁也负担不起……” 杨氏也起了些心思,不过,她还是觉得儿女开心最重要,最重怎么样,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果然,妇女们聚在一起,就免不了要操心一下儿女的事情。原本很压抑的话题,突然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拐了个弯儿。 郑晚儿无语的想,她下意识的朝郑杨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哥哥也老大不自在的红了脸。 她撑着下巴,有些郁闷,哥哥再好,也终归是嫂子的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果酒(一) 且说众人为文娟这个小姑娘的遭遇感慨了一通,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别人家的事情。虽然伸出援手帮了一把,最终还是要认真的过起自己的日子。 杨氏带着家人们在娘家歇了一宿,第二日便起身回了自己家,约定了等初九那日杨经文娶亲之时,再又过来庆祝。 最重要的亲戚都走完了,这会儿一家人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却也还没有开始干活儿。如今过年,从除夕一直到十五,这个年才算圆满的过完,如今还是在年节,大家伙儿都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歇息。 这日,郑晚儿闲着无事,在自己屋子里摆上炕桌,炕桌上放着几块木炭,她手里也正拿着一块,正对着面前的一张纸端详着。 白纸上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个轮廓,仔细一看,像是宅子的平面图。 郑晚儿拿起木炭在纸上又添了几笔,轮廓愈发的清晰,是一个三进的宅院。自家买的那块用来做宅基地的荒地,总共有一亩二分,换算下来,大约是八百平。 八百平!放在现代那样寸土寸金的年代,郑晚儿那是想都不敢想!在这个时代,竟然只要了二两四钱银子就拿下了。 郑晚儿怎么想,都觉得很值。 在黄谷庄,大多数村民住的都是普通的那种院子,三进的院子几乎没有。普通人家,建房子的时候大多都算是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而且除了建房子,还得婚丧嫁娶的,哪样不得要银子? 不过郑晚儿却想,自家做的这酿酒的生意,如果院子太小了,往后怕铺陈不开。再一个,既然要建房子,索性一步到位,建好一点儿,大一点儿,这样以后家里人口多了,也能住的开,不必挤挤挨挨的,这里咳嗽一声,那边都能听得到。 她粗略算了一下,去年一共卖了三批的酒,除去买地那六百两银子,家里大约还剩下一千三百两银子,哪怕用上最好的建材,盖一个三进院子那是绰绰有余。 她这样努力赚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现在有条件,她就想要最好的! 她憧憬着未来的豪宅,不由得笑出了声,手下动作更是快了。她前世学过一些绘画,因此也有些功底,没过一会儿,一个三进宅院跃然纸上。 郑晚儿停了手,满意的端详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把图纸收了起来,打算去洗个手。时辰不早了,马上也该做饭了。 刚推开门出去,却见院门口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能有马车,还跟郑家有交情的,只有胡掌柜了。 果然,那马车在门口停稳,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少年,眼睛又大又亮,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是胡天启又是谁? 郑晚儿忙朝着堂屋方向叫了一声:“爹,娘,胡掌柜一家来啦!” 胡天启也听见这声音,先朝院子里望过来,笑道:“晚儿妹妹,过年好啊!” 他正说着话,胡掌柜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乐呵呵的道:“来田兄弟,我们一家来给你拜年来了。” 郑晚儿匆匆的洗了个手,堂屋里其他人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忙都迎了出去。 这时马车上却又钻出来一个妇人,长了一张喜气的圆脸,一笑,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也是一个和气的人。 郑晚儿一看,便知道这是胡掌柜的妻子王氏,忙甜甜一笑:“胡婶儿。” 郑杨兄弟俩忙也跟着叫人。 “诶!”王氏在地上站住了,笑眯眯的应了,又同杨氏夫妻俩见过礼,笑道:“孩子他爹总跟我说起你们家,特别是说你们家这几个孩子,个顶个儿都是好的。早就想过来看看了,一直也没寻到机会,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杨氏嘴里谦虚着,把人让到了屋里,又奉上瓜果点心,这才坐定了。 王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见他们这屋子虽旧,不过却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不由得暗暗点头。又见杨氏虽然初见腼腆了些,可也感觉得到性子是个大方爽利的,心里先就亲近起来。 妇人们的交情不过都是从你夸夸我的孩子,我也赞赞你家孩子开始的。 王氏笑着把郑家几个孩子都夸了个遍,言语间又十分真诚,让人一听,便觉得她这是真心的夸赞。 杨氏笑得合不拢嘴,也把胡天启从头夸到脚。 她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孩子们在一旁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郑晚儿笑道:“娘,胡婶儿,被你们这样一夸,我都觉得自己好像都能考状元了似的。” 杨氏嗔怪的看她一眼:“你这孩子……” 不过说归说,经过这么一遭,两个妇人间初见的那种尴尬氛围倒是去了不少,反而都觉得对方不错,是个可以结交的。 胡掌柜今日过来,除了拜年,其实还有一桩事情。寒暄过后,他便对郑晚儿提起:“晚儿丫头,你上次送过去那个什么……山楂酒?是山楂酒吧?味道可真是不错!比起别的酒来,又更多了果子的酸甜清香,是用山楂做的?” 郑晚儿早知他定会问起,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不错,就是用山楂泡的。不光是用山楂,另外还有许多的果子也可以用来泡酒,不同的果子,风味又有不同。哪怕是同样的果子,泡的时间跟配方比例不同,口感却又不相同。” “从前只知西域有葡萄酒,是用葡萄酿造的,这酒果香味浓郁,口感清爽甘甜,价值贵重。若是那上好的,更是能值千金。”胡掌柜感慨的道。 价值千金不过是个夸张的比喻,不过郑晚儿却知道,高端的葡萄酒即使在现代,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在物资相对来说比较匮乏的古代,葡萄酒也是十分的珍贵。她前世有一次一时兴起,想要自己试试古法酿造葡萄酒,因此在网上查阅了一些文献,正好就见过这么一段历史记载—— 第一百二十八章:果酒(二) 据史料记载,东汉末年,扶风郡有一人名叫孟佗,字伯郎,用一斗葡萄酒贿赂当时手握重权的宦官,当即就得到了凉州刺史一职。苏东坡对此事还曾感慨道:“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洲。” 只用葡萄酒,就买到了一个大官,可见当时葡萄酒的珍贵。 不过这葡萄酒金贵,一般的富贵人家,寻常也喝不起。 胡掌柜接着道:“那些富贵人家家里的夫人太太们,平日里总要宴请之类的,也会喝些清酒,价格却不便宜,而且味道也很一般。之前酿的那个酒,也很受推崇,不过,倒是更适合男人们喝。正好,这次酿的这果酒,便是寻常女人也可以喝得的。味道香甜又不烈性,还有果子的香气在里头,若是推出去,想必会大受欢迎!” 郑晚儿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富家太太们之间,也难免要应酬的。看戏吃饭,总不能就干巴巴的吃饭吧?肯定也是要小酌两杯的。红楼梦里有一个经典的场景,湘云醉眠芍药裀,便是湘云喝醉了酒才有的一副景象。她因此断定,香甜的果酒在富家太太小姐中间,肯定是有市场的。 她认真听完胡掌柜说话,颔首表示认同,又问道:“胡叔说的自然是没有错的,那么这事儿,大掌柜跟您东家那边也说定了么?” 胡掌柜一时激动,倒是忘了把最重要的事儿说了,忙道:“我早就修书一封,随着山楂酒一块儿,快马加鞭的送过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我估摸着错不了,十拿九稳的。今儿跟你们说了,就是想让你们有些个准备,这事儿一旦定下来,你们恐怕就要更忙啦!” 郑来田闻言,憨笑道:“忙倒不怕,闲着没事儿才叫难受呢!我在家里坐了两日,感觉倒比干活儿还累了许多,坐得我腰酸背痛的,又无聊得紧。好在今儿你来了,咱们俩等会儿可得好好喝两杯!” “嘿,那感情好。反正我儿天启会驾车,哪怕喝醉也不怕。” 这边事情说定了,郑晚儿就准备去做饭。她见杨氏也要起身想要来帮忙,忙把她按了回去,小声道:“娘,人家胡婶儿头次来,您陪人家坐会儿。厨房里的菜都是现成的,我自个儿做就是了。” 杨氏一听,觉得也是,人家头次来就把她自己丢到一旁坐着,确实不大好,也只好安生的坐了。 他们大人们说着话,郑杨却无事,不忍妹妹一个人忙活,也要跟过去帮忙。 胡天启亦是个热心肠的,见她要去做饭,也要跟了去:“我不会做饭,烧火总会,我就给你烧火吧。” “天启哥,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动手?快快坐下,我能忙的过来的。” 他却不肯,王氏也笑道:“想吃饭不就得干活吗?晚儿,你就让他去帮着烧火。” 盛情难却,郑晚儿也只好同意了,带着他去了厨房,告诉他怎么点火。 胡天启拿了打火石,麻利的又拿了吧干草点了火,见她不太放心的样子,笑道:“从前家里条件还不那么好的时候,我也是跟着干过活儿的,你就放心吧。” 郑晚儿见他果然很熟悉的模样,也就随他去了,自己洗了砧板跟刀,拿了一块干净的腊肉,小心的切成薄片,准备一会儿做菜用。 郑杨也拿了一些青菜,要去井边洗干净。 胡天启一边烧着火,一边同她聊天,貌似不经意的问道:“晚儿妹妹,刚才听说你们前两日去了舅舅家,那你舅舅那里这两天不是也得来拜年么?” 胡掌柜同自家交好,跟杨家人却是没有什么关系,他问这个做什么? 郑晚儿转头看了眼他,见少年面上泛红,眼神羞怯,想起上次他来家里的事,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她也不拆穿,只道:“哦……我大舅的儿子、就是我彩兰姐的亲大哥初九要成亲,家里忙着这事儿呢,便也没空过来。想着等这事儿忙完了,再来我家。从前家里房子少,我姥也没在我家住过,这会儿我们家搬出来了,屋子也能住得开了,想着正好忙完了家里的事儿,也在我家住上些时日。” “彩兰的哥哥要成亲了?是在家里宴请宾客吗?不知道请好厨子没有,应当早些说的,让咱们珍馐楼的大厨来做席面再好不过了。” “原先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想想你们那里那么忙,怎么抽得出人手?好在我大舅家里请的厨子也是有经验的,乡下人家办喜事,都是请他来掌勺的。” 一般村子里办喜事,其实最多请一个大厨,负责掌勺,像洗东西配菜这类,大多都是亲戚邻里们过来帮着操办,少有去酒楼的。 日子没几天了,早也是订好了,胡天启也是多嘴一问。不过转念,他又想起来。彩兰的哥哥都要成亲了,俗话说长幼有序,哥哥的事情办完了,可不就是要定妹妹的了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惊觉,他琢磨了这么些日子,却连最要紧的事都不知道。郑晚儿叫杨彩兰表姐,说明她比郑晚儿要大些,要是大那么一两岁的,姑娘家这个年纪就定亲的也不是没有,要是已经定了亲,那…… 胡天启心急了,又不敢问的太清楚,万一人家真是定了亲,自己这样莽撞,那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吗?他只好旁敲侧击的:“你大舅家有几个孩子?这大的成亲了,你大舅母想必也要操心小的了……” “三个呢,彩兰姐上头就是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今年跟小五差不多大。我看她们是挺操心的,前些日子去,我还听了一耳朵,我大舅母还说呢,也有不少媒人上门说和,不过她不太满意,想着干脆等经文哥的事儿办完了,她再慢慢的看。” 这么说来,那就是还没有定人家了! 胡天启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短短一会儿,他的心情大起大落,本来想马上就去把这事儿跟他娘说说,求他娘跟杨氏提亲,不过他一向稳重,到底是忍住了,毕竟这会儿还在做饭呢,总不好烧火烧到一半就跑了吧? 郑晚儿手里虽然在切菜,不过却一直注意着那边,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果然猜得不错。见他在那边急得抓耳挠腮的,偏偏又不好丢开手走了,促狭心起,也假装不知道,偏不叫他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吃醋(一) 郑杨洗干净了菜,放到厨房去了,又被郑晚儿支了个差事。 “哥,你去上房问问胡婶儿她们,是愿意吃白米饭,还是蒸馒头吃?” 郑杨应了声,到了上房如实问了。 王氏笑道:“都行,来者是客,全听主人家的便是,况且我们也不挑食,啥都爱吃。” 郑杨听了,正要走,那边郑来田又道:“杨子,你等会儿再去你许叔那边,请他们一家人都过来吃饭,人多热闹些。” 胡掌柜也附和:“正是,把许家兄弟也请来,咱们好好喝几杯。” 郑杨便先去了厨房,跟郑晚儿说了一声,便又转身去了许家。 胡天启一看,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开,便按捺住性子,又同郑晚儿聊了起来,明里暗里的想多打听些关于杨彩兰的事情。 其实自从上次郑晚儿瞧出来他的心思开始,便仔细考虑过。胡天启这人着实不错,做事周到,性格纯良,脾气看起来也不错。今儿又见了他娘,感觉也是一个好相处、不难为人的。家里家境又很不错,若是配杨彩兰,倒真算一桩不错的姻缘。 不过她到底还不能确认杨彩兰是个什么心思,因此也不好说的太深,只挑些能说的说了。两人有来有回的,聊的也算热络。 许致远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厨房里传来郑晚儿的说话声,隐约间还有男子的声音传出来,心里一紧,忙悄声问郑杨:“是什么人在里面?” 他没有见过胡天启,因此不知道。 “是胡掌柜家的儿子,叫天启的。晚儿在做饭呢,我娘在陪胡婶儿聊天,怕她忙不开,就去厨房帮着烧火去了。” “人家帮着烧火,你干啥去了?” 郑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像闻到空气中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我这不是去请你们过来吃饭吗?” 致远娘就在后头,听见了这哥俩的悄悄话,清了清嗓子道:“人家胡掌柜家来做客,怎么好让人家烧火,致远,你快去厨房帮着打打下手,让天启回屋里去坐会儿。” 郑杨原本想说我去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许致远三两步就走到了厨房门口。 “知道啦娘,我去帮着晚儿烧火,让天启歇歇!” 他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算了,还是让他有个表现机会吧…… 郑杨咽下了喉咙里的话,默默的带着许井文夫妇去了堂屋。 许致远一进厨房,就看见灶台下有个男子正坐在那里烧着火,郑晚儿一边切着菜,一边同他说话,听起来还很是高兴的模样,两人都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他醋意上涌,脸上却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晚儿,杨子说你忙得很,我想着过来帮帮你。” 郑晚儿听到声音,转头见是他来了,忙笑着叫了一声致远哥。 许致远笑吟吟的,转头看了一眼灶台,好似才发现有人的模样:“这位便是天启兄吧?你们难得过来一趟,咋还在这里烧火?快去歇歇,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胡天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眼前这个少年‘笑吟吟’的推了出去,他挠了挠头,怎么刚才似乎感受到了一点敌意? 很快他又否定了,这才头一次见面,那少年看模样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想必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正好!他心里装着事儿,早就想出来了,眼下正是好时候。 胡天启急急忙忙的去了堂屋,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正在跟杨氏说话的王氏叫了出来。 胡掌柜看着儿子莽撞的模样,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还一点也不稳重。” 王氏也有些奇怪,她这个儿子平日里也算是老成,咋今天这么毛毛躁躁的?看他的样子,仿佛是有事,随疑惑的问道:“咋了?啥事儿这样着急?” 胡天启刚才一直急着要跟王氏说,这会儿,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挠着头吞吞吐吐的,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氏看的着急,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你不说,我可就回去了,这会儿还在别人家里做客呢,哪有时间在这跟你磨洋工。” “娘,您等会儿…”见她要走,胡天启忙拉住她,小声飞快的道:“娘,您前儿不是还说要替我相看媳妇儿了吗?我…我自己看中了一个姑娘,这不是正好帮您省事儿了嘛,您…您帮我去提亲吧!” “你说啥?” 王氏惊了,前些日子自己的确说过,儿子大了,得托媒人给好好相看几个姑娘了。那会儿他还吞吞吐吐的不乐意,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就说自己看中了一个姑娘。 儿子整日里跟在他爹身边跑腿办事,按理说,也接触不到啥小姑娘啊。难道… 王氏压低声音:“你这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眼光跟娘一样好!别看我才头一次看见晚儿,可你娘我是啥人啊?一眼就看出了,晚儿这丫头那真是不错,配你那是绰绰有余。原本我还不太好意思开口,不过既然你看上了,娘先去给你探探底儿……” 胡天启听得目瞪口呆,见他娘误会了,急忙道:“娘,这……哎呀,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晚儿!” “啥?不是晚儿?” 王氏又惊了:“那是谁?” “是晚儿她大舅家的女儿,叫杨彩兰。”胡天启怕他娘又误会了,连忙把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 王氏这才恍然,感情自己这个傻儿子,才见过人家一次,这心里就惦记上了。不过他这样上心,王氏心里也不禁琢磨开了。 方才在屋子里,她跟杨氏聊得很是投契,虽然初见觉得她有些腼腆,不过性子却很温柔宽厚,让她心里很是亲近。特别是晚儿这个丫头,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的,孩子他爹在家里就念叨过好多回,说这孩子聪明能干,那杨彩兰既是跟她关系好,想必也不会错的。 不过这娶媳妇儿,也不能就凭儿子一面之词,虽然孩子们自己过日子,自己愿意便是最好的,可她这个做娘的,也得给把把关,怎么着也得亲眼见上一面吧? 她思索了一番,想到儿子刚才说的,这姑娘的亲哥哥初九要成亲,这可不就是好时候吗?她们家跟郑家交好,连带着去给杨家贺喜,这样的理由很说得过去。婚姻大事儿,双方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贸贸然说出来要是不成,难免尴尬,反倒不好。不如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能见上那姑娘一面,也不显得突兀。 王氏心里打定主意,见儿子着急的模样,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这事儿急不得,你放心,娘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第一百三十章:吃醋(二) 厨房里,许致远接了胡天启的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前帮着烧火。 郑晚儿已经把配菜都准备好了,她揭开锅一看,里面蒸的米饭已经熟了,忙让许致远把这边灶洞的火引到另一个灶洞里,这边只留了余温闷着就行。 她又把另一个锅洗干净了,开始动手炒菜。 手里麻溜的干着活,眼神不经意的看了许致远,他正低着头认真的烧火,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身形很好,哪怕是坐在小板凳上烧着火,脊背也是挺直着,明明也是农家出身,举手投足间却又难掩风雅之色。 郑晚儿不禁又在心里感叹,帅的人,即使烧着火也是帅的。 此时,原本低着头认真烧着火的许致远吸了吸鼻子:“晚儿,菜好像有些烧糊了。” 郑晚儿忙回过神,往锅里一看,果然见锅里的汤汁已经烧得干了,哎呀一声,忙不迭的拿过一旁的菜盘把锅里的菜盛上来。 盘里的菜烧过了头,显得有些蔫蔫儿的。 果然,美色误人啊。 她不敢再分心,认真的又开始做下一道菜。 许致远却郁闷了,明明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还见她跟那个胡天启聊的开心,怎么跟自己却这样安静? 他开始没话找话:“方才那是胡掌柜的儿子?瞧着同我们差不多大。” “啊?是啊,好像比我哥大几个月吧。” “嗯,瞧着长相也很不错。” 郑晚儿:“……” 大哥,你长这样一张脸,别人那还敢在你面前说自己长的不错的? 许致远又道:“你们好像很熟稔,刚我进来的时候,听见你们聊的挺开心的。” 他声音闷闷的,莫名其妙的透露出一些不太开心的语气。郑晚儿惊讶的望了他一眼,又想起他方才急着把胡天启推出去的模样,心里顿时恍然大悟——这大哥不会是在吃醋吧? 太幼稚了! 她这么吐槽着,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嗯,他跟我打听我彩兰姐的事呢,上次他来的时候,彩兰姐正好在我家,碰见过一回,想是……哎呀,不过这都是我瞎猜的,还没准的事儿,你可别说出去,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让‘别人’知道了不好,但是却可以告诉他,那是不是说明他不是‘别人’? 许致远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心里那点小别扭没了,便也放开了,两人说了几句话,郑晚儿突然想起来:“致远哥,你马上就要考县试了吧?” 她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许致远内心更加雀跃起来,语气松快的道:“嗯,二月份考,先生说,年后也不必去书院,好生留在家里温书。” 县试其实便是童子试,考过了便成了秀才,秀才可以见官不拜,公堂之上不用下回磕头,而且还免除徭役赋税。其实这甚至还不算正式的科举考试,只是相当于拿到了科举的入门券,不过对于读书人来说,其中的重要也不言而喻。 郑晚儿想起了前世被各种考试支配的恐惧,心里顿时有些替他紧张起来。不过面上却不显,反而安慰道:“你别害怕啊,不过就是一场考试,发挥平常的水平一定没问题!” 他看起来挺淡然的,万一被自己影响可就糟了。 许致远被她那故作轻松的模样逗笑了:“我不害怕。”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饭菜也都做好了,摆上碗筷,众人便都围着桌子坐下吃饭。 胡天启惦记着方才的事情,连连向他娘悄悄的使眼色。 王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这孩子,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么? 今日因胡掌柜带了家眷过来,郑晚儿便也打了些山楂酒出来,让杨氏陪着王氏也喝了几杯。 推杯换盏间,屋子里气氛融洽。待得酒过三巡,王氏这才笑着对杨氏道:“方才我家那小子听晚儿说,你娘家兄弟的儿子这月初九要成亲?” “是呢。”娘家添丁进口,人丁兴旺,杨氏心里自然也高兴,笑吟吟的道:“是呢,孙辈里头一个成家的,家里人都挺看重,又正好选在正月,家里忙忙叨叨的。这不,就连我这里,也还没有来过,说等忙完了,再带着新媳妇儿一道过来。” “哎哟,那可真是大喜事,恭喜恭喜。”王氏脸上全都是笑意,接着道:“现在是过年,又正好有这样的大喜事,想必一定热闹的紧。我这人啊,最爱热闹,听得我这心里痒痒的,也想去凑个热闹,添份喜气。” 闻弦音而知雅义,杨氏并不笨,听她这话里的意思,也是想去给自己娘家道贺。这喜事是最不怕人多的,况且人家这也是跟自家交好,拉进关系的举动。 杨氏热情的道:“你要是有时间过去,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就是怕耽误你的事儿。” “不耽误,我一天天也就在家里炕头上坐着,哪里有啥事?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们是初九正日子过去吗?” “我们是打算着提前一日过去,琐事多,得去帮着搭把手。你们就正日子过去,我娘家就在榆树村村口,好找得很。” 王氏思量了一下,儿子的终身大事,今儿回去少不得也要给孩子他爹说说,孩子他爹听了,必定也是要过去的。自己这一家子人,要是跟着一块儿过去,还要麻烦人家安排住处,倒不如正日子那天去。 她考虑好了,便笑道:“成!那我们就初九那日过去。” 致远娘是杨氏的手帕交,又是一个村的,小时候也没少去杨家玩。杨老太太和蔼可亲,同她也相当的亲近。再说,自家儿子有那样的心思,当然更要先把关系打好。王氏都要去,她自然也少不了。 “我就同你一块儿回去,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反正咱俩娘家一个村儿,晚上就住致远姥爷家,也方便。” 她们这边说得热闹,胡掌柜跟郑来田、许井文两人喝着酒,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虽然不知自家夫人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要去凑热闹,不过他也是真心想同郑家交好,便觉得去给杨氏娘家贺喜,也是顺便的事,便没有提出异议。 第一百三十一章:试探杨彩兰 日子转眼便到了初八,这日吃过早饭,郑、许两家便合到一块儿,赶着骡车到了榆树村。 致远娘的娘家也在这,虽然说是过来帮忙,但是怎么说也要先回一趟自己娘家,便先分开了,郑来田一家径直便去了杨家。 这时的杨家早已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虽说明日才是正日子,不过若是不提前准备着,明天肯定忙不过来。许多人喜气洋洋的,正在忙活着,都是过来帮忙的亲戚邻里们,见杨氏回来了,俱都跟她热情的打着招呼。 杨氏心里也高兴,站在院儿里同他们寒暄了一阵,这才进了堂屋。 屋子里杨老太太正在布置着喜堂,见闺女来了,更是喜上眉梢:“来得可算是早,快过来,帮我看看这样布置好不好看?” “您老人家亲自上阵,哪儿还能有错?”杨氏这样说着,不过还是上前帮着参详。 杨彩兰一见郑晚儿,早就开心的上来拉着她:“可算是来啦!快过来,帮我一块儿剪喜字。” 说着便把她拉到炕上坐了,递给她一把剪子。 郑晚儿看了一眼,见不仅剪了红双喜,还有样式复杂的窗花,不仅感叹,这也是传统民间艺术了。古人手可真巧,这样复杂的东西,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样的手艺她自然是不会,不过还在红双喜却还是能剪得出来的。便也拿了一张裁好的红纸,小心的折好了,这才认真的剪起来。 两个姑娘一边剪着,一边儿聊着天。 杨彩兰感叹道:“成亲可真麻烦,这么多东西要准备的。” 杨老太太在一旁听见了,嗔怪道:“这是多要紧的事情,要是简简单单的,才显得不庄重呢!” 被训了。 杨彩兰吐了吐舌头,朝郑晚儿做了个鬼脸。她却也不是真的抱怨,反而心里还挺高兴:“等清姐进了门儿,我又有做伴的了。” 郑晚儿噗嗤一声乐了:“人家进门,也是给经文哥做伴儿,有你啥事?再说了,没过两年,说不定你也得出门子了。” “我才不想嫁人呢!在家多好?”杨彩兰也不是那扭捏的性格,听见郑晚儿打趣她,并不像一般的小姑娘羞的说不出话,反而语出惊人。 她声音不小,却又正好被进来的张氏听到了,张氏听见女儿这孩子气的话,板着脸道:“净说孩子话,你不嫁人,难道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不成?” 才被奶奶训完,又被亲娘训了一顿,杨彩兰瘪了瘪嘴,拿了东西,拉着郑晚儿回了自己屋里:“这下算是清净了。” 郑晚儿却对她方才的话感到好奇了:“彩兰姐,你怎么会有不嫁人的想法?” 这想法多前卫啊。 说起这个事情,杨彩兰囧了。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会儿相看媳妇,都是看好了,就想先定下来。 杨家在榆树村的口碑很不错,家境殷实,为人又都和气爽快,不是那事多的人家,甚至别人家里有事求上门来,都会尽力帮忙。 光看家庭,愿意结亲的人家就不少。何况杨彩兰的人才那也算很不错的,爱说爱笑,做事也不偷懒耍滑,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就有那眼光好的,早早的就请了媒人上门儿来提亲。 年前的时候,就来了三个媒人,说的都是同村年龄相近的小子。 庄稼人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张氏又是个开明的,这事儿也不避着杨彩兰。 杨彩兰一听,嫌弃的不得了。她性格活泼,年纪小的时候更是跟个假小子似的,喜欢跟同龄的小伙伴们玩做一堆,因此又跟村儿里的同龄人都是相熟的。来提亲的那几家的小子,她也认识,别看现在长的也算端端正正的,可是一提起来,她就想起那几个小时候鼻涕糊一脸的样子。 “你说,我一看到他们,就想起他们鼻涕口水糊一脸的样子,咋嫁?” 郑晚儿听她一脸嫌弃的说了原委,趴在炕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杨彩兰皱着脸,推了推她:“我跟你说真的,你别笑。” “哎哟,你可真是……”郑晚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谁小时候不是那么过来的?只要现在不是那样了不就成了?” 杨彩兰一脸愁闷的道:“话是这么说……那不是老忍不住想啊……其实他们人也都挺好的,哎呀,就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 这大概就是太熟了只能做兄弟的古代版。 郑晚儿见她这是因为童年记忆深刻,而不是什么心理原因,放下了心。 她心里一动,又想起胡天启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也不难,按你这么说,倒不必一定要在你们村儿找。”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也不必非得是咱们村儿,相邻的也可以。以后要是闹什么别扭了,还能回娘家住两天。要是就在同一个村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生气了回个娘家也怪不好看的。” “不过,这村儿里的吧,好歹又是知根知底的,外头的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杨彩兰说完,突然愣住了,好像在琢磨什么事儿一样,面上浮现起一丝可疑的绯色。 郑晚儿试探的道:“我看胡掌柜家那个儿子就不错,叫天启的,你上次在我家的时候也见过的。” “他啊……”自己心里正想到上次那事儿呢,她就好像知道自己想啥一样提起来了。杨彩兰不自在的看了郑晚儿一眼,脸色越发红了。 郑晚儿一看,便知道杨彩兰对胡天启的印象也还不错:“是啊,我看着天启哥脾气也挺好,人长得也不差,高高大大的,做事也稳重周到,是个靠得住的。” “后来你回家后,人家又来过一次,还问起你了呢。” 杨彩兰听她一说,心里有些好奇,又莫名的觉着有些高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郑晚儿:“他……他问我什么了?” 郑晚儿心里越发的肯定了,到这会儿,她又不着急说了,促狭的看了她一眼,故意不说话,拿起剪子开始剪起了双喜。 杨彩兰突然反应过来,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作势要去打她:“好啊,你捉弄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姐妹较劲 两人闹了一阵,才又开始认真的剪起双喜来。过了会儿,红纸也用完了,杨彩兰看着也差不多了。 “给她们拿过去,还有好些地方得贴呢。” 郑晚儿点点头,姐俩一块把剪好的窗花跟双喜放在簸箕里,端着去了堂屋。 刚进去没一会儿,许致远一家也过来了。杨老太太心里感激他们帮了闺女家那么多忙,这会儿又特意过来给家里贺喜,更是喜出望外的,忙请他们坐下,张氏也高高兴兴的去端了些果子茶点过来。 致远娘笑道:“给婶子贺喜了,明儿就娶孙媳妇儿了,这马上啊,就要抱曾孙子了。四世同堂,您老可是个有福气的!” 她话说得漂亮,杨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杨老太太语气亲昵:“你这丫头,打小嘴皮子就利索,会说话,这当了娘了,也还是这个脾气。” 致远娘又笑呵呵的把许致远拉过来:“这是我家那小子,叫致远。致远,快给姥姥问好。” “姥姥好,在家的时候,就常听我娘说起小时候常上您家玩的事情,说您是最慈祥和蔼的人,今日一见,心里就觉得十分亲近。” 许致远露出乖巧的笑容。 杨老太太早就注意到了旁边的小伙子,在他小的时候,自己倒是还见过几次,只是后来听说去上了学,年节里来一次榆树村,也不大出来走动,就没见过了。上次听女儿说起,这会儿免不了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只见这孩子长相十分出众,站在那里便觉得赏心悦目,听说书也读的好!她是越看越喜欢,不由得赞叹女儿是个有眼光的。 杨老太太抓着他的手,对致远娘笑道:“哎哟,这孩子随你,聪明伶俐的,看着就可人疼。” “好孩子,在我这就跟在你姥姥家是一样的,可千万别拘束。” 他头一次过来,杨老太太便同他介绍了一下家里人,长辈们自然不必说了,杨彩兰也随着郑晚儿,叫了声致远哥。 今儿一直没有露面的杨彩环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嘻嘻的道:“奶,家里来了客人?” 杨老太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跑哪里疯去了?一天也没见人。快过来见见你许婶儿,这是她家的小子,叫致远的,长你几岁。” 又对致远娘道:“这是我那二儿子家的闺女,叫彩环的。” “哎哟,这一转眼,长得这样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致远娘笑道。 “许婶儿好。” 杨彩环乖乖的叫过了人,眼睛却一直看着旁边的许致远。 只见他肤色白皙,五官俊朗中又带着一丝秀气,优雅的轮廓泛着玉石一样的光泽,脸上一直带着温润柔和的笑意。 原来他叫许致远,方才在屋外远远的见他进了自己家,这才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这会儿凑近一看,更是俊朗非凡。 她脸上飞红,羞答答的叫道:“致远哥哥好。” 许致远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站在身后的杨彩兰见此,悄悄在郑晚儿耳边吐槽:“就她会显摆,咱们都叫致远哥,她偏要叫致远哥哥,对着自家兄弟,也没这样亲近过。” 她还记着杨彩环哭闹着要抢她嫂嫂的布料做衣裳的事情。 郑晚儿却觉得正常不过,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向往的,人之常情嘛。 还有许多的事情得准备,寒暄过后,致远娘也帮着布置起来。 郑杨拉着许致远要出去:“咱们去外头帮着挂灯笼。” 许致远含笑看了一眼后头正在同表姐说悄悄话的郑晚儿,任由郑杨拉着自己出去了。 好不容易凑在一块儿,不过这会儿人多,也不好去跟她说话,他心里感觉有些可惜。 不过,来日方长嘛,也不急在这一时。 杨彩环却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眼神,跟着转头看了一眼郑晚儿。 听说大姑家里如今住的院子,就是这许家的,两个院子就挨在隔壁。能把院子借给别人,两家关系肯定十分要好,看起来,郑晚儿跟他也是熟悉的。 杨彩环脸上满是笑意,凑过去拉着郑晚儿:“晚儿姐,上次我说要送你的那两方帕子,还没有拿给你呢,要不这会儿去我屋里瞧瞧?” 郑晚儿一愣,这才想起来上次她好像的确是说过,不过到第二天她回家了,也没见着那两方帕子。若是真心要送,早就拿过来了。 她笑着道:“晚些时候吧,这会儿姥姥、舅母们都忙着,我也留下来帮帮忙。” “那我跟你一块儿。”杨彩环马上道。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里,杨彩环都一直粘在她身边。说是也留着帮忙,不过又一直不见她动手,嘴巴却一直忙个不停。 “晚儿姐,我听奶说,你家现在住的院子,是许家借给你们的,就是刚才那个致远哥哥家里吗?那你一定跟致远哥哥也很熟了?” “嗯,就是他们家。” 郑晚儿随口应了声。 她说了这么些话,话里话外的都离不开许家。小姑娘的心思,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不过却叫人一眼就望穿了。 杨彩环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听说他从小还在学堂里念书?那一定学的很好了,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来。” 她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光动嘴不动手,杨彩兰听得烦了,呛声道:“别人家的事,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莫不成,你还想嫁给人家?” “你!”杨彩环气得涨红了脸:“张口闭口就是嫁人、嫁人的,你害不害臊?” 杨彩兰见她反应这么大,却是有些奇怪:“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这么生气干啥?你到底帮不帮忙,不想干活儿就一边儿呆着去,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人人都在忙活,就你闲着,你也好意思。” 杨彩环气得跺了跺脚,却又不敢闹起来,狠狠地瞪了杨彩兰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郑晚儿推了推杨彩兰:“你老跟她较什么劲儿?” 杨彩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看不惯她,总是说的比做的多,还老爱去大人面前讨好卖乖!” 第一百三十三章:杨经文娶亲 第二日,到了娶亲的正日子,杨家人的院里显得越发的忙碌起来,不过倒也井井有条的。这会成亲跟现代有所不同,大多是在黄昏举行。因此来贺喜的亲戚宾客们,俱都是在上午就已经都过来了。 杨氏因为同王氏约好了的,这会儿一直注意着叫人在门口等着,果然刚才吃过了早饭,胡掌柜一家就早早的来了。张氏也听说胡掌柜一家要来给自家贺喜,这会儿也喜笑颜开的把他们一家子都请进屋里坐了。 王氏从儿子手里拿过精心准备好的贺礼,笑道:“我听晚儿说他表哥今儿成亲,就想着也来凑个热闹,不要嫌我们贸然叨扰才好。” “哎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平日里可请都请不过来呢。”他们准备的贺礼丰厚得很,看起来也不像随意敷衍的。倒不是张氏贪图这点子东西,而是觉得人家有这个心。 大家都是有心要打好关系,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 寒暄了几句,那边不停的有人过来问事,王氏一看,忙道:“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同晚儿娘在一块儿坐着说说话。” 张氏也确实有许多事,忙又出去忙活外头的事情去了。 到了定好的时辰,杨经文穿着一身喜庆的新郎服,在众人的簇拥下骑上了马——这马是租来的,娶亲是大喜事,自然要办的隆重些,乡下人家,即使是买不起马,有条件的,也会去租一匹过来。 新郎官上了马,后头的人抬起了轿子,一时间敲锣打鼓的声音也都起来了,一大堆人也都聚在一边看热闹,又同新郎官一块儿往新娘家里去了。 新娘家里也都装扮得很是喜庆,却又带着一丝忧郁的氛围。姑娘出嫁了,虽然就嫁在自己村里,可是从此也就不同了,家人难免有些不舍。 不过随着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来了,这些不舍也被冲淡了很多。 新娘子上了轿,迎亲队伍却并没有直接调转头回杨家,而是抬起轿子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吹锣打鼓,整个村子顿时都热闹起来。本来就还在年节里,这样又更是添了一些喜气。 等新娘子进了门,拜了堂,先就送回新房去了,这会就是开宴的时候了。今天来的人多,杨家个个屋子里院子里都摆满了桌子。 杨氏是做大姑的,身份高,肯定得坐头席。胡掌柜一家跟许家都是因着跟郑家的交情,这才过来道贺的,顺理成章的,便把这三家安排到了一桌。 致远娘对杨氏笑道:“咱们也是沾了你的光,还坐在了头席。” 一旁经过的张氏听到了,笑呵呵的道:“都是贵客,这头席也坐得。不过我是没法儿陪你们了,事情忙不过来,大家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跟我妹子说。” “娘,这里有我招呼呢,您放心吧!” 小姑娘除了帮着布置一下,其他的却也插不上手,因此杨彩兰便同郑晚儿一道坐在了这里。 原本杨彩环也想坐在这一桌,不过都坐满了,最后一个位置被杨彩兰抢先了一步,只好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 女儿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不过好在也算懂事、知礼,她大姑也在这里,张氏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笑着嘱咐了一句:“行,好好陪着长辈们,这里就交给你了。” 杨彩兰笑眯眯的答应了,席面上忙着给众人添茶倒酒,忙上忙下的,果然把众人招呼的很是周到。她性格本来就活泼,即使跟胡、许两家的人都不太熟悉,不过态度却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又不会热情过了头。 王氏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心里满意得很,觉得儿子眼光果然不错,随她。 宴席吃到天色渐晚,方才散去,胡掌柜一家因为住在镇上,便提出要先回去,杨家众人忙又送他们出门。 趁着儿子去驾车这会儿功夫,王氏拉着杨氏的手,悄悄道:“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等过两日,再上你家去。” 见她似乎是有事同自己说的模样,杨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事儿现在说就行了,何必又要过两日? 虽然想不明白,不过这会儿也不忙,杨氏在家也是闲着,又觉得同王氏很是说得来,自然也是高兴的。 “你啥时候方便,来就是了,反正我也一直在家,不太出门儿的。” 胡家人走了,其他的客人断断续续的也都回去了,郑晚儿一家跟许家却还没走。今日家里办喜事,还有许多要收拾的,比如锅碗瓢盆儿,还有跟别人家里借来的东西都是要收拾好,还回去的。 那里男人们带着男孩子去收拾外头的东西了,张氏几人也赶紧趁着这会儿功夫,把东西都洗干净。 等大体都收拾完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郑晚儿一家必定是要留宿一晚的,许家也得明儿才能回去。席面上还留了许多的菜,晚上便还是在杨家一块儿吃的饭。 今天人多,分成了两桌,喝酒的男人们一桌,这边不喝酒的便都是女人们跟姑娘孩子,郑杨跟许致远两个虽然不喝酒,不过也不大好意思坐在这里,便还是坐在了那边。 杨彩环早就想着要同许家人多说几句话,混个脸熟,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正好,她挑了个挨着致远娘的位置坐了,不停的给致远娘倒茶,夹菜,倒是忙得自己也没有吃几口。 在她又一次给致远娘夹菜的时候,致远娘忙拉住她,笑道:“好孩子,你是个周到的性子,我看你光忙着给我夹菜了,这怎么好意思?你不用管我,自己吃自己的,别饿着你。” 杨彩环不发脾气的时候,看起来倒很是乖巧,她这会儿低了头,轻笑道:“我娘常说,要孝敬长辈,再说了,您不仅是长辈,今天还是咱们家的客人,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杨彩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手肘碰了碰坐在旁边的郑晚儿,悄声道:“看见没?我就说她光会在大人面前装样子,平时在家里,碗都难得洗一次,今天倒装的好像多勤快似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热情的杨彩环 尽管致远娘那样说了,杨彩环的热情却还未消退,甚至更显得殷勤起来。热情的过了头,就连杨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她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小孙女从小被父母娇惯着长大,一向有些娇气,又有些孤拐脾气,何时见她这样对人家热情过?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没发现的。 杨老太太咳嗽一声:“彩环丫头,你要是吃好了,便去厨房给你爹他们煮点儿醒酒汤,好等会吃完饭给他们喝些。”致远娘碗里的菜都堆得老高了,神色已是有些勉强,显然是有些消受不了她的殷勤了。 杨彩环一听,就嘟了嘴。她光顾着给致远娘夹菜,自己可没吃几口呢。再说了,身上这身衣裳可是才换的呢,是她最好看的衣裳,烧火熬汤的,弄脏了咋办?不过她转念一想,那边在喝酒,说不定致远哥哥也会喝两杯,她端了醒酒汤上来,不正好跟他说两句话吗?遂也不管什么衣裳,有没有吃饱,高高兴兴的起身去了厨房。 林氏有些担心,闺女可从来没有熬过醒酒汤……她忙几口吃完碗里的饭,放下碗筷:“娘,我去厨房帮着搭把手。” “嗯。”杨老太太点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林氏担心女儿,不肯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事,这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还好,以后嫁人,去了别人家里,可怎么是好? 她们走了,却不影响席间热闹的气氛。 今儿新娘子进门,晚上自然也就在一块儿吃饭。吕清记着她娘的教诲,原本要在一旁服侍杨老太太、张氏用饭,被张氏一把拉着,强让她坐了。 “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没有这些规矩。再说了,娶你进门儿是想让你跟经文好好过日子的,可不是让你来吃苦受罪的。” 吕清知道婆婆张氏一向也是个性子爽利的人,只是怕成了婆婆,到底又不太一样了。这会听她说了这番话,心里却是放心了。 郑晚儿也笑着道:“这会儿咱们家的大事儿办完啦,过两日都一块儿上我家去,咱们好好玩两日。嫂子,你可也得来,新娘子头一次上门儿,让我娘给你包个大红包!” 杨氏忙也道:“是呢,要不等过完了年,又该耕种了,可不是又没时间了?我看干脆,明儿咱们一块儿,都去我那里。” “虽说今儿先收拾了些,不过还有些事儿,我也得在家再忙活两日。要不,就让爹娘明儿先过去,我们等家里收拾好了,又再去。” 杨老太太听了大儿媳的话,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左右也用不了两天,我也在家帮着一块儿弄弄,最多后日也就收拾好了,到时候咱们再一块儿上你妹妹家去。” 杨氏也知道,家里还有些收尾的活儿要干,便也不勉强。而且,自己也要回家去准备准备,家里来人,总得先备下住的地方。 致远娘也笑道:“婶子,到了黄谷庄,也得上我家吃顿饭去。从小没少在您家蹭饭,这回也让我招待您一次。” “哈哈哈哈,那当然要去!”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那边杨彩环的醒酒汤也在林氏的帮助下熬好了。母女俩把醒酒汤端上来,让喝了酒的那些人喝下一碗,醒醒酒,这样第二天起来头才不会疼。 吃完了饭,郑杨跟许致远坐在一块儿正说着话,只见杨彩环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羞羞答答的递到许致远面前。 “致远哥哥,喝碗醒酒汤吧。” 郑杨见今日竟然是这个表妹张罗着熬醒酒汤,又勤快的端了过来,不由得也有些奇怪。这个表妹平时可没见她这样啊,今天这是咋了? 他虽然聪慧,可是却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情窦初开,自然是不懂。 许致远心里早早的惦记上了郑晚儿,对这一方面却又比他懂得一些,而且还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皱了皱眉头,面上却还保持着一惯的笑脸:“多谢,不过我方才没有喝酒,倒是用不上了。”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疏离与客气,并不伸手去接。 开玩笑,这可是晚儿的表妹!要是惹出什么误会,那可咋办? 杨彩环却并不失望,吃饭之前,她就知道他是不喝酒的,这样不过是想着可以跟他说几句话罢了。她乖巧的点点头,脸上带着娇俏的笑意:“不喝酒好,我爹每次喝完酒,都一股酒臭味,难闻死了。” 她这话声音并不小,旁边那几个喝了酒的男人听见了,不免有些尴尬。 杨二舅讪笑道:“这丫头……这么不给你爹面子……” 杨彩环却没有在意,她这会儿心里只关注了那一个人。可惜许致远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话。 她有些失望,不过忙又打起精神,把手里的汤放下了,又凑过去,这回却是对郑杨道:“杨子哥,这会儿也在念书了?你们村儿里还搞了个学堂?” 她破天荒的主动同自己搭话,郑杨有些不明所以:“嗯,是我们村的张先生回来了,他从前考上了秀才,又教了多年的书,回了村里,便也想着在村里办了学堂,我跟小五都在里面念书呢。” “那可真厉害,杨子哥,那你们念了书,回头也去考个秀才回来。” 郑杨挠了挠头:“这……那秀才哪是那么好考的,不知道多少人寒窗苦读的,都考不上,我才上了多久的学……” “也是。”杨彩兰话头一转,一脸崇拜的看着许致远:“致远哥哥,听说你从小便开始念书,你要是去考,肯定没问题。” 许致远淡淡的道:“读书是为了明理,功名倒还是其次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语气冷淡,她便会知难而退,谁知,杨彩环听了,却是点点头,脸上崇拜之色更是毫不掩饰:“致远哥哥,你说的真好!” 许致远:“……” 许井文在一旁看着儿子尴尬的模样,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他站起身,对着杨老爷子道:“杨叔,天色不早,想必我岳父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就先走了,也好让你们早些休息。” “好,好!路上慢着点儿。老大,快去点个灯,送他们过去。” 许井文连忙推辞:“我们自己回去便可,都是来惯了的。” 无奈推辞不过,杨大舅先一步去点了盏油灯提了过来。 许致远早就站了起来,那边致远娘也过来了,由杨大舅送着回了致远娘的娘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王氏上门 第二天,郑、许两家还是一同回黄谷庄,原本杨彩环也闹着要一块儿去大姑家,被杨老太太无情的镇压了。 “等家里收拾好了,咱们再一块儿过去” 杨彩环虽然万般不愿,不过也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家人架着骡车回去了。 杨氏惦记着娘家人要过来的事,刚到家,便把铺盖房间都收拾了出来,想要回头留他们多住几日。 转过天,杨家人还没有过来,胡掌柜一家却先来了。 那天在杨家的时候,杨氏便隐约觉得王氏是有什么事儿,这回她们来的这样快,心里便更加的确定了。 王氏也没有绕圈子,两家人见了面,寒暄过后,便直接开口对杨氏道:“我赶着过来,实在是有一个事儿,想要你帮帮我。” “啥事儿?”杨氏见她说得郑重,便也正色道:“你只管说,能帮得到的,我肯定不会推辞。” 王氏笑眯眯的道:“这事儿,你肯定能帮到。你大哥家的闺女,叫彩兰的,可说了人家没有?” “还没呢,我大嫂正准备说办完经文的事儿,再慢慢的给她看。”杨氏更是纳闷,难道说她是来帮着做媒的? 王氏一拍手,笑道:“那再好不过了,我昨日里一看见那姑娘,觉得喜欢得不得了,想要替我儿天启求娶。昨儿我就起了这个心思,不过也不好当面就说,怕人家万一有什么别的打算。这不,我才想着,要不先同你说说。” 她只说是自己起了这个心思,先把胡天启摘了出去,这样万一亲事不成,也是大人间的意思,跟孩子们却不相干。既不影响姑娘的名声,以后两人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 王氏又接着道:“我家里就生了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姑娘,早就成亲了,嫁到了隔壁镇,平日里过年过节的,才好见上一面。你放心,要是彩兰过来,我肯定把她当成亲姑娘一样对待。” 杨氏一听,心里又惊又喜的。胡天启这个孩子脾气性格都很不错,长得也很是周正。原先她倒是没有起过这个心思,一是家里忙,没有什么功夫去想别的事。二来,胡掌柜家里家境那样好,她怕人家觉得自己想高攀了。 谁曾想她竟然自己看上了彩兰丫头。 杨氏越想越觉得不错,胡家人口简单,除了嫁出去的那个姑娘,家里就胡天启这么一个儿子,也少了妯娌间的争端。王氏也是个爽利的人,虽然接触下来,有些精明,不过心眼儿却好,正好可以在旁边多教教她。胡天启更是没得说,她早就觉得这娃儿不错,有出息。 按理说杨彩兰还没有定亲,嫂子张氏也曾说过让她帮忙留留心,她这个做大姑的,当即便可以拍板的。不过,因为有上回晚儿那事儿,她深觉不管怎么样,也得先看看娘家人的意见,还有彩兰这孩子,要是不乐意的话,条件再好,那嫁过去日子也难过。 因此她也没有自作主张的,只道:“要是你家,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嫂子就这一个闺女,虽然没有定亲,不过我还得问问她的打算。这样吧,这两日我娘家人都会来我这儿,到时候我探探口风,再给你回话。” 她这样安排再妥帖不过了,她去当这个中间人,万一就是不合适,面子上却也都好看。 王氏眉开眼笑的,拍了拍她的手:“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胡家人吃过饭便走了,郑来田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从跟王氏说完话开始,就再也没下来过,不由得问道:“是有啥好事儿?瞧你开心成这样。” 杨氏便低声的把方才的事同他说了。 郑来田听完便道:“我觉得这事儿靠谱,胡掌柜家里人都很不错,天启这孩子也是个靠得住的,性格沉稳,彩兰跳脱些,两人却是正好相配。” “谁说不是?等我娘她们过来了,我就跟她们说说。想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样好的人家,那也不是轻易遇得上的,刚才我就想答应,不过一想之前……还是觉得由她爹娘来做主更好。” 郑来田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叹了口气,也道:“不错,到底是人家的闺女,怎么样,也得让人家看过,满意再说。” 又过了一天,杨家一家子都来了黄谷庄,这是杨氏出嫁以来头一次娘家人来得这样齐全。从前没有分家的时候,也就嫁过来的头一年,娘家人齐全的上门拜年,不过等他们回去,郑王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弃他们来的人多。这以后,每逢过年,或是杨大舅、或是杨二舅过来,拜个年放下东西就回去,再也没有留下吃过饭。 杨氏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也没有办法。因此这一次娘家人都过来了,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招待一次,忙得脚不沾地的。 杨老爷子是个重礼数的人,才在屋里坐下没一会儿,便说让杨大舅带盒糕点,过去给郑王氏拜年。 “爹,咱们经文成亲,她都装作不知道,咱们又何必上赶着过去。”张氏撇了撇嘴。 杨经文成亲,作为亲家,杨家是过来给郑家老院那边下过请柬的,不要求他们送礼,可却连人也没到,甚至也没有让杨氏带句话,张氏心里原本就对郑王氏看不上,这下更是有些鄙夷。 乡下人家去贺喜,或是送一筐子鸡蛋,或是一双鞋都可,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家家户户也都拿的出手的。也不是看重东西,不过是亲戚间亲热的意思。可是郑王氏什么都没有表示,说白了,就是摆明她看不上杨氏这个儿媳妇,不愿意给她面子。 杨老爷子心里也是有数的,不过还是道:“她怎么是她的事,咱们却不能失礼,以后要是有啥说法,外人也说不到咱们上头来。” 张氏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杨大舅提着糕点,独自去了郑家老院。 杨氏在厨房帮着郑晚儿一块儿,把要用的菜、东西都准备好了,见杨彩兰过来帮着做饭,便也放心的让两个姑娘动手。 她还惦记着前两天的事情,便把杨老太太还有两个嫂子都请到自己屋里,如此这般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第一百三十六章:十有八九 杨氏把王氏前日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氏惊讶道:“啥?胡掌柜家看上咱们彩兰了?” 杨老太太沉吟道:“听你们说起过他家,倒是不错的,那天过来一看,他家那个后生也是个不错的,这门亲事倒是做得。” “可不是,她家就两个孩子,上头那个是姑娘,已经出嫁了,就一个儿子,彩兰要是嫁过去,没有妯娌,也算省心。况且,胡掌柜夫妻俩都是和气的人。她跟我一说,我就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不过我也没有说什么,只说先要问问家里的意思。” 张氏听杨氏说完,也觉得很不错,那胡掌柜家里住在镇上,管着那么大一个酒楼,就这么一个儿子,带在身边教着,以后的前途肯定也错不了。而且,嫁去镇上,比就在村儿里,日子又好过得多,别的不说,地里的活肯定是不用沾手的。 虽然说杨彩兰在家里也没有让她下过地,不过女孩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谁知道她去了夫家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在村子里,有时候家里农忙,忙不过来,那媳妇儿肯定也得跟着下地的。就是不用下地,平日里喂猪喂鸡,捡柴种菜,也是事儿呢。 张氏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好,不过又有些犹豫:“好是好,不过,我就担心,人家门第比咱们高些,怕是规矩也多,彩兰就是咱们庄稼人家的丫头,性子又跳脱,怕回头嫁过去,她不讨婆婆喜欢。” 她这是担心人家会瞧不起杨彩兰是个乡下丫头。 “大嫂,你这就多虑了。人家要是看不上咱们乡下人,也不会跟我们家结交,更不会提起这门亲事来。再说了,我听说胡掌柜家里也是庄稼人出身,想必不会有那些看不起乡下人的想法。” 她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张氏心定了定,忍不住又问起胡天启的情况来。儿子成亲那日,倒是见过一面,不过自己忙里忙外的,倒是没有多注意。 “那孩子也不错,长得高高大大的,办事也周到。”杨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他第一次过来我家的时候,彩兰也在,他俩见过一回面的。说起来,还闹了个笑话。” 杨氏便把那日胡天启第一次随父亲到自己家里运酒,她又误把胡天启当成登徒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一看,还当这光天白日的,就敢上别人家里欺负起人来,上去好一顿臭骂。最后才发现,原是我误会了,人家是见彩兰要摔倒了,上去扶了一把。好在这孩子脾气好,无缘无故被我骂了一顿,也不生气。后来第二回来,还问过彩兰呢。” 这时一旁的林氏突然道:“哎哟,听你这一说,别是胡掌柜家那小子早就看上彩兰了吧?” 杨氏一愣,顿时豁然开朗。她就说怎么王氏突然提起要去给自家侄儿贺喜,说不准,还真是因为这个。她又想起,那日在杨家的时候,王氏就一直很是关注杨彩兰的样子,还问了侄女的许多事。 如今听二嫂这么一说,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天启先看上了彩兰,便求母亲去为他提亲,王氏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对儿子的事上心,她又没有见过彩兰,这才找了理由自己亲自过去看了看,觉得合心意,又打听清楚彩兰还未定亲,这才向自己开了口。 杨氏忙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杨老太太听完,对张氏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不用担心了,要是人家看不上乡下丫头,听儿子这么一说,先就回绝了,也不必特意跑一趟咱们家去看彩兰了。” 张氏也是这么想,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儿子的终身大事刚办完,眼看着女儿也有着落了,还是这样好的一户人家。 “这样一说,果然不用担心了。不过也不好就这么定下来,既然彩兰见过他们家那个小子,我想着,要不等会问问她,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当初张氏嫁给杨大舅,她的母亲也曾问过她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点了头,才成了这门亲事。现如今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夫妻俩之间有商有量的,便是拌两句嘴,却谁也不往心里去。 她的母亲说,父母虽然觉得不错的,可是日子还是自己过,如果自己不乐意,那也不算一门好亲事。 因此,她也想着要问问女儿的意思。 张氏想到这里,便坐不住了,立马就要去把杨彩兰找过来。 杨氏忙起身:“你坐着吧,我去找她来,正好我去帮着晚儿做饭。” 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炒着菜,郑晚儿自然是掌勺的那个,杨彩兰依旧帮着她烧火,姐俩才几天没见,却像有着说不完的话,即使忙着,也不停的在聊天。 这时杨氏笑眯眯的走进来:“彩兰,你娘找你有事,快点过去吧。” 杨彩兰有些奇怪:“啥事儿啊大姑?我这还帮着晚儿烧着火呢。” 杨氏把她拉起来:“好孩子,你去了就知道了,你娘在我屋子里呢,快去吧,这里不用你,让大姑来。” 说着,忙把她推了出去。 杨彩兰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大姑这样说,想必她娘确实找她有事儿,便也没再坚持,径直去了杨氏的屋子。 郑晚儿见杨氏笑眯眯的模样,又是找杨彩兰,她想起前两日王氏来过,两人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心里就有谱了,狡黠的笑道:“娘,我大舅母是不是要跟彩兰姐说她的亲事?” 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嗔道:“就你聪明,啥事儿都知道。” 过了一会儿,又到底忍不住,何况跟自家闺女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再则,郑晚儿跟杨彩兰要好,想必也了解杨彩兰,便把王氏来给胡天启求娶杨彩兰得事儿说了。 “这门亲事,我觉得再好也没有了。不过却不知道彩兰丫头是个什么心思。晚儿,你跟彩兰丫头要好,你觉着,她能不能同意?” 郑晚儿一看,自己果然是猜对了。她想起来自己上次在杨彩兰年前提起胡天启的情形来,见她娘一脸八卦的模样,轻笑道:“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能定下来的。” 闺女都这么说,杨氏心里更是高兴,一拍巴掌:“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杨彩兰的亲事 杨彩兰一脸疑惑的去了杨氏的屋子,一进门,只见自家娘亲张氏、还有奶奶杨老太太都在里面,两人脸上都是一脸喜色的模样,不由得更是奇怪,先同杨老太太打过招呼,又对张氏道:“娘,我大姑说您有事儿跟我说,啥事儿啊?” “彩兰,你快过来。”张氏笑眯眯的上前把门掩上,一把拉过女儿到炕上坐了。 杨彩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娘,到底啥事儿啊?” “你先坐下,娘跟你说一个事儿。”张氏也坐在女儿身边,握着她的手:“那天你哥成亲的时候,胡掌柜一家也上咱们家贺喜,后来安排了他们同你大姑坐了一桌,你是不是也坐在那里来着?” 杨彩兰点点头:“是啊,您还让我好好招待客人呢。” 张氏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 “那胡太太看上你了,回来后特地来找你大姑说,想要你去给她做儿媳妇。” “啥?” 胡太太?那不就是胡天启的娘吗? 就是说,胡天启的娘替儿子来给她大姑提亲,想要娶自己? 杨彩兰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了,羞涩的低着头,因为紧张,手里不自觉的绞着衣角。 杨老太太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相对于小孙女,其实她的心里对这个大孙女又更喜爱些,她从小性子活泼,行事虽然不那么稳重,好在却心地善良,肯学肯干。 “好孩子,刚才我跟你娘合计了一下,觉得这门亲事不错,那胡家是个好人家。听你大姑说,你们曾见过一次?说不准是胡家那小子先看上了你,这才求他娘来提亲的,他这样用心,想必以后也能好好待你。” “没错。”张氏接过婆婆的话:“娘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他怎么样?要是你不乐意,就让你大姑也早些给人家回话,咱也不拖着人家。” 杨彩兰眼前突然浮现起胡天启那双亮亮的眼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回他拉着自己,手心的热度隔着衣服都很清晰。 她不由得脸色更红了,想要说话,又觉得实在太不好意思了,良久,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 张氏一瞧,同婆婆杨老太太对视一眼,俱都喜笑颜开。 “等会你爹回来,我再跟他商量商量,要是你爹也觉得好,再让你大姑去跟人家回话。”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们夫妻俩向来一心,张氏又一向很有成算的,她都觉得好的,杨大舅是再没有不同意的说法。 杨老太太心里欢喜,看着眼前的大孙女,却又有些感慨。当年那小小的孩子,如今也长成大姑娘,要谈婚论嫁了。 这男婚女嫁,礼之自然,也是大喜事,不过她老人家心里却有些不舍,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以后就要到别人家里去了,长辈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的,不免又低声同她说了好些做人媳妇、还有为人处世的道理。 等杨大舅跟郑来田从郑家老院那边回来,郑晚儿母女也把饭做好了,众人便都上桌吃饭。都是自家人,张氏便也没有避讳,同丈夫把这事儿说了,杨大舅一听,果然也觉得满意,对郑来田笑道。 “不怕你笑话,那日我见了他家那小子,当时就觉得不错,不过怕人家觉得咱们高攀,到底没有敢开口,谁知竟然还有这一出呢。” 郑来田哈哈大笑:“这不就是缘分?早说这门亲事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同他们家打了小半年的交道了,最是知道的。有件事你们不知道吧?从前咱们刚分家那会儿,一穷二白的,还去珍馐楼卖过鹿,晚儿还说要跟人家做生意。胡掌柜也没有瞧不起咱们,还好好的答应了呢。” 杨氏也道:“那这再好不过了,既然说定了,我看,我得快些去递个消息给胡大嫂子才是,免得人家等得心急。” “这个倒好说,我看,今儿吃了饭,我就去一趟镇上,去胡掌柜家里,也算是拜年,再来又把这个事儿说给他知道,免得人家等消息。既然两家都愿意,那就早些选定日子,先把亲事定下来。” 杨大舅人逢喜事精神爽,儿子的大事办完了,这下女儿的亲事也有了着落,还是一户这样好的人家,忙道:“那你待会少吃些酒,免得赶不了车。反正我们今儿在你这歇着,晚上等你回来,咱们再喝。” 郑来田见他这模样,不由得揶揄了一句:“瞧你这心急的,生怕到手的女婿跑了似的。” 这门亲事,杨彩兰自己也是乐意的,郑晚儿也真心为她高兴,见事情定下来了,她抬起手肘碰了碰杨彩兰,悄声道:“彩兰姐,我是不是得提前恭喜你了?” 杨彩兰羞得抬不起头,脸上却又分明满是笑意,止也止不住。 杨彩环在一旁看了,心里却有些发酸。 那日胡家人过来,他家的那个儿子,她也是看见过的,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况且,人家的爹还在珍馐楼做着掌柜,那样气派的酒楼,都是在他手底下管着的。虽然也是替人家办事,可是一年也能赚不少的银子。光看那日去她家,架着的马车就知道了! 杨家的日子也算是过的很好的,可是也只买得起骡车。可人家胡家,却是一辆气派的马车! 杨彩兰嫁过去,可不就是去过好日子去了吗? 这样的人家,也不知道人家看中了她啥?这个堂姐整日里凶巴巴的,也不知道人家看上了她啥?她突然又想起那日杨彩兰抢先跟在郑晚儿身边坐在了那桌,说不定,她就是看中了人家家境好,故意坐在那桌讨好人家的! 她自小就跟这个堂姐不太对付,这会儿见她得意,心里不由得发酸。不管怎么说,婚事定下来,以后杨彩兰一嫁过去,那也是城里人了,以后自己岂不是就矮她一头了? 杨彩环心里顿时又不服气起来。 她想到了那日见到的许致远。 自从那日见到后,她装作好奇,缠着她娘林氏探听了许多的消息,得知许致远家里也是很有些家底的,再一个,许致远从小描述,而且聪慧,他姥爷可没少夸过这个外孙子,因此榆树村儿的人都知道,许致远今年那是要下场去考试的。 杨彩环虽然不太明白科举,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考上了,那就是秀才老爷了,比一个掌柜的儿子,那可是更了不起的人物。她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要是她能嫁进许家,那她以后不就成了秀才娘子了吗? 她这样想着,眼前又浮现出许致远那俊秀的面容来,忍不住也红了脸。 第一百三十八章:掐架(一) 杨家这两个女孩子谁也看不惯谁,正如杨彩环时时关注着杨彩兰一样,杨彩兰感受到一直有道视线看着自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抬头径直看向杨彩环,却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带着羞涩的笑意。 见她这模样,杨彩兰心下奇怪,也顾不上害羞了,附到郑晚儿耳边轻声道:“你瞧彩环,不知道在想啥呢?笑得一脸傻样。” 郑晚儿却不大在意,左右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乐意关注促成杨彩兰的事,是因为真心跟杨彩兰要好。至于杨彩环,她不大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性格,虽然前两次去杨家,杨彩环总是特意套近乎,可是两人关系实在说不上亲近,只当普通亲戚处就罢了。 既然这样,她心里想什么,又关她什么事呢?不在意的人,郑晚儿一向是不屑去浪费心思的。 待吃过了饭,郑来田果然就要套了骡车,去镇上胡掌柜家里。杨大舅本也想跟着去,被杨老爷子制止了。 “人家既然托了你妹子这个事情,如今有消息,他们去跟人家说了就好了,你去干啥?咱们是嫁闺女,你一去,显得我们多上赶着一样,倒不好看。” 杨大舅赧然道:“瞧我,一连这俩孩子都有了着落,高兴的傻了,爹说的对,就麻烦来田去跑这一趟。” 郑来田也被大舅兄逗乐了:“你只管在家里等着,女婿跑不了。”说着,就带着郑杨,还有备下的礼物架着车去了镇上。 等到了晚间,郑来田父子回来了,兴冲冲的道:“过去的时候,人家一家子正好都在家,我就把这事儿一说,天启那小子乐得差点跳起来。胡掌柜夫妇也很高兴,不过听说你们这会儿在我们家,想着必定是要住上几日的,她们正好趁这个时候好好准备准备,等二十的时候,再上家里去正式提亲。” “那还有些日子呢,正好在我这多住些日子。”杨氏笑道。侄女定了一个这样好的人家,她心里也是发自内心的为杨彩兰高兴。 张氏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意,不过还是道:“虽然有些日子,不过咱们家里也是有些东西得准备。我看,让爹娘留在这里好好住几日,我呢,明儿就先回家去,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日子在一起。” 她说的也是实情,杨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那明天去隔壁许家吃了饭,你们下午再回去。方才致远娘不是还来说了么,请咱们明儿一块儿去他们家吃饭。” 两家就隔了一道墙,杨家来了这么些人,隔壁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人家许家去给自家孩子成亲贺喜,他们来了黄谷庄,肯定也得去人家家里拜个年。杨老爷子是长辈,自然不用去,中午吃过了饭,郑来田去了镇上后,便让两个儿子带着孩子们去了一回。致远娘热心接待了他们,并请他们两家明日一块儿去她那里吃响午饭。 “行,那我们就吃了饭,下午再回去。” 去拜年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父辈们带着家里的男孩子去,可杨彩环因为中午那些心思,便有些坐不住,原本也想跟着去,被杨老爷子呵斥住了。 “你姐姐们都不去,人家家里也没有女孩子,就你一个姑娘过去,像什么话?” 杨老爷子一向慈祥和蔼,少有说这样重话的时候。从前这小孙女不太懂事,不过左右是在家里闹一闹,也没有什么。这会还闹,让人家许家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杨彩环当时就红了眼,倔强的站在屋子当间儿,也不动弹。 杨彩兰见她那样子,又觉得有些可怜,上前去拉她的手:“拜年有啥意思?大姑这里什么都有,我去拿些瓜子点心,咱们一块儿去晚儿屋里坐着说说话,不是更好?” 杨彩环却突然甩开她的手,叫道:“你别在这里装好人,你自己有了好事,心里得意得很吧?” 杨彩兰一愣,自己好心好意的,还被她这样一顿说,当时就冷了脸,道:“我有了什么好事儿?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也犯不着在你这里装好人,好像我多稀罕理你似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氏见闺女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忙上前把她拉进怀里哄着,又对杨彩兰道:“彩兰,她不会说话,你别怪她。” 郑晚儿也拉着气呼呼的杨彩兰道:“气头上的话,别当真了。” 又去劝杨彩环:“彩环妹妹,大过年的可别生气,你要是闲在家里闷得慌,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就是把杨彩环莫名其妙发脾气,定义成了不过是在家里待得闷了,才想出去玩儿罢了。 被林氏揽着的杨彩环本来没哭,可被她娘这么一哄,心里更是无限的委屈,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可是在杨彩兰的面前被爷爷训了,她又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丢脸了,就是郑晚儿过来劝,她也不领情,哭道:“你跟她也是一伙儿的,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 郑晚儿被她噎了一下,心里也不由得感到有些无语。这小姑娘,白长了一副精明样,性格却是这样不会转弯儿的。 杨彩兰见状更是生气,拉着郑晚儿的手道:“你别理她,好像咱们怎么她了似的。” 林氏也窘迫极了,连连又代女儿像郑晚儿道歉:“晚儿,好孩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彩环今儿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她不是有意的……” 自己一句话惹出这么多事儿来,杨老爷子不由得有些头疼。 “别哭了,我,我也没有说你什么啊……” 张氏见状,连忙也上前哄着杨彩环,给她解围:“就是,快别哭了,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郑来田走了一下午,自然也不知道家里孩子们凑在一起,还闹了些小别扭。晚间吃饭的时候,看见杨彩环眼睛红红的,还多嘴问了一句:“彩环这是咋的了?” 张氏连忙扯了扯丈夫的手,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别问!好不容易哄了一下午,给哄住了,这一问,可别又给招惹哭了。 郑来田倒也乖觉,见妻子这模样,乖乖的闭上了嘴,只同杨老爷子,还有杨大舅、杨二舅几人喝起酒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掐架(二) 今日杨家众人过来,必定是要住一宿的。一家子大大小小的,总共十二口人。好在许家这个旧院子也不小,一共四个炕。 晚间便安排着杨老太太、张氏还有林氏,跟杨氏一块儿住在上房,也就是杨氏跟郑来田那个屋子,郑来田就带着小儿子,还有小经武一块儿去郑杨的屋子里挤挤。至于杨老爷子跟两个儿子就睡在了堂屋。杨彩兰、杨彩环这姐俩,并新媳妇儿吕清就同郑晚儿一块儿住在她的屋子里。 好在炕足够大,睡下这么些人绰绰有余。今儿玩乐了一天,住处都安排好了,好家伙儿便都各自回屋歇了。 杨彩环下午还跟杨彩兰和郑晚儿闹了一场,这会儿却又要去她的屋里,一张炕上睡觉,便觉得有些拉不下面子。可是杨老爷子住在堂屋,她又不敢在堂屋坐着不走。不敢闹,又拉不下面子,她站在院子里赌起了气。 那边郑晚儿几人早已洗漱完,坐在炕上闲聊,却久久不见杨彩环进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杨彩兰撇撇嘴:“别搭理她,省的她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又拿咱们撒气。” 见她还在为下午的事儿生气,吕清劝道:“算了,彩环年纪还小呢。” “晚儿不过比她大几个月,咋就跟她不一样?”杨彩兰嘟囔道。不过她还是给自己大嫂子面子,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郑晚儿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就是,这么点儿小事你也气这么久,生气会变丑,回头当新娘子的时候,天启哥一揭开盖头,准得被吓着。” 杨彩兰被她打趣的红了脸,作势要去抓她:“嫂子,你看呀,她老是拿我寻开心!” 郑晚儿身体灵活的一闪,躲了过去,下地穿上鞋:“我去看看彩环。” 一出门口,就看见杨彩环站在院子里,郑晚儿叫道:“彩环,站在院子里干啥呢?多冷啊,快些进来,咱们准备睡觉啦。” 这时院子里冷风一吹,杨彩环打了个哆嗦,却瘪着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唉,叛逆的少女啊。 郑晚儿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却也不能让她就在这里站着。夜里寒凉,站久了准得生病不可。 她上前几步,拉着杨彩环的手:“你还在为下午的事儿不高兴呢?” 杨彩环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其实她也知道,下午的事儿杨彩兰跟郑晚儿没有招惹她,甚至确实是好心劝她了,不过要是让她给杨彩兰认错,那可是比杀了她还难。 郑晚儿耐心劝道:“你那会儿也是一时着急说的话,我跟彩兰姐都没有放在心上,你也别为了这个事儿不开心了。咱们快进去吧,被子都铺好了,炕烧得热热的,可暖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的拉着杨彩环往屋里走。 许是因为院子里实在太冷了,杨彩环倒也没有再犟,乖乖的跟着郑晚儿回来屋。 杨彩兰见她进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逗起了老虎。 老虎已经长大了一圈,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因着天气还是寒冷,它到底还小呢,郑晚儿怕它受不住,因此还是让它睡在自己屋里,打算开春了,再把它挪出去。 杨彩环嫌恶的看了老虎一眼:“晚儿姐,你就跟它睡在一起啊?”那多脏啊。 她嫌弃的实在很明显,不过郑晚儿也不爱跟她计较。 “天气太冷了,它才满月就抱来了,怕它受不住。不过它倒乖,从不自己往炕上跳。” 言下之意,炕上干干净净的,放心吧您嘞。 杨彩兰见她一进来就找事儿,翻了个白眼儿,正想说些什么,又想起下午的事儿来,还是闭上了嘴。算了,待会儿要是又闹起来,还要不要睡觉了? 杨彩环脱鞋上了炕,见面前摆了两个铺盖,便道:“咱们四个人,就两个铺盖,咋睡?” 郑晚儿一家上次去打的被子,倒是也多打了些出来,不过上房杨老爷子那里、还有杨老太太都得用,没有多余的新被子了。好在从前的旧被子杨氏也没舍得丢,拆下来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被芯也都晒了好几天的太阳,都是干净的。 不过即便是旧被子也是有限的。 郑晚儿便道:“你跟嫂子睡一床,我跟彩兰姐一块儿。” 杨彩环又撇了撇嘴,嘟囔道:“那多挤的慌。” 郑晚儿有些无语,这被子她特意做得大大的,她跟杨彩兰睡的时候都感觉还能再睡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到挤的地步。 要跟杨彩环一个被窝的吕清也有些尴尬,杨彩兰见她一进来就挑挑拣拣的,这会总算是忍不住了,直言:“这被子两头猪都装得下来,你哪怕圆润些,也够你睡的了。” 郑晚儿差点笑出声,这是什么比喻啊?这被子她们俩也睡过呢! 吕清也是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姑子。 杨彩兰这才回味过来,待会儿嫂子也得睡,她这不是把嫂子也骂进去了吗?而且,又好像把自己跟晚儿也骂进去了。 她又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杨彩环,自己被她气得都神志不清了。 杨彩环却又竖起了眉毛,她随林氏,脸型圆圆的,但却又不像她娘,就是脸圆,可是身材却瘦,她却是身材也有些肉肉的。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她一听杨彩兰这话,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梗着脖子道:“胖点儿怎么了?奶说了,胖点儿有福气!” 眼见这姐俩又要吵起来了,吕清连忙做起了和事佬,笑道:“是呢,这胖啊瘦啊的,各有各的好处,凭自己喜欢就行。” 郑晚儿也怕了杨彩环了,青春期的娃儿是不能跟她讲道理的。 “快睡吧,明儿还得去许婶儿家吃饭呢。他们家人少,就许婶自己做饭,明儿吃过了早饭,我想着过去帮帮忙呢。” 杨彩环今儿原本就是为着想去许家拜年,才生了一场气,这会儿听郑晚儿这么一说,果然也不再跟杨彩兰拌嘴了,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里。 杨彩兰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郑晚儿同吕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这两姐妹,还真是碰到一起就要吵架。 “快吹灯吧!亮堂堂的刺眼睛,叫人怎么睡得着?不是说明儿还早起呢。” 郑晚儿见杨彩环蒙在被子里说了这样一句话,心里更是无语了。 刚才还掐架呢,这会又嫌弃没吹灯,可真是…… 不过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郑晚儿也不会自找没趣,吹熄了灯,几个姑娘这才歇下不提。 第一百四十章:男女有别 许家一大早起来便开始忙活,特别是致远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昨日里邀请了杨家众人过来吃午饭,她得提前准备好菜。 猪肉是现成的,年前家里杀的猪留了一头,一半做成了腊肉,剩下的又送了一半给娘家,另外一半便留着吃新鲜的,反正这会儿天气冷得很,放在外头犹如有一个天然的冰窖,也是坏不了。 她家里条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既然要待客,也并不小气,除了这些肉,许井文还把家里的鸡杀了两只,预备一只炖汤,一只便炒着吃,又收拾了一条鱼,如此一来,菜色也很是丰盛了。 他们这边正忙着,郑晚儿带着两个姐妹过来了。 许家院门大开,许井文正在院子里的井水旁把收拾好的鸡、鱼洗干净,见几个小姑娘过来了,忙笑道:“晚儿过来了?还有杨家两个丫头,快上屋里头坐会。” “许叔,”郑晚儿忙笑道:“我想着许婶儿这会肯定忙着呢,在家里坐着也没事儿,过来帮帮忙。” 她来过许家几次,也是熟悉的了,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厨房,果然见致远娘正在里头切菜。 致远娘在厨房里正切着菜,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听见郑晚儿的话,心知她这是怕自己忙不过来,想着过来帮忙,心里便慰贴极了。等郑晚儿过来,便道:“好孩子,就你心里惦记着婶子。不过我这里也不用你,你姥她们难得来一趟,你去多陪着些。” “我娘在家里陪着姥姥、还有舅母们说话呢,我们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还嫌吵得慌,这不,我就想着干脆过来看看婶子这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郑晚儿进了厨房,见灶上烧着一锅热水,许致远正在灶前往里添着柴火,也笑着叫了一声“致远哥”。 许致远见她过来了,心里也很是欢喜,含笑应了。他虽然想着要跟她多待会儿,不过又心疼她平日里也忙,这会儿便想要让她多歇会儿,也道:“去你家吃饭,你忙活便罢了,这会儿来了我家,怎么好还让你干活?你要不带着她们去堂屋里坐坐。” 杨彩环这会儿却不等郑晚儿说话,抢着道:“我们老是坐着,多没意思呀?不如来帮帮忙。” 她来大姑家做客,身上穿的可是最好、最漂亮的衣裳了,要是平时在家里,她是万万不会想着做家务的,怕弄脏身上的衣裳。可是她心里有了些小心思,便急于表现,也不顾不得这许多了。三两步抢上前去,手里拿了柴火,挤在许致远身边。 “致远哥哥 ,你是读书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别管了,我来帮你烧火。” 许家家境也很不错,不然也不能供得起儿子从小念书,家里那么些良田,都是请了长工打理的。 虽然家里条件不错,可是许井文夫妇俩却并不溺爱孩子,他们想法也很实际,不管许致远学业如何,可是如果把他养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那反倒是害了孩子。因此许致远若是在家里,也会安排着他帮着干些家务事,如烧火这些,更是干惯了。 许致远更不是迂腐、娇气的性格,不觉得读个书就比人家高出一等了,大家都能干的活,他为啥不能干?因此杨彩环这样说,他打心里是不认同的。 可是厨房里就这么大,灶台前更是就这么一点地方,她一过来,险些挤在自己身上。许致远忙吓得跳了起来,急忙走出几步,见杨彩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也不好当面给人家难堪,只圆道:“那……那就麻烦你了。” 杨彩兰见堂妹这样失礼的样子,更是差点骂出了声。 乡下人家,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这样严苛的规矩,可是也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上次在大姑家里,自己险些摔倒,胡天启不过也是拉了一把自己,便被大姑当成了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可她倒好,竟然自己凑了上去,反倒把人家男孩子吓了一跳。 她偷偷看了一眼致远娘,好在她正忙活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然可真是太丢人了! 杨彩兰好歹想着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这才忍了下来,只不过脸色却有些难看。 郑晚儿到底不是这个时代长起来的孩子,心里对于这个却不是很在意,不过,她却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束缚有多深,稍有不慎,可能名声就毁了,便也觉得有些无语。 杨彩环的父母都是很知礼的性子,杨二舅自不必说,很是敦厚豪爽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心机。二舅母林氏这几次接触下来,也是一个温柔心善的,怎么反倒养了个女儿,是这样的性格? 好在今天这人是许致远,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要不然,可真是要没脸了。 郑晚儿眼神微冷,不动声色的笑道:“那彩环就帮着许婶儿烧火吧,彩兰姐,咱们去外头把菜给婶子洗了。”方才她看见厨房门口放着一篮子刚摘的青菜,想必是要一会儿用的。再待在厨房里,她怕杨彩兰这火爆脾气忍不住,还是分开两人最好。 致远娘专心切着菜,确实没有发现这边的暗流涌动,听郑晚儿这样说,便笑道:“那也行,你们干了活儿,等会可得多吃两碗饭才行。” 郑晚儿笑眯眯的应了,拉着杨彩兰出去,正好那边许井文也把鸡、鱼洗干净了,正提了往厨房这边来。她便提上厨房门口那一篮子菜,跟杨彩兰一块儿去了井边,先把菜摘干净了,又准备要打水洗。 闹了这一出,许致远自然也不会继续呆在厨房里,连忙跟在她们身后也出来了。这会儿有人帮着烧火了,他便没了事儿,想了想,干脆跟着也到了井边。 郑晚儿忙道:“致远哥,我们俩洗菜就够了,你去歇着呗。” “我是主人家,哪里有自己坐着,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你们既然洗菜,我就在旁边帮着打水吧,你们两个哪里有我力气大?” 郑晚儿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也不再说什么,由得他在旁边帮忙。 许致远虽然喜欢郑晚儿,不过却一直谨守着礼数,从来没有什么趁机占便宜的想法,两个人见面、说话都是规规矩矩的,仅有的一次,也是因为他烫伤了手,郑晚儿情急之下上前查看,却也很快的就分开了。 世人说男女有别,他又念了书,虽然不是那么迂腐,可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他却是铭记在心里。所以刚才杨彩环突然凑近,他才吓了一跳,只因他知道,女子在这世道里活的艰难,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好听的,他是男子,倒没有所谓,可是女子的名声不好听,那才真是毁了一辈子。 因此这会儿他虽然帮着打水,不过跟两个姑娘之间也隔开了些距离,哪怕是外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闲话好传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挑衅 厨房里烧火的杨彩环却有些郁闷,她想着自己献献殷勤,抢着做事,不仅能多同致远哥哥说上几句话,还能博得长辈好感。奶奶不是经常说么?女孩子勤快些,以后嫁人了,也会受婆婆喜欢。 可她都牺牲自己的新衣服跑到这烟熏火燎的厨房里来烧火了,一转眼,致远哥哥竟然跟着郑晚儿、杨彩兰这两个跑到外头去了。从厨房的门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许致远跟她两个姐姐有说有笑的模样。 杨彩环差点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两个不知羞的,光会往致远哥哥身边凑,特别是这个杨彩兰,她都要定亲了!胡掌柜家的儿子,多好的人家?难道她还不满意? 又或者,是郑晚儿也看上了致远哥哥,要同她抢不成? 这么一想,她顿时又气又急。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郑晚儿这个丫头,从前长得便很是清秀,这半年来,想是五官长开了,竟是越来越好看,皮肤也愈发白皙,一笑起来,有时自己都会迷了眼。 而且,自己家里的大人没少夸郑晚儿,说她懂事能干,聪明伶俐。夸得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杨彩兰那个丫头没心没肺的,她却听进了心里,当时就觉得不服气。这会儿见许致远也同她有说有笑的,心里更是吃起了飞醋。 不就是长得好看些么?自己长得也不算差。只要她同致远哥哥多说些话,相处几次,等熟悉起来了,致远哥哥一定能发现自己比她好! 可是刚才她自己抢着烧火,她有意想丢下不管,又怕让致远娘心里不高兴,只得强忍下来,想着回头再找机会。 她心里如何盘算的暂且不提,且说许家这忙碌了一上午,又有几个小姑娘在一旁帮衬着,到了中午,一桌丰盛的饭菜便上了桌。许井文亲自去了隔壁院子里把杨老爷子一家请了过来。 杨老太太看着这一桌子菜,忙对致远娘客气道:“倒是让你受累了。” 致远娘请众人坐了,一边道:“哪儿就累着了?刚才晚儿丫头带着婶子家两个孙女还过来帮忙了。要说婶子家这几个孩子,可个顶个的懂事儿。” 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为了显得亲近,也没有再另外分桌,好在许井文家里有一个大圆桌,要不然还坐不下这么些人。 这会儿杯子里都倒上了酒,不免又要喝一杯。他们男人们喝酒,妇人孩子便认真的吃着饭。 杨老爷子是客,可他是长辈,便安排坐了上座,许井文是主,自然也陪在旁边。杨老爷子对于许家这个后生也很是喜爱,两杯酒下肚,话题也打开了。 他拍着许井文的肩膀道:“从前你的父亲带着你去咱们村儿提亲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一回,那会儿子你也不过是我家经文那么大。那会儿我便跟你岳父说,这个女婿定的没有错。这一转眼,你也算成家立业,儿子也有这么大了,眼看着也是个有出息的,好啊!” 许井文笑道:“不过是读了几年的书,多识些字罢了,是啥大出息?有本事的,像杨家这两个哥哥,不用上学,照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没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的,特别是杨老爷子对自己两个儿子确实也很满意,人品好,又孝顺,兄弟间又和睦,说起这个,他自觉很是骄傲。 杨大舅却道:“话虽如此,只是多读些书总没有错处。我家这大儿子是年纪大了,小儿子却还想着也送他去读几年,好歹识些字。” 杨二舅却为自家侄子打抱不平:“要是想学,也不算大,哪怕让经武学了回来再交经文呢?我可听说杨子跟小五在学堂里学了回来,都会教给晚儿。如今晚儿也能认字了。” 杨经文羞赧的笑了笑:。“晚儿妹妹聪明,一学就会,我这个笨脑子,只怕是不行的。” 其实也不止是年龄大了,只是他如今也取了亲,成了家总得有门本事,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能养活一家人。因此他现在在跟着一个师傅学木匠活儿,很是努力,对读书习字却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杨彩环听到他说这个话,却是突然勾起了心火。 瞧瞧,又来了,不管在哪里,都得夸一夸郑晚儿,显得她好能耐么? 她撇了撇嘴,却不好说什么,可是想起上午那一幕,心里嫉妒的厉害,有心想让郑晚儿出丑,便对她道:“晚儿姐,女孩子家的认识字有啥用?也不能考个秀才回来。我看还是把女红针织学好才是正经。我上次看你做的荷包,最简单的花都绣得那样丑,鞋也做得很一般,以后嫁到婆家了,可不得被人家嫌弃。” 她虽是对着郑晚儿说话,可是声音却并没有刻意压低,是以这一番话桌上的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致远娘更是诧异的朝她看过来。 杨彩环心里却越发的得意了,看吧,人家这会儿可算知道你的短处了,省的你一天天的装模作样的,哄得大家都喜欢你。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杨彩兰瞪着她,低声道。 这个堂妹,真真儿的拎不清!上午刚丢了一回人,这会原以为会安分了些,谁知道又开始作妖了。杨彩兰最是了解她,一看她这情形,便知道是故意揭短的。可是她以为,她在众人面前说郑晚儿女红不好,便会让晚儿丢脸么? 晚儿是丢了脸,可却不是因为针线,而是因为她这个堂妹!不仅仅是晚儿,杨家众人的脸也一块儿丢尽了。 在别人家里做客,她这个做妹妹的,当众给姐姐不好看,而且,一个没出门的小姑娘,口口声声是什么嫁人、婆家的,当着一家人的面也就罢了,可是这里还有许家的人。虽然关系亲近,到底是外人,这样不知礼数的,是他们杨家的女儿。 杨彩环却更来了劲儿:“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本来就是么,对吧晚儿姐?” 郑晚儿拉住一旁火冒三丈的杨彩兰,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杨彩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她不跟她计较,不过是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上。 可是自己一再忍让,她还不依不饶的。郑晚儿觉得,这个熊孩子马上就要蹬鼻子上脸,趴在她脑袋上拉屎了。 这决不能忍,于是她开口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丢人不自知 郑晚儿冷眼看着杨彩环:“彩环妹妹,便是男子认字,也不一定非要去考个功名回来,我即便是不考秀才,就认不得字了?” 过日子可不光是针线活儿做的好,就能把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多懂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比什么都强。不是凭着一点子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便想踩谁就踩谁的。 前面的话听起来不过是小姑娘拌嘴,后面的话却是直指杨彩环蠢,不懂礼数。 不过这后半句话,她却没有说出口。这样的话要是说出来,她是出气了,可是却打了杨家长辈们的脸。到底杨彩环是杨家的人,而杨家其他的人,都对自己一家很是不错,郑晚儿心里感激,便不愿意让他们难堪。 许致远见气氛紧张,故作轻松的笑道:“是了,读书识字不过也是为了修身养性,没有说女人便不能识字的,这都是看个人……” 他到底不愿意看郑晚儿受委屈,又加了一句:“再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擅长这个,别人擅长那个,各有各的好。” 杨彩环却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只听到了前面的。致远哥哥是赞成女孩子读书的……那自己刚才不是说错了话?要是他觉得自己不爱读书,便看不起自己怎么办? 心里一急,她急忙弥补:“致远哥哥说得有理,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想岔了。其实……其实我也喜欢读书来着!不过没有人教我,正好,我得在大姑这里住些日子,要不,致远哥哥,我跟你学吧!” 杨彩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致远。 许致远:“……” 她刚才不是还说女孩读书无用么?这才多会儿,又变脸了。 杨彩环这样的反常,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杨老太太电光火石之间,却突然明白了!她忙悄悄撇了一眼致远娘,见她面无异色,想必还没想到那里,忙强笑着对杨彩环道:“你这丫头……既然想识字,回头叫你杨子哥教你就是了。”一边说,还一边朝她使着眼色。 杨彩环却没有看懂,不屑的撇了撇嘴:“杨子哥才读了多久的书,哪里比得上致远哥有学问?” 莫名躺枪的郑杨不禁羞红了脸,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学问肯定不能跟致远比,可是当众被人这样说,还是自己的堂妹……那也是很没有面子的好不好! 再说了,即使没有念多久书,教你几个字那还是轻轻松松的好伐? 原本以为只是小姑娘之间的口角,可是这会儿,杨老爷子也觉出不对来。他沉了脸道:“你也没念过书,又不是要你写文章,不过是认得几个字,杨子怎么就教不得你?不要闹个没完,赶紧吃饭!” 要说在杨家,最有威严的人就是杨老爷子了。杨老太太一向和蔼,杨彩环有时还敢跟她顶两句嘴,可是她却不敢在杨老爷子面前胡闹。这会儿他发了话,杨彩环虽有不忿,却不敢再说了。 哼,都偏心着郑晚儿! 这里消停了,许井文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笑道:“来来来,杨叔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回,我再敬您老人家一杯。” 席间的气氛便又热络起来,似乎比方才还要好一些,不过里面却有些刻意。方才的事情到底有些影响到了众人,此刻都想着掩盖下来。 杨彩环却还不知趣,安静了一会儿,又提起了话头跟许致远搭话。 许致远有心不想理她,可是人家来家里做客,你做主人的,也不好晾着客人吧?那也不是待客之道。实在没有办法,便她说几句,他才淡淡的回复一下,也简短得很。 杨彩环心下暗喜,瞧,她跟致远哥哥不是也聊的很好么?虽然话少了些,不过这里这么多人,那也是正常的。这么一想,她更加起劲儿的找着话题,一张小脸挂着娇俏的笑容,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这番作态,便是郑杨,也觉察出了什么,不禁连看了她好几眼,更别提席上的其他人了。 杨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自家二儿子——好好一个孙女,被他们夫妻一味的娇惯,该教的都没有教会! 杨二舅饶是再粗心,可是又不傻,怎么可能没发觉?被老爹这一看,羞愧得不行,可是又没有办法。许井文夫妻俩绝对不是个傻的,只怕人家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为了维持他们杨家的面子,假装不知道,还一直尽力替他们掩盖。这样的情况,自家人更是不好意思当着面就斥责杨彩环——到底还是个闺阁里的小姑娘,这样就是把她面子放到地上踩了。 杨彩兰手在桌下,悄悄掐了一把杨彩环的大腿,等她回过头来,赶紧做了一个‘闭嘴’的眼神。 杨彩环哪里看得懂?她毫无察觉,甚至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来。 “彩兰姐,你掐我干啥?” 杨彩环娇滴滴的喊道,随即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平日里在家时你欺负我就罢了,这会儿到了外头,你竟也不知收敛些。” 到底是谁不知道收敛? 杨彩兰肺都要气炸了,狠狠扭过头不再理她。 算了,她爱作死就让她作去吧!横竖自己是管不了了。 杨老爷子勉强再同许井文喝了两杯酒,便再没有了心思,低头扒拉了两口饭,便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不过人家许井文夫妻俩忙活了这大半天,总不好不吃,勉强着把碗里的饭吃了。 一顿饭在奇怪的气氛里吃完,杨老爷子不顾许井文再坐一会儿的挽留,带着家人回了隔壁郑晚儿家里。还坐啥?让杨彩环接着丢人吗?他是再没有脸坐下去了! 许井文一家客气的送到了门口,杨氏勉强笑道:“回去吧,咱们两家住隔壁,搞这么客气做啥。” 杨彩环心里不解,在家里又没事儿,何况人家这么热情的留他们,干嘛走得这样急?她还有好多话想跟致远哥说呢。 这会儿她又拉上了杨彩兰,嘟囔道:“你瞧咱们爷,不知道又发什么脾气。人家留咱们多坐会儿再走,那不是跟咱们亲近的意思吗?我爷这样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她满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正暗自得意着。杨彩兰却甩开她的手,冷冷的道:“你想坐,就继续回去坐着吧!” 她倒是想呢!可是大家都走光了,就她一个人怎么好意思? 杨彩环撇了撇嘴,不知道这个堂姐又发什么脾气。 这会儿进了郑晚儿家的院子,大家都径直往堂屋去了,林氏看着公爹的脸色,实在放心不过,溜到后头来,拉着女儿急道:“彩环,你这孩子咋……唉,这个等会儿说。你只要记得,等会儿你爷要是说你,你可别犟嘴,好生的听着!” 杨彩环不解,好好的,骂她干啥?她原以为是她娘多想了,谁知一进去堂屋,就听见杨老爷子说:“等会儿收拾收拾,咱们家今天一块儿都回去!” 不是说好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带着自己跟杨彩兰在这里多住几天,其他的人先回去吗?怎么突然又要全都回去了? 那不是就见不着致远哥哥了吗? 杨彩环急了,叫道:“爷,咱们不是说好了在大姑家多住些日子的嘛!” 第一百四十三章:闹 “咱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姑家里,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要回去。” 杨彩环嘟嘟囔囔的,眼睛一转,又羞涩的道:“再说了,我刚才还跟致远哥哥说了,要去跟他学写字呢……” “你!你跟人家学写字,人家答应教你了吗?”杨老爷子暴怒,不过又想起来,这里现在跟许家就隔了一道墙,怕太大声了,让人家听见了笑话,便压低了声音:“再者说,人家致远算你哪门子的哥哥?你就致远哥哥、致远哥哥的叫得这样亲热。你……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那咋了?”杨彩环听着却不服气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晚儿姐跟彩兰姐,不也是叫人家一声哥哥?你怎么不说她们,光说我?” 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被杨彩环气的,杨老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杨彩环,转头对小儿子道:“瞧瞧你把孩子都教成啥样了!” 杨二舅又羞又气,黑着一张脸,瞪着杨彩环道:“你爷说你你就听着!小小年纪,还敢犟嘴了!” 杨彩环从来没有被父亲这样说过,忍不住掉了眼泪:“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啥骂我?” 杨老爷子听了,更是生气。她一个小女孩儿家,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就做出那个样子来……当谁傻呢?都瞧不出来她的心思?女孩儿家这样不自重,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连家里人一样跟着她丢脸——别人一看她这样,难道不会觉得是家里没大人教? 只是这话,他一个当爷爷的却是不好说,直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林氏一见,也是又气又心疼,连忙上前拉着女儿:“彩环,少说两句吧……” 杨老太太见她还不懂,只好仔细跟她分说:“你这丫头……你年纪还小呢,一天天就把婆家嫁人的挂在嘴边……如果今天都是咱们们自家人说说也没有什么,可咱们今天不是在许家做客吗?再亲近,那也是外人,怎么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说呢。” “再一个,许家就算跟咱们交好,你叫一声哥哥也没有问题。可那到底不是你哥哥……你说大不大,可说小,今年也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得懂得避嫌。像你今天对人家……就太过熟稔了些,哪怕你没这个意思,可人家爹娘见了,心里说不准怎么想你,又怎么想咱们家大人?” 张氏也忙上前去小声劝她:“你爷正气着呢,咱们先回去,等回头你彩兰姐的事儿忙完了,再一块儿来大姑家里……”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彩环打断了。 原本杨彩环就因为堂姐得了一门好亲事心里别扭着呢,这会儿又听见原来是因为自己刚才跟致远哥哥说话,杨老爷子心里不乐意了,就连杨老太太也这样说她,也钻了牛角尖。 也不理来拉她的张氏,抹了把鼻子,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道:“我……我不过是多跟致远哥哥说了几句话,那听说彩兰姐那会,还跟人家胡天启摔到一块儿了,您咋不说她?上次她还专门跑到人家爹娘跟前卖乖,不就看中人家家境好,想嫁进去吗?这会儿她如了意,人家马上就要来提亲了,有了好婆家。怎么我就不行?” “致远哥哥这样好,怎么我就不能想一想了?人家念书那么好。说不准真的能考个秀才出来,有个秀才给您做孙女婿,那不也很有面子吗?您既然看出来了,倒不如去替我跟许叔许婶说一说,在这里骂我是什么道理?” 她不仅又攀扯上了杨彩兰,而且还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杨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直喘粗气。 他到底年纪大了,杨大舅怕他气出什么好歹来,忙上前给他抚着心口:“爹,您别气坏了身子,彩环年纪还小,咱们好好跟她说说也就明白了。” 杨彩兰一听,也是气急。她跟胡天启的事儿,从她嘴里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她存心勾引了似的! “你胡说八道些啥?自己心思多,还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张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自家女儿一向跟这个侄女不太对付,她也是知道的,还时常劝着杨彩兰让着妹妹。这会儿却听侄女自己做错了事,不仅不认错,还攀扯上了自己女儿,心里也生气,可是这会儿却也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见女儿生了气,只怕这会再说些什么会火上浇油,忙拉住她,不让她再说话。 杨二舅从前只觉得女儿是娇纵了些,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又看见自己大哥夫妻俩脸色都不好看,他到底还是个明事理的,也急道:“你说个啥!关人家彩兰啥事?听听你说的是啥话?男婚女嫁,都得听从父母之命,你小孩子家家的瞎操什么心!” 林氏也急得哭了:“彩环,别说了,你这……” “我说错了吗?”杨彩环却依旧没有住口。 杨二舅见女儿这胡闹的样子,也彻底恼火了,巴掌使劲儿在桌子上一拍,气道:“人家就是千好万好,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你!” “咋看不上?”杨彩环见一向宠爱自己的爹爹也这样说她,更是气急:“没看刚才吃饭那会儿,我跟致远哥哥聊得多好吗?他们家跟咱们也好,爹,您去跟许叔说说,他一准儿能答应。” “闭嘴!”杨老爷子一拍桌子:“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话吗!你要是不走,咱们走,你以后也别回去了!” 杨彩环见他怒目瞪着自己,知道杨老爷子这是真的生气了,也有些害怕了。虽然心里不服,可是到底没有敢再说话。 杨老爷子便让杨大舅出去套车,张罗着要回去。 杨彩环虽然不敢再闹了,可是自觉委屈得很,扑在林氏怀里哭得伤心。 杨氏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娘家人来了一回,结果竟然闹成这样。她有心要让自己爹娘在家好好住几日,她也能好好孝敬孝敬,眼下也不能了。 杨老太太拉着闺女的手,低声道:“回头我再来,彩环丫头这……这会再留在你这,不定又要怎么样,也先带她回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各自的心思 原本说好要在女儿家里多住几日的杨老爷子,因为这件事,立马就要回家去。不管杨彩环心里怎么想,再如何的不愿意,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爷爷回去了。 杨氏知道他们也是想着回去了,再好好教导杨彩环。不然在她这儿,跟许家就隔了一道院墙,要是被听到了,也怪没意思的。因此也不好留,等送走了娘家人,想起刚才的事儿,不禁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叫啥事儿啊……” 郑晚儿也无语极了,不过这事儿她也不好多说,只好劝她:“娘,您别多想了,姥姥舅母回去,肯定会好好跟彩环说的。” 不然还能咋办? 今天这个事情,最重要的也不是说杨彩环不能看上许致远,而是她的行为太不妥当了。当着别人的面,恨不得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显得轻浮、不自重。 好在今天是在许家,要换一个不厚道的人家,把这个事儿往外一说,那这姑娘的名声就算是坏了,以后说亲也难。 自家人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儿,别人可不会这样想。 许家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杨氏只是在忧虑,怕杨彩环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大家都各自回房歇着了。郑来田见妻子在那边唉声叹气的模样,也叹了口气:“你说彩环也没见过致远几面,咋就起了这个心思?” “你懂啥?”杨氏瞪了丈夫一眼。 杨彩环今年13岁,正是豆蔻年华,春心萌动那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行为却是有些失礼。 再来,偏偏看上的人又是许致远,这也是杨氏如此忧虑的原因。 郑来田见她还是愁眉不展,想了想,道:“要是彩环铁了心,我就豁出这张脸,去跟井文提一提……”其实他跟许井文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这样好,便是给他儿子做个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即使是他这样的厚道人,也不免不厚道的想——杨彩环要配许致远,还真是有些高攀。 不是说家境如何,他自家才好过了几日,自然不会瞧不上自己岳家。只是看那孩子今天的行事,便不大妥当。要他去开这个口,委实是有些困难。 杨氏却连忙打断他的话:“可别!” “咋的?”妻子这样反应,郑来田也有些诧异。 杨氏看他这个榆木脑袋果然是什么事也不知晓,这会儿房里就他们夫妻二人,夫妻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瞧着,致远怕是看上咱们晚儿了……”她便把自己观察到的事儿同丈夫说了一遍。 郑来田听得瞪大了眼睛:“真的?别是你想多了。” “这我还看不出来?就说年前,你们去了一趟致远那儿的书院,见晚儿喜欢狗,就专门去要了一只小狗过来。还特意等到满了月,冒着雪回来,鞋袜都湿透了,也没有先回家,兴冲冲的就抱着老虎上咱们这儿来了。” 郑来田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心里又惊又喜,许致远这个孩子,模样俊秀,又有出息,这样的孩子要是能做他女婿,那可是太好了。就是他们村儿,就有不少人家想着呢。 不过他又马上想到,致远看上了自家闺女,那许井文夫妇知道吗? 杨氏听了丈夫的疑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那是人家的儿子,我都能瞧出来,人家能看不出来?” “那……那既然是这样,哪怕不说提亲,也应当透露些口风才是,却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虽然女儿还小,成亲是不急,不过到了这个年纪,若是有那相看好的,先定了亲也是常事。比如杨彩兰,不过比郑晚儿大了一岁,有合适的人家,双方都满意,就先把亲事定了,等孩子大了,再成亲。 杨氏沉吟道:“或许,人家还有别的考量。” 隔壁的许家夫妇,这会儿也在讨论这个事情。 大抵男人都是粗心的,许井文听了妻子的话,也是吃惊道:“当真?” 致远娘白了他一眼:“我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倒真不错。” 郑晚儿这个孩子他是看在眼里的,处理分家的事情,机智又果断。分家以后,竟然还想出了酿酒这样的主意,可以说郑家如今有这样的日子,都是因为她的办法多。难得的,还有善心,又是带着大家伙儿做生意,又是出钱资助学馆。 这样秉性聪慧的孩子,任谁不喜欢? 许井文越想越满意。 可是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又有些着急:“你说,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得跟来田那里透个口风?要不……回头他岳家二舅兄家里那个姑娘要是……就怕伤了两家和气。” “你说的是,我估摸着,晚儿娘心里也有数,不过,确实得把这事儿摆明面儿上说说。” 今天杨彩环那一番作态,许井文夫妇哪里看不出来,刚才他们夫妇二人就是在说这个事情。虽然不至于说因为杨彩环对杨家人有什么看法,特别是致远娘,从小没少去杨家找杨氏,深知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最是重礼数的人。 只是,杨彩环这个小姑娘,被爹娘娇惯得不大稳重,还有些小心眼儿。若要自家儿子去配她,他们却是不太乐意了。 致远娘也正是担心这个事情。 原本她想着,虽然自家儿子有那个意思,可是晚儿这孩子,她却不大猜的中她的心思。 不过,刚才杨、郑两家吃过饭回去,没一会儿,便隐隐约约传来了哭闹声,想必是一回去,杨家人便训了杨彩环。不过,看着那杨二舅夫妻俩是个宠孩子的,要是拗不过闺女,真的上门来说,他们自然不会答应,可是到底有些伤了和气。 倒不如先提前跟杨氏透个口风,不管怎么说,杨彩环这事儿便不会再来开口了。 她想到这里,当下便坐不住了,对丈夫道:“我这会儿就过去一趟,先跟晚儿娘唠唠去。” 说完,便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往隔壁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儿女亲事 致远娘想着心里的事儿,当下便在家里坐不住了,起身出了家门,往隔壁院儿里去。 郑家院门儿虚掩着,她推门进去,只见里头安安静静的,想必是郑家人在休息。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想就这样回去,便边朝上房去,一边道:“这是在歇晌呢?一个人也没有。” 杨氏连忙开门出去,见是她来了,忙把她迎进屋里坐了。 “这不,孩子们都有些累了,又没啥事儿了,我便说让他们都去歇会儿。” 这里两个女人家,郑来田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就有些尴尬了。 “你们说话,我出去转转去。” 说着,便出去了,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杨氏这会儿对着致远娘,想起自家侄女儿中午闹的那个事儿,就有些不好意思:“唉……彩环这孩子,被她爹惯的有些不懂事儿了……” 致远娘哪里不懂她的心思,当下就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没经过事儿,以后长大了也就好了。要说起来,你当像咱们晚儿这么懂事的姑娘哪儿都有呢?也就你福气好。” “唉,说起来,我就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这身子不争气。” 她当初生许致远的时候伤了身子,导致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再怀上。 杨氏是知道她的情况的,忙安慰道:“没有闺女咋了?你家致远这孩子生得这样好,多少人羡慕你呢。” “虽是这么说,不过我瞧着你家晚儿这样聪明漂亮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就觉得眼热。”致远娘笑看了杨氏一眼,直言道:“我也不怕跟你说,我早就瞧着晚儿这孩子喜欢的紧,想着要是能给我做媳妇儿就好了,这不就也等于多了个闺女?不过想着你们家里事情多,寻思回头再找机会跟你说。今儿又听你说,你家彩兰跟胡掌柜家的儿子定了亲,我这听得更是眼馋。在家琢磨了半响,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这不,赶紧上你这来跟你提了。” 方才他们夫妻俩还在说这个事儿呢,谁成想,致远娘过来也是提这个事儿来了。杨氏听得喜笑颜开,致远这孩子的人品家世自然没得说,而且,两家就住的这样近,他们家房子的地基也买在这里,哪怕以后闺女嫁出去了,也等于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看着,怎么说也放心些,杨氏是一万个乐意的。 可是,她却还有些别的考量。两个人是手帕交,从小要好的关系,当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杨氏便道:“你家致远这孩子,还能有什么说的?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他。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晚儿从小吃过许多的苦,那会儿她奶跟她大姑又……那会我就想着,她自己的亲事,必定得让她自己个儿做主。因此这事儿还得问问她才行……” 致远娘听她也同意,脸上笑意也更大了:“明白,我也是这个意思呢。说到底,这还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儿,肯定得他们自己乐意才是。” 如此一来,郑、许两家的大人就算对这个事儿都心里头有数了。两个妇人说完了孩子的事,又说了些别的话,致远娘便笑眯眯的回去了。 虽然杨氏说还要去问问晚儿的意思,可是她对自己儿子,那也是很有信心的。 致远娘走后,杨氏在屋里自己坐了会儿,脸上的笑意也没下来过。致远这孩子,人品模样都出挑的很,是个做女婿的好人选。再一个,许井文夫妇的性格,她是最清楚不过的,闺女要是真能嫁过去,她也是放心得很。 她越想越觉得好,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出了屋子,便去了郑晚儿房间。这事儿还是得早些跟女儿说说,看看她的意思。 郑晚儿在屋子里其实也没有睡觉,而是又拿出了她的宅子‘设计图’,在上面涂涂改改的。 见杨氏进来,笑眯眯的拿了图纸请她看:“娘,你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哎哟,这回见的又比上次还要好了,真不错。”杨氏拿起来看了一眼,爱不释手,脸上满是欢喜又憧憬的神情。 那是肯定的,原先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轮廓而已,这回画得更具体。 杨氏笑眯眯的看过一回,不住的点头。原先她还觉得这宅子建的太大了,不过一听,女儿说的也没错,建大些,回头家里人多了也能住的开。 杨氏又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忙把手里的图纸放下,笑眯眯的道:“娘过来是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啥事儿啊娘?”郑晚儿从她手里接过图纸,认真的低头看着,想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杨氏看着眼前乖巧懂事儿的女儿,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一个粉团子,现如今,都到定亲的年纪了。 她眉目柔和,轻声道:“刚才,你许婶儿来过了。” 哦?郑晚儿有些诧异,她一心画着图,倒是没有注意外头的动静。不过,许婶儿来说了啥? 杨氏见女儿用眼神询问自己,也不卖关子,直接便道:“你许婶说……她说想让你给她做儿媳妇。” 啥?郑晚儿囧了。上午她还拿着这个事儿打趣杨彩兰,没想到,这下就轮到自己了。 许婶儿怎么会突然过来说这个事呢? 郑晚儿并不笨,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想必是今天人家看出了杨彩环的心思,怕回头要是杨家人先开了这个口,他们肯定是要拒绝的,不过,再提起想要跟她家结亲,反倒有些伤面子,所以想着先来跟杨氏通个气儿。 杨氏并不笨,致远娘的想法,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又知道,即使没有这个事儿,许家人肯定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再说…… “娘也跟你明说,我看着,致远对你这样好,我早就瞧出来他的心思了。估计,你许婶也早就看出来了。” 杨氏仿佛生怕闺女年纪还小,不开窍似的,把她如何看出来的,又跟闺女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娘是觉得万般满意的,致远这个孩子,没得说。先前咱们家分家的时候,还是他在旁边跟着想法子。人也很实在,随他爹娘也是个好脾气的。你许叔许婶的性子,更不用说了,再好也没有了。” “不过,娘觉得好也没有用,到底还是看你。晚儿,你跟娘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说完,便殷切的看着自家闺女,眼神期待的很。 第一百四十六章:她会答应吗? 郑晚儿听完她娘的分析,差点笑出了声。亏得许致远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结果不仅仅是她,许婶,还有杨氏,通通都看出来了。 看着杨氏期待的目光,便知道她确实对于许家、还有许致远是十分满意的。 她不由得认真想了想。 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过也只是那样,并没有想着要早早的定亲,这会儿突然提出来,倒是让她也有些愣住了。 不过,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现在定亲,也不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也还能在家里多待几年呢。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今天杨彩环的事情。倒不是说她看出来杨彩环喜欢许致远就吃了醋,而是更让她看清楚了,这个时代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很敏感的。 在前世,如杨彩环这般大胆向自己喜欢的人示好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在现在,那就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家教问题。 她跟许致远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不少,万一流露出行迹,被外人看出来了,难免要生口舌是非。 既然这样,倒不如定了亲,以后纵使来往,外头人也才不会有什么能说嘴的。 杨氏见闺女久久没有说话,心里着急,又催促了一声:“晚儿,娘也不是逼你,不过我看着这门亲事,那可真的不错。回头你出嫁了,就住在隔壁,娘还能常常看着你。当然了,要是你不愿意,那也……” “娘,”郑晚儿笑眯眯的打断她:“我都听娘的。” “也不是让你就听娘的,不过……”杨氏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这可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她又惊又喜的看着闺女,连连点头:“诶,好,好,那这事儿,娘就给你做主了。” 饶是郑晚儿脸皮厚,可是这也是说的她的亲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杨氏那边却还开心着,念叨着:“哎哟,这……我等会儿就去跟你许婶儿说,让她也高兴高兴。我们俩从小就要好,后来又嫁到了一个村儿,谁成想,最后还能做成儿女亲家。这可真是缘分……我等会儿得好好跟她商量商量,选个好日子,咱们就把亲事给定下……” 郑晚儿止住她娘的唠叨,正色道:“娘,我想着,定亲的事情,咱们两家先知道就好了,不过却不适合现在就办。” “咋说?” 郑晚儿解释道:“您想啊,彩环……她一时半会儿肯定想不通呢,舅舅家里这会儿估计也心烦。再说了,出了这个事儿,咱们就马上跟人家定亲了,这不是明摆着……我怕二舅跟二舅妈心里不舒服。倒不如等过些时间,这事儿淡下来了再办的好?” 杨氏一时高兴,倒是没有想到这头,听闺女说完,一拍大腿:“还是你想得周到,你说的是,倒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不过,她还是想着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致远娘。也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又去了许家。 许井文一看,自己妻子这才回来没一会儿,那边杨氏又来了。看她面带喜色,许井文便知道,刚才过去说的事情估摸着有结果了。不过人家两个女人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在旁边听着,同杨氏打过招呼,自顾自的出门去了。 致远娘拉着杨氏的手坐下来,见她一脸喜色,心里也隐隐觉得刚才的事儿怕是有结果了。期待的道:“你这急吼吼的过来,难道是……?” “以后,咱们俩就要成亲家了!”杨氏说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致远娘听她这么一说,也是高兴得不得了,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来黄历,一边翻一边道:“虽然只是定亲,不过那也马虎不得,我可得挑个好日子。” 杨氏连忙拉住她:“你先歇会儿……我想着,这定亲的事情,也不急着现在就办。等回头再过些日子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致远娘一听,也反应了过来。果然还是一时高兴,考虑不周了,便道:“那也行,说起来我啥也还没有准备。给我们晚儿的东西,可不能马虎了,就是定亲也得办得风风光光的。” 再有一个,许致远马上就要考试了,她也怕儿子分心。 谁知,那边许井文出了房门,却也没地方好去,便溜溜哒哒的去了儿子的屋里。 许致远正在屋子里念书,平常他念书的时候,家里人是不大过来的,怕打扰了他。这会儿却见自家老爹过来了,还带着一脸的笑意,不由得有些奇怪。 “爹,什么好事儿让你这样高兴?晚儿家又给你送酒来了?” 许井文瞪他一眼:“合着在你眼里你爹就只会喝酒。” 其实说起来,许井文平日里也爱小酌两杯,也是一个爱酒之人。自从郑晚儿家开始酿酒,隔三差五的便给他送一些过来,那酒的味道又那样好,每每收到酒,许井文都乐得不行。不过好在,他喝酒是很有度的,绝不贪杯。 许致远笑了笑,也不多说。 许井文见他才揶揄完自己,又看起了书,好像并不好奇他为了啥事儿才这样高兴,不由得有些牙痒痒。 故意叹道:“唉,刚才啊,你娘跟我说,她看上了晚儿做媳妇。” 啥?许致远惊了一惊。他娘咋会突然说这个?难道,自己的心思全被看出来了? 他强自镇定着,脸上却爬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许井文瞄了儿子一眼,看他脸红的样子,偷笑不已,面上却不显,继续道:“你娘也是个急脾气,一说起来,就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就找晚儿娘说去了。” 许致远手里的书本掉了下来。 他怎么没看出来,他娘是个行动派? 他原本也想要他娘去帮他提亲,不过,后来又一想,他不能确定晚儿对他的心思是怎么样的。特别是这会儿她们一家,却又住在自己家的老院子里,要是郑晚儿不愿意,他又怕郑晚儿一家心里会有负担,觉得不好意思。而且,他也不愿意让郑晚儿觉得他们家人是挟恩图报。 因此想着,不如等她们家的院子盖起来了,又再跟自家爹娘说这个事情。 谁知道,他娘竟然比他还快一步! 不过,既然他娘已经跟郑家提了,这会儿说这些也无用。他现在更关心的却是——她会答应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也高兴 且说许致远听说他娘去郑家提亲了,心里一时间涌出了许多的思绪。 他自然是有信心杨氏跟郑来田会同意的,不过,晚儿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她不同意,那即便是郑来田夫妇再如何满意,这门亲事肯定也是不成的。 那她会答应吗? 许井文一看儿子竟然坐在那里发起了呆,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儿子从小就沉稳内敛,少有见他为了什么事情失态的模样。可这回关系到他的婚事,照妻子的说法,他对晚儿也是有那个心思的,那咋听说他娘去提亲了,还这么沉得住气? 别是孩子他娘猜错了儿子的心思吧? 他眼睛一转,又加了把火:“你娘刚刚才从郑家回来,还没坐稳呢,你郑大娘就来了。这会儿两个人就关在屋里说话呢,我估摸着,就是来说这个事儿的。” 许致远一惊,来得这样快?难道,晚儿真的不同意? 这么一想,他心里顿时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蹭的一声站起来,就想要去他娘的屋子里。才走出两步,眼角瞥见他爹得逞的笑容,转念一想,又回去坐了下来。 许井文见儿子方才一脸着急的要走,这会儿却又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不禁有些奇怪:“你……你不打算去听听?” “郑大娘过来跟我娘商量事情,我去干啥?” “你就不想知道这门亲事能不能成?” 许致远微微一笑,又重新捡起方才掉落在桌子上的书,翻过一页,‘认真’的看了起来。 刚刚一时着急,他也是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晚儿娘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藏不住事儿,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他爹一直在家,杨氏过来了,肯定跟他打过照面。他爹也不是个傻的,肯定也猜到了一些,这才跑过来跟他说这个事儿的。 若是亲事没成,他爹还能这么高兴?如此说来,十有八九,是成了的。 许井文见他也不答话,竟然还安心看起了书,翻了个白眼,觉得儿子真是越大越没趣儿,没意思极了。便又站起身,想着去外边儿转悠转悠。 许致远手里捧着书,却哪里看得下去? 虽然猜测杨氏带来的是好消息,可是没有亲耳听到,到底有些不确定。 他心里患得患失的,不过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去听墙角吧?精神再也无法集中在眼前的《论语》上来,支棱起耳朵,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院子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坐着吧,就住在隔壁,还送来送去的,不嫌麻烦。” 是杨氏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高兴。 “不过几步路,哪里就麻烦到我了?” 他娘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欢快。 许致远心里更加笃定了,不过到底还是着急想亲耳听到,又强忍着过了好一会儿,等院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他忙放下书,三步并作两步的,去了上房他爹娘的屋子里。 见他娘一脸笑意的坐在炕头翻着黄历,他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致远娘见儿子急匆匆的进来,又站在门口不说话,不禁奇怪道:“致远,咋的了?” 许致远无意识的挠了挠了头,吞吞吐吐的道:“娘,刚才……郑大娘来过了?我……我听爹说,说……” 儿子少有这般扭扭捏捏的时候,致远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想必丈夫刚才已经逗过他一回了,这会儿她爽快的道:“嗯,来过了,跟我来商量你跟晚儿定亲的事儿。” “真……真的?” 致远娘嗔怪的朝儿子翻了个白眼儿:“这还能有假?也不是小娃娃过家家,随便说着玩儿,这可是正经的大事!” 听他娘亲口说他跟晚儿的亲事说定了,许致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嘴角上扬,喜不自胜。 致远娘看着儿子的傻样摇摇头,还是道:“不过,你郑大娘说,定亲的事儿,还得过些日子。” 许致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急道:“为何要过些日子?” 致远娘:“……” 虽然她知道自家儿子聪慧过人,又很有眼色,杨彩环行迹那般明显,他肯定也能看出来。不过那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是杨氏的以后,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也不好摆在明面上说人家。 致远娘瞪他一眼,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当定亲就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么?咱们也得有些准备。虽然是你娘我亲自去跟晚儿娘提的亲,不过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得请一个媒人才是。再有,还有定亲的聘礼也得要好好准备,晚儿这孩子我喜欢的紧,可不能委屈了她。” 许致远一听,原来是这个缘故,他娘说得在礼,晚儿自然值得最好的! 那么,他跟晚儿的事,这就算说定了。他欣喜若狂,不由得就想,晚儿答应了,那是不是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他突然想要去看看,自己心里的姑娘这会儿是不是也同他一样高兴? 这么想着,脚下便也动了起来,匆匆跟他娘说了一声,便快步走出了门,走出了院子。 可是到了隔壁院门口,手都放在门上,就要敲门,他突然又踌躇起来了。 两家大人刚刚把定亲的事就说好了,自己就迫不及待的上了门,会不会显得也太着急了些? 可是,他又实在想见见晚儿。 他站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纠结不已。 他倒是不怕别人笑话他,就怕吓着他的小姑娘。 算了,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许致远遗憾的收回手,正要转身回家去,却听见后面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转头,里面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晚儿。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时间,仿佛周围的东西都不存在了,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小姑娘。 许致远嘴角上扬,刚才心里那点纠结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薄唇轻启:“晚儿,我很高兴。” 郑晚儿的宅子图纸画好,原本想着再去自家买的宅基地去,估算一下比例。谁知一开门,便看见许致远站在自家门口。 他想必已经知道了他们二人要定亲的事儿了吧? 难道,他是特意过来想见自己的? 少年的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黄昏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郑晚儿好像被他感染了,心里盛满了欢喜,一双眼睛早就弯成了月牙。 “我也高兴。” 第一百四十八章:倔脾气 郑晚儿说:“我也高兴。” 许致远听在耳朵里,比方才听见他娘说为他们定亲了还要大的喜悦顿时涌进了他的心里。 她说她也高兴,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位置? 世间再没有什么比你爱的人,也正好爱着你更让人觉得心动的了。 两人面对面的傻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郑晚儿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垂了头轻声道:“我……我还有事儿呢,致远哥,你马上就考试了,也得用功吧?” 许致远见眼前的少女脸颊飞红,柔声道:“那你去吧,我也回去温书了。” 他这么说着,脚下却没动。 郑晚儿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走,含羞带嗔的看了他一眼,自把门掩上了。 许致远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拍了拍脑袋,转身回了家里。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这样的聪慧,自己可不能拖后腿,一定要加倍的用功才是。 这边郑晚儿关上院门又回了屋里,这会儿是再也没有什么要去看宅基地的心思了,一头倒在炕上,脸埋在抱枕里,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心里满满都是欢喜。 他方才是特意过来见自己的吗? 看来,先把亲事定了,也是一件好事儿啊!至少能博得美少年一笑。 上房杨氏的屋子里,也早就把这事儿都跟丈夫说了。 郑来田听了,又是喜,又是失落的:“唉,好不容易把姑娘养大了,又要变成别人家的人了。” 杨氏嗔怪的瞪他一眼:“你瞧你这话说的,出嫁了就不是你闺女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唉。” 嫁了人,就要住在夫家了,虽然隔的这样近,可他想想,还是舍不得。 杨氏明白他的心思,也被勾起了一丝愁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门亲事果真结得好。这就嫁在自己村里,尚且还这样舍不得,若是再嫁远点,那可咋办? 她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阴云又散去了,笑道:“咱们也是想得太多,左右闺女现在还小呢,我可得多留她几年。” “对,对,多留几年。”郑来田忙不迭得附和道,突然又想起来一事:“那这定亲的日子,说好选在什么时候了?” “我跟致远娘商量了,现在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想着,干脆等致远考完这场试又再说。左右咱们两家都心里有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郑来田一听,这样果然也不错。 他想着妻子说的那事儿,不禁也叹了口气。彩环这丫头,看着是个倔脾气的,希望能想得通才是。 而此时的杨家,因为杨彩环的倔脾气也是烦心不已。 且说杨老爷子领着家人回了榆树村,一路上杨彩环还抽抽噎噎的,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嘴里也嘟嘟囔囔的,无非是明里暗里的指责杨老爷子偏心。林氏心里着急,可偏偏闺女今天却比往常还要固执些,不管她怎么安抚,都还是不好。 不说杨老爷子,光是杨二舅,见闺女这个样子额角就青筋直跳。不过那会儿还没有回到家,路上不时的也有行人路过,这附近村儿里的,大多都是能混个面熟的,因此倒也不好在外头就训斥她。 如今天气还冷,雪还未化,路上怕打滑,因此骡车又比往常走得更慢些。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分。 杨家众人在路上就被风吹得有些寒冷,这会儿进了屋子,也是冷冷清清,因着家里没人,也没有烧炕,竟是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 杨老太太便张罗着要儿子媳妇儿去外头先把炕烧起来:“饭晚点做也使得,只是这炕却得先烧了,天儿太冷了。” 杨彩环冷笑一声,讥讽道:“大姑家里热炕热灶的不睡,还非得费劲巴拉的自己跑回来。难道,是怕咱们这么多人在大姑家里多吃她的米了?偏心偏得也太没边儿了。咱们家前些年,接济了大姑家多少?那可是算也算不清了,这才过去吃了两顿,就有人心疼闺女了。” 杨老太太没想到自己要烧个炕,也能让她说出这么一大堆,顿时愣住了。 原以为她抱怨了一路,这会儿怎么着也该歇了。可瞧她这样子,显然是没有。 她声音不小,屋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杨老爷子原本就生气,不过他看着严厉,实则对小辈却是宽厚仁慈的,想着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回头等事情过去了,再好好把道理说给她听也就是了。哪怕是在路上听着孙女嘟囔的那些话,他也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这会儿见她还没有歇了心思,且越说越浑,一张脸都气得涨红了,眉头紧紧皱着:“彩环丫头,你也大了,多少也知事了。今儿咱们从你大姑那里回来,究竟是为的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且不说这个,我心疼闺女难道是错的?你爹难道就不心疼你了?你也不用阴阳怪气的说以前咱们家接济你大姑的事儿,你也说不着,我给我闺女的,哪样儿是你挣来?” 杨老爷子显然已经十分生气了,可杨彩环今儿不知怎么了,竟然还不肯消停,直接忽略了他后半段话,冷笑道:“为啥回来的?还不是因为您见不得我好呗。杨彩兰找了一个好婆家,你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咋到了我就不行了?” 不说还好,一说,杨二舅脸上火辣辣的,中午的事了,他现在还觉得丢人丢得不得了。可闺女却还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长辈们给她留着脸,毕竟这么大的姑娘了。可她自己,竟然还在揪着这个事不放。 见闺女这浑不吝的模样,他额角青筋直跳,再也忍不住脾气,一手使劲儿一拍桌子,把上头的茶杯都震得动了动,指着杨彩环骂道:“你还要脸不要?你才多大的年纪,想嫁人想疯了不成?你也不用咬着彩兰不放,人家是胡掌柜夫妇自己看上了,主动去跟你大姑提的亲。你既这么有本事,也让别人来跟你提亲,上赶着凑上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第一百四十九章:幺蛾子 杨二舅一向宠爱她,杨彩环长到这么大,连句重话也不曾对她说过。可是今天短短一天,竟然朝她发了两次火。 杨彩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泪水,更是歇斯底里起来:“爹,我可是你亲闺女!你不向着我说话就算了,还帮着外人!” 那边杨大舅一家听得也是黑了脸,特别是杨彩兰,咬着牙上前,刚想说话,却被她娘张氏扯了一把,皱着眉头低声道:“你就别火上浇油了,赶紧,跟我出去,咱们先去把炕烧起来。”杨彩环句句咬着自己闺女不放,她虽然不高兴,可到底是长辈,强忍着没有对她发火。眼见公爹已是气急,杨彩环今儿也是铁了心要闹的,她知道这会儿劝也是无用,干脆强拉着闺女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林氏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她也看到了大哥大嫂一家已经不高兴了,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忙道:“傻孩子,这里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外人?你……你别说了,来,跟娘回屋里去,娘好好跟你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杨彩环就要走。 杨彩环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一把甩开她的手,尖声道:“我不去!今天我就想说个明白,您瞧我爹说的是啥话?我可是他亲闺女!那许家是多好的人家,致远哥哥是多好的人,我想一想有错吗?回头等我嫁进去,你们不跟着沾光?要是真为我好,就该为我去提亲!” 杨二舅方才那番话的确说得有些重,正暗自后悔呢,一听她这话,立马又火大了。 “我们家要沾你什么光?” 杨彩环振振有词的:“他那么聪明,马上就要考试了,说不得考个秀才出来,到时候我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您就是秀才老爷的女婿,难道说出去没有面子么?就是我们村长,也得敬你三分。” 杨二舅被她气得笑了:“你到外头去问问,哪家姑娘能说出你这样的话来?便是想一想也羞死了。你爹我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想沾你的光。你既这么有本事,那你自己去提,看看别人能不能看得上你。” 杨彩环一噎,她虽然任性,可也知道,哪里有姑娘家自己上门去给自己提亲的?可她一发狠,咬牙道:“我去就我去!”说着,提脚就要往外走。 她就不信,她爹真能狠的下心让她自己去。说不得,闹一闹他们也就同意了。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的吗? 林氏一时不防,没拉住她,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冲到院门口了。 看她那模样,竟然是打算走着去黄谷庄。这会儿外头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正气着,一个人跑出去万一有个啥事儿那可了不得。杨老爷子一看,气急,一拍桌子,对着杨二舅吼道:“你还不快去拦下她!” 杨二舅也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拉住她。见闺女哭得一双眼睛通红,到底是从小疼大的,他不由得有些心疼,放软了声音,哄道:“彩环,爹刚才说的都是气话……这会儿天都黑了,你一个人上哪儿去?听话,不要闹了。” 杨彩环一看他爹态度软了,心想自己猜的果然不错,瞧,这不就开始心疼她了吗? 她不禁没有松口,反而更是来了劲儿,挣扎着还要往外头走,一边尖声道:“您不是让我自己去提亲吗?我这就去!反正你都不心疼我了,我还要这个脸面干什么!要么,你现在套了车,你去帮我提亲去。” 这会儿,杨彩环其实也不光是为着想要跟许致远定亲了,更多的,怕是为了争那一口气。从小她爹就对她百依百顺的,怎么这个事儿就不行?那她还非得逼着她爹答应不可了! 她声音大得很,口口声声什么提亲不提亲的,要是被外头的人听了去,不知道要怎么传,那名声可真就毁了!可她毫不自觉,嚷嚷的起劲儿,还在一个劲儿的挣扎着要走。 杨二舅见她这个样子,方才强行压抑的怒气一下子又冲了上来,气昏了头,扬起手来给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杨彩环被打得后退了一步,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爹,甚至都忘了哭。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杨家其他人也都惊愕的看着杨大舅。 他可从来没对孩子动过手。 “你打我?”杨彩环捂着脸,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嘴唇。 林氏见女儿被打,连忙冲上来仔细的看了看,五个手指头硬清晰的映在闺女脸上,只怕一会儿还要肿起来。她心疼坏了,忍不住抱着女儿哭出了声。 杨二舅打出那一巴掌后,冷静下来,心里也是后悔不已。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不然杨彩环只怕还要闹。 “打你咋了?你再闹,一会儿老子还得揍你!” 杨彩环看了看四周,刚才那一巴掌,杨家其他人可是都看见了,特别是杨彩兰。从前没少在她面前炫耀自家爹爹宠爱自己,虽然杨大舅对杨彩兰也不错,可是同时又有些严厉。可杨二舅,却一直是依着自己的。 这会儿,自己竟然当着她的面挨打了!杨彩环自觉丢了脸,杨彩兰这会心里指不定就在笑话她呢! 她再也受不住,捂着脸,羞愤的跑回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氏担心不已,想要跟去看看。可是闺女这一闹,家里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天都黑了,还没有做饭。往日里都是她跟大嫂张氏一起准备的…… 还是杨老太太道:“唉,你赶紧去看着些,也劝劝……做饭你就不用管了。” “诶!”林氏感激的点点头,连忙跟着去了闺女的屋子。 杨二舅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想要过去看看,可是又怕一会儿杨彩环见他心软,还要闹起来。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会儿,到底没有去,闷声去抱了柴火过来,自顾自的烧起了炕。 杨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眼小孙女屋子的方向,心想,这下可不会再闹了吧? 没成想,杨彩环的确没有再大吵大嚷发疯一般的闹了,而是又起了别的幺蛾子。 第一百五十章:挑明 杨彩环从来没有见过她爹这么凶的样子,而且还动了手,确实不敢再大吵大闹了。可是她心里憋着气,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连晚饭都不出去吃。 杨老太太知道林氏心疼闺女,另外拿碗装了些饭,要她给杨彩环送过去。 可杨彩环躺在炕上,看都不看一眼。背对着林氏,道:“我不吃!反正我爹嫌弃我了,饿死我算了,我爹也就高兴了。” 林氏就是再疼女儿,可也知道今天杨彩环做的实在很不像话,丈夫实在是气的狠了,这才动了手。她深悔从前只是一昧的惯着孩子,总想着她年纪还小,有些道理以后再慢慢说给她听也就是了,谁知道就闹出了这样一个事来。 不过这会儿跟她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林氏只得劝道:“哪里有爹娘会嫌弃自己孩子的?你爹今天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他气消了,就好了。其实今天别看他打了你,他自己心里,也心疼着呢。” 他心疼?那就应该去跟许家提亲,而不是对她又打又骂的! 杨彩环气鼓鼓的想。 林氏又哄着她:“彩环,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肯定能明白你爹的。再说了,赌气归赌气,饿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不管她怎么哄,杨彩环都纹丝不动的躺在炕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林氏没法,只能把东西放在这里,自己出去了。 杨二舅听说这情况,沉着脸道:“不吃就随便她饿着!” 林氏心里有事,又哪里吃得下。她端着碗,扒拉了几口饭,一边又偷瞄了一眼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一脸欲言又止的。可看了看丈夫的脸色,到底没敢开口。 杨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吃过了饭,才把她单独叫了过来。 “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 “你是不是想着,彩环都闹成这样了,不如,就去那许家,把这亲事提一提?” “娘……”林氏惴惴不安的看了杨老太太一眼。虽然杨彩环是她闺女,可是摸着良心说,许致远那样的人品相貌,女儿是配不上的。可是,她到底心疼闺女,还是咬咬牙说道:“儿媳是想着,好歹去提一提,若是成了,那自然是好。就是不成,也让彩环断了那个心思。”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杨老太太。 这事儿,不管成或不成,女方上赶着去提亲,都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尤其今天杨彩环在许家就是那样的作态,人家心里肯定早就看出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他们家呢。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去说这门亲事,还真是有些厚着脸皮。 而且,说到底,杨二舅又跟许家没有交情。若是要去提亲,肯定还是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出面。 他们一把年纪了,特别是杨老爷子,最重礼数、体面的人,要他们去开这个口,林氏还真有些心虚。 杨老太太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氏。 这个小儿媳妇什么都好,性格柔顺,勤快能干,也是个明事理的。唯独有一点,就是太娇惯着自家孩子了。 她也知道,林氏是因着小时候在后娘手里长大,吃了不少的苦。等她自己成了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便很是惯着孩子。这也舍不得她去干,那也舍不得她拎的。杨彩环长到这么大,别说洗衣服,就是桌子都没有抹过几回。 眼看着孩子被教得很不成个样子了,她还是一昧的心疼,顺着。 不过,孩子们都大了,她要是把话说重了,难免要被埋怨。杨老太太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委婉道:“自家的孩子,就是任性些,难道我就不心疼?并非是我跟你爹舍不得豁出这张老脸,去替孩子求一求。实在是……” “实在是人家致远娘,心里恐怕早就有了数。” 林氏惊愕道:“什么?” 杨老太太接着道:“我也不瞒你,上回彩环她大姑回来拜年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个事情。说致远娘怕是看中了晚儿做媳妇儿,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她瞧着像是那个意思。而且,她心里也对许家那孩子满意极了,不过也不知道晚儿是个什么意思,又觉得晚儿还小,倒不必这会儿就急叨叨的说亲事,不如又再等两年,等两个孩子再大些了,又再说。” 林氏听完,只觉轰隆一声,面上臊红。原来人家许家跟自己小姑子杨氏一家子,早就有了那个意思。这……这得亏没有去跟人家许家说这个事情,要不然,以后,要是致远跟晚儿真成了,她都得羞死! 林氏听婆婆说完这番话,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彻底熄了。晚儿这孩子怎么样,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懂事孝顺,聪慧漂亮,是要这样的小姑娘做媳妇儿,还是娇蛮任性的? 高下立现,没得比。 她虽然知道是这么回事,可是想到自己闺女不如别人,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杨老太太趁机劝道:“知道你心疼闺女,可是该教的,该会的,都得教给她才好。今儿个,哪怕拼着被你埋怨,我也得说。彩环丫头今天这样,实在是很不成个样子了。现在在家里还好,以后出嫁了,在婆家,难道婆婆也一直顺着她不成?” “要是孩子不懂事,又恰好遇到了那种刻薄的婆婆,便是被打了骂了,你上门找她说理,自己先都要矮三分。” 林氏听得脸色煞白,她知道,杨老太太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自己是运气好,碰到了杨老太太这样的婆婆,性格随和,讲道理,也不爱插手儿子屋里的事情。可她却也知道,这磋磨媳妇的婆婆可也不少。 远的不说,就说自己小姑子杨氏,最是孝顺知理的,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拿得起放得下,嫁到郑家去可谓是兢兢业业的伺候婆婆,就是这样,也讨不了婆婆欢心。要不是生了个好女儿,恐怕现在还在郑家老院里受罪! 第一百五十一章:林氏教女(一) 林氏被杨老太太这一番提醒,心里转过了许多的心思。 先不拿杨彩环去跟人家晚儿比,就说在杨家孙子辈的这两个女孩儿。杨彩兰虽然爱跟杨彩环斗嘴,可人家除了针线活儿,家里家外的活儿也都是干惯了的。性子是跳脱了些,不过在外人面前,却从未失过礼数。 要不,怎么人家胡掌柜的太太过来见了彩兰一面,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就是刚刚进门儿的吕清,那在他们榆树村,也是出了名的是个爽快利落的姑娘。 而自己的闺女呢?她仔细一想,除了针线活做的还像个样子,其他的,竟然没一点能拿的出手的。 林氏觉得自己被婆婆点醒了。 当即也不再提要让杨老太太跟老爷子去许家提亲的事儿了——这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许家是决计不会答应的了,犯不着还去丢人。 与其想这个不着边儿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把女儿这性子给掰过来。 自己在家里教闺女,总好过回头出嫁了,让外人来教的好! 林氏想通了这个,便对杨老太太道:“娘,我明白了,您放心。” 放心什么?她没明说。不过杨老太太看她的神情,想必是真的明白过来了,欣慰的点点头:“你心里有数了就行。” 等林氏回去,跟杨二舅又把杨老太太这话说了一遍。 杨二舅听了,深以为是:“娘说的有道理,从前,竟然是我们做错了。宠孩子没错,可她做错了事,该教的还得教!” 夫妻俩达成一致,下定决心,教孩子的第一步,就从这件事情开始。 第二天,杨彩环照样倔强着不肯吃早饭。按照从前的经验,只要她闹一闹,自己爹娘心疼自己,便会凡事都顺着自己来。 可谁曾想,这回这夫妻俩一个个的却都铁了心了,十分沉得住气。林氏虽然还是心疼孩子,把饭菜端到了她的眼前,可也只是劝,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杨彩环忍不住又发了回脾气,把饭菜都打翻了。 林氏却只觉得,女儿这脾气,以后出去,铁定是要吃亏的。 决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 她沉默着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到了午饭时分,只叫闺女出去吃饭,见她还是不肯,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端着饭菜过来哄着她吃。 杨彩环凭着一口气,撑到了晚上,外面又飘来了饭菜的香味,这回林氏却连叫都没有过来叫一声了。 她又是委屈又是不解,难道连她娘也不疼她了? 杨彩环三顿饭没吃了,饿得头晕眼花的,可是又赌着气,拉不下面子自己过去吃饭。直到杨家众人都熄了灯睡下了,也没有人过来哄哄她。 她到底饿得受不住了,偷摸的爬起来,摸黑进了厨房。揭开锅盖,只见锅里头还放着晚上吃剩下的饭菜,她也顾不得热一下,好在饭菜也还没有凉透,她狼吞虎咽的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到了肚子里。 杨彩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觉得,自己这个法子恐怕是不管用的了,况且,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又有了晚上这一顿开头,到了第二天,也不用人来叫了,到了饭点,自己乖乖的就出去吃饭了。 期间,还小心的觑着她娘林氏的神色。吃过了饭,破天荒的,竟然还默默的跟着收拾了碗筷,然后才又回屋里去了。 这一转变,把林氏看得又惊又喜的,看来,闺女这是有些松动了。她想着,不如趁着现在,跟闺女好好说道说道。 推开门,却听见屋子里有小声的呜咽声,林氏心里一紧,连忙把门关上,才上前查看。只见杨彩环趴在炕上,正小声的哭着。 林氏心里一急,忙上前掰过女儿的肩膀,问道:“彩环,你……你咋哭了?有啥事跟娘说说。” 杨彩环一见是她,泪珠子掉得更急了,却不敢大声,强忍着喉咙里的声音,哭得煞是可怜。 林氏何曾见过女儿这样?她要闹脾气起来,三分的委屈,也要哭出十分来,不由得更是心疼,小声安慰着:“不哭了,不哭了,你跟娘说说,到底是咋了?” 杨彩环抽泣着,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娘……你,你是不是也,也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 原来闺女是在为了这个伤心,林氏温柔的道:“你是我闺女,不管怎么样,娘也不会不喜欢你。” “那你为啥……”为啥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疼爱她,满足她的愿望? 林氏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有些欣喜。 从前女儿只想着要让父母无条件的宠爱、满足她,哪怕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她也从来不会反思,而今天,她会开始思考了。 “彩环,娘也不怕跟你说,经过了这次,我发觉,你属实是太过任性了。” 林氏说不出那些书上的圣人之言,可是世间的道理她却是懂得的,她打算今天也要把这些道理,好好说给女儿听。 “你说你彩兰姐找到了一门好亲事,那你有想过,为什么人家胡掌柜家看上了彩兰,却没有看上你?” 杨彩环撅着嘴,不服气的道:“还不是因为她去大姑家住了那么久,正好碰见了?要不然,人家才不会知道她是谁呢。” 林氏却摇摇头:“你说的,对,也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杨彩环疑惑的看着她娘。 “虽然是因为彩兰是在你大姑家的时候,才认识的胡掌柜家的儿子。可是你别忘了,人家要定亲,胡掌柜家的太太可是亲自过来看过彩兰,这才点头的。要是彩兰很不像话,那胡掌柜家会一回去,就迫不及待的去你大姑家说这门亲事?” 林氏觑了眼女儿的神色,接着道:“你彩兰姐虽然爱跟你斗嘴,可是你自己个儿想想,人家家务活儿也干得利利索索的,在外头礼数周到,在家里对着你爷你奶,也是孝心可嘉,经常抢着帮你奶干活儿。你说你爷、奶偏心,那你自己想想,一个勤快能干的孙女,和一个任性、又不爱干活儿的孙女,人家喜欢哪一个?” 即使是自己的娘,可被人这样说,杨彩环也有些羞愧。 第一百五十二章:林氏教女(二) 林氏继续道:“再说你这两日的事情,又有三个错处。” “一是你作为一个姑娘家,却并不知道避嫌。须知世道礼法对待女人本就严苛,却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你就把心思暴露无遗,好在许家是个厚道人家,不然这事情传将出去,你该如何自处?不说这个,就是人家看到你这样轻浮,又怎么敢让你进门?” “二来,你还一直扯着彩兰、晚儿不放。这可都是你的堂姐、表姐这样的至亲,手足不睦,让外人看了笑话。” “第三,明明是你的错,你还跟你爷爷顶嘴,不敬长辈。你说你爷接济你大姑一家,你想想,父女之间骨肉相连,他一个做爹的,看见闺女过得不好,搭把手,这样是很大的错处吗?你想想,若是你以后出嫁了,在婆家过得不好,我跟你爹说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肯管你,到时候,你又当怎么想?” 林氏又道:“你是我跟你爹的女儿,所以我们宠着你。那你想过没有,到了别人家里,别人凭啥什么事情都得让着你、哄着你高兴?说远些,你以后总是要出嫁的,要是到了别人家里,你还像现在这样,我跟你爹,连想去给你撑腰,都硬气不了。” 这一番话,问得杨彩环哑口无言。她本来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林氏说的这些话,她一句也反驳不了。 她虽然生在农家,可是从前爹娘宠爱,自己不喜欢干活儿,便可以不干,都由林氏代劳。想要什么,爹娘能给的,也都会满足她,因此,这次的事情也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想着,自己想要,就应该要到手才对。 所以她喜欢许致远,杨老爷子就应该去帮她提亲,许家就必须得答应。 可是林氏今天这话,却让她清醒过来。杨老爷子便罢了,那是她的爷爷。可是人家许家,跟她可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杨彩环头一次思考起来。 其实说起来,她统共也就见过许致远两面,又还是一个思想简单的小姑娘,要说真的就认准许致远了?也并不是。最多的,恐怕还是跟杨彩环攀比的心思更多一些。 她就是不服气,杨彩兰跟郑晚儿到底哪里好,为啥所有人都夸她们,却不提自己? 她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个想法,只不过一直不肯承认。今天听她娘林氏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却突然有些醒悟。杨彩兰不管跟自己作对,可人家干活不偷懒。郑晚儿就更不必说了,她大姑家能过成现在这样子,多亏了她,而且人家不仅能挣钱,嘴巴甜又会做事,现如今,还跟着家里两个兄弟学读书认字。 而她自己呢?除了一手针线活做得比郑晚儿好,却连杨彩兰都比不上。 林氏瞧着闺女神色变幻,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心里高兴,又加了把劲儿。 “从前都是我,想着你还小,便没有跟你说这些道理,你才犯了错。从今往后你知道了,可万万不能再这样了。我是知道你的,从小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些事情你想明白了,也就知道了。” 林氏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你还小呢,慢慢的学……这里只有咱们娘儿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要你自己变好了,还怕没有好人家来提亲?以后啊,咱们慢慢挑。” 这实际上就是说,她跟许致远的事儿,肯定是不成的了。 杨彩环一直低着头,听见这话,咬了咬嘴唇,可是却没有言语。 林氏心里大喜,看来,她这些话,是有效果了。她见闺女虽然一直不说话,不过心里肯定听进去了,不然按照她的脾气,立时便要反驳的。 她放下了些心,虽然还有好些话,不过想着不能操之过急,便没有再说,起身出了门,想着让她自己在里面好好想想。 杨老太太跟二儿媳了那些话后,见她很快便想明白了,而且还去了杨彩环屋子里待了好久,便知道这肯定是去教女儿去了。她也忧心着,这小孙女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进去? 可是接下来杨彩环的举动,却着实让她欣慰了。 杨彩环不但没有再闹,反而看起来似乎懂事儿了不少。平时扫把倒了都不扶的一个人,这两日,不光吃了饭抢着洗碗,竟然还跟着她娘学起了洗衣裳。 从前林氏心疼闺女,怕天冷冻坏了手,从来不让她沾水。经过自己婆婆这番话,也回转过来了。他们杨家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以后杨彩环嫁的人家,大概率也跟他们家里条件差不多,难道以后杨彩环嫁过去了,那做婆婆的,也会让她歇着? 而且,自己的女儿她看着哪里都好,做婆婆的可又不一样了。闺女嫁过去,啥也不会干,可不是招人家不待见吗?便是再好的人,心里也会有意见的。毕竟他们不是高门显贵的夫人,家里啥事都有丫鬟下人帮着干,啥事儿不得自己动手? 因此,这会儿见女儿主动学,她自然不会还拦着。不过她这做娘的到底心疼闺女,每每都在家里烧一大锅热水,这才肯让她动手。 这也是很费柴火的事情,不过杨老太太看着,心里却只有高兴的。孙女长进了,费点柴火算得了啥?再说,她一向也是个心疼晚辈的。 杨彩环这番话,杨家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 杨老爷子甚至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夸赞了她几句。 “彩环丫头懂事儿了,好,好啊!” 张氏也赶紧凑趣:“彩环一向就是个好孩子,从前是年纪还小呢,这过了个年,大了一岁,可不就更加懂事了!”孩子这是好变化,可得好好鼓励一下! 就连一向喜欢跟杨彩环对着干的杨彩兰,都难得的没有出声嘲讽她。 杨彩环面上不好意思显露,心里却很高兴。她听得出来,大家这是真心的在夸她。而且,她发现,这些夸奖,比别人夸她衣裳好看,让她高兴得多。 杨彩环经过这一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惊蛰 十五元宵节过后,这一个春节才算是圆满的过完了。二十那日,是胡掌柜一家约定了要去杨家定亲的日子。他们家也很是讲礼数,正经的请了媒婆一块上门,而且准备的东西也很是丰富。特别是其中有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手镯,份量且都不小,在乡下人看来,可真是大手笔。 杨家亲近的亲友们看了,都夸这胡家大方,杨彩兰是掉进了福窝窝里了。 郑晚儿一家自然也去了,看见胡家准备的这些礼物,郑晚儿特别注意了一下杨彩环,见她眼里虽然流露出羡慕之意,不过却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有出格的举动,甚至还在私底下祝福了杨彩兰。 郑晚儿很是诧异,不过却也很高兴。看来上次回来后,杨彩环是被教育过了,而且,还听进去了。她变好了,这对于杨家来说,也算一件好事。就是对于郑晚儿一家来说,以后有一个懂事的亲戚,也比多一个不安分的,来得要好。 惊蛰一过,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天真正的到来了,万物都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来。 而惊蛰,也代表着春耕的开始。 不过,郑晚儿所在的这一方土地,特别是黄谷庄,大部分人家都种了冬小麦。而这冬小麦冬天里种下,得来年的五月底至六月才能成熟。空着种别的东西得人家倒是不多,因此,春耕却也没有显得那么的忙碌。 特别是郑晚儿一家,他们家所有的地都种上了小麦,到这会儿,除了伺弄家里后院里那些菜地,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过了二十,张先生那边的学馆便早早的开了课,郑杨兄弟俩又开始了每日上学的日子,倒是也充实。 只有郑来田夫妇俩,还有郑晚儿闲了下来。 珍馐楼那边也还没有传来要订酒的消息,不过郑晚儿想着,家里去年收上来的地瓜早就用完了,便让郑来田去外头收购一些地瓜回来。 郑来田脑子也灵活,想着黄谷庄因着还有地瓜粉条的生意,村民门肯定要把家里的地瓜,紧着粉条作坊来,就想着干脆去周边的村子里收购。 地瓜产量高,能饱腹,每家都会种上一些,他们家给的价格又比别人高,郑来田架着骡车往那边去问了问,很多人家都乐意卖给他。地瓜好保存,又不容易坏,而且,他们家做这酒的生意,用的多着呢。郑来田跟闺女一商量,便多多的订了些。 郑晚儿在家里也没有闲着,拿出她画的宅子图纸又修修改改,等郑来田收购完地瓜,便拿出图纸来,跟家人商量道:“不如趁这会儿闲着,咱们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 郑来田早就盼着今天了,拿着女儿画的图纸欣喜的看了又看:“我看行!” 杨氏也高兴得很,这宅子一盖成,自家也算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地。不过她又有些担心:“咱们村儿里,从来没有人盖过这样的院子,能行吗?” 这个年代的工匠,大多是专门给大户人家盖宅子的,工费都是很贵的。乡下人家盖院子,没有那个闲钱去请专门的工匠,都是自家动手,村里亲近的乡亲们若是闲着,也会过来帮忙。 郑来田又认真看了一回图纸,沉吟道:“我看没有问题,虽然是大宅子,不过我看着,也不过是三个院子,连在了一起,给他们看看,也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郑晚儿扑哧一声笑了,不过她爹说的也没错,可不就是一个院子连着一个院子么,不过多出了几道门,还有布置又不太一样。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事儿,当下便对郑来田道:“爹,虽然胡掌柜那里还没有传来消息,但是回头肯定还是得要酒的。我想着,请乡亲们来帮忙盖院子,咱们家就不供饭了,不如折成工钱。不然到时候还得忙着做饭,腾不出功夫来。” 其实乡下人家里盖房子,要是有相熟的来帮忙,一般都不要工钱,主人家里管两顿饭就行了。毕竟说不准,回头自己家里也得盖屋子呢?都是一个村的,你帮帮我,我也帮帮你,这样省了花销,还拉进了关系。 不过郑晚儿说的这话也确实有道理,盖院子肯定得请不少人,就她跟她娘杨氏两个人,光做饭怕是就得累个半死。她是喜欢倒腾美食的,每次来客人,做上一大桌美食,大家吃的开心,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满足感。可是当这个变成一项任务,就不那么美好了。 况且,现在天气回暖了,路上也早就化了冻,珍馐楼那边也差不多得传来要酒跟地瓜粉条的消息了,要是自家一边负责给那么多人做饭,一边还得酿酒,便是一个人生出十只手,那也忙不过来。郑晚儿也不想那么累,倒不如出些工钱,别人高兴,自己也轻松。 郑来田虽然不会做饭,不过他也是体恤妻子跟闺女的,而且自家以前过得辛苦,现在日子好过了,花些钱就能让家人轻松些的话,他是绝不会吝啬的,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杨氏性子节俭,而且她总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多做些也使得,不过想想自家闺女,她又舍不得让闺女累着,也干脆的同意了。 郑来田又问道:“那给多少工钱合适?” 郑晚儿早就想好了:“爹,您之前在码头干活,是三十文钱一天,我看,咱们也给这个价。另外一天再补十文钱,算是补贴饭钱就算每人四十文钱一天,您看合适吗?” “哎哟,这个价很可以了,肯定有很多人愿意来做这份工。” 原先是说不供饭了,所以给钱,不过郑晚儿想着大家伙儿干活也不容易,干脆又加了十文钱饭钱。这样一来,不仅算包了饭,其实等于还给算了另外的工钱。 平日里家里做顿饭,菜是地里自己种的,粮食也是家里自己种的,除了油盐,这十文钱哪里花的完?要说这个价钱,肯定很多人抢着要来郑家帮着盖院子。 这件事儿说定,郑来田便琢磨着现下村儿里哪户人家是闲着的,且还得要那厚道老实,不会偷奸耍滑的,从这里头又挑出了跟自家关系亲近些的,最后列出了二十六人的名单,想着等晚上大家都在家里的时候再过去问问。 等晚上吃过了饭,郑来田便披了件衣裳,便出了门。最后除了有一人家里不得闲的,其他人都一口答应了。听见他们家腾不出人手来做饭,因此把一天两顿饭都折成工钱,更是个个兴奋得脸都红了。 一天四十文钱啊,等这宅子盖完,家里也能有一大笔进项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购买建材 郑来田请人的时候还没有觉得,这会回了家里,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先咕咚咕咚的灌了一碗茶水进肚,这才道:“除了一个没空,其他的都说来,让咱们准备好了,直接就可以开始干活儿。” 虽然干活儿的人齐了,不过却不能立马开工,毕竟建材之类的都没有准备好。 平常农家建房子,木材之类的都是早已准备好,不过那也得放上好几年才能用,郑晚儿一家将将搬出来不到一年,自然是没能准备的,便想着干脆都花钱去买。 第二日,郑来田叫上许井文,又架着骡车去了镇上,打算先去看看,趁这两日,先把木料、青砖还有瓦片先定下来。 说是说请许井文一块儿去帮着参详,不过,镇上的砖窑总共就只一家,好在这个砖窑在镇上也是个老字号,烧出来的砖质量很是不错,十里八乡盖房子的,都是他们这里定的。 管事也很有经验,一听说他们家准备盖三进的院子,又说了地有多大,便知道大约需要多少青砖,给郑来田报了个数,又道:“这些我估摸着差不多,若是不够,回头又再订更好些,否则用不完的话,丢着也是可惜。您留一下家里地址,看看什么时候要用,我派人给您送过去。” 管事的说的这样周到,郑来田当即便同意了,先把银子付了,想了想便道:“最好这两天便送过去。” 砖窑规模也算不小,他们家虽然要的多,要得急,不过也不是没有,因此收了钱,给写了份凭据,便答应了这两日点清楚数就给送过去。 这边青砖买好了,又去看了瓦片还有木材,也一并都订了下来,加上其他的材料,林林总总算下来,花了二百一十六两银子。 郑来田心疼的直撮牙花子,对许井文道:“这才刚开始呢,便花了二百多两银子。” 许井文笑道:“也不看看你们家这房子盖得有多大?统共加起来,三个院子呢!再说一应东西都是买的现成的,贵些也是正常的。” 他说的也不错,普通农家盖院子,别的不说,木料都是自己提前便准备好的,光这就省下好多钱。再来,青砖瓦片一应的东西,都是要的最好的,可不得费银子吗? 郑来田心里也知道,不过心疼了一阵,想起闺女画的这样漂亮的宅子,马上就要变成真的了,又重新高兴起来。 他们这样逛了一圈,天色也晚了,不过郑来田却没有急着回去,转道去了杂货铺,按着闺女的吩咐,买了好些酒曲跟冰糖,还有一些炒菜用到的香料,又去了镇口那个粮食铺子买了些米面,这才回了家。 过了几日,郑来田在镇上定的这些东西,除了瓦片以外,陆陆续续的都送到了。瓦片慢些,不过也不用着急,横竖是后头才用的到的。 除了人手跟建材,还得需要一个木匠,干脆,就请之前给他们家做蒸桶的李木匠,来做一些木工活儿。他们家给的工钱公道得很,甚至又比平常还要高处一些来,李木匠欢欢喜喜的同意了。 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却也没有急着动工。 郑来田抱着黄历选了大半日,发现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却是在一月后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是非常迷信的,讲究一个黄道吉日,像盖房子,这绝对属于家里很重要的事情,须得选一个好日子才能动工,也算是取一个好兆头。 这样一来,饶是郑来田再心急,也不得不等到一月后再动工。 正觉得又要闲下来了,胡掌柜那边传来消息,要了三千斤的酒,另外五千斤地瓜粉。 其实这酒供不应求,珍馐楼的店面又有许多,三千斤远远不够,不过目前来说,郑家人手少,三千斤酒,已经是极限了,因此最多只能提供这么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除此之外,年前胡掌柜跟他东家提的果酒的事情也有了结果,这次也像从前那样,先要上一千斤试试,如果能在贵妇圈里打开局面,再多多的要。 而这果酒的价钱,自然是比之前的地瓜酒又要贵上些许。 郑晚儿在心里计算好了,这才跟胡掌柜回话:“……您也知道,要酿果酒不仅哼费工夫,而且,用料上,就得贵上不少。” “我看,就六钱银子一斤。再一个,也可酿制指定果子的果酒,不过若是果子价贵少见,这果子就得珍馐楼来提供,但是价格不能少,你们酿好了拿去卖多少钱,我们也不管。毕竟您也知道,咱们镇上都是寻常的果子,就是要买,也没处买去,您看如何?” 胡掌柜的儿子胡天启跟杨彩兰定了亲,如今他跟郑家也算是亲戚了,不过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要谈起买卖来,他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等听郑晚儿说完,他眼睛一亮,郑晚儿提的这个价钱,倒算是在他们东家能接受的范围内。况且,去年在她家买的酒,虽然本金就得四钱银子一斤,加上运输,价格虽然高昂,但是一转手,在他们自家酒楼就卖到了四钱银子一壶,而且一壶也只有半斤,这样算下来,一斤酒等于翻了一倍的价格卖出去。 而且,因为这酒味道极好,名声渐渐传了出去,又吸引了更多人去珍馐楼品酒。有好酒不能没有好菜,一时间,珍馐楼的生意更加蒸蒸日上起来。 这样一来,果酒要到六钱银子一斤,也不算贵了,毕竟那些贵妇人宴请,最要讲的就是个面子,若是东西好,才不会跟你计较价值,因此,回头卖个高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胡掌柜心里通透,又有他们东家发话,当即就拍板订了下来。 “胡叔,这果酒需得泡一些时日,您看,是要等泡好了,您再运走,还是等我做好了,您先运走?” 胡掌柜一想,这果酒可是新鲜东西,要是有哪里不好,回头放上两三个月,坏了可怎么办?倒不如等泡好了再运,也不急于一时的。 “不急,等泡好了,我再要人过来运。” “那行。”郑晚儿点点头:“这三千斤酒倒可以先酿出来,等回头酿好了,您再过来运吧。” 因着是做熟了生意的,这次三千斤酒,统共一千二百两银子,又有那一千斤果酒,是六百两银子,加上那五千斤地瓜粉条的四百两,总共二千二百两银子,照样是先付一半的钱,剩下一半等运货的时候再给。 第一百五十五章:鲤鱼跃龙门 郑晚儿刚从胡掌柜那里拿到一千一百两的银票,转头便抽了一张二百两的交给郑来田:“爹,这个您拿去给村长,跟他说一声儿,这次要五千斤地瓜粉条,还是一个月内做出来。” 自从去年下雪后,货物运不了,郑晚儿家酒都没酿了,粉条作坊自然也停了工。 “诶,我这就去。”郑来田接过银票,兴冲冲的往外走。 大家伙儿又要开始忙活起来啦! 时间匆匆,等郑晚儿一家把地瓜蒸好了,只等着发酵,时间已经到了二月中旬。 许致远要去县里考县试了。 这日,许井文过来,请郑来田一家过去吃饭,算是给自家儿子践行。原本自家人吃个饭便罢了,不过早先两家人把两个孩子的亲事说开后,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定亲,不过私底下的关系更是比从前又更加亲密了。因此,这次许致远要出远门,而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就想着叫上两家人聚在一块儿吃个饭。 致远娘也是有私心的,这样一来,两个孩子不也能见上一面吗? 这些日子,郑晚儿一家事多且杂,她自然也是忙忙碌碌的。许致远因着要考试,在家闭关苦读,也少有出来走动的时候,因此,继上回在门口见的那一面以后,虽然两家就住隔壁,竟然少有见面的时候。 读书辛苦,而且在这个时候读书人对待考试,那也是慎之又慎,毕竟这是改变阶级的好机会,多少人头悬梁锥刺股,只为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郑晚儿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眼下有些青黑,不过倒也精神饱满,也不见显瘦,便有些安心。 许致远看见她眼底的关切,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致远哥,你这一去要这么久,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可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他看着她,一双眸子灿如星辰,绽放出一个笑容,和煦如春风:“你放心,我晓得的。” 杨氏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递给他:“致远,这是婶子给你做的衣裳跟鞋袜,你晚些时候试试,要是不合身,拿过来婶子再帮你改改。” 她也知道许致远要去考试的事儿,因此早早就给他做了一套春衫、还有一双鞋,这袜子还是前几日郑晚儿做出来的,也是给许致远的。不过两家人虽然说好了定亲,到底还没有正式定下,就不好摆在明面上说,只说都是自己做的。 “谢过大娘,您手艺好,哪有不合身的?”许致远感激的接过。 两家人便坐一块儿,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饭。 等郑家人走了,许致远提着包袱回到自己房里,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天青色的绢布长衫,并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工整,让人一看,便不由得赞一声好手艺。 而旁边放着的那两双棉布袜子,看得出来针脚虽然也好,比起衣服上的,却又差了些。而且这袜子上头,还绣了一团的东西,许致远拿到眼前仔细辨认,这才发现,似乎是一尾锦鲤,奋力的支撑起身子,仿佛下一刻便要腾跃而起。 这……难道是鲤鱼跃龙门?嗯,要不是自己眼力好,想象力丰富,这还真是认不出来呢。 许致远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看,便知道是郑晚儿的手笔。 致远娘收拾好碗筷,又匆匆的来了儿子房里。儿子要出远门,虽然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她这做娘的心里总是担忧得很。 一进门,就见儿子拿着一双袜子在那咧着嘴傻笑,她奇怪的凑上去一看,见袜子上五彩斑斓的绣着一团东西,看了半响,奇怪的道:“这上头绣了个啥?” 许致远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娘,这是锦鲤。” “锦鲤?”致远娘睁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她儿子是怎么从这一团乱麻中认出来是个锦鲤的? 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功夫想这些,一边又把给儿子明天要带走的东西检查一遍,一边絮絮叨叨的:“虽然天气回暖了,夜间到底寒气还重,想给你装了两件厚衣裳,你自己冷了可得知道添衣裳。” “娘,我知道了,您儿子也不傻,还能把自己冻着?” “那可说不准,你们这些男的啊,最是粗心大意了,就像你爹,每次找个东西,都得来问我,非得拿出来摆在他面前不行,也不知道长个眼睛干啥用的……” 许致远珍重的把手里的袜子放进包袱里包好,一边听着他娘的唠叨,脸上的笑意却从没有减少。 第二日,许家人起了个大早,许致远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还有一个书箱,这便要启程去县里。还是由许井文架着骡车,把儿子送过去,路途有些远,吃过了早饭,一刻也没有耽搁便启程了。 等许井文把儿子送到地方,天色也有些晚了,他干脆在县里歇了一夜,第二日才赶回家,对致远娘道:“放心吧,县上的一个客栈里头,专门就是给来住去考试的学子的,致远许多的同窗今年也去考试了,一块在那里住着,也有伴,放心的很。” 致远娘点点头,心里的忧虑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唉,虽然她儿子性格稳重又周到,她也知道他自个儿心里有数,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心里啊总归是要担着一份心。 许致远去县里考试了,致远娘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见郑来田家里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便时常去隔壁找杨氏说话。 这日两人坐在郑家堂屋里一块儿边做针线便聊天,就见郑来田气冲冲的从外头回来了。 郑来田进了门,才发现致远娘也在这里,压抑着怒气,勉强笑了笑 杨氏也少有见到丈夫这样生气的模样,诧异道:“这是咋的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郑来田的怒气算是压抑不住了,他皱着眉头,粗声道:“也不知道是谁,趁着夜里去咱们宅基地那里捣乱!好好码在那里的砖,被推下来散了一地。不仅这样,还断了、碎了好些。” 因着日子还没有到,青砖跟木材都早已送过来了。郑来田家的院子因为要酿酒,地方不够,便把木材暂时放在了许家的院子里。 可这青砖又多,总没有办法往院子里放,也放不下,郑来田便想,青砖重,要偷偷运走也是难事。而且都是一个村儿的,谁也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是运走了,一查便能查出来。因此干脆直接放在了郑家准备盖院子的那块地,便整整齐齐的在那里码放着。 过了这么些日子,倒也相安无事。谁知,他今日过去一看,就发现那里一片凌乱,原本整齐放着的青砖全都被推倒在地,而且里面很多都摔得稀碎。 青砖坚固无比,要是只是掉在地上,摔断都很少,何况是碎了? 这样看来,肯定是有人故意捣乱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是谁在捣乱?(一) 致远娘听了,说道:“这……会不会是有孩子淘气,在那里玩,不小心弄的?” “不可能。”郑来田斩钉截铁的道:“就是孩子在那里玩,最多不过弄坏几块,也不可能把码好的青砖都推到地上——他们哪儿来那么大力气?况且,不是一点,是全给推倒了。” 再说了,昨日晚间还好好的,今天过去一看就这样了,要是白天弄的,这样大的动静,肯定有人看到,只能是晚上的时候干的。谁家孩子会半夜出来捣乱? 杨氏又气愤又心疼:“谁会故意这么做?咱们家也没得罪过人啊,就是有啥,当面过来说,干嘛要糟践东西!” 她最是勤俭节约的一个人,看不得浪费,何况是这样故意为之的? 郑晚儿从外头进来,就见里面三人都怒气冲冲的,疑惑道:“这是咋的了?” 郑来田本来就想不通,到底谁会故意找他们家麻烦呢?这会儿见闺女过来了,她脑子好使,说不定能想出来,连忙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然而郑晚儿听完,也摸不着头脑。别说得罪人了,相反,因为粉条作坊还有捐赠的事情,黄谷庄的家家户户都多多少少的受了益,也因此在黄谷庄人缘好得很。她们家又不多事,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的,到底谁会干这种事儿? 郑晚儿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人选,不过也不能断定。再一个,她也没有这么天真,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她们家这半年多,日子好过了不少,又是买地,又是盖房的,保不齐就有人眼红,背地里下黑手呢? 不确定的事,还是先不要说的好。 她想了想,道:“算了,就算有人故意捣乱,也没有人看见,瞎猜是猜不出来的。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当做没发生,爹,您再去收拾的时候,也把话放出去,也不说是有人故意的,只说不知哪家孩子淘气,到这里来捣乱,让大家看好孩子,损失些青砖不算啥,最怕的却是淘气的时候砸伤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郑来田原本还想说,这一看就不是孩子能弄出来的,这样说谁会信?不过他见自家闺女心有成算的样子,点点头道:“成,我等会儿去叫两个人帮着我一块儿去弄弄,也把话放出去。” 吃过了午饭,郑来田叫了黄大,还有几个相熟的,又去了宅基地清理倒在地上的青砖,就有那路过的村民,见这一片狼藉的样子,惊讶的问了几句:“这是咋弄的?” 郑来田便把郑晚儿教他的话说了一遍。 有人听了,心疼道:“也不知道谁家孩子这样淘气,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这可都是花钱买的。 旁边就有人一拉说话的那个村民,悄声道:“这样的动静,哪里是小孩弄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见不得人家好,故意捣乱呢。” “那可真够缺德的,人家来田家里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刚刚好起来,也不忘了咱们,这村里哪家没拿过粉条作坊里分的钱?真是忘恩负义。” 这样一来,这事儿也算在村里传开了。 郑晚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不知道这个捣乱的到底是谁,也没法找上门去,不过却可以用这样的方法给他传话。 那人听到了,要是个聪明的,也该知道她们家不是没有疑心,只是不想追究,放他一马,从此安分了才是。 谁知,等郑来田第二天又再过去,昨日里刚刚重新整齐码放的青砖,竟然又被推倒了,而且还变本加厉,砸碎摔断了不少的青砖。 这边附近住的人少,又是深夜,也没有听到动静,更不可能看见始作俑者是谁。 郑来田气得脸都绿了,到底是谁要这样跟他家过不去? 郑晚儿看着这一片狼藉,小脸绷得紧紧的,可见也是气急了。 郑来田见女儿也生气了,反而劝道:“算了,我看,等会儿晚间我就在这里搭个棚子守着。看见有人,估计就不敢来了。” 守着?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再说,这更深露重的,她是不想让她爹来受这个罪的。退一步说,万一被撞破了,把郑来田伤着了咋办? 郑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一声。 既然要作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过去对着郑来田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番。 郑来田听完,一脸惊疑的道:“这样行吗?这青砖也沉得很,要是一不小心,把人砸死了……”虽然他也生气,这人虽然可恶,不过要是真砸出个好歹来,他又有些不忍心。 “放心吧爹,您别把青砖垒得那么高,最多也就是砸到脚。再说了,他这死不悔改的,要是不抓个现行,谁知道回头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我们在明,人家在暗,要耍阴招,咱们可是防都没有法子防。” 闺女说的也是这个道理,郑来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郑来田这回没有叫别人,只叫了黄大还有许井文,三个人哼哧哼哧累了半天,才有重新把那些青砖收拾好,青砖被垒得只有半人高,方方正正的分了许多堆在那里。 到了晚间,也没有像他说的那般去宅基地里守着,而是照样吃了饭歇下。 不过,郑来田又哪里睡得着?一直睁着眼睛,竖着耳朵,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罢手了,总之直到天快亮了,外头也没有传来什么特别的动静。 郑来田也支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等一起床,他赶紧出了门往那一看,青砖还是整整齐齐的,倒是没有再像前两日那样被破坏了。 又过了两日,也再没有别的动静。 郑来田心神一松,对自家女儿道:“这样看来,那个人应该不会再来了。我去把老鼠夹子撤下来吧?” 郑晚儿让他码完砖,在地上放了几个老鼠夹子。那宅基地还未动工,又到了春天,上头很是长了些荒草,被草一掩盖,又是夜里,怎么也不会看见。要是那个捣乱的人再来,也能给他个教训。不过现在那人不来了,郑来田就想收回来。 “爹,就放着呗,反正平时没事谁也不会去那里,伤不着旁人,等要动工的时候您再去取出来就是了。” 郑来田一听,也是。现在村里的娃娃们大部分都在张先生家上课呢,除了休沐那日,也不会有孩子结伴过来玩。大人们就更不必说了,谁没事儿跑荒地里玩去? 放着也没关系,横竖回头要动土了,自己再提前去收回来就是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这日半夜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 第一百五十七章:是谁在捣乱?(二) 郑来田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这会儿以为无事了,心神一松,睡得还很沉。还是杨氏先听到动静惊醒了,连忙把他叫醒。 “孩儿他爹,你赶紧醒醒!” 郑来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妻子一脸惊恐的道:“你听外头这是啥动静?咋好像有人砸门似的,别是有强盗吧?” 他听妻子这么说,也清醒过来:“你别自己吓自己,咱们村儿几时来过强盗?” 此时夜深人静,这拍门声在夜里就显得格外的大,砰砰砰的,一声声仿佛砸在了人的心里。 郑来田连忙爬起来,披上一件衣服:“我出去看看,许是谁家有急事。” 他踏出房门一看,只见大儿子郑杨也穿上衣服出来了。 “爹,我去开门吧?” 郑晚儿也早就听到了动静,虽然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可是她前世电视剧看多了,特别是古代的悍匪打家劫舍之类的,这会儿一踏出门,就听见她哥说要去开门,有些担心:“哥,你……你找个粗点儿的棍子再过去,万一是坏人呢?” 他们这边还在忐忑不安,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叫声:“大伯,大伯!” 郑来田侧耳一听,惊讶道:“这是郑树的声音。” 郑杨也听出来了:“好像是他。” 郑晚儿跟郑树接触得不多,倒是听不出来,听说是郑树,她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不过,他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拍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郑树还在那边把门拍的砰砰响,凄厉的喊道:“大伯,救命啊!” 郑来田听见‘救命’两个字,眉心狠狠地一跳,再也顾不得想那许多,大步上前拉开门闩。 外头的人原本就在用力拍门,这会儿门开了,他却收不住力气,一头栽了进来,好在紧随郑来田其后的郑杨连忙扶住了他,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来人果然是郑树,只见他面色惊惶,急得一头的汗,嘴里还不住的喊着救命。 郑杨忙问道:“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 郑树哭道:“我爹摔着了,把头磕破了,流了好多的血,腿也伤了,现在还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啊!” 郑来田一听,急道:“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摔了一跤?是不是又喝醉酒了摔的?你先回去,我这就去请大夫……” 郑来福酗酒,喝醉过后没少惹出事来。从前也有一次喝醉了,半夜想上茅房,结果一头栽进了茅坑里,差点被淹死,好在郑来田听到了声音,及时过去把他拉了上来,这才留住了一条命。郑来田对这事映像深刻,这会儿一听他摔着了,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又喝醉了。 郑来田说完,转身便要出门去请大夫。 郑树却一把拉住他,支支吾吾的道:“我爹……不是在家摔的……” 不是在家里摔的? 他不知道想到了何事,目光闪躲着不敢看他大伯,可是想到自己老爹还在那里躺着不知道怎么样了,鼓起勇气道:“他……他在您家宅基地那里躺着呢……求求您了,您先救救他吧!” 在他家宅基地?半夜跑去那里做什么?郑来田一头雾水,不过想起郑树刚才说的,想必郑来福摔得很是严重,也来不及多问,连忙转身往外走。 郑杨却是想起前些天家里那些事情,看了郑树一眼。 郑晚儿一听,心里也有数了,不过这会也来不及计较,她也跟着她爹跟哥哥往外头走,打算跟过去看看。 郑来田刚踏出门口,就见隔壁许家也开了门,许井文举着一个火把出了门,问道:“我听见你们这里有动静,就说出来看看,这是咋的了?” 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而且郑树描述的那样严重,到底是自己亲弟弟,郑来田心里也急得很,只匆匆道:“来福摔了一跤,说是严重得很,我去看看去。” 可是你走的跟郑家老院方向是相反的啊?许井文马上反应过来,他举着火把跟过去,想着若是有事儿,也能搭把手。 好在这里离那宅基地没两步路,刚凑近,众人就听到里面郑来福‘哎哟,哎哟’的痛呼声。 众人上前去,借着许井文手里火把的光,看到眼前这一幕。 原本整整齐齐码着的青砖,有两堆已经被推倒在地,而且还砸碎了不少,在这一片狼藉里,郑来福就在那中间,一条腿直直的放在地上,裤腿上破了一个大洞,四周还丢着两个已经合上的老鼠夹。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堆还没被推倒的青砖,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脑袋,手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许井文见了这副情景,脸色怪异,同情的看了一眼走在最前头的郑来田。 他家里的青砖被毁的事情,许井文自然也知道。还纳闷呢,郑来田脾气秉性都是好的,也没得罪过人,到底谁跟他们家这样过不去?没成想,这个人竟然是郑来福。 而郑来田看见这副情形,不禁又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旁边的侄子郑树。 郑树心虚的不敢跟他对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郑来田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跟谁结了仇,会让人家恨到半夜三更去他家宅基地里搞破坏。毕竟,盖房子可是大事,还没开始呢,就出了这事儿,这不是触霉头吗? 谁知,竟然是他自己的亲弟弟? 而那边郑来福半夜带着儿子跑到大哥的宅基地做坏事,这下被逮了个正着,也有些心虚。 前些日子,郑来田家里又是买青砖,又是买木材的,搞了一番大动作,眼看是要盖房子的。拉了这么多建材来,是得要盖多大的房子啊? 郑来福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大哥一家分出去这才半年多,怎么就有这么多钱了? 而且,他们家盖房子,到处去叫人来帮忙,一天工钱就给四十文。呵,好大的手笔! 最可恨的是,有钱了还不会帮扶着兄弟,一个月就给那么点粮食,对没有关系的那些外人,倒是殷勤备至! 第一百五十八章:自己爬回去! 郑来福在家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想着要干点什么给郑来田找些不痛快。 琢磨了半响,他叫上大儿子郑树,趁着天黑,到了郑来田家宅基地这里搞破坏。 他把青砖都推倒在地,又发泄似的砸了好些。然后便得意洋洋的回家,想象着郑来田看到这一切的样子。 谁知,郑来田竟然以为是小娃娃淘气玩耍的时候弄的? 这个蠢货! 他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心里又觉得痛快。到了晚上,又摸黑过去砸了一次。 这下气撒得差不多了,再者说,半夜不睡觉,他也是有些熬不住了,便想着算了。谁知晚上那会儿,家里老娘郑王氏跟他商量郑树成亲的事情,不免又要抱怨几句没钱之类的话。 郑来福听得烦了,又把这一切归咎在了郑来田身上。他家挣了那么多钱,要是肯帮着兄弟一些,哪至于还要这样抠抠搜搜的过日子? 他心里头不爽快了,便又起了那给郑来田找不痛快的心思。叫上大儿子郑树,半夜就又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郑树从小到大,看见的,就是自家总是能用好的,吃好的,心里早就觉得大伯一家只配给自己一家干活儿挣钱。而现在,大伯一家过起了好日子,却没有自己家里的份儿。 特别是郑杨,从前这个大哥在家里穿的破破烂烂的,现下还去学馆念起了书。他倒不是嫉妒郑杨可以上学,而是好几次见了郑杨,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簇新的。 他怎么配穿新衣裳?都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这父子俩带着满腔的怒火,又去了郑来田家里的宅基地,很是轻车熟路。 到了这一堆青砖旁边,郑来福抬起一脚,狠狠地踹过去。你不是有钱吗?我全给你毁了,再掏钱买去吧! 谁知,他这一脚用力用得狠了,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不知道踩中了什么东西,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顿时支撑不住跌落在地,额角正好擦过旁边的青砖,锋利的砖脚霎时就在他的额头上划出了一条口子,疼得他险些叫出了声。 好不容易忍住了,那边的郑树却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还犹在发泄着。他一脚把面前的青砖堆踹倒,又捡起一块,像之前两次那样,狠狠的往地上砸去。就是那么凑巧,正正好砸在郑来福的膝盖上。 郑树虽然不像郑杨一样经常干农活,可是小伙子力气也是有的,他又心里有气,把这青砖想象成了大伯一家人,便不肯省力气,这一下把郑来福砸的再也忍不住哀嚎出声。 郑树吓了一跳,夜色深沉,他们怕被人发现,因此也没有点火把,他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家老爹竟然躺在地上,而且额头上还留了好多的血! 他略一想,便知道刚才自己怕是砸到了郑来福,又见他额角不停的在出血,误以为自己那一砖头,是砸在了他老爹的头上。 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一砖头下去,不得要了命吗?郑树当下吓了个魂飞魄散,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慌了手脚,只想着赶紧找人过来救他爹才好。 这附近人家少,不过好在他大伯就住这边。郑树拔腿便跑到了郑来田门口,砰砰拍起了门叫救命。直到看见郑来田,他才回过神来,自己父子俩可是偷偷去给大伯家里搞破坏的,他一过去,不就全知道了吗?不过性命当前,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到底有些心虚。 而郑来福,见儿子叫来救命的人竟然是郑来田,不仅这样,旁边还有许家人。 前些日子郑来田家里的青砖被砸之事,村里也是不少人在猜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这下可好了,被逮了个正着,他估摸着,明天天一亮,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他就是那个‘缺德’的。 郑来福心里深恨,要是郑来田肯帮扶兄弟,他又何至于此?这下不仅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而且,还弄得一身是伤! 一想到这里,他那点心虚立马荡然无存,这时腿上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郑来福咬着牙,对着郑来田吼道:“还不快把我送回家,再去给我请个大夫过来,站在那里不动,你是不是故意想痛死我?” 许井文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怎么回事?做坏事被发现了,还能这样用命令的口气说话? 郑晚儿在后头冷眼瞧着,这会儿也不禁冷笑一声。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放在郑来福身上,可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郑来田就是脾气再好,想起他干的事,心里也有火。不过他看郑来福满脸是血,好像真的伤的很严重,又不好这个时候去计较。他一转头,对着郑树沉声道:“没听见吗,还不去扶你爹起来,送他回去?” 郑树一愣,这好像还是大伯头一次这样子凶他。老实人要么不发脾气,一发起脾气来,也是很能唬得住人的。他要是能把他爹弄回去,也不用去叫人啊?不过这个时候他不敢做声,呐呐的应了一声,抬脚上前,就要去扶他爹。 可郑来福伤着了腿,动弹不得,他一个人哪里扶得起来? 好在郑来田到底没有袖手旁观,上去架着郑来福的另一边,想要把他先从地上拉起来。许井文把火把交给郑杨拿着,过去示意郑树退开,跟郑来田两人一人架住一边,两人就开始使力。 郑来福被郑树狠狠地用砖头砸到了膝盖,不动还好,这一动,牵扯到了腿伤,疼得他直抽气,又张嘴骂道:“死人啊?不会去找付担架吗?我这个样子哪里走得回去?原本能治好,被你们这样一弄,兴许就治不好了!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弄死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心毒啊!” 许井文听得脸都绿了。 郑杨咬了咬牙,也是心头火起。可是他原本就话不多,要他跟人吵架,他还真不会。 好在郑晚儿的战斗力还在线,她绷着小脸,冷笑了一声:“你要是嘴巴再不放干净一点,就自己爬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又蠢又坏 郑晚儿这句话里,毫无对长辈的恭敬之意,显然是已经没有把郑来福当做长辈来看了。 郑来田听见她这话,心里舒爽了。他心里也窝着火呢,奈何嘴笨。不过他又有些担心,悄悄的看了一眼许井文。毕竟,晚儿跟他家致远的婚事,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说,但也是说定了的,他怕郑晚儿对长辈‘不敬’,会让许井文心里有什么想法。 他是知道许井文的性子的,可是爱女心切,难免又会生出忧虑。 不过他多虑了,许井文不仅没有觉得郑晚儿没大没小,反而在心里给未来儿媳妇比了个大拇指。 说得好,舒服了! 他原先只是对郑来福有些看不上,经过了今天,更是添了鄙夷。 亲兄弟家里盖宅子这样的大事儿,郑来福竟然还在背地里使坏,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也就罢了,被当场抓住,不禁没有丝毫的羞愧之心,反而理直气壮,骂骂咧咧,仿佛自己吃了很大的亏,受了了不得的委屈。 简直是又蠢又坏!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人尊敬的? 许井文是个正直的性子,早就看不过去了,偏偏,这说起来又是郑家的家事,他顾着郑来田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好在晚儿出来说了这句话,听得他心里头爽快不已,那口气总算是通畅了。 还是自家娘子,有眼光!选了个好媳妇! 而郑来福,听了这句话,便想破口大骂,可他一抬头,看见郑晚儿站在那里,粉面带煞,一双眸子透着冰冷,直勾勾的盯着他。他顿时遍体生寒,就连到了嘴边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他不怕郑来田这个大哥,可是不知道为何,郑晚儿一个小丫头,却让他心生惧意。 郑来福老实了,哪怕是郑来田跟许井文把他从地上架起来的时候,牵扯得腿上的伤剧痛不已,他也没敢再吭声。 郑来田又走到郑来福面前弯下腰,道:“你爬上来,我背你回去。” 虽然郑来福要求他们去找担架,可是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去? 郑来福也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的趴到他背上。 郑来田一用劲儿,把郑来福背在背上。他常年劳作,身体又好,力气大得很,不过因着郑来福伤的是膝盖,一只腿不能弯曲,便有些不大好使力。好在还有许井文,在后头帮忙扶着,虽然艰难,到底还是背稳了。 郑杨原本想让妹妹回去歇着,不过郑晚儿转念一想,郑王氏看见自己疼爱的小儿子伤成这样,说不得又得闹一场。 她爹跟她哥哪儿都好,就是一个,不会吵架。特别是对待郑王氏这样无理搅三分的人,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晚儿打定了主意,自己得跟过去看看,不然要是郑王氏撒起泼来,她爹跟她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她虽然很不愿意踏进郑家老院,跟郑王氏对上,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吵架也很累人的好么? 可是,作为家里战斗力最强的人,郑晚儿表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郑杨见她坚决,知道她认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倒也不再劝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郑家老院走去,到了门口,郑晚儿正想着过去叫门,谁知郑树抢先几步,一把便推开了门。 门竟然没上锁。 郑晚儿撇了他一眼,这父子二人要说蠢吧,可又知道出去的时候不锁门,这样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声音,惊动四邻。没人知道他们半夜出去过,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把她家的事,跟这两人联系起来。 郑树见郑晚儿的目光看过来,她眼神明亮,仿佛能看透一切。他心虚的转开头,连忙跑进院里,一把推开他爹娘的房门。 只听得里头的田氏似乎是惊醒了,嘟囔了一句:“你这小子,这大半夜的,吓死你娘我了!怎么着急忙慌的,你跟你爹不是去你大伯宅基地了?你爹咋没回来?” “娘,你别问了,先起来穿衣服吧!” 里头田氏显然在睡觉,郑来田跟许井文两个大男人,自然不好这样闯进去,便站在房门口,等着田氏收拾好。 郑晚儿却是把田氏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看来,这田氏也是知道这父子二人三更半夜的出去做什么。也是,能瞒得过外人,还能瞒过家人?恐怕不只是田氏,就是她那个好奶奶郑王氏也是知情的。 而刚刚一直不说话的郑来福,一到了郑家老院,又像打了鸡血似的。这一路上钻心的疼痛,让他只想赶快躺下,再找大夫来给自己看看!谁知这婆娘还在里头叽叽歪歪的,狠狠地咬着牙,骂道:“你个死婆娘,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赶紧穿好衣裳给老子滚出来,再晚片刻,别怪我大耳刮子扇你!” 郑树在旁边低声道:“娘,快些吧,我大伯也来了。” 啥?郑来田也来了?田氏心里一惊,难不成,她家这父子二人去使坏的事情,被逮住了,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哎哟,这可咋整! 郑树那边看他娘穿好衣裳,早就上前重新打开房门,道:“大伯,可以进来了。” 郑来田一听,便背着人往里头走,除了许井文,他到底是外人,里头田氏刚刚还在睡觉,他到底是不好进去。 那也不好光在外头站着吧? 郑晚儿贴心的道:“许叔,您跟着累了半宿,先回去歇着吧。” 许井文想想,人都送到了,他也确实不好再待在这里,便道:“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走,郑晚儿也转身进了屋。 田氏一看这么些人,心里有些发慌,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不怕,就是被逮住了又如何?不过就是砸了几块砖,只要把她婆婆郑王氏请出马,郑来田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她打定了主意,脸上挂上笑容,向前两步迎了上去:“哎哟,这半夜三更的,是有啥急事?咋都……” 田氏后头的话还来不及说,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方才外头黑,她还没瞧清楚,这会儿到了屋子里,有灯照着,她才看见自己丈夫趴在郑来田的背上,满脸都是血! “这……这是咋弄的?” 田氏尖声叫道:“大哥,就是来福做了错事,你也不该下这样的毒手啊!这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第一百六十章:无耻(一) 因为郑来福伤着腿,不能弯曲,郑来田别别扭扭的背了他一路,这会儿早就累得不行了。 郑杨跟郑树连忙上去搭了把手,帮着把郑来福放在炕上。 郑来田刚轻松了一会儿,气还没喘匀呢,就被田氏扣了这样一口锅,他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这会儿更是被田氏这样恶人先告状气得险些撅过去。 他还没跟他们计较呢,田氏倒是先给自己定了个罪!郑来田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外头却又闯进来一个老太太,不是他娘郑王氏又是谁? 老年人本来就觉浅,早在他们刚进院子,郑王氏就醒了。原先只以为是郑来福父子俩回来了,谁知越听越不对,她是听到了郑树的声音没错,不过好像还有其他人。 她心里疑惑,便穿了衣裳,想要出来看看,刚出房门,就听见田氏嚎的那一嗓子,什么毒手,什么要命的。 这……这难道是来福出事了? 郑王氏听得心惊肉跳,脚下发软,险些被吓得瘫在地上。强撑着进来了,却见大儿子跟他两个孩子,都在这屋里头。可她顾不得别的,推开郑来田,往炕上一看,只见郑来福,她最心疼的小儿子,一脸是血的躺在炕上。 她看到这副景象,又联想到刚才小儿媳田氏说的话,心里又急又怕,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郑来田见他娘着急之下,竟然晕倒了,好在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身子,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郑来田知道他娘恐怕是误会了,一时承受不住,这才晕倒了。郑来田急得不行,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把他娘抱起来,放在炕上。 只见郑王氏眼睛紧紧的闭着,面色发白,她年纪大了,郑来田生怕她被吓出个好歹来,也顾不得跟田氏理论刚才那些话了,抬脚便要去请大夫。 郑杨忙道:“爹,我去吧!”说着便要走。 郑晚儿忙拉住他,自己跑去厨房找到打火石,又找了一个火把点燃了,交给郑杨:“哥,你拿着这个去。” 许井文带来的那个火把,刚才他走的时候,也带走了。这会儿天还黑呢,她可不放心让她哥摸黑走路。 郑杨暖心的一笑,接过火把,这才转身出了门。 不过还没等郑杨回来,里头的郑王氏就醒了,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张开嘴巴哀嚎起来:“我的儿啊!” 郑来福身上疼痛得很,只盼着早些请来大夫,可是一进屋里,家里这两个女人就闹了这样一通,他不耐烦的道:“娘,我还没死呢,你就先嚎丧了!”这话里实在没有半分恭敬。 郑王氏听见小儿子的声音,又惊又喜。方才她还以为他没命了呢,原来没事!她连忙睁开眼睛,翻身起来,入目就是小儿子满脸是血的惨状,顿时心疼不已:“来福,你这是咋弄的?” 田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听婆母这样问,抢先答道:“还能是谁?孩子他爹那不是去大哥那里了么……” 言下之意,郑来福伤成这样,是郑来田给打的! 难怪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听见田氏说什么下毒手的! 郑王氏转头瞪着郑来田,眼里的惊喜早就化成了怒意跟怨毒,对着郑来田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弟弟犯了什么大罪,要你这样下狠手?你这就是想要他的命啊!”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心黑手也黑,亏了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丢到尿桶里浸死!” 郑来田原本还想要解释,可是郑王氏一张嘴噼里啪啦的,根本就没有让他开口的机会。待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心里一痛,脚下也跟站不稳似的倒退了一步,震惊的看着他娘,眼睛里满是伤心与失望。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娘,竟然恨不得他死! 郑王氏却不为所动,咬着牙道:“你瞪着老娘做什么?我告诉你,来福今天要是有啥事儿,我就去报官!让你一家都去衙门里打板子,下大狱!” 说完,犹不解恨,一骨碌爬下炕,鞋都来不及穿,就扑向郑来田,对着他拳打脚踢。 郑来田心里对郑王氏最后那一点温情也磨灭了,哪里还肯像从前那样,站在那里挨打? 况且今日的事情,根本就是郑来福自己作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他到底干不出来还手这样的事情,只好往一旁躲去。 郑王氏却疯了一般,不依不饶的追上去,一边打还一边咒骂:“你个黑了心肝的,心这样毒,也不怕遭报应!活着断子绝孙,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院子里,郑晚儿听到屋子里头传来的动静,连忙跑过去,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她心里头的火蹭蹭蹭的往外冒,大喊道:“住手!” 可郑王氏哪里肯听?依旧追着郑来田打。 “我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 郑晚儿咬了咬牙,她这样撒泼,看来不下狠手是不行了! 她转头跑向厨房抄起菜刀又回到屋子里,朝郑王氏叫道:“你想打死我爹是吧?行!你打吧,你打我爹一下,我就砍你儿子一刀!” 说着,还向郑来福那里走了几步。 原来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田氏跟郑树,见郑晚儿提着刀过来,俱都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郑树更是一把扯过他娘田氏挡在自己身前。 田氏尖声叫道:“杀人了!” 郑来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艰难的用手撑着,爬到了炕的最里边儿,惊恐的看着郑晚儿。 郑王氏心里一跳,顾不得装疯卖傻的撒泼了,转头一看,只见郑晚儿手里提着菜刀,一身煞气的冲着自己小儿子走过去,她手里的菜刀磨得锃亮,闪着寒光。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只在原地急得跳脚:“你敢!” 郑来田心里一痛,只怪自己没本事,逼得女儿要这样护着自己。他生怕闺女盛怒之下,真要去砍郑来福,忙跑过去,拉住她:“晚儿,快把刀放下,别回头伤着自己。” 郑晚儿哪里是真要砍郑来福?不过就是吓吓郑王氏。她又不傻,不管哪个年代,持刀伤人都是重罪,她犯的着为了这些人搭上自己吗?这会儿郑王氏停了手,她达到了目的,便任由她爹把刀拿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无耻(二) 郑王氏被她吓住了,不敢再对郑来田动手,可她这个性子,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虽然不敢再动手,嘴里却还骂骂咧咧的:“这做爹的,差点把亲弟弟打死,这做女儿的,拿着刀要杀叔叔。明儿我就去报官,让县官老爷砍你们的头!” “奶,您口口声声的,说我爹打了我叔,您哪只眼睛看见我爹打他了?” “还想不承认?你叔好好的一个人,去了一趟你家宅基地,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敢说不是你们打的?” 听这话音,郑来福父子干的事儿,看来郑王氏心里也是清楚的。 她冷笑了一声,问道:“半夜三更的,我二叔带着他儿子不睡觉,去我家宅基地里做什么?” “他……”郑王氏被问住了,眼神躲闪犹疑,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郑来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他们去我家捣乱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郑王氏当然知道,一个屋檐底下住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况且这事儿,郑来福根本就没有瞒着她。而她,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十分解气。 上次郑晚儿答应了每月给她米面各五十斤,当做供奉,她本来还有些满意。可是,一转眼,郑晚儿家就要盖房子了,看着那一车车的青砖、木材拖过来,这……这得盖多大的房子?花多少钱? 他们一家子有钱盖这样大的宅子,竟然只肯给她这么点儿!郑王氏气得关起门来,又狠狠地咒骂了一番。越想越气,可是又没有办法。上次郑晚儿可是说了,要是她还闹,便连这点也没有了! 可让她就这样算了,她也不甘心。私底下,便又同左邻右舍们说些郑来田一家不孝顺,心狼之类的话,可是这些人,竟然还一个个的都帮着郑来田说话,劝她知足。 呸!不就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就变成人家的狗了,没出息! 她胸中好似有一团火,烧得她肝疼,可是有没有办法!因此郑来福跟她说的时候,她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觉得还是小儿子孝顺,知道去给她出气! 这会儿见郑来田问她,她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他亲娘!要不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命把他生下来,他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我知道又怎么样?不过就是弄坏了一些砖而已,你又不是买不起了!就这么点小事儿,你就对来福下这样的狠手,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郑晚儿冷笑了一声,对着郑来福跟郑树道:“你们说,是我爹打的吗?” 郑来福躺在炕上装死,不肯吭声。 郑树却没有他爹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被郑晚儿那冷冷的眼神一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脑袋:“不……不是大伯打的……” 郑王氏犹是不信,叉着腰皱着眉道:“树儿,你不用怕,尽管说实话。我还没死呢,还轮不着别人欺负你!” 郑晚儿甜甜一笑:“是啊,二哥,你就把实话说给咱奶听听。” 郑树看着她甜美的笑颜,感觉身上更冷了,他着急的道:“奶,真不关大伯的事儿!我爹那……那是被我弄的!天太黑了,我一不小心,就把砖头砸我爹腿上了……” 郑晚儿笑眯眯的问道:“奶,您听清楚了吗?” 郑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仔细看了看郑树的神色,觉得不像是说谎,强撑着的底气顿时泄了下来,不过还是嘴硬:“那……那也是在你家的地头弄伤的……” 郑晚儿翻了个白眼,果然,她没有看错老院这些人,个顶个的卑鄙无耻。 正在这时,郑杨请了大夫回来了,还是村子里的那个李大夫,还未分家时杨氏生病,便是他来给看的。 郑王氏连忙迎上去:“李大夫,你可算来了,赶紧的去给我儿瞧瞧,哎哟,流了一头的血啊!” 李大夫赶紧上前,仔细看过一回,就道:“先去打盆热水来。” 田氏凑在旁边,听了大夫说这话,扭头就想叫郑晚儿去烧水。可是两人目光一对上,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敢说出口了。那也不能叫郑王氏去吧?她不情不愿的抬脚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端过来一盆热水,还拿了一条帕子。 郑来福头上的伤口早就止住血了,李大夫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沾了水,把伤口周围的秽物擦干净,又给他上药包扎。 田氏见头包扎好了,忙道:“大夫,腿上还有伤呢。” 李大夫看了看,见那腿上也流了血,这会儿有些干了,裤子和着血粘的硬邦邦的,他稍微一动,郑来福便疼得哭天喊地。 他只好道:“寻把剪子来,把这一块剪开,不然不好弄。” 田氏连忙从一旁的针线篮子里拿出一把剪刀递给他。 李大夫接在手里,小心的把郑来福膝盖附近的裤子剪开一个洞,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来。他些微一动,郑来福就喊疼,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腿上的伤也处理好。 郑王氏在一旁一脸的担忧:“大夫,我儿没事了吧?” 李大夫看了看她,沉吟道:“头上的伤倒是无大碍,只是腿上的伤有些严重,似乎是被硬物砸的?砸得也太狠了些,又正好在膝盖,虽然没有砸断骨头,不过看他这个样子,怕是砸着里头的筋了。” “啊?那这要紧吗?还能治好吗?”郑王氏失声问道。 “估计会影响走路,先捡几副药吃吧,修养一阵子再看,能不能好,就看他的造化了。就是能好,以后阴雨天气,只怕也会疼的。” 郑来福惊恐的喊道:“影响走路?不,我不要变成瘸子!大夫,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变成瘸子啊!” 李大夫眉头紧皱着,为难道:“若是能治,我肯定会尽全力。可你这伤着筋了,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你且放宽心,若是能好好休养,说不定也能好。” 这不就是看运气的意思吗? 郑王氏一听,身子一软,瘫坐在炕上。 “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说法(一) 老院里的人听说郑来福腿伤得严重,顿时都挤在一起哀嚎起来,特别是郑王氏,她一向心疼小儿子,舍不得他吃半点儿苦的,这回不禁受了伤,还会影响以后走路,她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 田氏则是担心以后郑来福不能干活儿了,那自己这一家人怎么生活?虽然说郑晚儿家每月拿过来的米面尽够他们吃了,不过,这可是人家供养郑王氏的。郑王氏虽然看着身体还好,可是到底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等郑王氏哪天撒手去了,这份供养肯定就没有了!到时候郑来福也不能干活,自己一家子,可不得去喝西北风了么。 而且,自己三个儿子,就郑树定了亲,下头还有两个小的呢!以后娶亲生子,哪样不得花钱? 哎哟,这日子可得咋过呀! 她悲从中来,哭得真切。 而郑树,见他一砖头把他爹伤成这样,心里惶恐不安,一个小伙子,竟然也站在那里抹起了眼泪。 李大夫背着药箱,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的诊金还没人给呢。可是,他也知道一个家里失去一个壮劳力是个什么境况,虽然郑来福的腿不至于费了,可是以后要干重活还是很费劲,他心软良善,见人家一家子哭成一团,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提什么诊费。 郑晚儿在一旁见李大夫踌躇的模样,心下了然。老院这些人又蠢又坏,她是不想管的。不过,这李大夫是她哥郑杨去请来的,也算是承了人家的情。再说上次杨氏生病的时候,人家看她们两个小孩可怜,还少收了诊金,她一直想要报答,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倒是正好。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个一两重的碎银子,悄悄塞到郑来田的手上。 郑来田不解的看向她,见闺女向他挤挤眼睛,朝李大夫那边努努嘴,他这才明白过来,赶紧上前,把银子塞到李大夫手里,连声感谢:“李大夫,这么晚还让您费心了,这钱您先拿着……” 李大夫手里掂量了一下,便知道这是一两银子,忙推辞道:“这……这太多了,哪用的了这许多?”便是加上抓药的钱,也花不了的。 郑晚儿笑道:“上次我娘生病了,还是多亏您帮忙,李大夫,您是个好人,咱们家心里感激您呢。” 李大夫便知道了,人家这不光是为了付这次的药钱,还是为着上次自己给杨氏看病的事情。其实,原本杨氏病得也不重,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到没想到这孩子还能记得这么久。 李大夫见郑晚儿是真心想要谢他,当下也不多推辞了,收好银子便要告辞。他原本想,等第二天起来了,再给郑来福把药配来,不过现在,他决定回去便把药抓好,好让郑来福早些用上药。 这就完全是看在郑晚儿这姑娘的面儿上了。 这孩子是个仁义人儿啊! 李大夫几次被请到郑家来帮着看病,对于郑家的事儿,又比外人要了解些。瞧今天这情形,估摸着又是郑来福闹出什么事儿了,刚才刚进院子的时候,他还听到几声争吵。 也不知道这郑王氏是咋想的,好好的大儿子一家,又孝顺,又能干的,人家非得刻薄着对待,倒把这小儿子宠上了天。 就是这样,这郑晚儿一家也没有袖手旁观,还一直贴补着郑来福一家。 而这郑王氏跟郑来福母子俩,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人家愿意帮着你们,也是念着骨肉亲情,可他们不但不知道感激,还觉得人家是理所当然的。郑王氏便罢了,这郑来福一个分家出去的兄弟,又哪来的脸要哥哥养着? 不过这也是别人家的事情,他是不好说啥,只在心里感叹几句罢了。 “我现在便回去把药配上,明儿一早,再使个人去我那儿拿药去,这药具体要怎么喝,明儿过去了我再跟你们细说。” 说完他就要走。 这人是自己请来的,外头天也还没有亮呢,郑杨便又点起火把,送李大夫回家。 郑晚儿扫了一眼那边还兀自哭得伤心的老院一干人,对郑来田道:“爹,这边既没啥事儿了,咱们就先回去吧,我娘估计还担心着呢。” 经过这一遭,郑来田心里对老院这些人,可算是彻彻底底的死了心。这里的人,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亲兄弟,血浓于水,骨肉相连,可是,看不得他好的,恰恰也是这些所谓的‘亲人’。 他也无意追究郑来福去他家捣乱的事儿了,毕竟,郑来福如今伤着了腿,也算是自食其果。 大夫也看过了,诊金、药费自家也付了,眼看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儿,郑来田便也不愿意在这里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正好闺女说要回去,他也正有此意,沉声对着那边的郑王氏道:“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虽然他对这边的亲情已经被消耗殆尽,不过表面上还是得过得去,要走还是得打声招呼。 田氏一听,连忙拉了拉郑王氏的衣袖,着急道:“娘!” 刚刚大夫说了,郑来福这腿,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就算好了,只怕也会落下病根儿。他要是不能干活儿了,以后这日子,可得怎么过?莫不如,趁着这事儿,赖上郑来田一家,反正他们家钱多——能盖那么大的院子,还养不起几口人么! 再说了,郑来田耳根子软的很,又顾念亲情。如今他的亲兄弟‘废’了一条腿,只要放下身段求一求,说不得,他看在兄弟情份上,也会帮扶一把。 哪怕不把他们家一家子也养起来,就是给些钱,那不也是赚了吗? 田氏刚刚早就在心里打好了算盘,这会见郑晚儿父女俩要走了,心里急得不行,连连对着婆婆郑王氏使眼色。 而郑王氏,也早在郑来田说要走的时候,止住了喉咙里的哀嚎,抹了一把眼泪,忙不迭的冲着郑来田道:“等一下!” 经过刚才那一遭,她眼睛已是哭肿了,脸上的皱纹仿佛也多了几条。 郑王氏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才对着郑来田道:“你弟弟伤成这样,你有个什么说法没有?” 第一百六十三章:说法(二) 郑来田一愣,说法?什么说法?郑来福的腿,是郑树弄伤的,刚才不是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吗? 郑晚儿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含讥讽的看向郑王氏,面上却带着甜笑,假装不懂,大方的道:“奶,怎么说我爹跟二叔也是亲兄弟,他去我家捣乱,把我家的青砖损毁大半的事情,我们就不计较了,不找您赔钱了。另外刚才付给李大夫的诊金,也算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还要把钱还给我们。” 言下之意,你小儿子这是自己作死才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们不仅不让你赔钱,还给你付了医药费。稍微讲些道理,要脸的,不说还钱,至少不应该再提别的要求了。 郑王氏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可是,这郑家老院的人,但凡有一个讲道理的,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原本打算强行用孝道、骨肉亲情逼迫郑来田就范,被郑晚儿这话一噎,原本十分的气焰就降了七分。 郑王氏眼睛一转,知道这事儿到底是她们先不占理,原先那套,兴许是不管用了。她想明白这点,顷刻间便软了姿态,拿起方才的帕子又擦了擦眼角,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郑来田,哀声道:“来田,刚才都是娘不对,错怪你了。娘那也是一时着急,说出来的气话,你是个再宽厚孝顺不过的孩子了,肯定也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心里,其实都是把你们当成一样来对待的。” 郑晚儿弯起嘴角,拉了拉她爹的衣角,天真的道:“爹,我奶这意思,是不是说您要是把我奶说的那些话,放在心里的话,就不仁善、不孝顺了?” 郑来田冲着闺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却没有对郑王氏的话有什么表示。要换成从前,他可能心里还存有幻想,听了郑王氏这番话,说不准还会相信。 可现在,他骗不了自己了。 一样?郑来田抿了抿唇,不,一点儿也不一样。 郑王氏见他们父女这番作态,暗中咬了咬牙,心里把郑晚儿骂了几百遍——这个死丫头,果然是要处处跟自己作对! 可是她已经看出来了,郑来田心疼闺女,上次就不痒不痛的说了郑晚儿一句,他就敢给自己脸子瞧。这回还有事要求他,可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又给他理由甩手走人! 郑王氏硬着头皮,假装没有听到郑晚儿的话,脸上还是一副哀哀的神情:“今天这个事情,我也知道,是来福不对……” “娘!”田氏惊讶的看着她,婆婆这是什么意思,郑晚儿一家原本就因为这事儿,恨着郑来福呢。要她说,含糊两句混过去就罢了,直接摆到台面上来说,那不是给晚儿这个死丫头递话柄吗? 郑王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我年纪大了,家里有什么事情,一时照顾不到也是有的。你却跟他是夫妻,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必定跟你说了的。人家说妻贤夫祸少,你要是个好的,就该看着来福,好好劝说,也不至于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伤了腿就罢了,还伤了兄弟的和气!” 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来?可是这个事情,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田氏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婆婆:“娘,可是这事儿……” “你给我闭嘴!”郑王氏连忙打断她的话,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田氏委屈的低下了头,脸上带着愤慨,却终究不敢再出声了。 郑王氏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来田,其实这个事情,娘也只是隐约听到了一句,都怪我,只因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便没有仔细问过来福。刚才跟你说的,也都是气话。你想想,要是娘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你们兄弟不和,那不也是让外人,看咱们家的笑话吗?” 郑晚儿听到她这番说辞,差点笑出了声。腹诽道:您要是这么深明大义,也不会有这么多幺蛾子啊! 郑王氏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这话是哄傻子玩儿呢吧? 郑来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仍旧没有说话。 郑王氏叹了口气,又抹了把眼泪:“娘知道,来福这样,都是他自找的!他也没啥坏心,就是……就是一时想左了,不过这事儿,确实还是他不对。他现在也得到报应了。” “可不管咋说,你们还是亲兄弟。你刚才也听李大夫说了,他这腿,八成是好不了了,就是能好,只怕也干不了重活儿了。” 郑王氏说到这里,不禁又流起了眼泪,这眼泪倒是情真意切的,她哽咽着道:“他还这样年轻……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要养,这腿废了,以后他这日子可咋过呀?来田,娘年纪大了,这辈子也没有别的事儿要求你了。唯有一件,你……你就看在娘的份儿上,帮帮你弟弟吧……” 哦嚯,这道德绑架都用上了! 郑晚儿眼露嘲讽:“奶,您想让我爹咋帮?” 郑王氏讨厌死了这个孙女,可是这个时候,郑来田不说话,她自己倒不知道该咋提出来。这会儿见郑晚儿接上了她的话,她倒是有些感激,觉得这个死丫头倒是还有一些用处。 她连忙道:“也不要多的,就每月给他二两银子,省吃俭用些,倒也过得下去。另外,树儿的婚事倒是已经说定了,剩下的两个孩子,等以后长大了,你也帮着把婚事操持了。” 她刚才可是看见了,李大夫来看诊,郑晚儿出手就是一两银子。给自己的亲叔叔,每月只要二两银子,这可不多吧? 郑王氏自觉已经很为郑来田一家着想了,她期待的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道:“你家里如今盖的这个宅子,就得好几百两银子。而且,家里还有卖酒这样的进项,也不缺这一点。你就当行行好,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他们过日子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说法(三) 上次答应郑王氏,每月给她米面各五十斤,这就足够老院这些人的口粮了。没成想,人家这次开口就是每月二两银子。 每月二两,一年便是二十四两!原来没分家的时候,郑家上下加起来十一口人,也用不了这么多。 郑晚儿冷笑一声,就是这些,人家也还嫌不够,就连郑来福那两个小儿子的婚事,她也想推给自己一家。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如果说郑来福这腿,是因为自家的原因弄伤的,那自然不必说了,便是砸锅卖铁,这个责任自家也不会推脱。 可偏偏,郑来福是自己存了坏心,半夜三更跑去她家宅基地捣乱。自家准备息事宁人,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郑晚儿是做了些手脚,可归根结底,还是郑来福自己不肯收手,结果被自己儿子砸了脚。 这要换成别的人,自己做了亏心事,就是受了伤,也不敢再声张,毕竟这种事儿,说出去不仅不占理,还得让人家戳脊梁骨,背地里骂一声活该! 郑王氏平日里在外头,跟左邻右舍的来往也不是这样蛮横不讲理的。相反,还有和善的名声。何以对大儿子一家,就变了个模样? 还不是占着郑来田是她生的,便可以用生养的恩情裹挟!从前便一直如此,觉得自己生郑来田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有了,郑来田就是欠着她的!如果稍微敢违逆她,那便是忤逆不孝! 不过,郑晚儿听着她这一番话说完,不禁也在心里头感叹,这郑王氏是个精明的。看情势不对,知道原先的那一套,兴许没有用了,立刻就放下身段,软语相求。 若是按她的意思,以后,自己一家就得永远养着郑来福一家,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了。 郑晚儿眼神一闪,自己好不容易才拜托郑家老院这些人,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假若郑来福是个好的,她还能帮扶一把。可他不是,而且,坏心眼还不少。不光是他,老院儿里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因为自家的帮助,而心存感激。从前那么多年的时光已经让他们,对郑来田夫妻,对自己一家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的。 若是妥协,他们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还要变本加厉!那他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分的家,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仍旧要让老院这些人拿捏。 不过,郑晚儿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向她爹郑来田。 自己对于郑家老院这些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不光是她,杨氏还有郑杨、郑棋也是如此。 可郑来田不同,这里的人,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兄弟,郑家老院对于他的牵绊,比起其他人来,要深许多。 而且郑来田又心软,她怕郑王氏的亲情攻势真的对他起了作用,若是自己一口回绝,不管郑来田听或不听,终究怕伤了父女情分。 还是交给郑来田来决定吧,如果他终究想不明白,狠不下心,郑晚儿倒也不介意每月掏这二两银子。只不过,从此就让郑来田跟他娘跟兄弟过去吧。一个男人若是有人一哭,便把自己妻子儿女摆在后头,牺牲妻女的利益去成全别人,这样的日子,委实也没有什么意思。 心软没有错,可是毫无原则的心软,这便是纵容。 郑晚儿沉默的看向郑来田,想看他到底会如何抉择。 郑王氏说完,也看向郑来田,面上是一片哀求跟期待的神色。从她说话开始,郑来田便一直垂头站着,看似恭敬,实则二人一次眼神交汇都没有。郑王氏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又久久没有说话,她不禁有些心慌,着急的催促道:“来田,你说句话……” “你家酿酒卖一次钱,少说也有几百两吧?每月二两银子,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娘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这可是你亲弟弟啊,你难道就忍心见死不救吗?” 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郑来福的腿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呢,郑王氏就在为他找着后路了。 不过,这后路又是建立在压榨郑来田——她的大儿子身上。且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她一心只要小儿子好过就是了。 郑来田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里的浊气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尽数吐了出去,顿觉沉甸甸的胸膛松快了许多。他不再奢求能得到郑王氏的认同了,他早就看清了,不管自己怎么做,都得不到他娘半点偏心,索性这辈子母子缘浅,不应再执着。 他心里更是清楚,如果今日他答应了郑王氏的要求,那么这只是一个开始,欲壑难填,日后一定还有无数的要求要他来实现。 自己妻儿辛辛苦苦的干活儿,就为了过上好日子,而老院这些人,未曾对自己的妻儿有过半分好,却仍旧想要享受他们的供养。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所以也活该在郑来福一家面前低一等不成? 一旦想清楚了,郑来田便不能忍受自己妻儿要随着自己吃苦这个事情。 他抬起头,直视郑王氏,道:“娘,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应你。要是来福这腿是因为干活儿,或者别的什么伤着的,我不能不管他。可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您也清楚了。看在兄弟的情分上,看大夫的诊费、药钱,我可以包了。但是别的,不行。” 郑晚儿听见她爹说的话,彻底松了一口气,虽说她想着,要是郑来田答应了郑王氏的要求,就让他跟老院这些人过去吧!可郑来田除了之前软弱一些,对待自家人,也是着实不错的,对待杨氏,从来没有过红脸的时候。对自己几个孩子,也都是宠爱有加。要她真的不管郑来田,她心里是狠不下心的。 好在,郑来田这次到底没有被郑王氏三言两语的就哄骗了去。 郑晚儿是轻松了,可是老院这些人,心里就不好受了。 原来一直躺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郑来福,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郑来田,虽然努力遮掩,可眼睛里的怨毒却是没有藏住。 郑王氏更是一脸震惊,她不知道,这个一向心软的大儿子,为何变得这样心硬。 她死死的盯着郑来田,绝望道:“难道,你就真的忍心这样见死不救?” 第一百六十五章:去衙门(一) 郑来田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声音也无多大起伏:“娘,且不说来福这伤不会累及性命,而且我也说了,他看大夫抓药的钱,我可以给他出。再则,每月里给的米面,加起来就有一百斤,也够你们吃了。郑树也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便是来福以后干不了重活,郑树也能担起家里的担子来。” “俗话说长兄如父,郑树是家里最大的,往后他两个兄弟,自然也是他来负责。” 郑晚儿差点想给她爹鼓掌叫好,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她没想到,原来郑来田还有这样好的口才! 而一旁的郑树,哭丧着一张脸,心里叫苦不迭。担起家里的担子?他前面的十几年里,何曾干过什么活?自从郑来田分家出去过了,实在没有办法,他这才跟着他爹去种了回庄稼,把他累得跟什么似的。以后他爹不能干重活儿了,难不成那些都得丢给他?还有两个弟弟!这一家子,都得靠他来养活? 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是又不敢说话,悄悄的用手推了推坐在他身边的田氏。 田氏也急了,照他这么说,自家竟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都要吃苦?她跟杨氏做了十几年的妯娌,从前,因着郑王氏的偏心小儿子,就是自己也跟着沾光,杨氏这个做大嫂的,反而处处被自己压着一头。可从今往后,杨氏在家吃香喝辣,住着大宅子,自己就要在这老院里吃糠咽菜了不成? 不,她咽不下这口气。 田氏愤慨的扯着手里的帕子,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又刻薄。 “大哥,你说的好听!这事儿原本是来福的不对,这是没错的。可是刚才树儿跟我说了,要不是因为你家宅基地里放着老鼠夹,孩儿他爹不小心踩上去了,也不会站不稳摔倒,便也不会有后头这些事了!这老鼠夹,是你们家放的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们放的老鼠夹,才把来福伤着了!你们这一抹脸吗,就想不认账?我告诉你,不可能!” 郑晚儿险些被她气笑了,讥讽的道:“我家的宅基地,我们爱放什么便放什么。放了好几日,怎么就伤着二叔,不伤着别人?是我爹请他们半夜三更的过去摔砖头玩儿?”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知道,孩儿他爹这腿,就是因为那个老鼠夹才伤着了!”田氏蛮不讲理,情绪激动的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郑来田骂道:“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好心,说看大夫的钱你包了,这就是应该的!这事儿想这样完了?没门儿!你们要是不赔钱,我豁出去,去衙门里告你们!” 她那手指头,险些都要戳到郑来田的脸上来了。 而郑王氏,脸色阴沉的坐在后头没有说话,任由田氏撒泼。很显然,她知道刚才那些讨不了好了,便想让田氏来闹,逼他们就范。 郑晚儿把她爹往旁边一推,正要开口说话。 门口却传来郑杨的声音:“好啊,二婶尽管去告。” 郑杨从门外走进来,不动神色的挡在妹妹跟田氏中间,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耐:“好让二婶知晓,我朝律法,蓄意破坏他人财物,轻则打板子赔钱,重则收监!我们家的青砖被毁了大半,少说也是几十两银子,若是报官,怎么着也得把人抓去下大狱,吃几年牢饭。原本想着都是亲戚,不好闹得太难看。二婶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去公堂分说明白,该是我家赔的,我家也绝不含糊。” 郑晚儿被哥哥护在身后,星星眼的看着郑杨的后脑勺——好啊,原来她哥这也是深藏不露啊! 田氏被郑杨这番话说得心虚不已,眼神闪躲,却还在嘴硬:“你……你可别吓唬我……” 话是这么说,可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她,这会儿已经软了下来。 郑王氏看着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大孙子,惊讶的发现,他竟已经长得这样高了,而且,此刻板着脸,很有一股子威严。她揉揉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看错了。 郑杨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道:“二婶若是不信,也不必等天大亮了。我看,这会儿咱们就收拾收拾,一起去衙门吧。” 田氏哪里敢应声?喏喏的不敢再说话。 郑王氏原先任由田氏说,不过也是想借此逼迫郑来田,好让他同意供着郑来福一家。可是这会儿见郑杨说要去衙门,她却慌了。说到底,郑王氏是个妇道人家,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从娘家嫁到黄谷庄来,就连镇上也不曾去过,更别提衙门了。 其实,哪怕不去衙门,她也知道,这个事情,还是郑来福不占理,又哪里敢真的去衙门要公道?此刻见郑杨这话不似作伪,郑王氏先就怕了,怕郑杨真的要拉着郑来福去衙门,万一真的要坐牢,那郑来福这辈子,可不就是真的毁了?那牢里,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连忙叫道:“谁说要去衙门了?不去!都不准去!” 郑王氏知道自己大儿子是个心软的性格,可是这个大孙子,从小她就没有关注过,他也跟自己不亲,还真有些摸不准他的性子。她见郑杨板着脸吗,不为所动的模样,生怕他会不听自己的话,忙直起腰杆来,色厉内荏的瞪着他:“杨子,你要是敢去,以后,我就没你这个孙子!” 郑杨在心里哂笑一声,是不是你的孙子,又有什么要紧? 不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是非要去,二叔虽然做了错事,可是到底是我爹的兄弟。只不过,要是不去一趟,我怕二婶会有什么说道。” 郑王氏连忙瞪了田氏一眼,她这会儿又忘了刚才自己的心思,只怪这小儿媳多事! 田氏委屈的躲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个家里,还是我做主,轮不到她说话!我说了算,这个衙门,不能去!”郑王氏拍板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去衙门(二) 郑晚儿从她哥身后伸了个脑袋出来,笑着对郑王氏问道:“奶,那您这也是认了二叔这伤,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了咯?” 郑杨适时的点头附和:“那是自然,要是还有什么说法,不如还是去衙门,请知县老爷来断案。” 郑王氏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可是又毫无办法。半响,才咬着牙道:“这事……确实不关你家的事。都是你二叔糊涂了……” 说完,她到底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凉凉的刺道:“我老婆子还知道家丑不外扬呢,家里这一点子小事儿,难道还要闹大,给外人看笑话不成?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郑晚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要脸,你要脸也不会这么纵容郑来福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她可不想跟郑王氏逞这没用的口舌之快,她从郑杨身后出来,甜甜的笑道:“那就好,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奶,您也赶紧去歇会儿吧,这都忙了大半夜了。” 郑王氏脸皮子抽了抽,咳嗽了一声:“来田,刚才跟你说的事……” 郑晚儿现学现卖,接上她的话:“奶,还有啥事儿?哦,您是说让我们家每个月给二叔二两银子的事吧?这孙女儿就不太明白了。您既说这个不关我家的事儿,为何又让我家掏银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看,不光我不明白,我爹,我哥,都不明白。要不然,咱们还是去衙门?您放心,我哥发话了,要是知县大人说我们有错,那该赔多少,我家就赔多少!” 郑王氏一张脸憋得通红,咬着牙,死死的瞪着郑晚儿。可这剩下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娘,”郑来田说道:“要是没啥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回郑王氏没有再说话,郑来田便带着闺女跟儿子,转身出了门。 田氏见他们就这样走了,着急得不行:“娘,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郑王氏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这个死婆娘,我儿娶你回来真是倒了大霉!你跟来福一个炕上住着,但凡能劝着些,哪里会有今天?害得我儿摔断了腿,你还有脸在这里坐着!滚出去,没见天都要亮了吗?还不去做饭,等着我老婆子伺候你呢?” 田氏被她打了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头怨恨不已。这会儿倒是把过错全都推到自己头上来啦?你听说的时候,不是还夸你儿子干得好么? 这个老不死的! 可是田氏没有办法,她被郑王氏打了一巴掌,自己的丈夫郑来福一声不吭,大儿子假装没有看见,她又哪里敢跟郑王氏对骂?只捂着脸,羞愤的出了门。 郑王氏总算出了口气,这会儿对着郑来福,脸上的厉色转化成疼爱,小心的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口,心疼的道:“从小到大,你哪里受过这样重的伤?真是心疼死为娘了……” 郑来田阴郁的脸上满是戾气:“大哥可真是狠心!他家赚那么多,都不肯帮帮兄弟!娘,这事儿,难道就这样算了?我这腿要是好不了了,往后这一家子,日子可咋过?” 郑树也在一旁小声道:“大伯以前,最是心软、孝顺奶奶的了。怎么一分家,就变成这样了?” “这还用说?他是个没用的,一向当不起家来。我看,都是杨氏那个女人撺掇的!能养出那样一个厉害的女儿,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郑来福咬着牙。 郑王氏心里一动,他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她拍了拍郑来福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娘心里有主意了……” ------------------------------------- 杨氏在家里坐立不安的等着,原先郑来田出门的时候,便嘱咐要关好院门,她隐约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既担心出去的几个家人,可也不敢开门去看,毕竟家里还有小儿子郑棋在屋子里睡着觉。 眼见过了半宿,却还不见人回来。杨氏提着一颗心,生怕出了什么事儿。 好不容易等到天快亮了,杨氏正想大着胆子,开门去瞧瞧,就在这时,郑来田带着一双儿女回来了。 杨氏先拉过郑晚儿跟郑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见没有事,这才放下心。一转头,却见丈夫郑来田悲伤有一大块血迹,吓得腿都软了,险些站立不住。 郑来田忙搀扶着她坐在炕上,安慰道:“你别担心,我没有受伤。” “那……那这血是咋回事?”杨氏惊魂未定的问道。 “是我二叔的。”郑晚儿便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末了,还笑眯眯的朝郑杨竖起大拇指:“哥,你今儿真厉害,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就算我奶不讲道理,都反驳不了你。” 郑杨挠了挠头,羞涩的笑道:“上次正好听张先生说了一个故事,说到这里了,我就想着,能不能用这个吓吓他们,免得一直纠缠不清,没想到还真有用。” “嘿嘿,你现在知道读书的好处了吧?那会让你去,你还不肯呢。” 郑杨笑了笑,那不是那会儿担心家里的事么。不过,经过这事儿,他却是对张先生说的‘读书不一定是为了功名这句话’有了更深的见解。 而杨氏,听完缘由后,更是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久久才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他二叔这性子……”可真是太损了!而且还是损人不利己的,到底图啥呢? 老实人杨氏怎么也想不明白,郑来福到底是图啥。 不过她也没有功夫想那许多,家里还有一堆的事儿呢。 郑来田也没有闲着,家里买来的青砖被郑来福毁了大半,他得再去镇上砖窑里定一些。马上就要开工了,选的好日子,可不能耽误了。 而郑来福带着儿子郑树,去亲大哥家里搞破坏,最后还自作自受的把自己的腿给伤着的这件事,并没能瞒住黄谷庄的村民们。 第一百六十七章:宋家来人 郑家老院那边可以说是闹了一夜,声响大得很。这个时代的屋子,隔音效果并不好,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老院的动静不说传遍了整个村子,可这左邻右舍的,却是都听到了。 加上之前郑来田家里的青砖被人故意毁坏的事情,也传播甚广。有那聪明的,听到了三言两语,结合了之前的事情,便猜出了个大概。 热爱八卦的村民们这些日子聚到一块儿,总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一说。 “你听说了吗?那郑家的事儿……”村民一脑袋一偏,指指郑家老院的方向。 村民二也压低了声音:“早听说了!那郑来福可真不是个东西,那可是自己家的亲大哥,还跑去干这种缺德事!他那大儿子郑树,也不是个好的,听说也跟着去了。” “可不是?那郑来福的腿,就是被他这儿子砸伤的。哎哟,可是下了狠手,听说这腿算是废了,说不定以后就得变成瘸子了。” “瘸了也是活该。”村民二撇撇嘴:“这就叫自作自受,他不起那坏心,还能变成这样?我半夜里听着郑家那老嫂子还在那里嚎呢,说要让她家老大赔钱,让他家老大以后养着郑来福一家呢。” 村民一不屑的朝地上呸了一口:“真不要脸,关人家来田啥事儿?来田也是太老实了,几十两银子的青砖,要我说,就得叫他赔钱!郑家这老嫂子,偏心偏的没边儿了都。” “她还天天说人家来田一家心毒呢。要我说呀,谁也没有她家老二心毒,对亲兄弟都能这样,要是外人有得罪他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吃他的亏,还得担心被讹上。以后得离他远些,我得告诉家里人,以后看到他最好也绕道走。” “你说得对,我也得嘱咐一下家里孩子们……”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这件事情性质太过恶劣,盖房子在乡下绝对算是一件大事,在这个时候给人家添堵,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更何况这个添堵的不是别人,而是亲兄弟。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年代,这件事情可算是成了黄谷庄村民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慢慢的,竟然还传到了别的村儿里去。 老院里这些人,也听到了些风声,走到外头去,总能听到有人在后头指指点点的。往日里喜欢来找她说话的几个老妇人,这些日子也都像约好了似的,一个也没有过来。郑王氏郁闷极了,也不去串门儿了,天天在家里闭门不出。 这日,郑王氏正在屋里做针线,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人形娃娃,缝完了最后几针,咬断线头,看着手里的娃娃,眼睛里流露出令人心惊的怨毒来。 她重新拿了一根针,狠狠的扎在那娃娃的头顶上,嘴里幽幽的念叨着:“死丫头片子,赔钱货,让你老跟我作对,咒你不得好死!” 那娃娃身上的布料很是陈旧,若是杨氏在这里,便能认出来,这是从晚儿从前的旧衣上裁下来的料子。 郑王氏正在用针狠狠的扎着手里的小人,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拍门声。她连忙把手里的娃娃丢进针线篮里,连同篮子一块儿藏进柜子的深处,一边朝外头叫道:“老二家的,耳朵聋了啊?还不滚去开门?” “娘,知道了。”厨房里的田氏放下洗了一半的碗,来不及擦手,便赶紧跑出去开门,深怕迟一会儿,又要挨骂。 也不知道是谁,专门挑她做事的时候来! 田氏心里嘀嘀咕咕的,手下动作却不敢慢,拔下门栓开了门。 只见外头站了一对中年男女,两人皆是中等身材,穿着暗色的绢布衣裳。 田氏流露出一脸的惊喜来:“哎呀,这不是亲家吗?今儿咋有空过来了?家里人可还好?快快快,屋里坐。” 她招呼完这里,又冲着上房郑王氏的屋子叫道:“娘,是树儿的老丈人跟岳母过来了。” 田氏喜形于色的,却没有注意到后边儿这对夫妻神色冷淡,特别是那个妇人,她一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头上还戴着一只素银簪子,面相看起来很是精明。在听到田氏嘴里喊什么老丈人、岳母,皱了皱眉头,面露嫌恶之色。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不过想想这还是在外头,到底忍住了。 待田氏把这二人引到上房的堂屋里,郑王氏也早已经收拾好了。一见过来的这二人,按照辈分,也属于晚辈,她便矜持的坐在炕上没有动,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这不是宋家侄儿吗?快,快坐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家里人可都还好么?” 这二人便是槐杨庄宋家的人,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宋家排行老大,那位一脸精明相的便是这宋老大的妻子邓氏。同郑树定亲的,正是眼前这对夫妇的闺女。 宋家夫妇二人同郑王氏见过礼,不顾郑王氏让他们上炕坐的邀请,坐在了炕下边的椅子上。 田氏一脸笑容的道:“我去叫树儿出来,老丈人过来了,可得来拜见拜见。” 邓氏忙拉住她,脸上也带了笑,只是那笑意不曾到达眼底:“先不忙……我听说,郑二兄弟近来身子有些不好?” “是……是有些不好……”田氏眼神有些躲闪,却正好瞥见一旁桌子上的包袱,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正是刚才宋家夫妻俩带过来的。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灿烂起来:“你们是听说孩儿他爹受伤了,特意过来看他的?哎哟,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那包袱,都不及想想郑来福受伤的事情,是怎么传到这送家耳朵里的。 邓氏眼里划过一丝鄙夷,不过却并未阻止。 田氏欢天喜地的把包袱抱到自己身上来,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还很硬,正奇怪是什么,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银子!五两一锭,包着四个,整整二十两。她抱着银子,狂喜不已,不过转念,她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这宋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来看个病人,出手能这么大方?况且,她越看这包袱,越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退亲 田氏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这不就是当初去宋家提亲的时候,自己家里拿过去的包袱吗?还有里头这银子,正是当初定亲的那二十两。另外,在这几辆银锭子旁边,还放着一个一两的碎银子。 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猛然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宋家夫妻俩。 那边宋老大却已对郑王氏开口道:“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要跟婶子商量。我家那闺女,年前身子就有些不舒服,不过一直没有在意。谁知道,前些日子竟然就发作起来,躺在炕上起不来,大夫说怕是有些不好。我们夫妻俩一合计,也不知道闺女这病到底怎么样,更不好耽误了您家小子。今天过来,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什么?退亲?”田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郑王氏到底上了年纪,更能沉得住气,听到宋老大说要退亲,没有像田氏那样失态。她打量了一下宋家夫妻俩,要是自家女儿得了好不了的病,不说痛哭流涕的,也该是担着一份心才是——这宋老大夫妻俩还是很疼爱女儿的。不过这会儿,这两人的表情都太过于平静了,神情里竟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忧心来。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郑王氏不动声色的,面上还带出关切的神情来:“病了?大夫可曾说过是什么病?你们先不要忧心,我们村儿就有一个李大夫,医术很是高明,我这就去请他,跟着一块儿,去给你家姑娘看看。” 她话刚说完,那边的邓氏就有些着急,连连向丈夫使着眼色。她早就说了,直接跟这郑家说明白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的,说什么闺女有病。这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真的信了,那这以后,她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宋老大神情一顿,不太自然的笑道:“这……这倒不必,不用劳烦婶子了,我们请的还是镇上的大夫呢,都说瞧不出来。” 郑王氏一看这夫妻二人的反应,心里就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病,这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来糊弄她呢!她神情也冷淡下来,皮笑肉不下的道:“哦……你家闺女既然已经许给了我家,我们家也不是那薄情寡义的,不能听说你家姑娘有病了,就不要她,那成什么了?快别说退亲这种话了。” “这……”宋老大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边邓氏早就不耐烦了,她也是个聪明人,一看郑王氏的神态,便知道她肯定是看穿了自家丈夫的说辞。还没有进门呢,人家就知道自己闺女不愿意嫁过来了,今儿要是不把这亲事退了,日后闺女嫁进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索性撕破脸,把话说明白。 “郑婶子,实话跟您说,我家闺女根本就没有得病。只不过,您家这门亲,我们不想结了,今儿跟孩子他爹过来,就是想跟您说清楚,找这个托词,也是不想闹得太难看的意思。” 郑王氏的脸完全沉了下来:“咱们正儿八经定了的事儿,你们说不结了就不结了?把我郑家当什么了?” 田氏原本就对这宋家要这样高的聘礼颇有微词,这会儿竟然又听见他们说要退亲,这不是嫌弃自家儿子吗? 她顿时破口大骂:“就是!按老理儿来说,定了亲,你家闺女就是我们老郑家的人了,只有我们不要你家闺女的份儿,你们想退亲?做梦!什么东西,一个女儿,还想定好几家不成?你们家也太不要脸了!” 被人这样骂到脸上来,宋老大气得额上青筋暴跳。不过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要跟一个妇人掐着腰对骂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他按捺住心头窜起的火气,强忍着坐在椅子上。 而邓氏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不等田氏骂完,她一口痰吐在田氏脸上:“我呸!就你们家,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要脸?你男人干的那些事儿,这十里八乡的,早都传遍了!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早就分家出去的大哥家里,把人家要盖房子的砖毁了大半,就这还不算,自己砸伤了腿,还想讹上人家,让人家养着你们一家子。” “老子是这种货,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对了,好像就是郑树把他爹的腿给砸的吧?活该!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窝子 的肮脏玩意儿。” “你们还当自己是个什么有脸面的呢?知道不知道,外头现在怎么传你们家的?就因为我家跟你家结了亲,连累我们一家都要被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 田氏被气得面色发白,指着邓氏的手指头都忍不住在抖:“你……” “你什么你!”邓氏毫不客气的打掉田氏的手,气儿都不带歇一下的,接着道:“原本想着给你们家留些脸面,谁知道你们还给脸不要脸!今儿话就跟你们说明白了,你们家给的聘礼我也带来了,整二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少。另外还有一两银子,是还你们带去的那些礼的,咱们两家,互不相欠,这亲事,也从今天起就算完了!” 人家都打到家里来了,郑王氏知道,这事儿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被邓氏气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连声音都被气得有些颤抖,指着宋家夫妻叫道:“滚!你们给我滚!” 邓氏白了她一眼,不屑的道:“当我好稀罕么?你们这屋子,多呆一会儿我都嫌脏!” 说完,拉着宋老大便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田氏紧跟其后,不待邓氏跨出院子门槛儿,便把院门重重的一关,险些夹到了邓氏的脚。 邓氏连忙把脚抽出来,还没有站稳,后头的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邓氏心头有火,又见外头有不少人经过,便掐着腰,大着嗓子对着郑家老院的门骂道:“我呸!什么东西,自家做了那不要脸的事儿,跟你们家郑树退亲难道还不应当?跟你们做亲家,都是丢了我宋家的脸!” 她站在那里捶胸跺足的骂了好一会儿,直引得好些人在那里围观。 宋老大拉了拉她,低声道:“罢了,这亲事退了就成,还跟他们置什么气。” 邓氏看了一眼围在旁边交头接耳的村民,这才满意的住了口,小声对丈夫道:“你懂什么!” 她就是要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宋家要跟郑家退亲,是因为这郑来福做了下作的事情,他们老宋家这才看不上他郑来福的儿子,所以要退亲的。免得他们怀恨在心,出去胡说八道,坏了自己女儿的名节。 第一百六十九章:田氏的主意(一) 郑家老院门口的热闹也被不少人瞧了去,村民们都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有那十分护短的村民,看着邓氏骂的难听,皱着眉头愤愤的道:“这是谁?不是咱们村儿的人吧,外村的人也敢跑到咱们这里来撒泼!” 旁边的妇人连忙一扯她的袖子,低声道:“没听刚才人家说么?是来退跟郑树定的那门亲事的,郑树定的是槐杨庄老宋家的闺女,这估计就是老宋家的人。听那妇人的话音,我看,多半是前些日子郑来福父子俩做的事儿传到人家耳朵里了。要我说,这宋家这亲退的应当,有这样一个公公,能教出什么样儿的儿子?说不定姑娘以后嫁过来就得吃苦。” “原来是这样?”先头开口的那人恍然,护短的情绪已然不见,甚至还忍不住点点头:“难怪,我就说,姑娘家定了亲事,哪有这样说退就退的?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只是,要把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那还真不如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别的不说,这样儿的,谁敢跟他做秦家?亲兄弟都能坑,做他的亲家,以后指不定有多少幺蛾子呢。” 田氏关上了门,却并没有立马离开,趴在门缝里看着外头的动静。听见邓氏在外头叫骂,她恨不得出去撕破她的嘴!可是又一看,旁边好些围观的人,她想起这些日子村里的流言,和大家看她的那鄙夷不屑的眼神,又实在厚不起脸皮出去。 她在门后头强压着怒火,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好不容易看见老宋家的那两个人终于走了,围观的村民也渐渐散开了,她这才直起身子。好不容易结来的亲事就这样没了,这,这可咋办呀? 田氏在原地走了两圈,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一跺脚,去了上房,想让郑王氏拿个主意。 “娘,这门亲事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这老宋家,这不是拿我们郑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刚才那个泼妇还在外头吵了好一阵子,好些人都听到了,咱们要是就这样算了,可得让人家笑话死!” 炕上的郑王氏方才也被气得不轻,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被田氏这一番话说的,感觉心口又隐隐作痛了。她咬着牙,等着田氏骂道:“你这会跟我说有什么用?刚才老宋家的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一个屁也放不出来了?” 田氏被她骂的低了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呐呐的道:“那……那宋家退了亲,我们树儿的婚事可咋办呀?” 郑王氏脸色阴沉的捂着心口,没有说话。 田氏看了婆婆一眼,小心的道:“要不……我过两天回趟娘家,把我那侄女儿接过来住两天……” “你想也别想!”郑王氏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还狠狠的挥了挥手:“早就跟你说了,不行!” 田氏心里也烦躁的很,她娘家哥哥有一个小闺女,生的那叫一个花容月貌。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打过亲上加亲的主意,只是她那个大嫂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小心的试探过两回,人家都当不知道,田氏就是再蠢,也知道人家不乐意,便也没有再提起过这回事儿。 谁知道,过年那会儿她回娘家去拜年,她嫂子竟然是主动跟她提了这个话头,话里话外的,竟然是想要她去退了宋家那门亲事,想要让自己女儿嫁进来。 田氏心里得意非凡,哼,当初看不上我儿子,现在可是后悔了?比了一圈,找不着比她家儿子人才、家境更好的了吧? 这还真不是田氏夸口。 别看郑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郑来田一家五口过的惨兮兮、紧巴巴的,可其实郑家其他人的日子,却并不难过。这全是因为,郑来田一家子勤快能干,除了种家里的那些田地,闲下来还经常去外头打零工,找些活儿干。他们干得多,吃的却少,赚来的那些钱全都在郑王氏手里头把着。而从郑来田那里克扣的银子,全补贴给了郑来福。 哪怕是分了家,婆婆郑王氏还从郑来田那里扣出了好些银子、粮食。别的不说,光是郑来田答应的每月给郑王氏的米面,哪怕是不再种田了,也够他们一家子吃的了。 田氏从前是打过想要亲上加亲的主意,不过她儿子都定了亲了,那宋家姑娘的人才也不比她侄女儿差到哪里去。再说了,无故悔婚,人家姑娘家里是有权利把送去的彩礼克扣下来的,田氏又哪里肯为了侄女儿,白白丢掉二十两银子?就是她乐意,郑王氏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干。 可是现在又不一样了,宋家主动提的退亲,把银子还了回来。 这不是正好吗?银子也没少, 她大嫂那边也是十分乐意把闺女嫁过来,儿子的婚事也不用再发愁了。 最重要的是,侄女儿给自己当了媳妇儿,未来,还能跟自己一条心! 田氏越想越高兴,甚至觉得宋家退亲,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了!不过随即她又皱了眉头,瞧瞧的瞥了郑王氏一眼—— 这多好的事儿啊?偏偏这个老不死的不肯答应! 郑王氏阴沉着脸,看了田氏一眼,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咬着牙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田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郑王氏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不过,她却不是怕,左右她还是这个家里辈分最高的人,即便是孙子媳妇跟田氏一条心,那又能碍着她什么事儿?她们再厉害,还能越过她去?别忘了,如今这郑家老院儿里,还是她郑王氏当家的! 郑王氏不怕她们婆媳联手,不同意田氏要把侄女嫁给郑树的原因很简单,她看不上。看不上田氏,也看不上田氏的娘家。 她从前还看着田氏这个二儿媳妇是个好的,嘴甜,会哄人,不像杨氏总是一副木讷的样子!田氏会讨好卖乖,又是小儿子的媳妇儿,俗话说,不堪僧面看佛面,她也乐意纵容着些。横竖家里的活儿,都有大儿子一家去干不是?可是自从分家后,大儿子一家搬出去过了,家里的这些活儿,总不能让她老婆子来干吧?那肯定都是交给田氏了。 可是这田氏,一天天的,惯会偷懒耍滑,眼睛里也没活儿,她要是不叫,田氏可以在炕上躺一天,都不带动弹一下的!她心里越发的看不上田氏,又怎么还肯让她老田家的闺女儿再进门? 郑王氏看着站在炕边儿上的田氏,加重了语气,又强调了一遍:“树儿的亲事,我来操心,你不用管,更不要打着把你娘家侄女儿嫁过来的主意了!” 第一百七十章:田氏的主意(二) 田氏低着头应了,看似乖顺,实则是借着低头掩饰眼睛里的恨意——她儿子的婚事,她这个做亲娘的,反而还不能插手了?凭啥? 这个老不死的,管的可真宽! 人要是被管束、压制的太紧,就要生出些逆反的心思,田氏就是如此,她表面应承了,实则心里早已生出了好几个想法。不过她面上却没有显露,还是同往常那样顺从的点头答应了,然后道:“娘,厨房里的碗还没有洗完呢,我先去洗碗了。” 一点子小事,也要磨磨蹭蹭的半天干不好!郑王氏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滚了。 等田氏出了门,郑王氏又从柜子里拿出那个针线篮,看着里头的‘郑晚儿’,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她拿起里头的小人,又重新拿起一根针,扎在小人心脏的位置。 “……要是安静的把事儿捂着,不闹出去,我树儿的婚事也不会被退!你这个丧门星,老天爷要是长眼,就该把你收了去!” 田氏才不管后头的郑王氏如何,她心事重重的走出上房门口,一抬头,冷不丁的眼前冒出一个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是谁,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树儿,你咋不出声?吓死老娘了。” 郑树红着眼,直挺挺的站着:“娘,宋家是不是要退亲?” 上回那个事儿闹的,如今村儿里全是他跟他爹郑来福的流言,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的,搞得他也不敢出门。他原本在自己房里睡觉,就听见外头有动静。扒着窗户缝一瞧,却见是宋家夫妇,他未来的岳父母来了。 郑树心下欢喜,就想要出去拜见。转念一想,万一人家是过来跟自家商讨成亲的日子呢?这虽然是他的婚事,可是如果他巴巴的跑过去,那也未免有些失礼——在宋家人面前,他可是十分懂事知礼的。因此便按捺住,心想要是说完了,他娘也会过来要他去拜见的。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上房吵起来了,隐隐约约听到邓氏叫嚣着退亲。 退亲?郑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变冷,想要出去问个明白,可脚下却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他隐约明白了,宋家是听到了前些日子的事儿,这才连忙赶过来退亲,要跟他家撇清关系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是那么一点子小事,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村儿里人骂也就算了,就连宋家,竟然也因为这件事情,要来退亲! 不就是毁了大伯家里一些青砖吗?他爹都已经那样了,难道还不够? 郑树在心里把这一切都归咎在郑来田一家身上,肯定是他们家在外头故意宣扬了,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而这些村民,见大伯一家发达了,有钱了,自然就去上赶着巴结了。 田氏见儿子眼圈红红的,心疼坏了,她知道,儿子还是挺中意宋家那闺女的。可是有什么办法?这门亲事肯定是不成的了。她也不忍心直接说出口,只能安慰道:“树儿,你放心,难道就他宋家有闺女不成?娘再跟你找个好的,保管比她长得还要标致,还要好!” 郑杨听到果然是退亲了,脸色又白了一分,颓然道:“村儿里人人都在骂我们,哪里还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给我?要是愿意,宋家也不会来退亲。” “怎么没有?宋家那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她不想嫁,咱们还不想娶呢!”田氏看见儿子落寞的神情,心疼得不行。她悄悄的拉着儿子去了厨房,这里离上房有些远,也不怕说话被听到,这才小声的告诉儿子自己的盘算:“你大舅母那会儿还跟我说呢,想把你怜儿许给你,无奈那会儿已经跟宋家定了亲了,眼下可不是正好?” 郑树听见她的话,眼里的悲愤瞬间化成诧异:“娘,你说的是真的?” 怜儿表妹长相娇美,声音也是甜腻腻的,一听她说话,仿佛骨头都要酥了似的。郑树曾经也起过那个心思,无奈表妹对他态度冷淡,舅母也不同意,这才渐渐的歇了这个心思。后来他跟宋家的姑娘定了亲,那姑娘长相虽然也出色,可是比起自家表妹来,总觉得缺了一点味道。 郑树原本还低落的心情,顿时又豁然开朗,不过,舅母主动说要把表妹许给他?原先田氏向她提过两次,不是都暗地里回绝了吗,怎么这回又愿意了? 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儿’会落在他的头上,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舅母说要把表妹许给我?娘,您没骗我吧!” 田氏笑眯眯的道:“这种事情,娘怎么会骗你?” “其实比起宋家的姑娘,我肯定是更中意怜儿的,这下他们宋家退了亲,倒是正好。只是……你奶不同意。” 郑树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田氏泼了盆冷水,他着急的问道:“我奶为啥不同意啊?我去跟我奶说,是我娶媳妇儿,又不是她,只要我乐意,我奶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哎哟,你个傻小子。”田氏连忙拖住儿子,郑王氏刚刚才跟她说了,这门亲事不行,她转眼就叫儿子又去说,虽然郑王氏不会对孙子怎么样,不过却会把这件事儿怪在她的头上,那以后,郑王氏可不得加倍的磋磨她? 田氏忙不迭的拉住他,小声道:“你奶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情都要按她的来。她这会儿打定了主意,你要去说,说不定,她能为了不让你跟你表妹结亲,随便就给你找个姑娘定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郑树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可是,难不成就这样算了?他心里着急,不过见他娘站在一旁,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是有了主意, 忙催促她赶紧说。 田氏神秘的一笑,示意他凑近些,然后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郑树听完,惊得长大了嘴巴,犹豫的道:“这……这能行吗?会不会有些不好?” 田氏白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想娶你表妹?要是想,你就听为娘我的就是了。要是不想,那就算了,随便你奶给你找,我是再也不管了。” “别啊娘,我听您的,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郑树笑嘻嘻的,甚至殷勤的给他娘捏肩膀:“还是娘对我最好了。” 一想到怜儿表妹娇美的模样,方才被宋家退亲的那点子不快,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郑树忍不住畅想起以后的生活来。 而田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那个主意简直是太好了,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母子俩各有心思,脸上却是一致的笑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桑葚酒 “退亲?” “嗯。方才你黄婶儿过来串门,跟我说起这事儿,听说来的人就是你二哥的……就是宋家那闺女的亲爹娘。”杨氏原本想说岳父母,不过两家都已经退亲了,这么叫显然也不合适,她便又改了口。 杨氏脸上带着些忧虑,唏嘘道:“没想到这事儿闹得这样大,都传到宋家耳朵里去了。唉,这可是你奶好不容易才给看好的亲事,这下退了,你奶得气成啥样儿……” 郑晚儿也有些惊讶,宋家退亲这事儿,可是她也没有想到的。 不过她也只是惊讶了一瞬,见杨氏一脸担心的模样,劝道:“她要生气,咱们也管不着不是?这事儿也不是咱们的错儿。难道是谁绑着我二叔跟二哥的腿来闹事儿的?再说了,这事儿我们也没有在外头说过,是他们自己,半夜三更静悄悄的,我奶跟我二婶却好像怕谁不知道似的,又吵又闹,声音传出去老远……” 闺女说的这也是实话,杨氏倒也没有真的圣母到把这事儿揽到自己头上来。只不过郑树那孩子到底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未免还是有些心软,觉得倒不至于为了这事儿,连亲事也泡汤了。 郑晚儿见她眉宇间还是笼罩着一丝忧郁,转念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她轻笑道:“娘,要是跟我定亲的是这样的人家,您可会乐意?”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杨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许叔许婶儿的人品你还不知道?致远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娘,我这不是跟您打个比方吗?要是我定了亲,您跟我爹发现那户人家不堪托付,那做老子的,一肚子的坏心眼儿,做儿子的,不懂规劝也就罢了,还跟着他爹胡来。中间有个婆婆,除了会耍些小聪明,大事儿上糊涂的不得了。上头还有个奶奶, 就像……就像我奶那样厉害的。您跟我爹先前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了,可还会把我嫁过去?” 杨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最后,她一拍大腿,断然道:“那不行,要是这样,我跟你爹不管怎么说,也得把这亲事退了。”别的不说,光是有个像郑王氏那样的奶奶,就不知道姑娘嫁过去得受多少磋磨呢——那可是婆婆的婆婆,就是受了委屈,也没处哭去,一个辈分尊卑就能把你压的死死的。 郑晚儿宛然一笑:“是了,娘也舍不得我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受苦,那别人的爹娘,也心疼闺女不是?” 杨氏回过味儿来,这闺女说的,可不就是郑家老院儿那些人吗?亏她还被绕进去了。 不过,这么一代入,杨氏也算是想通了。是啊,她心疼闺女,难道别人就不心疼?这样的人家,就连她也知道不能做亲家,又凭什么要求别人要捏着鼻子认了? 这一想通,杨氏不免觉得有些羞愧。刚才她光顾着考虑郑树了,倒是没有想到那姑娘家的感受。 郑晚儿见她想明白了,也不再多说。 有些事情,不摊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疼的,所以可以代替别人大度,人就是有着这样的劣根性。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杨氏跟宋家的人素未谋面,相比起来,郑树在杨氏心里,怎么着也比宋家人要亲近。站在跟自己比较亲近的人这边说话,这也是人之常情。 郑晚儿无意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杨氏,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完人,也会护短有私心。跟杨氏说这些,也是不想她再为了郑家老院那些人烦心而已,不值得。 好在,杨氏虽然心软,不过这个理儿一想通,便也不再纠结这个事儿。 郑晚儿也没有功夫在这上头多花什么心思,家里多少事儿都忙不过来呢。 前段日子,村儿里的那些流言,还有老院儿那边的闹腾,郑来田家里这边,是都没有时间去管的。蒸的酒发酵好了,趁着空着的功夫,抓紧蒸了出来,同地瓜粉条一道儿运走了。 还没有歇口气儿,原先郑来田选的那个动工的好日子也到了。虽然说好了给来帮着盖宅子的人发工钱,原本要供的饭就让大家伙儿回去自家吃。不过,郑来田同杨氏商量了一回,还是在动工前请大家伙儿来吃了一顿饭,一来是正式通知一回动工的日子,二来也是商量商量这活儿该怎么干,分分工。 这些日子便在带着大家打地基,听说过不了两日地基便打好了,到时便可在上头盖宅子了。 盖宅子的事儿杨氏跟郑晚儿母女两人插不上手,不过她们也没有闲着。先前珍馐楼那边,除了一直订的酒跟粉条,可还又加了一千斤的果酒。果酒的做法也不难,只是更加费时费事。因此,等那三千斤酒运走了,郑晚儿这才着手开始泡果酒。 在现代的时候,水果已经可以不按季节的生长,有暖棚可以培育,便是在大冬天吃到西瓜这样的夏季水果,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要酿酒,材料也是各式各样,想要什么口味的都行。 不过,如今到底时代不同,郑晚儿也不会栽培技术,要酿果酒,只能按着季节来。 春天,正是桑葚成熟的时候,桑葚泡酒,味道比之山楂酒又要上升一个层次,而且颜色紫红透亮,倒在杯中,煞是好看。如果用好看的容器装着,光是颜值,就能征服一票有‘少女心’的贵妇们。 味道好,颜值高,郑晚儿相信,这样一来,不仅不愁卖,估计价格上还能提上一提。虽然已经跟胡掌柜谈好了价钱,之后珍馐楼再卖多少钱,也跟她无关。不过,怎么说人家珍馐楼也是她的客户,而且还让她赚了这么多银子,她是不介意把这个好点子提供给他们的。 既决定好要泡桑葚酒,就得提前先把桑葚准备好。在这个时代,桑葚只是乡间的野果子,并没有像前世那般正经的栽培作为水果来食用,因此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好在这会儿古代没有过度开发,一切都是原生态。山上别的不多,野果子却是多的很。 就在之前砍柴的山脚下,就有不少的桑葚树,树上已经挂着不少紫红色的小果子,野桑葚的果实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儿大小,不过甜度却不逊色。 郑晚儿同杨氏两人摘了两天,直把山脚下的桑葚全都摘回家了才作罢。 桑葚摘回家后先是放在水里加盐泡,若是里头有那小虫子,这样便能把它逼出来。也不能泡太久,泡的太久,桑葚本身的甜味就没有了,泡一刻钟的功夫便刚好。又用清水洗了几遍,晾干后便可以装坛,加上冰糖,倒入酒水,封坛便可。 第一百七十二章:开工啦 杨氏帮着闺女把最后一坛酒也泡好,又想起了一个事儿来,眉开眼笑的道:“你许婶儿说,致远的县试过了,现在已经是什么……童生了。” 这些日子家里忙忙碌碌的,许多事情,忙得郑晚儿都把这个事情给忘了。算一算时间,确实已经考完大半个月了。 “是吗?那怎么还没有回来?”郑晚儿惊喜的道,虽然她知道以许致远的文采,考一个县试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过此时亲耳听见他考过了,还是很为他高兴。 “致远托人带的信儿,说是马上也要考府试了,这一来一回的,还耽误工夫,就不回来了。跟同窗一块儿,先启程去了府城。” 郑晚儿一听便明白了,府试一般都是在四月里,跟县试时间挨得很近,要是一来一回的,杂事又多,确实耽误时间。 “要是府试也过了,致远就是那有功名的秀才了。”提起许致远,杨氏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了。这可是她未来的女婿,女婿有出息,女儿嫁过去也能过得好,叫她怎么能不开心? 郑晚儿笑着摇摇头,正要开口,却听见有人叫她。 “晚儿丫头。”短短几个字,里头的宠溺喜爱是藏也藏不住的。 母女两人定睛一看,来人不是杨老太太又是谁? 郑晚儿惊喜的叫道:“姥姥!”她赶紧把手里的酒放下,忙不迭的迎上前去。 杨老太太旁边还站着杨彩兰,她搀着杨老太太的手,这会撒娇道:“奶,您看她呀,眼里只有您,我就被丢到一边儿去了。” 郑晚儿过去,搀着杨老太太的另一边,闻言故意打量了杨彩兰一眼,然后故作深沉的点点头,促狭道:“我这不是看你了么?嗯……彩兰姐定亲后,仿佛变了许多呢,都会撒娇了。” “你……”杨彩兰跺跺脚,沉稳的模样消失不见,扑上去作势要打她:“还敢打趣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个女孩儿打打闹闹的,把个杨老太太逗的乐得合不拢嘴。 杨氏也迎了上来,笑道:“娘,就你跟彩兰过来了?咋这个时候有功夫过来,家里的事儿都忙完了?” 杨老太太任闺女扶着,边走边说道:“你还说呢,家里盖宅子这样的大事儿,也不会叫来田去家里知会一声,好让你哥哥们也过来搭把手。还是我们村儿的人,去镇上赶集,遇见你们村儿的人,听人家说了,回来了跟我说了一嘴,要不,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儿。” “家里的事儿早就忙完了,地都种上了。你爹一听说你们家开始盖宅子了,说‘你们头一次盖宅子,没有经验,他得过来看看才放心’,就叫上你两个哥哥,一块儿过来了。我也是想着,你家里两个小子都读着书呢,家里就你跟晚儿,哪里忙得过来?想着跟过来,帮着你做做饭。” 杨氏忙笑道:“这不是怕家里事儿也多,忙不过来吗?再说,一说要盖宅子,村儿里好多人家就说可以来帮忙,我们一看,人手也差不多够用,就没想着去麻烦哥哥们。” 两人边走边说的,已经到了堂屋,杨氏忙扶着她坐了,又倒了一碗茶过来。 杨老太太赶路过来,又说了一堆话,早就渴了,接过来喝完了茶水,这才又道:“忙啥?盖房子可是大事儿,再忙也得给腾出空来。就算那边人手够了,这么多人吃饭,家里做饭啥的,不是也累人吗?就你跟晚儿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杨氏知道这是娘家人心疼自己的意思,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也带着温暖的笑意,道:“娘,盖房子的人不在我们家吃呢,都是家去自己吃。”她说完吗,又把之前郑晚儿说的付工钱不供饭的事儿,跟杨老太太解释了一遍。 杨老太太听完,知道这样肯定又得花出去不少的银子,不由得替闺女心疼。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一来,那不也轻松很多吗?她看着杨氏眼下那点青黑,那是前些日子忙着蒸酒的时候熬出来的,光是酿酒就辛苦得很了,要是还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却是太累了些。如今虽然花了些钱,不过也能有时间歇会儿,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杨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欣慰的叹了口气:“这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郑晚儿跟杨彩兰闹了一会儿,这会停下来了,忙道:“姥,早就说要接您过来住些日子,一直这事儿、那事儿的不得闲,这回来,一定得多住些日子再走。小五昨儿还念叨着,说想您呢。” “诶,行!那我就多住些日子。”杨老太太笑眯眯的应道。 原本她打算过来帮忙,就是想着肯定要住些日子,便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了才过来的。虽然这会儿过来一看,闺女家里的事也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并不用她帮什么忙,不过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儿,外孙女儿又开口了,她自然也乐得跟闺女多待几日。 杨氏心里也高兴得很,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娘,您刚才不是说我爹跟哥哥们也过来了,他们人呢?” “你爹一听说你这盖上房子了,在家里就高兴的不行,刚才一过来,就带着那兄弟俩去你那宅基地去了。别管他们,等下也就过来了。” 这一下却是等了很久,直到那边盖房子的才收工,郑来田才陪着岳父还有两个舅兄回来。 郑来田跟在杨老爷子身边,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得老爷子连连点头,脸上也带着笑意。 正在这会儿,郑杨带着郑棋下学回来了。 郑棋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他爹旁边站着的杨老爷子,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兴奋的叫了一声“姥爷!”两条小短腿更是犹如踩了风火轮,跟一阵小旋风似的,就跑到了众人跟前儿,扑到杨老爷子怀里。 他一双眼睛笑眯眯的,露出两颊的小酒窝,跟杨老爷子亲近的道:“姥爷,您啥时候来的?我姥爷来了吗?” 杨老爷子弯下腰,把外孙子抱起来。他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却好得很,抱着郑棋也毫不费力,笑呵呵的道:“我们小五下学了,今儿又学了什么?等会儿说给姥爷听听。” 杨二舅站在旁边,瞧见小外甥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骂道:“你这小子,眼里只有你姥爷,难道舅舅们不疼你?怎么不叫我们?” 郑棋连忙又讨好的对两个舅舅笑:“大舅,二舅,小五也想你们。” 这会郑杨也走了过来,同长辈们打了招呼。 郑来田便笑道:“好了,咱们回家去再说。” 一行人便乐呵呵的往家里走,一踏进院子,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饭菜的香味。 第一百七十三章:杨氏的心思(一) 郑、杨两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饭,杨家人又都留下来住一一晚。 到了第二日,杨大舅跟杨二舅便说要先回去。他们见郑来田这里人手的确很齐全,各人该干什么活儿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他们留在这里反而还得让杨氏费心招待,干脆还是先回去。 杨大舅拍着妹夫的肩膀,笑道:“看见你这里都安排的妥当就放心了,回头要是有啥活儿忙不过来的,只管跟咱们说。家里就留着她们几个在家,也不放心,我跟你二哥就先回去了。” 郑来田苦留不住,也只好随他们去了,转头拉着杨老爷子道:“爹,舅兄有事,先回去也就罢了,您可得在我这多住些日子,也帮我看着点儿,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房子要是哪里盖得不好,您一眼就能看出来。” 其实郑来田哪里是真的要杨老爷子帮着干啥?不过是找个借口,好让他多留几日罢了。自家盖房子,岳父一家听说了,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情就赶过来想要帮忙,这份心意让他感动的不行。 仔细想来,他跟杨氏成亲这么些年,都没有好好孝敬过杨老爷子这老两口,但是人家不仅没有怨言,而且还一心帮扶着自家,这让郑来田心里又是温暖,又是羞愧。打定主意要把这老两口留下来住些时日,好好孝敬孝敬。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杨老爷子一口便答应了,他笑呵呵的,朗声道:“行,那我就多住些日子。” 这样说好了,杨大舅跟杨二舅兄弟俩便赶着车回去了,车上还载着十斤酒。 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带着杨彩兰留了下来。 好在原先便收拾好了屋子,这会既然决定要多住些日子,便让杨老太太老两口自己去住了一个屋。至于杨彩兰,当然还是跟郑晚儿一块儿。 此时姐妹俩正关在屋子里说悄悄话,杨彩兰手肘碰了碰郑晚儿,挤眉弄眼的道:“我昨儿听大姑跟奶说悄悄话,说是你家跟许家,也私下里把亲事定下来了?” 郑晚儿又不是真的再这里土生土长的古代小姑娘,哪里会被她这句话给逗了? 她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是呀。” 杨彩兰:“……” 这个反应不对吧?你都不红红脸,害羞一下的么? 杨彩兰撇撇嘴,人家不接招,她打趣也没用呀,看来之前被她打趣的‘仇’是报不了了。 郑晚儿见她一脸无聊的样子,嘴角飘起一抹坏笑:“前些日子,天启哥带着人来我家运酒,还问起你呢。我看着,人家可是惦记着你了。” 杨彩兰愣了一会儿,一张俏脸瞬间变的通红,心里又害羞,又有些甜蜜。等她回过神来,就见郑晚儿一连坏笑的看着她。 自己想打趣不成,反倒被她给将了一军,这可还行? 杨彩兰忍不了,扑过去就要挠她痒痒。 姐妹俩闹了一会儿,都躺在炕上气喘吁吁的。 郑晚儿想了想,问道:“你们这次过来,彩环怎么没来?” “她呀,来的时候,我奶也叫她了,不过她说我们都出来了,怕家里的事情太多,我娘跟二婶忙不过来,她就不来了,留在家里帮忙。”杨彩兰翻了个身,两手的手肘撑在炕上,双手捧着下巴,接着道:“你别说,自从上次回去,她在家里闹了一通后,不知道二婶跟她说了啥,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家里勤快的很。虽然有时候还是有些讨厌,不过比起以前,倒是好了太多了。” 上次杨彩兰定亲的时候,郑晚儿在杨家,见了杨彩环,就觉得她有些变了似的,原本以为只是一时的,没成想,竟是真的有了变化。杨彩环能想通,郑晚儿便也放了心。 这边姐俩在说着悄悄话吗,上房杨氏的屋子里,这母女俩好不容易凑到一块,自然也有说不完的话题。 不过杨老太太是个最勤快不过的了,根本就闲不下来,哪怕是聊天,她手里也拿着针线,帮着杨氏做鞋垫子。母女两人便一边聊天,一边做针线。 正说着,杨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哎哟一声,忙把手里的活儿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打开,从里头摸了一钱碎银子出来,递给杨氏。 杨氏吓了一跳,忙推拒道:“娘,您这是干啥呀?如今我们日子过起来了,哪里还能要你的银子?” 杨老太太一愣,知道她是误会了,哭笑不得的道:“啥呀……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是文娟。” “文娟?” 杨老太太见她迷惑不解的样子,提醒道:“就是过年那会儿,晚儿她们几个出去玩,碰到的那个文家的姑娘。那会儿晚儿见她家里困难,不是还帮着请了大夫,垫了药钱?” “是她。”杨氏恍然的点点头:“我记起来了。” 杨老太太道:“这钱就是她拿到我这里,说让我还给你们的。说她知道着点儿可能还不够,让你们先收着,剩下的她再慢慢还。我记得晚儿说的话,就把钱收下了。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也知道感恩,上回我让杨子给她抓了只鸡过去,人家还记得呢,拿钱过来的时候,还给我提了包点心,硬要我收下。” 杨氏想起这孩子的身世,也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她接过银子,道:“她一个小姑娘,还得照顾她娘,也是不容易。这钱恐怕也得攒很久,难为她还惦记着还钱的事情。” “可不是?”杨老太太叹息道:“这丫头,地里仅剩的两亩田也是她一个人种着,平日里还接些浆洗、缝补衣裳的活儿,还给镇上的杂货铺子绣荷包卖,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来。她那娘又病着,时不时的就得请医吃药的,拿钱过来的时候,是串成一串的铜钱,可见是攒了很久。” 那就更难得了,即使自己的生活这样困顿,也没有想着平白占人家便宜。看看老院儿那些人,那是想了法儿的要占人便宜的。 杨氏感叹了一回,又忍不住跟杨老太太说起前些日子郑来福那事儿来。 把个杨老太太听得,气得火冒三丈的,忍不住道:“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好好的东西糟蹋了不说,还要赖在别人头上,他是个干坏事儿的,反而还有理了不成?” “要不说呢,您说说,安生过日子,不也不能伤着腿了么?也不知道人家咋想的。” 杨氏当着自己亲娘的面,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了,狠狠的吐槽了老院一回。 到了晚间,文娟还钱的事情,郑晚儿也知道了。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当时她就觉得,文娟这样的性格,就是很磊落,知感恩的。 杨氏这会儿对文娟的好感可以说是非常高了,悄悄的跟闺女道:“我都想去给你哥跟文家提亲去——这多好的孩子呀。” 第一百七十四章:杨氏的心思(二) 郑晚儿哭笑不得的:“娘,您咋又想到这个了。” 自从杨经文成亲后,接连的,杨彩兰跟郑晚儿的亲事也有了着落,杨氏便又惦记上郑杨的亲事来了。 正好,自从分了家,郑来田家里的日子可以说是越过越好了,再加上这郑来田夫妻的脾气,在黄谷庄又是出了名的宽厚和善的。这郑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如今,还跟着张先生念起了书。 家境又好,父母和善,孩子也不差,还知道上进,这样的好亲事,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就有不少家里有姑娘的人家,惦记上了郑杨,请了媒人过来说和。 这正好对上了杨氏的心思,她欢欢喜喜的接待了来说亲的五六个媒婆,又从中挑了两个她觉得很是不错的人家,跑去跟她家大儿子商量了——在晚饭时分的饭桌上。 “娘想着,那别的村儿的,咱们也不知道底细,干脆,不如就从咱们村儿里找,以后媳妇儿回娘家也方便,人家爹娘也放心。这两户人家,在咱们村儿的名声都是十分不错的,姑娘也都漂亮能干,你们还一块儿玩儿过呢!你跟娘说说,你更中意哪一个?” 把郑杨问了个大红脸,低着头猛扒饭,就是不说话。 郑晚儿同情的看着她哥——杨氏嘴里这个玩儿过,大约是好久好久以前,大家都是拖着鼻涕的小屁孩儿的时候吧…… 见儿子不搭茬儿,杨氏急了,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啊?她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追问道:“又或是,你有没有中意的?跟娘说说,娘也就去帮你提亲去!” 她这一番追问,郑来田都看不下去了,替儿子解围:“杨子哪儿来啥中意的姑娘?他看见小姑娘都脸红,更别说跟人家说话了。话都不曾说过,又哪里有要娶人家这样的交情了。” 这个神吐槽,确定是帮儿子解围么?郑晚儿嘴角抽了抽,决定帮她哥说句话:“娘,我哥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急啥……” “咋能不急?”杨氏振振有词:“彩兰都定了亲了,就是你,虽然没有摆在明面儿上说,不过也都是定下来了。你们俩比杨子小呢,都定上了,就他还没有个着落。” 郑晚儿一噎,这还咋说?简直让人无法反驳。哥啊,妹妹也帮不上你了。 郑杨见自家爹跟妹妹先后在杨氏面前败下阵来,看来自己不开口是不行了。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娘,我……我还不想这么早定亲。 ” “为啥?”杨氏忙道:“也不是说让你马上就成家,先定亲呗,要不然过两年,好姑娘都有主儿了。” 郑杨无奈的扶额,可是看着杨氏灼灼的目光,他知道装没听见是不成的了, 有些赫然的道:“上次先生说……要我用两年功,说不定以后还能下场一试。” 杨氏似乎是被这个消息给惊着了,瞪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郑来田却是最先反应过来,一脸的狂喜,激动道:“张先生是说让你去考……考科举?” 郑棋这会儿也插嘴道:“是呢,张先生说我哥学东西可快了!” 郑晚儿也喜道:“哥,你咋都没有跟我们说过呀!” 郑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起步晚,基础不扎实,能不能考上还另说呢……张先生还说,我就是能考上,估计最多也就是秀才,要再往上就艰难了。” 郑晚儿心知,张先生这话说的也不错。像许致远,寒窗苦读多年,连童生试都是今年去考的,并不是怕考不上,而是想静下心来,把基础打得扎实一些。虽然说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可郑杨到底是半路出家,比起跟他一样大的那些读书人,却是少了好些年的功夫。 郑来田却并不觉得只能考个秀才就很可惜。 他们郑家几辈子都没有出个读书人,要是自己儿子真的可以考中秀才,那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激动的满脸通红,脸上的笑容大得恨不得挤出几条皱纹来,连声道:“好,好,我儿子这是要有大出息了!” 郑晚儿怕家人的反应会给郑杨太大的压力,忙道:“爹,这会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也不是非得考上功名就是有出息。我哥能考上自然是好,要是不能,那也没有什么。” 郑杨知道妹妹这是为自己好,心里暖洋洋的。 杨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儿子想上进,这是好事儿,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能拖后腿,晚两年就晚两年呗,反正是男孩子,而且郑杨年纪也不大,到时候再说亲也使得。 郑棋小小年纪,也放下豪言壮语:“小五也一定要好好念书,以后也要有大出息!” 因此,给郑杨定亲的这个话题就揭过不提了,反而都开始说起念书用工的事情来。 郑晚儿原本以为杨氏已经暂时歇了给郑杨说亲的心思,没成想,这还没过几天呢,倒又提起来了。 杨氏也想起前两天的事儿,讪讪的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郑晚儿笑着摇摇头,撇下这事儿不提,拉着杨彩兰一块儿出门,想要去自家宅基地看看去。 杨老爷子在女婿家住着,每天都要跟着郑来田一块儿去宅基地。郑来田自然不会真要他干活儿,原本留他们住下,就是想要多孝敬一下老人的。只是杨老爷子不肯闲着,每每跟过来,虽然不干重活儿,不过自己却会帮着打打下手。 这会儿杨老爷子就正在那边乐呵呵的帮着拉线——这是为了量准直线,建房子的时候才不会歪了去。一转头,正好看见自家孙女儿跟外孙女儿两人合力抬着一个大大的茶壶,忙笑着道:“哎呀,送茶水的来了,赶紧的,大家伙儿都先歇歇,喝完茶水。” 郑来田家里请人干活儿,自然不会少了黄大。黄大这会儿也接上杨老爷子的话,对着他夸道:“杨叔,您老福气好啊!看看这俩孙女,一个比一个勤快能干。” 干了半天的活儿,还真是有些渴了,周围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围了上来,听见黄大的话,也都跟着附和。 郑晚儿跟杨彩兰两人忙不迭的帮着众人倒茶水。 许井文家里的事情忙完了,也在这里帮忙。他喝了一口碗里的茶,咂咂嘴,问道:“晚儿丫头,你这是在里头放了糖?我喝着甜丝丝的。”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补充点儿糖分,才能更有力气干活儿不是? 那些被请来帮着干活儿的人又惊讶了,深觉这郑来田家里果然是大方的很,那么贵的白糖,也舍得放在茶水里,而且每天都得来送两次茶水,这得用多少糖啊? 喝过了茶水,歇了一阵,众人又热火朝天的干起了活儿。 郑晚儿却没有急着回去,站在那里看了会儿,脸上带着憧憬的笑意。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很快就能盖好了呢。真好,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马上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三进的院子啊,豪宅! 第一百七十五章:新宅落成 时间眨眼间到了五月,郑晚儿家的宅子已经建成了。在这个时代,建房子不用钢筋、混凝土,也不用装各种电线管道,多是用木石搭建,因此工期原本就大大缩短了。再一个,郑来田请来帮忙的人又多,仔细算起来,工期还不到两个月。 不过虽然建好了,却不能立马就搬去住,只因为了美观,宅子里的墙壁上都刷了一层白白的石灰,总得散散味儿才行。而且,他们从老院儿分家的时候,除了几床破被子带走了,其余的家具之类的,郑王氏可是什么也没有分给他们,因此家具也都得重新打,前两日郑来田量好了尺寸,仍旧拜托李木匠来帮着打家具。 郑晚儿便想趁着这段时间,把新宅子都打扫收拾一遍,回头等房子晾得差不多了,家具也打好了,直接就可以搬进去住。 杨老太太老两口跟杨彩兰也还没有回去,左右回去也没有啥事儿,干脆,就想着帮着把宅子收拾完再回去也不迟。 这日,正好郑杨、郑棋俩也到了休沐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拿着笤帚簸箕全都涌到了新宅子这边。 致远娘娘自不必说了,‘亲家’家里的事儿,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见状,也从家里拿了工具跑过去帮忙。 虽然她从前就看过了晚儿设计的图纸,不过现在宅子落成,真正到里头看,还是头一遭。 这会儿近前一看,只觉这宅子真是修得宽阔又气派。 因着郑来田家里只是一介平民,宅门倒是中规中矩的,不过院墙倒是没有什么讲究,郑晚儿又舍得用料,院墙倒是修得比平常人家高的多,比一个壮年男子还要高出半个身子来。 一进门,入眼是一个精美的影壁,左手边有一道屏门,穿过门进去,就是第一个院子,挨着宅门,建了一溜的倒座房,一般来说,这里是仆人的住处,当初郑晚儿解说的时候,郑来田还不解,自家也没有仆人,建这个倒不是浪费了? 不过郑晚儿还有自己的考量,只是这会儿也不必细说。郑来田心疼闺女,自然是什么都愿意依着她的,再说了,乡下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以后待客还不是能用?就是不行,还能用来放酒呢。 倒座房的尽头,还设置了一个小院子,里头也有几间屋子,这是预备着用来当书房使的。 看过了第一个院子,穿过垂花门,便来到了第二进院子,也就是正院。正院正中间一个宽阔的庭院,最上头便是正房,左右两边是东西厢房,厨房跟茅厕正好分别坐落在东西厢房两旁的耳室里。从垂花门的两边还设置了抄手游廊,环绕着整个院子,如此一来,就是下雨天在院子里行走,也不必担心雨水打湿了衣裳。 正房的左手边,仍旧是做的耳房。而右手边,则是一个穿堂。从穿堂过去,便来到了第三进院子。这个院子在整个宅子的最深处,比之正院自然是要小一些,不过胜在安静隐秘,一般是未出阁的女眷的住处。 杨彩兰听完郑晚儿的介绍,羡慕的道:“这院子建的可真好,真漂亮,也不知道你是咋想出来的。而且,以后你就能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了,真好。” 郑晚儿促狭的眨眨眼,得意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设计的。” 她得意完,又对杨彩兰道:“以后你多上我家来玩儿,咱们俩住一块儿,在后头谁也打扰不着,别提多自在了。” 杨彩兰高兴的点点头。 致远娘看着这个院子,也是爱得不行,同时在心里悄悄的想,回头得把晚儿这图纸要过来,自家也照着这样建一个。要不然,回头晚儿嫁过来了,住的还没有在她自个儿家里好,这可不行。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眼下众人参观完屋子,也不再磨蹭,都动起手来打扫宅子。虽然干着活儿,不过也都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沉闷。 都说人多力量大,新宅子没用几日就收拾好了,杨氏特意要郑来田去镇上买了些好菜,请大家伙儿一道好好的吃了一顿酒。 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见这边的事儿了了,便说要带着杨彩兰回家去,郑来田苦留了几次也不行。 杨老爷子笑道:“行了,在你这儿住了快两月了,是该回去了。往后日子长着呢,也不差这几日。等以后搬新家的时候,我再带着他们过来跟你暖灶。” 郑来田见留不住,只好套上车,把他们送回了榆树村,略坐了一会儿,便又起身告辞了。他原本想直接回去,转念一想,又驾着车掉转了方向,往镇上去了。自从上次买了地以后,又拜托了老齐帮忙留意着,若是还有不错的田地,家里还想再买些。 这些日子虽然因着盖房子,花销大的很,不过因着家里有酿酒的生意,赚的又更多,如今家里还有好些银子,按自家闺女的意思,银子白放着也生不出钱来,莫不如换成田地实在。 不过过了这许久,老齐那边儿也没有传来信儿,郑来田便想着过去问问看。 他驾着车来到前门大街的牙行,栓好了车进去,那牙行里的活计已经认得他了,一见他便满面笑容的迎上来,小声道:“郑老哥来了,是来找咱们老板的?” 郑来田点点头,问道:“你们老板今儿可在这里?” “在的在的,不过刚才来了两个人说是想买地,我们老板带着他们上后头说去了,您要是不着急,就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 郑来田见天色还早,也不急着回去,便任由那伙计招待着坐在一旁。 那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赶忙泡了一壶热茶出来,陪着郑来田说话,倒也不觉得无聊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才见老齐满面笑容的陪着两个人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郑来田,眼睛一亮,不过也没有急着跟他说话,先好好的送走了那两人,这才回转身,朝着郑来田招呼道:“来田兄弟,今儿咋有空过来了?听说你家的新宅子建成了,真是恭喜恭喜啊!” 郑来田同他寒暄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正事儿:“上次不是拜托您帮着留意一下有没有卖地的,我们家还想再置办一些,这不是一直也没有消息?我想着或许是你太忙了,今儿我又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老齐一想便知道他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忙笑道:“我一直给你留意着呢,不过,你们村儿附近最近的确没有要卖地的,你放心吧,要是有合适的,我一准儿会告诉你。” “诶,诶,麻烦你给我想着了。”郑来田也知道,要找一块儿位置好的田地不容易,便也没有多说,又同老齐唠了两句:“我们家宅子建好了,回头等搬家的时候,可得过去喝酒啊。”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 第一百七十六章:丈母娘看女婿 这边事情说完了,郑来田便也不再多留,同老齐告了别,便又驾着车往回走。 还没走到镇口,就见旁边街上有一个人的背影很是眼熟,背着一个书箱,提了个包袱,正在同路边专门载人的马车车夫询问价格。 那人身材硕长清瘦,身穿一身青色的长袍,脊背挺直,光从一个背影便觉得此人风姿不凡。 郑来田越看越觉得眼熟,正好他驾着车离那边越来越近,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致远?” 那人回过头来,待看清是郑来田,脸上的迷惑转化成欣喜。 “郑伯!” 少年面容清新俊逸,和煦温润的笑意犹如春风一般扑面而来,即便是提着一个大大的、灰黑色的包袱,也丝毫不损他翩翩少年的气质——这不是许致远又是谁? 郑来田连忙停下车,叫道:“哎呀,你要回来,是不是也没有给你爹娘送信儿?要不然你爹肯定要早早的就来等你。幸而今日我想着上镇上问些事情,可巧碰见了,快,咱们一同家去!” 说着自己也跳下车,走到许致远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大包袱就往车上放。 许致远对旁边的车夫歉意一笑:“老伯,正好碰见家里人了,您这马车我不能坐了,真是对不住,耽误了您时间。” 这样一个俊秀的小书生,还彬彬有礼的,谁能怪得起来?何况人家也只是刚问了一句,并没有耽误多久的功夫。那车夫一挥手,笑道:“没事,没事,既是家里人来接了,小公子快快家去才好。” 许致远轻弯了身子,抱拳行了个礼,这才转身走向郑来田的骡车旁,先把背上的书箱解下来放在后头的车上,自己也利落的爬上车。 郑来田见他坐稳了,这才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驾着骡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提起刚才的话题:“致远,你今儿回来,咋也不先给你爹送个信儿?他也好过来接你。” 许致远在后头笑道:“我有一个同窗,正好也是咱们镇上的,他说家人会去接他,邀我一道儿回来,我就想正好,到了镇上我自己再往家走就是了,来来回回的寄信还麻烦。” 郑来田在心里暗暗点头,致远这孩子不仅聪明,难得的还懂事儿,不娇气。他也知道许致远的考上了童生后,接着又去了府城要考秀才,不过考没考上,却不知道,这会儿见了,不免要问一句:“致远,你那个府试考过了么?那你还要去书院里念书么?” “已是考完了,不过还没有放榜呢,考没考上也未可知。先生原先就说了,他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看个人的造化,这些日子也不必去书院里,歇一阵子,又再说。” “哦。”郑来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自家闺女说的什么,不要给这些读书的孩子太多的心理压力,虽然他不理解‘心理压力’是啥,不过总归是不好就是了,因此,忙不迭的又道:“那你回家好好歇歇,松快一阵子,别的事儿都先别想,反正咱们努力过了,成不成,都得看天意了。” 许致远脸上笑容更盛,接受了郑来田的‘安慰’,乖乖的点点头:“嗯!郑伯,我知道了。” 等回了黄谷庄,天色已是晚了,郑来田在门口停下车,帮着许致远把包袱提下来,说道:“致远,进屋里坐坐再走?正好家里估计也要做好饭了。” 许致远朝郑家院里看了一眼,果然见厨房屋顶的烟囱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他看着那小小的厨房,仿佛透过墙壁,看见了里头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忙碌的身影,他非常想要答应郑来田留下吃饭,好等会儿见晚儿一面——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呢。 不过他才刚回来,又是出去考试的,想必家里爹娘也有许多话要问他。许致远心里万般不舍,不过还是对郑来田道:“郑伯,改日吧,我今儿刚回来,我爹娘那里想必也有许多话要同我说。” 郑来田也知道这个理儿,倒也没有强留,只让他若是闲了,便多来找郑杨说说话。 许致远便转身回了家。 郑来田刚卸了车,那边杨氏见他回来了,忙道:“你咋去了这么久?算你回来的是时候,赶紧洗洗手吃饭罢!” 郑来田忙去井边打了桶水洗手,走进堂屋的时候,里头已经摆好了饭,他吸了吸鼻子,笑呵呵的道:“晚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真香!” 今天家里蒸的白米饭,郑来田从杨氏手里接过盛的满满当当的碗,先扒拉了两口米饭,这才道:“原本送了爹娘家去我就要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上次托老齐买地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就转头去了镇上。可巧,回来的时候就遇见了致远。” 郑晚儿正帮着弟弟盛了一碗汤,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亮亮的看向她爹,不过却没有出声儿。 郑棋皱了皱眉头,冲着姐姐撒娇:“姐~我的汤……” 郑晚儿忙把手里的汤放在郑棋面前,看着弟弟清澈的目光,她脸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咳嗽了两声掩饰道:“哎呀,刚才想事儿呢,给你,快喝吧!” “致远回来了?”杨氏却不管那么多,她惊喜过后,又连连追问道:“难怪刚才远远的看见你站在门口跟谁说话,致远考上了吗?你咋不叫人家上家里头吃饭来?” 郑来田哭笑不得的看着妻子:“你这一连串儿的,让我先说哪个?人家致远刚回来,不得先回家么?我也问他了,说是还没有放榜,考没考上的也还不知道。” 怪道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稀罕,他看自家媳妇儿已经是把许致远看成亲儿子一般来待了。 果然,杨氏听完了他的话,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的:“哎哟,致远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要是没有考上,孩子心里得多不好受啊……” 接着又回过神儿来,朝着地上‘呸呸’几声:“瞧我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致远那个聪明劲儿,肯定能考上!就是不能,那也是那考官没眼光!哼,致远这孩子,就算不是秀才,那也是咱们村儿头一份的。” 郑来田:“……”合着你未来女婿就没有一丝儿不好呗。 不过,他又想了想,确实,恐怕就是让他娘——郑王氏,这个最挑剔的人来挑,只怕也挑不出许致远的一点儿毛病来。 郑晚儿低着头,用勺子慢慢的喝着汤,没有说话。 而一旁认真的吃着饭的郑杨,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妹妹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许致远送礼(一) 话分两头,且说许致远背着书箱、提着包袱推开自家的院门,也闻到了从厨房飘过来的饭菜香。嗯……这个味道,像是炒鸡蛋。 他往院子里一看,他爹许井文正背对着大门坐在小板凳上,手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许致远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心里一阵温暖跟轻松,语气轻快的叫了一声:“爹!” 许井文扭过头,脸上瞬间带上了喜色:“致远,你回来了,咋也不先捎个信儿回来?”说着便站起身来,手里正择了一般的菜丢进面前的盆儿里,三两步上前,要去接许致远手里的东西。 许致远见状,知道他爹这是又在帮着他娘干活儿呢。见他问,便又把跟郑来田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许井文拿过儿子手里的东西,一边向他屋里走去,一边道:“行,行,回来就好。爹去给你把东西放回去,你赶路累了,好生歇会儿。” 厨房里,致远娘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是正炒着菜呢,腾不出空来,只对着外头叫道:“孩儿他爹,你在跟谁说话呢?” 许致远高声叫了句:“娘,是我回来了。”说着,便走到了厨房门口。 致远娘咋一见儿子回来了,喜得不行,叫道:“哎哟,你个小子,不是考完有一会儿了,咋才回来?就是在外头耽搁几天,也该给家里捎个信儿才是,害我还担着心。” 许致远歉意的一笑:“好不容易去一趟府城,考完了,同窗邀我一块儿去拜访了当地几个大儒,便耽搁了些。也是我考虑不周,想着也迟不了几天,就偷了个懒。” 说完,又讨好的道:“还在府城逛了一日,给爹跟您都买了东西回来,等会儿吃完了饭您看看喜不喜欢。” “你这孩子,你在外头本来用钱的地方就多,还给我们买什么东西?娘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自己在外头却是得吃饱穿暖才行。”致远娘虽然这么说着,不过心里却是老怀欣慰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鼻子却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脸色一变,急道:“哎哟,鸡蛋让我给炒糊了!”手忙脚乱的把鸡蛋盛了出来,好在没有糊的太厉害。 许井文正好放完东西回来,也闻到了糊味儿,故作一脸苦相,抱怨道:“哎哟,好不容易开个‘荤’,还叫你给炒糊了,这咋吃?” 致远娘‘哼’了一声,道:“我那儿还留着一块儿腊肉呢,晚上烧腊肉吃。” 又转头对许致远道:“今儿是没有什么好菜了,赶明儿起早,去肉铺买一条五花肉回来,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许井文听了,幽怨道:“我说上次让你把腊肉炒了,你还不肯,原来是留给儿子吃的!唉,我儿不在家,天天只能吃个炒鸡蛋,我儿一回来,顿顿红烧肉,我苦哇!” 果然,致远娘听了,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骂’道:“有鸡蛋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抱怨啥?” 许井文乐呵呵的摸摸头:“哪敢抱怨啊,不敢不敢。” 许致远眼角一抽,别看他爹是抱怨,实则更像是在秀恩爱。即便这种场景他从小看到大,也不免有些觉得牙酸。 致远娘风风火火的,没一会儿,饭菜便端上了桌,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吃饭,饭间致远娘絮絮叨叨的,对儿子嘘寒问暖了一遍,又把家里近些日子的琐事也说给他听。许井文也问了问他去拜访大儒的事情,夫妻两个都没有提起考试的事情。 反而是许致远主动开了口。 “写下的文章又默了一遍,拿给先生看过了,先生说,问题不大,十有八九是能中的。” 许井文夫妇脸上顿时出现了同样的喜色。 儿子科考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呢?不问,只是怕万一没有考好,怕让孩子心里存了心思罢了。这会既然儿子都这样说,那必定是没有问题了。 许井文心中高兴,一挥手,道:“孩儿他娘,这么高兴的事儿,我必须得喝两杯。” 致远娘翻了个白眼儿,冷酷的拒绝道:“不行!等会儿一身酒味儿,熏也熏死了。而且你近来酒瘾是越发的大了,总要寻借口喝酒,再不拦着你点儿,你就要变成烂酒鬼了!” 许井文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也不能怪他呀!还不是未来儿媳妇酿的酒实在是太好喝了嘛…… 许井文默默的低头扒饭,一不注意,又看他爹娘无形中秀了一把恩爱。 许致远回来的第二日,郑杨正好是休沐日,原本打算吃过了早饭,就去隔壁寻他,毕竟这么久没有见了,郑杨也是有些想念这个从小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的。 谁知他还没有出门,许致远就先过来了,还不是空着手的,提着一大包的东西。郑杨目瞪口呆的看着许致远把东西一件件的从包袱里头拿出来。 “这两方砚台你跟小五一人一个,我看郑伯喜欢喝茶,这包铁观音是给郑伯的,还有这本,是府城里时下最流行的花样子,还有这些丝线,是专门给郑大娘挑的。” 郑杨等他一样一样的介绍完,神情古怪的道:“你这不是去考试的,是去进货的吧?” 当着兄弟的面,许致远一向是非常坦率的:“出一趟门儿,总得给我未来的岳父岳母买点儿东西孝敬孝敬。” 郑杨自然也知道了两家父母把许致远跟妹妹的亲事定了的事儿,不过还是被他直白噎了一下,半响才道:“那你给我们都买了东西,怎么就没有听到给我妹的那份儿?” 给晚儿的?自然是有。 许致远的手不自觉的捏了捏袖中的袋子,里头装着一个小小的物件儿。不过,他却不大想让郑杨转送,而是想亲手送给他的小姑娘,想知道她看见自己送的东西,会不会高兴。 郑杨了解许致远,就如同许致远了解他一样。见他含笑不语,眼睛却一直望着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许致远在想些什么?他少见的翻了个白眼儿,便转身出了门。 第一百七十八章:许致远送礼(二) 郑晚儿原本在屋里找出一块小碎布,打算做个荷包,打发一下时间。 古代什么都好,吃着最天然的食物,没有雾霾,空气清新,可,也没有电视、电脑和手机,闲着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 她刚把针线篮子拿出来,就听见郑杨在外头敲门,她忙道:“哥,进来吧。” 其实房门并没有关,不过郑杨总要先敲敲门,等她说话了才进屋。 郑杨进了门,也不瞒她,开门见山的道:“致远在我屋里呢,他这次去府城,还给咱们带了些东西回来,想着让你过去一块儿看看。” 郑晚儿眼里流露出一些惊诧,没想到许致远还是个这么细心的人,去府城考试还不忘给他们带礼物。当下也没有说什么,放下手里刚刚裁好的布,跟着去了郑杨的屋子。 许致远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等两人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跟在郑杨身后的郑晚儿。 如今气温渐热,郑晚儿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坦领上襦,外头套了一件豆绿色的半臂,下身一条月牙白的襦裙,腰间用一根正红的腰带系紧,显得腰身盈盈不足一握,身姿顿显袅娜。乌黑的长发梳了一个垂挂髻,脸上未施粉黛,却仍旧清丽动人。 才几月不见,小姑娘好像又长高了呢。 郑晚儿从进门起,就看见许致远一直含笑看着自己,她目光清亮,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也仔细看了看他,嗯……听说古代科考可苦了,好在他看起来只是消瘦了些,精神却还是很好嘛。 郑杨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两声,然后道:“致远,你不是说给晚儿带了礼物?” 许致远回过神来,看向郑杨,眼里的嫌弃明明白白的在说他碍事儿。就不能走开些?当着你的面给我未来媳妇儿送礼物,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好不好! 郑杨回以坚定的目光。开玩笑,虽然他跟许致远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没错,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可是他还是看着才放心。毕竟二人虽然说定了亲事,不过却还没有摆在明面儿上来呢,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就是后头光明正大的定亲了,也难免有人要说些不好听的。 “致远哥,你给我带了什么呀?”郑晚儿仿佛对他二人的眉眼官司浑然不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致远。 “我……”许致远顾不上再用眼神跟郑杨打机锋,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郑晚儿:“我……我见府城里许多姑娘都戴这个,掌柜的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就想着你或许也会喜欢……” 郑晚儿好奇的接过他手里的荷包,没有急着打开,反而先仔细的看了看这个荷包。 烟青色的荷包,用的是最好的锦缎做的,上头用白色的丝线绣了一朵朵白色的百合花,走线精致,针脚细密,光是这个荷包看起来就不便宜。 她打开荷包,只见里头装了两个黄橙橙的物件儿,小心的倒出来一看,竟然是两朵百合花,不过这个百合花自然不是真的花,而是黄金打造的耳饰。只见这金百合一共有六朵花瓣儿,就连中间的花蕊也清晰可见,最外一层还刻有六片镂空的叶子,跟花瓣交错辉映,小小的一个,约莫是大指甲盖儿那样的大小,做工十分的精细。 哪有小姑娘不喜欢漂亮首饰呢?郑晚儿眼睛一亮,看着手心里小巧精致的金百合,只觉爱不释手。 只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致远哥,这金百合这样小巧精致,可不便宜吧?你在外头念书花销也大,总得留些钱防身才是,不必给我买这样贵重的东西的。” 许致远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十分喜欢,心里本来就高兴了。而且,媳妇儿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许致远内心雀跃了,神色越发的柔和。 “你不必担心我,在外头整日念书,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我身上带的银子尽够用的了。”他说完,眼睛不由得看了一眼她的耳垂。 郑晚儿心领神会,这里的女孩儿,几乎从很小的时候就会穿耳洞。像杨彩兰跟杨彩环,耳朵上都戴有银耳饰。郑晚儿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只用细细的竹棍子插着,以防耳洞再堵上。 他想必是注意到了,才特意给自己买了一对这样的金百合。 郑晚儿心里暖洋洋的,又觉得有些许酸涩。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次有一个人,这样把她放在心上。她看着许致远,眼睛里满是真诚:“致远哥,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郑杨心里一堵,哎呀,他咋没有想到这个?妹妹就是再能干,也是一个小姑娘,也是爱美的。看着自家妹妹感激的看着许致远的模样,他哼哧哼哧的道:“晚儿,回头等哥也挣钱饿了,给你买个更好的!” 许致远的脸沉了下来,一脸黑线的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没看见他哄媳妇儿呢?你凑啥热闹! 郑晚儿噗嗤一笑,点头答应道:“好呀,那我就等着哥哥的礼物啦。” 他们正说着话,冷不防的,郑棋从门后钻了进来,对着郑晚儿委屈巴巴的道:“好哇,我说你们都去哪儿了,一个人也不见,原来却是再这里躲着说悄悄话,都不带我玩儿!” 老虎也跟在他后头进来了,仿佛是在为了给他壮声势似的,高声的叫了两声。 “汪!汪!” 许致远注意力放到面前这只小黑狗身上,惊喜的道:“都长这么大了……” 还这么肥…… 老虎就是之前许致远带回来的那只小黑狗,如今五个月过去,它早就长大了好几圈,已是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了。以前天冷,郑晚儿让它睡在自己的屋子里,现在天气暖和起来了,便央着郑来田给它找了几块木板,在檐下给他搭了个窝。别看人家胖,不过却十分的聪明,跟郑家来往的熟人它都能认得,而且每次见面,摇头晃脑的,十分亲人。要是有那不熟的,便会十分威风凛凛的嚎上几声。是看家的一把好手,连杨氏都说,家里有了老虎,她都觉得放心许多。 郑晚儿笑眯眯的道:“是呀,它可能吃啦,又不挑食,看见咱们吃什么都想尝一尝。” 许致远一边听着,一边蹲下对着老虎招呼道:“老虎过来。” 老虎歪着黑黑的脑袋瓜儿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他来了似的,欢快的摇着尾巴扑了上去。 它个头不算小了,许致远又没有防备,冷不丁的被它扑倒在地,还伸出舌头去舔。 郑杨看见好友狼狈的样子,十分没有义气的笑出了声。自从长大后,他在人面前都是一副稳重的模样,何曾这样狼狈过? 好在许致远也并不害怕,甚至还十分高兴的同它玩了一会儿。 郑棋看了会儿,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一时间,郑杨屋里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第一百七十九章:采蘑菇 还过两天,便要立夏了。 立夏一过,表示着夏天真正的到来了。 前儿下了两场雨,今日倒是阳光明媚的,致远娘便兴冲冲的过来找杨氏。 “整个春天你这儿都忙着不得空的,也没有出去走走,你不出门儿,我也懒怠去,就连春天里长的嫩笋也没有去扯过一回,在家呆着都快长毛儿了。前儿下了雨,山上的蘑菇肯定也冒出来了,现下既得了闲儿,不如咱们去山上走走,捡些蘑菇来,也能吃个新鲜。” 杨氏听了,眼睛一亮,也很有些意动。她原本一直都是在田地里干惯了活儿的,自从分了家,倒是少有去外头走动的了。虽然在家也没有闲着,不过到底是觉得有些闷了。致远娘这一说,正和她的心意。 郑来田跟她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劝道:“你就去吧,如今家里头也没有啥事儿了,总闷在家里做什么?我留在家里看着就是了,你正好带着晚儿一块儿,也出去透透气。” 郑晚儿也蠢蠢欲动的,赖在杨氏身边撒娇:“娘,我早就想去捡蘑菇了,咱们就去一天吧。” 杨氏听见丈夫说在家看家,心里就放心了,又有闺女在一旁撒娇,随即爽快的道:“成!那我收拾收拾,咱们就去。你也赶紧回去换身衣裳,特别是裤腿袖口,可得扎紧了,山上那蛇虫鼠蚁的,别回头遭了咬。” “这还用你说。”致远娘嗔怪的笑了笑,起身匆忙往外走,一边还道:“你们赶紧吃饭,动作快些啊,等会儿就在我家门口碰头。” 致远娘前脚刚走,郑杨便牵着弟弟郑棋回来了。 杨氏惊奇的道:“不是去上学去了。咋这会儿回来了,是忘了什么东西没带?” 郑杨便道:“张先生昨儿着了凉,今日有些不舒服,上不了课了,便给我们放了两日假。” “生病了?要不要紧?哎哟,孩儿他爹,你得空了过去看看人家。”杨氏说道。 张先生上课尽职尽责,黄谷庄的人都感激的很。 郑来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挂心,赶紧忙你的去,人家致远娘还等着呢。” 郑杨问道:“娘要去忙啥?” 杨氏便把致远娘叫她一道儿上山采蘑菇的事儿说了。 郑棋一听有的玩儿,兴冲冲的举起小手:“我也要去!” 郑来田故意虎着脸:“你去做什么?去山上得走老远的路了,别回头走累了,还得要你娘背你。” 郑棋不依了,赶忙跑过去,抱着杨氏的腿撒娇:“我都不小了,才不会要娘背我呢!娘,您就带我去吧~从前去姥姥家,那么远的路我也走的,肯定没问题的!”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郑棋虽小,可是从小在老院儿里,郑王氏这个做奶奶的可没有因为这是个小孙子就对他娇宠半分,郑来田夫妻又整日里忙着生计,确实也没有那个条件娇养孩子。郑棋小小年纪,已经很能帮着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了,因此他也实在不是一个娇气的孩子。 杨氏禁不住缠磨,无奈的道:“好好好,那你跟我一块儿去换件衣裳,赶紧的啊,你许婶儿还等着咱们呢。” 郑棋既然要去,郑来田又得在家里,郑杨自然就要跟着去。不然,这都是妇孺,他也不放心,便也自回了屋里去换衣裳。 如今郑家条件好了起来,能扯得起布做衣裳了,从前那是没办法,一件衣裳大人穿了改给小的穿,补丁打补丁的。现在家里既然有了条件,杨氏是万不肯再省着孩子们的,好好的给做了几身各季的衣裳。不过他们也算俭省,从前的旧衣裳也没有丢,洗的干干净净的放着,专用来干活儿的时候穿。 没过一会儿,众人都换好了衣裳,裤腿跟袖口都用细布条扎的紧紧的,郑晚儿又寻了两个篮子并一个麻布袋,准备一会儿去了山上用来装蘑菇。 郑杨在家里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两个草帽,也一并拿上了,准备一会儿给娘跟妹妹用,至于他跟弟弟——男子汉,晒黑一点儿怕什么? 东西齐备,除了郑来田留在家里看家外,其余四口人便都出了门,正好那边致远娘也出来了,身边还跟着许致远,同样也穿着一身儿旧衣裳。 许致远一眼看见戴着草帽的郑晚儿,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噙着笑意,一双眼睛里如同含着一汪清水般,波光潋滟,即使是穿着荆钗布裙,也自在的很。 他又看见郑家人里,只有杨氏跟晚儿带着草帽,郑杨跟小五都没有戴,他顿觉脑袋上的草帽有些碍事儿起来——晚儿会不会看他戴着个草帽,觉得他娇气啊? 许致远默默的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悄悄的塞在身后的背篓里。 杨氏也看见了许致远这一身装扮,笑眯眯的道:“致远也去?” 致远娘笑道:“是啊,我想着老窝在家里读书也闷得慌,也得出来走一走,总是闷头读书,没得读成个书呆子。” 人既然已经到齐了,便都说说笑笑的往后头山上去。 雨后的山上正是蘑菇冒出来的时候,一路上便见了好几拨人,同样也挎着篮子往山上走。大家见了面,也都会笑着打招呼,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便是人间烟火气。 郑晚儿闻着雨后越发清新的空气,只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了。 郑棋也兴奋的很,不过刚才在家里都说好了,既然跟着上山,就不能乱跑,这会儿也乖乖的拉着姐姐的手。只是刚到山脚下,他便眼尖的看见几朵小蘑菇,连忙用手指着要郑晚儿看:“姐,那边儿有!” 郑晚儿一看,果然有几朵蘑菇,只是都小得很,旁边还留着几个坑,估计是有大的,被早先来的人摘走了,这几朵小的是别人不要剩下的。 她还没有说话,那边杨氏也注意到了,笑道:“太小啦,就留在这里吧,这也是前头的人留下来的,一次捡完的话,以后这里就不出蘑菇了。”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什么东西都不能索取的太过,才能长长久久的。 致远娘也逗郑棋:“咱们得走快些,要不然落在后头,咱们可捞不着大蘑菇了。” 郑棋一听,这可不行,刚才在家里姐姐还说了,采了蘑菇回来,要给他烧蘑菇汤吃呢。当下走路更是卖力,拉着姐姐哼哧哼哧的往前走,可谓是一马当先。 第一百八十章:蛇咬 今日来山上捡蘑菇的人,着实还不少,杨氏一看,便带着众人拐了个弯儿,往另一头去了:“那边僻静些,去年去那边的人就少些,咱们往那边去。” 众人便跟着她,往那边的小道儿上走,郑杨跟许致远打头,手里拿着根木棍儿。现在天气热了,别的倒不怕,就怕踩到冬眠后出来活动的蛇。遇到草木旺盛的地方,总要先用木棍打几下,才能安心下脚——这便是打草惊蛇了。 果然这一处人也少些,众人一道走,一道留意着,没一会儿,还是郑棋先有了发现,惊喜的叫道:“快看,那头儿有好些蘑菇。” 郑晚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见一棵树下头长着一丛的蘑菇,白嫩嫩的,菌盖儿刚刚撑开的恰到好处,上头的露水还未上去,晶莹的挂在上头。走近了一瞧,郑晚儿认出来,这正是一丛双孢菇,连忙蹲下去,小心的采了放进篮子里。 致远娘玩笑道:“哎哟,还是我们小五眼睛尖,这都见着第二回了,有他在,今儿晚儿保管能采到许多蘑菇,晚上就上你家吃蘑菇去。” 郑棋人小,嘴却甜,笑嘻嘻的仰着头对致远娘道:“婶子只管来,姐姐今儿还说要烧蘑菇汤呢!” 他这小模样看着贼让人稀罕,致远娘喜得跟什么似的,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才算完。 郑晚儿这边把树下大的双孢菇都捡进篮子里,总共竟有十来个。 众人慢慢的又往前走,许是这边还没有人来过,越往里走,蘑菇也更多了起来。种类也多,不过有些蘑菇带着毒性,众人也只敢挑着认识的捡,草菇、香菇、双孢菇跟平菇这几样最多。 没小半会儿,杨氏跟致远娘也捡了小半篮子,其他人也都各有收获,眼见这一片已经捡干净了,只得更往深里走。 致远娘还有些担心等会儿走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 杨氏道:“放心吧,咱们这还是在半山腰呢,走得又不高。况且去年我跟孩儿他爹还去过那边捡柴火,认得路的。” 致远娘这才放心,众人便又跟着往里走。一路走一路捡的,提着的篮子都满了,好在郑晚儿还带了一个麻袋来,这会儿正派上了用场。 她把自己跟杨氏篮子里的蘑菇都装进麻袋里,许家那边,许致远背了一个大大的背篓,倒也够用。 再往深处走了些,那边树林密集,地上有厚厚的一层腐叶,想是更适合菌类生长,地上的蘑菇几乎都成片了。 众人见了,高兴不已,忙都四散开来,手里忙活儿不停。正专心的捡着蘑菇,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是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 许致远忙直起腰,看向郑晚儿那个方向,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走向她那边,问道:“晚儿,怎么了?”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围过来,杨氏更是拉着闺女道:“咋啦?”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发现有啥事儿啊。 郑晚儿更是一脸困惑,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我。” 许致远也是关心则乱,他原本便一直担忧着怕碰见蛇,便一直注意着郑晚儿的动静。方才听见年轻姑娘的惊叫声,下意识的便朝郑晚儿过来了。他正有些不好意思呢,就听见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传来了一阵喧闹哭叫声。 这……别是有人出了事儿吧? 众人对看一眼,都不是那冷心的,绝不会袖手旁观。许致远当下便道:“我过去看看。” 郑杨也道:“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两人便循着声儿过去了。 其实离得也不远,只是中间有杂草树木挡着,一时没有看见人影罢了。待二人拨开杂草过去,便见前头出现一块较大的空地,里头有两个人,一蹲一坐。坐着的那个人是个姑娘,约莫跟郑晚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此时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腿,早已哭成了个泪人。蹲着的是个妇人,一脸的急色。 许致远在外头求学,即便是回家了,也不大在村儿里闲逛,村儿里关系稍远些的他都不大认得。 郑杨却是认出来了,这不是村儿里的刘大婶儿跟她闺女刘婷婷吗?忙叫道:“刘婶儿,这是咋的啦?” 刘大婶儿明显已经慌了神儿,一抬头,看见是村儿里的后生,忙哭道:“哎哟,不得了了,我家婷婷这腿被蛇给咬了!” 二人听了,眉头紧皱,这被蛇咬了可是大事儿,万一是有毒的蛇,那可真是小命都难保。可是他们瞧着,那刘婷婷的伤是在腿上,他们两个小伙儿也不好看啊…… 好在郑晚儿一行人跟在后头过来了,郑晚儿听到了三言两语,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忙上前,蹲在那刘婷婷的面前,小心的撸起她的裤管来,露出一截儿雪白的小腿来,脚踝上头一些的腿肚子上,赫然有两个小红点儿。 郑晚儿也不能从伤口上分出这蛇有没有毒,不过不管有毒无毒,先把里头的毒血挤出来才是正经。她先从篮子里拿出一截儿麻绳,在伤口往上一掌的距离狠狠系紧,这是为了万一有毒,也可以稍微暂缓毒血蔓延。紧着便用手用力的在那伤口周围挤压。等她看见从里头流出来的血仍然是鲜红的,心里先就放下了心。 不过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直挤了好一会儿,原本雪白的腿肚子,因为上头系了绳子,血流不畅,又被按压了许久,已是有些胀红了。 刘婷婷又痛又怕,已经哭成了泪人,抽泣着道:“娘,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刘大婶儿早就慌了神了,也跟着闺女哭,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杨氏跟致远娘也早就过来了,也跟着着急。 致远娘看不下去了,走到刘大婶儿身边,急道:“刘嫂子,你先别哭了。刘丫头这是被什么蛇咬伤的?” 那刘大婶儿这才回过神儿来,站起身子走到一旁,指着地上的东西道:“在这儿呢!” 众人往地上一瞧,那里有一条小蛇,身子被砸扁了一截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真香定律 致远娘过去一看,只见那条小蛇体型虽小,形体却粗大,通体呈灰绿色,背部四条黑线贯穿全身。她看仔细后,便心下一松,语气也轻松多了,安慰道:“没事,这蛇是无毒的。” 郑晚儿这里忙完,把刘婷婷腿上系着的麻绳结开,凑过去一看,也认了出来。咬刘婷婷的这条蛇是乌梢蛇,且还只是条幼蛇,这蛇虽然看着可怖,不过的确是无毒的。她看仔细后便扭过了头,对着刘婷婷细声的安慰道:“你放心,这个蛇的确是无毒的。” 刘婷婷方才哭的狠了,这会儿也还没有止住,抽抽搭搭的问:“真……真的?” “嗯。”郑晚儿笑着点点头:“不过虽然无毒,等会儿家去还是找大夫看一眼才好放心。” “哎哟,那就好,吓死我了。”刘大婶儿拍拍胸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就听这丫头叫唤一声儿,我一转头,就见这蛇咬在她腿上,吓的我连忙捡了个石头,砸了好几下才砸死。” 难怪这蛇一截儿已经被砸扁了。 刘婷婷哽咽的道:“光顾着采蘑菇了,脚下没注意,就踩了上去……” 难怪,这无毒的蛇性格一般也都温顺,很少主动去攻击人的。 杨氏也被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刘嫂子,你这胆儿也太大了,自己就带着闺女上山了,好歹结个伴儿,要是真有啥事儿,也好有个帮手哇。” “正是呢。”刘大婶儿想起刚才的情形,又后怕的抹起了眼泪:“好在不是毒蛇,要不然,孩子没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呸呸呸,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致远娘皱眉道:“我看还是赶紧下山,找李大夫给丫头瞧一瞧是正经。” 有人被蛇咬了,虽然不是跟他们一拨儿来的人,可是许致远也不放心让大家在山上继续采蘑菇了,这会儿也道:“我看,咱们也回去吧,这些蘑菇也够吃了。这会儿山上蛇虫多,再待在这里,等会儿要是再遇到了,别吓着晚……小五。”他刚才可是看见了,晚儿见了那蛇虽然还算镇定,不过却皱了眉头。 杨氏也正有此意,要说平日里,她是不怕蛇的,可是今儿还带了这么些孩子出来呢,咬到哪个了她也心疼。 四下里一合计,便决定这会儿往回走,正好跟刘大婶儿母女二人结个伴一道儿回去。 刘大婶儿赶忙搀扶起自家闺女,那刘婷婷却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痛的,竟然不太挪得动步子,身子靠着她娘,重量便也全在刘大婶儿身上了, 没走两步,便累得那刘大婶儿满头是汗。 要是按这样的速度下山去,只怕走到天都黑了,也回不到家。 那刘大婶儿停下,对着致远娘跟杨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看这……两位妹子,能不能帮帮忙,我家丫头实在走不了路,要不让这两个孩子帮着背一段儿路,等家去了,我定要让她爹上门去谢你们的。” 致远娘原本就有这个想法,她们这样儿,自己也不好撇下她们自己带着家人先走的,可是要一道儿,她们又走得实在慢得很。只是,许致远到底这么大了,未来的儿媳妇还在这看着呢,那又是一个小姑娘,总得避嫌的,就是有心帮忙,也不好开这个口。现下既然人家开口了,那往后也绝不会在这个上头有什么说道的。 “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乡亲,互相帮忙那不是应该的么。” 致远娘又转头对许致远道:“致远,你就背一下你刘家妹妹下山吧。” 杨氏也道:“没错儿,都是亲近的乡亲,要是说谢那不就是外道了吗?这么远的路,致远要是背累了,那就让杨子换上。” 许致远跟郑杨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倒不是说他们不肯帮忙,或是嫌弃什么的,只是先生不是说了吗,男女授受不清…… 许致远又还有另一个小心思,他悄悄瞥了眼郑晚儿——要是媳妇儿见他背别人,生气了咋办? 郑晚儿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竟然神奇的看懂了他的意思,心下暗觉好笑。哼,她是那种醋坛子吗? 不过,好歹这二人都不是死认书上的道理、不会变通的人,这会儿人家确实需要帮助,而且自己也没有别的心思,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已。只纠结了一会儿,许致远便点点头上前,也不多说话,在刘婷婷面前弯腿低腰,示意她上来。 他坦坦荡荡的,倒是刘婷婷到底是个小姑娘,忍不住脸上飞红。不过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敢耽搁,忙在她娘的帮助下趴在了许致远的背上。 两人一挨近,她便闻到了从许致远身上传来的,清新的皂角味儿,应当是用皂角洗了衣裳,留在衣裳上的味道。少年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裳传来,只觉得滚烫的很。 刘婷婷脸色羞红,低着头不敢露出形迹来。 许致远倒是坦荡的很,稳稳当当的把人背到背上,一双手握成拳,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生怕唐突了人家。 刘大婶子接过杨氏手里、自家的那两篮子蘑菇,一行人便往山下走。 这样一来,果然是快了许多。 许致远背着刘婷婷走在前头,杨氏生怕又从哪里跑出一条蛇来,便让孩子们走在中间,自己跟致远娘在后头跟着。 郑晚儿牵着弟弟的手,看着前头许致远背着刘婷婷的背影,心里叹息:果然,真香定律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如果吃醋也算的话。 哼,他都没有背过自己呢! 走了好一会儿,许致远渐渐觉得有些累。倒不是他身子弱,原本就是山路,又是下坡,身上压着重量,还得小心稳住身子,确实得花力气。 郑杨看了,知道他许是累了,虽然心里别扭,不过也心疼兄弟,便跟他换了一下,自己上去背着刘婷婷,好让他歇口气儿。 卸下‘重担’的许致远松了口气,悄悄的退回郑晚儿身边。嗯……他得好好看着,别让她也让蛇给吓着。 不过,许致远偷偷的瞥了一眼郑晚儿,然后摸了摸下巴——他咋觉得媳妇儿好像有些生气? 第一百八十二章:隐藏的吃货 一路上换了两趟,总算下了山。到了山脚下,郑杨便把刘婷婷放了下来。进了村儿里,等会儿人就多了,要是被人看见,那也怪不好的。 刘大婶子心里也明白这个意思,又说了好一堆感激的话。 好在这会儿刘婷婷也缓过来了,虽然腿上还是有些疼,不过好歹是能走了。刘大婶儿便提着篮子,又对着杨氏跟致远娘感激了好一会儿,这才搀扶着姑娘家去了。 郑晚儿一行人见她们的确无碍了,这才也放心的回了家。 杨氏领着孩子们到了家门口,正好看见丈夫郑来田也从外头回来。 郑来田见了他们,故作惊讶的道:“哎哟,咋这么早就回来了?瞧你们这兴头,我还以为不到天黑不会回来呢。” 杨氏嗔怪的看了眼丈夫,手里拿着钥匙开锁:“别提了,在山上还见着一条蛇……” “啊?可没被咬着吧?”郑来田一听见着蛇了,心里着急,倒也顾不得开玩笑了。 杨氏开了锁,一大家子进了门,边走边道:“我们倒没被咬着,是那刘嫂子,带着闺女两个人就上山采蘑菇去了,她闺女刘婷婷被咬着了。还好不是毒蛇,不然……” 郑来田松了口气,可是虽然不是自家人被咬着,他还是觉得心有余悸,皱着眉头道:“往后没有我陪着,还是别上山了。就是去,也只准在山脚下走走也就罢了。要是真被毒蛇咬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杨氏认同的点点头,又想起他方才是从外头回来的,难免要问一句。 郑来田便道:“不是说张先生病了吗?我方才过去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只是着凉了,歇两日就好了。” “那就好。” 去山上走了一趟,大家也都乏了,都各自回屋歇了会儿。 郑晚儿小几个月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原本只想趴在炕上歇一会儿,没成想竟是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外头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连忙起来,抓着梳子梳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倒也没有梳什么发型,只简单的辩了两个麻花辫。 等她出了房门,只见杨氏已经把采来的蘑菇全都洗好了。 “娘,您咋不叫我呀。” 杨氏回头,见闺女睡醒了,笑道:“叫你做啥,好不容易歇会儿。咱们晚上就吃蘑菇吧,你看看咋做?小五可是早早就惦记着要吃你做的好吃的了。” 郑晚儿过去一看,她们今儿采的蘑菇也不少,一个大木盆儿都装满了。 “娘,香菇捡出来吧,这个晒干了才香呢。剩下的也晒一半儿,其余的就用来晚上做菜吃。” 杨氏听了闺女的话,手下已经动作起来了,语气宠溺的道:“成,我闺女说咋做,就咋做。” 郑晚儿也过去跟着挑拣起来,没一会儿,香菇便都捡出来了,也不少,装了小半个木桶,要是晒干了,也能有一二斤。其余的又分了一半出来。她提着另外的那一半去了厨房,天色晚了,也该做晚饭啦。 杨氏那边拿了两个晒东西的簸箕出来,把蘑菇均匀的摊在上头,放在一旁,好让它风干。老虎也摇头晃脑的跟在她身边,还好奇的伸了鼻子想去嗅一嗅。 杨氏故作严肃的对着它道:“这是咱们人吃的东西,你可别给我弄脏了。” 老虎‘汪汪’两声,仿佛听懂了似的,乖巧的转头去了杨氏的屋里,找郑棋玩儿去了。 杨氏这边弄好了,在身上的围兜上擦了擦沾了水的手,进了厨房:“晚儿,晚上多做些饭,今儿还跟你许婶儿说了,让他们一家过来吃鲜蘑菇做的菜呢,我这就去跟她们说一声儿。” “诶,您去吧。” 那边杨氏转头去了,郑杨却进来了:“晚儿,我来帮着烧火。”这活儿郑杨也是干惯了的,总之虽然白天在跟着张先生念书外,回家也总是不闲着,总想着帮家里多干点儿活儿。吃过了晚饭,还要同郑棋一块儿,把在学堂里学到的东西都教给晚儿。 如今,就是郑晚儿写出一张收据、文书,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郑晚儿应了一声,也是习以为常。她手脚麻利的先把米淘洗干净,倒进锅里煮着。一边的案板上还放着一只收拾好的鸡,许是杨氏打算好要请许家人吃饭,下午回来那会儿宰的。 她拿过鸡斩成块先焯了一遍水,又把砂锅洗干净,把焯过水的鸡肉放进去,重新加满水,先用大火烧开。翻出来之前用的小炉子,拿起火钳从灶下捡了好些烧得正旺的木炭放进去,这才把砂锅放在炉子上头,小火慢慢的去煨那鸡汤。 接着做了一盘儿干煸草菇、蘑菇炒鸡蛋还有清炒平菇。 又拿了一块儿腊肉出来切成丁,拿出一部分混合的蘑菇来也切成丁,下锅炒香。再把蒸好的米饭也铲出来,倒进正炒着腊肉跟蘑菇的锅里,做了一份杂菇炒饭。 炉子上的鸡汤也煨出了香气,郑晚儿揭开盖子,加了一把盐,才把剩下的蘑菇都倒进去,又盖上盖子。 许家人早就过来了,许井文闻见从厨房传来的香气,嫉妒的拍拍郑来田肩膀:“哼,你倒是有好口福。” 郑来田得意的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不过,转眼又笑不起来了——唉,过不了几年,闺女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那边杨氏早就张罗着摆好了碗筷,这会儿菜也坐好了,一一端了上来,几道菜都是用蘑菇做主要材料,真真是一顿‘蘑菇宴’了。 致远娘看了是赞不绝口:“还是我们晚儿丫头厉害,光一个蘑菇,就能做出这许多花样来。” 最后的蘑菇鸡汤连着那炉子也一道端上了桌,热气腾腾,鸡肉香气浓郁,混合着蘑菇的鲜味,真是光闻味道,就叫人垂涎三尺。 众人早就坐在了桌前,等郑晚儿也上了桌,这才一齐开动。 许井文早就忍不住了,先盛了一碗蘑菇鸡汤,也不顾烫,鼓着嘴吹了一会儿,便小心的喝了一口,鸡肉跟蘑菇的精华都融在了这碗汤里,入口鲜美无比,他吃的眉开眼笑的,连连赞道:“好!这汤味道真是太好了!” 郑来田却比较想先尝尝那道杂菇炒饭,腊肉的咸香配合着蘑菇的清淡,两下里一综合,味道更是出奇的好。 一时间,众人都只顾着吃饭,竟是没人说话。 许致远看见郑晚儿面有疲色,忍不住心疼,唉,定然是做饭累着了,不想媳妇儿这么累…… 他又夹了一筷子干煸草菇放进嘴里,满足的眯了眼。 可是,媳妇儿做的饭真的好好吃!怎么办,好难抉择…… 吃货属性隐藏得极深的许致远,心里默默的开始了天人交战。 第一百八十三章:刘家说亲 许家,致远娘端着刚烧好的热茶进了堂屋,堂屋里,丈夫许井文的对面也正坐着一个人,那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看起来结实得很,憨厚的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对着他们谢了又谢。 致远娘把茶碗摆上,倒上热茶请他吃,一边笑一边道:“刘大哥,你可别再说了,不过一点子小事儿,哪里值得你专门过来谢一趟?还带着东西,这我们可不能要,等会儿啊还是拿回去,乡里乡亲的,不用这样客气的。” 她口中的刘大哥,正是那刘大婶儿的丈夫、刘婷婷的爹刘大顺。 刘大顺听她说的客气,心里也很是受用:“不过是晒的一点子干货,孩儿她娘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不值什么钱,哪有什么往回拿的道理?” 致远娘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只笑着让他喝茶吃果子。 许井文也陪他喝着茶说话,实际上许家跟这刘家隔的远,又没有什么亲,平日里并不大来往。不过他是个能说会道的,同刘大顺说的也算热闹。 前些日子,他们去山上采蘑菇,正好遇到被蛇咬了的刘婷婷这事儿,许井文也听说了,今日见这刘大顺特意过来道谢,心里对他映像极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为人家心里面真的感恩、记着。不过,眼见一盏茶喝完,这刘大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井文猜度着,难道是还有什么事儿想求他们家帮忙不成? 不过人家不说,他也不好直接便开口问,免得会错了意,只隐隐约约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咱们都是乡亲,有什么事儿,咱们能帮把手的肯定不会推辞。” 刘大顺虽然长相看着憨,不过却不是个傻的,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知道人家是以为自家还有什么事儿想请他帮忙。 哎哟,这可不是让人家会错意了么?不过,他又想起自家闺女的心思,和昨日里跟媳妇商量好的事儿,便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过在家里被媳妇儿耳提面命了一番的刘大顺,虽然犹豫,不过想到这是闺女的大事儿,还是强撑着开口了。他先是狠狠的夸赞了一番许井文夫妻人好,会教儿子,又夸了一堆许致远聪明、有出息的话来,然后才缓缓进入主题“……这样的孩子,不说是在我们村儿,就是这十里八乡的,那也是拔尖儿的。这不是……前些日子我家那口子在山上见过孩子一次,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说要是能得了这样的孩子做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他的话表面上只是在夸赞许致远,可是许井文夫妇又不是个傻的,怎么能听不出这里头的话外音?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了然——看来,这刘家是看中自家儿子了,想同他们家结亲呢。这回来,不光是为着上回的事情感谢来的,而是想着打探一下自家的意思。 这刘大顺家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便是那刘婷婷。这姑娘,致远娘曾经也见过几回,是个活泼爱笑的,也是个勤快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就是再好,在致远娘的心里,那也是越不过晚儿去的,何况她早就跟杨氏说好了这两个孩子的事儿了。 刘家这事儿肯定是要拒绝的,不过也不能说的太直白,免得伤了和气,她心念一转,不过是一瞬的事情,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仿佛没有听懂刘大顺的言外之音,爽朗道:“唉,你可别夸他了,不过是读了几年书罢了,哪有你们说的那样……不过孩子一年年的渐渐大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好在我跟他爹早就有了主意,也同姑娘的父母说好了,不过是家里忙,想着等闲了,就先把亲给定了。” 虽然晚儿跟致远定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到底还没有定亲呢,致远娘就也没有明说是郑家,只说是私下里说好了。 “啊?已经定了人家了?”刘大顺瞪大了眼睛,这事儿没听说过呀?别不是这许家看不上自家姑娘,所以找的借口吧?嗯……也不大可能,那估计是真的已经私下里瞧好了人家了。 刘大顺这么一想,便有些坐不住,哎哟,这可是一点儿也没有传出来,他但凡听到了一点风声,也不会来开这个口。虽然刚才没有明说,不过人家也不是个傻的,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这么一想,他不禁尴尬的脸都红了。好在他长年干地里的活儿,一张脸晒得通红,倒不大看的出来。 他讪讪的一笑,干巴巴的道:“那可真是好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办事儿?到时候我可要来讨一杯喜酒喝的……” 致远娘见他明白过来了,放下了那个心,也不好让人家觉得太丢了面子,便笑道:“一定一定,到时候啊,一定请你过来喝这杯喜酒,你可别推脱不肯来。” 许井文见状,忙又同刘大顺说了几句别的话,言语间又不动声色的夸他们刘家两个孩子品性好,肯吃苦干活儿,在村儿里也是很有些口碑的。 一番话下来,把刘大顺哄得乐呵呵的,早先心里那点别扭也早就丢开了,又稍坐了会儿,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自己儿子这么受欢迎,许井文这个当老子的也自觉面上有光,送走了客人,满面笑容的回来了,却见妻子皱着眉头在那坐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许井文不由得奇怪的问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咋了?谁惹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去。” 致远娘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见他那挤眉弄眼没正形儿的样子,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一会儿才道:“也没什么,我想着,要不要再去跟晚儿娘说说,咱们先把定亲这事儿办了,免得三天两头的总有人过来说。人家大方的也就罢了,要是那小气的,说不定还要以为是咱们瞧不起人似的。” 许井文想了想,也赞同道:“你说的是,我看,抽空就去说说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中了! 因着刘家这事儿,致远娘暗暗决定,要去同杨氏商量一下,让致远跟晚儿这两个孩子早点定亲的事儿。 正在这时,只听得外头一阵喧闹,隐隐有锣鼓声传来,不多时,那声音越来越近,慢慢的,竟然像是停在了自家门口似的。 致远娘奇怪道:“这是咋回事儿?锣鼓喧天的,最近也没有听见有哪家办喜事的。” 许井文想了一想,确定道:“确实没有。” 正在这时,却听见外头有人高声道:“井文,井文在家么?” 这时锣鼓声儿也停了,这叫门的声音倒是清晰得很,也耳熟得很。 许井文更是惊奇了,道:“这不是村长的声音么?这会儿过来是有啥事儿?我看看去。” 他说着,起身去开院门,致远娘心里也奇怪呢,跟在丈夫身后一块儿出去了。 许井文打开院门,只见外头来的人果然是村长,不过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衙役,后头还跟着四个提着锣鼓唢呐的人,想必刚才的动静就是他们闹出来的。他见村长一脸的喜色,更觉疑惑:“村长,这是……” 村长一脸的喜色,见门开了,忙道:“井文,你家致远中啦!这是衙门过来报喜的人!” 那边领头的一个衙役也笑着拱了拱手,笑道:“这想必就是秀才的双亲?恭喜恭喜,许致远考中了秀才,我们奉知县大人之命,特意过来报喜!” “啥?致远中了?”致远娘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许井文听的明明白白,儿子中了秀才了!他内心激动,脸上也尽是喜色,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方才那过来报喜的一路上吹吹打打的,也有不少村民出来看热闹,这会儿都围在许家门外,听见这许井文的儿子考中秀才的消息,连忙你一句我一句的跟着道喜。 “井文兄弟,恭喜恭喜啊,这可真是大好事啊!” 又有人羡慕的道:“哎哟,许家这儿子今年才十多岁的年纪吧?竟然就中了秀才了……” “可不是?还未及冠呢,这孩子小的时候就是个聪明的,我就说一看就是个有大出息的!” 郑家就在这许家隔壁,外头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郑家。郑来田两口子出来一看,得知这是衙门里过来报喜的公差,许致远考上了秀才!这两人也替许家高兴着,郑来田更是过去,一伸手使劲儿的拍了拍许井文的肩膀,大声笑道:“井文,恭喜恭喜啊!” 许井文乐呵呵的傻笑着,也不说话,似乎还没有从惊喜中回过神儿来。 村长见这许井文夫妻俩俱都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连忙提醒道:“井文,愣着做什么,赶紧先请公差们进去喝杯茶,歇歇脚!” 许井文这才醒过神儿来,脸上喜色不改,连忙对那几个县衙里来的衙役们道:“是是是,倒是我高兴糊涂了,公差们还请别见怪,赶紧进屋坐坐。” 又对着外头聚过来看热闹道喜的乡亲们拱了拱手:“多谢大家伙儿,等改日闲了,再请大家伙儿来喝酒!” 又对着一旁的妻子道:“孩儿他娘,赶紧去厨房里烧壶热茶来。” 杨氏这会儿也过来了,见致远娘还是一副乐的魂不守舍的模样,决定留下来帮帮忙。她忍住笑意,一把拉住致远娘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安静不少,致远娘终于冷静了下来,只是喜色仍然不减,对着杨氏道:“你刚才听见了吗?我们致远真的考中秀才啦!” 杨氏心里也替她高兴,嗔怪的白了她一眼,笑道:“哎哟,你还是等会儿再高兴,那里还有许多公差等着你招待呢。” “是是是,劳烦你帮着烧一下茶,我去找些瓜子点心出来。” “你只管去,这里有我呢。还有,人家过来报喜,是不是还得包几个红包?”杨氏提醒道。 致远娘连连点头:“你要不说我都忘了,是得包几个,不能叫人家白走一趟。” 那边许井文连忙请了衙役门进屋坐了,村长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的道:“井文,致远呢?赶紧叫他过来,知县大人派人过来报喜,他怎么着也得露个面。” “我想着不能叫他老闷在家里看书,叫他多出去走走,今儿好像是跟着杨子上张先生学馆里去了,我这就去叫他回来。” 郑来田连忙拉住他:“我去叫就是了,你不得在这里陪着说说话么?” 许井文一想也是:“那就请你走一趟了。” 郑来田转身出门了,许井文又对着村长拜了一拜:“倒让您也跟着忙活儿。还有一事要劳烦您,先别急着走,我年轻,什么事也不懂,跟这些公差们打交道还得劳烦您在一旁帮着看着点儿。” “害,说啥劳烦不劳烦的?你家致远考上秀才,那可不是你一家的事情,这也是为了咱们村儿争光!”村长笑着道。 他这话说的原也没错,别看秀才还只是科举里头最低等级的,可要考上,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初他们村儿出了一个张秀才,在外头一提起张秀才是他们村儿的人,大家脸上都觉得与有荣焉。 就说这一次府试,整个山水镇考中秀才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今年已过而立之年,不知道考了多少年,今年总算中了。而这已经是令多少人羡慕的了,更多的还是落了第。另一个就是许致远,今年第一次考,竟然就中了!而他,今年不过16岁。 十六岁,第一次考,就中了,这样的聪慧有本事,焉知以后不会有更大的造化? 虽然本朝有律法,官员们不可在原籍任职,可是如果自己村儿出了一个大官儿,哪怕是以后在本地任职的官员,有那剥削贪污的,那也不敢对这个村儿盘剥太过。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庇护。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有人考中,村民们也觉得脸上有光的原因。 没过多久,郑来田带着许致远回来了,他早就得知了自己中秀才的消息,脸上也有喜色,不过仍旧沉稳有度,谦卑有礼的同那几个公差打招呼说话。 村长见了,暗暗在心里点点头,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可喜的是,并不因此就轻狂起来了,嗯……以后可得嘱咐一下家里人,要跟这许家多多走动些才是。他们家这许致远,看着将来是个有大造化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新晋小秀才 过来报喜的公差们略微坐了一会儿,说了些道喜的话,便告辞走了。致远娘把准备好的红包拿给许井文,许井文暗赞妻子周到,连忙拿上红包,给来报喜的公差们一人派了一个,好好的送走了。 那公差原本见来的是乡下,心道大约这一趟是没有多少油水的了,不想那红包到手,还很是有些重量,而且人家待他们也客气有礼得很,心里欢喜,也都眉开眼笑的走了,回了镇上还大大的在外头说了许多他们家的好话。 许家儿子中了秀才的事儿很快就在村儿里传扬开来,许家门庭也热闹起来。不管平日里有关系没关系的,都登门贺喜,还总要见过一回许致远,说是要沾沾秀才老爷的喜气。 见这新晋的小秀才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个个都是赞不绝口,各种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就连镇上有些人家,听了回去的那些公差的话,也起了好奇之心,纷纷对许家下了拜帖,想要与之结交。 其中又有不少有闺女的人家,见许致远年纪轻轻,且又相貌不凡,这个年纪就有了功名,未来的前途肯定也不可限量,便起了结亲的心思。不过短短几日,这许井文两口子不仅接待了许多来拜访恭贺的,还接待了好几拨来说亲的媒婆,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来的人多了,他们接待的也乏了,特别是这说媒的,来了一个又一个,那些媒婆又都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的,要拒绝她们,实在是要费不少的口舌,把这许家两口子折腾的可谓是身心俱疲。 这日,致远娘又笑眯眯的送走了一个来说亲的,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往隔壁郑家去了。 郑家的新宅子晾着通了许久的风了,这些日子,正在张罗着收拾东西,慢慢的先把东西搬过去,就等家具打好,就可以搬家了。 这会杨氏正在屋子里收拾琐碎的东西,见她急匆匆的过来,玩笑道:“瞧你这着急忙慌的,后头有狼在撵你?” 致远娘嗔道:“你就别打趣我了。” 许致远考中秀才,这几天许家门庭若市,他们许家两口子不断的接待来恭贺的客人,从开始的劲儿过去后,难免觉得有些疲于应对了,致远娘跟杨氏抱怨过一回。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到底是好意过来道喜,总不好拒之门外吧?只得强撑着应对。 见她这会儿过来,杨氏以为只是过来躲躲,偷偷闲的。 没想到致远娘关上门,把她拉到炕上坐了,说道:“你先别忙了,我过来是有件正经事要说给你听。” “啥事儿?” 致远娘接着道:“是晚儿跟致远的事儿,年前不是都说好了吗?那会儿你家忙,也没有时间,我却是早就把定亲要用的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的,正好这会儿也闲下来了,我看,不如挑个最近的好日子,先把定亲的事儿给办了。” 杨氏惊讶道:“咋突然这样急?” “致远中了秀才,这就来了好几拨提亲的人了……”致远娘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怕杨氏误会,忙道:“我就认定晚儿给我做媳妇了,别人谁也看不上。不过,这不定亲,总是有人要过来提,不如就趁着这会儿,先把事儿给办了。” “再说了,晚儿丫头一年年的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家惦记着她呢,你可别当我不知道。不早点定下,我还不放心呢。回头儿媳妇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你也是当娘的人了,还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儿的!”杨氏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忍不住笑骂道。不过,闺女跟致远的事情,早就是说定了的事,要不是那会儿因着怕杨彩环别扭,早就要定下来了。 这会儿定也不是不行……不过,因着自家的新宅子建好了,杨氏私心想着,这可是闺女的大事,虽然只是定亲,那也马虎不得,要是能在新宅子办是最好的。可是现在还有好些家具没打好呢…… 杨氏想了想,还是道:“成,你回去翻番黄历,要是最近有好日子,咱们就先把这事儿给办了。” “成!我这就去!”致远娘答应了一声,也坐不住了,当下便兴致冲冲的回了家,同丈夫许井文一块儿捧着本黄历看,恰好,最近就有个好日子,又立马去同杨氏通消息,两家一商量,便把定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后。 许井文也没有闲着,早在同郑家说定了两个孩子的亲事后,致远娘便物色好了媒婆,在这十里八乡口碑甚好,虽然不用她去说亲,不过有一个好媒婆,也是显示家里重视未来儿媳妇的意思。眼下日子定好了,须得去跟这媒婆先说一说,请人家定亲那日一块儿去郑家。 这许家的孩子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给秀才说亲,这可是体面的事儿。况且人家两家早就说好了,不过是请自己去充个体面而已,更别提人家给的谢媒钱还这样的丰厚。那媒婆正好在家,听了这事儿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而那边杨氏知道了他们选的定亲的日子,又去同郑来田商量:“我想着,晚儿定亲这是大事儿,要不还是趁早搬到新宅去,在咱们自己家里办。现如今借住着许家的院子,叫外人看着,到底不那么好看。” 唯一的闺女定亲,郑来田自然重视,更不愿意委屈了她,听了妻子的话很是赞同,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反正家里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离得也不远,这两天就慢慢的往那边搬着。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已经打好了,等会儿我就去叫上井文,还有黄大,去李木匠那儿搬回来……” 他停下想了想,又接着道:“这回搬家不同上回,又是新宅子,相熟的人家肯定要来暖灶的,还有爹、娘那边也要去说一声儿,我看,日子就选在大后日,这两天先收拾一下,后日去买些菜,到时候请大家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杨氏见他考虑的很是周全,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需要添的了,便点头应下,夫妻俩各自忙活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又见文娟 一下子定了两件大事儿,时间又紧,郑来田两口子开始忙了起来,又是请人一块儿去李木匠家搬桌椅,又是收拾东西往老宅那边搬,又是因着搬家,相熟的人家肯定要过来暖灶,不过也得提前去人家家里说一声儿。再来搬过去的东西也得归置好,虽然布置新宅子这活儿被郑晚儿包揽过去了,可是郑家夫妻俩还是一刻也不得闲。 可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安排明白,明儿郑来田夫妻俩打算还去一趟镇上添置东西、买菜,顺便也得去请一下胡家,可是杨家那边却还没有时间去通知,正好郑杨明日也到休沐日了,去杨家这事儿便交代给了他。 第二天,因着要买好些东西,郑来田便把家里的骡车架走了,原本郑杨准备干脆走着去,还是许井文见了,说他们家的骡车空着,让他去用。好在郑杨也会驾车,便驾着许家的骡车走了。 榆树村与黄谷庄相隔了一个山头,中间隔了也是有段路程,相比起黄谷庄,榆树村又要更加偏远一些,若是要去镇上,还得经过黄谷庄才行。不过也不用从村儿里过,那边还有一条岔路口,拐个弯儿就是去镇上的路。另一边便通往榆树村。 郑杨驾着车刚刚出了村口,正要拐弯儿,就迎面碰见一个人,身形瘦瘦小小的。郑杨看着有些眼熟,在原地还没有动,待那人走近了一瞧,却是认出来了,这不是过年去姥姥家那会儿遇见的那个文娟吗? 文娟也认出了郑杨,消瘦的小脸也浮现出一抹喜色,惊喜的道:“郑大哥,你还认得我吗?” 郑杨见她雀跃的样子,忍不住也露出笑容,点头道:“当然记得。” 文娟见他还认得自己,更是高兴,解开腰间挂着的荷包,小心的从里面倒出拿出一钱银子,递给郑杨,说道:“之前多亏了你们帮忙,帮我家付了诊金跟药钱……我今儿去镇上卖荷包,正好以前也攒了点,特意让掌柜的帮我换成碎银子了,原本想让杨奶奶帮着还给你们的,正好遇见你了,倒不用再去劳烦杨奶奶了,给。” 郑杨看着走近的文娟,不知道是不是现下天气回暖,身上的衣裳不如冬装厚了,他只觉眼前的少女看起来仿佛又瘦了一圈,下巴看起来也更尖了。眼睛下头两片乌青,她又皮肤白,便显得那乌青更加的明显。上次文娟托杨老太太还钱的事情他也知道,又听她刚才说是去镇上卖荷包的,便猜度着眼下的乌青想是熬夜做荷包卖钱,没有睡好的缘故。 她身上的衣裳看起来也很陈旧,颜色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穿的,似乎是旧衣裳改的,不过虽然如此,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 从上次去她家,见过她家里的情况,又听杨老太太说起她家里的事儿,父亲早逝,母亲又长年卧病在床,一个小姑娘苦苦支撑着,日子过的也不容易。不过她脸上却没有愁苦,眼神清亮,透着一股子倔强。 郑杨瞧着,不禁想起了自家从前的日子来,自己父母尚在,尚且过的那般辛苦,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又是怎么支撑下来的?而且,她也丝毫没有觉得自家日子苦,别人帮助她就是理所应当的。上次自己帮着付药钱,也没有说过要她还的话,不过她自己却还一直惦记着,哪怕拮据,也努力的攒钱,并不心安理得的占了这份便宜。 一股怜惜从心底升起,郑杨看着少女递过来的银子,有心想说‘不必还了’,可是又怕她多想,正犹豫间,他手心里却传来一阵凉意。 文娟见郑杨不接,还以为是嫌少,脸便不好意思的红了,她只想着先让郑杨收下才好,没有多想,手里拿着银子,硬塞进了他的手中,解释道:“我知道这个有点不够,不过……不过我帮别人做工、加上卖荷包的钱,还得给我娘买药,实在余不出来多的了……” 郑杨感觉手心一凉,一低头,就见两只嫩白的小手,一只拉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掰开他轻握着的手,把一块碎银子放在他的手心。少女的手如同碎银子一般带着凉意,手指纤细,却柔软…… 他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又见她似乎是误会了,又忙着解释,一着急,说出来的话也磕磕绊绊的:“这……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娘病着,也要用钱,不,不必急着还……” 文娟见他突然脸红,也反应过来,连忙撒开手,原本因为不好意思红了的脸,这下更是红得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心跳如鼓,暗恼自己怎么这样的唐突。她低着头呐呐的道:“没,没事的,我娘看病的银子我留着的……” 少女的柔夷瞬间抽离了去,郑杨看着手心里只孤零零的躺着那块碎银子,竟然觉得有些不舍……等等,他这是想什么呢?那不是占人家姑娘便宜吗! 他被自己内心的想法惊到了,自觉不该那样想,更加不敢去看她,心慌意乱,有心想说两句话,可脑子里乱糟糟的,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文娟见他久久不说话,以为自己刚才唐突的举动惹他不喜了,心里又羞又愧,险些哭出来了。 她快速的抬头看了郑杨一眼,只见少年皱着眉头,她更是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便有些待不住了,飞速的道:“郑大哥,那……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低着头绕过他,快步往前走。 郑杨愣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忙高声叫道:“等一下,你是不是要回村儿里?” 文娟心里还想着刚刚的事情——实在是太羞人了!自己竟然主动去抓了人家的手!虽然不是有心的……听见他叫,想起刚才的事儿,有心要不理,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嘴也好像不由自己支配似的,回道:“嗯!” 郑杨也顾不得多想了,连忙架上车,走到她身边停下,温声道:“我正好去我姥姥家,你上车吧,我带你一程……” 文娟想了想,说不定人家心里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偏偏自己还当个事儿……再说了,她还得赶回去给她娘熬药呢,有车坐自然是更快些。 这样一想,她便也顾不得刚才的尴尬,利落的爬上了骡车。 第一百八十七章:心事初显 因为刚才的事情,郑杨想着自己的心思,不敢再去看文娟,只余光瞧着她爬上车坐稳了,这才又赶着车往前走。 这会儿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安静得很,骡子拖着车走在路上,只有车轮子滚动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文娟安静的坐在车上,心里却不平静,这会儿郑杨专心的赶着车,她大起胆子,光明正大的打量着郑杨……的后脑勺。 少年坐在车头,为了让骡子赶路,手里的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在骡子身上,不过力道都是轻轻的。即使在赶车,脊背依然挺直,一头黑发束在头顶,插着一根木簪,露出一截儿后颈,皮肤很白,这会儿不知道是被太阳晒了,还是热 的缘故,透出些淡淡的粉色…… 文娟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的脖子看了半日,连忙把眼睛从他后颈挪开,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这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呢,总不能就这么沉默着吧?怪别扭的。 文娟轻轻咳嗽了一声,正想说话,没想到前头赶车的郑杨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问道:“是着凉了么?” 眼底是没有遮掩的关切。 自从爹爹去世,娘也病倒了,为了给娘治病,自己苦苦支撑,没有人来帮扶一把,除了她娘,她的那些亲人们更是没有关心过她。很简单的一句话,文娟却觉得鼻尖发酸,强行忍住了,笑道:“没事呢,刚刚嗓子有点不舒服……” 少女眼眶发红,却仍然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郑杨不知道为何,心里觉得难受。 他扭过头,想起过年那会儿,她大冬天还下河摸鱼的情形来,仍觉不放心,温声道:“虽然天气渐渐热了,不过早晨、夜里还是凉的,得多注意些。” “嗯。”文娟轻声应了。 经过这一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无形中又自在了不少,文娟笑着问道:“郑大哥,你这会儿去榆树村,是有什么事么?”她记得,之前杨奶奶好像是去闺女家住了挺长的日子,才回自己家没多久呢? 郑杨想到妹妹即将要跟自己最好的兄弟定亲,方才那点不知为何而来的不舒服也暂且忘了,轻笑道:“我家之前的新宅子建成了,原本想再过段时间再搬进去,不过,我妹妹过两日就要定亲了,我爹娘想着,定亲是大事,想在新宅子里办,这些日子忙着把东西搬过去了,明儿正式搬进新宅子去。这不,两件事凑一块儿了,他们忙得抽不开身,就让我去请我姥姥他们。” “晚儿妹妹要定亲了?真好。上次我听彩兰说了,说你们家的宅子建得可大,可好看了,是我们乡下没有看过的……” 这可是两件大喜事,文娟听了,心里也觉得高兴,特别是郑晚儿,当时就是这个姑娘先对她伸出援手的。 “嗯。”郑杨点点头,他想到妹妹在家也念叨过文娟两回,便道:“你要是明儿有空,也去家里玩玩,晚儿还惦记你呢,在家说过你好几回。” “是吗。”文娟闻言,心里更是觉得晚儿这个姑娘人好心善,听见郑杨的邀请,她心里也高兴,只是……她家这情况,在村儿里,有些人当面的时候不说,背地里却说她命硬、克人,跟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家里一天死了两个‘人’,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就她活的好好地……特别是她奶奶,从她爹去世以后,从来没有来看过她。就是有时在村里遇见了,也当她是瘟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文娟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下来,虽然她表面上对此嗤之以鼻,可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听得多了,心里也不好受,还会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不吉利吗? 晚儿是个好姑娘,郑家也都是好人,她怕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跑过去,万一自己真的命硬克人……那不就是害了人家吗? 文娟心里酸涩,强笑道:“我也惦记晚儿妹妹,不过,我……我娘近来身子不大好,就不去了……” 郑杨是知道她家的情况的,听她这么说,也不勉强,只点头道:“那你回头有空了,尽管上我家找晚儿玩去。” 文娟轻轻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郑杨本不是话多的人,可是不知为何,今天却总想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几句,文娟勉强同他答了两句,不过因着心事,到底兴致缺缺,声音也有些无力。 他听出来她心不在焉的,心想许是人家有心事,便也住了口,两人间又重新恢复了沉默,安静的驾着骡车赶路。 过了小半个时辰,榆树村已经近在眼前,文娟回过神来,若是这么坐车进去,被人看见了,兴许要有闲话,忙让他先停下车,自己从车上跳下来,道:“郑大哥,谢谢你带我一程,我先回去了。” 郑杨敏锐的看出她一脸的心事,心里暗道,这是有什么心事么?他差点便忍不住问出了口,不过又觉得,两人才见过两面而已,未免太过唐突了,生生的忍住了,只沉默的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文娟走出两步,突然又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个荷包,递给郑杨,笑道:“晚儿妹妹定亲这样的喜事,我也为她高兴,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我绣的荷包,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劳烦郑大哥帮我转交给她。” 等郑杨伸手接过荷包,她才又笑着道了辞,转身走了。 郑杨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荷包,做工精细,上头绣着一树恣意绽放的桃花,惟妙惟肖的,就是他一个大小伙子,也能看出这一手绣工是极好的。 再一抬头,前面的姑娘已经走出去老远,身形瘦弱,看起来孤独却又倔强。 看着那背影,郑杨不知为何,只觉心头如同堵了一块儿棉花似的,难受的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驾着骡车进了村,慢慢的停在杨家的门口。 第一百八十八章:搬新宅 杨家院门大开着,杨彩兰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听得门外有动静,转头一看,见是郑杨过来了,惊喜的对着屋子那头叫道:“奶,我杨子哥来了!” 一边连忙上去迎了郑杨进门,跟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问道:“杨子哥,咋就你自己来?我大姑她们呢?还有晚儿咋没过来?她在家里做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把郑杨听得晕头转向的,不知道该先回答她哪一个问题才好。 好在这时候屋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杨老太太撩了门帘出来,嗔怪的道:“彩兰丫头,你先歇歇,先让你杨子哥喝口水坐会儿再问吧。” 杨大舅的妻子张氏紧随其后,连忙招呼道:“杨子,快,进屋坐着再说话。” 郑杨如蒙大赦一般,任由杨老太太招呼着进了堂屋,一大早就赶路,已是有些渴了,接过张氏递过来的茶水喝了。 杨老太太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等外孙喝完了茶水,这才问道:“你今儿一个人过来,可是有啥事儿?” “嗯。”郑杨点点头,笑道:“家里要搬家了,让我来请姥姥。姥爷、舅舅跟舅妈们过去喝酒。” 杨老太太听了,有些诧异的道:“咋这么快?之前不是说要等家具都打好了,再搬?” 郑杨含笑道:“晚儿要定亲了,我娘说,这是大事,要在新宅子里办,紧着这两天的空档先把家搬了,明儿在家里请客,今天我爹跟我娘一块儿上镇上买菜去了,不得空过来,正好我今天学馆里休沐,所以让我来请您过去。” “晚儿要定亲了?”张氏喜道:“是许家那小子吧?我记得过年那会儿听他娘说了一嘴,说年后要去考试,怎么样了?” “是呢,考中了,致远如今是个秀才了。” 郑杨话音刚落,那边杨二舅的妻子林氏带着女儿杨彩环也进来了,听见他的话,林氏心里一惊,悄悄的看了一眼杨彩环,见她面无异色,这才发下心来。忙也上前道:“这可是好事儿,不过两件事凑一块儿,可有的忙了。” 杨老太太也很高兴,闻言,忙道:“是呢,明儿请客,后儿晚儿丫头定亲,都得请吃饭,怎么忙得开……” 张氏想了想,道:“娘,我看,要不咱们今日就过去,也给妹子搭把手。” 杨老太太正有此意,见大儿媳十分知趣的提出来了,心里满意得很,当即便点头应下了。 林氏见状,又对杨老太太道:“爹今日跟孩儿他爹还有大哥上地里干活儿去了,现下也不在家,我看,要不您跟二嫂先去,我在家,等爹他们回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儿,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 杨老太太听她安排的很是妥帖,当下就点点头同意了,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忙不迭的去收拾了两身衣服,带着大儿媳张氏,还有大孙女杨彩兰,让郑杨赶着车,往黄谷庄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吗,等到了黄谷庄,已经是中午了,杨老太太在儿媳跟孙女的搀扶下下了车,见郑杨直接把车停在了新宅的门口,问道:“已经搬过来了?” 郑杨道:“前两天就把东西都搬过来了,明天也要在这边请客,我爹说,干脆就先住过来,也免得两边来回的跑。” 杨老太太点点头,也不再多话,跟在外孙的身边进了宅子。 郑晚儿带着郑棋正在堂屋里置放摆设,见了他们过来,也很是欢喜,连忙带着弟弟见礼,又笑道:“原本想着等等我爹娘再做饭,不过这会儿还不见回来,想是要在镇上吃了,我这会儿就去做饭,咱们先吃。” 张氏本想跟过去帮忙,郑晚儿忙拦住了:“大舅母,我就简单的做几个菜,哪里劳烦得到您?您快安心坐着吧。要是您实在心疼我,就把彩兰姐打发过去给我烧火就成。” 张氏自然没有不应的,大手一挥,给自家闺女派了这个烧火的差事。 杨彩兰对着郑晚儿笑骂道:“哼,就会使唤我!”话是这么说,不过却早就伸手去挽了郑晚儿的手,姐俩说说笑笑的去了厨房。 杨老太太跟张氏便也随她们去了,由郑杨陪着,在堂屋里喝茶,见了郑家新宅这堂屋的布置,少不得又赞叹了一回。 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宅子正院里那原本光秃秃的庭院,种了好几棵小树苗,虽然还未长成,不过仍然是给庭院增添了不少的意趣,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这会儿又见这堂屋里,正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另外几把椅子也摆放的井然有序的,墙壁上错落有致的挂着几幅书画,又有几个好看的花瓶和摆件之类的摆着,明明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可就是这一布置,让整个堂屋看起来很是古朴大气。 之前来打扫的时候还是空荡荡的宅子,这会儿就大变样了,看的杨老太太跟张氏又大大的赞了一回。 等几人吃过了午饭好一会儿,郑来田夫妻这才回来,夫妻俩在镇上采买东西,走了大半天没歇过脚,也是有些累了,不过却还觉得浑身有劲儿的很。见了杨老太太等人,自然都很高兴,稍微坐着说了会儿话,也来不及歇歇,便又把车上拉回来的菜都卸了下来。 青菜之类的自然不必买,原先的后院里种着都有,今儿去镇上,主要还是买些肉菜。 家里两件大喜事儿,杨氏高兴的很,两口子也是下了血本,买了几十斤的鲜猪肉,鸡鸭鹅也是一应俱全,各买了五只,另外还有十尾鲜鱼,每条都有两三斤重,又有两篓子鲜虾,最难得的是那篓子黄鳝,条条都有小儿手臂那样粗,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 明儿就得请客,这老些东西,今天就得处理好才行。 当下便烧水的烧水,拿刀的拿刀,赶着下午是个空档,把这些活物全都处理好。 等把第二日要用的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已是亥时时分了,简单的煮了锅面条,众人吃了,便都各自歇下不提。 第一百八十九章:新屋酒 第二天,杨老爷子带着杨大舅等人一早便赶到了黄谷庄的女婿家,他到的时候,郑家众人已经早起忙活着了,他也不让郑来天陪,说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搬新家是喜事,你只管忙你的,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只管告诉你两个哥哥,让他们一起去帮忙。” 郑来田心里感激,同时又觉得有些酸涩。另一个村儿的老丈人都这么早就带着大舅子们赶过来,岳母更是昨天就早早的过来帮忙,可是同住一个村儿的亲娘兄弟,却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不过他也早就放下了,今儿事情也多,把这点子不快放下,又忙去了。 其实说起来,今天的重头戏还是请客,最忙的还是厨房。好在杨家的几个女眷都过去帮忙了,那边致远娘也吃过早饭就来了这边帮忙,圆满娘不住在这附近,并不知道杨氏娘家人过来了,也是惦记着郑家人手少,担心她们忙不过来,带着儿子过来想着搭把手,结果见郑家的厨房里挤满了人,便同致远娘一块,去院子里帮着洗碗筷。 今儿来的人多,光郑家自己的桌椅肯定是不够的,好在前一日早就同相熟的人家说好了,要借桌椅板凳一用,这些人家回头也是要来喝酒的。这会儿便请杨大舅、杨二舅还有许井文黄大等人,一块儿帮着去搬到自家宅子里。 一共摆了八张桌子,好在她们家的宅子够大,里里外外的三个院子,这么多桌椅板凳光一个院子就摆下了,还宽敞得很。 厨房里忙忙碌碌间,日头也渐渐的升高了,客人们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如今郑晚儿一家在村儿里的人缘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人家郑家这日子越过越好,弄了一个粉条作坊也是越来越能赚钱,村里每家分得的钱也越来越多,他们心里都感恩得很。这会搬新家,村儿里许多人家都派了那么一两个代表过来送了一份礼。虽然乡下庄稼人家送礼,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大多都是一点尺头、或是一篮子鸡蛋,又或者是两双自家做的枕套之类的,不过也是一份心意。 这样送了礼的人家,主人家也都是要留吃饭的。乡亲们也知礼的很,总不能送这一点东西,就全家都舔着脸跑来蹭饭吧?都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就罢了。饶是这样,原乡摆的那八张桌子也不够用了,连忙又去借了两张桌子回来,这才都把客人安置下来。 人一多,院子里也热闹起来,大家聚在一块儿等着上菜的功夫,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大都在那赞叹郑家这宅子盖得好,气派,言语中都是羡慕之意。 也有那看见这样的大宅子心里冒酸水的,这会儿悄声挑起了刺:“这来田家日子过的这样好,怎么让自己老娘跟弟弟一块儿过来享享福?” 这话一出,立马就被人顶了回去:“早都分了家了,你家不也是么?怎么没见你接你那分了家跟着大哥过的婆婆接回家伺候几天?”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头那人见不仅没人附和自己的话,还被人刺了一句,就有些讪讪的。 有那知道许多内情的人,在里头打着圆场:“你呀,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人家来田两口子是个厚道人,就是分了家,还给郑家老院那儿拿过去好几十两银子呢。不光这个,现在那边每月的口粮,都是人家来田包了的。就是上回,郑来福把人家几十两银子的青砖给毁了,不仅没跟他计较,他砸伤了腿,人家还给他包了请大夫吃药的钱呢。” 最先开口顶那个说怪话的村民这会也接着道:“就是,人家做的很够了,换成你,你行?我可是记得,上次你家婆婆病了,想喝口鸡汤,你还舍不得给杀只鸡呢!” 说怪话的那个村民老脸一红,彻底偃旗息鼓,再也不敢说酸话了,生怕等会儿说别人家的闲话不成,自己反而成了笑料。 说话间,厨房里陆陆续续的有菜端出来,鸡鸭鱼肉还有各类河鲜,都是硬菜,满满登登的,桌子差点都摆不下,香气瞬间飘满了整个院子,众人看着,直在心里赞叹,真是大方!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自家哪怕是过年也难得一见啊。 菜一上桌,就表示开席了,也不用人让,大家纷纷举起筷子品尝起这一桌好饭菜来。 席间,有那心细的,看了一圈,奇怪的道:“怎么也没见这郑家的老嫂子?大儿子搬新屋,也不来暖灶?还有郑家那大闺女也没来。” 旁边一个老妇人道:“不过你不知道,她啊最近忙着给她那孙子郑树看亲事呢。估计上次被宋家气狠了,发了狠心,一定要给孙子找个比那宋家闺女还好的,花了大价钱请媒婆,这些日子就少有在家的时候,这个村儿那个庄的,到处去相看……” “可这好歹也是大儿子家里的喜事,这也太不该了……这心都偏得没边儿了都。” “那郑家那大闺女呢?这可是兄弟家办酒呢。” “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而那边的杨氏也发现老院那边的人还没有来,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开席了,也没见着人,连忙找到郑来田,问道:“你别是忘了跟娘、还有大姐说咱们家今儿办新屋酒吧?都这会儿了,也没见着人呢……” 郑来田皱着眉头,说道:“咋可能忘?我明明白白的跟她们说了日子的。” 他在地上转了两步,道:“你在这里招呼着,我过去看看。”说着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杨氏在后头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堂屋,杨老爷子跟杨大舅、杨二舅、胡掌柜还有许井文这些人,就在外头席面上坐着,陪着村儿里的男人们一块儿喝酒。堂屋里也摆了两桌,就是专门留给家里亲近的女眷的。这会儿杨老太太带着家里的妇人姑娘们坐了一桌,致远娘跟圆满娘也坐在那儿,胡天启的娘王氏坐在亲家张氏旁边,两个人正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另外一桌原本是留给老院那边的人的,这会儿却还没有人来,显得空荡荡的。 杨老太太看见闺女进来,问道:“你婆婆还没有过来?别是有事儿耽搁了,让来田再去请一下。” “是呢,我也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孩儿他爹刚才已经去看了,一会儿就回来。” 能有什么事?家里今天搬家请客,早就去老院儿说了的,但凡上点心的,自己儿子家办喜事,不说来帮着看看,也不能都开席了,还要人去请的。 只是看着闺女面带郁色,这里又还有这么多人,杨老太太也不好再说,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郑王氏这般做派,不仅是给郑来田没脸,夫妻一体,难道杨氏脸上就能好看?闺女受委屈,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也不好受。 第一百九十章:贵人 杨老太太原本以为郑王氏只是在拿乔,想让郑来田再去请上一请,没成想,等郑来田回来,也没见后头跟着有人。 郑来田脸色颇有些难看,只是见屋里这么多人,勉强笑道:“不等她们了,咱们先吃。” 杨氏见状,真是想立刻就问个明白的,不过这会儿客人都在,她只好强忍住,招呼大家吃饭。 其他人见情况不对,连忙也拉开话题,一边让郑来田也出去吃饭,她们女人们好自在些,一边说今日的菜做的好,席面办的漂亮,尽力的活跃着气氛。 郑晚儿却不管郑王氏来不来,不来更好,免得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她招呼着杨彩兰、杨彩环,还有杨经文的媳妇儿吕清,带着几个小不点坐到了原本给郑王氏准备的那一桌去。虽然人多热闹,可是都挤在一起,也不好吃饭,这下倒是舒服了。 郑来田一家为了今日请客,那是花了大价钱买菜的。虽然没有请厨子,不过家里的女眷们做的茶饭手艺都不差,菜色丰富,味道又好,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宾客尽欢。 其他人吃过了饭,便都回去了,杨家一家却没有走,后日晚儿定亲呢,到时候也得过来,这来来回回的也麻烦,干脆在这里住下,等这事儿办完了,再回家去的好。 胡掌柜一家也没有急着走,胡掌柜这次来,不光是为了庆贺郑家乔迁新居,而是还有一事想要与郑晚儿商议。 胡掌柜方才也没有少喝,此刻也有些微醺,先把手上的醒酒汤喝了,擦了擦嘴,然后才开口说正事儿。 他一开口,就是对着郑晚儿连道恭喜。 郑晚儿知他说的是生意上头的事儿,笑道:“您向我道喜,难不成,是大东家准备把卖酒的价钱再涨上一涨?” 胡掌柜被她这财迷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止住了,才道:“虽然不是涨价,不过也算是个好事。上次你做的那桑葚酒,味道出奇的好,很是受贵族们喜爱,算是大获成功,这不,现下就有许多家跟咱们订了酒。你想想,这么大的单子,能挣多少银子?这还不算什么好消息,还有一个最要紧的……”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有个贵人,看中了这酒,想要定一批,进贡给上头的人。” 郑晚儿知道,先前那一批桑葚酒,因为当初便说是专供给贵族家的太太小姐们宴请的。哪里的达官贵人最多?那当然是京都!因此,那一批酒一做好,便运往了京都。 在她们这个小县城,七品的知县就是本地的天,不过能当得起一句大人。可在京都,天子脚下,一个门板砸下来,都能砸中几个三品的大官儿,在那里能被称作贵人的,那能是什么人?而还在这样的贵人之上的,只有那一个高高在上,坐拥江山的人了。 郑晚儿听了,也忍不住惊了一下,随即又犹疑道:“果然如此,确实是好事,不过,那贵人还是要桑葚酒么?要多少?您也知道,我们家都是自己做,一个月三千斤可算是顶天了。” 胡掌柜忙道:“你听我细细说来,这回先要一千斤,果酒跟地瓜酒,各要五百斤。酿酒的果子,上头会派人送来,你只管先准备着就是。这次的事情十分的要紧,大东家说了,我们珍馐楼的酒,倒还可放在一边,你只用心把这一回的酒酿好,千万不可出什么差错,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我办不到的,还有大东家呢。” 然后又在后头加了一句:“大东家说,这次的买酒的价格,给你翻一番,若是满意,贵人另有重赏。” 五百斤的地瓜酒是二百两银子,五百斤果酒是三百两,若是翻一番,就是一千两整! 郑晚儿想了想,自家酿了这么多次酒,不仅没有出过错,而且因着越来越熟练,她又在里头做了点改进,味道也是更上了一层楼。哪怕这次酿的酒,是准备献给皇帝的,她也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什么重赏这种空头支票倒罢了,一千两可是实实在在的。 她点点头,说道:“成,那你们回头把果子运来便是。不过只有一样,这果子得新鲜的,要是不新鲜,酿出来的酒也差一个味道,这可不能赖我。”专门运果子过来,必定不是像桑葚这样的野果子。越金贵的果子也越娇贵,万一回头烂了坏了,她可没办法。 胡掌柜笑道:“这是当然了。” 他这里正事儿说定了,又想起酒楼里还有些事,忙叫上妻子王氏、还有儿子胡天启要回去。 胡天启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杨彩兰,哎呀,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可是今儿郑家人多,又忙,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呢。 知子莫若父,胡掌柜见儿子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低声笑骂道:“你这小子,少给我丢人现眼的,眼珠子都要粘人家身上了!” 胡天启摸了摸脑袋,嘿嘿傻笑着,也不恼。 等送走了胡家人,大家一齐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这才回了房里,打算好好歇会儿。 新宅子,空屋子多,家里又好好的置办了几床被子,就准备着给来客人的时候睡,倒不必再像从前一样挤着了。杨氏安置好娘家人,这才进了正院上房自己的屋子,只见丈夫郑来田也在屋子里,却并没有歇着,盘着腿坐在炕上,似乎是在想事情,连她进来了也没有发现。 杨氏咳嗽了两声,郑来田这才回过神来,见是妻子进来了,忙问道:“爹跟大舅兄们都喝了酒,可安置他们歇下了?小五呢?” “都歇下了,放心吧。小五也在自己屋子里睡了,他今儿疯玩了一天,早累了。” 杨氏说着,也坐到了炕边儿上。她心里一直装着中午那个事儿,只是人多的时候不好细问,强忍着罢了。这会儿屋子里没别人了,她总算是忍不住了,问道:“娘那边今天是咋回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杨氏的抱怨 郑来田原本就是在烦恼这个事情,见妻子问起,他叹了口气:“娘不在家……我过去一瞧,门都锁上的,都出去了。” 杨氏听得心里郁郁的,道:“又是去给郑树相看媳妇去了?” 郑来田又叹了口气,深深的低了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那大姐呢,她总不会也跟着去了吧?也没来。” 郑来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氏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冷笑道:“早就去请过他们,说明了办酒的日子。新屋酒,一辈子能有几次?去相看姑娘原也没有错,可是偏偏就要定在今天?迟一天都不行?这不是故意要给我们没脸吗?” “还有你大姐,早先差点把我闺女给卖了,你倒好,早先去镇上买粮食,还非想着骨肉亲情,要去给他照顾生意。你想着她是你姐姐,人家可没有当你是兄弟。当时我们多困难,啊?也不求她白给咱们,她竟然还多要了钱。晚儿早就劝我们,少跟她来往,偏你这次还去叫她,叫了又怎么样?人家还不肯赏脸呢!” “哼,不来,我也不稀罕,今儿话给你放这里,以后,这个姐姐,你还想来往,你自己去吧,我是再也不会上她家的门了,只当没有这个亲戚!” 她一连串的话说完,惊得郑来田抬头张大嘴看着他,夫妻俩成亲这么多年,他可是头一回看杨氏发火。 杨氏见他这幅傻样,没好气的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我哪句话冤枉了你的好姐姐?” 郑来田回过神来,知道妻子这是气狠了,苦笑道:“这……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别冲我发火……” “怎么没有关系?那不是你娘、你兄弟、你姐姐?” 郑来田哑口无言,是了,那都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自己的亲人,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即使是这样的日子,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只消来吃杯酒,就是这样的面子情,他们也不乐意给他做。 他想着想着,心里越发的荒凉,这些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眼前浮现,不由得就想入了神。 杨氏见他一脸的苦笑,双目空洞呆滞,瞧着,竟然像是发起了痴病来,心里一惊,急道:“孩儿他爹,你……你咋了?” 郑来田想的入了神,也没有听见。 杨氏见丈夫没有回应,心里更是害怕,暗悔自己方才只顾着痛快,说的话的确没经考量。哪怕他娘跟兄弟姐妹是那个样子,可确实不是他的错。细究起来,同他这么多年的夫妻,自己都看在眼里。就因为有这样的亲人,他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杨氏明白自己方才是迁怒了,见他这样,早就后悔不已,急的掉了泪珠子,忙伸手去摇他胳膊,哭道:“来田,你醒醒,刚才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想窄了……” 郑来田被她这一摇,也回过神来,双眼慢慢的又有了聚焦,见妻子着急的模样,他连忙安慰道:“好好儿的,哭什么?爹、娘还在这里呢,你等会儿哭的眼睛红了,被他们瞧见,还当我欺负了你,那我可太冤枉了。” 杨氏看他恢复正常了,心里一松,脸上的泪还没有收,嗔怪的拍打了他一下:“你刚才那副模样,真是吓死我了……” “我能有啥事儿?就是为了你跟孩子们,我也不能有事。我还要看着晚儿出嫁,看着他们兄弟俩娶妻生子呢。”郑来田笑道。 他是个没福气的,不得爹娘疼爱,唯一疼他的奶奶,还早早的就去世了。可是,他还有妻子儿女,他们会关心、心疼自己,这才是他最亲的人,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生气,何苦来哉? 郑来田又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至于别的人……她们要是愿意把咱们当成亲戚,还走动,咱们就好好待着,要是不乐意,咱们就只当没有这门亲。” 杨氏擦了擦眼泪,也叹息道:“我就是想安安生生的,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日子……照这么来看,后儿晚儿定亲,只怕她们也不会来的。好在致远家知道咱们家是个什么情况,要换做别人家,一看姑娘定亲,家里的奶奶、叔叔跟大姑都不在,背地里还不知道咋说呢,偏这事儿也不好追着人家去解释。” 郑来田强笑道:“算了,咱们爹娘,跟两个哥哥不是在么?一样的……后儿晚儿定亲,依我看,我还是上娘那边再去说一声,来不来是她的事,咱们把自己该做的做了就行了,往后说起来,别人也挑不出理儿。至于我大姐那里,上回就一块儿说过了,今天她不来,来来回回的这么远,我也懒怠再去,她要有心,自己就来了。要是不来,那也算了。” 杨氏听他的话很有条理,安排的清清楚楚的,心里也安定下来。近来丈夫越发的有自己的主意了,想必起以前,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他们这边打算的好好的,到了晚间,郑来田果然又去了一次老院,这会儿已经是到了吃完饭的时间了,老院的人这会儿倒是在家了。 郑王氏见了郑来田,一句话也没有问起今天办酒请客的事情,反倒是田氏,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听人家说,大哥家今天的宴席办的可是真真儿的好,大鱼大肉的,只是我们不在家,也该留一桌席面送过来才是。” 郑来田本就有气,听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家是活该欠她的似的?他冷冷的撇了一眼田氏,懒得搭理她。 田氏闹了个没趣儿,还想再刺他两句,郑王氏打断道:“老二媳妇,晚饭还没做呢,倒是有空在这里说闲话了?” 田氏见婆婆发话了,不情不愿的转身走了,一边在心里腹诽,这个老不死的,放着她娘家的侄女,不肯看一眼,反而到处花钱请媒婆帮着说亲,真是有钱没地方花!这就算了,问题是钱也花了,瞧瞧那些媒婆说的都是什么人家?一堆的破落户!说起来,前几日嫂子听说她家郑树退了亲,又跟她提了一次郑树跟侄女的亲事,可恨这老不死的整天看的紧紧的,任她有一百个心眼子,也没有地方去使。看来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她不能再死盯着自己才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道德绑架 且不说田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郑王氏训斥儿媳,不让她说话,却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心疼大儿子了。其实她私心里也觉得田氏说的没错,没见她白天有事儿么?要是真孝顺的,就该留一桌席面,晚上送过来才是。 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今天的事儿是做错了,只是她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要跟郑来田说,阻止田氏只是因为怕那个蠢货说了什么别的话,惹得大儿子心里不痛快,扭头走了可就不好了。 郑王氏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来田啊,你家今天办酒,我本来该带着来福去的,不过你也知道,你侄儿前些日子退了亲,我想着,孩子年纪大了,拖不得,得趁着这会再给他寻摸一个。正巧昨儿那媒婆来说,有一个姑娘很不错,让我们今天过去相看,这……也是没有法子……” 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今天的事情她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样子。 郑来田却不为所动。呵,媒婆昨儿来说的?可是,家里办酒的事前,他早早就过来说过了,要是她心里把他这个儿子当了一回事,便会同人家说换个日子才是。 他心里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到底忍不住刺了一句:“郑树的事,自然是天大的事。只是我也想不明白,难道去给郑树看亲,大姐也跟着去了?怎么大姐也没来呢?” 郑王氏最心疼的,除了郑来福,就是郑大姑这个大女儿了。正因为她对女儿也是宠爱有加,因此郑大姑也最是听她的话。 想必自家分家出来,他娘也没少在郑大姑面前说自己一家的坏话,就是这次办酒郑大姑没来,说不得,这里头也有郑王氏的意思也不一定。 郑王氏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这个大儿子自从分家出去后,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坏了,瞧瞧,现在连老娘都敢顶撞了。 可是想起自己还有事儿同他说,强把心里的不耐按下,也不接他的话茬儿,自顾自的道:“都怪宋家那一家子背信弃义的坏东西!自己闺女生了病,要死了,就在外头坏你侄儿的名声。外头那些人也是偏听偏信的,信了那家人的鬼话!” 郑来田听她这意思,便明白了。自从上次郑来福去他家捣乱的事情传了出去,那宋家又来闹着退亲以后,郑来福一家子的名声,可算是传扬出去了,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心疼闺女的人家,总得打听打听男方家里才是,且先不说郑树如何,就是先听到郑来福这个做长辈的,竟然做出这样下作不要脸的事情,先就在心里鄙夷了,又怎么肯把闺女嫁给这样没有规矩的人家? 不过,说起来,有是有,只因郑王氏对这个孙子很是舍得,叫媒婆放出话去,他们家,有二十两银子作为彩礼。也有不少的人家动了心,可是这样的人家,不过是贪图彩礼,养一场女儿,也只是想拿闺女换银子使。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好好教导闺女? 郑王氏去看过了几回,心里也看不上这样人家的闺女,眼高手低的,就寻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有找到一个能让她满意的孙媳妇儿。 郑王氏看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不管他想什么,她今天的话还是得说完。 “我看,树儿的婚事,还是要你这个做大伯的帮衬帮衬。我看了这许久,也没看上,许是咱们乡下地方的媒婆不好的缘故。我想来想去,还是得你费心……你不是总去镇上吗?想必对镇上也熟了。我听人说,镇上有一个花媒婆,保媒拉纤是一把好手,你要不去帮着找找,请她帮帮忙,给树儿说一个,就是姑娘颜色差些也使得,最要紧的是人品好,孝顺……” 呵,那花媒婆确实名声在外,经她的嘴说成的姻缘,听说都是婚姻美满,夫妻和乐的。 可是,人家要的谢媒钱也贵啊。 就郑来田所知,这笔钱,老院是拿不出来的,就是拿出来了,郑树娶媳妇的钱怕是就不够了。这哪里是要他帮忙去说?还不是要他来付这个钱的意思? 换在以前,郑来田听她这么说,也会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就把这事儿揽下也不一定。可是,经过今天,他又看清了一些。你把人家当亲人,人家又是怎么对你的?光是今天的事情,就够让他寒心的了。 他还没有说话,那边的郑王氏就已经在跟他‘提要求’,说未来的孙媳妇的标准了,好像他已经答应了似的。 郑来田心里徒然升起一丝不耐,沉声打断道:“娘,我也不过是偶尔去镇上,就算去,也不是去闲逛的。我大姐在镇上住了十来年,怎么说也比我熟一些,我看,您还是去找她帮忙比较好。” 郑王氏还有许多的要求没说呢,不想被他这么一噎,她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让郑来田去请媒婆,那请媒婆的钱,自然也是他来付了。要请花媒婆说媒可不便宜,让大闺女去?她家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在镇上住着,哪儿哪儿都得花钱,她才舍不得让大闺女出这个钱呢。 她也不说什么熟不熟悉的话了,皱眉厉声道:“你大姐这些日子忙着呢,她家里也有些事情,抽不出功夫来……再说了,你这个做大伯的,就不关心一下你侄儿?虽不是你儿子,可是我们老郑家的血脉,他娶不上媳妇儿,你就满意、高兴了?”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有什么事情,就拿血缘亲情的出来说。可也只是说他,把这一套挂在嘴边的人,却从来没有遵守过。闺女曾经说过,这就是那个什么……道德绑架,对,就是道德绑架! 可他如今已经看清了,不吃这一套了! 郑来田面无表情的道:“我咋不关心?我不是出了二十两银子给郑树娶亲用么。” 郑王氏又被他噎了一回,可他偏偏说的又是对的,人家确实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可是这哪儿够啊?你不仅得出钱,还得出更多的钱! 正当她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别的说辞的时候,郑来田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娘,再跟您老说一声儿,晚儿后天定亲,请您来还有来福一家一块儿去凑个热闹。我那边还有好多事儿呢,我就先回去了。” 郑来田实在是不耐烦再坐下去了,听着郑王氏说的那一套道德绑架的话,他当真怕自己要忍不住笑出声。 说完,也没等郑王氏反应,连忙拔腿就走,脚步匆匆,仿佛后面有豺狼在追赶一般。 郑王氏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住了,气得她脸色青紫。 这会儿一直在门外窗户底下听墙角的郑来福进了屋里,恨恨的往地上呸了一声,道:“给老郑家传宗接代的男孩子不管,一个死丫头片子,倒是当个宝!我就说呢,怎么那许家总帮着他家?原来是因为两个小崽子勾搭上,有一腿了!接过去住在家里,才方便偷情吧!” 他这话说的难听的很!要是别人听了这话,都要骂他一句不积口德。可是郑王氏听了,半点反应也无,一心只想着她孙子郑树的婚事要咋办。 第一百九十三章:晚儿定亲(一) 很快就到了晚儿定亲的这一天,杨氏早早起来就打扮好了。今天是闺女的好日子,她心里高兴,难得的穿了一套颜色鲜亮的衣裳。 杨家众人也还没有回去,专等着郑晚儿定亲的日子。 杨彩兰自然还是同郑晚儿睡在一处,晚儿定亲,还是一户这样好的人家,她跟晚儿要好,心里自然也高兴,早早的就醒了,还拉着郑晚儿也早早的起来,翻出晚儿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在她身上比划着,看哪件比较好看。嘴里还说道:“今儿你定亲,一辈子就这一次,可得打扮的美美的。” 郑晚儿忍不住笑道:“你这话说的,活像我今儿就成亲了似的。” 杨彩兰瞪她一眼,道:“定亲跟成亲,都这一次,都要打扮好看!” 说着,她手里拿了一套衣裳,道:“就这件了,你赶紧换上看看!” 郑晚儿一看,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前些日子杨氏信给她做的衣裳,一套雪白的中衣,外头罩着一件淡紫色的半臂,下身是一条淡粉色的纱裙,配着一根紫色的腰带。 这套衣裙她自己也很是喜欢,当下也没有多说,欢欢喜喜的换上了。 杨彩兰一瞧,这件衣服一上身,果然衬得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明媚,好看得紧。等郑晚儿系好腰带,杨彩兰忙又拉着她坐下,认真的给她梳了一个单螺髻,上头插了一支蝴蝶步摇。 自从那会儿跟致远娘说定了两个孩子的亲事,杨氏便惦记着要给闺女攒嫁妆的事情来,首饰就是第一步,这种东西又好看,平时可以做装饰,有事的时候还能拿来应急,因此很是给郑晚儿买了好些首饰。什么发簪子,步摇,耳坠子,戒指,很是买了几样。不过平时在家里也没有必要戴,郑晚儿便一直收着没动过,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发髻梳好,杨彩兰对着她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东西,左右看看,却见耳垂上头光秃秃的,原来是还缺一对耳坠子。她正想着再从首饰匣里寻对耳坠出来,没想到郑晚儿已经拿了一对出来自顾自的戴上了。 杨彩兰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对金色的百合花,样子精致小巧,戴在郑晚儿的耳朵上,被雪白 细腻的肤色一衬托,更是显得熠熠生辉,她不由自主的道:“真好看,这对耳坠子真衬你。” 郑晚儿眼前又浮现起那日,许致远递给自己荷包时的样子,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等许致远跟随自己父母到了郑家,一眼就看见装扮的清丽可人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双目间犹如含了一汪清水,桃腮带笑,美目流盼之际,说不尽的娇柔婉转。她小巧的耳朵上,还有一丝金光若隐若现,许致远仔细看去,却见她耳上戴了一对小巧的百合花——正是自己当日送的那一对。 其实当日送她这对耳坠,不仅是样子好看,他还有着私心。百合百合,百年好合,他希望,往后的百年,他跟她都能情投意洽,举案齐眉。 看见她今日特意戴着这一对金百合,许致远只觉得内心甜蜜无比,眼里的笑意更是柔得可以沁出水来。 他这样痴痴的样子看在众人眼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杨彩兰更是笑的弯下了腰,然后凑在郑晚儿耳边,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话,把个郑晚儿说的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轻轻的拍了她一下。 为了今日的定亲,许家为显庄重,专门请了媒婆。此时那媒婆舌灿莲花,说了一堆的好话,又张罗着请两家人一块儿坐下,又拉着郑晚儿笑道:“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姑娘快坐下,看看未来的婆婆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她话语粗俗,却又句句在理,说出来又逗乐得很,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媒婆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当下便把许家带来的包袱打开,里头装着定亲礼,里头装着的东西齐全的很,除了定亲该有的一切分例外,里头还装着两对金耳坠,两个金戒指,一支珍珠碧玉金步摇,另两只足有小指那样粗的金手镯。 饶是那媒婆说媒这么些年,也是少有见到定亲礼给的这样厚的。我滴个乖乖,这许家的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家底这么厚。定亲礼就给的这样重,回头下聘又该是多隆重? 杨老太太等人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倒不是为了这银子,而是为着许家的心意,真心为晚儿高兴,婆家这样看重,以后成亲了,日子肯定不会难过。 林氏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从前自己闺女可是对许致远有过心思的,里头除了看中许致远这个人,还有一个,就是觉得他家产丰厚,如今光是定亲就给了这样的厚礼,难免女儿看着,又生出别的想法来…… 她连忙转头,假装不经意的看了杨彩环一眼,只见她面色还算平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要说杨彩环看见这一堆东西,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只是,经过上次,她已经想通了。她娘说的没错,要是自己立不起来,就是有再好的人家,哪怕嫁进去了,不得丈夫喜爱,公婆看重,日子也不好过。她也已经看出来了,这许家一家子,都对郑晚儿满意的很,自己就算是要强求,除了给爹娘、自己丢脸,也不能得到什么,因此这会儿倒是看得开了。 天下就他许家一户好人家了不成?只要她自己有本事,以后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这边欢欢喜喜的,正看着许家来的礼,一屋子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尖细,带着刻意的热络:“哎呀,是我来迟了,咦,许家人都过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那边一堆人自顾自的进了屋子里,当头说话的那个不是郑大姑又是谁? 郑大姑还在兀自笑道:“今儿想着是侄女的好日子,一大早就起来了,要往这边赶,谁曾想,临出门,又有事情绊住了脚,好不容易才忙完,就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来迟了。大家可莫要见怪,一会子我自罚三杯。” 第一百九十四章:晚儿定亲(二) 郑大姑一进来便自说自话,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前面屋里坐着的一众人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她的身后,不仅跟着她自己的家人,老院那一屋子人,也都尽数过来了。 郑来田看到这些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那日办完新屋酒后,专门去老院里,又同郑王氏说了一次,今日闺女定亲的事情。郑王氏丝毫不关心,反而还想要让他出面去请媒婆,帮郑树提亲。 今天到了这个时候了,原本想着,郑王氏必定是不会来了,哪怕是唯一的孙女定亲,她也不愿意给这个脸。他心里头难受,却并不是为着郑王氏,而是觉得委屈了闺女。 这会儿见到这一堆人,他心里也不觉得欢喜,有些东西,错过了,哪怕事后再弥补,终究也不是当初那个味了。 何况,这些人也不见得是觉得愧对他们一家子,所以过来弥补的。 郑大姑说了一连串的话,却见屋子里的人没有反应,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她讪笑着,松开拉着她儿子的手,转而去扶落她一步的郑王氏。 郑王氏眼睛转了一圈,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板着脸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还是杨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笑道:“亲家过来了?快,快坐下。”她说着,在桌底下的手悄悄的拉了一下杨氏。 杨氏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站起身,迎上前去,想要去扶郑王氏的另一边,道:“娘,您过来了,赶紧上座。” 郑王氏仍旧板着脸,生硬的避开杨氏伸过来想要付她的手,由着她的闺女郑大姑扶着,丝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上座。看着这一屋子坐着的都是杨家人,她不禁心里憋气,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杨氏——这个毒妇!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她今天过来,她还不知道,她大儿子的家,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这杨家的窝?一屋子站着坐着的,都是杨家的人,嫁到了她郑家,还不安守本分,光会顾娘家。她大儿子的新宅子,她都没有住过呢! 她只管在心里骂着杨氏还有杨家人占她家的便宜,却不曾想过,郑来田早就分家单过了,如今挣下这一份家业,盖了这样一座宅子,她可是丝毫没有出半分力气的。不仅没有出力,还总想法设法的要挖大儿子的肉,去给她心爱的小儿子。 杨氏被她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想不通这才刚见面,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不过今天是闺女的好日子,她也不愿意为了她们闹得不高兴,面上仍是欢欢喜喜的,请郑大姑并其他人都坐。 郑大姑哪里需要她客气?早就自顾自的跟着郑王氏,坐在了上首。她眼睛打量着四周,心里惊叹不已。看来自己这大弟弟一家,可真是发达起来了。她有许久没有回过娘家了,前儿郑来田去镇上,专门去铺子里找她,说是家里盖了新房,请她过来吃酒。她还在心里暗暗不屑,最多不过就是盖了几间瓦房而已,值得高兴什么?请她吃酒?别是想贪她这一份礼罢! 她向来看不上这个弟弟,这也是有些随了她娘郑王氏的影响,因此根本就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可是,昨儿她碰见村子里去镇上赶集的人了,闲聊间,说起郑来田盖的宅子,说是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在乡下见也没见过的。 她心里不信,只当那乡巴佬没见过好东西吹嘘而已,可见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也不禁起了好奇的心,便想趁着今日过来看看。 没成想,那人还真没有吹牛! 当她站在郑来田家新宅子门口的时候,只觉得从外头看过去,就气派无比,一路上进来,院子修的宽敞,房舍整齐,虽然因为刚搬进来,还显得有些空,不过这宅子当真是修得大气精美。在镇上,这样的宅子可是那有钱的财主才能住的起的。 郑大姑打量完了堂屋,眼睛又被桌子上摆着的几件金首饰吸引住了,她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几件首饰,手不由自主的伸过去,脸上垂涎的表情简直都没有遮掩。 这一脸的贪相,连那媒婆都觉得看不过眼,她早就咂摸出来了,后来进来的这一波人,想是女方家里的长辈,不过,瞧着关系不好,不受人待见的样子。此时见郑大姑伸手就要去抓那些首饰,她大着胆子一挡,手下动作飞快的把东西都重新包了起来,脸上却无异色,自然的笑道:“哎呀,这婆婆给的礼,姑娘也看过了,赶紧收起来,免得等会儿一错眼不见,被大老鼠叼走了可怎么好?” 郑晚儿差点笑出声,她面带赞赏的看了一眼这个媒婆,真是个妙人! 郑大姑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道:“哎呀,这就是给咱们晚儿的定亲礼罢?真真儿大方,看来我们晚儿丫头以后有福了。” 她这话说得仿佛很亲近,实际上却透着浓浓的刻意。 郑晚儿连笑都懒得给她一个。 哼,郑大姑想要把她嫁给傻子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呢!也就是因为她,从前的那个晚儿,才会小小年纪就绝望的上了吊,自己才会到了这里。虽然自己现在过得也不错,可那是自己跟家人们努力的结果,跟老院这些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且,虽然看起来,‘郑晚儿’好好的活着,可是她知道,从前的那个‘晚儿’已经死了,郑大姑,欠着一条命。 郑大姑跟郑晚儿接触的少,只当她还是从前那个绵软好拿捏的脾气呢,见她也不理自己,心里头终究是有些不高兴了,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了,冷笑道:“哎哟,我这大兄弟家里发达起来了,不过住进这大宅子也没两天呢,我的这好侄女儿就养出了这小姐脾气了。” 杨老太太听出她话里带刺,也动了火。郑王氏跟她是平辈,是亲家,看在女婿的面上,她尚且还给郑王氏留了几分的薄面。可是这郑大姑是个什么东西?当初,她害得自己乖乖的外孙女儿上吊,差点没有把她给心疼死,这事儿还没有跟她算账呢,她倒好,今天是晚儿的好日子,倒是先上门来找不痛快了? 张氏只见自己一向慈善和蔼好说话的婆母沉了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晚儿她大姑这话说的差了,我这外孙女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你了,给她安这么大一顶帽子?” “我……”在郑大姑的映像里,这个弟媳妇儿的娘杨老太太也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没成想她竟然会开口怼自己,只是说起来,这到底也是长辈,自己总不能真跟她对上吧?连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她娘郑王氏。 第一百九十五章:晚儿定亲(三) 郑王氏坐在上首,看似板着脸不说话,实际上却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郑来田家的新宅子。她原本不打算来的,不是她不想看看郑来田家的新宅子,只是,她偏不想在这样的日子来,不想给郑晚儿这个赔钱货面子。不过今儿一早,自家闺女却过来了,硬拉着她要来。又听见闺女说,自己不来,就是便宜了杨家那一家子在这里充长辈! 是呀,这可是她儿子的新宅子,凭什么她不能来?当下便坐不住了,叫上儿子郑来福一家,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了。 郑来田家盖了一座大宅子的事情,在村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些日子不顺心,为着小儿子郑来福的腿伤,还有孙子郑树的亲事,她可谓是焦头烂额的,想起这些事情就是因为郑来田家要盖新房子而起的,更是不愿意过来看一眼。 仔细算起来,今天竟然才是她头一次上这边来。过来一看,她就惊住了,没想到,郑来田家盖的院子竟然这样的气派! 寻常人家的母亲看见自己儿子过的好,大抵都是高兴的,唯有她,心里没有欣慰,没有欢喜,只有浓浓的嫉恨。 这么好的宅子,合该是她跟郑来福住才对,郑来田跟杨氏,配吗? 她强忍着心里的愤恨进了门,一路上越走她就越心惊,这……这到底是有多少间屋子啊?真是好大的手笔! 郑王氏忍耐着坐在上头,也瞧见了桌子上摆的那一堆金子做的首饰,也是吃了好大一惊,这许家真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这么一堆的金子,竟然就舍得给郑晚儿这个死丫头! 她心里又妒又恨,实际上,也想上手摸一摸,看一看,只是顾着面子,没好意思。这会儿她闺女郑大姑伸手了,却被那个婆子像防贼一样的躲开了。 郑王氏觉得,那不仅是防着郑大姑,还是防着自己,顿时脸上就像被打了一个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疼。没想到,杨氏的娘杨老婆子,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就数落她闺女? 看见自家闺女求助的眼神,郑王氏心疼极了,再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不过是她大姑跟孩子说笑了一句罢了,亲家倒还当真了。” 说笑? 杨老太太脸上仍然带着笑:“是呀,我也是跟她大姑说两句笑话,亲家您可别动气。” 张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杨老太太,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好家伙,没想到她婆婆原来这么厉害!这话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没见小姑子那婆婆的脸都气得变色了吗? 郑王氏被她一句话噎了回来,气得牙根紧咬,偏偏人家顺着她的话在说,她要是再计较,倒显得太小气了似的,当下只趁着脸,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一旁的杨氏看的胆战心惊的,饶是她再迟钝,又怎么能感觉不到这里头浓浓的火药味?她生怕郑王氏发难,毁了闺女的定亲宴,连忙强笑着打圆场,道:“那边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致远娘也连忙站起来,一手去拉郑晚儿,笑道:“是了,我都饿了,咱们边吃边说,边吃边说……” 堂屋里早就摆了两张桌子,杨氏连忙去了厨房,把锅里温着的,早早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虽然不知道老院这些人来不来,不过杨氏还是做了两手准备,把饭菜备得足足的,这会儿倒是正好。 一时间饭菜上了桌儿,众人都围坐在桌前,这会儿人多,众人分做两拨,仍是男人们坐了一桌,女人们一桌。 郑王氏是长辈,又是郑来田的亲娘,理当坐主位,旁边原本该是杨老太太的座儿,可是却被郑大姑占了。杨老太太也不想和她们计较这个,她们不懂规矩就罢了,自己却不能因着意气用事,毁了外孙女的好日子。她便挨着晚儿坐着,晚儿的另一边便是致远娘。 致远娘今天也是高兴得很,今天儿子定亲,又是定了晚儿丫头,这个孩子孝顺懂事,头脑又聪明,还很是知礼周到,这好处真是说也说不完,不过她相信,自家儿子能娶到她做媳妇儿,将来两口子齐心协力,肯定能支撑门户。 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刚才那点小插曲也没能影响她的心情,一个劲儿的给郑晚儿夹菜,笑眯眯的道:“晚儿丫头,你可得多吃点,瞧瞧这小脸瘦的。” 一旁的田氏看着这一桌子好菜,也不用人让,早就吃的嘴角流油的,在老院里,郑王氏克扣的紧,别说这样的好饭菜,便是荤腥都难得一见。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堵住她的嘴,听见致远娘这样说,她嗤笑一声,道:“晚儿丫头也是个没福的,好菜好饭的吃着,还瘦得风一吹就倒似的。” 她这话一出,别说杨氏和杨老太太,就是张氏跟林氏这两个做舅妈的,脸上的笑容也都不见了。 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说全都捡好话说,但是也没有人说触霉头的话。这个年代都讲究个意头,人活一辈子,要是临老了,能被人夸一句有福气,那便是代表这个人的一生过得极为顺遂。田氏说晚儿没福,这不是触霉头吗? 致远娘显然也被她这句话说的不高兴了,晚儿可是她家儿媳妇,轮得着你田氏来说三道四的?她仍旧带着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极为不客气:“有福没福可不是比谁肉多。有的人吃得膀大腰圆的,还不是为了那不省心的男人和没出息的儿子到处劳碌奔波,这即便长了一身肉,也不见得是有福的。” 这些人一进来就各种挑事,杨彩兰脾气直,早就听得一肚子火了,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在姑姑家里,不好说什么。这会儿听了致远娘的话,又看了看田氏那粗粗的水桶腰,想起老院那一摊子事,致远娘在说谁是显而易见的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田氏忍不住红了脸,她知道致远娘这是在埋汰她呢,可是偏偏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就是吵起来,也是她没道理在先的。再说了……她看了看眼前这一桌子好饭菜,要是吵起来,说不得她们真生了气,赶自己走,这一桌子好吃的,可不就吃不着了?她‘审时度势’,决定先忍下这口气,填饱肚子再说。 郑王氏看见二儿媳这样子,只觉得她丢了自己的脸,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就这个货色,当初自己怎么就选了她给小儿子做媳妇儿呢?年轻的时候还装的是个好的,越老越不着调了!就这样的,还想把她侄女配给自己宝贝孙子郑树?呸!除非她死了,否则想都不要想! 第一百九十六章:晚儿定亲(四) 郑家老院儿里的这些人,从进门开始,就不知道生了多少事,可是都被一一挡回去了。郑王氏心里憋气,有心想要发作一通,让杨氏知道以下她的厉害。别以为分了家,就能不把她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里了!可她一转眼,看见了那边立着的媒婆,又犹豫起来。 其实,如果这里只有杨家跟许家这两个便罢了,他们一个是杨氏的娘家,一个又跟郑来田家里定了亲,在郑王氏的认知里,这些人里,实际上还是她最大,不用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可今儿这里还有一个媒婆,这媒婆说媒,整天东家走、西家串的,说不准就会把今天的事情给传出去!到时候,自家就又被看了一次笑话。她是不在乎郑晚儿怎么样,可却不能不在乎郑树。 宋家退亲,就是因为之前的传言,原本她还觉得自己手里有钱,只要舍得出彩礼,不愁找不到一个比宋家那闺女好的。可是这么多天以来,她不知道找了多少个媒婆了,倒是也看了几个不错的闺女,不过,只要人家稍微一打听,知道郑来福父子俩之前做的事,就都不乐意了。 其实郑王氏不是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她也知道,自己作为郑晚儿的亲奶奶,要在孙女定亲的日子闹事,放在外头也说不过去。要是这媒婆在外头多嘴,她肯定更要落下个刻薄厉害的名声来——公公不靠谱,腿脚还有了毛病,上头的太婆婆也是个厉害的,对孙女都这样,还能指望对孙子媳妇儿好不成?这话传出去,谁还敢把姑娘嫁过来?郑树的婚事就更艰难了! 她咬着牙,决定先忍下这口气,等回头乖孙子相看好了人家,再慢慢的跟郑来田家里算账! 郑王氏虽然想着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本性,不过要她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来给郑晚儿做面子,那也是不能够的,便一直板着脸,撇着嘴,用行动来表示,她很看不上这个孙女,连面子也不想给她做! 不过席面上仿佛就没有人在意她是怎么想的。 如杨老太太,原本就对郑王氏存着一肚子的火!闺女杨氏自从嫁到郑家,对婆婆可谓是恭敬孝顺,可也捂不热这做婆婆的心,连带着生的三个孩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这也就罢了,从前的事不想跟她计较,她倒是还蹬鼻子上脸的,转挑着今天来摆脸色! 哼,想用这样的方式,好让许家看轻晚儿?那你可打错了算盘! 杨老太太无视郑王氏垮着的脸,只笑盈盈的同致远娘说着话。 杨家的两个儿媳妇儿见状,自然更加不会去搭理郑王氏了,小姑子一家在她手底下吃了多少苦啊?张氏、林氏二人幸运,遇到了杨老太太这样的婆婆,不磋磨媳妇儿,也从来不管媳妇房里的闲事,这样一对比,两人更加心疼起杨氏、为她抱不平起来,也没有人去跟郑王氏说话。 而致远娘呢?她一手亲热的拉着郑晚儿,一边高高兴兴的同杨老太太等人说着话,刚才的那一点小插曲根本就没有给她的心情造成影响。 郑家这老婆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的老太太呢!殊不知,要想得到大家的尊敬,光比谁活得长、辈分大是不能够的,您也得有那值得别人尊敬的地方才是啊? 郑家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儿,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不说远了,就说之前分家的时候,郑王氏这个做婆婆的看见媳妇病的起不来床,舍不得给请大夫看病,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孤儿寡母分出去单过,这样狠毒的心思,她早就看不上了。 更别提后面发生的那一桩桩破事儿。 郑王氏以为她摆脸色是不给郑晚儿面子,让郑晚儿因为不得长辈喜爱这事被婆家看轻,这算盘却是打错了。 致远娘笑眯眯的,又给晚儿夹了一筷子菜。她看着小姑娘那粉白的侧脸,心想,要是自己有个闺女,也该有这么好看才是。不过也没关系,自己没有闺女,不是得了个聪明伶俐的媳妇儿吗? 她们这边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而那边最先挑起事端的郑大姑,竟然也安分了起来,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和气气的同杨氏说着话,言语中还流露出亲近之意。 杨氏心里奇怪,这个大姑子可是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的,刚才进来还找事儿呢,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张脸似的?她想不通,干脆就丢下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不找事就行了。 今天是闺女定亲的日子,她自然是想欢欢喜喜的,因此也一直同郑大姑说着话。只是因着之前晚儿的事情,她对这个大姑子很是有些芥蒂,着实是亲近不起来,同郑大姑的热络比起来就有些淡淡的。 这样一来,只剩个郑王氏再那里干坐着没人理,倒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郑王氏更是气的不行,她不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的原因,反倒在心里把许家也恨上了。 难怪看上了晚儿这个死丫头做媳妇儿,原来这许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看见她这个正经的奶奶坐在这里吗?这井文媳妇不搭理自己,反而跟杨老婆子这一家子互相吹捧,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最可气的是,就连自己的女儿郑大姑,也只顾着跟杨氏说话。 郑王氏都快气炸了,哪怕是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都没有胃口了!只是她吃不下去,却也没舍得走,这么多的好饭菜,怎么说,也不能让杨家这些人吃独食! 她强忍着一口气,等那边郑来福跟几个孙子都吃饱了,便沉着脸站起身,也不说话,闷头往外走。 老院的人见状,自然也跟在她后头。也不知道是众人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留他们的。 郑大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便笑着同杨氏等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叫上自己丈夫跟两个孩子,匆匆的追上郑王氏,也跟着回老院儿了。 郑王氏心里窝火,一回家,谁也不搭理,便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郑来福总算还有那么点儿孝心,知道他娘生着闷气呢,便对着妻子田氏抬了抬下巴:“没见娘心气儿不顺呢?赶紧过去开解开解!” 田氏撇了撇嘴,身形一点儿也没动。这会儿过去,那不是送上门去给她撒气的?傻子才去呢! 郑大姑跟在后面,匆匆的进了院门,见上房郑王氏的门儿开着,便知道她肯定是在屋子里呢。先打发了自家的男人孩子去屋里坐着,自己便进了郑王氏的屋子,还带上了门,显然是有悄悄话要跟郑王氏说。 郑来福见他大姐过去了,便也撒手不管,自顾自的回屋里躺着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郑大姑给杨子说亲(一) 郑王氏刚在炕上坐定,就见闺女跟在后头进来了,她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有气,忍不住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我真是白疼你了!刚才在那边,别人冷落我也就罢了,你也光顾着跟杨氏说话,没见你老娘我孤单单的在那儿坐着?莫不是你见她家日子过的好了,也想凑上去讨好人家?” 郑大姑见她生气,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忙不迭的转到郑王氏的身后给她捏着肩,小声的道:“娘,您是我的亲娘,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杨氏算什么东西?日子过的好,还不是靠着我们郑家?我怎么可能去讨好她?” 郑王氏狐疑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丝怀疑:“那你刚才……” “娘,您听我说啊……”郑大姑神秘的一笑,凑到郑王氏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郑王氏耳边听着闺女的话,面上慢慢的露出惊讶的神色,等她说完,犹疑的道:“你想把芳儿配给杨子?” 芳儿便是这郑大姑的闺女,郑王氏的外孙女,年方十七。 郑大姑点点头,悄悄的觑了一眼郑王氏的神色,慢慢的道:“您不是老说来田一家分出去过以后,就脾气大了,不把您放在眼里?要我说,这事儿肯定不是来田的错——他多老实的一个人?必定是我那个好弟妹,因为上次晚儿的事儿,恨上您了,天天在他耳边吹枕头风!那边的孩子们,也跟您不亲近,还不是他们娘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按我看啊,其实都是好孩子,就是在那边被杨氏给教唆坏了。” “您想想,把来田挑唆的跟咱们不对付,谁拿好处?您今儿没瞧见么?明明那宅子姓郑,可坐了一屋子的杨家人!显得我们倒是外人似的。如今那边是杨氏当家,说不准儿,再过些日子,咱们郑家的这些家当都要被杨氏搬到娘家去了!” 这一番话正好戳到了郑王氏的心里,她今天过去那边,瞧见那一屋子姓杨的心里早就憋着火了,那么好的宅子,自己都没有住过呢,倒是请了一堆的杨家人在那里住着!她心里埋怨郑来田,给自家亲兄弟舍不得,对杨家倒是大方的很!那么多人在那里大鱼大肉的吃着,得花多少银子? 郑来田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从来不敢忤逆自己。肯定是杨氏,挑唆的郑来田远了她,才好把东西都搬到她杨家去! 从前几十年,已经让她习惯了把郑来田掌控在手心里,在她看来,郑来田那些钱,合该都是她的才对!可是现在,不仅她一分不能沾手,反而还让杨家人骑在了她的头上来了!郑王氏想着,脸上就流露出不忿来。 郑大姑见状,知道自己那番话说动她了,连忙又道:“杨子是来田的长子,以后那边,还不是杨子跟他媳妇儿说了算?我想着,不如让芳儿嫁给杨子,她在杨子身边时常劝说着,未必不能笼络住杨子的心?有芳儿在那边,帮着咱们家这边,不是也容易些么?” 郑王氏听她说完,眼睛一亮,是这么个理儿啊!芳儿是她外孙女,自然跟她一条心。要不然,那边一早儿就分家单过的,等杨子娶个媳妇儿回来,肯定也跟她不亲近,还能有什么指望? 她越想,越觉得闺女这个主意高明的很,转怒为喜,笑道:“你说的不错……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也不光是为了想要芳儿以后帮树儿什么的,芳儿也是我外孙女,难道我不疼她?她嫁给杨子,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有我在这里看着,她嫁过来就吃不了苦!当然了,以后能帮帮她二舅一家,也是顺手的事儿……” 明明还是为了她的那个小儿子,还非得说的好像多为人着想似的! 郑大姑对她的话不以为然,面上却不显,只不住的点头应是。 她也有着自己的考量,这次回来,眼见这个大弟弟家里建了一座这样大的宅子,她在镇上也是见了些市面了,一看这宅子,就知道,没有个几百两银子盖不起来。几百两银子!她家现在家产全部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这么多。 看到郑来田家宅子的第一眼,郑大姑心里就打起了算盘,能拿出几百两来盖宅子,可见她这个大弟弟家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呢!这些家产以后可不都是郑杨跟郑棋这两兄弟的?哪怕只分一半,也够了!回头闺女要是嫁过去,还能不接济一下娘家? 再者,听说杨子现在也念上书了,说不得以后也是个有出息的,要果真如此,有闺女在,自己儿子也能沾上光的! 至于郑来福这个兄弟嘛,随便给个仨瓜俩枣的就打发了,容易得很。 郑大姑越想越自得,巴不得现在就把闺女收拾干净,赶紧嫁过去。 而郑王氏在那里想了一阵,也是坐不住了,当下站起身,就要出去让人把郑来田叫过来说这个事儿。 郑大姑见状,连忙拦住了:“娘,这会儿杨家人还在呢,您这会儿去说,要是他们不乐意,从中作梗怎么办?” 郑王氏一听,气得眉毛差点都要竖起来了:“杨家人凭啥不乐意?我的孙子,我要给他配婚,他们管得着吗?” “娘,您可别忘了,那杨家可也有两个孙女呢,万一他们也打着这亲上加亲的主意呢?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在里头搅和……” 郑王氏听闺女这么一分说,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郑大姑连忙又把她扶回炕上坐着,又道:“再说了,那边现在把来田笼络住了,根本听不进咱们的话,他们不在的时候,恐怕还好些。” 郑王氏彻底被说服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个大儿子,确实是越来越不听她的了。她坐回炕上,想了一会儿,道:“那就按你说的,等杨家的走了再说。” 郑大姑见说动她了,这才放下心来。估摸着杨家人这两天就要走的,她想了想,当天便让丈夫先带着儿子回去,自己带着女儿芳儿在娘家住了下来。 她对这桩婚事也很是着紧,非得自己在场看着才行。郑大姑今天也咂摸出来了,郑来田还真是有些变了,郑王氏一向看不上郑来田,有时候说话很是难听,要还像从前那样对他,说出几句难听话来,他一恼,那这门亲事肯定就没得说了。 郑大姑猜的果真不错,杨家众人见这边事情了了,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了。郑王氏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知道杨家人走了,一刻也不想等,就想抓紧把这事儿定下来,马上就打发了郑林,去把郑来田请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郑大姑给杨子说亲(二) 郑来田刚刚送走杨家一行人,换了旧衣裳本打算要去地里看一看,去年冬天种的小麦快要熟了,他打算去看看什么时候可以收。正打算出门,就见郑林过来,说郑王氏请他去老院儿那边有事儿商议。 每回去老院儿,郑王氏都会给他提出一些要求,差不多的能满足的便罢了,问题每次说的事情,都无理得很,郑来田就有些不乐意去。 郑林吸了吸鼻子上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过了一个年,他也长高了不少,不过还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他说话慢吞吞的,不过还算有条理。 “我大姑也在嘞,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大伯,您就跟我过去吧,不然等会见就我自己回去,我奶肯定还要我过来。” 郑晚儿也在旁边,听见郑大姑还在老院儿那边,奇怪的道:“大姑昨儿没回去?” 郑林看了看这个总是给他零食的姐姐,乖乖的点头:“嗯,大姑带着芳儿姐在咱们家住呢,大姑父带着刘威回镇上去了。” 这倒是奇了,郑大姑自从嫁去镇上,自诩也是城里人了,嫌弃乡下地方,每次回来,轻易不会在娘家过夜,这回竟然在这住了一宿,不过却单单带着刘芳儿…… 那她们这回叫郑来田过去又是什么事儿? 杨氏想起上次丈夫回来的时候,说起郑王氏要求他给郑树请媒婆的事情,沉吟道:“带着芳儿在这……难道是想让你帮着芳儿找人家不成?” “不能,她们在镇上,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咱们又不认识镇上什么人,我能帮上啥?”郑来田说道,他有心不想去,可是郑林说的话也在理。他娘那个脾气他最是清楚的,见他不去,肯定会不断的让人来叫,而且还要发脾气的。因此虽然心烦,还是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要真是说这个事情,我就正好回绝了。” 说着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后边的郑晚儿又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塞到郑林怀里。老院儿那边的人虽然可恶,不过郑林年纪还小,又有些呆呆傻傻的,倒是没有跟着干什么恶心人的事儿,她倒也不会因为大人的事情去迁怒一个小孩子。反倒每每看见郑林,都会给他塞点儿吃的。 郑林看着衣兜儿里的瓜子,乐得眉开眼笑的,他跟着张先生念书,也知道一些礼节了,跟郑晚儿道过谢,这才跟在郑来田后头也回去了。 郑晚儿看着他们走出去了,又想起刚才杨氏猜测,她们叫郑来田过去,是想让郑来田帮着刘芳儿找人家的事,有些奇怪的问道:“娘,我芳儿姐还没说人家?她今年都十七了吧?”十七岁,放在现在,就是没有成亲,那也早就定亲了的,怎么这刘芳儿却还没有说人家呢? 杨氏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些奇怪:“原先是说了的,唉,也不知道算不算……” 郑晚儿一听,知道这里头还有隐情,好奇得很,忙问原由。杨氏哪里禁得住女儿撒娇,便把原委细细道来。 原来,这郑大姑自从嫁到了镇上,心气儿也高了不少,后头又生了个闺女,一心要在镇上给姑娘寻一个好人家。她这个好人家可不光光是孩子好就行,还得家境也好!她家在镇上开了个粮食铺子,那女婿家里,也必然不能比这低了去。 可她要求高,偏偏这刘芳又不是什么美人坯子,其实郑大姑颜色尚可,偏偏这刘芳随父亲的长相,长着一张大脸盘子,一双三角眼,蒜头鼻,一张脸上唯一长得还算不错的,就是那张樱桃小口,可是放在那大脸盘子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哪个少年不爱美呢?再说那家境好的人家,又不是娶不到老婆,一看她这个长相,心里就不乐意了。 郑大姑却不死心,仍旧做着让姑娘嫁个有钱人的梦。也是她运气好,倒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家愿意跟他们家结亲,而且家境很是富足。 那郑大姑父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结交过一个朋友,在人家有困难的时候伸过手,那人也是知道感恩的,一直惦记着这份恩情。这事儿被郑大姑知道了,逼着郑大姑父上门,说要把姑娘许给人家的孙子。 杨氏接着道:“那个人原本就想着要是有什么机会,一定要报答你姑父他爹的恩情,现在爹虽然不在了,不过他儿子开口了也是一样的。见你大姑父去说,也不嫌弃什么美丑的,一口就答应了,说把膝下唯一的孙子配给她。谁成想,还没等正式定亲呢,那人不知生了一场什么怪病,把个家底都掏空了,铺子也盘了出去,你大姑看这个情况,说……说不舍得你芳儿姐嫁过去吃苦……等人家再上门说定亲的事情,就又反悔了。” “人家也知趣,也没有闹,只说是没有缘分,倒是之前你大姑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估计得意之下,在外头漏出了些口风。外头的人见原本都说好的亲事突然黄了,再联想一下那人家里最近的事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有些不好听的话传了出去,镇上统共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这点事哪儿能瞒得过人去呢?这样一弄,芳儿说亲倒是又艰难了几分……” 郑晚儿听完八卦,顿悟了:“说啥心疼闺女,这不就是嫌贫爱富么?之前看人家富贵的时候,就要攀上去。人家落魄了,又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说起来,我大姑跟我奶还真是亲母女,连做的事都一模一样。当时咱们为啥这么容易就能分家出来?还不是我奶以为我爹出事儿了,不想养着咱们吃白饭么……” 事儿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她这说得也太直白了些。 杨氏嗔怪的看闺女一眼:“你这孩子……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要是这话传出去,被你奶听到,又有一顿闹。” “娘,您放心吧,这里又没别人儿……”郑晚儿撇了撇嘴,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不屑,鄙夷的道:“再说了,就是传出去,我也不怕。人家敢做,还不敢让别人说么。” 杨氏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这次专门叫你爹过去是啥事儿,万一真是让你爹给芳儿说媒……” 郑晚儿想了想,她爹这些日子,做事儿越来越靠谱儿了。经过她的洗脑,郑来田在面对郑王氏的时候,也不像从前那样一昧的讨好顺从,她对她爹还是有信心的! “我爹可不是以前那样儿了,她们就是说了,我爹也不会答应。” 杨氏见女儿笃定的模样,却依旧一脸担忧:“难说……你大姑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百九十九章:郑大姑给杨子说亲(三) 郑来田快步去了老院,见这边院门只是虚掩着,直接便推开进去了,只见田氏拿着把扫帚,正不情不愿的扫着院子,时不时的翻着白眼看郑王氏所在的上房,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光看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郑来田咳嗽了一声,等田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这才问道:“来福跟郑树、郑松呢?” 田氏见是他过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道:“大哥来了。那几个爷俩在屋里歇着呢,哪像大哥啊,是个大忙人,不叫人去请,也没空来咱们这破院子。”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头就传来一阵呼噜声。 眼看就要收麦子了,不趁着这会儿多去地里看看,还有空在屋里睡大觉!郑来田听到这里就皱了眉头,有心要提醒两句,可是听见田氏话里带刺,心里一晒,罢了,说了也不会听,何苦说出来讨人嫌。 他看了一眼上房郑王氏的屋子也是关着门的,知道里头不是没有人,估计是他娘跟他大姐关着门在里头说话呢,从前每次郑大姑过来,都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她们关着门说什么,不过郑来田也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好在田氏说完那番话,见他不应声,便高声朝里头道:“娘,大哥来了。” 说完,田氏又翻了个白眼。 这娘儿俩,一大早起来吃过饭,就又不知道躲在屋子里说什么。她们舒舒服服的坐着,倒把自己打发在这里替她们守门。还有这个大姑子,出嫁的人了,回娘家也不说帮着帮着干活儿,光等着别人伺候她。 呸!什么东西!难怪闺女那么大了也嫁不出去,有这样的娘,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田氏心里满腹牢骚,不过迫于郑王氏的淫威,到底不敢骂出口,只得在心里悄悄的腹诽。 而上房郑王氏跟郑大姑母女俩原本凑在一块叽里咕噜的说着话,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同时闪过一抹精光。 郑王氏忙在炕上坐直了身子,郑大姑抹了一下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对着一旁的女儿道:“芳儿,去开门,要你舅舅进来。” 那刘芳儿在这坐了一上午,郑大姑跟姥姥说话,也没有避讳着她,自然也是知道她娘有意想把自己许配给大舅家的大儿子郑杨的事了。虽然说自己比郑杨大上一些,可是她想起昨日去大舅家吃饭的时候,见到大舅家那气派的新宅子,还有杨子那一表人才的模样,心里也是愿意的,因此便一直乖乖的坐着,也没吱声。 这会听见大舅过来,心知她娘跟姥姥必定是要跟她大舅提这桩婚事,不禁也觉得有些害羞。她听话的去打开房门,果见大舅舅就站在院子里,她眸光一闪,恭敬的道:“大舅,我奶让您进屋说话呢。” 郑来田点点头,迈着大步进了屋,只见郑王氏挺着腰板坐在炕头,他大姐郑大姑挨着郑王氏坐在一旁,两人面上皆是一脸笑意。又见后头刘芳儿重新把门给关上了,自己也留在屋子里没有走,不由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原本是猜想郑大姑让他过来,估摸着是想让他帮着这外甥女说亲,可是这会儿外甥女留在屋子里,炕上那二人也没见要她避讳……难道是猜错了?若是真的是说刘芳儿的亲事,总不能叫姑娘也待在这里吧? 郑来田一头雾水,倒是有些猜不透她们今天叫他过来的目的了,不过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开口就问,先同他们都打过招呼,便不动声色的坐在炕下头的椅子上,等着她们先开口。 郑大姑一直在镇上,少有在娘家的时候,就是这两天听她娘说了多次郑来田变了这些事,心中也只是不信。昨天在那边只是匆匆见了一面,男女又是分开坐的,倒是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今天郑来田过来这一瞧,倒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大弟弟是有些变了,心里能藏住事儿了。 她暗暗的打量郑来田,面上却不显,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摆出一副关心的架势,殷勤的问道:“你岳父一家回去了?怎么也不留着多住几天,好不容易来一回……” 郑来田颔首道:“家里都要准备收麦子了,都忙着呢,也就是因着家里搬家,还有晚儿定亲,所以这才抽出了两天的功夫来。” 想起他家办新屋酒的时候自己没有过来,郑大姑脸上有些讪讪的,干巴巴的解释道:“……你家头一遭办新屋酒,我一听,也替你们高兴,早早儿的就准备过来的,谁知那天早起,你外甥病了,发着热起不来床,我请大夫煎药的,也没抽开身……来田,你可不要怪大姐。” 郑来田听了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要是真的准备过来,哪怕真是她说的那样,让郑姑父过来不行?若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严重,两口子都抽不开身,那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呢?何况,他昨日里看见刘威,那孩子生龙活虎的,哪儿有一点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喉咙里蹦出一个“嗯”,可谓是惜字如金。 郑大姑见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明显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尴尬,同时又更加确定,这个大弟弟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若是换做从前……换做从前,她也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给他赔笑脸! 她这边暗暗的在心里思索着,那边的郑王氏却等不及了。 在郑来田进来的时候,郑王氏就没有说话,原本是想着是把刘芳许配跟郑杨,还是让郑大姑开口比较好。可是见这郑大姑说了半天,还说不到正题上,她便有些着急。而且,郑大姑今天的神色、语气,明显就带着些小心跟讨好,这怎么行? 在郑王氏的眼里,女儿就是代表着她自己!现在郑大姑讨好郑来田,这就好像是她自己跟郑来田低了头一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而且从前没分家的时候,郑大姑哪次回娘家,郑来田这两口子不小心捧着的呢?可是这回,郑来田也敢跟郑大姑摆脸色了,这就是间接的,在向她摆脸色! 这还了得? 郑王氏的脸不禁沉了下来。 第二百章:郑大姑给杨子说亲(四) 郑王氏的脸不知不觉的沉了下来,她见郑大姑大有跟郑来田促膝长谈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打断道:“今儿找你过来,是有件大喜事,想要跟你商量。” “喜事?”郑来田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却并不觉得惊喜,反而开始暗暗警惕起来。开玩笑,纵观过去那些年,家里有什么喜事儿是跟他沾边的?破事倒是有一堆。 “大闺女,”郑王氏这时却又把事儿推到了郑大姑的头上,她转过头去看着郑大姑,眼里满满的鼓励:“你不是有事儿要跟你弟弟说吗?他这会儿在这,你就说吧。” 郑大姑颇有些欲哭无泪,我的娘诶,您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没看见她这个大弟弟这会儿正对她有意见么?按郑大姑的想法,就应该先好好聊聊天,把话题慢慢的往那边引,等气氛缓和融洽了,再露出结亲的意思来才是。 郑大姑见郑来田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知道现在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了,连忙打起精神,脸上堆满了笑,语气听起来也很是欢快:“是这么个事儿……还是因为昨天晚儿定亲我才想起来的。” “昨儿吃完饭回来,我还跟娘感慨呢,说,感觉晚儿这孩子出生还是不久前的事儿,谁知道,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都定了人家了……” 你现在觉得晚儿小了?就在去年不是还张罗着要把晚儿嫁给大傻子吗? 郑来田不知道她要说事儿,又扯上晚儿做什么。听完她这句话,他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不屑。 郑大姑却没有注意到他这微妙的表情变化,接着说道:“说起晚儿,我又想起来,晚儿上头还有个杨子呢,他还是做哥哥的,好像婚事还没定?” “我就跟娘商量这个事儿……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娘想的不周到……”郑大姑看了郑王氏一眼,斟酌着用词:“我也知道,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娘给郑树先定了亲,你们心里有些想法。这事儿我昨儿也说娘来着……也是做老人的心,娘是想着,杨子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想着慢慢给他寻摸着。这郑树却差了杨子一截儿,说亲事要难一些,就想着先给郑树定下来,杨子这样有出息的孩子,还怕找不到?” “谁知后来又因为一些误会,弄的分了家,这边又事儿多……都是孙子,娘心里怎么会不疼杨子呢?因此,昨天我一提这事儿,娘又是后悔,又是忧心的。” 之前郑王氏做的那些事情,被她轻飘飘的一个误会就解释了。 郑来田没做声,想听听他这个大姐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跟娘就商量了一下,觉得没道理这做弟弟妹妹的说亲的说亲,定亲的定亲,杨子这个做大哥的,却还没有消息的道理,说出去也不像话。” 郑大姑说着,不动声色的朝郑王氏使了个眼色。 郑王氏听闺女说到这里,知道该是自己开口的时候了,当即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懊悔的神色,道:“正是,我从前也是糊涂了……昨天听你大姐这一说,也是后悔的不行。不过现在说那些事也晚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给杨子定了才是,孩子一年年的也大了,拖不得了。” “我一琢磨,倒是有个好人选。芳儿也大了,可不是跟杨子正好般配么?你也知道,你姐夫家里也是有些家底的,又是住在镇上,多少说亲的人家踏破了门槛儿,还都是镇上的人家,她都还得慢慢挑呢,就是想着挑个人品好的。我跟她一提,她也想着,虽然是在乡下,可到底是自己的侄儿,都是自家孩子,知根知底的,又是亲上加亲,再好也没有的,就同意了。” 啥?郑来田差点被她们这一唱一和的长篇大论给说懵了,不过到底还是听明白了,这两人的意思,是想把他大姐的女儿刘芳许配给自己大儿子郑杨。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外甥女刘芳儿,只见她一张大大的圆脸上带着些许羞涩,显见也是乐意这门亲事的,高兴的鼻孔微张,显得那蒜头鼻又更大了些,视力很好的郑来田甚至还看到了她鼻子上布满了黑色的小点……想想自己闺女那张白净的小脸,这一对比,郑来田忍不住皱了眉。 那边郑王氏却还在自顾自的道:“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事儿,差不多的,就把两个孩子的亲事给定了,芳儿正是好年纪,紧着把亲一成,要不了两年,你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我也能看到孙子们有后,以后万一什么时候蹬腿儿去了,也有面目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 郑来田:“?” 我还没同意呢,您倒是先把孙子都给我安排上了? 郑来田自问自己不是一个看重外貌的人,可是要真让刘芳儿配杨子,他私心里觉得,还真的不般配。且不说别的,先前郑大姑给刘芳儿说亲,事后又反悔的事情,他可是一清二楚的。那会儿他便觉得大姐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只是这郑大姑也是他娘心尖儿上的人,郑来田哪敢多嘴?不过在心里还是不认同的。 还有郑王氏说什么去刘家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儿……可能只是她们美好的幻想吧。 既然想让刘芳儿嫁给杨子,又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活像是他家杨子娶不着媳妇儿似的! 郑来田当时便想拒绝,不过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外甥女儿,便有些心软,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大人什么样,跟她也没有关系。 可他娘这么说,要是不说话,只怕他现在回去,下午她们就能上门商量成亲的日子。 郑来田努力想了一个由头,勉强笑道:“这……怕是不行,芳儿可比杨子大呢。” 这够委婉了吧? 谁知,郑王氏听了,满不在乎的道:“不过是大了一两岁,有啥?女孩儿年纪大点,更懂事,会照顾人。再有,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是福气呢!” 第二百零一章:“商量” 郑晚儿正在家里跟杨氏边说八卦,边剥着花生,打算炸得脆脆的,晚上做一顿酸辣粉吃吃。这两天大鱼大肉的,难免觉得油腻了些,便想换换口味。而且许久不吃酸辣粉了,也是有些馋了。 母女俩正说笑着,就见郑来田匆匆的从外头走进来,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个‘川’字型。 郑晚儿一看,就知道准是老院那边儿又作妖了,她想起之前杨氏的猜测,问道:“爹,那边叫你过去啥事儿啊?是让你给芳儿姐相看人家不?” “不是……” 不是这个事儿,那是啥?郑晚儿看他爹一脸古怪的神色,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内情,连忙追问。 郑来田额头上的‘川’字更深了,他看了一眼同样好奇的望着他的杨氏,艰难的道:“大姐她……她想把芳儿许配给杨子。” 杨氏原本想着,最坏的消息不过就是那边要求郑来田帮着那刘芳儿看人家,不防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瞪圆了,震惊的说不出话。 郑晚儿同样被这个消息给惊着了,昨天那个刘芳儿她是见过的,长相嘛……实在是不敢恭维,她大哥怎么说也是一根正苗红的帅小伙儿好不? 这个就不说了,她原本就对郑大姑那一家没有好感,之前郑大姑还做出把她嫁给大傻子这样的恶心事儿,又刚刚听说了郑大姑嫌贫爱富的事迹,更是恶心的不行。哪怕是这刘芳儿是个天仙,她也决计不想让郑杨娶她,跟郑大姑又沾上关系。 而且,以她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近亲结婚,这是万万不得行的! 郑晚儿无语了一会儿,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忙问道:“爹,您没答应吧?” 郑来田脸上一副为难的神色,看的母女二人胆战心惊的。 杨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急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答应了,我……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谁爱娶谁娶!” “你这是说的啥话!”郑来田见妻子急了,连忙把那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道:“这个事情,我肯定也不会答应!可是……可是芳儿就在旁边,大人的事情,也跟她不相干,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我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只说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得回来问问你、还有杨子的意思才行。” 杨氏气得不行,不过她也是个心软的人,听到丈夫这样说,纵使生气,也没办法,只恨恨的道:“这也……你大姐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糊涂,这种事情,也不知道避着姑娘说么?” 郑晚儿一琢磨,便把那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冷笑一声:“呵,她才不糊涂呢,想必是打量着我爹心软,让芳儿姐在旁边,我爹就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说不得,她跟我奶联手逼一逼,这事儿就成了呢?” 郑来田想起他走时,那边说的话,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跟杨氏道:“我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口,她们没有办法,不过,娘说,等晚上她们再一起过来,跟你商量一下,也问问杨子的意思。” “跟我商量?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杨氏说的斩钉截铁的,可是她到底被郑王氏压了这许多年,心里还是对郑王氏存着一份惧怕,想着晚上要对上郑王氏,还有郑大姑这母女二人,便觉得愁得不行,忧虑的道:“以前她从来也没有说过要把姑娘许配给咱们杨子的话,咋这次突然就想起来了呢?” “这有啥想不通的,估计就是昨儿过来,看见咱们家这大宅子,眼馋了呗。” 郑来田心里隐隐也是这么想的,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怎么他的至亲都是这样的人呢?困难的时候不见伸把手,这会儿日子稍微好过了,便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杨氏却还在为刚才听到的那个消息苦恼,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可是同时,她又的确惧怕面对郑王氏。 郑晚儿见父母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安抚道:“爹、娘,你们别多想了,反正这事儿,咱们家是不会同意的,就是我哥,肯定也不会同意。” 她眼睛一转,便想出一个法子,凑在爹娘身边小声的说了。 然后又安慰杨氏道:“娘,您别怕,我奶还能打您不成?晚上就按我说的,该咋说您就咋说,还有我呢!” 杨氏听完闺女的主意,定了定心,坚定的点点头。她倒没有郑晚儿那种近亲不能结亲的观念,只是要儿子娶刘芳儿做媳妇,她还是不能接受。光是现在,就已经够头疼的了,要是再跟郑大姑做亲家,那才真是别想有安生的日子过了。 原本以为她们怎么说也得吃过了晚饭再来,没成想,甚至没到郑杨下学的时间,郑王氏跟郑大姑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刘芳儿。 杨氏把人迎进屋里坐了,看了看跟在后边的刘芳儿,暗道闺女猜的果然没错。 郑晚儿却没有料中的惊喜,她看着郑王氏跟郑大姑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心里只感到腻歪跟厌烦。这两人真是太过无耻了些,料中了郑来田跟杨氏都是心软的人,竟然拿一个小姑娘来挡在前头,好达成目的。 这刘芳儿是郑大姑的亲闺女吧?她咋舍得让自己闺女这样丢脸呢?呵,恐怕还是吃定了郑来田这两口子的脾气! 郑晚儿对这两人可谓是厌恶至极,面上却不显,反而殷勤备至。她们一进来,便忙着端茶倒水,又捧过果盘子,叫刘芳儿吃,拉着她的手道:“芳儿姐,昨儿见着你,就想跟你说话来着,可是太忙了,也没顾上。你还要在这住几天吧?我看,要不你就别回老院儿了,今儿就在我家睡,跟我做个伴儿,咱们姐妹俩也说说悄悄话。” 那边郑大姑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郑晚儿对闺女热情的模样,心里暗喜,笑道:“哎哟,瞧瞧这姐俩,要好着呢。晚儿,以后就让你芳儿姐跟你长长久久的做伴儿,你说好不好?” 第二百零二章:规矩(一) 郑晚儿听到郑大姑那诱哄小孩子的语气,嘴角抽了抽,马上又掩饰了下去,脸上却是一派纯真的模样,看着郑大姑,眼神一亮,仿佛很高兴的模样,随即又犹豫道:“好自然是好的,不过还是算了。” 郑大姑惊讶道:“为何?” 郑晚儿促狭的看了刘芳儿一眼,笑道:“回头芳儿姐说了人家,要出嫁时,就是我想留,那也留不住呀!” 一番话把个刘芳儿逗得面红耳赤的,她害羞的拍了一下郑晚儿,道:“什么嫁不嫁的,羞死人了。” 郑晚儿立马捂着嘴,连连道歉:“哎呀,是我说话没把门儿的,早就知道芳儿姐是个最讲规矩体面的人,我娘还经常说叫我跟你学学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刘芳儿知道了她娘想把她许配给杨子,而且今天叫了大舅过去说,大舅也没有拒绝,说是要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这会儿过来,便是要正式的商议她跟郑杨的婚事了。因此,她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就想给大舅一家留个好印象。 此时被郑晚儿这一夸,心里乐开了花,面上更加矜持起来。 郑大姑也是一脸开怀的模样:“说不定你芳儿姐就落到你家了呢?”她正要开口,引出两个孩子的婚事,却被她娘郑王氏给打断了。 郑王氏自觉在郑晚儿手上吃过亏,此刻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暗自警惕——这么大的事,郑来田肯定一回家,就跟家人说了,她不信郑晚儿不知道。这个死丫头精着呢,因着之前要把她嫁给傻子的事情,心里不定怎么恨她大姑呢,这会儿却是这幅样子,说不准就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自信杨氏肯定不敢忤逆她,瞧杨氏怕的那个样,脸色都白了,肯定是她说什么,杨氏就应什么。可若是郑晚儿在这里,那就不好说了。这会她咳嗽一声,打断郑大姑即将出口的话,对着郑晚儿努力摆出一副慈祥的面孔来:“晚儿丫头,我跟你大姑要跟你爹娘商量点事儿,姑娘家倒是不方便在这里,你就先出去吧。” 原以为这个死丫头肯定要跟她缠磨一番,没想到她倒是干脆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郑晚儿走出两步,仿佛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坐在原地不动的刘芳儿,惊讶道:“芳儿姐,没听到我奶说要跟我爹娘商量事儿,姑娘家不方便听吗?你咋还不走呀?正好,咱俩坐在这里也没趣儿,你还没逛过我家宅子吧?我领你看看去。” 刘芳儿见她突然提到自己,有些犹豫的看着她娘。 郑大姑连忙道:“晚儿,你先自己过去吧,等晚些时候,你再领你表姐逛也行,往后日子长着呢,不在这一时的。” 郑晚儿看看刘芳儿,又看看她,转身一屁股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奇怪的道:“那这就怪了,到底要说啥事儿啊?我听不得,我芳儿姐就能听得?” 郑大姑见她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显然是不问明白,她是不会走的了。强笑道:“是说你芳儿姐的婚事……” 她还没有说完,那边郑晚儿就掩了面,仿佛是羞臊得不行,叫道:“哎呀,大姑,你怎么当着我们的面就说了呢……” 郑大姑:“……” 不是你自己非要问吗? 郑晚儿连忙站起来,一边去拉刘芳儿的手,一边道:“芳儿姐,原来是说你的婚事。这种事情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在这里听着,着实是太没有规矩了,咱们还是走吧,让长辈们在这里,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前头郑晚儿还死命的夸过她讲规矩,刘芳儿被夸的有些飘飘然,这会儿又听她说,在这里听着长辈们谈论自己的婚事是一极其没有规矩的事情,刘芳儿为难了……等她回过神来,郑晚儿已经把她拉到了门外,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郑晚儿关上门,对着一旁的刘芳儿展露了一个乖巧的笑容,道:“芳儿姐,这会儿宅子里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要不然,去我房里坐坐?” 刘芳:“……”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推开房门,自己又走进去坐着吧?那不就真成了郑晚儿口中‘极其不讲规矩’的人了。她到底是没有她娘郑大姑那样的厚脸皮,也舍不得把郑晚儿给她戴上的高帽子摘下来,只得乖乖的跟着去了郑晚儿的屋里。 郑晚儿的住所在这个宅子的最里头,也就是第三进院子。这里安静隐秘,一般是未出阁的女眷的住处。不过郑家这会儿的女孩儿就她一个人,因此算是独占了一个院落。 刘芳儿看着这里漂亮宽敞,收拾得井井有条的,眼里嫉妒之色更甚。 她在镇上长大,一向自诩是城里人,可是说起来,她家也不过是在镇上开了个粮食铺子,比起乡下庄户人来说,自然是家境殷实,日子要好过太多。可是在镇上,也是买不起这样的大宅子的。一家四口人挤在店铺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虽说也够住,可要是比起来,还没有郑晚儿这个院子的一半大。 一个乡下丫头,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真是糟蹋了! 刘芳儿看着前头带路的郑晚儿,眼里闪过一些嫌恶。 郑晚儿推开房门,转头邀请她进来,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神色,不过却假做不知,仍然亲切得很:“芳儿姐,咱们在屋里坐着说说话吧。” 刘芳儿迅速的收起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脸羞答答、温文尔雅的模样,眼睛环视了一周,然后夸赞道:“晚儿妹妹,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屋子里收拾的真好看。” 郑晚儿同她客套着,请她在炕上坐了,小嘴也没停,热络的同她聊着天。 刘芳儿见这表妹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心道她姥姥郑王氏可真是危言耸听,这表妹傻傻的,哪有她说的那种精明的模样?她心里放松,便有意无意的引着郑晚儿说些郑杨的事情。毕竟以后是要做夫妻的,多了解一下郑杨的喜好,以后才好能投其所好,迅速的捏住郑杨的心。 郑晚儿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知无不言。又不经意的,假装抱怨:“芳儿姐,你知道我哥跟着张先生念书的事儿吧?唉,他呀,不禁学了学问,还把读书人的一些酸腐气,也学了个十成十!” 第二百零三章:规矩(二) 刘芳儿眉毛一挑,诧异的道:“怎么说?” 郑晚儿在心里悄悄的对郑杨道了个歉,哥,对不住了!为了你的终身幸福,妹妹要开始骂你了! 面上仍旧一副嫌弃的模样,道:“念书念傻了呗,整天规矩、规矩的不离口。就说我吧,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又不像他还能去学堂念书,哪里能懂得他说的什么规矩?我爹娘说话的时候,我时常在边上听着,就是之前我舅舅家的那个表姐的婚事,我还在里头掺和了一脚呢。” “这事儿被他知道了,足足骂了我好些天,说我不懂规矩,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害臊。以后还有这事儿啊,我是再不敢掺和的了。” 刘芳儿心道,难怪刚才在堂屋里,她听到娘说要商量婚事,反应那么大呢,原来是之前就被哥哥训过。 郑晚儿抱怨过,又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笑眯眯的道:“其实我也能猜出来,我奶跟大姑过来,是不是想说你跟我哥的婚事?” 刘芳儿矜持的红了脸,又矜持的低下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就是默认了。 郑晚儿一拍巴掌,高兴道:“太好了!芳儿姐,我刚才看到你,就知道了。你呀,跟我们这些乡下的姑娘不一样,到底是在镇上长大的,是比我们这些野丫头不一样,稳重知礼,重规矩,而且又长得……这么可爱!我觉得我哥肯定会同意的。” 嗯,长得不好看怎么夸?说可爱准没错儿! 果然,刘芳儿被她这一顿猛夸,夸得有些飘飘然,腰板儿挺得更直了,努力的让自己显得更加矜持有规矩。 郑晚儿心里哂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突然道:“哎呀,这个时候了,我哥跟小五肯定下学回来了,也该准备做饭了。芳儿姐,你在这儿坐会儿吧,等会儿饭好了,我再过来叫你。” 刘芳儿连忙起身,道:“我……我去帮你吧?” “不用了,芳儿姐,你就安心在这坐会儿吧。从前倒罢了,这会儿你跟我哥正在议婚呢,倒是不好见面。听我哥说,大户人家的小姐议婚的时候,男女双方都是不能再见面的,否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得说没规矩了。我跟我爹娘倒是不在意这个,偏我哥讲究。” 刘芳儿想起了刚才的话,连忙又坐了回去,她可不想还没成亲呢,就在丈夫那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郑晚儿见她被自己的话唬弄住了,心里偷笑,面上却正色道:“你在这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连忙转身出了门,穿过穿堂,来到正院,她刚才说的也不全然是偏刘芳儿的,比如这会儿确实该到学堂里放学的时候了。 她估算的时间果然不错,刚到正院,就迎面正看到郑杨牵着郑棋从外头进来,连忙抬起手,把食指放在嘴中间,对着那二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郑棋见到姐姐原本开心的就想叫人,不过他机灵,见姐姐这模样,连忙伸出一只小手捂住嘴,对着姐姐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还制止了一只见到主人兴奋的想要汪汪叫的老虎。 郑杨虽然不知道在自己家里妹妹为啥这样,不过还是配合的没有出声。 郑晚儿看着那二人一狗,颇有些忍俊不禁,忍着笑意悄悄的走到那边,低声的对着二人道:“别出声儿,跟我来!” 说着,领头鬼鬼祟祟的走到堂屋的窗户底下,趴在那里,摆出一副标准的偷听姿势。好在她早有准备,窗户早就都关上了,堂屋的门,在她出来的时候也顺手带上了,这会儿里头的人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的。 郑杨越看越奇怪,皱着眉,内心纠结。 先生说非礼勿听,可是他妹妹此时就在‘非礼’,而且,还要拉着他一块儿‘非礼’。不过他转念一想,妹妹平日里是个最稳重懂事的人了,今日这番作态,只怕里头还有别的原因,因此便也拉着弟弟,悄悄的走到窗户底下去。 老虎一看,也要凑热闹,狗狗祟祟的跟在主人后头,扭着肥硕的小屁股,挤在几人的脚下。 几人屏气凝神,里头的说话声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这会儿似乎是他们的奶奶郑王氏在说话,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不知好歹的东西!让芳儿配杨子,难道是委屈了他不成?” 郑杨听清楚这句话,震惊的转头看着妹妹,以眼神询问:这难道是在说他的亲事?芳儿?他没猜错的话,难道是大姑家里的芳儿姐? 郑晚儿回以赞赏的眼神:不愧是我哥,就是聪明,一猜就中! 郑杨瞬间风中凌乱,强忍着没有出声,皱着眉头听得更仔细了。 杨氏没有说话,只隐隐有抽泣声,仿佛是哭了。 郑大姑看着眼前低头抹眼泪的杨氏,心里也有些怒意。在她心里,虽然意识到郑来田一家已经今非昔比了,可是从前那么多年的思维一时之间哪里改得过来?开头好言好语过后,见这夫妻两个只是不答应,习惯性的又拿出从前那一套来。 她板着脸,样子同郑王氏如出一辙,冷声道:“我倒是也想知道知道,我芳儿哪点配不上你家杨子?镇上多少人家来跟我家芳儿提亲,我都没有应,就是念在一家子骨肉的份上,想着亲上加亲,这也是娘的意思,你们倒是不乐意了!” 杨氏被这母女俩一句又一句的,也激起了倔脾气。 哪点配不上?哪儿都配不上!不说她大儿子郑杨相貌堂堂,明事理,知上进,怎么就娶不上好姑娘了?你闺女刘芳儿长得那么磕碜,只有我杨子瞧不上你闺女的,怎么说起来,好像刘芳儿配杨子,倒像是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呢? 不说这个,光说她刘芳儿是你郑大姑的闺女,那就不行! 杨氏擦干净眼泪,鼓起勇气,直视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首的那母女俩,也不客气的道:“既然镇上那么多好人家求娶芳儿,那还是让她嫁在镇上吧,做什么非要嫁给我家杨子?我们乡下地方,没有这个福气,养不起这尊大佛!” 好家伙!趴在外头窗户底下听墙角的郑晚儿激动的搓了搓小手手,她娘终于雄起了! 第二百零四章:休妻(一) 郑大姑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氏,那神情仿佛见鬼了一样。 她没听错吧?这么硬气的话,是从杨氏嘴里说出来的么? 郑大姑看着杨氏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到她那眼神里有倔强、坚持和……不屑。 特别是杨氏那番话,活像在她脸上打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哪有什么镇上的人家求娶,不过是她为了显示自家闺女的抢手,还有为了让郑来田一家感恩戴德,杜撰的罢了。 可是这些话,被杨氏毫不留情的堵了回来,被这个一向唯唯诺诺,郑王氏说东,她不敢往西的杨氏,堵了回来,噎得郑大姑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指着杨氏,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她自觉丢了大脸,再也顾不得体面,转头对着郑王氏尖声道:“娘,看看我这个好弟媳,现在可真是了不得了!” 郑王氏面沉如水,原本让刘芳儿在旁边,不过就是拿准了这夫妻二人心软,肯定不会当着姑娘的面,直接回绝伤了面子。她再压一压,这事儿十有八九九就成了。那会儿郑晚儿拉着刘芳儿出去,她便觉得有些不好。不过一想,自信还是有把握能镇住杨氏的,因此方才说话,也只对着杨氏去,可是没想到,她的话才刚开了个头,杨氏她,竟然拒绝了! 她是软硬皆施,可这个好说话的杨氏不知道为何,虽然被她拿话逼得受不住哭了,可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现在更好了,直接拿话埋汰郑大姑。郑大姑是她的闺女,埋汰郑大姑,那就是埋汰她! 那边郑大姑还在向她娘哭诉:“娘啊,我是没脸了,我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她这样埋汰!要不是我心疼杨子,我能说把闺女许给他吗?可是人家不稀罕啊,不把咱们这穷亲戚放在眼里了啊……” 郑王氏原本就恼火,这会儿更是被闺女一番哭诉拱得心头火起,抬手重重的往旁边桌子上一拍,喝道:“跪下!” 杨氏身形动了动,不过转念一想,强撑着没有动。 不管怎么作践她,都能忍。可是要打她孩子的主意,不可能!之前晚儿的事情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一昧的软弱只能让自己的孩子们也让人随意作践。 郑王氏见她这模样,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能从杨氏身上咬掉一块肉下来。她转头对着站在杨氏身边的大儿子冷笑道:“你这个媳妇儿,倒真是‘孝顺’得很!” 郑来田看见妻子强撑着的模样,心疼之余,又对这胡搅蛮缠的亲娘还有大姐头疼不已,他上前一步扶着杨氏,边道:“娘!都说了,杨子的婚事,之前就说好了让他自己做主,您就不用操心了!” 郑王氏等圆了一双眼睛,见这个儿子也一心向着他媳妇,更是气得不行。她也不提什么婚事了,一心只想先出口气再说,揪着杨氏借题发挥:“我现在是在跟你说你媳妇儿的事!我们老郑家,还没有出过她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她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看,我们老郑家容不下你杨氏这尊大佛,你给我休了她!要不然,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这话一出,杨氏面色惨白,腿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好在被郑来田扶着,这才没有倒下。 郑来田也震惊的看着他娘,哀求道:“娘,您别再闹了!一家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好吗?这是我孩儿他娘,我怎么能休了她?” “好好好,你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个狗东西,天打雷劈的……”郑王氏被气的语无伦次的,胸膛不断的起伏,大口的喘着气,似乎马上就要被气晕过去了一般。 郑大姑急的连忙去帮她抚着胸口顺气,对郑来田急道:“来田,你是想把娘气死才甘心吗?这可是你亲娘!你就是这么报答娘的养育之恩的?为了一个外人,把娘气死你就甘心了?老婆可以再娶,娘就只有一个!” “她是我孩子的娘,是我的结发妻子,不是什么外人!”郑王氏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吓人,可是郑来田还是坚持的维护着杨氏:“我也不想再娶,这辈子就她一个!” 郑王氏拍开郑大姑的手,尖声道:“好哇,好哇!你不休是吧,我休!” 然后转头对郑大姑道:“快,去请村长来,请他帮忙写封休书,给了杨氏,让她滚回她杨家去!” 里面越闹越不像话,在外头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郑晚儿跟郑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熊熊的怒火。 小打小闹便罢了,谁让他们家摊上了郑王氏这样的长辈?可是这回,休妻这样的话,竟然都说出口了!一个女人若是被休回了家,纵然娘家再好,可是外人的指指点点,这也是一种折磨。郑王氏身为一个女人,为了逼他们就范,这么狠毒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郑棋读了书,自然也知道这休妻是什么意思,他年少气盛,再也忍不住了,握紧两个小拳头,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到门口,使劲儿推开了门,迅速的看清屋里的形势,连忙跑到杨氏跟前,展开双臂,做出保护的姿态,吼道:“我看谁敢欺负我娘!” 他因为生气,小脸憋得通红,嗓音虽然稚嫩,倒也极有气势。 老虎紧紧的跟随着郑棋,它敏锐的感觉到小主人的情绪,站在郑棋的前头,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威胁声。它原本就是一只小狼狗,又在郑家好吃好喝的被养了大半年,虽然身体还未长成,可也比一般的家犬要壮得多,站在那里,很有威慑力。 那郑大姑听了她娘的话,原本就想转身去寻村长的,可是看着眼前虎视眈眈、龇牙咧嘴的狗,只觉得腿都软了,又哪里还敢往前走? 郑杨兄妹两紧随其后的进了屋,郑晚儿见杨氏脸色苍白,连忙快步上前,扶住杨氏的手,担忧道:“娘,您没事吧?” 杨氏不想闺女担心,勉强的冲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郑杨沉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个‘长辈’,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他冷笑一声,问:“奶,您凭啥休了我娘?” 郑王氏也被面前的那只狗吓得有些腿软,不过还是强撑着,恶狠狠的道:“凭啥?就凭她不孝!我就要休了她,给我儿再娶个好的来!” 第二百零五章:休妻(二) 郑王氏的眼神阴冷又恶毒,咬着牙恨声道:“不敬婆母,顶撞长辈,光这一条就能休得!这样的毒妇,我郑家容不下她!趁早休了家去,我儿还怕找不到好的?” 郑杨看着郑王氏狰狞的面孔,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弧度,仿佛是在笑,可是眼神却冰冷,没有丝毫的笑意。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吓人,他冷声缓缓道:“听闻,早年间您嫁进郑家的时候,曾多次顶撞婆母,就是在她老人家晚年缠绵病榻的时候,因为记恨她教养我爹,您觉得她抢了你的儿子,从不曾精心在床前侍奉汤药,这才导致她老人家早早的就去了。您自己尚且做不到‘孝顺’二字,对我娘倒是苛刻得很。” “你……”郑王氏不料这个一向温和寡言的大孙子能说出这番话,震惊的看着他。这些陈年往事翻出来,不异于是在她脸上扇了个狠狠的耳光。她脸上的表情有愤恨,有震惊,唯独没有悔意。只不过稍微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指着郑杨斥骂道:“你从哪里听了这些嚼舌根子的屁话!” “呵,公道自在人心,您以为这些事儿过了这么些年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是给您留面子,没人当面说罢了。” 郑杨冷笑一声,转头略带安抚的看了一眼他娘杨氏,然后接着道:“您这样讲规矩、讲孝顺的人,当年那样对我太奶奶,尚且没有因为不孝顺婆母自请下堂,好让我爷爷另择贤妇,如今,不过是因为我娘不答应一门亲事,就要休了她?” 郑大姑见老娘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愤愤的道:“杨子,你也是个读书人了,就是这么跟你奶说话的?我看你是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奶不过是一时说的气话,你不劝着点儿、求你奶别生气就算了,怎么还在这里火上浇油呢?” 郑晚儿扶着杨氏坐在椅子上,听见郑大姑的话,冷笑一声,直接怼道:“气话?我看未必,刚才我奶让您去请村长写休书的时候,您都恨不得飞过去了。我说大姑,之前想让我嫁给傻子,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我哥身上了,您倒是为着我们家操心得很。” 郑大姑想起之前的那个事情,有些心虚,不过还是死撑着,犟道:“晚儿丫头,说话何必这么难听?之前你的那个事情,确实是大姑没打听清楚,你怨我,我也就认了。可是这回,我可是真真儿的为了杨子着想。你是定了亲了,不着急,可你哥比你还大呢,亲事还没个着落的……我芳儿从小在镇上娇养着长大,我都舍得让她嫁到乡下来,还不是心疼这个侄儿吗?” 她这会儿也不说什么在镇上多少多少人家求娶刘芳儿了,不过语气里,却还是有着浓浓的优越感,仿佛郑杨一个乡下的小子,能娶到镇上的姑娘,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郑晚儿早就讨厌死了这个大姑,这会儿见她还是这么不要脸,说话自然不会客气,她面露嘲讽,嗤笑道:“我替我哥谢谢您嘞,不过您的闺女,我哥可不敢要!别打量咱们不知道,之前芳儿姐是定了亲的,后来因为你嫌贫爱富又悔婚,导致在镇上坏了名声,都没有人肯上门提亲了,你又看我家日子过的好了,这才想把女儿塞过来。” “我明白的跟您说了,您家的闺女,我们看不上!趁早别做这个白日梦了。” 郑大姑被她当面戳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恨不得上前狠狠的给这丫头两巴掌,再撕了她的嘴,可是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狗,到底不敢,气得她尖声道:“给脸不要脸的小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现在厉害是吧,等你奶做主把你娘休了,你跟着她一块儿滚出去!” “好啊,你尽管让她休。不过有句话,我得先告诉您知道。”郑晚儿淡淡的道:“我奶逼着我爹休妻,我爹为着孝道,自然不敢不从。我爹孝顺我奶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几个,也得孝顺吧?把我娘休了,不仅是我,我哥还有小五,都是要跟着我娘的。” “且不说我家现在这些家业不是我爹一个人挣下的,就算是,你们逼的我爹跟我娘分开了,我爹心里愧疚,肯定是要净身出去,这家业由我们几个继承。你们既然还要帮我爹再娶一个,这银子什么的,也是你们出,以后我爹也只跟着你们去老院过,我们是不会再管的。” 如果休妻,郑来田就要净身出户?这怎么行!那不就是白折腾了吗? 原本被气得在一旁休息的郑王氏又精神了起来,一拍巴掌,斥道:“放屁!我儿子的家产,轮得着你做主?” 说罢,又指着郑晚儿对郑来田痛心道:“瞧瞧,这就是你孝顺的好闺女,我早就说这丫头心狠,是个白眼狼,你不信,现在可认清了?你疼她,人家却没把你放在眼里!” 郑晚儿看着郑王氏冷笑,呵,脑子转的还怪快的,立马就知道抓住她的话柄,对着郑来田挑拨离间了。不过……她担心的看了一眼郑来田,希望他不要上当还好。 郑来田面上一片痛苦的神情,不过却不是因为自己女儿刚才那些话。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郑晚儿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他只是痛苦,为什么,自己的娘总是这样,为了郑来福、郑大姑可以不顾他的感受,从前便罢了,这次竟然还说出要他休妻的话来。 他看了一眼郑王氏,眼里一片灰寂,良久,突然跪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出声,嘴里还不断的哀求:“娘啊,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们一家吧!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想安生过个日子就这么难?就因为你生了我?我还!我把这条命还给你!行吗?可我的妻儿何其无辜,求求您,不要再折磨他们了!” 这个身形还算伟岸的男人,此时跪在地上,身影看上去无比的萧瑟。他痛哭流涕,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住被至亲这样的逼迫,声音中的悲怆让人闻之不忍。 第二百零六章:还命 郑王氏看到大儿子这般,坚硬如铁的心肠,也不免生出一股心虚,可是随即又被一股更大的愤怒掩盖下去。逼他?自己作为郑家最大的长辈,他的亲娘!不过是想给孙子找个合心意的媳妇,这有错吗? “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还命,你还得起吗?你还能不活了?” 郑来田听了她的话,肃整了衣襟,重重的朝着郑王氏磕了一个响头。 砰! 他的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可见力气之大。 谁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一时都愣住了。直到郑来田又磕了一下,闷响再次传来,惊醒了众人。 郑晚儿眼尖的看见地上的血迹,眼皮重重的一跳,看见郑来田的头又要磕下去,连忙过去拉他:“爹!” 郑杨先她一步,紧紧的拉住郑来田的胳膊,慌乱道:“爹,您不要命了!” 郑来田的额头已经破了,血直直的流到了他的眼睛里,忍不住眨了眨眼,那血便从眼角流了出来,犹如血泪一般。他眼神发直,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一般,一边还在往前使力,想对着郑王氏磕头,嘴里不停的喃喃道:“还命,把命还给她……” 杨氏看着丈夫的惨状,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郑来田身边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阻止他磕头的举动,悲鸣道:“孩儿他爹,你这是咋的了?你醒醒啊!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郑棋也被吓到了,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想起来,都是奶奶跟大姑,把爹给逼疯了!他发了狠,小手握成小拳头,扑到郑大姑身边,对着她拳打脚踢:“都怪你!女儿没人要了,非要塞给我哥!把我爹给逼疯了,你们就高兴了?” 他虽然人小,可是好吃好喝的养了小一年,小身板也壮实了不少,这会儿穿的衣裳也薄,打在身上还是挺疼的。 郑大姑被他打的龇牙咧嘴的,想要抬手把他推开,一旁的老虎却也跟了上来,对着她狂吠不止,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动手,便会立马扑上咬上一口。 郑大姑叫苦不迭,只得往郑王氏那边躲。 郑棋不对郑王氏动手,不是不敢,他也精着呢,郑王氏毕竟是他的亲奶奶,要是刚才真的冲着她去,说出去,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这会儿郑大姑往那边躲,却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意。不能直接打你,误伤总行吧? 他不依不饶的追上去扑打郑大姑,那郑大姑又一直往郑王氏后边躲,小拳头便也‘不小心’的‘误伤’了一下挡在前头的郑王氏。 郑王氏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拳,自从嫁到郑家,她何曾吃过这种罪?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挨了孙子的打。虽然她看着,郑棋不像是故意的,可也是不可原谅!她气急了,尖叫道:“反了天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打我了?” 她也惧怕那只大狗,不敢对郑棋动手,只冲着那边的郑来田叫道:“你是个死人吗?还不赶紧管管!” 郑来田此时却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反应,眼睛瞪的圆圆的,瞳孔却没有聚焦似的,虽然被杨氏跟郑杨两个人拉着,却还在挣扎着要给郑王氏磕头,嘴里不断的喃喃着要把命还给郑王氏。他头上已经肿了好大一片,眼泪跟血糊在一起,叫人一看,便忍不住心酸。 郑晚儿看着她爹的惨状,忍不住鼻尖酸涩,冷不防听见郑王氏这样喊,怒意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她也不过去拉郑棋,只对着郑王氏厉声道:“我爹现在都被你逼成啥样儿了,你还咒他,真要他去死不成?好,好好好,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你不就是眼馋我家的钱吗?我告诉你,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我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拿着这些钱,买你们这些人的命,一个都跑不掉,谁也别想活了!” 郑王氏瞪着她,骇然道:“你……你还敢买凶杀人不成?这可是重罪!” 郑杨紧紧的拉住他爹,闻言,抬头盯着她,缓缓的道:“您是存心要逼死我们一家的,左右是个死,有个垫背的,岂不是更好?” 郑王氏惊恐的看着底下的二人,兄妹俩的眼神如出一辙,充满了厌恶和……仇恨,唯独不见半点温情,她顿时遍体生寒,甚至忍不住打了个摆子,不自在的转开了头,去看躲在她身后的郑大姑。 闹成这样子,早先商量的事儿,显见是不成的了。而且,郑来田仿佛跟疯了一般,要是他真的有什么事…… 郑大姑听见那兄妹俩说的话,也是吓的不行,看见郑王氏求助的眼神,她灵机一动,强笑着对郑来田道:“来田,你瞧你,心也太小了些,娘不过是说了句气头上的话,偏你当了真……罢了罢了,这门亲事,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跟娘就先回去了。” 说着,扶起郑王氏就想往外头走。 郑晚儿却上前一步,拦住她们的路,呵呵冷笑道:“你们把我爹害成这样,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郑王氏现在是真的怕了这个孙女了,不敢跟她呛声,可又放不下面子说软话。还是郑大姑讪笑着道:“不是……你瞧瞧你爹这样,看着怪吓人的,我去帮着请大夫,给来田瞧一瞧。” 郑晚儿不搭理她,眼睛一直盯着郑王氏,凉凉的道:“奶,您不是口口声声让我爹还命吗,这就走了?” 被问到头上了,郑王氏不好不答,她这会儿没有方才的气势了,呐呐的道:“气头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也不叫我爹休妻了?” “话赶话的,做不得数……” 郑晚儿嘲讽道:“那就行,希望您记住今儿说的话,我可不希望下回还听见您跑过来闹着要给我找个后妈。” 说完,便让开一条道儿。 郑大姑见状,连忙扶着老娘步履匆匆的往外走。 郑棋握着小拳头,急道:“姐,她们把爹害成这样,怎么就这么容易让她们走了?” 郑晚儿脸上的冷峻褪去,朝着郑棋安抚的一笑,又冲他使使眼色,郑棋不明所以,顺着姐姐的目光,一转头,却见他爹正冲着他乐呢,眼神清明,哪里还有方才那疯傻的模样? 第二百零七章:带话 郑棋惊喜不已:“爹,您没事了?” “本来就,没事,我刚才那是装的!”郑来田嘿嘿一笑,却牵扯到了头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却还不忘安慰的拍拍紧紧抱着他的妻子杨氏的背。 杨氏哭得泪眼朦胧,她是真的以为丈夫被婆婆给逼疯了,这会儿见他好了,又惊又喜,哪里还管什么装不装的?直抱着他,忍不住又哭了,却是喜极而泣。 郑杨微惊,忍不住问道:“晚儿,你早知道爹是装的?” “嘿嘿,之前我跟爹说的,要是我奶实在胡搅蛮缠,就让他装疯,吓吓她。我怕娘不会演戏,露馅儿了,就没告诉她让爹装疯这事。”郑晚儿解释完,又忍不住对着郑来田责怪道:“只是爹,您也太死心眼儿了,怎么磕头磕那么重啊?万一真磕坏了头,可咋整!” 郑来田不好意思的冲闺女笑了笑,道:“你奶那个样子,要是不弄的严重些,她咋会怕?你放心吧,爹有分寸。” “等会儿还是去请李大夫来瞧瞧才是。” 这里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众人转头一看,竟然是郑大姑的女儿刘芳儿。那两人走的那样急,竟然把她还在这里的事也忘了。 “大舅……这是咋的了?”刘芳儿扶着门框犹疑的问道。 她在郑晚儿屋子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上后头叫她,终究是坐不住了,自己往前头来了,谁知竟然见到这幅情景,而且屋子里也不见她娘跟她姥姥的身影。 郑棋知道,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大姑想把女儿嫁给他哥,才引起的,这会儿见了刘芳儿,没有好气儿的道:“还不是你们害的,害人精!” 刘芳儿看着屋子里的情景,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而且郑棋这个小表弟说话这么不客气,大舅跟大舅母都没有喝止他,更是肯定,在她不在的时候,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郑晚儿对她也喜欢不起来,不过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客气,淡淡的道:“奶跟大姑她们回去了,芳儿姐,你也看到了,我爹这会儿伤着了头,我们家还得去请大夫呢,没空留你吃饭了,你这就回老院儿去吧。” 这态度的转变让刘芳儿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她仍旧抱有一丝幻想,飞快的撇了一眼郑杨,只见他英俊的面孔上也隐隐有些不悦,更是不敢多问,转身要走,郑晚儿却又叫住了她。 “对了,芳儿姐,麻烦你帮我给我奶传个话儿。过年的那会儿,我家答应每月送米面各五十斤给老院,条件是她能让我们安生的过日子。今天这个情况也不用我多说,她自己心里有数。从这以后,每月给的粮食减少一半,她要是再闹,那就一点儿也没有了。” “若是她想通了,以后不要再想些幺蛾子来恶心人,兴许我一高兴,也能给她涨回去。” 郑晚儿道:“这些话,你原原本本的告诉她,让她自己掂量清楚!” 刘芳儿听完郑晚儿的话,脸色发白,看来刚才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等郑晚儿说完,她胡乱点点头,道:“知道了。”然后抬脚匆匆的走了。 才刚迈出郑晚儿家宅子的大门口,就见她娘郑大姑在外头徘徊着,刘芳儿连忙叫了声‘娘’。 郑大姑扶着郑王氏落荒而逃,那会儿因着被郑大姑那番话给吓着了,因此根本就把闺女还在郑晚儿家的事儿给忘了。等回到老院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了,郑大姑这才发现闺女还没回来呢! 她连忙又跑回来,可是到了宅子门口,想到刚才的事情,她又踌躇了。 正好这时刘芳儿自己出来了,郑大姑忙不迭的迎上去,拉着闺女的手上下仔细看了看:“咋这会儿才出来,他们没难为你吧?” 刘芳儿听她这语气,更是笃定了这里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道:“没有难为我,娘,刚才到底发生啥事儿了?你跟我姥咋先走了?” 郑大姑听说闺女没有被为难,这才放下心,她看了一眼后面郑家的大门,拉着闺女的手就往老院走,嘴里只道:“回去再说。” 今天丢了个这样大的脸,郑大姑是再也不想留在这儿了,有心想回家去,可是这会儿天色晚了,肯定是还要在老院歇一宿的。 等回了郑家老院,郑大姑直接拉着闺女到了郑王氏的上房,那刘芳儿原本就好奇得很了,这会儿见郑大姑关上房门,更是追问不止。 郑大姑觑了一眼郑王氏的神色,拉着闺女坐到一旁,小声的把事情跟她说了。虽然她极力掩盖,不过刘芳儿还是听出来了,这大舅一家,是没看上自己做他们儿媳妇啊! 有了这个认知,刘芳儿鼻子都差点要气歪了。 她一向自认自己是个城里的姑娘,每回来黄谷庄姥姥家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优越感。再来,郑大姑在郑王氏跟前得宠,连带着她也在郑家有些脸面,每每回来,哪次不是被捧着哄着的?从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大舅一家子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一脸寒酸相,她是从来看不上他们那家的。 原本这回她娘说要把她嫁给郑树的时候,她是觉得这事儿肯定是十拿九稳的,毕竟他一个乡下小子,能娶到城里的姑娘,那是烧了高香了,谁知道,他们竟然拒绝了! 刘芳儿眼神阴鹭,看了一眼炕上坐着的郑王氏,眼睛一转,就有了个主意。她道:“我看,他们这都是借口,就是冲着我姥来的呢。姥,您都不知道,刚才晚儿让我给您带话,说的可难听了……” 郑王氏眉毛一挑,面色不善的问道:“她让你带什么话?” 刘芳儿便把方才郑晚儿的话,添油加醋的又跟郑王氏转述了一遍,直把郑王氏气得脸色变了好几变。她又故意叹了口气:“姥,不说您,这话就是我听着,都觉得生气!您是谁呀?郑家最大的长辈!他们奉养您,那不是应分应当的么?竟然还用这个来威胁您,是真的不曾把您放在眼里!” 郑王氏听见完,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是眼前又不禁浮现起了方才郑来田那副凄惨的模样——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大儿子到底怎么样了,刚才瞧着那情形可是吓人,万一真的不好了……她想起郑晚儿一脸寒霜的模样,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即使再生气,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跑过去闹事儿了。 第二百零八章:郑王氏生病(一) 那刘芳儿挑拨完,见郑王氏毫无反应,有些着急,这可不像是姥姥的风格呀,从前大舅一家在郑王氏心里是什么地位,她可是清楚的,那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而且,别看郑晚儿是这一辈的唯一一个孙女,郑王氏也没有因此就喜爱她,平日里更是多有打骂的。 刘芳儿心里憋着一口气,就等着郑王氏发火,好给她出气呢。按照平时,若是郑晚儿态度稍有不对,郑王氏早就叫过来骂了,怎么这次竟然毫无反应呢? 她心里着急,可是又不敢明说,只敢悄悄的给郑大姑递眼色。 郑大姑接到闺女的眼神,也是蠢蠢欲动的。她方才虽然被郑晚儿吓着了,不过,回来一想,自己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被人指着鼻子骂,这口气是越想越咽不下。可是要她这会儿跑去郑晚儿家闹,她更是不敢的,只能在这边怂恿郑王氏。 “娘,要不是我今天亲眼看见,还不信,这是为人子女、小辈能做出来的事儿吗?他们现在翅膀是硬了,真就眼里没人了。我受点儿委屈倒是没啥,可是您辛辛苦苦一辈子,老了老了,竟然还受这种罪!” 郑王氏原本就自觉心中委屈,听见闺女体谅自己的话,一把老泪就下来了,哽咽着道:“我养了个什么儿子啊!不听我的就算了,还让一个死丫头这样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从小儿,看见来田跟你奶亲,不跟我亲,我就知道这是个养不熟的,现在可不就应在这儿了?要是早知道这样,他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他丢在尿桶里浸死!好过今天这样来气我……” 郑大姑也假意的跟着掉了两滴眼泪,一副很是心疼老娘的模样。她知道郑王氏对杨氏这个媳妇儿还有郑晚儿一向看不上,又‘劝慰’道:“来田原本老老实实的,心眼儿又好,一向孝顺您,就是耳根子有些软。照我说,他跟您离了心,这祸根还是出在我那弟妹,跟她那个好女儿身上。” “也怪我,原本想着好心,给晚儿说一门亲,结果闹成这样……她们这是恨我,连带着把您也恨上了……”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郑王氏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咬牙道:“怪你做什么?你不是为她好么?就是她自己个儿不识抬举。就那个死丫头的样儿……那许家的小子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个丧门星。” 可是郑大姑这话确实是提醒到她了,她原本就一直琢磨着,儿子的性格,绵软好拿捏。如今变成这样,多半还是出在杨氏跟郑晚儿这两个坏种子身上。 郑王氏沉着脸想了一回,冷哼一声,道:“且等着吧,回头……有的是她们的好果子吃。” 她脸上流露出阴毒的表情,郑大姑看着,知道定是她娘有了主意了,虽然心里好奇,可是见郑王氏不欲多说的模样,还是聪明的住了嘴,没有吱声。 不管老娘打的什么主意,总归是碍不着她的。若是回头成了,跟着高兴高兴就罢了,若是不成,她又不知情,回头也赖不到她的身上。 可不管郑王氏有什么计划,也不是这会儿就能实现的,郑王氏也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而且,她心里还记挂着那边的郑来田。 倒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原先郑晚儿说的,若是郑来田有事,就叫老院这边儿的人偿命的话。 她心里又是气,又是怕的,可是又不敢叫家人去那边探听消息,生怕万一郑来田真的有个好歹,那边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做出什么事情来,叫人过去,那不是正好给人家送上门儿了吗? 郑王氏到底年纪大了,这样担惊受怕的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身上就觉得有些不舒坦。勉强支撑着送走了郑大姑母女二人,又叫郑来福去悄悄打听了一下,只听得住在大儿子一家附近的邻居说,郑来田家昨晚匆匆请了大夫,到了今天,还是大门紧闭的,不见人出来。 她心里更是忧虑了。 郑来田的性格她是知道的,眼里是留不得活计的,对于田里的庄稼,最上心不过的。这会儿正是快要收麦子的时候,按理说,郑来田怎么着也得去田里看看才是。可是这会儿竟然没有出门,田里的麦子都顾不上了——这难道说,是真有什么不好吗? 郑王氏想起那天大儿子状若疯癫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只怕是郑来田真的出事了! 这可咋办?郑来田出事,郑晚儿那么恨她,说不定那疯丫头真的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这样一急,过了一夜,竟然起不来床了。 田氏做好了早饭,却久久不见婆婆郑王氏出来。老人觉少,平常这个时候,郑王氏早早的就起来了。她一边暗道这婆婆现在越发的款儿大了,吃个饭也要人请才行。一边又不敢真不管,便去拍郑王氏的房门。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里边儿应声。 她心里一咯噔,终于觉出不对来,大着胆子推开郑王氏的屋门,却见郑王氏还躺在炕上,上前一看,只见她面色潮红,额头上虚汗浸湿了头发,眉头紧锁,眼睛虽然合上的,可是眼珠子却在不停的转动,嘴里还低声的说着什么,很是惊恐的模样,似乎正在做噩梦。 田氏看见婆婆这样,心道不好,伸手往她的额前一探,只觉入手滚烫,竟然是发烧了。 “哎哟,这么烫!” 田氏虽然平时暗恨郑王氏苛刻,可是心里也明白,郑来田那边现在肯一个月送那么多米面过来,靠着这一百斤米面,都够这一大家子吃喝的,这可是完全看在郑王氏这个亲娘的份儿上。 此刻见郑王氏发了高烧,她心里也慌了。 郑王氏虽然平素身子健朗,可年纪到底大了,这个时候生病,说不准儿一个不好,就得嗝屁。要是郑王氏死了,自家可啥都捞不到了。 靠郑来福?那就光等着喝西北风吧! 田氏这么一想,心里更是着慌,急急忙忙的出去找到郑来福:“孩儿他爹,娘生病了,发着高烧咧!病得叫都叫不醒,你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娘看一看,她年纪大了,别真出啥事儿了!” “娘病了?”郑来福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了,田氏担心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懂的,这一说郑王氏病了,他心里也着了慌,也顾不得还饿着肚子,起身便往外头走。 第二百零九章:郑王氏生病(二) 郑来福急匆匆的出了门,原本想要去给郑王氏请大夫,可心念一动,又停下了去李大夫家里的脚步,转身去了相反的方向。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宅子门口,高高的院墙,气派的大门,分明就是他大哥郑来田家的新宅子。 郑王氏病了,这可不光是他们老院自己的事情。郑来田家里这么有钱,又是做大儿子的,这会儿不得出钱出力么?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紧闭着的大门,良久,掩下眼里的嫉妒,做出一脸着急的模样来,跑上前‘砰砰砰’的开始砸门。嘴里还高声叫道:“有人吗?大哥,赶紧出来开门,娘出事了!” 宅子里,郑来田一家刚吃过早饭,他们家如今住的是三进的宅子,这会儿又在正院,离大门尚且有段距离。倒是也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响,不过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大哥’,还有‘出事’了。 郑来田坐在桌前,他的额头上还包着纱布,听见这声音,眉心不禁一跳,皱眉道:“好像是来福的声音。”他现在听见老院那边儿的消息,都觉得害怕,那郑来福又喊着什么出事儿了,听得他心惊肉跳的。 郑杨如今对老院那边也是没有丝毫的好感,听见外头传来他二叔的声音,也是觉得心烦,暗道老院这一窝子的人,怎么就没有个省心的时候呢?瞥了一眼郑来田,只见也是一脸愁容。 他正好带着弟弟正准备出门去上学,见状,便道:“我正好出去看看,问问是什么事儿。” 说着,便拉着郑棋往外走。 越走近,门口传来的声音就更大,听这动静,仿佛是郑来福恨不得把门砸开了才好。 郑杨忍住心里的不耐,拔开门闩。 郑来福敲得正起劲儿呢,冷不防门开了,他却没有收住劲儿,往前一栽,险些倒在地上,好在他还算反应得快,伸手扒住了门框,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不长眼的,开门不知道先知会一声么?” 郑杨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冷的道:“二叔恨不得把我家的门给卸下来,原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不想是来我家耍威风骂人来了。” 郑来福才稳住身子,一抬头,见郑杨牵着郑棋站在眼前,兄弟俩的脸色都不好,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顿时有些讪讪的:“不是,二叔这不也是心急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郑杨不愿意同他废话,打断他直接问道。 郑来福脸上又露出了着急的神色:“你爹呢?赶紧叫他去看看吧,你奶生病了,病得都起不来炕了,眼见是有些不好了。” 郑杨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惊:“我奶不好了?可请了大夫了?” “这……还没有,我这不是一着急……” 郑杨冷下脸来:“我奶病成这样,二叔不先去请大夫,倒先过来叫我爹?” 这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郑来福呐呐的说不出话,半响才道:“我也是糊涂了……” 郑杨仔细看了眼他的神色,见他虽然面有急色,不过眼底却无多少担忧,当时便知,郑王氏生病恐不假,不过却不像他说得这样严重。 虽然说郑王氏刚刚在家里闹了这样一出,不过如果真是病了,也不能真的不管。想了想,便道:“二叔,您还是赶紧先去给我奶请大夫吧,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 请大夫不得掏银子么?郑来福来这边,原本打的是要让郑来田出面去请大夫的主意,这会儿郑来田的人没见着,被郑杨三言两语的又把请大夫这事儿推了过来,如何能甘心?当下便面露不愿,脚下更是没有动。 郑杨看他这样子,怎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便道:“二叔,我爹这两天也不舒服,要他过去,不也得先收拾收拾么?我奶看大夫这银钱,我家来掏,您先去请,不然等会儿要是耽误了病情,可是您的罪过了。” 郑来福被郑杨那洞穿一切的眼神一瞧,有些心思被看破的尴尬,不过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见目的达到了,便也没有纠缠,还厚着脸皮道:“你们是长房,这不也是应当的……那我这就去请大夫,一会儿记得叫你爹,多带些银子再过去。大夫来看过了,肯定还要抓药呢。” 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郑杨郑棋兄弟俩一脸黑线的站在原地。 郑棋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吐槽道:“咱爹要是有二叔的脸皮一半那么厚,也不至于被奶欺负这么些年啊。” 等郑杨把这个消息转告给里头的家人后,几人的看法也不一。 郑来田面露忧色,虽然郑王氏做的过分,可他到底是为人子的,听见母亲生病,不免有些担忧。 杨氏忙起身去屋里取了五两银子出来递给他:“咱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她对郑王氏是有怨气,可这到底是丈夫的亲娘,总不能还真的就不管不顾吧。何况郑王氏病了,她这个做媳妇的要是不过去,那也说不过去。 郑晚儿却趁这会儿多问了几句话,听完郑杨转述的话,她想了想,便道:“哥,我看我奶的病应该没有大碍,你跟小五还是先去上学吧,我跟爹娘一块儿过去看看。” 郑来田也道:“说的是,你们也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而且人一多,乱哄哄的,反倒不好。不如先请大夫诊治,你们哥俩就等下学了再过去探望也是一样的。” 这边商量定了,一家人便分开行动,郑杨依旧带着郑棋去学堂去了,郑来田换了身衣裳,便带着妻女去了老院。 一进门,就看见郑王氏躺在炕上,紧闭着双眼,一向强硬的面孔上竟然隐隐透露了些许的脆弱来。 郑来田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大夫,问道:“大夫,我娘这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李大夫已经把完了脉,捋着胡子说道:“无事,就是染了风寒,看着凶险,不过也没有大碍,我抓几服药吃了,好好调养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郑来田闻言,也放下了心,忙对李大夫道谢:“又劳烦您了……” “为人医者,都是应当的,何来麻烦一说?” 李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只是我还要白嘱咐几句。这人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保养,最忌动肝火。病人虽然是感了风寒,本不至于这样严重,不过她情绪起伏激烈,劳损了心神,这才又加重了病情。以后,还是要多多劝着些。” 大夫说的话,郑来田听在耳朵里,苦笑一声。就郑王氏这脾气,仿佛一天不骂人,不找事,心里就不舒服似的,哪里能听得了他的劝? 不过这些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他只得苦笑着应下。 第二百一十章:郑王氏生病(三) 郑晚儿见她是真的生病,不是又想着法子作妖,也稍微放下点儿心。见这边也没有她什么事儿,便提出要先回自家去。原先胡掌柜说的贵人要她酿果酒的事情,这会儿也得准备着。虽然说果子还没有送来,可是这酒却得先备上。 婆婆病了,按理儿说,杨氏这做儿媳妇的理应在这里伺候着,不然要被人说闲话的,她便留在了老院,没有急着回去。等郑来田抓了药回来,就去了厨房,先是把郑王氏要喝的药煎了出来,又架上锅,细细的熬了一锅白米粥出来,最适合病人吃的。又做了两样开胃的小菜,等着郑王氏醒的时候正好吃。 一碗药下去,又捂在厚厚的被子里发了一身的汗,郑王氏的高烧总算是退了下去。到了下午,才幽幽转醒。 田氏原本任由杨氏忙上忙下的,这会儿见郑王氏醒了,倒是开始献殷勤了。她抢上前,拿起帕子小心的给郑王氏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小心的问道:“娘,您觉得咋样了?还难受不?” 郑王氏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没有力气,虚弱的问道:“我……我是怎么了?” “娘啊,您染了风寒,发烧啦!哎呦,得亏我发现的早,赶忙让孩儿他爹去请了大夫过来,给您煎了药喝下,这才好了。” 她这话说的可算是讨巧,大夫是郑来福请来的不假,可是这请大夫抓药的钱,可都是郑来田家里出的呢,这事儿却是提也不提一嘴。 郑王氏老怀欣慰,更是觉得自己疼小儿子果然是没错的,瞧瞧这儿子多孝顺啊! 田氏又趁机卖乖,道:“想着您病着,怕您醒来会饿,特意给您熬了白米粥,没有熬太稠,稀一点儿好入口,也好克化,又做了两个开胃的小菜。知道您老啊这会儿难受,可是多少也先吃一口吧?别回头饿坏了身子,咱们这些做小辈的可不是心疼坏了?” 郑王氏此时看田氏,也觉得顺眼了些,她扯出一个笑容,难得的夸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难为你费心了。” 田氏忙乖觉的道:“瞧您说的,孝顺您老那不是应该的么?我去给您把粥端过来。”说着便起身出了门。 在一旁的杨氏皱了皱眉头,她二婶这话,咋听咋觉得不对。这粥跟药明明都是她做的,怎么这么一说,倒好似全是她二婶的功劳了似的?可是她一向惧怕郑王氏,而且原也不是爱出头的性子,忍了忍,没有说话。 可是旁边的郑来田也听出了不对来,他原也不是爱掐尖儿的,可是当以往的认知都被推翻后,更不想再看妻子受委屈。他现在也不是从前那样的木讷性子了,跟胡掌柜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算是学到了一点。 他轻笑了一声,笑道:“娘,这粥是杨子他娘精心给您熬的,怕您觉得口淡,又准备了两样小菜,等会儿您试试,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原本这话不过是点明,这粥是杨氏给她熬的。可是听在郑王氏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郑来田夫妻俩站在炕梢,方才郑王氏醒了,自然是一眼就看见了这夫妻俩。她虽然病着,可是还没有糊涂,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忘了。刚一看到这大儿子,见着他头上包着的纱布,还有些觉得心虚。不过,在看到他眼神清明,行为举止也很是正常后,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是没有事。 不过她又马上想到,那天明明看起来那样吓人,这么快就好了?而且明明没有事儿,还在家里躲着不出门,是不是存心吓她呢?真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郑王氏肚子里转过这么些的弯弯绕,不过面上却不显。他们不吱声,她也只当没看见,光顾着跟田氏说话,只等着郑来田先开口问候。 谁知,郑来田一开口,虽然明面儿上是在关心她,可是实际上却是在为杨氏说话。 这个不孝子!老娘是她婆婆,喝她一口粥怎么了?还得专门来邀功? 她心里这么想,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 “是么?那可真是谢谢咱们杨大奶奶啦,谢谢您大发善心,还抽出空来伺候我这个老不死的老婆子。” 虽然口里说着谢谢,可是这意思却完全不是那么个意思。 杨氏脸色一白,她原本做这些,也不是想让郑王氏感谢的。可是自己一片好心,换来这么个结果,心里也有些委屈,不过到底不敢说重话,只讷讷的道:“娘,瞧您这话说的,儿媳照顾您是应该的,什么死不死的……” “哎哟,我也是生着病,不舒坦,一时说错了话,你就这样不依不饶的。我现在啊,是说话也说不得啦,我说一句话,你就有十句话来堵我。” 郑王氏说完,还捂着胸口,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来。 杨氏忙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见娘正病着么?”田氏端着粥进来,放在桌子上,一边又去扶郑王氏起来,拿起枕头放在她后边儿让靠着背,这样方便喝粥,一边还没忘了挤兑杨氏:“刚才大夫才说了,娘这病啊就是生气生出来的,叫注意着些。你倒好,不说劝着些,还跟娘对嘴。” 杨氏憋得脸色通红,张着嘴,不知道是该说话好,还是不说话的好。不说吧,她平白被这样指责一通,实在是憋屈的很。要说吧,田氏那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也受不住。 郑来田在一旁,面沉如水,原先因为郑王氏虚弱,心里生起的那一点点心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管自己一家怎么做,做什么,都不能让郑王氏满意,都能被挑出刺来。 可他也不是善于跟人家争吵,再说,细究起来,这也不过是妇人之间的口角罢了,他却是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插话。不过,这里他也是不想待下去的了。 他娘一醒来,就有力气埋汰人,想来也是没有什么事儿了,继续待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必要。 郑来田勉强笑着道:“家里就晚儿丫头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有些不放心。看见娘醒了,我就放心了,这会儿我跟孩儿她娘就先回家去了。” 郑王氏正靠在炕上,享受着田氏贴心喂粥的服务,闻言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倒是田氏又挤兑了一句:“有啥好担心的,村子里啥时候出过坏人?想躲懒就直说呗……” 郑来田没有搭理她,朝妻子使了个眼色,先领头出去了。 杨氏见状,也只低声说了句:“娘,那您好好歇着。”见郑王氏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的模样,心下黯然,也只好跟在丈夫身后回了家。 第二百一十一章:侍疾(一) 杨氏是个识大体的,而且也不想让孩子们跟着生气,回了家,对于自己在郑王氏面前受的委屈绝口不提,只说已经醒了,叫孩子们安心。 可她实在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到底被郑晚儿看出些端倪来。不过她不愿意说,郑晚儿倒也不好追问,只私底下悄悄对郑来田道:“爹,我娘是您媳妇儿,别人不疼她,你心里可得有杆秤才是。” 妻子受的委屈,郑来田是看在眼里的,见闺女心疼她娘,笑道:“放心吧,爹心里有数。” 等只有夫妻二人在房里的时候,郑来田歉疚的对杨氏道:“唉,嫁给我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都怪我连累你了,你要是没嫁给我,现在的日子指不定多舒心……” “你这是说的啥话?嫁给你,我可没有后悔过。” 郑来田心里感动,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感慨道:“以前,我只一昧的孝顺,只觉得多些忍让,以后娘总会发觉咱们的好,到时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如今经了这么些事儿,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从前因着我的强求,不知道让你跟孩子们吃了多少苦。如今我想通了,以后,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我也都听你跟孩子们的,不叫你们再去受那个苦。” 原本的委屈,杨氏没有哭。可是听了丈夫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杨氏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些年,她受委屈都不算啥,只是却心疼孩子们也跟着受苦。 从前她还会想,即便媳妇是外人,孙子孙女总不是外人吧?对她不好也就罢了,总不能对孩子们也这样——即便郑王氏对待两家的孩子,态度跟待遇上都有着明显的区别,可是在杨氏的心里,老人家纵使有些偏心,那也是正常的。 直到晚儿那件事情,让她有些醒悟过来。后来丈夫跟大儿子失踪的时候,婆婆那个态度,更是让她看透了。从那时起,杨氏心里便起了疙瘩,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为郑王氏的命令是从。可是私心里,那到底是丈夫的亲娘,她总觉得自己这样想,要是被郑来田知道了,夫妻俩可能会起隔阂。 虽然这些日子,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丈夫对老院那边的变化,可当亲耳听见郑来田说这些话,让她感动的同时,又放下了心里那层负担。 郑来田看见妻子哭了,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忙扯了袖子给她擦眼泪:“哭啥呀?赶紧别哭了,等会儿眼睛哭红了,被孩子们看见,该说我欺负你了。” 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门开了一条缝,郑棋的小脑袋瓜从门缝里探进来,叫道:“爹,娘,我二哥来啦!” 说完,看见他娘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连忙把整个身子都挤进来,插着腰气鼓鼓的瞪着郑来田:“爹,您干嘛欺负我娘!” 郑来田无语,面向杨氏,做了一个‘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 郑棋又对杨氏道:“娘,是不是我爹欺负您了?您别怕,小五保护您!” 老虎跟在他身后,凑热闹的‘汪汪’了两声,似乎是在给小主人助威。 郑棋拍了拍它的脑袋瓜,补充道:“还有老虎也能护着您。” 杨氏噗嗤一笑,心里充斥着幸福的感觉,看着自家懂事的孩子,只觉得方才的那些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被儿子‘冤枉’了的郑来田,只觉得六月飞雪,都要大唱一出窦娥冤了。不过他想起刚才郑棋说的‘二哥’,也就是郑树,这会儿又过来了?难道又出啥事儿了。 杨氏自然也听见了,连忙拿了打湿的帕子擦了把脸,这才带着儿子跟丈夫一块儿过去。 郑树坐在堂屋里,正捧着一个茶碗小心的喝着茶,眼角却忍不住悄悄的瞥了眼对面坐着那两兄妹。郑杨跟郑晚儿这两兄妹仔细看来,五官还是非常相像,只不过郑杨的脸型轮廓更加硬朗些。 此时相像的两张脸,都板着一张脸,不大爱搭理他的样子。 郑树又喝了口茶水,只觉气氛有些尴尬。那两人都板着脸不说话,可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郑来田几人过来了。 他看着大伯,不禁有些感激,感激他把自己从刚才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郑来田看着郑树那感激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奇怪的问道:“你奶让你过来的?” “嗯嗯!”郑树赶紧点点头。 郑来田坐在上首,道:“难道是你奶又感觉有些不舒服了?请大夫了没有?” 郑杨跟郑晚儿两人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沉默着看向郑树。 郑树感受到这两人的目光,想到奶奶派自己过来的目的,只觉得亚历山大。他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艰难的道:“我奶是说有些不舒服……不过,也不肯请大夫,只说自己也没多大的事儿,就不必去浪费这些银子了,大伯一家赚钱也不容易……” 郑晚儿心底嗤笑一声,郑王氏有这么好心?她才不信。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深知郑王氏的脾气,这会儿巴巴儿的叫郑树过来,总不能是为了传达一下她老人家体谅大儿子、想要为大儿子省钱的一片心吧? 果然,郑树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我奶说,她年纪到底也大了,这一病,来势汹汹的,她全身酸痛,没有力气,起不来炕,晚间的时候,要是想喝口水,或者是起夜啥的,都不方便。就想着……想着能不能请大伯娘过去,辛苦大伯娘,照顾她一夜。” 这便是要找人侍疾的意思了。 婆婆生病的时候,要求儿媳妇侍疾,这个要求却不过分。 只不过…… 郑晚儿嘴角上翘,缓缓问道:“那我二婶呢?按理儿说,我娘过去照顾我奶,自然是应当的,只是这会儿天都这么晚了,还劳二哥过来请我娘过去,二婶就不能先照顾一晚、明儿再换我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树是越来越怕这个堂妹了。此时看着她笑,只觉得比方才板着脸还渗人些。他硬着头皮道:“我娘……我娘头风犯了,头疼的紧……让我跟大伯母说,先劳烦您这一晚,明儿她再顶上。” 郑晚儿收了脸上的笑,冷哼道:“二婶的头风病总是犯的正是时候。” 郑树听出来她话里的嘲讽,可是想想家里好好的田氏,心虚的不敢做声。 第二百一十二章:侍疾(二) 郑树原本就心虚,被郑晚儿一挤兑,更是不敢做声,只讪讪的陪着笑脸。 杨氏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不忍。 “算了,郑树,你先回去,我这里收拾收拾,等会儿就过去。” 郑树忙感激的看了一眼杨氏,连忙站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大伯娘,您稍快些。” 他那边一走,郑棋马上就跳起来嚷道:“娘,您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二婶故意躲懒,我奶不说,偏要您过去,我看,就是想趁这会儿故意折腾您!您不能去!” 杨氏忙摸着小儿子的头给他顺毛:“小五乖,娘是去照顾她,怎么会故意折腾我呢?再说了,你奶病了, 就是想折腾,也没精神不是。” 那可说不准,换成别的人,可能是没力气了。可那是郑王氏啊!那可是一天不找她们家事儿,就浑身不舒服的郑王氏。 郑晚儿皱着眉,心中也不愿意让杨氏去。 可是她比郑棋又想得深一些,杨氏作为儿媳妇,婆婆病了,请她去照顾,她要是不去,那郑王氏可算是抓住把柄了。 何况,田氏在这个时候谎称头疼发作,精明如郑王氏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如今既然没有因为这个责怪田氏,反而特意打发郑树过来叫杨氏去侍疾,说明郑王氏今天是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杨氏去照顾的。 既然如此,若是杨氏不去,郑王氏闹起来,这个事情杨氏也不占理了。 郑杨也明白这其中的关节,虽然知道老院那边是没安好心,可是不去不行。 杨氏看见家人俱都一脸凝重的样子,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心里一阵温暖:“放心吧啊,能有啥事儿啊?我去照顾,也是应分应当的。”她看一眼旁边的郑来田,心里面更是慢慢的满足——如今丈夫也一心为了这个小家,能理解自己,就算是在婆婆那里受点委屈,那也没什么。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啥可准备的,杨氏只回房准备了一床铺盖,郑来田扛着,送她去了老院。 原本郑晚儿也想跟着去,不过杨氏死活把她给拦下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别担心。再说,娘可舍不得让你去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夫妻二人一进老院儿,看见郑王氏上房的灯还没有熄,便直接过去了,待进了屋子,却看到郑王氏在炕上挣扎着要起来。 郑来田连忙把手里的铺盖卷往炕上一放,伸手去扶她,一边道:“娘,您是要喝水啊?” 杨氏也见机的快,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然后把茶碗端过来,递到郑王氏的手上。 郑王氏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原本就不舒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茶水都凉了,你还端给我喝,是不是看我的风寒还不够重,想要病死我你才甘心呐?” 那水明明还是温的啊…… 杨氏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有些老人家确实就喜欢喝烫些的水,这也情有可原…… “娘,我……我下次注意。” 郑来田小心的道:“这次确实是她不好,不过娘,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这个……” 郑王氏眉毛一立:“我现在真真是话也说不得了,我这老不死的,碍了人家的眼儿了啊!!” 她这样强词夺理,郑来田还要再反驳,杨氏连忙拉住他,小声道:“算了,娘这会儿身体不舒坦,心情差也是有的,少说两句吧。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郑来田强看着妻子央求的眼神,这才强忍住了,低声同杨氏道:“那我就先回去,你自己也得顾好自己才行。” 杨氏点点头,道:“我知道,放心吧。” 郑来田闷闷不乐的道了辞,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郑王氏见状,对着杨氏冷哼一声:“瞧瞧这样子,好像我是个会吃人的老妖怪,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杨氏勉强一笑,不接她这个话,只道:“娘,天色也不早了,您又病着,大夫还嘱咐了要您多歇着,要不,就先睡吧?” 她说完,见郑王氏没有反对,便大着胆子上前,替郑王氏把被角掖好,看她闭了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想去旁边,把自己带来的铺盖铺好。 谁知这时郑王氏又突然起了身,说道:“我一个人睡习惯了,你别在这里睡,挤得慌,我也不习惯。” 杨氏看了看面前这宽大的炕,别说睡两个人,就是睡四个,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郑王氏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还厚着脸皮继续跟她挤在一个炕上。 “娘,那院子里还有屋子空着呢吗?我去空屋子睡一宿也成。” 郑王氏眼睛一瞪:“没有,就算是有,你过去睡了,晚上我要喝水、起夜的,咋办?你是来照顾我来了,还是来享福做大奶奶来了?” “那……那我睡哪儿?” 郑王氏一指:“就睡那儿吧。” 杨氏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地上,眼神一黯,默默的抱起铺盖,铺在地上。 郑王氏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满意的躺了回去。 算了,不过也就是这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杨氏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她在地上铺好了铺盖,又重新帮郑王氏掖好被子,这才吹了灯,躺在地上铺好的铺盖里。 这会儿虽然天气热了,可是夜里还是有些凉,地上更是又凉又硬,虽然有垫被,可是也不顶事。 杨氏躺在铺盖上,强忍着背下传来的寒意,脑海里乱糟糟的想了些事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了。 突然,耳边又响起了郑王氏那尖利的叫声。 “老大媳妇儿,老大媳妇儿,赶紧扶我起来,我要去茅厕!” 杨氏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夜里安静,郑王氏这尖利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雷,立马就把杨氏给震醒了。她连忙爬起来,先是把灯点上,然后便把郑王氏扶下炕,扶着去了屋子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马桶…… 等郑王氏如厕完,杨氏才又把马桶的盖子盖上,重新伺候着她躺下,自己才又睡下去。 今天一天,也是劳累的很,这一次杨氏躺下,很快便又有了睡意。可是感觉自己才闭上眼睛,那边郑王氏又叫了。 “老大媳妇儿!” 杨氏连忙应道:“诶,娘,咋的了?” “我要喝水!桌上的水凉了,你去再给我烧一壶热的来。” “行,您稍等会儿。” 杨氏累得很了,可是郑王氏说要喝热水,她总不能假装听不见,默默的穿上衣服开门去了厨房。 身后的郑王氏看着杨氏出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三章:侍疾(三) 郑家,吃过早饭,郑杨带着郑棋上学去了,郑晚儿正在收拾桌子,郑来田坐在一旁,看了一眼院子,目光里含着担忧。 “你娘咋还没有回来呢?要不,我等会儿过去看看去。” 郑晚儿也正担心着,她原本也想着,杨氏最多是照顾一下夜里,一早就会回来才是。原因无他,郑王氏那个小气的性子,才不会留杨氏在那边吃她的粮食呢。 她从前也在老院住过一段时间,知道郑王氏的生活习惯,按理儿说,这会儿老院那边早就吃过早饭了。 可是这会儿都这时候了,杨氏还没有回来。 “爹,您等我收拾好了,咱们一块儿过去。” 郑来田点点头,正要去帮闺女收桌子,眼睛无意间往外一瞥,惊喜道:“不用去了,你娘回来了。” 郑晚儿一转头,果然见杨氏正走过来,忙叫道:“娘,您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我锅里给您留着饭菜呢。” 等杨氏走近了,郑晚儿看清她的形容,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她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双眼下面一片青黑,整个人都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杨氏走进门去,看见父女俩关切的眼神,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还没吃,有粥没有?想喝些粥。” “有!”郑晚儿连忙去把锅里热着的粥盛了一大碗,又拿了两个水煮蛋,还有一碟子腌黄瓜。 等郑晚儿把东西都端过来,就见那夫妻俩坐在那里说话,可杨氏一点儿精神也没有,正说着话呢,头还一边一点一点的,似乎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 郑晚儿看着心疼,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催着杨氏把早饭吃了,然后又让搀着她进屋睡下。 等杨氏睡下,郑晚儿小心的关上门,回到堂屋,对着郑来田抱怨道:“我奶也真是的,我娘在那边伺候她,竟然连个早饭也不让吃。爹,我娘累成这样,可得好好歇歇,要是那边今天再来叫,可不能答应了——我奶又不是就我娘这一个儿媳妇,我二婶也得尽尽孝吧?” 郑来田也因为这个事情正有些不高兴呢,闻言道:“应当不会了,昨儿是你娘,今天怎么说也轮到你二婶儿了。” 郑晚儿撇撇嘴,那可说不准儿,田氏那个人,一让干活儿就这不舒服,那不自在的,谁知道今天会不会又‘头疼’呢? 谁知她猜的果然不错,到了下晚,老院儿那边,又来人了。 郑晚儿看着眼前的郑林,这孩子正一板一眼的传着话。 “我奶说,今儿还是要劳烦大伯娘找顾她一晚,而且,今儿得早些过去,请大伯娘帮着做晚饭。” 做晚饭?郑王氏可真是欺人太甚!照顾她就罢了,都分了家了,她跟着小儿子过,还叫大儿媳过去做饭? 这是把杨氏当成保姆了吗? 郑晚儿怒了,话里也带着煞气:“今儿还是我娘照顾?还做饭?你娘呢?她昨儿头疼,今天难道是手也断了,连饭也做不了了?” 郑林见她发火了,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道:“我…我娘今天带着我哥,去我姥姥家去了……” “去你姥家了?她不知道自己婆婆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呢?” 郑林怯怯的道:“我娘说,我姥家让人来传信儿,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我奶看她着急,就叫她先回去看看。还叫我娘不用担心她,家里还有我大伯娘呢。” 郑晚儿听着这个说辞,差点笑出声。郑王氏可从来不是什么慈善的婆婆,她自己不跟娘家来往,就也见不得媳妇跟娘家有走动。就为着这个,从前杨氏回娘家的次数那可谓是屈指可数的。这次能这么体贴的让田氏回娘家? 她几乎立即就断定,郑王氏是故意的。 今早杨氏回来,倒在炕上直睡到下午才缓过来,连午饭都没有吃。看样子,肯定是一夜未睡。 果然等杨氏醒来一问,才知道昨儿郑王氏不是要水,就是要如厕,直闹到天亮才罢休。郑王氏是白天已经睡了一天,而且老年人本就觉少,又是光躺着动动嘴就是了。可杨氏不停的干活儿,还一夜未睡,这怎么受得了? 郑晚儿前世也不是没有照顾过病人,她上一世的奶奶生病的时候,她一直陪着、尽心照顾,虽然也辛苦,不过也没有这样折腾的。医院里那么多的病人,都没有像郑王氏这样折腾陪护的人的。虽然杨氏说的轻描淡写的,不过郑晚儿却知道,郑王氏这是故意找事儿呢。 原本也只是猜测,毕竟郑王氏的脾气本来就不同于一般人。可这会儿听见她放田氏回娘家去了,郑晚儿彻底确定了——郑王氏这就是故意要摆出婆婆的款儿,要磋磨杨氏了。 郑晚儿想到这里,冷笑一声:“什么叫这儿还有我娘呢,这就是看我娘好欺负呗?你回去跟奶说,我娘昨天累了一夜,今天去不了!家里俩儿媳,总不能可着一个欺负吧?” 郑林挠挠头,没有动弹,吸着鼻涕道:“我奶还说了,要是我请不来人,她就自己做饭吧,虽然还病着难受,可是也没有办法……而且,我大伯母这样有孝心的人,肯定不会忍心放着她不管……” 艹(一种植物)!这难道就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吗? 郑晚儿不屑表示——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 可她忘了,杨氏最大的毛病,就是那该死的心软。 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都是正派的人,教的几个孩子在品行上更是没话说的,这其中又以杨氏更甚。因为她是个姑娘,杨老太太便时常教她些过日子的道理。例如什么,一起过日子不能太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家里才和睦。 杨氏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也都是这么做的。 这会儿一听郑林的话,又觉得郑王氏也是有些凄惨,而且以她的性格,实在是做不出不管不问这种事来。她也知道闺女是心疼自己,因此便小心翼翼的道:“算了,我去就我去,好好伺候你奶几天,她也好的快不是……” “娘……”郑晚儿无奈的看她一眼,知道她这是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 郑来田也在一旁接口道:“要不……今天我去吧,昨天累了一夜,还是在家里休息休息,好好缓缓。” “算了吧……”杨氏嗔怪的看他一眼:“你又不会做饭。再说了,你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我是习惯了,娘听着,可还能睡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侍疾(四) 郑来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心疼杨氏辛苦,可是杨氏说的也是实话。 杨氏知道家人是关心自己,怕自己累坏了,安慰道:“我白天也睡了这么久,不碍事儿的,左右也就是辛苦这几日。等弟妹回来、或是娘好了,不就行了么。” 郑晚儿见她拍板了,知道劝也没用,而且还真不能不让杨氏去。 虽然说她知道这是郑王氏故意的,可是外边儿的人不知道啊。要是说起来,人家说田氏娘家有急事,因此回去了,杨氏便把生病的婆婆丢在一旁不管不顾,这样也不好听。在这个时代,名声对于女人来说多重要,这就不消细说了,若是杨氏真的这么做了,只怕不孝顺的这个帽子就是真的要扣在她的头上了。 如此一来,哪怕郑晚儿知道郑王氏打的什么主意,也真不好拦了。 她有些烦躁,道:“娘,那要不,咱们俩一人换一天的来,免得你真累着。” 杨氏还是不同意,郑王氏多能折腾人,她是尝试过的,怎么会忍心让姑娘去吃这种苦,当下便又拒绝了。 郑晚儿无法,只得帮她收拾好铺盖,重又让郑来田送她过去。 杨氏惦记着郑王氏说,那边没人做晚饭的事情,因此早早的就过去了,她原本想着,等给这边做完饭,自己便回自家吃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郑王氏良心发现了,还是怕儿媳过来照顾她,却舍不得留人家吃顿饭这件事情传出去要被人说道,竟然大方的让杨氏坐下一块儿吃了。 杨氏简直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吃了饭,心里还有一丝的雀跃——难道婆婆这是终于被她的孝心感动了?既然这样,那晚上应该不会再让她睡地板了吧? 可惜,她显然是想错了。 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郑王氏依旧要求她在地上以打地铺的方式给她陪护,而且折腾起来更是变本加厉。非刚烧好的水不喝,而且滚烫的水也喝不下去不是?便让杨氏想办法晾凉了,她才入口。水喝多了,自然又得如厕,一夜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郑王氏今天又想出了一个法子来折腾杨氏。半夜三更的时候,她老人家饿了,而且还想喝小米粥。 杨氏半夜里不知道起火烧了几壶水了,已是累得不行,闻言便同她商量:“娘,熬小米粥的时间长,还得劳累您老等着,晚上还有些剩下的白米粥,要不我去给您热一热,将就着吃点儿?” 郑王氏阴阳怪气的道:“罢了,都是我这个老婆子不好,累着你了。你要是不想煮,就算了,我饿一晚上也没什么。” 这话杨氏如何受得起?连忙也不敢说别的了,连声道:“我这就去煮,这就去。” 然后又不知道是第几次升火,开始熬粥。中间郑王氏也没有消停,指挥着杨氏端茶倒水的,把个杨氏忙得团团转,最后锅里的小米粥,因为没有时间去搅拌,还有些糊底儿了,弄得一锅粥都沾了些糊味儿。 杨氏心惊胆战的给郑王氏盛了端过去。 果然郑王氏一尝,便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粥吐了出来,正吐在坐在她面前端着碗喂她的杨氏一脸,她却恍若未觉,直接开口骂道:“煮的什么东西!这粥糊成这样,你也敢端来给我吃?好好儿的煮个粥都能煮成这样,你还能干些什么?哦,我知道了,你这是故意的对吧!你要是不想伺候我就直说,耍这些歪心眼子,白白糟蹋粮食!” 杨氏被她喷了一脸的粥,还没有来得及擦掉,便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也顾不得擦脸了,忙辩解道:“娘,我没有……这不是刚才一直忙着,没有顾得上吗……” “不过就是让你帮着做了些小事,你就忙不过来了?当真是现在阔了,把自己当成阔太太了,一点活儿都干不得了不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氏心里苦涩,知道辩解也没有用,咽下了嘴里的话,低声道:“娘,您消消气……我这就去给您再熬一锅粥来。” “算了!” 她低头了,郑王氏却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一双吊梢眼讥诮的看着她,冷笑道:“我可没那么多粮食叫你糟蹋!我又不像你,靠着我儿子就能吃饱饭了,自己吃不算,还能扒拉给娘家。” 这样不依不饶的,话还说的这么难听,杨氏如何受的住?到底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 郑王氏见她哭了,又有些害怕,怕她回去跟郑晚儿说了,那个丫头可不是杨氏这样的好脾气,说不得,剩下的那一半米面也要被收回去了。 不过她可不是个会服软的人,特别是对杨氏这个儿媳妇儿。 她冷笑一声,故意道:“我也没有说什么,就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做给谁看?我知道,你心里恨着我呐,一天专会挑唆孩子们来骂我。对付我,自己就站在后头瞧好戏。你这就回去,告诉你闺女儿子,还有你男人,说我欺负你了,赶紧的,叫他们来给你出气来。” 这下杨氏是哭也不敢哭了,忙不迭的擦干眼泪,强忍着,勉强笑道:“我……我没有。” “哼,没有就好!还在这里干坐着干啥?你不睡觉,我还得睡觉呢!” 郑王氏折腾了这么久,也是有些困倦了。而且,也真不能折腾的太狠,不然就是杨氏不说,被郑晚儿那个死精死精的丫头看出来,也不好开交。反正自己‘病’的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来…… 杨氏忙又服侍她躺好,然后吹了灯,自己也躺在地上的铺盖里,无声的流着泪。 白天回到家里,看到家人关切的目光,心里虽然有万般的委屈想要倾诉,可是想想郑王氏的话——如果自己跟家人说了,可不就真成了郑王氏口中那样的人了吗?只怕,婆婆从此要更加误会自己了。 这样一想,便又忍了下来。而且,她在心里还有一个念想——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杨氏觉得,只要自己这些日子小心的侍奉,说不定婆婆总会知道自己的好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磋磨 杨氏抱着感化婆婆郑王氏的心,憋着劲儿的辛勤侍奉。如此又过了七八日,郑王氏不仅没有被感化,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杨氏苦不堪言,也渐渐的寒了心,可是又不敢跟家人说,只一心盼着田氏赶紧从娘家回来,好替她的班。 可谁知这次田氏不知道为啥,竟然在娘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了,还不见回来。她不回来,杨氏只好继续在老院这边熬着,不仅要伺候郑王氏,因着田氏不在,连老院那边一日三餐做饭的活儿也落在她身上了。这样一来,连白天也不能好好休息,晚上又要伺候郑王氏,这样苦苦熬了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日,杨氏在老院做完午饭,又赶回自己家里吃饭——这也是郑王氏的意思,明面上说着“这里粗茶淡饭的,怕你吃不习惯。”不过实际上,还是舍不得杨氏那点口粮而已。 杨氏回到自己家,郑晚儿才刚做好饭,还没来得及摆上桌。要换在平时,杨氏肯定不会只让闺女自己去忙活儿,可是最近她实在是累得狠了,坐在桌前,困倦的险些就要睡着了。 等郑晚儿端着碗筷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皱了皱眉,心疼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碗筷摆上,又转身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了过来,这才小心的伸手拍了拍杨氏,叫道:“娘,您醒醒,吃饭了。” “啊?诶!”杨氏惊醒,赶紧拿起一旁的筷子,从碗里挑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 她虽然看着醒了,可意识还是混沌的,手里拿着筷子,也不知道要去夹菜吃,只光吃着嘴里的米饭。 郑晚儿见状,忙给她夹了一筷子炒肉放在她碗里,她一转头,就见杨氏的眼窝深陷,就连脸颊,仿佛也凹了进去似的,双目呆滞无神,脸上神情麻木,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 不过就是去照顾一下人,还有做几顿饭,怎么就能累成这样? 郑晚儿心知这里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里头,心里暗道后悔。 最近这些日子,她都在忙着酿酒的事情。前些日子胡掌柜传消息说京都里的贵人,定下了她这里的一千斤酒后,她便一直在准备这。家里人手本来就少,如今杨氏又去老院那边给郑王氏侍疾,更是只剩下她跟她爹郑来田两个人了。因此每日里忙忙叨叨的,倒也想过问杨氏在老院那边如何,杨氏只说好,她便也没有细问。 现在一看杨氏这形销骨立的模样,暗暗心惊,不过去老院那边照顾了八九日,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郑晚儿暗暗忍下,等杨氏吃完了饭,放下了碗筷,这才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娘,我看着您好像瘦了许多。” 郑来田细细看了一下,也发现了。原也不是他不细心,只是两个人天天见面,杨氏也不是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因此感官有些迟钝,倒没有发现这个变化。此时郑晚儿这么一提醒,郑来田也觉得,妻子的精气神确实是差了许多。忙关切的道:“我看也是,是不是身子不舒坦?等会儿请大夫过来帮着看看。” 杨氏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本就不是生病,这就是累的。一听丈夫这样说,忙不迭的拒绝:“请啥大夫?我没事儿,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我没事儿,别瞎花银子了。” 郑晚儿摇头,不赞同的道:“娘,我看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您瞧瞧您这脸色,多难看。你是去照看我奶的,又不是去做苦力的,才短短几日,能累成这样子?” 要是光照看病人,那的确不能累成这样。可偏偏这个病人不是别人,而是郑王氏,就算是生着病,也比别人能折腾一些。晚上让杨氏打地铺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她仿佛一点儿也不累似的,一到晚上精神头就特别的足。她不睡,杨氏更是别想睡,总是被她指使的团团转。到了白天,又要给老院做好一日三餐,哪有时间休息?这么多日子,竟是连囫囵觉都没有睡过。 杨氏心里苦涩,可是她又怕要是闺女知道这件事情了,要去同郑王氏闹,传出去也不大好,只好遮掩着。 这会儿家人说到要请大夫了,杨氏着急,本来就没病,去请大夫,那不是浪费银子吗?忙不迭的摆手拒绝,苦口婆心的劝着闺女。 “你这孩子,娘都说没事儿了,请啥大夫?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娘的身体,娘自己知道,等你奶好了,歇两日就好了。” 郑晚儿却不依:“不行,娘,您瘦了这么多,一看就不正常。您照顾我奶,不就是端个茶递个水的事情,最多白天再做个饭,您以前就是地里的活儿干着也是得心应手的,我不信现在就这点儿您就累成这样了,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才放心。” 郑来田越听,越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他只当是妻子心疼银钱,因此不肯请大夫。当下也不再同她商量,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别说了,闺女说的对,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才放心。” 杨氏连忙拉住他:“都说了不必了……” 郑晚儿见她的态度,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事。缓缓的道:“娘,您既然不肯请大夫,总得跟咱们说一下,这些日子,在老院那边伺候我奶,她都叫您做些什么?才能短短几日,就把好好个人磋磨成这样?您要是不说,我这就自个儿过去问我奶。” 郑来田也疑惑的看着杨氏。 闺女的脾气自己可是知道的,最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杨氏纠结了一会儿,狠狠的叹了口气,便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郑晚儿在听到郑王氏嫌‘挤得慌’让杨氏在地上打地铺,还有夜里不停的烧水,甚至还要熬粥,总之必定要折腾的杨氏不能睡觉才罢。到了白天,又要给老院那边做饭、洗衣的,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不肯给。 种种招数,可谓是花样百出,目的就是磋磨杨氏。 就连郑来田听完,都怒上心头,气得一拍桌子,道:“娘这也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巫蛊之术(一) 杨氏的手紧紧拉着丈夫没有松,急道:“你去找娘做什么?她只管不承认,你又有什么法子?反而她还要说我又在背后嚼她舌根子了,越发的恨死我了。” “那咋办?娘的病一直不好,总不能叫你一直这么熬着吧?”郑来田被她紧紧的拉着走脱不得,挫败的垂下了头。 没错,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郑王氏故意磋磨杨氏呢,可是那又如何?她老人家就是半夜想喝粥了不行么? 什么?你问为啥熬好了又不喝?都怪我那没有用的儿媳妇儿,熬个粥也要这么长的时间,害得她老人家等得太久,饿过劲儿没了胃口。 只要郑王氏搬出孝道的大旗,谁也拿她没办法,反而还能倒打一耙。 郑晚儿想通了这点儿,心里就有了主意。 现在,要么就是让田氏回来,顶替杨氏的班。可是田氏回娘家去了,总也不回来,她们家是分出来的大伯一家,总不好打上田氏的娘家去要人吧? 前面这个行不通,就只能是郑王氏病好,杨氏就不用去侍疾了。 郑王氏不过是染了一点儿风寒,按理说,她身子骨一向硬朗,自家也不小气,请了大夫,汤药不停的给她熬着喝,怎么会到了现在还没有好呢? 再者说,瞧她折腾起人来精神百倍的样子,也不像是病得严重的模样啊。 郑晚儿打定了主意,对郑来田道:“爹,还是要您跑一趟,去请以下大夫。” “晚儿,娘真的没事,不用请大夫……”杨氏一手拉着丈夫,一边劝着闺女。 郑晚儿解释道:“娘,我是说,请大夫去给我奶瞧瞧。我奶身子一向康健,如今只是偶感风寒,便病了这么些日子……莫非是身上还有别的病症?我想来想去,也觉得不放心,还是去请大夫再给我奶瞧瞧才好。” 夫妻二人一听,都明白了闺女的意思。郑王氏折腾起人来这么生龙活虎,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只怕是早就好了,现在,是装病,借机想要磋磨杨氏而已。 要是这样,这可太过分了。 郑来田一拍桌子,当即就道:“我这就去请大夫过去给你奶瞧一瞧。” “爹,您请了大夫直接过去我奶那儿,我们也收拾收拾,这就过去。” “成!”郑来田答应一声,转头出门请大夫去了。 杨氏还有些犹豫:“这可真是……你奶不会真是装病吧?” 郑晚儿起身收拾着桌子:“是不是的,等会儿就知道了。” 她知道杨氏一片赤诚,虽然跟郑王氏关系不好,可是孝顺老人的心也不是假的,她一心一意的照顾郑王氏,再也想不到郑王氏竟然还会利用她的孝心,故意折腾。 母女俩收拾好桌子,也不拖延,锁了门便往老院儿去。 到了老院儿的时候,郑来田还没有请了大夫过来。院子门也没有锁,郑晚儿直接推了门进去,一眼就瞅见上房郑王氏的屋子房门紧闭着。 杨氏低声道:“你二叔这又不知道哪儿去了,你奶倒是不出门,估计这会儿正在睡觉。” 可不得睡会儿么,不然晚上咋来的力气折腾儿媳妇呢。 郑晚儿这样想着,到底是放轻了脚步,悄悄的靠近了郑王氏的屋子,却听到了从房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 看来是没有睡着啊。 那又是在跟谁说话呢? 屋里传来的声音低低的,语气饱含怨毒跟愤懑,还有一丝奇异的快意。 郑王氏这个人,一肚子的坏水,莫非又在跟谁商量着要出什么坏主意? 郑晚儿心里一动,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楚里头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个坏丫头,老娘扎死你!” “扎你的头,让你疼,扎你的眼睛让你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求您派神仙下来捉拿我那不孝孙女郑晚儿,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魂飞魄散,用事不得超生!如果灵验,以后信女每天给您上三炷香……” 郑晚儿听到自己的名字,愕然的张大了嘴……她没听错的话,郑王氏这难道是在做法诅咒自己吗?真没看出来啊,她这个奶奶这么多才多艺的吗?可惜,你碰到的是我,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她对这样的诅咒之术不屑一顾,全因着前世的时候生活的环境。 可是杨氏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也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那声音低沉幽怨,咒语更是狠毒无比,听得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而且,她竟然还听到了晚儿的名字,难道,这是在诅咒晚儿? 杨氏想到这里,又急又怒,再也顾不上对郑王氏的惧怕,抢先两步直接推开门,大喊道:“娘,您在做什么?” 郑王氏正在专心的念叨着,畅想着七七四十九天以后郑晚儿的惨状,冷不防房门被人从外头大力的推开,不禁被吓了一跳,双手一抖,手上拿的东西也没拿稳,便掉在了地上。她抬头一看,见进来的是杨氏,也觉心虚,她一边爬下炕,想要去捡地上的东西,一边强撑着喝道:“大吼大叫的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谁知一向见她发火就吓得脚软的杨氏,这次却像边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方才的惊怒,杨氏一张脸涨得通红,眼里有着震惊跟愤怒,一进门,见郑王氏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也不管郑王氏的斥骂,连忙冲过去,赶在郑王氏之前,一把抓起地上的东西,只觉手心一疼,如针扎一般。可是她没有松手,见郑王氏过来抢,更是紧紧的护在怀里,倒退了几步。 郑王氏气急,一边追上去抢,一边骂道:“你这个娼妇,想造反了不成?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撒野了,你是不是想造反了你!赶紧撒手,要不然,我今儿就做主休了你,你滚回你的杨家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郑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婆媳二人已经挤在一团拉扯起来了。 她连忙上去,试图分开那两人。 可是那两人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凭她哪里能拉得开?不禁急的满头是汗。 正在这时,郑来田请了大夫一块儿过来了,一进门看到这幅景象,也震惊了。妻子一向温顺,又一向惧怕郑王氏,在郑王氏的面前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怎么今天竟然还跟郑王氏拉扯起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然后连忙大喝一声:“这是在干啥呢?还不快停下!” 第二百一十七章:巫蛊之术(二) 郑来田一声大喝,可那婆媳二人充耳不闻,依旧不停的拉扯着。 郑王氏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没有从杨氏手里抢过东西来,这会儿见儿子来了,手下动作不停,冲着郑来田大喊道:“看看,看看你这个好老婆,就是这样对你娘的啊,跑到我家里来抢我的东西!瞧这狠劲儿,是恨不得把我杀了啊!” 郑来田看了一眼旁边皱眉站着的李大夫,颇觉有些丢人……他只想让这二人赶紧停下来,而且有外人在这里,杨氏还跟婆婆这样动手,传出去可不好听。 “孩儿他娘,你这是咋了?先停手,有话好好说!” 杨氏咬着牙,充耳不闻,只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 郑来田无法,只得上前去,杨氏不松手,他也不能强去掰她的手,只想先分开两人又再说。只能先去拉开杨氏,杨氏原本又不是特意过来打架的,只想护着手里的东西,因此他过来一拉,顺势就往后退。 可是郑王氏却不依不饶的,仍旧黏上去。郑来田无法,只得又去拉郑王氏。 郑王氏被拉开,急的对着大儿子又抓又咬的,她也看到了旁边的李大夫,虽然不知道李大夫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外人在,就是对郑来田施压的好时候。 她忙放声哭道:“你个不孝子,竟然帮着你媳妇儿打老娘……李大夫,您看看啊,这对夫妻在外头装得像个好人,实际上都不想给我老婆子活路了啊!” 李大夫:“……”我只是眼睛不好,又不是瞎,你一直追着媳妇拉扯,拉还拉不开呢。 这李大夫来了老院多次,知道的事又比外头的人清楚些,深知这郑王氏的为人,自然不会被她三两句话就带偏了。何况,他就是个大夫,只管看病,不管闲事。 她恶人先告状,把杨氏听得更是觉得窝火。这会儿郑王氏被丈夫拉开了,再没有人来抢,她这才拿出来手里的东西一瞧,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尖叫一声,像碰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一样,把方才紧紧护着的东西往地上一丢。 众人被她这一声尖叫吸引了主意里,忙都转头过去看。 郑来田忙着拦着郑王氏,只见妻子丢了一个东西,却并没有看清是什么,可是他却感受到了妻子那惊恐害怕的情绪,奇怪的问道:“是什么东西?” 屋子里一时竟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郑晚儿才冷笑着回郑来田的话:“是小人,看样子,还是我的小人,上边儿还插着好几根针,我奶这是想咒死我呢。” 虽然她不信这些,可那是因为从小所生长的环境不同的缘故。而郑王氏能扎这个小人,却绝对不是只扎着解解恨,她是真的相信这样做可以让她死。 这样的狠毒,让郑晚儿也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发冷。哪怕她是个女孩儿,不受重男轻女的郑王氏待见,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儿啊!而郑王氏,就因为自己挡着她小儿子的利益了,所以,竟让就想要她去死! 简直是其心可诛! 郑王氏看见事情败露,也不挣扎了,愣愣的站在那里,脑海飞速的转着,想着对策。 郑来田听见闺女的话,也顾不得郑王氏了,连忙转身去看,只见地下有个人形娃娃,身上还穿着小衣裳。那衣裳是旧布做的,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晚儿从前的旧衣裳上头的料子。 非是他记性好,而是闺女总共就两身衣裳换着穿,怎么能认不出来? 小人上头插着好几根针,寒芒闪闪。 大日头地下,郑来田却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的手里还拉着郑王氏的胳膊,这会儿却像是抓着一条毒蛇一般,唰的一声收回手,震惊到失声。 郑王氏看着他的表情,一颗心沉了沉,勉强笑着去拉他:“来田,不是这样的,你听娘说啊……” 郑来田却后退两步,如避蛇蝎一般,嘴唇动了好几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道:“这……这是你弄的?” “我……”郑王氏扯扯嘴角,干笑两声:“娘也是一时糊涂,你……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怪娘吧?” “小事?!” 此时,从方才发出一声尖叫后,便立在一旁,仿佛呆住了的杨氏回过神来,因为激动,她的声音尖利又高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她冲上前来,对着郑王氏质问道:“娘,您觉得这样的事情是小事?那行,你把二叔的衣服拿给我一件,我也回家这样照着您的法子试试,不过就是小事而已,您可不要见怪。” 这话却是戳道郑王氏的肺管子了,连忙道:“你敢!” 杨氏却不像平时,一听郑王氏大声就吓得不敢说话,反而继续道:“我是想不通,我们到底哪点对不住你了,这是你的亲孙女,你就这么恨她?啊?你病了,我在这里照顾这么些天,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也不计较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好心没有好报,你还在背后咒我闺女!” 她似乎是气到了极致,连敬语都忘了用了。 被一向温顺的儿媳这样质问吗,郑王氏气得一张脸铁青,嘴唇也颤抖不止,抬手指着杨氏,对郑来田道:“她敢这样对我说话,她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要是我儿子,你就给我扇她,然后一封休书,让这个娼妇滚回家!” 杨氏见她这会儿还丝毫没有悔意,气得放声大哭,她跑过去,心疼的抱着闺女,喊道:“我有什么错儿?这么些年,我一直忍让着你,孝顺你,你倒越发把我、还有我的孩子们当成草一样的人物了。这回,我不忍了!晚儿,咱们走,去叫上你哥哥跟小五,咱们上你姥姥家去!把我爹娘、哥哥们请来,咱们两家坐在一处,好好说说这个道理!”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都忍了下来,今天看到郑王氏用这样的巫蛊之术咒她闺女,却硬生生的跟郑王氏硬刚了起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郑晚儿眼眶一热,没有阻拦,任由杨氏拉着她往外走。 后边的郑王氏听见她竟然敢回娘家叫人来撑腰了,又是心虚,又是生气,想要追上前去拉扯杨氏,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胳膊。 她愤怒的整张脸仿佛都要扭曲了,瞪着郑来田骂道:“你也要跟我作对?你个不孝子,你可是从老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连娘也不认了?狗东西,你也不怕遭报应!” 郑来田隐忍的看着她,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要是有的选,我宁愿不是你儿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巫蛊之术(三) 郑王氏心口一痛,愣在那里不能动弹。 郑来田松开她的手,走到站在一旁的李大夫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艰难的道:“真是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 李大夫看着这场闹剧,原本想着别人的家事,他在这里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人家请他是过来看病的,病还没看呢,倒也不好就这样走开,因此默默的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会儿见郑来田过来告罪,忙一叠声的说道:“不妨事,不妨事。” 李大夫也不是头一次来郑家,按理儿说早就应该已经见怪不怪了才是,可是看了今天这一出,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平时也不是没见过偏心的老太太,可是再怎么偏心,也没有像郑王氏这样心狠到扎小人咒亲孙女死的。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告诉谁也不能相信。 他不免有些同情郑来田一家。 郑来田感受到他同情的目光,露出个苦笑:“还请李大夫,再帮我娘把把脉,看看前些日子的风寒好了没有,免得大家都挂心。” 李大夫闻言,点头答应了。 郑来田便过去扶着郑王氏的手,把手腕露出来,方便李大夫把脉。 郑王氏愣愣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竟然也不反抗。 李大夫见状,上前两步,仔细的为她把了一回脉,然后点头道:“风寒早就大好了,也不是多重的病候……只是,还是之前那些话,年纪大了的人,最忌动肝火,以后还是多注意才是……” 郑来田内心苦涩——风寒早就好了,也就是说,这些日子,郑王氏还真是借机在磋磨杨氏? 他呵呵笑了两声,对于李大夫交代的让郑王氏少动肝火的话却是没有回应。要怎么说呢?若是她老人家生气,是自家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也就罢了,可是每次,都是郑王氏要挑些事情出来生气,他要怎么劝? 反正风寒好了就是了。 等李大夫把完脉,郑来田便放下了郑王氏的手,对着李大夫又行了一礼,嘴里说着感谢的话:“等会儿我回家,再把诊金给您送过去,刚才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有带钱……” “不忙,不忙,既然无事,老夫就先告辞了。” 郑来田没有再看郑王氏一眼,恭敬的把李大夫送回家,然后自己也转身回了家。 而杨氏这边,气冲冲的拉着闺女回了自己家,打开屋子,就开始收拾衣裳,还一叠声的催着郑晚儿去学堂里把那兄弟二人叫回来,要回娘家。 郑晚儿见状,小心翼翼的道:“娘,咱们真的要回去啊?” “不回去咋的?你奶都说了几次,要让你爹休我了!我自从嫁到他们郑家来,自问安守本分,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没分家的时候,家里什么活儿,都是我跟你爹干了,从来没有因为她偏心说过什么……糟践我就算了,这回,竟然还扎小人咒你!” “认真说起来,只要她对不起咱们的,没有咱们对不住她的!她既然要闹,那就闹起来,咱们这就回去把你姥爷、姥姥都请来,跟她分说分说。” 郑晚儿知道杨氏就是因为看见郑王氏扎小人咒她,这才爆发了,心里温暖不已。 不过,她料她爹也不会站在郑王氏那边,而且,虽然郑王氏口口声声的喊着休妻,可是说到底,这也是郑来田自己的事情,到底要不要休妻,还是得看郑来田的意思。郑王氏那样喊,还要把这事情闹到外头去,不过也是想给杨氏没脸罢了。 不过郑晚儿有信心,若是郑王氏真的蠢到把这事情闹出去,下不来台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光今天这个小人的事情,就够她在村里名声尽悔了。 试问,连对自己亲孙女都这样狠毒的人,还有谁又敢再与她来往? 可是眼下,郑晚儿看着她娘飞快的收拾着包袱的样子,又有些为难。其实,这还是杨氏头一次说出要回娘家这样的话来,显然是被气得狠了。这事儿虽然是她们占理儿,可要是真的把杨家人叫过来去跟郑王氏讲道理,却又有些不好看。 不过,也不能直说不让杨氏回去,只能迂回的劝。 “娘,今天早饭时我还听哥哥说,今天张先生要讲新书呢,要是这会儿叫他们回来了,岂不是会落下课程……” 杨氏闻言,果然犹豫了一会4儿,不过又马上道:“那就不叫他们,咱们娘儿俩回去。” 郑晚儿上前扶了一把杨氏,示意她坐在炕上歇一歇,然后自己也挨着杨氏坐下,抱住她的胳膊,缓缓的道:“娘,我知道您今天特别生气……别说您,就是我也可生气了。” 杨氏嗔怪的看了闺女一眼:“你可不是该生气么,她弄的那个……那个脏东西,着实是太恶毒了些。” “我知道您是心疼我。” 郑晚儿撒了个娇,然后继续道:“不过,您细想想,咱们难道还真的要去姥家,把我姥爷跟姥姥舅舅们都请过来么?” 杨氏一听,知道闺女这是在劝自己,气闷道:“你奶都这样说了……” “我知道。”郑晚儿的手安抚性的在杨氏的胳膊上拍了拍:“不过,我爹是肯定不会听我奶的话休妻,我爹是啥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我奶那是挑唆着,就想让您先生气呢。” “娘您想啊,您这么气冲冲的回去了,还让姥姥、姥爷跟着也担心,就是过来找我奶讨个道理,我爹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不是?” “而且,我爹又没惹您,您这样巴巴儿的回去了,叫我爹咋想呢?我奶就是看咱们日子过得好了,心里不乐意呢,咱们要是真的遂了她的心意,闹起来了,只怕她都要乐开花儿了。” 杨氏原先就是凭着一股气,说要把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请来,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听闺女这么一劝,果真觉得有些不妥。 正犹豫间,郑来田回来了,郑晚儿见状,忙起身让了出去,临走前,还在郑来田旁边停了一会儿,悄声道:“爹,我已经把我娘哄得差不多了,您要是不想我娘真的生气回了娘家,就好好哄哄我娘。” 郑来田看见闺女懂事的样子,心里感动的不行。她自己才刚撞见了那边郑王氏咒她的事情呢,也一定很伤心,竟然还顾着为他着想……郑来田心里越发觉得对不住闺女。 第二百一十九章:巫蛊之术(四) 也不知道郑来田是怎么哄杨氏的,总之杨氏没有再喊着回娘家去。 到了晚间,郑杨跟郑棋兄弟两个下学回家了,也听说了今天这场闹剧,都是气得不行。 郑杨沉着脸坐在一旁,他性格沉稳些,又不大爱表达自己,不过一看面色,也知道是气得不行。 郑棋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听完郑晚儿绘声绘色的复述,他气得跳将起来,两排小牙齿也磨得咯咯响:“我奶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他甚至气得想说脏话,可是搜遍了小脑袋瓜,也没有什么‘脏话储备’,半响,才丢出一句:“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刚说完,脑袋瓜就被敲了一记,郑棋转过头,委屈巴巴的道:“姐,你打我干啥?” 郑晚儿理直气壮的道:“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跟娘,也是女子呀!你这句话用在这里就不对!” 郑棋这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忙狗腿的露出讨好的笑容:“是我错了,姐,你就不‘难养’。” 郑晚儿听了他的话,一脸的苦笑不得的模样:“算了,懒得跟你掰扯这个。” 笑闹完,郑棋又想起刚才姐姐说的事情来,愤愤的道:“可是我奶这也太过分了,姐,你说她为啥总要跟咱们家过不去啊?真讨厌!” 郑晚儿冷哼一声:“吃饱了闲得慌吧。” 此时,在郑晚儿嘴里‘吃饱了闲得慌’的郑王氏却并没有吃饱,反而还在做饭。 郑王氏一脸阴鹭的切着手里的萝卜,下手又狠又快,几乎她手里的不是萝卜,而是什么仇人。 简单的超了一个萝卜丝,这才揭开一旁蒸着馒头的蒸笼,这一看,她原本便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只见里头的馒头瘪瘪的,不像一般刚蒸好的馒头那样宣软,一看便是面没有发好的模样。 其实郑王氏从前的茶饭也是不错的,只是自从儿子娶了儿媳妇开始,家里的一切家务活她俱都不沾手了,饭菜更不必说,都是杨氏跟郑晚儿母女包了。就是大儿子一家分家出去单过以后,也还有田氏接手了家务。这会儿猛然一做饭,还真是有些手生。 吃饭的时候,郑来福还抱怨。 “娘吗,这馒头蒸成这样,咋吃啊?” 郑王氏沉着脸,想要训斥两声,可是目光一触及小儿子的腿,想到他现在一到阴雨天就腿疼的毛病,就心疼的不行了,哪里还会舍得再训斥他。不过她心里有火,憋是憋不住的,只得把还在娘家的田氏又骂了一遍。 “……回趟娘家,就长在那里了?这么多天也还不知道回来!她去就算了,带着树儿做什么?” 郑来福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低声讷讷的道:“瞧您,我不过是抱怨了一句,又扯到她做什么……她回娘家的事儿,原也是跟您商量过了的。” 郑王氏闻言不觉气闷,之前她一心想要磋磨杨氏,可是田氏在这里,杨氏便有借口歇一歇,小儿子夫妻二人便同她商量了这个主意,让田氏回娘家住几天,这样便也有借口让杨氏一直在老院这边,也能好生折腾她一下。原本想的好好的,谁知道最后能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她心里不高兴,沉着脸道:“我是答应了的,可是她也不能不知道好歹,去娘家这么久也还不知道回来!明天你就去把她给我叫回来,做人家媳妇的人了,天天呆在娘家像什么话!还有树儿,让他也赶紧回来。” 之前一心想要磋磨杨氏,倒是把这个给忘了。之前田氏可是还打过让她哥哥家的闺女跟树儿结亲的事情,这回在那边住那么久,万一生出什么事情来…… 郑王氏开始有些焦虑起来,暗悔之前想的不够周到,只是这时天色已晚,着急也没有用。只得在心里暗暗的安慰自己,那田家应当不至于这么不要脸,知道自己不乐意,还硬要把闺女塞进来才是。 可想是这么想,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第二天一早,郑王氏就催促着郑来福去田氏的娘家,把田氏母子叫回来。 郑来福无法,只得去了自己岳家,田氏娘家人对他热情接待,同以往的态度大有不同,又见田氏坐在炕头悄悄的向他使着眼色,他顺着田氏的眼神,看像坐在一旁郑树和田氏的侄女儿田怜儿,这二人中间稍微隔开了些距离,可是二人的目光却是明目张胆的黏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情景,郑来福嘿嘿一笑,知道之前谋划的事情,成了! 田氏听了郑来福传的话,听见婆婆要自己回去,还有些不情愿呢。这些日子在娘家,嫂嫂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还不用干活儿,这样好的日子怎么舍得走呢?可是郑王氏已经发话了,她就是再不愿,也不敢不从。而且自己的打算也已经成了,因此虽然不舍,还是决定吃过午饭,一家三口就往回走。 郑树是最舍不得的,临别前,还拉着田怜儿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 那田怜儿虽然话不多,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妩媚动人,一眼一眼的看着郑树,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当真是勾人。 郑树看得更是挪不动脚,半响都舍不得走。 田怜儿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又看他一眼,害羞的低了头,轻声道:“表哥,你先回去,不过,可不要忘了你答应怜儿的事情。” 郑树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柔情,悄悄的握了握她的手,低低的道:“你放心。” 那边郑来福见时间不早了,连连催促着。 郑树依依不舍的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父母回了黄谷庄。 一家三口路上也没有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田氏不知道说着什么,一脸眉飞色舞的,间或拍拍儿子的肩膀,眉目间都是满满的得意。 郑树便低下头,一副羞涩的模样。 郑来福听了妻子说了在娘家的这些事情,一像阴鹭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些许满意的笑意来。 第二百二十章:荔枝 从那日撞破郑王氏扎小人之后,杨氏最终虽然没有回娘家,请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来跟郑王氏掰扯一下道理,可是对于自己这个冷心冷肺的婆婆也是彻底的死了心,再也不愿去管那边的任何事情,连老院那边附近,都有意避开不去了。 不过说起来,倒也没有那个功夫搭理那边,自己家的事情尚且还忙不过来呢。 如今天气热了,也到了收冬小麦的时候,家里又开始忙了起来。外头庄稼地里的事情仍旧是由郑来田负责,忙着请人去收麦子,整天里忙得脚不沾地的。 这次收麦子同之前一样,也不供饭,仍然是把饭钱算在工钱里,各人自己回家去吃。 即使是这样,郑晚儿跟杨氏母女两个在家里也没有闲下来。前两日胡掌柜终于把要泡酒的果子运过来了,郑晚儿一看,竟然是两大框荔枝。 郑晚儿震惊了。 荔枝在现代是非常常见的水果,因为它味道香甜,价格也非常亲民,深受大众的喜爱。不过,这满满两大框的荔枝在现代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这会儿是在古代呀!倒不是说荔枝有多贵,而是因为这个时候储存、运输都不方便,荔枝又不是什么耐放的东西,在遥远的运输途中,就要坏掉许多,保存新鲜的只怕还不足十分之一。 因此,在产地外想要吃到荔枝,运输成本极高,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的起的,这样一来,荔枝就显得弥足珍贵。 这样的果子,杨氏等人是见都没见过的,不过他们也知道,人家大老远的送过来,肯定是好东西。 郑晚儿更是知道这荔枝在古代的珍贵,这可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她深知荔枝不易储存,荔枝送到的当天,她便同杨氏两人一道儿,把两筐荔枝都剥了皮儿。这两筐荔枝明显也是挑的好的送过来的,不过里头还是有些坏了的果子,好在也没坏多少。 等荔枝剥好了,严格的按照比例泡好,再密封起来,小心的放在一间屋子里保存好。 荔枝酒比起其他的果酒,泡的时间又要多一些,至少三个月才能饮用,若是要口感更加纯正,半年以上味道更佳。 不同于以往给珍馐楼送酒,虽然也重要,不过说来说去,就是买卖而已,若是出了岔子,大不了就是损失些银子而已。 这次的酒,却是京中的贵人要的,且大概率,是进献给皇帝的。虽然胡掌柜说了,京中那位贵人脾气好,而且当今圣上也是位爱民如子的明君。不过人心难测,若是出了错,保不齐人家心情不好,发个脾气,自家也是受不住的。 想必珍馐楼的大东家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也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要珍馐楼的那一份订单,还让胡掌柜来传话,说是对于这一次的酒务必要着紧些,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郑晚儿小心的保存好酒,一切都严谨的按照之前的方法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只等时间到了就是。不过她还是一天去看一次,这个时候没有玻璃坛子,只有瓦罐,从外头是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也不能经常打开看,只能靠闻味道,来辨别这酒是不是正常。 先头还只是正常的酒味,慢慢的过了些时日,便隐隐有荔枝混合着酒的香甜气息,弥漫在这个小屋子里。 郑晚儿知道,这代表着果酒泡成,没有半道儿上坏掉。 这就成了,她总算放下了心。 郑来田那边也忙了大半个月,总算把家里的麦子都收完且晾干了。 这会儿的栽培水平不高,亩产自然也比不上前世,一亩地只能得大约300到400斤左右的粮食。郑晚儿家总共有一百二十五亩地,收上来约四万五千斤的小麦。 在郑晚儿看来,这产量自然是太低了,可是郑来田却很高兴——这已经算很好了,今年年景好,若是年景差的时候,比这还得低许多。 郑来田留了两万斤的小麦用来自家吃,在他看来,自家产的小麦肯定比外头的好吃,也省得再去买了。反正现在宅子大,有的是地方保存。 剩下的两万五千斤,通通都卖了出去。每当这时,总有商贩下来收小麦的,直接卖了,自己还不用花心思找车运,很是方便。 卖麦子得了400两银子,除去赋税,落在自家荷包里的,还剩下三百多两,比起卖酒可是少的太多了。 可是郑来田却很是高兴,他从小就在乡间地头里干活,对于田地,有着很深的感情,看到田地丰收,更是感到由衷的高兴。 这边麦子收完了,他也没有闲着,趁着这会儿,请了原先的那些人一块儿,又把自家那一百来亩地都种上了地瓜,等回头秋末,便又可以丰收了。 原本郑晚儿想着忙了这么些日子,等地瓜种完,定得叫郑来田好好歇歇才是。 可是郑来田却是越忙越有劲儿,如何闲的下来?这会儿地里头的事情是忙完了,他又琢磨开了,叫上了黄大,商量着要去山上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打到点儿东西。 上次的事情杨氏还后怕着呢,不大想让他去。 郑来田讨好的笑道:“放心,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可不敢再莽撞了,说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再说了,上次那不是为了想挣钱,所以才……这回就是光去逛逛罢了,不打紧。” 好说歹说的央求了半天,杨氏这才勉勉强强的松口,还不停的嘱咐道:“那可说好了,就是没打到东西,也得按时回来。” 郑来田连连点头应了。 第二日,郑来田便背着干粮,同黄大去汇合。 杨氏母女送他出门,不防还看到了许井文。 许井文看着她们惊讶的目光,嘿嘿一笑:“在家里闲着也没事,一起去山上活动活动去。” 这样一来,杨氏却是更放心了,许井文性格稳重,考虑周全,有他看着,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儿的。 郑来田同两个兄弟汇合,然后转头乐呵呵的朝妻儿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瞧我这次再给你们打些好东西回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烤鹿肉(一) 郑来田同黄大、许井文三人上山打猎去了,说定不管打不打得到猎物,第二日也必定回来。 不过因着之前的事情,杨氏还是后怕,自从丈夫出了门,她便一直担着心,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不过却总是时不时的走神,眼睛时不时的便往门口瞟一眼。 郑晚儿看着好笑,劝道:“娘,您就别挂心了,我爹明儿不就回来了?不会有啥事的。” “谁挂心他了?”杨氏下意识的否认,丈夫就出去两日,自己就这样放不下,说出去难免要惹人笑话的。可是她到底是忍不住,同郑晚儿抱怨道:“你爹也真是的,他自己在外头,就不知道咱们在家里担惊受怕的。” 郑晚儿笑着摇摇头“娘,上回那事儿不也是误会嘛……这回又有许叔看着,我爹跟黄叔两个人肯定不会再莽撞的了。” 杨氏叹了口气,希望是这样的吧。 如此担心的过了一日,第二天,吃过午饭,杨氏便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是那三人今天回来,也要到下午了,哪有这么早的? 便也撂开了手,暂且放下了这事儿,打算回房里歇一歇。谁知才刚躺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随后便是郑来田大声唤她的声音。 “孩儿他娘,快,快出来。” 杨氏心里一喜,连忙从床上弹起来,双手随意的笼了一下头发,便推开房门出去:“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待看到郑来田站在院子里,肩膀上海扛着一个什么东西,看那大小,也得有好几十斤重。忙道:“这是什么?赶紧放下来吧,你也不闲累得慌。” 郑来田嘿嘿一笑,一弯腰,手里一个动作,便把肩上扛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又粗声粗气的大声喊着:“闺女,快出来,看看我给你打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郑晚儿原也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听到郑来田的话,她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转过穿堂便看见郑来田一脸高兴的看着自己。 “闺女,看看爹给你打了什么好东西。” 郑晚儿笑眯眯的,朝他脚下一瞧,惊喜的叫道:“鹿!爹,您也太厉害了,又打了一头鹿回来?” 郑来田见闺女高兴,心里头更是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没错儿,也是运气好,不过这也不光是我的功劳,要不是你许叔跟黄叔在旁边帮忙,说不准还让它跑了呢……” “去年打的鹿卖了,这次的不卖,咱们留着自己吃。” 杨氏也点点头,笑道:“行,不过这鹿肉咋做好吃?咱们也没做过呀。” 之前虽然也不是没有打到过鹿,不过都是像去年那样,拿去酒楼卖了换成银子……一只鹿好几两银子呢,谁能舍得自己吃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家里也不缺这点儿银子了,不如让孩子们饱饱口福。 郑晚儿听见这话,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嘴馋的模样:“今天有口福了!我想想,新鲜的鹿肉……爹,娘,咱们要不烤鹿肉吃吧?听说那些达官贵人最爱在大雪天里喝酒、烤鹿肉了。” “现在也没有下雪呢。”杨氏听她这么说,笑着道。 “也不是非得在下雪天才烤……读书人附庸风雅,我们却不必,好吃就行了。爹,咱们今天就烤鹿肉吧。” “好好好,你喜欢怎么吃,咱们就怎么吃。”郑来田说完,又讨好的对妻子跟闺女笑道:“你们瞧……这么大一头鹿,也是你黄叔跟许叔帮忙才能打到,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今儿也一块儿过来吃饭。” 杨氏嗔怪道:“来呗,都不是外人,也值当你这样。” “嘿嘿,那不是怕你们做饭累着么。” 郑晚儿眼巴巴的看着那头鹿,心里早就想好了哪块肉烤着最好吃,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连忙道:“爹,咱们家还没有烤肉用的架子呢,您赶紧看看用什么做一个出来?再削些竹签子,再把鹿给收拾干净,晚上才正好吃啊……” “这还不简单?家里还有一捆铁丝,等会儿就用铁丝编成网,下头放个小炉子笼上木炭,上头就可以烤肉了。” 郑晚儿一听,果真觉得这办法好,当下便催促着他赶紧去准备。自己也没有闲着,摘了好多瓜果蔬菜回来洗净了,准备晚上一块儿或是烤,或是炒,搭配着一块儿吃。 一家人各忙各的,准备起来也很是快速。郑来田做完铁网,先是把鹿庖好,又分成一块一块的,然后便丢给那母女俩自去收拾,自己又找了两根竹子出来削了些竹棍。 郑晚儿取了一块鹿的里脊,还有一条大腿,把上面的肉都尽数剔下来,切成块,然后放了些葱姜水、盐还有酱油,抓匀放在旁边腌制好,这样烤的时候才会又香又入味儿。 肉腌制好了,她又拿了一条腊肉出来切片。郑来田请了黄、许两家上家里吃饭,这样一来人就多了,何况他们三个凑在一起,总是要喝点酒的,除了烤鹿肉,还得做些别的下酒菜才是。 等郑杨兄弟俩回来,就见到家里几个人忙得热火朝天的。 郑杨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晚上又有好吃的了,忙把身上背着的书袋放下,钻到厨房里凑在郑晚儿身边,高兴的问道:“姐,晚上吃啥好吃的?” 郑晚儿故意馋他:“急什么?晚上就知道了。” 郑棋好奇得不行,偏偏姐姐不告诉自己,便又掉转头去缠杨氏:“娘,到底要做什么呀?” 杨氏被他缠得没法子,只好告诉他:“你爹打了一头鹿回来,晚上咱们吃烤鹿肉!晚些时候,圆满也过来呢,你今天可是又有的玩儿了。” 小孩儿家最是爱玩爱闹的时候,郑棋自然也不例外,听说又有的吃,又有的玩儿,高兴的差点蹦了起来。 郑杨放下书袋也进了厨房,打算来帮着妹妹烧火,看见他在里头蹦蹦跳跳的,板着脸斥道:“小五,要是晚上想痛快的玩,还不如趁着这会儿,去把先生留的功课给做了。免得晚上又不知道磨到多晚。” “反正明天休沐,也不上课,明天做也不耽误嘛……”郑棋低着头嘟嘟囔囔的。 郑晚儿闻言,笑道:“哎呀,我刚还跟娘说呢,明儿镇上赶集,咱们赶集去。你既然要把功课留到明天做,那肯定去不了了,只有留在家里看家了。” 郑棋一听,哪里肯依?当下也不废话了,连忙迈着小短腿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势要先把功课做完,好痛痛快快的玩儿。 第二百二十二章:烤鹿肉(二) 郑家两兄弟回来没一会儿,许家三口便先登门了。 致远娘一来,便钻进了厨房里,高声笑道:“快,再烧些水,我们提了一只鸡过来。” 杨氏忙不迭的道:“叫你们过来吃饭,怎的还提只鸡过来?若是想吃,我这也有,杀一只就是了。” “哪儿啊,我提来的这是野鸡,就今儿他爹带回来的。他们这回去山上收获还真不少,我家那个也打到了两只野鸡,家里还留着一只呢,这只拿过来,让晚儿给咱炖汤喝,许久不吃晚儿做的饭,还怪想的。” 致远娘说完,一把拉起蹲在灶前烧火的郑杨,推他出厨房:“这里让婶子来,你去外头吧,致远也过来了,他一个人怪没意思的,你去跟他两人凑一块说说话去。” 郑杨腼腆一笑,知道这里自己也插不上话,便先出去了。 杨氏听她家里还留了一只,也不客气,当下便舀了半桶水倒进锅里,准备煮开了用来收拾鸡。 郑晚儿早就把一应做菜的配料准备齐全了,闻言,又从橱柜里捧了两把之前在山上摘了晾干的蘑菇出来用水泡着:“那等会儿咱们就用野鸡炖汤,配上咱们之前自己采的蘑菇,滋味肯定不差,婶子你可得多喝几碗才行。” “那是当然,我晚儿炖的汤,我可不得多喝几碗?” 正说着话,只听得外头又是一阵喧闹,黄大粗犷的嗓音传来,没一会儿,圆满娘也进来了,手里提着一只野兔,还有一篮子的干笋。 几人见面,厨房里更是热闹了起来。 圆满娘一看致远娘已经到了,对她笑道:“哎哟,我来晚了,还是你住得近,往来也便利,回头我们家要盖新宅子,我也得跟我家那口子说说,建在这边才行,咱们三家才算有伴儿了。” “那你可赶紧的……”致远娘看见她手里提着的野兔,眼睛一亮:“这可是来给咱们加菜的,也是这回在山上打着的?” 圆满娘把那兔子往她面前一提:“可不是?这只是最肥的,正好给咱们打牙祭。” 郑晚儿看着那只肥肥的野兔,眼里差点冒光,今天这一顿可太丰盛啦。 兔兔这么可爱,做成麻辣兔、红烧兔还有干锅兔一定很好吃! 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郑晚儿一撸袖子,冲着外头呼唤郑来田:“爹~黄婶儿拿了一只兔子过来,许婶儿拿了一只野鸡过来,您快过来拿出去收拾好给我送过来呀!” 郑来田飞快的响应了闺女的呼喊,乐呵呵的去把东西提了出来。 正在跟许致远说话的郑杨,听见妹妹的呼喊,只觉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兴奋跟……垂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妹啊,从你的声音里我都听出来你差点儿流口水的模样,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你的未婚夫还在这里呢。 他转头看向许致远,本打算替妹妹遮掩一番,没想到,对面跟他说着话的这人心不在焉,悄悄的朝厨房那边瞄了好几眼,满脸写着‘期待!想吃!’。 好吧,不愧是一对。 许致远感觉到兄弟鄙视的眼神,理直气壮的瞪过去。 哼,你一个媳妇儿都没有的人,知道个什么? 许致远的内心充满了雀跃,欢喜不自觉的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媳妇儿真可爱!媳妇儿又要做好吃的了! 等郑来田把野鸡还有野兔都收拾好送进厨房,郑晚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野鸡先焯水,然后锅里烧干重新放油,再放如姜片跟野鸡翻炒了一会儿,倒水没过野鸡,煮开后转倒入砂锅里,盖上盖子,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的炖。 准备完汤后,郑晚儿又拿过一旁收拾干净的野兔。 这只兔子果然很肥,她拿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得有四五斤重。这么大一只,要是只做一个味儿的未免浪费,想了想,便分成了两半,准备一半做麻辣兔,另外一半就做干锅兔,都是下酒的好菜。 她心里有了主意,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手起刀落,野兔便都被切成了丁。 杨氏已经很熟悉闺女做饭的流程,早就把锅洗净倒好了热油,见她那边的兔肉都切好了,便把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佐料倒进了锅里,姜片、大蒜还有花椒一倒进锅里,便被热油激起一股浓香, 紧接着郑晚儿便把兔肉倒了进去,手里的锅铲不断的翻炒,直至兔肉颜色呈现出金黄,才往锅里倒入酱油调色,另外放了小半碗的干辣椒,接着让帮着烧火的致远娘把灶里的小火抽出几根来,转成小火,手里仍然不停的翻炒,等到差不多了,又往锅里加了些盐调味,这便可以出锅了。 她接过杨氏递过来的盘子,把锅里的兔肉盛在盘子里。 兔肉色泽金黄,配着火红的干辣椒,光闻味道,便已是麻辣鲜香,叫人食指大动。 郑晚儿看着眼前的美食,手里的动作更加快了。 不多时,干锅兔也已出锅,里面还加了些青菜作为辅料,跟麻辣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味。 光吃肉当然不行,必定得要荤素搭配,才是养身的道理,杨氏见闺女把重头菜都做好了,自己也亲自动手炒了两个青菜。 那边的鸡汤也熬得差不多了,郑晚儿揭开砂锅的盖子一瞧,里头的汤已经炖得有些发白,想必鸡肉已经软烂了,便把之前发好的蘑菇倒了进去,还放了一把红枣,又炖了一刻钟,放了盐调好味,野鸡汤便炖好了。 郑来田进来把里面炖鸡汤用的小炉子提了出去,里面只剩下木炭,他把之前扎好的铁网架在上头,之前腌好的鹿肉也早已用竹签串好了,郑来田拿了一把放在上头慢慢的烤着。 今天因为要吃烤鹿肉,便干脆,把桌子也搬到了院子里,这样边吃边烤,才算得趣。 里头的女人们陆续把做好的菜都端了出来,摆好了碗筷,郑来田闻着香味,不禁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的进屋去打了两壶酒出来,一壶是普通的地瓜酒,另一壶便是泡好的山楂酒。 致远娘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哎哟,正想着说今儿这么多好菜,不光是你们男人喝,咱们也得喝几杯才尽兴。” 第二百二十三章:今天阳光挺不错啊 等菜都上了桌,众人便都围坐在桌前准备吃饭,杨氏拿了几个小杯子出来,给几个女人都倒上酒。 郑晚儿看着眼馋,眼巴巴的道:“娘,我也想喝一杯~” 杨氏还没有说话,致远娘先就笑道:“喝!我们晚儿忙了这么久,是该好好吃杯酒,反正这酒也不醉人,少喝一点也不妨事。” “你就惯着她吧!”杨氏嗔怪的看了致远娘一眼,不过心里却是满满的高兴。这可是晚儿未来的婆婆,婆媳关系和睦,她这个做亲娘的心里怎么能不高兴?果然拿了个杯子,又给郑晚儿也倒了一杯。 郑来田也给黄大、许井文二人倒上酒,然后才拿起筷子,朗声道:“赶紧动筷子,尝尝我闺女的手艺。” “晚儿的手艺还有什么可挑的?”黄大率先夹了一筷子麻辣兔放进嘴里,只觉一口下去外皮酥脆,里头却又嫩嫩的,还包裹着兔肉的汁水,越嚼越香,吃得他连连点头:“好吃,好吃,这是兔肉吧?兔肉原本的味道也没有破坏,还没有腥味儿,这是咋做出来的?” 圆满娘也道:“不怪我家这口子常说我做了十几年的饭,还没有晚儿丫头做的好吃。就这手艺,都可以去珍馐楼当大厨了!” 郑晚儿谦虚道:“婶子快别夸我了,我不过就是闲着没事儿喜欢瞎琢磨。” 她却是还没有上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小炉子边儿上,手里拿着一大把鹿肉串儿翻了个面儿,一半撒上辣椒粉,一半保留着原味儿。 底下的小火慢慢的烤着,焦香味儿慢慢的传出来,上面的鹿肉滋滋儿的冒着油。 许致远却没有急着动筷子,虽然桌子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郑晚儿。 这会儿天气热,她坐在炉子旁边,手里不停的翻烤着鹿肉串儿,因着热气,额头上也冒了一圈的汗,却空不出手来去擦。 桌上的大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聊着天,许致远见无人注意,悄悄的站起身,走到郑晚儿身边,蹲下身去,掏出一个帕子小心翼翼的给郑晚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郑晚儿原本专心的烤着肉,并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不妨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眼前出现一块儿洁白的帕子,上面带着清新的皂角香。 她望向身边的少年,眼带笑意,轻轻的道:“谢谢。”语气轻快,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许致远看着她笑弯的眼,嘴角忍不住也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学着她低声道:“要不我来烤,你先去吃吧?” 郑晚儿摇了摇头,俏皮的道:“致远哥精通四书五经,却不曾听说在厨艺上也有研究。” 许致远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两把刷子,他自然是清楚的,肯定不会比晚儿烤的更好吃。 杨氏原本想着去帮闺女烤肉,一抬头,却见许致远就在那边,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又默默的坐了下来 郑晚儿看了看手里的烤肉,见已经熟了,拿过一旁的盘子装好,递给许致远,小巧的下巴一扬,笑眯眯的道:“致远哥,我再烤一些,这盘就劳烦你帮我端过去啦。” 她笑容灿烂无比,灵动娇俏,许致远心房掀起一丝涟漪,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从她的手上接过盘子,一转身,耳朵却忍不住全红了。 他走到桌子前,把手里的鹿肉串儿往桌子上一放,矜持的笑道:“晚儿烤的鹿肉好了,大家伙儿快尝尝。” 待听见众人齐声的夸赞,他忍不住得意的微微扬了扬头。 好吃吧?我媳妇儿做的! 许致远在心里默默的大笑了三声,满意的转身离去,也搬了个小板凳,默默的陪着郑晚儿烤肉。 慢慢的,郑晚儿手里的一大把鹿肉又慢慢的熟了,香味慢慢的散发了出来。 许致远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郑晚儿……手里的烤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飞快的撇了她一眼。 唔,刚才咽口水的声音好像有点儿大,没被听到吧 郑晚儿专注的盯着眼前的烤肉,似乎什么也没有发觉。 许致远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还好没听见,不然怪丢人的。 他正在庆幸保住了面子,谁知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他的肚子不争气的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郑晚儿没有抬眼,可是耳朵却抖动了一下。 许致远僵住了,可似乎是闻了这么久的香味,但是却没有美食下肚,他的肚子已经很不满了,不停的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原本美好的气氛就被他饿的肚子叫的声音给破坏了,许致远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连忙想找些话题遮掩过去,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紧张,脑子一抽,他说道:“今天阳光挺不错啊。” 郑晚儿似乎感觉到他的尴尬,和想要尽力遮掩的心,忙不迭的符合道:“是啊是啊,真挺好的。” 这时,想要去厨房再拿一双筷子的郑杨正好路过,听到二人的对话,他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就要黑下来的天——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啥了吧?你们说月亮很亮都比阳光不错可信啊…… 许致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傻了,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又恢复了沉默。 好死不死,这会儿他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咕咕~咕咕~” 郑杨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兄弟,关切道:“致远,是你的肚子在叫吧?饿了就先吃饭吧,我来帮晚儿就是了。” 社死现场(不是,就是在心上人面前太丢脸了。冷漠jgp)。 少年人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支离破碎。 许致远恨不得连夜收拾包袱搬出黄谷庄。 郑晚儿憋笑憋得辛苦,正好手里的鹿肉串儿已经烤好了,她飞快的拿了两串,塞到许致远的手里,笑道:“致远哥,你帮我尝尝味道咸淡吧,我好像盐有点儿放少了。” 许致远默默的咬了一口,咸淡正好,他知道这是郑晚儿担心他尴尬才打的岔,心里感动满满。 果然,还是媳妇儿对自己好,黄谷庄挺好的,还是别搬了。再说了,还能方便看媳妇儿。 话说回来,这个烤鹿肉也太好吃了吧! 许致远抛开了刚才的尴尬,斯文且快速的把手上的鹿肉都吃下了肚。舔了舔嘴唇,颇有些意犹未尽。 唔……刚才桌子上的两盘兔肉看起来也不错啊。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生怕等自己过去,兔肉已经光了盘。 好在郑晚儿手上的鹿肉也已经熟了,交给许致远端过去,自己先是熄灭了炉火,然后也坐到了桌子前,开始享受美食。 第二百二十四章:我也去 郑晚儿忙碌了一下午,总算能开吃了,她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一大桌的美食,兴奋的搓了搓小手手。 先来了一碗鲜美至极的野鸡汤,接着夹了几块麻辣美味的兔肉,再撸个鹿肉烤串儿~简直是人间美味! 最后来上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酒。 郑晚儿觉得自己圆满了。 许致远悄咪咪的学着郑晚儿的吃饭循序,心里不断的狂叫。 这个好吃! 嗯,这个也好吃 怎么都这么好吃?! 郑杨坐在他旁边,看他埋头苦吃的模样,默默的想:这娃儿肯定是饿狠了,瞧他吃的这么快,也不担心噎着。、 他这么想,手下的动作却也没有停,又伸手抓了一根肉串儿——嗯,真香。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众人却也没有急着散去。好长的时间没有这样聚在一起,饭后都想再一块儿坐着唠唠嗑。 桌上的饭菜撤下去,摆上了茶碗跟瓜子花生。月亮已经出来了,月光明亮,照的整个院子都是明晃晃的,都不需要点灯,众人便围坐在桌前,就着月光喝茶说话。 远处蝉鸣声声,夜风徐徐,吹散了白日里的闷热,送来一缕清凉。 郑棋跟他的小伙伴圆满正跟老虎玩闹着,孩童的笑闹声不绝于耳。一旁的大人们也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今年的收成,还有下半年的规划。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又热闹。 郑晚儿坐在小马扎上,双手撑着下巴,惬意的闭上眼睛,感受凉风习习,惬意的很。 许致远也撑着下巴,看似望着前方,余光却悄悄看着旁边面目娇艳的姑娘。 她今日饮了两杯山楂酒,想是有些微醺,两颊悄然爬上了两朵嫣红,往常清丽的容颜也因此显出一抹艳丽,神情却又娇憨。 正入迷间,不妨视线却突然被一个挺拔的身影挡住了。 许致远皱着眉头,不满的顺着那青色的衣裳往上看,就见郑杨正站在面前,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哼! 许致远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扭过头。 郑杨无辜的挠了挠头,搬了个小板凳凑上去,小声道:“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为啥感觉你今儿不大爱搭理我?” 许致远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可不是得罪我了么。可是那会儿的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他怎么好意思自己又说一遍? 可偏偏老实人郑杨没有察觉好兄弟的心思。 见他不说话,郑杨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灵机一动,恍然道:“难道,是因为那会儿我拆穿你馋得肚子咕咕叫的事情?” 许致远:“……” 可以不提这事儿吗?我谢您一辈子! 郑杨观他神色,便知道肯定就是这事儿了。他又挠了挠头:“那也没啥……不是挺正常的么?” 你还说? 许致远瞪他一眼,在心上人面前得保持最完美的形象啊! 郑杨好像看懂了他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看起来,这个事情好像确实给致远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啊! 那咋办?事情都发生了,要不,弥补一下? 郑杨左思右想,然后道:“要不,明天咱们一块儿去镇上赶集?” 就这?就这?这样就想打发他了? 许致远不为所动,懒懒的道:“赶集有什么好玩的……” 郑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继续道:“明天跟我、晚儿还有小五跟着我爹去镇上,不过我爹有事儿,说让我带着弟弟妹妹们逛呢,你去不去?人多热闹些。” 许致远连忙咽下之前的话,脱口而出:“我也去!” 郑杨点点头,以眼神征询:那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许致远回他一个大方的眼神,好兄弟,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你呢? 郑晚儿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默默的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禁叹了口气——唉,男孩纸的心思可真难猜。 当晚,许致远摸着自己撑得圆滚滚得肚子安详,啊不,安稳的入睡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把自己打扮的整整齐齐的,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外头一件同色罩衣,头戴方巾。 许井文看着儿子打扮一新,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清新俊逸,摸着短短的胡茬,点了点头:“嗯,不愧是我儿子,长得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的俊朗。” “你就吹吧,儿子明明更像我一点。”致远娘对丈夫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儿子,又换了副嘴脸,笑眯眯的道:“这是要跟晚儿一块儿赶集去?” 许致远到底脸皮薄,闻言还是有些羞意,不过面上仍然镇定得很:“还有杨子跟小五呢。” “害,跟娘还有啥不好说的?” 致远娘抛出一个我懂的眼神,笑眯眯的道:“去吧去吧,街上人多,你可要多护着点儿晚儿。还有,要是晚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买下,别怕花钱。” “嗯,你娘说的不错。”许井文点点头,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想当年,我就是这样哄你娘开心的……” 致远娘拍他一下,嗔怪的道:“一天到晚的瞎说。” 又开始了,秀恩爱可以停一停吗? 许致远默默的同爹娘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出了门。 郑杨正准备过来叫他,就见他自己已经出了门,忙招呼道:“致远,正准备去叫你,咱们这会儿就走了。” 许致远抬头一看,只见那边郑来田已经驾了车,郑晚儿带着郑棋已是坐在车上了,连忙紧走几步到了跟前儿。 “致远哥。” 姐弟两人齐声同他打了招呼,郑晚儿带着弟弟又往里坐了坐,然后拍拍身下的垫子,朝他笑道:“致远哥赶紧上车坐吧,我娘给咱们铺了厚厚的褥子,既不会弄脏衣裳,还软和。” 郑杨正准备上车,却见许致远老脸一红,然后老不客气的抢先上车,然后坐在了妹妹的旁边。 甚至下巴朝着对面一抬,冲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分明是说‘你坐对面’。 郑杨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儿,利落的上车,挨着郑棋,坐在了郑晚儿同许致远的对面。 郑来田却没有发现孩子们的这点小心思,见他们都上了车,欢快的呼喊一声:“都坐稳啦,咱们赶集去咯。” 第二百二十五章:遮光 郑来田驾着螺车,载着几个孩子慢悠悠的往镇上去。 今天的阳光也甚好,因着时辰还早,太阳并不毒辣,不过却有些刺眼了。 郑晚儿被照得睁不开眼,只得微微眯着。 啊!要是有个墨镜多好?就是来个太阳伞也行啊!刚才应该戴个草帽的,唉,大意了! 她正漫无边际的想着,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阳光被挡在那片阴影外头,眼睛瞬间舒服了许多。 郑晚儿抬头一看,只见额头上方出现了一只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指头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茧,那位置一看便是长年握笔才磨出来的。 她转头,轻轻的对着旁边的人一笑,然后那脸上的笑意便再也没有下去过。 许致远见她默默的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心里霎时便充满了欢喜……还有一层淡淡的甜蜜。自从定亲后,他明显的感觉到晚儿原本对他的那一份疏离已经消失,反而越发显得亲近起来。 这说明,她对于同自己定亲的这件事,也是满意……且欢喜的吧? 许致远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因为二人离得近,甚至能看得清她脸上的绒毛。她侧着脸,不过还是能看到嘴角勾起的弧度。 许致远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没来由的,在此刻感觉到无比的安定。 因着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行至半路,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都是从周围各个村镇过来,去镇上赶集的。 郑晚儿见人多了,转头看了眼许致远,又看了看他仍然遮在她额头上方、给她挡着阳光的手。 无需说话,许致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默契的把手收了回来。 虽然二人已经定亲,不过还是须得避讳一下,不然也是要叫人说闲话的。 越往前走,人又更多,有挑着新鲜蔬菜果子来镇上打算卖了补贴点儿家用的,也有同郑晚儿她们这样来逛逛买东西的。 等到了前头,人更多了,也有许多赶着车过来的人家,小小的道路几乎堵塞。 郑晚儿也算是见识了一回古代的堵车,她四周望了一下,一般这里总会有个摊子,只要给几个钱,便能帮着看着车马,很是方便。 果然,那个摊子还在原来那个老地方。 “爹,咱们要不就把车放在那儿,不然驾着车进去,反倒不方便。” 郑来田一听,也觉得有理,瞧这道儿挤的,也不知道等等多长时间。而且就算进去了,今天赶集,道路两旁都摆着摊子,原本就不宽的道儿肯定更挤了。 他把车架过去,马上有人热情的过来帮着牵骡子,众人跳下车,郑来田又从怀里掏出三文钱给那摆摊看车的人。 没有了骡车就轻便了,也不用再跟那些车去挤,不过入口处人还是多,郑晚儿手里拉着弟弟郑棋,生怕人多挤丢了。郑来田在前头开道,郑杨同许致远二人一左一右的护着,顺利的进了镇上。 郑来田原本不是为着来赶集,而是想着再去一趟老齐那里,再问问买地的事情。几个孩子却是要去逛逛,因此便分做两波,约定了等午饭时分,去珍馐楼汇合。 临别前,郑来田对着郑杨嘱咐道:“千万要看好你妹妹还有小五。” “爹,您放心吧,我会的。” 许致远也道:“郑伯,还有我呢,不会出啥事儿的。” 这两个都是稳重的性子,郑来田很是放心,不过白嘱咐罢了,乐呵呵的道了好,转身自去了。 郑棋拉着姐姐的手,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姐,咱们去之前买糖人儿的摊子吧,你昨儿可是答应我了。” “不急。”郑晚儿笑道:“难道还怕我少你的?咱们这会儿先去一趟杂货铺,姐要订些东西,不然再晚一点恐怕里头人多了。等订好了,咱们再安心的逛。” 郑棋闻言,也不闹,乖乖的应声:“嗯,那咱们这就去吧!” 姐弟两个手牵着手,在前头领路。郑杨、许致远分别站在两边,就跟左右护法似的,一路护着到了杂货铺。 这会儿杂货铺里人也不多,只有掌柜的还有一个伙计在里头。 虽然郑晚儿有些时日没有来了,杂货铺的掌柜却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大主顾。 看着小姑娘那清丽的容颜,掌柜的忍不住还有些感叹,他可还记得头一次见这个姑娘的时候,她还是面黄肌瘦的,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补丁叠补丁的。 如今才过了小一年,就大变样儿了。不说身上那崭新的衣裳,就光看她这白里透红的皮肤,就知道,人家家里这日子是好过起来了。 还有她牵着的这个小娃娃,也从干瘪瘦弱变得白白壮壮的,笑容也喜气,看着就招人喜欢。 也不知道是有了啥造化,怎么这么短时间久发家了呢? 不过这穷啊富的,都是个人的缘法,羡慕不来。 还是踏实做自个儿的生意吧。 掌柜的回过神儿来,亲自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着她。 “哟,姑娘有段时间没见了,家里忙着呢?”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掌柜的好,劳您惦记,家里一切都好。” 她进了铺子里站定,转头打量了一下,见里头陈设还是没变,铁锅、大小坛子也还是摆在原处。 “掌柜的,您家里这些坛子,价格还是同从前一样么?” 掌柜的忙道:“坛子价格倒是没变,不过铁锅的价格涨了两文。” 郑晚儿记得之前的铁锅是50文一口,如今变成52文了。不过她知道这个掌柜的还算实诚,不会乱喊价,也没同他计较。痛快地道:“成,这次我要100个大坛子,小坛子也要一百个,另外要二十口铁锅,100斤的酒曲。还是要劳烦您给我们送到家里去。” 掌柜的大喜,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真是他的财神爷,每次来都是大生意!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只听那小姑娘又接着吩咐。 “对了,我经常要的那些香料再帮我装一份,这个是我要带走的。” “诶!” 她是熟客了,除了坛子之类的,调料也一直是在这儿买的,要些什么,掌柜的熟记于心,忙亲自去给她包好几样调料递过去。 郑晚儿还未伸手,旁边的许致远就长臂一伸,把东西接到了手上。 这难道就是有男朋友拎包的感觉?哦,不对,是未婚夫了。 郑晚儿嘴角轻轻翘起,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交给掌柜的。 “还是同从前一样,这是定金,您算好了该多少钱,把货送过去,再结剩下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我吃我自己?(一) 许致远看着眼前娴熟的同掌柜的打交道的晚儿,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欣赏。 心疼她小小年纪,却不得不挑起家里的重担,为生计奔波。 欣赏她落落大方,条理清晰。 这又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她。 郑晚儿感受到旁边炙热的眼神,忍不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赤裸裸的眼神?怪不好意思的。 订好了东西,几人正要出门,却迎面碰到一个熟人。 大大的杏眼,皮肤白净,身形瘦弱。 还是郑晚儿先认了出来,不过她们二人不过也才见了一面,因此还有些不确定,只试探的叫了一声:“文娟姐,是文娟姐吗?” 文娟自然也看到了面前的四人,她心里一直感激着之前郑晚儿的帮助,就想着当面谢她一回,无奈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回碰巧遇见,她也是惊喜得很,而且对于郑晚儿还记得她这件事也很高兴,忙道:“是我,晚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了。” 郑棋也还记得这个漂亮姐姐,忙乖巧的叫了一句‘文娟姐姐’。 文娟欢喜的应了,看着可可爱爱的郑棋,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郑家的人文娟自然都是认识的,不过许致远他却没有见过,郑晚儿忙为二人引荐。 文娟的身份倒是好介绍,只说是姥姥村儿里一个熟悉的邻居姐姐。 可许致远的身份,倒不知道怎么说。 正经论起来,他现在可是郑晚儿的未婚夫。 不过郑晚儿可没好意思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口,憋了半天,才道:“这……这是我隔壁家的哥哥,姓许,叫许致远。” ‘隔壁家的哥哥’幽怨的看了郑晚儿一眼,不过仍是保持着风度,同文娟互相见礼。 郑晚儿被许致远的眼神一瞧,有些许的心虚。随机又理直气壮起来——要是在现代,那确实没啥不好意思的。不过姑娘我现在可是古代妹子啊,怎么着也得随大流一点儿好么? 遂自动忽视了那道幽怨,同文娟道:“文娟姐,等会儿你要是不急着回去,要不然咱们一块儿去逛逛吧?正好我爹今天驾了车过来,你搭程车,也少走些路不是?” 郑晚儿猜测文娟来这里是来卖荷包的,之前就听姥姥说过她卖荷包补贴家用的事情。不过她也没有提起,毕竟小姑娘内心总是脆弱敏感的,她生怕因为自己无意间一句话,伤害了文娟这个努力生活的好姑娘。 谁知文娟却道:“那你们等会儿我吧,我先把我的荷包卖了,再同你们一块儿去。” 她落落大方,一点儿也不遮掩。 这样的态度,让郑晚儿不禁又高看了她一眼。 她原先还担心,文娟会因为家里的原因,心思敏感些,怕自己一句话不对,会让她心里不舒服。不过此时见文娟不卑不亢的模样,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暗暗的有些惭愧。 确实,自力更生,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她自己不也是这样么? 文娟同她说完话,便踏进杂货铺,笑道:“掌柜的,这次的荷包送来了。” 那掌柜的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给他家绣荷包的小姑娘竟然跟他的‘大主顾’认识!不过人家说着话,他也不好去打扰,直到这会儿才道:“两位姑娘竟然相识,这可真是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结过文娟手里拿着的小包袱,里头装着十来个荷包,仔细瞧过,掌柜的忍不住称赞道:“小姑娘手可真巧,这绣活儿也是一绝啊!成,还按从前那个价,每个荷包二十文钱,你这总共16个,总共给你三百二十文钱。还是同从前一样,给你换成碎银子么?” 文娟犹疑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把那一堆钱里先数出来一百文钱,剩下的二百二十文装进她的小包袱里妥善的收好,然后同掌柜的道了谢,手里拿着剩下的那一百文到了郑晚儿面前。 “晚儿,这是还你的钱,我……只能慢慢还,真是对不住……” 她方才还落落大方,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局促,想必是觉得她明明还有更多,却只能还这么一点儿,而感到羞愧。 郑晚儿明白她的处境,剩下的不是不想还,只怕,又是给她娘留着看病抓药的。 她连忙对文娟安慰的笑笑,脸上没有任何异色,接过文娟手里的一百文钱,朝她安慰的笑道:“文娟姐,我知道的。” 文娟不知道为何,竟然因为郑晚儿这句普通的话红了眼眶。她连忙眨眨眼睛,忍下眼里的热意。 郑晚儿只当没有看见她眼里的泪光,亲热的拉住她的手,道:“刚刚还说要去给小五买糖人呢,既然你得空,咱们一起去吧,也顺便逛逛。” “嗯!”文娟收拾好心情,也高兴的点点头。 一行人走出杂货铺,因为郑棋实在心心念念他的糖人,便也没在路边过多停留,直奔街头,果真在那里看到了捏糖人的小贩。 郑棋仍旧要了一个老虎模样的糖人,可巧之前做的老虎糖人都卖完了,得现捏,众人便在一旁等着。 郑晚儿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小贩手里灵活的动作,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小贩手艺可真精湛,捏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 许致远在一旁看着,以为郑晚儿也想吃糖人,只是不好意思说。 那怎么行?他的小姑娘想要,那必须得有啊! 他在那小贩的摊子上打量了一圈,随口感赞道:“师傅,您手艺可真不错,捏的像能活过来似的。” 那小贩似乎很乐意听别人夸他的手艺,嘿嘿一笑,眉飞色舞的道:“这算啥?不过是简单的花样。老丈我的拿手绝活儿,便是能照着人的模样捏,做出来的糖人,同真人不说有十分像,七八分是有的。” 许致远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笑眯眯的道:“那我今儿还真得见识一下您的绝活儿。” “成啊!”那小贩见又有一单生意,忙笑道:“就照着您的模样捏?不过这我可得提前说好,这种的,得多加五文钱。” 原本的糖人两文一个,再加五文,便是七文。 许致远痛快地应下:“没问题。不过不是照着我捏,你就照着这个姑娘的模样捏吧。” 他指了指身边的姑娘。 第二百二十七章:我吃我自己?(二) 郑晚儿见他指着自己,惊讶的问道:“我?” 许致远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满脸等待夸奖的样子。 嘿嘿嘿,媳妇儿,怎么样,我很懂你吧! 郑晚儿看着他的眼神,突然顿悟了。恐怕是刚才自己看小贩捏糖人太入迷了,让许致远误以为自己也想吃,又不好意思说,这才有了这一出。她想说不是,不过又不想拒绝他的这份好意,甜甜一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小贩动作熟稔,很快老虎就捏好了,他递给郑棋后,手里又拿了一团糖稀还有竹签,摆弄了一番,隐约能看出头和身子的区别,然后对郑晚儿道:“还请姑娘抬头。” 郑晚儿抬头,脸上带着浅笑。 那小贩细细端详了一下她的面容,手里动作飞快,拿了一把小刻刀,先是把五官勾勒出来,然后再是头发、耳朵、衣裳,不多时,手里原本一团简单的糖稀,便成了一个小姑娘的模样,最后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颜料上了色,一个糖人便做好了。 郑棋在一旁,看看那个糖人,又看看自己的姐姐,兴高采烈的道:“果然像!” 郑晚儿从小贩手里接过糖人,左看右看,也觉得确实有些神似。 糖人的颜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不过肯定是可以吃的没错,而且……还怪香的。 不过…… 郑晚儿看着那同自己神似的糖人,纠结的道:“这……这咋吃?跟我这样像,我吃我自己?” 许致远听到郑晚儿的话,噗嗤一笑,道:“这有啥?你要是觉得别扭,再让老丈捏一个我的,咱俩换着吃。” 少年声音清润温雅,又带着点儿磁性,缓缓道:“你吃‘我’,我吃‘你’,这样比较好下口。” 我吃你?好下口? 郑晚儿差点被这话惊得咬到舌头! 这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猛的一转头,吃惊的望向许致远。 许致远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面露惊异:“怎么了?” 郑晚儿见少年一本正经,无辜的看着她,老脸忍不住一红,讷讷的道:“没……没什么,嘿嘿,没什么……” 人家只是单纯的说吃糖人,自己这满脑子都是什么黄色废料,罪过,罪过。 郑晚儿讪讪的低下头,假装吃糖人,实际上却是在掩饰羞红的脸。 许致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见她喜欢这个糖人,他便已经欢喜,也无心深究,掏出钱递给那小贩,又道:“多谢老丈,您这手艺果然了得。” 那捏糖人的小贩接过钱,听到人家夸赞他的手艺,笑出了一脸的褶子,连连道:“喜欢就成,回头再来帮我多照顾照顾生意。” 郑杨看着弟弟妹妹高兴,眼里也都是笑意,冷不防一转头,却看见站在一旁的文娟,她也好奇的瞧着摊上的糖人,面上也有喜爱之意,不过却没有要买的意思。 他略一想就有些明白了,文娟的娘病着,她平日里做活儿赚的钱,除了解决温饱,还得攒下来给她娘看病,哪里有闲钱买这些东西? 看着眼前的瘦弱的姑娘,郑杨心里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他顺着文娟的视线,看见了一个玉兔模样的糖人,样子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这样的普通糖人一般都是两文钱。 郑杨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铜板给小贩,然后直直的把那只玉兔糖人拔出来,递给文娟,飞快的道:“这个给你。” 文娟呆了一下,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我不能要。” 郑杨见她不肯接,眼神一黯,不过却没有收手,抿着唇,手里的糖人又往她跟前儿递了一点。 郑晚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一抬头,就看见郑杨手里拿着个糖人,对面是不知所措的文娟。 哪有这样给小姑娘送礼物的?她心里暗笑一声,忙上前接过郑杨手里的糖人,塞到文娟手里:“文娟姐,你就拿着吧,就是个糖,吃着玩呗。” 她瞥了郑杨一眼,仿佛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这也是我哥哥的心意。” 这话一出,把那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文娟手里拿着糖人,飞快的瞥了一眼郑杨,低声说了句谢谢。 郑杨干咳了两声,转头看向别处,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手心却湿了一片。 许致远学着他爹摸了摸下巴,看看文娟,又看看郑杨。 唔……以他‘过来人’的身份,许致远敏锐的感觉出来,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许的微妙。 他们几个在这里各怀心思,郑棋却有些待不住了,他看着不远处琳琅满目的摊子,伸手拉拉郑晚儿的衣角:“姐,咱们赶紧到前头看看去吧。” “嗯。”郑晚儿点点头,伸手牵着郑棋,对文娟道:“咱们再到前头逛逛吧。” 文娟少有这样结伴跟人出来逛的时候,难得有一次,心里也很高兴,含笑着点点头。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郑晚儿一手还拉着郑棋,当先往前头走去。 许致远这回没有急着过去当护花使者,而是走到郑杨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郑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着眉道:“你看啥?” 许致远啧啧两声,语焉不详的道:“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时候。” 他说的含含糊糊的,郑杨却好像听懂了,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色,眼神飘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 许致远看了看前头,那三人这会儿似乎正停在一个卖头绳头花的摊子前,郑晚儿手里拿着一朵绢花,正在头上比着,文娟手里拿着镜子给她照,然后郑晚儿摇摇头,好似不太满意,放下头花不知道对那摊主说了些什么,然后拉着郑棋又去了别的摊子。 他看了眼郑杨,丢下一句话。 “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真有那个心思,就早打算,总比以后错过了又来后悔的好。” 说完,便朝着郑晚儿的方向追了过去。 郑杨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抚上胸口,里头的心‘砰、砰’的跳得欢快。他抬头,不自觉的追寻着那个瘦弱的身影,眉头慢慢的舒展,目光从困惑到清明,而后展颜一笑,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第二百二十八章:铜镜 许致远同郑杨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便想上前去找晚儿,不过这会儿她们已经逛到了另一个摊位,他没有急着追过去,反而停在了方才她们停留过的那个卖头绳头花的摊位前。 摊主是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大婶,见来了这样一位年轻俊朗的小公子,也不觉吃惊,仍旧热情的招呼道:“小公子,看看有什么可心的,买回去送给姐姐妹妹带着玩儿。” 许致远一眼扫过去,摊子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头绳儿,还有各色的绢花,好看是好看,不过都太千篇一律了,没有什么新意。方才郑晚儿也看过这些东西,既然没有买,许致远猜度着,她必是没有看上。 正看着,后边儿的郑杨也追了上来,见他在这里流连,便知他这肯定是想买着送给晚儿,便道:“刚才晚儿就在这边看过,既是没有买,想必是没有看上的,你要买回去,她看在你的份上虽然不会不戴,可是她心里其实又不喜欢,岂不是不妥?” “你懂啥,我选的肯定是最特别的。”许致远傲娇的一哼。 郑杨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许致远也不搭理他,同摊主大婶道:“您这些明面儿上的东西都太过普通,有没有特别一点儿的?” “人家做生意的,好东西不摆到明面儿上,反倒藏起来吗?”郑杨嘟囔道,不知道许致远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个道理也不懂。 许致远却道:“这你就不懂了,闹事杂乱熙攘,有时候一忙起来,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若是那好东西摆在明面上,一时不查被人顺走了也不是没可能,因此摊主一般都会把贵重珍奇的东西妥善收置,若是有人问,才会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的。” 郑杨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又怀疑这是许致远编出来诓他的。 不过那摊主大婶听了这话,却是一拍巴掌,笑道:“哎哟,这小公子是个懂行儿的,你们也来的正巧,我这里正是有几件稀罕物儿,是前些日子我家那口子从京都带回来,哎哟那做工样式无不精巧的,我拿出来给二位小公子看看?” 许致远颔首,得意的冲着郑杨一扬眉。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郑杨看着他那嘚瑟的神情,颇有些无语——不是说好的带你一块儿来赶集就不记仇了吗?咋还是这样处处别人呢,小气鬼! 说话间,摊主大婶从一旁搬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后里头还裹了一层柔软的棉布,安置得很是小心。揭开外头那层布,里头的几样东西就露了出来。 许致远扫了一眼,那匣子里头放了五六样东西,不过其中一个最是令人瞩目。 那是一面小小的铜镜,镜面约有两个巴掌那样大。 摊主见这小公子的眼神一直看着那面铜镜,便拿起来递给他:“小公子,您这眼光可是好的很。这面铜镜小巧精致,用来送给姐妹再好不过。” 许致远接过那面铜镜,仔细的打量。只见这铜镜约有两个巴掌那样儿大,一面打磨得光滑,可以清晰的照清人的面容,另一面刻着精美的浮雕,上面刻有鸟兽花草,精美异常,栩栩如生。且这铜镜还有一手柄,且又轻巧,最适合小姑娘用了。 他一看,便知道郑晚儿肯定会喜欢,想着郑晚儿看见铜镜之时高兴的神色,他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就要这个了,多少钱?” 这时铜镜贵重,一般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用得起。摊主大婶之前见丈夫淘回来这么个东西,还颇有些埋怨,在这样的小镇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谁会买这样不能吃不能花的东西回去,就为了好看呢?有钱人家也不是没有,不过自家也没那个门路去同那样的人家做生意呀。 本以为这镜子八成是要砸手里了,谁知,今天竟然就要卖出去了。 摊主大婶乐开了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三两银子。” “这么贵?”听了这个价格,郑杨颇有些瞠目结舌。 许致远也道:“是有些贵了。”不过这个做工,三两银子买下也不是不可以。 摊主大婶听他们这样说,就有些着急,生怕他们嫌贵不要了,忙道:“哎哟,小公子们,三两银子听起来是贵些,可是也要看是什么东西不是?您看这做工,这材质,要您三两银子,可真真儿是良心价。” 见他们不说话,那摊主大婶儿一狠心,从匣子里又拿出一把檀木梳子,上头刻着喜鹊登枝的花纹:“您要是买,这把梳子便当做添头一并送了您。” 这样一看,好似许致远他们得了便宜,不过生意人,哪能真正吃亏?不过是赚得少一点罢了。 摊主大婶打定主意,哪怕赚的少,也务必要把这铜镜给脱手了,要不然,可就砸手里了。 许致远原本就打算要买,现下又添了一个梳子,他见那梳子样式材质也都不错,当下便爽快的道:“成,我要了,劳烦您给我包起来吧。”说着放下铜镜,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递给她。 “诶,好嘞!” 摊主大婶喜出望外接过银子,又仔细的给他包好递到他手上。 做成了一单生意,摊主大婶的心情格外的好,她生意人的本性上来,看了一眼这个小公子旁边的那人,眼中精光乍现,笑眯眯的道:“这位小公子不要买点什么?” “我?”郑杨一愣,正想说不用,可是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抹身影,不知道为何,‘不用’这两个字就有些说不出口。 许致远默默的一笑,替他决定了。 “看看吧,您这还有什么好东西,适合送人的?” 她这儿的东西都是女孩子爱的装饰物,在她这儿买东西送人,自然也是送给女孩子了。 摊主大婶拿出一对儿耳坠子,上面简单的坠着两颗莹白的珍珠,只有小指指腹那么大小,淡雅简洁,小巧可爱。 郑杨一见,便觉得这样的珍珠耳坠正符合心中那人的气质。许致远既已洞悉他的想法,他便也不再遮掩。再者说,他们兄弟两个可以说是从小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的,有啥好扭捏的? 当下大方的问明了耳坠的价格。 时下珍珠虽然贵重,不过这对耳坠子也不过是两颗珍珠,而且形状不大,因此只要一两银子。 郑杨掏了钱,接过耳坠子。 正在这时,郑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大哥,致远哥,你们俩在这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下馆子 郑晚儿牵着郑棋的手,跟在旁边也过来了,见许致远跟她哥两个大小伙子站在卖头花的摊子前,不禁有些奇怪。 “你们俩在这站老半天,看啥呢?” 郑杨一转头,正对上迎面走来的文娟的目光,他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挪开目光,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对耳坠子,紧张得心跳加速。 许致远却同他不一样,大大方方的把手里抱着铜镜还有梳子的包袱在郑晚儿眼前一扬,献宝似的道:“给你买了一个好东西,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男朋友惦记着自己的。 郑晚儿笑弯了眼睛,心里好奇他到底买了什么?不过见已经办好了,这会儿再打开也是麻烦,便道:“那等会儿咱们去珍馐楼的时候再看。” 许致远见她果然高兴,不免得意,冲着郑杨挑了挑眉毛。看到没?有名分了就是不一样。 郑杨这会儿却没心思同他打这眉眼官司,握着手里的珍珠耳坠,突然意识到,他和文娟两人就是有那么一点交集,说起来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关系,他买这耳坠子,得用什么名义送给人家?无亲无故的,人家也未必肯收。 怎么真的就一头脑热的买下来了? 郑杨心里乱糟糟的,站在原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哥,哥?” 好像是晚儿在叫他,郑杨回过神来,只见妹妹正伸着手在他面前晃荡。 “咋、咋的了?” 郑晚儿看着郑杨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有些奇怪,直觉感到不对劲儿,不过这会儿在外头,也不好细问,只好先放下这事儿,接着道:“文娟姐说要先回去了,她正好碰见他们村儿的人,打算结伴儿一块回去。” 这么快?才逛了没一会儿……郑杨忍不住去看文娟。 文娟笑道:“也逛的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我娘自己在家,不大放心。” 郑杨看了看天色,确实快到晌午了。他点点头:“同你结伴的人在哪儿?要不要我们送你过去。” “不用了,”文娟指了指一边:“她们就在那儿。” 不远处果然有几个眉目和善的妇人,见他们看过来,还冲着这边笑了笑。 郑杨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知道说啥,只得点点头。 文娟一走,郑晚儿也没心思逛了。 这会儿快到晌午,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便干脆往珍馐楼去了。 今日赶集,这时辰又正是饭点,珍馐楼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郑晚儿见状,担忧道:“早该想到今儿人多,咱们早些来就好了,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有空位了没有?” “先去看看,要实在没有,咱们也等着郑伯汇合了,一块儿再寻个地方吃点儿也就是了。”许致远说道。 郑晚儿昨天答应了弟弟郑棋,要带他在珍馐楼吃饭,把小娃儿高兴坏了,从小到大,他可还没有下过馆子呢,把郑棋兴奋的几乎晚上都没睡着。 等几人踏进珍馐楼的门口,果见里头熙熙攘攘的,许多的人,一眼望去,一个空位也没有。 郑晚儿见状,心道弟弟估计要失望了。 谁知这时,珍馐楼的伙计见他们进来了,之前这个伙计见过她们几次,认得郑晚儿,连忙迎上来:“晚儿姑娘来了,您爹早早的就过来了,在楼上的包厢等你们呢,快快跟我过去吧。”说着示意她们跟着他,自己在前头引路。 哟呵,敢情她爹早就过来占上位子了? 原先流露出失落神色的郑棋又重新高兴起来。 几人便跟在那伙计后头上楼,郑晚儿还不忘问道:“你们胡掌柜呢?” “这会儿是最忙的时候,咱们掌柜的在后头厨房帮着调停,说等会儿他闲了,再上去跟您说话儿,让吃什么喝什么只管点,记在他的账上。” 郑晚儿忙道:“我们也没啥事儿,让胡叔先忙自己的。” 说话间,几人到了二楼。 珍馐楼总共分了两层,下面一层是大堂,摆着许多的桌子,众人挤挤挨挨的坐在一处,难免有些吵闹。二楼却都是包厢,一个厢房一个厢房的隔开,倒是要安静许多。 那伙计把几人引到一个包厢门口,笑道:“就是这里。” 说着推开门,果然见郑来田就坐在里头,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儿。 见孩子们来了,郑来田忙让他们进来坐,笑道:“来了?今儿可是逛开心了?” 郑棋忙同他说着今日的见闻,特别着重说了照着郑晚儿的模样捏的那个糖人:“跟姐姐可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郑晚儿眼角瞥见许致远正微微笑着听那二人说话,想起那句‘我吃你’,脸不禁又红了。 她忙摇摇头,甩开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招手叫来刚才那个伙计:“咱们还是先点菜吧……小哥,咱们头一次来,不太清楚,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招牌菜?” 这个时代可没有前世那样图文并茂的菜单,墙上挂着一块块的木牌子,上头写着菜名,这就是菜单了。郑晚儿从那一块块菜单上头也看不出什么,干脆便让伙计介绍一下这里的招牌菜。 那伙计是个机灵的,而且知道眼前这家人跟自家掌柜的关系十分要好,听说还成了亲戚了呢,便认真的推荐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 “咱们这里的松鼠桂鱼、蒜香排骨、脆皮烤鸭、韭香软兜还有文思豆腐,都很不错。特别是这脆脆皮烤鸭,皮酥味美,味道极好。” 其余人也认真的听着,特别是郑棋,眼睛亮晶晶的,还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郑晚儿颇有些忍俊不禁:“小五,你想吃啥就点啥。” 郑棋连忙举起小手:“我想吃松鼠桂鱼!” 郑晚儿看向郑杨同郑来田。 郑杨不挑嘴,表示都可以。郑来田也表示随意,孩子们喜欢吃他就喜欢吃。 许致远也道:“晚儿你点就好了。”然后在心里补充,媳妇吃啥我吃啥。 郑晚儿便又点了一个脆皮烤鸭、一个蒜香排骨还有一个韭香软兜,最后又点了两个时兴的素菜。 “松鼠桂鱼跟脆皮烤鸭都要两份,一份儿等会儿我们带走。” “好嘞,稍坐一会儿,马上给您上菜。” 第二百三十章:古代版网红美食 等着上菜的时间,郑晚儿又想起了一事。 “爹,您今儿去齐老板那里,齐老板怎么说?” 郑来田叹口气,道:“我问了,人家也一直帮咱们看着呢,不过暂时也没有合适的。” “也是,要正好在咱们村儿附近,又是一大片连着的,哪有这么多?上次也是好运气。”郑晚儿沉吟了一会儿,道:“若实在不行,相邻村子的也使得。” “嗯,我也是这么想,左右就是去照看辛苦些。算了,等消息吧,老齐是个热心人,再说人家的营生本来就是做这个的,若是有合适的人家肯定会来告诉咱们知道。” 他们说这话,郑棋却无心去听。他今儿快活极了,又是在街上逛了大半日,这会儿还来下馆子,而且还是在珍馐楼,兴奋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 珍馐楼不愧能做到这样大,不光是菜品好,装修得也极气派,特别是包厢里,陈设的虽然简单,不过却也雅致。 可小孩子对这些到底没有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郑棋又跑去了窗户边儿,打开窗户,外头便是闹市,人群熙熙攘攘的,极其热闹。 郑晚儿也极有兴趣的凑上去,只见外头人潮涌动,人人脸上都挂着笑脸,叫卖声不绝于耳,间或传来几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极有烟火气息。 这时远处走来一对母女,脚步匆匆。她们俩停留在珍馐楼门口,左右看了看,便急匆匆的迈步进来了。 原本街上人多,这母女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郑晚儿却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偏偏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思索间,已经有伙计开始上菜了,郑棋欢呼一声,先跑回桌前坐下。 许致远见她还在窗户跟前站着,叫了一句:“晚儿,吃饭了。” 郑晚儿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二人,索性丢下这事儿,也坐了回去。 上菜的还是方才那个伙计,等菜上齐,那伙计又道:“您这儿的菜已经上齐了,要带走的那两个菜等会儿您走的时候再给您送过来。” “行,多谢小哥。” 那伙计忙道不客气,然后便退下了,走的时候还帮着关上了门。 郑晚儿扫了一眼,见桌上的菜分量不少,卖相也极好,看了不由得叫人食指大动。 大家逛了这么半日早就饿了,特别是郑棋,因着今儿要出来玩,他心里高兴,早饭都没有什么心思吃,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他也没有着急动,眼巴巴的看着郑来田。 郑来田被小儿子这馋样逗乐了,哈哈一笑,率先举起筷子,豪气道:“开吃!” 众人也不客气,齐齐开动。 郑晚儿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放在弟弟的碗里,这道菜口味酸甜脆嫩,倒是正和小孩子的口味。 “姐,别光给我夹,你自己也吃啊。”郑棋小嘴鼓鼓囊囊的,含糊着道。 郑晚儿笑了笑,自己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不愧是珍馐楼的厨子,菜的味道是没话说。不过她更喜欢香辣口味,这菜味道虽然不错,到底不合口味,只略尝了尝,就不再动筷,转向别的菜肴。 桌子上还有一道脆皮烤鸭,外皮金黄油亮,看起来十分美味。 郑晚儿从刚才点菜的时候就十分期待烤鸭,前世的时候,烤鸭也是她的心头好啊。 烤鸭连皮带肉,片成薄薄的一片,蘸上甜面酱,配上葱丝跟黄瓜条,再用薄薄的荷叶饼裹起来,一口下去,烤鸭皮香肉嫩,里头又夹杂着葱段的辛辣跟黄瓜条的清香,端的是美味无比。 另外拆下来的鸭架也不浪费,配上花椒干辣椒放油一炒,麻辣鲜香,只想想,便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不过,郑晚儿看着眼前这只烤鸭,同她前世吃的那种不大一样,没有片成薄片,而是一整只,旁边也没有其余的配菜,想来就是这样直接食用的。 虽然跟她想的不一样,可是这也是烤鸭啊!有的吃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郑晚儿伸出筷子,想要先夹一筷子品尝品尝。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顺利。筷子在烤鸭上戳了戳,戳出一个洞来,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夹一块下来。 一整只的烤鸭根本就不好夹,这咋吃啊?虽然在坐的都是自己人,可旁边还坐着一个未婚夫啊,直接上手撕,会不会显得太不淑女了? 郑晚儿纠结了,要美食还是要形象,这是一个问题。 许致远默默的观察了许久,见旁边的姑娘懊恼的缩回筷子,一双眼睛更是散发着幽怨的光,盯着那只烤鸭,又时不时的撇一眼他,心下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 哎呀呀,媳妇儿原来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呀! 他暗暗一笑,起身,拿起旁边的一柄小刀,一边用筷子作为辅助,三两下便把那只烤鸭拆解成一块块的,干净又利落。 郑晚儿囧囧有神,她咋没看见原来旁边还有一把刀?还傻乎乎的用筷子戳了大半天,真是太傻了……她正在暗暗的唾弃自己,突然见自己碗里多了一块烤鸭翅,一抬头,就见许致远正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他——这是注意到自己喜欢吃翅膀部位,所以特意给她夹的? 这小伙子,不光长得帅,还怪细心的。 郑晚儿心里美滋滋的想,然后低头咬了一口,忍不住皱了眉。烤鸭的味儿调得不错,可能是烤的火候太久,原本翅膀的部分肉就少,这样一来,外头那层皮更是紧紧的粘在骨头上,鸭翅硬硬的,有些啃不下来。 她艰难的啃完一只鸭翅膀,心想可能是鸭翅那个部位原本就肉少,才会这样,因此又夹了一块鸭胸的部位。 这回倒是能咬动了,皮烤得焦香,一口下去脆脆的,可是里头的肉却是太柴,而且没有入味儿,除了皮的部分,里头的味道寡淡得很。 味道属实算不上好。 不过其他的人却吃得津津有味的,特别是郑棋,拿着一只鸭腿,啃得很是卖力。一边吃还一边道:“姐,你咋不吃啊?可好吃呢。” 郑晚儿心想,难道是自己期待值太高,所以才这样失望?讪讪地笑了一下,道:“你吃,姐吃别的菜。” 许致远也道:“烤鸭也是前几年才兴起来的时兴菜式,因其焦香味美而闻名,之前只是听从京都来的同窗们说过,不想现在也传到这边了。” 郑晚儿寻思,这难道就是古代的网红美食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如此母女 郑晚儿被这个烤鸭打击得没有了胃口,加上桌子上今天点的菜都是清淡为主,完全不符合她的口味,好在还有两盘素菜,好歹就着素菜吃了一小碗饭。 她先吃完了,其他人却还不曾,便也没有急着起身,还在原位坐着等他们。 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好似是个女子在哭的声音,时有时无,隐隐绰绰的,听不大真切,只是声音相当的幽怨。 嗯?大白天的闹鬼了? 郑晚儿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闹鬼,这声音好像是从隔壁的厢房传来的,还隐隐有争执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郑晚儿想起了从前那些电视剧上演的恶霸欺负良家妇女的桥段来,听得更是认真——这桥段要是真的发生了,怎么着也得想个办法帮上一帮啊。 桌上的其他人也听到了,不由得都放低了声音。这时本来就没有什么隔音措施,虽然隔壁的人好像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也仍然有些话传来出来。 只听得里头有个女子,听声音年纪也不大,一直在低声的哭泣。 还有一个男子,一直在低低的劝着,可那个女子的哭声不绝,那男子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急躁:“你哭有什么用?我也没有法子!难道你要叫我去违抗我娘?她老人家身子本来就不好,我要是硬要跟她作对,把我娘气出个好歹来了,你就高兴?” 那女子的哭声一滞,似乎有些畏惧他,不敢再哭。 郑晚儿听到这里,闻到了一股八卦的气息。这听起来,好像这对男女是一对小情侣?或者说是相好? 估计是那男子的母亲不愿意让儿子娶这个女子,因此棒打鸳鸯,而这男的为了孝顺,不好反抗母亲,因此只能跟女子划清关系,而这女子不乐意,因此才有了这一出。 不过——郑晚儿撇撇嘴,真的是因为孝道?那男子方才的语气,好像也听不出多少真心。 那女子久久没有说话,正以为那边消停了,不想这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过却不是那对男女的其中一个,而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 “刘公子,你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家闺女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这样跟了你,而且还……” “够了!” 那男子一声爆喝,打断了妇人的话,然后接着道:“这件事情早就有定论,不是早就说好了要怎么解决了吗?怎么今天又来翻旧账!之前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闺女不可能进我家的门,我也不可能违逆我娘。” 郑晚儿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好家伙,原本以为是两个小情侣间的事情,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的娘竟然也在这。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也有些没有道理,若是这姑娘是背着家人同男子来往,那这长辈自然是不应当在这里啊? 若是这事儿她家里人也知道,那就更不应该在这里了。自家姑娘被欺负了,不打上门去要说法,还在这里废什么话? 没想到接下来那妇人一席话,更是让郑晚儿大跌眼镜。 那妇人听他这么说,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赔笑道:“刘公子先别生气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这可怜的闺女……” 说着,响起几声低泣,然后那妇人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语带哽咽:“我这闺女跟了你一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那男子道:“之前不是给了你们一百两银子了吗?” “又要请大夫,又要抓药,一百两银子早花光了……再说了,你不娶她,那我闺女总归还是要嫁人的,她因着跟你的事儿,早有些闲言碎语的传了出来,婚事便艰难……若是能有一副丰厚的嫁妆,以后嫁过去,有银子傍身,在婆家也能硬的起腰杆儿。” 郑晚儿听明白了,这妇人车轱辘话来回说,无非就是要钱呗? 那男子自然也明白了,他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厌恶这妇人的贪婪,可或许是心底对那女子有些愧疚,竟然没有出声拒绝。 过了一会儿,才又道:“我这里有自己攒下的二百两银子,你们拿去。只不过要说好,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再有下一次,不仅不会给,而且之前拿了我的,我们家是有法子还叫你家吐出来的!” 接着便是那妇人一连串的保证声,郑晚儿无心再听下去,只觉得心里腻歪得很。 原本以为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却不想,原来又是一桩交易。 其他人脸上也神色各异,唯有郑棋,埋头苦吃了一阵之后,一抬头,见众人都停了筷子,奇怪道:“吃呀,咋不吃了?” 似乎是有意想忘掉刚才那番插曲,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郑来田干笑着道:“吃,这么多好菜,不吃不是浪费了么?都吃,都吃。” 郑杨原本就没有吃饱,这会儿捧起饭碗,又默默的吃了起来。 未来岳父发话,许致远自然更是要捧场,也伸出筷子又夹了几筷子菜慢慢吃着。 郑晚儿心里却没有放下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腻歪,便想着出去上个茅房,顺便透透气。同家人招呼了一声,自己便起身出了门。 路过旁边那间厢房的时候,她不禁侧头看了一眼。厢房房门禁闭,里头的人好像还没有出来。 算了,人家你情我愿的事,自己想这么多干嘛? 等她从茅房回来,正要上楼,迎面撞见一对母女,却正是之前,她在窗户往下望的时候看见的那两个觉得眼熟的人。这会儿凑近了一个,她更加确定,自己肯定在哪里遇见过她们。 那对母女脚步匆匆,同郑晚儿擦肩而过。 那位年长的女子脸上隐隐带着喜色,那个年轻的姑娘面容姣好,妩媚动人,脸上却尚有泪痕未干,而且似有不舍,不住的回头看向身后。 看她们这番模样,郑晚儿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人就是方才隔壁厢房的人。 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郑晚儿呆呆的在那儿站着,却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生辰礼 等郑晚儿回来,那几人也已经吃完了饭,而且厢房里头还多了一个人。 胡掌柜笑容满面的同郑来田叙话,见厢房门打开,知道必是郑晚儿回来了,先就叫道:“晚儿丫头,怎么样,今天吃的可和你胃口?” 郑晚儿进了门,见到胡掌柜,也是露出一脸笑颜。虽然今天的菜味道不错,可是却不大和她的胃口。不过,她也不是白痴,连客套也不会,连忙笑道:“大厨做的,味道怎么能差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 郑晚儿原本是打算吃了饭就回去的,不过胡掌柜抽空过来,自己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便坐下来同他寒暄了几句。 她左右看看,不见胡天启的身影,便又问道:“怎么不见天启哥?” 胡掌柜就这一个儿子,肯定是要好好培养,以后接自己班的,因此平日里出门办事,多会带在身旁教导。今天却没看见他的身影,故而郑晚儿有此一问。 “他呀,今天秦员外家办喜事,在咱们这儿定了席面,我派他去那边儿看着了。”胡掌柜接着道:“正好今儿你们过来,省得我再去跑一趟。之前送过去的酒,可是做好了?前些日子大掌柜给我传信儿,说东家的意思,若是做好了,就先运过去。贵人等着用,怕到时候数着日子运的话,中途出些什么事,耽误了时辰,误了贵人的事儿就不好了。” 之前运过一回果酒了,珍馐楼也清楚,果酒泡好后,只要一段时间里不坏,后头只要密封保存好,也不会坏,只要放够时间,酒的味道便不会差。 郑晚儿听他说的有道理,而且自家自然是随意的,便笑道:“已经做好了,您看看什么时间方便,叫人去拉过来便是了。” 胡掌柜点点头:“行,对了,还有一事。咱们的酒算是彻底打开了名气,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忙着这贵人定的酒,咱们珍馐楼里的倒是断了,许多的人来问呢。等这批酒运走,估摸着珍馐楼的订单又来了,你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才是,估计这回要得更多。” 郑晚儿微微一笑,她今儿定的那些坛子啥的,不就是为着这个做准备么? 晌午已过,街上赶集的人也少了,赶集的摊贩也忙着收摊儿回去了。 郑晚儿想着自己还有些事儿,而且胡掌柜肯定也还忙着,也不便多叨扰,便起身告辞。 虽然之前胡掌柜说,今儿他们吃饭记在他的账上,他是真心的,可是郑晚儿却不会真的不付钱。 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她们过来吃饭不付钱算什么话?再说了,胡掌柜也只是珍馐楼请来的掌柜,如果她们吃饭不付钱,胡掌柜肯定得垫上。若是人家早说好要请也就罢了,没有不请自来还让人家掏钱的道理,哪怕是关系再好也不行。 郑晚儿坚持着付了钱,胡掌柜没法儿,只能叫厨房里除了郑晚儿之前要的那两道菜之外,又多装了一道红烧肉,装在食盒里,让他们提了回去。 几人出了珍馐楼,郑来田便想带着孩子们去他们存骡车的地方,谁知郑晚儿笑着道:“爹,不急着回去。” “怎么?”郑来田讶异道:“还有啥事儿要办么?” 郑晚儿笑眯眯的道:“爹你忘了,过几日就是娘的生辰,娘为了咱们这个家,辛苦操持多年,您难道不想送个生辰贺礼给她?” 郑来田听闺女这么说,一拍脑袋道:“瞧我这个猪脑子,险些给忘了!闺女说的对,是该给你娘好好过个生辰。” 不过……他又挠了挠头,面上有些羞赧:“不过这礼该送啥爹还真不知道,你给爹出个主意?” 还不等郑晚儿说话,郑棋早就抢着道:“送首饰呗!姐说了,女人上到八十,下到三岁,没有不爱美的,这是女人的天性~” 许致远闻言,忍俊不禁的看了一眼她,又在心里暗暗得意——嘿嘿,既然是这样,那自己送的礼物不是正合媳妇儿胃口?媳妇儿见了肯定高兴! 郑晚儿笑眯眯的默默弟弟的头,赞扬道:“小五记性真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该怎么哄媳妇了。” “嘿嘿。”郑棋嘿嘿一笑,然后又狗腿的抱着姐姐的大腿,谄媚道:“等我长大挣钱了,不光给我媳妇儿买,也给娘和姐姐买!” “那姐姐就等着啦!” 几人说着话,确实不急着往存骡车的地方去了,转而去了镇上的首饰店。 店里首饰琳琅满目,郑来田挑的眼睛都花了,最后还是由伙计推荐了一支五蝠捧寿簪。 由赤金打造而成,中间一个寿字,四周环绕着五只蝙蝠,工艺精湛,煞是好看。 就是有些贵,要二十两银子。一两金等于十两银,这簪子却肯定不到二两,多出来的全是手工费。 那伙计机灵,见客人犹豫,连忙推销:“客官,这簪子可是咱们手艺最好的老师傅打出来的,做工精巧,而且寓意又好,要是做生辰礼啊,最合适不过。” 郑晚儿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也觉得不错,值得买。 许致远也道:“《书·洪范》有云:「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纹命。」攸好德。五蝠捧寿即象征多福多寿,寓意极好。” 未来女婿说的前半句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这最后一句,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多福多寿?不错,买! 郑来田送给妻子的礼物定下了,几人却没有急着走,因着郑家三个孩子也商量了,要合伙送给杨氏一个礼物。 还有什么比首饰更合适的吗?平时可以做装饰,要是有急用还能当钱花。于是几个孩子又选了半天,最后选中一对雕福寿纹赤金手镯,因着是一对,却是比郑来田选的簪子还要贵上十两银子。 郑来田最是俭省不过的人,可是想起妻子这些年来的辛苦,还有妻子嫁妆里渐渐‘消失’的首饰,大手一挥,买!都买! 郑晚儿又转了一圈,最后又选了一支鎏金祥云纹刻如意银簪,原本银的并没有金的那样贵,不过因为款式新颖,手工精湛,工艺费自然也要多些,须得六两银子才能买下。 郑来田见这虽然不是送给妻子的,不过闺女高兴,买买买! 郑晚儿笑逐颜开,购物的感觉就是爽! 第二百三十三章:欢喜的致远娘 等给杨氏的生辰礼都准备妥当,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拿了寄存的骡车,便由郑来田驾着车往回赶。等回到村儿,天都有些擦黑了。 杨氏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他们终于回来,提着的心才放下,忍不住抱怨:“咋去了这么久?也得看着点儿时间才是,我还以为出啥事儿了。” 郑晚儿在许致远的搀扶下跳下车,提着食盒迎上杨氏:“能有什么事?您也是,让您一块儿去,偏要在家待着。” 杨氏道:“我不去,正好趁今天的闲工夫,把家里收拾了一下。” 说着,接过郑晚儿递过来的食盒,一边打开,一边问道:“这咋还带了吃的回来,是什么?” 郑棋被哥哥郑杨抱下车,听见杨氏问话,也忙凑上来,抢先道:“娘,我们响午在珍馐楼吃的饭,这是给您带回来的松鼠桂鱼还有脆皮烤鸭,可好吃啦,晚上您尝尝。” 儿女们出去吃饭,心里也还惦记着她,杨氏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欣慰的笑道:“好好好,晚上就吃这个,致远,晚上你也在这边吃吧?” “多谢郑大娘好意,不过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娘吩咐了,说是晚上要亲自下厨给我炖红烧肉,这会儿估计已经做上了,还是改日吧。”许致远说着,又把手里的小包袱交给郑晚儿,悄声道:“这是今儿给你买的东西,你拿回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郑晚儿拿在手里,只觉得还有些重量,更是好奇许致远买了什么,不过等会儿就能知道了。 她看了眼少年期待的目光,笑意盈盈的道:“多谢致远哥。” 许致远回以一笑,然后又同郑来田、杨氏等人告辞,要回自己家了。 郑晚儿从收到礼物的欢喜里回过神,见许致远已经走出几步了,连忙出声叫住他,脚下紧走两步追上,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手上,在他耳边低声欢快的说道:“我也有礼要送,不过不是给你的,是给我许婶儿的,你等会儿回去帮我代交给她。” 许致远感觉到一只小手把一包东西塞到自己手里,然后又飞快的抽开去,心里竟然有些淡淡的遗憾。他手心躺着一块帕子,里头显然还包裹着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郑晚儿今天在首饰店买的那一支鎏金祥云纹刻如意银簪,原先还以为这是她另外给杨氏选的礼物,不想竟然是送给他娘的? 嗯?媳妇儿这是在讨好未来婆婆的意思吗? 许致远眼里流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也学着她悄声道:“给我娘的?怎么你自己不去送?” 郑晚儿一眼就看穿了许致远的想法,她发现,这人近来尾巴是翘起来了。她翻了个白眼,只不过里头却没有嫌弃,而是充满了无限的娇嗔。 “哼,天儿晚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说完,也不再搭理他,转身跑了回去。 许致远看着少女轻灵的背影,眼神一刻也舍不得挪开,脸上的笑容更是放肆,怎么也抑制不住。 郑家众人早就先进了屋,郑晚儿也踏进家门,正要关门,却看见许致远还站在原地,春风满面的笑着望着这边。 傻子,在那傻笑啥呢? 郑晚儿在心里骂了一声,努力的压制住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朝他叫道:“你快回去吧,再晚些,你的红烧肉就凉了!” 不过那人却仍旧站在原地没动,郑晚儿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关上了门,一转身,却是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许致远见她关了门,却仍是站在没动,望着郑家宅子的大门,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少女雀跃着绕过影壁,走过回廊,手里提着他给的小包袱回了屋子的情形。 好一会儿,才回转身,朝自家去了。 许家的院子里,飘满了红烧肉的香气。 许井文手里端着一个盘子正从厨房出来,一转眼,看见自家儿子,忙道:“致远回来了?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你娘今儿可是给咱爷俩整了个硬菜。” 说完,也不待许致远回应,哼着小曲儿,端着那盘红烧肉进了屋。 致远娘听见儿子回来了,忙从厨房里出来,见儿子一脸春风,心情颇好的模样,又见他两手空空的,笑问道:“逛了一天,怎么连样东西也没有买?” 许致远走上前,边走便道:“买了,送晚儿了。” 致远娘一听,儿子出去这一天,光想着给他未来媳妇儿买东西了,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你这小子,怎么就没想着给你娘买点儿啥?” 许致远到了她跟前儿,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伸出手把手里头的东西摊在手心里给她看:“我没有买,您儿媳妇儿给您买了呀?” “我儿媳妇给买的?买了啥?”致远娘惊喜不已,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直道还是晚儿贴心,连忙接过去,打开上面包裹的手帕,待看见里头那根簪子,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哎哟,真好看,晚儿丫头眼光真好!要不说呢,还是闺女贴心,还想着给我买东西。快快,给我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致远娘心里欢喜,迫不及待的想戴上准儿媳送的簪子,连连催促许致远帮她把簪子插在发髻上。 许致远听他娘夸赞郑晚儿,心里不仅不吃醋,反而感觉比夸他自己还要开心,依言接过簪子,小心的帮母亲戴好。 许井文把菜摆好,重又走出来:“怎么都在外头站着,不吃饭啦?” 致远娘忙转头,刻意把头上的簪子露给丈夫瞧,美滋滋的道:“看我这新簪子,好看不?我儿媳给我买的!” 许井文一愣,而后恍然:“晚儿给买的?” “可不是!你看这簪子的做工多好?寓意又好,样式又新颖,正合我心意!” 致远娘夸了一通簪子,又道:“你瞧瞧这孩子多贴心啊?眼光又好,心眼儿也好,出去逛逛还想着给我带东西。得亏咱们下手的早,不然,去郑家求亲的怕是要踏破门槛儿呢。” 许井文看见妻子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眼热,他眼巴巴的看向儿子,见他两手空空,没有任何东西了,难免酸溜溜的道:“你老爹我没有份儿吗?” 致远娘噗嗤一声,笑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媳妇儿给我送回礼,你就眼馋了?人晚儿少给你送酒喝了不成?” 许井文原本就是装模作样逗她开心,闻言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去吧,等会儿菜都凉了。” 一家三口便转去了屋子里坐下用饭,席间笑声不绝,其乐融融。 第二百三十四章:烤蛋糕(一) 而郑家这边气氛也同样热闹。 杨氏在家里早就做好了饭菜,就等着家人回来。正好郑晚儿提回来的食盒里,除了先前自己点的松鼠桂鱼、脆皮烤鸭,还有胡掌柜送的一道红烧肉,简单的热了一下,便端上了桌,因为添了这几道菜桌上的饭菜显得格外的丰盛。 郑棋特别喜欢松鼠桂鱼还有脆皮烤鸭,一个劲儿的给杨氏夹菜。 杨氏眉开眼笑的,那边郑来田却在给闺女偷偷使着眼色。 郑晚儿回了他一个稍安勿动的眼神,慢条斯理的吃饭。 郑来田不明其意,等吃过了饭,趁着杨氏收拾碗筷去厨房的功夫,忙悄声问她:“闺女,咋刚才不把咱们今儿给你娘买的首饰给她?” 郑晚儿老神在在的道:“爹,您知道什么是惊喜吗?” 郑来田愣愣的摇了摇头。 “惊喜就是——等娘生辰那天,咱们趁着给她庆祝的时候,再把礼物献上,那不是更好?” 郑来田恍然,仔细一琢磨,觉得闺女这个主意委实不错:“就按你说的办。”他搓搓手,颇为期待妻子看到礼物时的表情。 从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郑王氏偏心二房郑来福一家,恨不得大儿子不吃不喝,全都给了二儿子才好。郑来田一家在那院子里过得苦兮兮的,吃的粮食也是勉强能饱腹而已,哪怕是过生辰,也不能多吃一颗鸡蛋。 今年分了家,再也不用看郑王氏的脸色,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了。因此一说要给杨氏过生日,大家都是高兴又期待。 郑晚儿也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给杨氏过个生辰,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大家庆祝生日,除了礼物之外,还有两样必不可少的东西,那就是蛋糕跟长寿面。如今礼物有了,长寿面也好做,只剩下一个蛋糕有些难——这在现代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不过现在是在古代啊,别的不说,烤蛋糕胚的烤箱,这里就没有。 郑晚儿左思右想,琢磨了许久,吃过了晚饭,又钻进房间里,拿出木炭在纸上涂涂画画的,看到最后的成品,她满意的睡了。 原本想着第二天让她爹帮忙把东西做出来,不想郑来田今天还有事,而郑杨也要上学去,剩下郑晚儿,郁闷的抱着图纸又回了房。 致远娘昨日收了郑晚儿的礼,今天过来本想好好谢一谢她,谁知却没有看见人。 杨氏笑道:“这孩子不知道又琢磨了什么新鲜东西,一早起来就拿着图纸要她爹帮着垒灶,这灶还跟平时咱们见的不一样。可巧她爹今儿有事儿出去了,杨子又得上学去,没人帮忙,这不,正郁闷着呢。” 致远娘一听,心里暗喜,儿子,你的机会又来了。 连忙匆匆告辞回去,拉着许致远如此这般的说了。 郑晚儿在房里郁闷了一会儿,郑来田说要她等一日,明儿有空了再帮她弄。可是郑晚儿手里这份图纸画了好几天,早就想实践一下看看成不成了,再说杨氏的生日也没有几日了,哪里还能等得? 她想了想,放下图纸,换了身旧衣裳,抱着一个箩筐还有一个铁锹出门了。 谁知一出门,正好碰见许致远。 许致远也看见了她,又见她‘全副武装’的模样,便上前问道:“晚儿,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想垒个灶,偏巧的爹又有事儿,我就想着自己试试看行不行。”郑晚儿解释了一番,又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许致远想起自家娘亲刚才急吼吼的如此这般同他说了一堆,又着急的把他推出门的事儿,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干笑两声:“我早饭吃多了,溜溜弯儿消食儿……”这也说的没错,他刚才确实在外头转了好几圈,想着要用什么借口去找她呢。 他说完,又连忙道:“既然郑伯没空,不如我来帮你?” 郑晚儿正愁没有劳动力,他就送上门儿了,哪里会客气,当下便道:“成,那咱们先去后山挖点儿土吧!” 许致远乐呵呵的上前接过她的箩筐还有铁锹,两人便结伴往后山而去。有他在,自然不会让郑晚儿动手,嘿咻嘿咻的挥舞着铁锹,很快便装满了一箩筐的土。 郑晚儿一看,感觉差不多了,便想搭把手,两人一块儿把箩筐抬回家。 抬?不过就是一筐泥,谁还抬不起啊! 许致远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只让郑晚儿拿着铁锹,自己弯下腰,两手紧紧的抓着箩筐,往上一使劲儿——箩筐离地不到一寸,便又重重的拍在地上。 许致远:“……” 大意了,看着这箩筐不大,没成想装满土竟然这么重!不仅没搬动,还险些闪了腰。 郑晚儿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怪许致远文弱,而是这泥土重量原本就不轻,箩筐虽然不大,可是装满土后也是沉甸甸的,他大意之下,可不是费劲儿么。 她连忙道:“致远哥,我突然想起来,要不这泥就不搬回去了。” 啊?媳妇儿果然因为这个看不起我了呜呜呜……许致远委屈的看着她。 郑晚儿忍住笑,解释道:“我刚刚想起,我家现在的宅子,地下都是铺满了青砖的,咱们就是弄回去,也没地儿搭灶台,要不然就在这儿选个空地,咱们先搭出来试试?” 这话说的却是不假,其实郑家现在的宅子里,除了郑晚儿之前就设计好,建了十个专门用来蒸酒的灶台外,地面上便都用青砖铺满了。而她今儿打算用来烤蛋糕的灶又跟那些不一样,须得重新搭,但是院子里可没有其他的地方了,这么多泥土弄进去,肯定要把院子都弄脏的。 许致远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便把这筐泥土就放在这里,又随着郑晚儿一起返回家中,搬了一口大锅出来。 清逸俊朗,白白净净的少年,搬着一口黑乎乎的大锅,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不过郑晚儿不敢笑出声,怕伤害了许致远那颗脆弱的少男心。 两人回到刚才那个地方,果然又找了一块儿略平整些的空地,便开始了郑晚儿的搭灶大计。 第二百三十五章:烤蛋糕(二) 两人都是新手,又没有啥经验,只能摸索着来。好在郑晚儿的图画得还算清楚,虽然困难,倒也还算顺利。 按照郑晚儿的图纸,这个灶台分为两层。底下一层用青砖加黏土一块一块儿的搭好,中间留一点空间,上面同样用青砖搭上,然后再用把方才从家里背来的那口大锅倒扣在上头,然后外头用泥封上,泥跟锅之间又留了一些空间,上头还留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简易版的烤箱出炉啦! 郑晚儿看着面前这个丑丑的土堆……嗯,好不好看不重要,好用就行了嘛! 不过‘烤箱’是做好了,却还并不能用,至少还得晾上一天,等上面的泥土都干了才行。 第二日,郑晚儿早早的就起来,还没有吃饭,便撒娇求郑来田去乡亲家里要些牛乳过来。 “爹,您昨天不是说村头黄伯家里的母牛产了小牛吗?这会儿肯定有牛乳,您帮我去要些来吧。” 郑来田一向顶不住闺女撒娇,当即便提了个桶出了门。 杨氏看见他这架势,摇着头笑了:“真是,提个那样大的桶,他是以为牛能有多少奶?” 谁知等郑来田回来,还真提回来小半桶,足有三四斤的样子。 他笑呵呵的问道:“闺女,这些够了不?” “够了够了。”郑晚儿如获至宝,笑眯眯的提着牛乳去了厨房。生牛乳是不能直接喝的,她先起锅烧火,把桶里的牛乳放下去煮了一番,煮至沸腾,再盛出来,放在一旁冷却。 这段时间她也没有闲着,舀了几勺面粉出来,用密密的筛子过了一遍,接着打了四个鸡蛋进去,加入白糖,最后加入一部分冷却的牛奶,搅匀成粘稠糊状。 另外又取了一个铁盆,在里头抹上一层油,再把调好的糊糊倒进去。 郑晚儿调好了蛋糕的糊糊,便抱着这个铁盆出门径直来到昨儿搭‘烤箱’的地方。 远远的就看见有个人在那儿,走近一看,竟是许致远。 郑晚儿有些惊讶:“致远哥,你这么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昨儿你不是说今天就可以做蛋糕了吗?我来早点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许致远微微一笑,表面上看起来真像来帮忙的,实则…… 嘿嘿,媳妇儿又要做好吃的了,我一定得头一个尝到! 正想美事儿呢,冷不防后头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致远也在啊?” 许致远吓了一跳,一转头,只见是郑来田过来了,忙同他打招呼。见他左手提着一个袋子,里头装满了木炭,右手拿了一把铁锹,似乎是过来帮忙的。 他连忙去接到自己手里,道:“郑伯,反正我也没事儿干,不如就我留在这里帮晚儿吧。您要是有别的事儿,就先忙您的去。” 哟呵,这是赶我走呀!郑来田看他一眼,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呵呵一笑,倒也没有拒绝,从怀里又掏出打火石递给他。 “那郑伯可就不客气了,正好还有些事儿没忙完,我就先走了。” 说着,果真自顾自地回去了。 许致远冲着准岳父的背影道了声谢,然后才笑吟吟的问晚儿:“这些木炭是要点燃么?” 郑晚儿点点头:“全部点燃,等会儿用它来烤。” 许致远听完,先把木炭都倒出来,又从一旁寻了好些细木枝,用打火石引燃后,这才去烧那堆木炭。 好在今天没风,不多时,木炭俱已引燃。 郑晚儿那边也已经把装着调好糊糊的铁盆放进昨儿搭好的‘烤箱’里,中间有个铁锅撑着,里面自然形成一个空间。然后再用铁锹把燃烧的木炭,从顶上留出的那个小洞倒进去,等装满了以后,又用铁锹锹了一堆土盖在洞口密封好。‘烤箱’底下留下的那个空间也放了许多的木炭进去,这样一来,上下左右都能受热均匀。 一切都准备好,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火候了。 其实郑晚儿对于蛋糕并不精通,前世也只不过是有一次陪闺蜜一块儿去尝试过蛋糕diy,过了这么久,她已经有些忘了蛋糕烤制的时间是多久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暂时定为40分钟。 不过这个时代也没有钟表,时间肯定不能控制得那么精确,只能靠……感觉。 过了许久,郑晚儿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又让许致远把外层堵上的泥土弄开,里头便有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许致远星星眼,吹媳妇的彩虹屁:“闻这味道就知道好吃!” 然而郑晚儿却敏锐的在香甜气息了,闻到了一股糊味儿。 等把铁盆拿出来,许致远瞧着里头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急中生智的道:“都糊了,还能这么香,要是做好了,一定很好吃!” 蛋糕做失败了,郑晚儿原本很有些挫败感,可听许致远这么一说,颇有些哭笑不得,两头的话都让你说了,也真是个人才! 不过现在没心情跟他斗嘴,她拿了双筷子,插进蛋糕里,想要看看蛋糕到底糊到了什么程度。看到最后,郑晚儿悲哀的发现,这么一大盆蛋糕,只有最中间那里,剩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蛋糕还没有糊。 这也太离谱了吧…… 郑晚儿心想,估计是刚才烤的时间有些久了,把时间缩短一下试试看。 便回家又调了一碗糊糊过来,还拿了两根香过来,一根香能燃一刻钟,两刻钟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她信心满满,等两炷香都烧尽了,端出来一看……还是黑乎乎的一团。 许致远见她一脸懊恼,连忙安慰:“没事没事,刚刚尝试嘛,都是这样的!” 郑晚儿眼巴巴的看着他:“真的吗?” “嗯!”许致远连连点头:“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郑晚儿信心倍增,坚定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嘛,最重要的是坚持!” 然后,她开始了第三次尝试。又把烤的时间缩短为一刻钟,然后……仍旧一团黑。 嘿!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郑晚儿风风火火的跑回家又调了一碗糊糊,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然后指挥许致远:“致远哥,咱们这次只用先前一半的木炭!”既然时间缩短了还是不行,她估摸着,应当是温度的原因。用一半的木炭,想来温度会低一些。也仍旧只烤一刻钟,想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逻辑缜密,听起来很有道理! 最后蒸出来是不糊了,可是蛋糕硬邦邦的,根本就不是正常松软的模样,而且味道还…… 许致远脑海里鼓励的话已经差不多用尽了,可是媳妇儿也一定很难受哇……他看了眼郑晚儿那被她挠得乱糟糟的头发,还是觉得媳妇儿需要他爱的鼓励!他吞了口口水,深沉的道:“古人云……”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天势必要把吹媳妇儿的彩虹屁进行到底! “算了!”郑晚儿顶着一头乱发,无力的道:“我还是换一个方法吧……” 她看着旁边地上倒着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心痛得很——鸡蛋、面粉、牛乳跟白糖可都不便宜啊,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太罪过了! 而许致远见她终于肯放弃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你说的是!有时候换一种方法,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要把吹媳妇儿彩虹屁这个伟大的事业进行到底! 第二百三十六章:夭寿了! 郑晚儿兴冲冲的出门,最后铩羽而归。 杨氏看见闺女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安慰道:“没啥,你以前又没做过,做不成也是正常的。” 郑晚儿情绪低落,做不成是没啥,就是浪费了那么多好东西,心疼啊! 不过经过最后一次,她也找到了方法。调的蛋糕糊糊应该没问题,就是因为没有烤箱,到底是不好把握温度。但是她突然想起来,做蛋糕不仅是‘烤’这一种方法,还可以用蒸的啊! 她匆匆的跟杨氏说了一句‘没事’,便又钻进厨房,打算再试一试。 杨氏却有些担心,闺女看起来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啊…… 跟进来的许致远朝她笑笑:“郑大娘,没事的,我过去看看。” “诶,你去你去,好好劝劝晚儿。”杨氏转忧为喜。她跟致远娘一样,也想着让这两孩子多处处,虽然已经定亲了,不过多相处一下,总没有坏处的嘛! 许致远便跟在郑晚儿后头去了厨房,一进门,就见她面前摆满了一堆材料,忙道:“晚儿,还要去试试?”这这这……要是还做坏了,该怎么夸媳妇儿啊?刚才自己的那点儿词儿可都用完了! 郑晚儿看见他大惊失色的模样不禁好笑,道:“还剩下最后一份牛乳,再试一次。不过你放心,这回不用烤的啦,咱们用蒸的。” 蒸的?这个靠谱。 他一撸袖子:“那我继续帮你烧火。” 说着他便起锅烧火,而郑晚儿那边飞快的调了一盆糊糊,便在锅里放上蒸笼,然后连盆一块儿,把糊糊放在锅上去蒸。 许致远也不含糊,把火烧得旺旺的,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郑晚儿觉得应当差不多了,便掀开蒸笼的盖子一瞧,只见里头原本只有那铁盆一半的糊糊已经膨胀了起来,填满了铁盆,她又拿筷子往中间一戳,绵软得很,便高兴道:“成了!致远哥,不用烧了,把火熄了吧。” 许致远早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牛乳的香甜气息,同方才在外头的不一样,没有糊味儿,便知兴许是好了。这会儿听见她说成了,连忙把灶台的火熄灭,然后也高兴的凑过去。 眼前的那个晚儿口中的‘蛋糕’还在冒着热气,许是加了鸡蛋的缘故,颜色有些发黄,散发着淡淡的牛乳的香气。 果然,糕还是要用蒸的才对嘛! 许致远这样想,不过可没敢说出口。他眨巴眨巴眼,深深的嗅了一口:“好香。” 郑晚儿轻笑着撇他一眼,经过她的观察,她发现,这个表面上清逸俊朗、满腹诗书的少年,实际上却是个吃货!怎么看出来的?没见他每次看见美食,都两眼冒光吗? 她找来两块干净帕子,垫在铁盆边上,把蛋糕端出来,倒扣在干净的案板上,然后又轻轻的把铁盆揭开。因着铁盆的边缘之前便抹了一层油,里头的蛋糕很容易的就脱了模,极完整的躺在案板上。接着她又拿起刀,三两下把蛋糕切成小块儿。 蛋糕被切成了小块儿,里头的热气也散了一些,没那么烫了,她用手捻起一块儿,递给许致远。 “给,先尝尝味道如何?” 许致远眼睛一亮,正想伸手去拿,可他刚刚才烧了火,手上黑乎乎的一片灰,脏得很。但是美食当前,散发着甜甜的香气,而且这可是媳妇儿拿给他的呀!他迫不及待的想尝尝,可是手上又脏得很,正着急,脑子一热,便伸了脖子过去,直接用嘴接着了。 郑晚儿感受到他嘴唇擦过了自己的手指,惊得呆住了。 许致远也反应过来,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血气突然从脚底窜上了头顶,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 他刚刚做了什么?竟然用嘴去叼了手里的蛋糕!这跟自己送给晚儿的老虎吃东西的时候有什么区别?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去叼蛋糕的时候,还碰到了媳妇儿的手! 夭寿了!媳妇儿不会觉得他是个登徒子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嘴里的蛋糕都不香了。囫囵吞下去, 急忙把手抬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手脏了,没想到……这才、才……” 郑晚儿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可是看他这样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老脸一红,连忙转过身,干笑了两声:“哈,哈哈,没什么的,啊不是,我是说蛋糕味道怎么样?” 啊!古代的男孩纸果真是比较纯情,弄得她都有些害羞了! 许致远一愣,刚才光顾着着急,根本没尝出味儿啊!不过媳妇儿问话,也不能不答,他肯定的点点头:“好吃!” 郑晚儿还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慌意乱的,从旁边抓过一个盘子,捡了好几块儿蛋糕装在上头,然后塞给他:“好吃就成,正好做了这么多,你,你拿给许叔、许婶儿也尝尝,吃个新鲜。” 许致远红着脸,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盘子,嘴里答应一声,呆呆的就往外头走。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却见自己已经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了。看着捧着的盘子里的蛋糕,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的触感……啊,打住!想啥呢? 不对,刚才媳妇儿有没有生气啊?她不会生气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赶’他回来了? 可是要是生气了,也不会再给自己一盘蛋糕啊! 致远娘一出来,就看见儿子皱着一张苦瓜脸站在院子里。她心下好奇,今儿晚儿做蛋糕的事情她也听说了,难道是蛋糕不好吃? 她瞧见儿子手里端着的东西,眼睛一亮:“这就是晚儿做的蛋糕?” 许致远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致远娘便走上前,伸手拿了一块儿放进嘴里,香甜的牛乳香顿时就充满了口腔,而且这蛋糕入口绵软,香香甜甜的,十分美味。 “这不是挺好吃的么?” 许致远不知道他娘为何有此一问,呆呆的道:“晚儿做的东西,有不好吃的吗?” “那你愁眉苦脸的站在这里干啥?” 他的肩膀又垮了下来,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儿仰天大喊。 “媳妇儿到底有没有生我气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挂炉(一) 许致远在那边纠结不已,而这边郑晚儿却早就放下了那件事,兴冲冲的把蛋糕拿去给她娘杨氏品尝。 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下手吗?无伤大雅啦!反正亲都定了,还不早晚都是我的人?嘿嘿嘿……认真说起来,她的未婚夫长得还真帅! 杨氏看着闺女一脸荡漾的笑意,疑惑的问道:“晚儿,你笑啥呢?” 郑晚儿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啥,没啥。对了,娘,蛋糕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香香软软的,加了牛乳,比米糕好吃。” 比米糕好吃…… 原本蛋糕出众,便是因为里头的蛋糕胚是用烤箱烤出来的,多了一层风味,上面还有一层奶油,这才显得美味。而自己做的这个,因为没有烤箱,只能用蛋糕蒸,又没有奶油,确实同一般蒸出来的糕点也没有什么不同。 得到这个评价,郑晚儿也不觉气馁。因为她烤蛋糕的时候,脑海里又生出一个想法,兴冲冲的又回了房,掏出她的木炭还有纸,继续埋头画起了图。 第二日,她顶着一对儿黑眼圈,拿着她连夜画的图缠着郑来田:“爹,您今儿先把其它事情放一放,先帮我把这个做出来。” “你这孩子,瞧你这乌眼圈儿,该不会是画了一晚上?什么重要的东西,白天画也行啊。”郑来田心疼的对着闺女数落了一通,接过她手里的图纸认真的看了看:“这是……炉子?不过这个炉子怎么长得这样奇怪,口不是开在上头,而是开在旁边?” 郑晚儿先拍了一顿马屁:“爹,您真聪明,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炉子!” 然后又接着道:“还是昨儿烤蛋糕的时候,我灵机一动,你们不是爱吃烤鸭吗?要是从珍馐楼买回来,都冷了,不好吃了,不如咱们自己在家弄个炉子,自己烤,热乎乎,香喷喷的,不是更好?” 郑来田被闺女夸得心花怒放,又见闺女不过是想要他给做个炉子出来,哪儿有不答应的?当下便呵呵笑道:“成!你说要咋弄?爹给你做!” 郑晚儿喜笑颜开,拿着图,如此这般的同郑来田说了一通。 郑来田听得连连点头:“倒也简单,要用砖砌?正好,咱们家之前盖宅子的青砖还剩下好些,尽够用的了。至于这铁钩嘛,也简单。爹这就去给你弄。” “谢谢爹!”郑晚儿欢呼了一声,跟在郑来田身边,开心的像个小雀儿。 郑来田被闺女拍马屁拍高兴了,干起活儿来也有劲儿的很,不多时,便把等会儿要用的东西一应准备好,在院子里选了一块儿靠里的空地,准备干活儿。 正在这时,却听到外头有人高声叫门的声音,郑晚儿忙道:“爹,您先弄着,我去开门儿。” 说完飞快的跑过去,穿过二门,来到大门口,一打开门,却见许井文笑眯眯的站在门前,后头还跟着许致远。 “许叔,致远哥,快进来坐。许叔,您是来找我爹说话的吧?” 许井文答应了一声,跟着她往里头走,一边还问道:“你爹在家做什么?今儿也没见他出门呢?” 郑晚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昨儿不是忙着烤蛋糕来着?不过没有弄好,心里不服气,又琢磨出来一个玩意儿,正缠着我爹给我做呢。” 许致远听见她说昨儿的事儿,不禁又想起了那口蛋糕……他飞快的撇了一眼郑晚儿,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 媳妇儿好像没有生气诶?好险,好险。 许井文看了一眼儿子,偷偷一笑,又问郑晚儿:“还是用来做蛋糕的?” “不是,用来做烤鸭!前日在珍馐楼吃了一次,家里人都说好吃,不过也不能总上珍馐楼买呀?我就想着能不能自己烤。” “哈哈哈,晚儿这手艺比起珍馐楼的师傅也不差,想必这烤鸭也一定好吃!回头做好了,你可得叫许叔。” 正好这时踏进了正院,在角落砌炉子,听到他的话,大笑道:“炉子还没做出来呢,你就想着吃了?赶紧过来给我帮帮忙,也好早一点儿让你吃上烤鸭。” 许井文哈哈一笑,果真撸起袖子便上去帮忙,还叫他儿子:“致远,赶紧过来给你郑伯打下手。” 许致远也不含糊,上前道:“郑伯,您说要咋弄?” 郑来田是个会干活儿的,这种活计上的事情,一跟他说他就懂了,便又把方才郑晚儿跟他说的,又对这父子两人解释了一遍。 其实原本就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东西,许井文也是干惯了活儿的,一听就懂了。许致远拿起郑晚儿画的图看了看,也明白了个大概。 当下三人齐动手,进度便快了起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一多半。 杨氏一直在房里做针线活儿,眼见时辰不早了,想着那父女两个忙了这么久肯定也饿了,便想着去做饭。等她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一看,却见许家父子也在这里,忙道:“你们也来了?倒是又劳烦了,我这就去做饭,今儿中午不要走了,等会儿把致远他娘也叫过来,一块儿在家里吃饭。” 许井文也不跟她客气:“哎哟,那我是又有口服了。” 郑晚儿见他们东西做的跟她想的差不多,也放下了心,倒不必在这里看着,便也去了厨房,帮着杨氏做饭。 杨氏见闺女跟了进来,便同她商量着中午做什么菜:“也没啥好菜,好在家里昨儿你爹买回来一条鱼,还在那里养着呢,就把那条鱼给做了?再拿条腊肉出来,另外炒个鸡蛋,炒两个小菜。” “这样也够吃了,就按您说的做吧。”郑晚儿笑道。 杨氏看见闺女那两个乌眼圈儿,有些心疼:“我来做饭,你趁这会儿去屋里歇会儿去。” 郑晚儿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忍不住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娘~我这会儿还不困,也睡不着,我晚上早点儿睡也就是了。爹干活儿这么久也累了,咱们赶紧做饭,我给您打下手,也不累。” 杨氏见她坚持,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呀……” 第二百三十八章:挂炉(二) 杨氏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又有郑晚儿在一旁打下手,没一会儿,便做出了一桌子的丰盛饭菜。又去许家把致远娘也叫了过来,两家人一块儿吃完午饭,致远娘见丈夫儿子都在这边,也不急着回去,陪着杨氏一块儿去屋里做针线活儿说话去了。 其他的人稍微歇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干活儿,而郑晚儿便拿着图纸在一旁当监工。 好在虽然她画的这个‘炉子’样子同一般的炉子不一样,不过也不算复杂,郑来田同许家两父子齐心协力,等郑杨、郑棋下学的时候,挂炉也就完工了。 郑杨见许家人都在这里,又见院子里多了个奇怪的东西。 只见这东西仿佛像个灶台,又像炉子,四四方方的,约莫到成人的肩膀那样高,又有如成人撑开双臂后的宽度。底下有一个洞口,似乎是用来添柴火的地方。而在上方差不多胸膛的位置,又有一个口,却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像炉子又像灶台,而且是加大版的。 郑杨知道这肯定又是妹妹想出来的,好奇的道:“这又是用来做什么的?烤蛋糕?” 郑晚儿闻言忍不住囧了一下,自从昨日自己做蛋糕失败以后,明明自己已经放弃了,但是为啥大家还要一直提啊?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她囧囧有神的想着,然后讪讪的道:“不是啦,是用来做烤鸭的!” “烤鸭!”郑棋眼睛一亮,满脸写满了垂涎:“烤鸭好吃!姐,今儿就做吗?” 郑晚儿捏了捏这个小吃货的脸:“今儿肯定做不了啦!怎么着也得等明天了。晚上做了饭,把木炭装到里边儿先把炉子的泥烤干,明儿再让爹去抓只鸭子来,咱们明天做!” “好诶!明儿吃烤鸭咯~”郑棋欢呼一声,从屋里闻讯赶来的老虎看见小主人这么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为啥,不过也跟着高兴起来,绕在小主人身边蹦蹦跳跳的。 郑来田心情也很不错,乐呵呵的留许家人:“晚上还是在这儿吃,中午想着要干活儿,都没敢喝酒,晚上我们好好喝一杯。” 都不是外人,而且他盛情邀请,许井文也不跟他客气:“成!” 唯有致远娘听见了,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听见喝酒就走不动道儿了。” 郑晚儿收拾好图纸,准备去做饭,许致远借着帮忙烧火的名义跟了过去,看见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皱眉:“晚上没睡好?” “就是想着画图纸,晚睡了一会儿,不碍事的。” 刚才他一进门儿就看见了,还以为是因为昨儿的事情,媳妇儿跟他生气了呢!不过碍着长辈跟前儿,没好问。这会儿见郑晚儿神色无异,许致远这才放下心,可是不知道为何,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呜呜呜……昨儿他想着这事儿也睡不着呢,怎么媳妇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郑晚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却敏锐的感觉到少年身上似乎又散发出淡淡的哀怨……她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事儿。 害,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许致远独自哀怨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吩咐道:“今晚还是早点休息。”你看看你都憔悴了! 郑晚儿甜甜一笑:“知道啦。今天的挂炉你们可是出了大力气,我明天就准备试试做烤鸭,晚上让许婶儿也别做饭啦,还来我家吃。” 媳妇儿的邀请,许致远自然不会拒绝:“那我明儿还来给你帮忙。” 郑晚儿原本想说不用了,转念又一想,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壮丁,不抓白不抓! 第二日,郑来田看见昨儿做的挂炉,还不待郑晚儿说,自己便主动道:“闺女,不是说今儿要做烤鸭?需要些啥,爹去给你准备!小五可是惦记了一晚上呢,咱们早些做好,等他下学回来正好吃。” 杨氏笑道:“明明是你自己也馋嘴,还非要说小五。” 郑来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郑晚儿看着好笑,不过别说是郑来田,就是她自己也惦记着呢。便道:“爹,您去买两只鸭回来,再买一罐子蜂蜜,对了爹,您再去之前的杂货铺子,买一些黄曲回来。” “好嘞,我这就去。” 鸭子在村儿里也能买到。不过这蜂蜜跟黄曲,却是只有镇上有。郑来田说干就干,连忙套了车往镇上去了。 郑晚儿在家也没有闲着,她去饿了厨房,想要先调一些甜面酱出来。 据她来这里这么久的观察,这个时候的人们也会吃酱,例如酱油、还有大豆酱,也就是俗称的大酱,却是没有甜面酱这个种类。 想来也是,古人研发大酱吃法,只是因为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发达的蔬菜种植技术和运输手段,因此一到冬天,虽然也有蔬菜可吃,不过种类也很有限,天天吃也是会腻的好伐?因此便研究出了大酱,也算是丰富一下口味。 不过这样的大酱都是用黄豆做的,黄豆价格便宜,自家种一点儿,做一次大酱也够吃了。 可是甜面酱不同,它是要用到面粉的,这时候的小麦粉做粮食尚且不够吃,又怎么会想到用小麦面来做酱呢? 因此郑晚儿想吃甜面酱,还真得自个儿做。不过现在要按传统工艺来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决定先做一点‘简易版’的甜面酱出来。 点了火后往锅里倒上三碗水,再加一碗面粉,然后顺着一个方向慢慢的搅,直到锅里的面粉糊糊变成半干半稀的糊糊,又加了两勺的酱油调色,再依次放入盐跟白糖,继续搅拌一会儿,直到里头的糊糊冒起了泡泡,‘简易版’甜面酱就算完成了。 郑晚儿拿筷子沾了一点熬好的甜面酱放进嘴里,仔细品尝了一下,这种简单的方法做出来的甜面酱到底是少了许多味道,不过就今儿应应急也够吃了。 等回头闲下来了,还得做缸正宗的吃才行。 郑来田去了约莫两个时辰,便从镇上赶了回来,车里放着两只鸭,还有郑晚儿要的蜂蜜和黄曲。正要进门,却遇见许致远也往这边来了,连忙兴冲冲的招呼他。 “致远,你来得正好,晚儿等会儿要做烤鸭,叫上你爹娘晚上来家吃。” 第二百三十九章:小奶狗还有两幅面孔 许致远昨儿就跟郑晚儿说好了,今天她做烤鸭,他要过来帮忙。正好过来,就看见郑来田赶着车回来了,连忙上前帮着提东西,等郑来田卸车后,两人一块儿进了正院,就见杨氏跟郑晚儿母女两人正坐在院子里头做鞋子。 见他们进来来,杨氏笑着同许致远说话:“你娘在家里做什么?这会儿又没啥事儿,让她别老在家里闷着,来我这里一块儿说说话。” 郑晚儿却是眼冒亮光的冲着郑来田手上的鸭子去了:“好肥的鸭子,爹,您快歇会儿,然后把这两只鸭子帮我收拾了,厨房里烧着热水呢,立马就能用。” “歇啥?就是去了躺镇上,还是赶着车的,又不累,我这就去收拾。”说着提着鸭子就走。 许致远看了眼眼里只有鸭子的郑晚儿,委屈巴巴,在媳妇儿眼里我竟然比不上一只鸭子!不过面上却不显,回杨氏的话:“我娘也正说呢,不过她手头有点儿事儿,说是等会儿弄完了她也过来。” “这还差不多。”杨氏笑道,她知道许致远过来应该是帮着闺女干活儿来了,也乐得看两人凑在一处,这会儿多处处,培养培养感情,以后成亲了,夫妻才会和睦不是?这会儿说完了话,便让他自便。 许致远转头一看,只见郑来田已经把鸭子宰杀烫毛了,郑晚儿正凑过去,似乎是打算帮着她爹拔鸭毛。他眉头一皱,连忙走过去把她拉起来,然后自己坐在郑晚儿给自己准备的那个小板凳上。 “这活儿让我来吧,你去歇歇。”拔鸭毛味儿多大呀?他可舍不得让媳妇儿干这活儿,还是他来吧。 这是在心疼她?郑晚儿心里甜丝丝的,让到一旁,却也没有着急走开,在一旁看着她爹跟许致远俩人干活儿。 主要还是看许致远,毕竟美少年、帅小伙儿,多赏心悦目啊? 即使他现在不是在提笔写字、挥斥方遒,而是在……拔鸭毛。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做啥都好看! 许致远虽然从小便读书习字,认真说起来是没有做过什么农活儿的,不过真要干起活儿来,人家也不含糊,除了开始有些不熟练,不过马上就掌握了诀窍,下手麻利的很。从前握笔的手,现在一手提着鸭,一手揪着鸭毛,手起毛落,动作行云流水。 他神情认真,微抿着唇,阳光打在他脸上,莫名的给他渡上了一层光辉。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世人诚不欺我! 郑晚儿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乱七八糟的转过许多的想法,最后只留下一句真诚的感叹——我的未婚夫可真帅! 许致远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又隐隐带着些小欢喜。 是我媳妇儿在看我吗?肯定是的!哎呀,媳妇儿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好紧张……我这样的姿势够不够帅? 甚至迟钝如郑来田都感觉到了闺女一直在盯着人家看,这目光实在是太赤裸裸了吧!闺女啊,咱们稍微矜持一点可好? 郑来田故意咳嗽两声,等郑晚儿的目光转向他后,朝她挤了挤眼睛,闺女啊,收敛一点,你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郑晚儿回过神来,有些赧然,连忙站起身:“我……我去调个烤鸭的酱汁!”说着转身走了,手还不自觉的抹了抹嘴角。 她一走,许致远淡淡的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小失落。 对面的郑来田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唉,年轻真好。想当年他跟晚儿娘也是这样呢,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郑晚儿提着她爹从镇上买的东西去了厨房,趁着这会儿,准备一下一会儿要用的佐料。 她先拿出一个碗,抓了一把花椒丢进去,然后倒上热水,泡一碗花椒水。 然后又倒了些开水在盆儿里,琢磨着比例,在里头放上饴糖搅匀,放在一旁晾凉备用。锅里也烧上水,升火烧至滚开。 这些流程看着简单,实际上也费了不少事儿,等她都弄完,那边的鸭子也都收拾干净了,郑来田在那边打扫揪落下来的鸭毛,由许致远把收拾干净的鸭子提进厨房去。 “晚儿,都收拾好了。” 郑晚儿之前叮嘱过郑来田,清理鸭子内脏的时候不要剖开,而且而且创口越小越好。现在接过一看,只见鸭皮完整,而且只在鸭子的肛门处开了一道小口,当即十分满意。她先用细线把鸭子下方的创口紧紧的绑住,然后拿出一个昨儿做好的鸭钩,在离鸭颈根部两寸的鸭颈处,用鸭钩穿过去固定住。 正好这时锅里的水也已经开了,她提着鸭钩,想要把鸭子放在锅的正中间,再用里头的水去淋,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太小,一只手根本就拿不稳,刚想要许致远帮忙,谁知还没开口,手里的鸭子就被他接了过去。 许致远在后面看着她把鸭子提溜到那锅滚水中间,一只小手晃晃悠悠的提着,他在后头看得胆战心惊的,连忙一个箭步上前,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把鸭子提住,然后皱眉道:“你要干什么,叫我不行吗?这下头可是滚水!鸭子掉下去不打紧,烫着你了怎么办?” 眼前的少年一向是温润俊逸,这时却紧皱着眉头,语气也是少有的严厉。 郑晚儿小嘴微张,眼睛微微瞪大,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这是在发脾气吗? 原本以为是只小奶狗,竟然还能变身呢! 许致远见只是她不说话,神色讶异的望着他,刚才的气势微微一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媳妇儿好像被吓着了!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啊?这鸭子要是没拿稳往下掉了,滚烫的水溅出来烫伤了,那还了得?他不得心疼死! 想到这里,他努力板着脸,想要教训她两句,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又变了个样儿。 “以后这样的事情就让我来,知道了吗?” 声音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没有一点威慑力,委实不像是‘教训’。 第二百四十章:要不要推开? 她好像捡到宝了啊! 郑晚儿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心里充斥着被在意的欣喜,良久,见许致远的脸色变得有些可疑的微红,她这才放过他,甜甜的一笑:“嗯!知道啦,以后都叫你~” 许致远的耳朵尖儿也跟着红了,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嘴角却不可抑制的上扬着。他轻咳一声,掩饰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哦,对对对,接下来是烫皮上色。”郑晚儿连忙把自己从美色里拔出来,从旁边找了一个水瓢,在锅里舀了一勺沸腾的开水,慢慢的,从鸭子脖子上的刀口处,从上至下,慢慢的浇烫鸭皮。如此反复三四次,鸭皮便烫好了。 她又指挥着许致远赶紧把烫好的鸭子提到她刚才兑制好的糖水上方,舀了饴糖水,按刚才的法子从上至下的又浇了三四回,这便是上糖色。 这还只是第一步,第一遍上色后,先把鸭子挂到一旁晾干。 然后便又烧了些木炭,等木炭烧得火红,许致远便拿铁锹来回了几趟,把烧红的木炭从灶下装到了昨儿建好的挂炉里。 过了半个时辰,郑晚儿估摸着挂炉的温度应当预热得差不多了,又拿过一旁的鸭子。 之前鸭子肛门处的口子已经扎紧了,她先是舀了一些开水,慢慢的从鸭颈处的刀口灌进去,又端过一旁提前泡好的花椒水,也灌了一半进去。灌好汤后,还须得上一次糖色,这次倒不需再用沸水浇烫鸭子,只需用方才的饴糖水就行,这样一来,烤出来的鸭子色泽均匀,更加美观。 前期工作都准备好了,最后一步便是烤制。 郑晚儿同许致远两人把鸭子提到了挂路边,然后用杆挑起鸭钩,把鸭子送进挂炉里。挂炉里头自有用来挂鸭钩的地方,杆子送进去,找到挂钩处,烤鸭便稳稳的挂在了里头。 挂第一只的时候还有些手生,挂第二只便熟练了许多。 许致远稳稳的把两只烤鸭都送进去,然后笑着对郑晚儿挑了挑眉,一副等夸奖的模样。 郑晚儿也非常捧场,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不愧是你,一学就会。” “哪里哪里。”许致远嘴里谦虚着,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明晃晃的写着‘你很有眼光’。 傲娇完的许致远又惦记起了美食,眼巴巴的看着挂炉里的烤鸭,问道:“这得烤多久才能吃?” “约莫一个时辰吧。” 这么久?许致远舔了舔好看的薄唇:“那只能慢慢等了。” 郑晚儿好笑的看着他:“这还没完呢,还有东西得准备。” “还有?”许致远惊了,原先他还觉得步骤已经够多了,不想竟然还没有完。 算了,为了美食,麻烦一点也可以接受。而且……还可以陪着媳妇儿一块儿忙,嘿嘿嘿,开心! 许致远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雀跃的道:“那还要准备些什么?咱们这就动手吧!” 郑晚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遗憾又到兴奋,转换的飞快,再一次感叹,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她心里默默的吐槽过后,又回到厨房,拿出一袋面粉舀了几勺到盆里,然后用滚水慢慢的加在里头,另一只手拿了双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接着揉成面团,醒好后用刀把面团切成条状,再拧成一个个的小面团,接着用油在上头刷上一层,再拿过擀面杖,擀成薄薄的薄饼状。 跟在后面进来的许致远在旁边观察了许久,然后自告奋勇:“晚儿,我来擀面吧!” 郑晚儿面带怀疑的看着他,你行么? 许致远回以坚定的眼神,我可以! “好吧,那你来。”郑晚儿把擀面杖交给他,也没有急着走开,在一旁观察着。 许致远接过擀面杖,见她一副监工的样子,好笑的挑了挑眉,然后从容的拿过一个小面团,学着她的样子,把擀面杖压在上头,上下一滚,来回几次,便成了一张薄薄的饼。 然后拿起来,炫耀一般的在她眼前转了一圈,挑眉:“如何?还算能入眼否?” 好吧……郑晚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是自己小瞧他了。看见他臭屁的模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正要转身,谁知却被他一把拉住手,她愤愤的回头。 “干嘛呀?” 许致远眼带温柔的笑意,慢慢的凑近她。 郑晚儿看着面前那张慢慢放大的俊脸,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甚至她都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 这这这……这是要干啥?啊?! 说好的男女授受不清呢?虽然说已经定亲了,可不是还没有成亲嘛! 要不要推开啊?推开的话,许致远不会觉得自己嫌弃他吧! 郑晚儿心里天人交战,还没有考虑出自己到底该咋做,这时,许致远却停下了。 他眸子里带着温润的笑意,认真的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伸出手,轻轻的在她鼻子上擦了擦。 接着退开身去,轻笑道:“小花猫,手还没有洗就摸鼻子,都沾上面粉了。” 郑晚儿:“……” 合着又是她想歪了呗?这也太尴尬了!还好自己刚才没有闭上眼睛…… 可饶是如此,郑晚儿还是尴尬的脚趾抓地,人家只是想帮你擦擦脸,你到底在想啥呀!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不敢抬头去看许致远,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去拔两根葱回来!”说完拔腿便跑。 许致远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心情颇好,轻快的擀着面团,甚至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郑晚儿平复了好久,才拿着两根葱回了厨房。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到厨房,撇了一眼许致远,这一看,却是有些惊着了,他面前堆着一堆的薄饼,竟是快做完了。 也顾不得刚才的那点小心思,连忙起锅烧油,把薄饼放在里头,煎至变色后盛起来,一张荷叶饼就完成了。 等郑杨同郑棋下学回来,还未进二门,便闻到有浓郁的香味飘出来。 郑棋吸了吸鼻子,惊喜的对郑杨道:“哥,是烤鸭的香味儿!” 第二百四十一章:嘚瑟的许致远 郑晚儿把最后一张饼盛出来的时候,郑棋正好跑进厨房,郑杨紧随其后。 对于许致远也在这里的事情,郑棋一点儿也不惊讶,同他打过招呼,便凑到姐姐身边:“姐,外头烤鸭好了吗?你还做了饼呀,不过怎么弄这么薄?” 郑晚儿先用筷子夹了一块儿,喂这个馋嘴的小馋猫,然后道:“这个是等会儿卷烤鸭吃的。” “还能这么吃?我等会一定要试试!” 而郑杨在看到许致远手里拿着的擀面杖,倒是惊讶了一下。 “这饼是你擀出来的?” 许致远朝他得意一笑:“怎么样?” 郑杨看了看妹妹煎好的饼,圆溜溜的,薄薄的一张,点点头,中肯的道:“不错。” 许致远更是得意起来,眉飞色舞的,看起来甚是欢喜。 这副表情要是被他的老师看见,只怕要大跌眼镜。他的得意门生明明是一个清逸俊朗,又处事谦逊的人,咋一回家变成了这副德行? 郑晚儿估摸着烤鸭也差不多了,又指使许致远:“致远哥,鸭子应该看烤得差不多了,你取下来给我瞧瞧呗。” “好嘞!”许致远答应一声,得瑟的看了郑杨一眼,屁颠屁颠的去了。 郑杨:“……” 妹妹,你哥哥我就站在这里呀,为啥不叫我帮忙! 郑晚儿理直气壮:“他已经熟练了呀!” 郑杨:“……” 行吧,反正他也爱干活儿,就让他动动呗! 许致远很快的就取回了一只烤鸭,递给郑晚儿:“你先看看好了没有,如果好了,我再把那只也取下来。” 郑晚儿扫了一眼,只见这烤鸭通身呈现枣红色,油亮光滑,卖相便极好。接过来,拿过一只碗,从烤鸭脖颈刀口处倒出一些汤汁来,只见汤汁呈现出浅白色,上面漂浮着一层油花儿。 “熟了,致远哥,把另一只也取下来吧。” 忙活了一天,可算是好啦!许致远飞快的又把另一只烤鸭也取了回来。 等烤鸭不那么烫手的时候,她拿起刀,在烤鸭身上一划,烤鸭便被她连皮带肉的片了一片薄薄的肉片下来。 片鸭也是有讲究的,务必要连皮带肉的,才叫手艺好。 菜刀还是有些大,不是特别好用,不过尽管如此,她手里的动作仍旧很快,一片片肉从烤鸭身上被剔除,整齐的码放在盘子里。 两只烤鸭,总共片了四盘儿鸭肉。剩下两个鸭架剁好,一半儿加葱姜蒜辣椒爆炒。另一半儿放入滚开的水中,加几片姜去腥,炖上半个时辰,快出锅时加胡椒粉跟盐调味儿,做成浓浓的鸭骨汤。 “差不多可以吃饭了,致远哥,你去叫许叔许婶儿也过来,尝尝味道如何。” 许致远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郑晚儿又趁这会儿,拿了两根黄瓜跟大葱,俱都切成长短一样的条儿,也装了两盘。又捣了些蒜泥,配上辣椒酱油,调了碗汁子。 费了一天的功夫,到这儿才算是做好了。等摆上碗筷,许致远同许家夫妻俩也过来了。 致远娘看了一眼桌上的美食,啧啧赞道:“要说我们晚儿厉害呢,竟然烤鸭都被她给琢磨出来了。” 杨氏笑道:“要不说呢?我做的饭也只是能入口罢了,不知道她是随了谁?做饭的手艺这样好。快快坐下,尝一尝味儿怎么样。” 一时间众人都围着桌子坐下了,郑晚儿帮众人都盛了一碗鸭骨汤,道:“趁热喝一碗汤,先润润肠胃。” 杨氏接过闺女递过来的碗,尝了一口里头的汤,只觉汤鲜味美,一点儿子鸭腥气也没有,忙道:“这汤好喝,是用烤鸭的剩下的骨头炖的?” 得到郑晚儿肯定的回复后,突然想到前两天从珍馐楼买回来的烤鸭:“要是早知道这鸭骨炖汤也这样好喝,先前的那鸭骨头也应该留着才是。” 郑来田笑话她:“晚儿做的这鸭骨上还有肉,前儿那个咱们啃得干干净净的,怎么汤?” 这倒也是,就算有肉,各人啃过的,再拿去一锅炖汤也不大好。 杨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郑棋却不管那么多,喝了两口汤,便迫不及待的去夹烤鸭,一口塞进嘴里。外头的鸭皮酥脆,越嚼越香。里头的鸭肉一点儿也不柴,又嫩又多汁,真真儿是外酥里嫩。 “太香了!比珍馐楼的好吃!”郑棋咽下嘴里的烤鸭,又道:“不过,姐,我咋敢觉不太咸?” 郑晚儿神秘一笑,道:“你那样吃,当然不咸啦,看我的。” 她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张荷叶饼摊在手心,再夹了两片鸭肉,沾了些许甜面酱后放在荷叶饼中间,又夹了一些葱丝跟黄瓜条儿同烤鸭放在一起,然后放下筷子,拿住荷叶饼一卷,方才的那些料便被荷叶饼裹得严严实实的。 郑晚儿把手里卷好的烤鸭塞进郑棋的口中:“你现在再尝尝?” 郑棋嘴小,被那烤鸭卷一塞,小嘴顿时鼓鼓囊囊的,哪里嚼得下?他哼哼了一声以示抗议,然后伸出手拿住,咬了一口。 荷叶饼香香软软的,里头混合着烤鸭的油脂跟汁水,可是因为葱丝跟黄瓜条的中和,一点儿也不觉得油腻。因为沾了甜面酱,口味甜中带咸。 几种味道中和在一起,层次分明,口感丰富。 太好吃了!郑棋把手里剩下那一半儿烤鸭卷也塞进口中,享受的眯起了眼,好吃的不想说话,只想好好享用美食。 其他人见他吃得喷香,嘴里的唾液也忍不住在分泌,纷纷举起筷子,学着郑晚儿刚才的步骤,夹起荷叶饼,开始卷烤鸭。 致远娘也夹起一张荷叶饼,笑道:“刚才我还在寻思这饼是做什么的?做成这样薄都不够一口吃的,谁成想是用来卷烤鸭的?” 许井文手快,早就吃上了,果真美味!嘴里的还没有咽下去,又迫不及待的卷起下一个,听见妻子的话,忍不住附和道:“晚儿丫头不光手巧,心思也巧,难为她这样的吃法是咋想到的?” 郑晚儿略微有些心虚,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都是伟大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第二百四十二章:又有新生意? 许致远眼巴巴的看着郑晚儿卷烤鸭,然后……她把手里的烤鸭给了郑棋。 许致远:“……” 呜呜呜……我也想要媳妇儿喂我!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先不说这里这么多人,就是只有他们俩,估计也不可能。毕竟,媳妇儿这么害羞。(郑晚儿:嗯?动不动就脸红的人难道是我吗?)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许致远撸起袖子,拿了一张荷叶饼,严格的按照郑晚儿做的步骤卷了一份儿烤鸭,咬了一口。 许致远:“!!!” 太美味了吧! 不像之前珍馐楼的烤鸭,皮干而柴,多吃两块便会觉得腻味。虽然没有腥味,但是许是放了许多调料的原因,倒是尝不出鸭肉本身的味道了。晚儿做的这个是真正的皮酥肉嫰,因为配了葱丝跟黄瓜,一点儿也不显油腻。烤鸭的佐料也很简单,只用饴糖水上了色,肚子里头灌了半碗的花椒水,可是却神奇的一点儿也不腥,并且还保留了鸭肉原有的香味。 媳妇儿手艺果然一级棒! 许致远突然想,还好自己不易长胖,要不然以后跟晚儿成亲了,她天天做好吃的,可不得把自己养成个大胖子? 虽然是这么想,不过他下手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卷鸭肉的动作飞快,行云流水间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个烤鸭卷下肚了。 郑杨看着好友的动作有些无语,您就不能稍微矜持点儿吗?虽然他自己吃的也不少就是了。 不过他记得刚才妹妹可是调了一碗蒜汁子的,他伸了脖子看了看,那蒜汁子还没有动呢,不知道这又是用来干嘛的? “晚儿,你调的那蒜汁子,是卷了烤鸭蘸着吃的?” “哦。”郑晚儿想起来,把手边的蒜汁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不是,直接夹了烤鸭蘸着吃就是了。” 郑杨听罢,举起筷子夹了一片烤鸭,在那蒜汁子里蘸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待尝过味道后,不由得连连点头。 蘸了蒜汁子的烤鸭,在原本的酥脆嫩香后,又增添了一些辣意,同方才用荷叶饼卷的吃法又是不同的风味,不过仍旧十分美味。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夹了烤鸭蘸蒜汁子尝了尝,果觉味道不错。 郑来田又尝了一块辣炒鸭架,辣得他止不住‘嘶嘶’的吸气,可却十分痛快,忍不住去打了一壶酒过来,同许井文就着鸭架,喝了几杯酒,还不住的赞道:“这鸭架子这样炒一下,用来下酒真是再好不过了。” 两只烤鸭,四个花样,一桌人吃得都十分的尽兴。 吃过了饭,许家人也没有急着回去,杨氏泡了一壶茶来,两家人一块儿坐着说话。 郑来田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摸着圆溜溜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儿,可是想起刚才那顿烤鸭宴,仍是觉得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对郑晚儿道:“明儿爹再去抓两只鸭来,咱们再做一回。” 杨氏嗔怪道:“就是好吃也不能天天这样吃,天天吃烤鸭,你就不觉得腻?” “嘿嘿,我还就不腻,一个烤鸭闺女都能做这么多花样,我天天换着吃。”郑来田呵呵笑道。 郑棋也举起小手:“姐姐做的就是好吃,比珍馐楼的都好吃!” 致远娘又忍不住夸起了准儿媳:“我虽然没有吃过珍馐楼的烤鸭是什么样,不过咱们晚儿这茶饭手艺是真没有话说。什么菜都会,花样又多,今儿这烤鸭,我看就是拿去卖,也准能像你们酿的酒这样受欢迎。” 她这说的却是真心话,许家富裕,也不是没有吃过好东西,可是晚儿这手艺,平平常常的菜,放在她的手里做出来,那味道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就是今儿这烤鸭,那味道可真是绝了。 不过致远娘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却正好说中了郑晚儿的心思。 郑晚儿的确是有卖烤鸭的想法。 在珍馐楼吃饭的时候,她在尝过珍馐楼的烤鸭后,又听到许致远说,烤鸭也是这几年才时兴起来的做法,她就有了些打算。既然是刚刚时兴起来的,做法还比较单一,而且工艺也还不成熟,做出来的味道也很是一般,即便是这样,还能成为古代的‘网红菜’,那么说明烤鸭是十分有市场的。 而她是从后世过来的人,那时烤鸭的做法已经经过了重重的改良,味道不是现在的烤鸭可以比的。若是用后世的方法来做烤鸭,在古代推出,她相信,一定会大受欢迎。 开始她没有提出这个想法,是因为还有些不确定。不过今儿做了一次烤鸭后,觉得味道跟前世吃到的一样美味,而且看大家的反应,也是真的觉得好吃,便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郑晚儿看了眼众人,认真道:“许婶儿还真说中了,我打算,开一个烤鸭店,就卖这烤鸭。” 致远娘一愣,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还真说中了。她思衬了一下,觉得晚儿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不过,说到底,虽然说两家成了亲家,可是到底还未成亲,这还是人家郑家的家事,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郑家人的想法,她也不好冒然开口,便也没有说话。 许致远也是一惊,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只不过一瞬,便明白了郑晚儿的意思,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显然也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郑来田一愣,先反应过来:“开烤鸭店?” 杨氏也问道:“晚儿,你的意思是去镇上,盘个店子下来,专门卖烤鸭?” “没错儿,爹,娘,你们不是都说我做的烤鸭,比珍馐楼的要好吃吗?不如,咱们就开个店试试。” 话是这么说,可是郑来田却有些犹豫:“可是,咱们家也没有做过生意……” 郑来田原本就是个本分的庄稼人,买田买地的,他是举双手赞成,因为这就是庄稼人的本分。按照他的意思,自家如今赚的钱也够花用了,酿酒赚的钱,多置办些田地,一家人的日子很是过得下去了。再则,自家世世代代都是种田为生的,哪里做过什么生意?在这上头一窍不通的,开店要是赔钱,那不是银子白白的打水漂儿了吗? 就连杨氏也有些忧虑,虽然不开口,不过眉宇间也是有些不赞同的神色。 第二百四十三章:郑家第一届民主大会 郑晚儿看一眼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着急,把之前想好的说辞慢慢道来。 “爹,谁说咱们家没有做过生意?之前,您在码头干活儿的时候,咱们家不是还在码头支了个摊儿卖酸辣粉么?那生意,不也挺红火的?还是后来家里事儿忙,才没摆下去的,不然,那个摊子也能给咱们赚不少钱呢。” 杨氏道:“那哪儿能一样啊?要是卖烤鸭,那咱们就得在镇上盘个门面,这就得花不少银子。再一个,咱们家还得酿酒,要再开烤鸭店,人手也不够啊。” 郑晚儿早有主意:“自然不能还像之前酿酒一样,什么事情都咱们自己来。就像咱们家置办了许多田地,难道自己都能种完不成?要真是这样,累也累死了,肯定得请人的。咱们开这烤鸭店,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前头咱们辛苦些,后面还是得请伙计在里头帮着招呼干活儿。” 因着之前酿酒,郑晚儿一再强调这里头的关键不可告诉外人知晓,因此这回,杨氏也惯性的认为,开烤鸭店自然也是这样。听到郑晚儿要请伙计,她愣了一下,要是这样的话,那别人学去了,也去开个店,那自家的生意不也是会被抢走么?她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出来。 郑晚儿微微一笑:“娘,天下做生意的,有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您看珍馐楼,天下开酒楼的少了么?为何独独它就能做得这样好,店铺开满天下?这里头不是没有缘故的。第一是味道确实好,而且人家还有一样‘酒’的特色,价格也公道,因此人家认这个招牌。只要咱们诚信经营,做出口碑,也不怕没有生意。” 再者说,自己还有一个秘籍,那就是甜面酱,吃烤鸭最重要的一味调料,要是少了它,或者是用大酱代替,味道都不是那么正宗。而只要自己掌握住做甜面酱的技术,哪怕别人学了她的吃法,那也不用怕。 其实,她之所以想要开店,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 如今,虽然家里因着酿酒,每月总能有一笔收入,而且在农家看来,着实是不少了,靠着种几亩薄田,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她们家卖一次酒这样挣得多。 可是,一来,酿酒耗费时间长,工序繁杂且辛苦。二来,如今自家酿的酒,都是卖给珍馐楼,说起来,还是靠着别人的意思。要是有天有个啥意外,这门生意做不成了,那便等于断了收入。虽然只要酒好,不愁卖出去,不过要能找到像珍馐楼这样方便又能靠的住的却是难。 开烤鸭店,其实也是多一条出路。 她其实也明白郑来田的意思,多置办些地,靠着这些地,家里的日子也能过得好。地自然还是要多多的买,可是她见识了一次古代的税收,辛辛苦苦一年,到了还得交三分之一的税出去。而且,种地是靠天吃饭,要是年景不好,粮食便也少,要是遇见什么天灾人祸的,地里收不到粮食,可是税还是要照交的,要是没有存款,便只能卖地交税。 运气不好,卖个几次,全玩完。 因此,开个店,多一条生钱的路,多些保障,有什么不好? 郑来田夫妻俩还没有琢磨明白,郑杨却是回过味儿来了。他跟着张先生念了这么久的书,思维早就不只像父母那般,只局限在黄谷庄,略一想,也明白了郑晚儿的打算,当即便站出来支持妹妹。 “晚儿说的不错,只要咱们用心经营,便是有人争生意,那也不怕。即便是经营不好,赔的钱也很有限,左不过就是租赁铺面、修葺还有一些材料的钱,最多再加上伙计的工钱,晚儿既然想开这个店,不如就让她试试。再说了,晚儿这么聪明,什么时候干过不靠谱儿的事儿?” 郑棋也忙不迭的大声附和:“我也觉得姐姐说的对!爹,您刚才吃烤鸭的时候,可是吃的最多的,姐姐做的烤鸭那么香,咋会卖不出去呢?” 郑来田原本也不是不同意,就是有些担心罢了。这会儿听儿子也这么说,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儿。自家闺女的性格,还真是打定主意要办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 从先头卖酸辣粉,到后来的酿酒,哪一次不是成了的?就算是不成,那也没有什么,闺女想做,就让她做呗,最多就是赔一些银子,家里酿着酒,很快就能赚回来。再说了,认真计较起来,家里能过上现在的日子,还多亏了闺女呢。 他想通了,当即便爽快的道:“成!爹同意了。说的也是,就我闺女做的这个烤鸭,还能有人不爱吃的?这事儿肯定成。赶明儿有空了,咱们就去镇上,托胡掌柜跟老齐看看铺面,他们对镇上比咱们熟悉。要是有合适的,咱们就盘下来,准备开店。” 郑晚儿见她爹同意了,笑眯眯的看向杨氏:“娘,我爹同意了,您怎么说?” 杨氏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笑道:“你们都这样说了,要是我不同意,岂不是跟你们不合群儿了?” 这便是也同意了的意思。 郑晚儿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通过咱们老郑家第一届民主大会决定,开烤鸭店的事儿就这么定啦!” 她一本正经,却偏偏不知为何,透着些滑稽的气息,众人俱都哈哈大笑。 他们这边商量好了,许家人这才能放心的开口。 许井文对他这个老伙计道:“要我说,你就是白担心,就晚儿做出来这个烤鸭,不说在镇上,就是拿到府城去,那味道也是没得说。只要味道好,还怕没人吃?” 郑来田笑呵呵的:“是了,开头是我想岔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知道种地、干笨活儿,脑子转的没孩子们快。” 致远娘看着郑晚儿,眼里是止不住的欣赏跟满意。 哎哟,得了这么个聪明的姑娘做媳妇儿,以后的孙儿孙女们肯定也有出息! 她在这里想着下一代基因的问题,却不知她儿子此时正压力山大。 许致远默默握拳,决定还要再刻苦些念书,争取在八月的秋闱里一举得中。媳妇儿这么聪明能干,自己也不能落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村儿里要盖学堂 郑家人一番讨论,一致支持郑晚儿开烤鸭店的决定。 许家人回去后,郑家这边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聚在一起讨论开烤鸭店的具体事宜。 要开店,其他的先不说,最重要的还是店面的问题。新店开张,若是能开在相对比较繁华的地段,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若是位置不行,人烟罕至,谁知道你这里开了个烤鸭店呀! 而原本郑晚儿是打算租赁铺面,可是又一想,既然是做烤鸭,那么挂炉是必不可少的。虽然铺面后头一般都是有灶台的,但是却没有挂炉,那么还得建挂炉,租赁的铺面却不好改动。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买一个铺面更好。 “若是租赁,一个月也要许多的租金,花了许多钱,到头来还是别人的,若是有合适的,倒不如买下来,这样子更方便,就算以后咱们自己不用,再租出去收租金岂不是也好?” 郑来田对于买房子买地向来是最热衷的,当下便点头道:“我看行,只是不知道这买个铺面要多少钱。” 杨氏就道:“我看,你这两天就上镇上打听打听,或是问问胡掌柜,他是做生意的,又久在镇上住着,肯定比咱们清楚。” “你说的是,我明儿就去一趟。” 郑来田答应着,一家人都很惦记着这个事情,便也不拖延,第二日吃过早饭,他便套了车,准备去一趟镇上。可刚刚赶着车还没有走出好远,就听见后面儿有人叫他,郑来田忙不迭停下车,回头一看,只见是村长的大儿子李铁柱,忙把车停下来。 这李铁柱同郑来田差不多大的年纪,见他停下了,忙追上前。想是走得着急的缘故,气喘吁吁的道:“来田,这是要去镇上?” “是啊,铁柱大哥,咋的了,是有啥急事儿?” 李铁柱问道:“去镇上啥事儿啊?要是不着急,先缓缓再去,我爹找你有事儿商量呢。” 郑来田有些讶异,村长找他能有啥事儿呢?之前因为京里的贵人同他家订酒的事情,原本往珍馐楼一月一送的酒便先停了,不过这地瓜粉条却没有停,而且因着卖得不错,销量大,要的粉条也是越来越多,一直经营的很好。不过因着自己家中事儿多,粉条作坊的事情一直交由村长代为管理。 难道是因为粉条作坊里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作坊里的盈利自家都捐给了村儿里,可是到底这生意还是他家跟珍馐楼在做…… 郑来田心里一咯噔,他考虑了一下,铺面的事情也不是很急,而且现在也还早,不如先去看看村长那里到底是啥事儿,下午再去也使得。 “行,稍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车赶回去,再同你一同过去。” 郑晚儿见他爹才刚出去一会儿,又赶着车车回来了,有些惊讶:“爹,咋又回来了?” 郑来田把骡车栓好,一边道:“刚才你李伯过来,说村长找我商量事儿呢,我先过去看看是啥事儿,要是回来的早,就下午再去镇上。” 郑晚儿一听,就知道她爹说的这个李伯是村长的儿子,也同郑来田一样,想到是不是粉条作坊里有啥事儿,点点头:“行,那您去吧。” 人家还在外头等他,郑来田栓好车,匆匆交代一声,便同李铁柱一道去了村长家。 村长正在自家堂屋里头坐着喝茶,见他进来了,忙请他坐下,亲自给他倒茶。 郑来田忙道了谢,双手接过茶碗,不过却没心思喝,迫不及待的问道:“叔,您叫我过来商量啥事儿?是作坊里头的事儿?” 村长见他着急的模样,知道他是想岔了,忙道:“作坊里头好着呢,乡亲们都尽心得很……不过,今儿叫你过来,也有一些这作坊的关系。” 郑来田听的一头雾水,一会儿说没事儿,一会儿又说有关系,那到底是有事儿没事儿呢? “叔,到底是啥事儿啊?” 村长的老伴儿见状,嗔怪的对自家丈夫道:“你个老头子,有啥话就跟人直说呗,说一半藏一半,卖啥关子!”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村长哈哈一笑,忙向郑来田道:“是这么回事儿,你们家之前不是捐出作坊所得那一成利吗?虽说是用来给村儿里念书的娃儿们买纸笔用,可是咱们这粉条作坊干得好,每月余下那么些钱,光是买纸笔却也用不完。我记了账本,你瞧一瞧。” 自从家里俩儿子都去念书后,每天回来便会把每日所学教给晚儿,郑来田自己在旁边,也跟着学了些,认得了些字。这会儿接过村长递过来的账本,虽然瞧不明白,可是最下面一行写的结余多少,他却是认得。 每月里属于他家的那一成盈利,除了买笔墨纸砚的开销外,还能剩下许多,几个月累积下来剩的钱,就是连郑来田也有些惊讶。 “六十两银子!这么多?” 笔墨纸砚可是贵着呢,咋还能剩这么多? 村长笑道:“娃儿们有念书的机会,都珍惜的很,对纸笔也很俭省,轻易不浪费。再说了,如今珍馐楼的订单不是又比之前多么?挣的钱肯定也多了,每月里光买纸笔哪里用得完。” 他解释完,又道:“我是这样想的,村儿里的娃娃们如今虽然念着书,不过都是在人家张先生的院子里,屋子又不大,多是在院子里上课,若是天气好还行,可是遇到刮风下雨的,就要到屋子里去,挤得转身都难。如今既然有这么多钱余下来,不如,就拿出这些钱,在村儿里选块地方,盖一个学堂。这样一来,娃儿们有专门的念书的地方了,人家张先生家里也不用整天吵吵嚷嚷的。”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我自己就定了,毕竟银子是你家捐赠的,我就想着,同你商量一下,看看你的意思。” 郑来田听完村长的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涌现出欣喜,高兴的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别的不说,自家就还有两个孩子在张先生那里念书呢,对于村长说的情况,也不是不了解,娃儿们念书条件,着实是有些艰苦。特别是冬日的时候,冷风一刮,手冻得连笔都握不住。 如今村长提出来用余下的钱盖学堂,孩子们就能有个专门念书的地儿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第二百四十五章:商议(一) 郑晚儿见她爹郑来田从村长家里回来,带着一脸的笑意,不由得好奇。 “爹,村长叫你去说啥了?这么高兴。” 杨氏打趣:“兴许是在道儿上捡着钱了。” “嘿嘿,这事儿啊,比捡着钱还叫人高兴。”郑来田嘿嘿一笑,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饮尽,然后擦了擦嘴角,兴奋的道:“你们猜村长叫我过去做什么?” 杨氏见他卖关子,翻了个白眼儿:“我要是有这能掐会算的功夫,我就去街上摆个摊儿帮人算卦,还用得着在这给你缝衣裳?” 郑来田见妻子不搭理自己,挠了挠头,也不生气,接着道:“咱们家之前捐给村儿里娃娃买纸笔用的那一成利,除了每月买笔墨纸砚外,如今还攒下了六十两银子。村长叫我过去,就是想跟我商量,要用那六十两银子,在村儿里选块儿地,盖一所学堂。” “这是好事儿啊!”杨氏也来了兴致。 去年冬天那会儿,得知两个儿子大冷天的,还是坐在外头念书,写字,冻得十个手指头活像十根胡萝卜。就是张先生,也因此感了风寒。先生都是这样,杨氏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可这不代表她不心疼。 这下听说村长要在村儿里盖学堂,若是学堂盖起来了,那娃娃们也不用在院子里上课了不是? 她也不缝衣裳了,连忙追问道:“那你咋跟村长说的?” 郑来田笑道:“我能咋说?盖学堂是好事儿,我肯定是同意了。而且,村长还说了,这学堂,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家捐赠的银子盖的,因此,等学堂盖好了以后,还得在上头立一块功德碑,说明咱们家资助孩子们上学、盖学堂的事情。” “害,能盖上学堂,让孩子们念书的时候舒服些就是了,什么功德碑啥的,咱们也不图这个。”杨氏倒是想得很实在,什么功德碑啥的,都比不上孩子们有一个舒服的环境、不用风吹日晒来得好。 郑来田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人村长也说了,这也不光是为了嘉奖咱们,而是为了树个榜样,也是让后人能学习这样矜……矜贫救厄的品德。”村长说的这个词儿他虽然不知道是啥意思,总之是好话就是了。 然后他又感叹道:“唉,咱们这位村长,做的可真没话说,那是真为村里人着想。” 郑晚儿微微点头,脸上也是一副认同的神情。她的心里对这位村长也是着实的敬佩、尊重。 别的不说,就说自家办的这个粉条作坊,因着自家没有时间打理,村长便接手了过去,而且管理的井井有条,平日里作坊里人一多,难免也会有些争执,不过都是些小事儿,在于各家分红这块儿,可是从来没有人对村长不满过。 粉条作坊属于自家的那一成利捐赠给了学堂,也一向是村长在打理,包括每月笔墨纸砚的采买,或是有些学堂里用得着的物件儿的采买,都是村长经手,每一笔花用都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这就罢了,人家每月还要拿着账本儿过来郑家同他们对账。 就是这次学堂的事情,他就是自己决定了,郑家人也决计不会说什么,可是人家还能想着这原本是郑家的银子,不揽这份功劳,真可谓是十分的难得。 这样一位大公无私,一心为着乡亲还有村里的小辈着想的村长,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敬意? 杨氏也认同道:“咱们村长确实是个好人。那这件事儿就说定了?选好在哪里盖学堂了没有?” “还没呢,今儿上午只是先叫我过去商量一下,见我同意了,村长高兴得很,说是下午再叫上村里几位能说得上话的,一块儿商量商量,再拿个章程出来。” 说的也是,这也是件大事儿,肯定不能这么简单的就能定下来。 郑晚儿问道:“爹,那您下午也得一块儿过去吧?” “那是自然。”郑来田想了想,有些歉意的道:“原本说今儿去问问铺面的事儿,现在看来,估计要晚些时候了。下午看看那里是咋说的,要是这事儿今天能定下来,那爹明天就去镇上。” 郑晚儿撒娇道:“爹,瞧您说的,办学堂是好事儿,我还能不高兴不成?” 郑来田嘿嘿一笑:“说的也是,是爹小巧你了,我闺女最是明理心善的女孩儿了。” 吃过了午饭,少歇了会儿午觉,郑来田便叫上许井文,一同又去了村长家。许井文在黄谷庄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盖学堂这样的大事儿,自然也少不了他。 杨氏同郑晚儿留在家里,母女两人一块儿敢了会儿家务。都是勤快的人,因此郑家的宅子虽然大,不过俱都收拾得干净整齐,看着便觉舒心。 没一会儿,致远娘拿了针线篮子,过来找杨氏一块儿做针线说话。 杨氏见就她一人,问道:“致远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过来?就他自个儿在家,倒显得太孤单了。” 致远娘笑道:“我也说让他过来,不过那孩子说,今天想做几篇功课,我们都出来了,家里倒是安静,正好看书。” 准女婿这样上进,杨氏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这孩子也太用功了。不过你可得看着些,白天多看看无妨,晚上灯光昏暗,看久了书伤眼睛,别把眼睛熬坏了。” “我也这样说,可那孩子也不听。这会子他丈母娘也发话了,我倒要看看他听是不听了。”致远娘打趣着,故意撇了一眼郑晚儿。见她羞涩的红了一张小脸,满意的笑了。 郑晚儿:“……” 大人们有时候还真是恶趣味啊! 郑晚儿红着脸起身:“娘,许婶儿,你们坐着说话,我午觉没睡够,回去再歇歇。” 身后的两个妇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好笑的摇摇头,同时又有些感慨。 她们也是从这样的豆蔻年华走过来的,一转眼,儿女都这样的大了。 致远娘笑道:“那时我俩玩儿得好,还约定了以后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我俩都生了个儿子,原本以为实现不了了,不想还真有这个缘分。” “是啊,谁能想到呢?咱们俩要好,那会儿你定了亲,我俩还抱着哭了一回,担心嫁人以后不在一处,关系慢慢的就淡了。谁成想,咱们还真有缘分,嫁到了一个村儿。这仿佛还是昨儿的事似的,不过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杨氏笑着,看着闺女的背影,眼里满满的怀念,好像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从前。 第二百四十六章:商议(二) 郑来田同许井文两人去村长家里商议盖学堂的事情,村里一些能说上话的都聚在了村长家,听村长说完请他们过来的目的,没有不高兴的。毕竟现在村儿里谁家没有个娃娃在跟着张先生念书?如果有一个专门的学堂,自然是更好的。 等看见郑来田过来了,俱是对他连连称赞,待村长说等学堂盖好后,还要在学堂里立一块功德碑,记录郑来田一家捐赠的事迹,众人也都没有意见。 商议了一下午,最重要的,便是这学堂的选址,还有盖学堂的人手问题。 村长既然提了出来,自然是早有规划的,便把他的意思同众人都说了一下。 比如盖学堂的地址,村长的意思,是把原先村中心留下来用做打谷场的空地,划一块儿出来,用来盖学堂。 “我想来想去,就是这块儿地最合适,在村儿中间,娃们去上学也都方便,不存在谁近谁远的问题。原本外头有一块儿也合适,但是那边有水,终究不大安全。莫不如就用那块儿地,打谷场要是不够用,再从外头划一块儿地也使得。”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赞同。别看盖学堂虽然不要村里人出钱,可难免有哪些多事的,要计较上学远近的事情,盖在村子中间,大家都一样,谁也没话说。 “另外就是这盖学堂的人手,我的意思,这是咱们村儿里的事儿,谁家都有娃儿在学堂里念书呢,这钱是不用出,不过还是得出出力。每家派一个劳力过来,人多了,干活儿也就快,也耽误不了几天的功夫就完工了。” 却是,黄谷庄的住户不算少,即使是每户只出一个人,那人手也尽够了。出钱有些人家可能是拿不出来,帮着干活却都是很乐意的,毕竟这会儿不算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有时间。 大家又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定了细节,还特意去村中心的那块儿空地看了看,直讨论到太阳落山,这件事情算是定了下来。 郑来田回来后把今儿商量的事情跟家人细细的说了,又道:“明儿村长就会去挨家挨户的通知,这几天准备妥当了,估计就要开工了。” 郑晚儿听说了这事儿,也觉得村长考虑得很是周到。 郑来田道:“既然是每户都要出一个人手,咱们家也必定是要有个人去的。杨子在念书,回头我去也就是了。” 杨氏对此也没有异议,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闺女说的要开店铺的事情:“那你得赶紧抽个时间,去镇上同胡掌柜还有老齐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才是。” “放心吧,我早打算好了,明天应该没啥事儿,我一早就去。” 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还没有等郑来田去镇上,胡掌柜便来了。 他带着儿子胡天启,还有一队驾着车的活计,过来运酒。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之前贵人订的那批酒都已经做好了,果酒也泡好了,因为担心路途遥远,临了再运,会误了贵人的事情,因此便提前先运到京里去。 胡天启已经有些时候没有过来郑家了,上次郑家人去珍馐楼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见着他,说是被他爹派出去干活儿了。想是因着老被他爹派了差事在外头跑的原因,晒得皮肤有些黑,不过笑起来仍旧是一口大白牙,还是一副开朗阳光的模样。 杨氏看着这个侄女婿,也是十分的喜爱,嘴里连声叫着‘好孩子’,让他坐下先歇歇再搬酒也不迟,还要张罗着做饭。 胡天启跟杨彩兰定了亲,如今也是跟着她的称呼叫,见她张罗着做饭,忙笑道:“婶子,您别忙了,最近忙得很,正好抽着上午这个空档过来一趟,来不及吃午饭,等会儿就要走的。” 胡掌柜也道:“我是想着晚儿做饭那好手艺,不过今儿却是没有口福,最近都忙忙叨叨的,我今儿特意来,还是有桩事儿要同你们说。” 杨氏见他们这么说,知道人家没有空,便也不好强留,只又去烧了壶茶过来,让他们坐着说说话。 郑晚儿听说他有事儿,忙问因由。 胡掌柜笑道:“也不是别的事儿,前些日子大掌柜传信儿过来,说是前一月因着你们家给贵人酿酒,咱们珍馐楼的就停了一月,之前运去的早就卖光了,这会儿许久没有,好些人都催着呢。这次过来,主要还是订酒,而且要的比之前的多,五千斤。” 嗬,这可真够多的, 郑晚儿面有难色,如今家里事情多得很,她想着要开店铺,而且村儿里又要盖学堂,她爹郑来田也得去帮忙……三千斤还好说,五千斤,实在太多了。 胡掌柜也知道她的意思,不过…… “咱们这酒确实是卖得好,简直是供不应求。要不是因着你家人手紧张,估计还得要得更多。这回也是因着上月没有酒送去的缘故,许多人家里都是提前订了的,实在不能再少了。” 郑晚儿也清楚,她道:“我们尽力。” 胡掌柜又道:“往后要的酒估计得越来越多,你们也得虑着了,看看或是请人,或是怎么样,要不然,就光家里几个人干活,确实是够累的。” 这个郑晚儿早就有打算,不过一直也没有抽出空来,现在看来,她的打算的确是要提前了。 估计是知道他们家人手不够,这回倒也没有要果酒,都是地瓜酒,五千斤,总共二千两银子,照旧是先给了一半的定金。 这件事儿说完,郑晚儿想起店铺的事情,便同胡掌柜道:“胡伯,有件事情,还想托您帮帮忙……” 便把她想开店的事情同胡掌柜说了一便,又道:“您在镇上熟人多,要是有空的话,拜托您帮着看看有没有地段好的铺面要出手的。” 胡掌柜听说她想要在镇上开个烤鸭店,惊讶的同时,对这个小姑娘的欣赏又多了一分,欣然点头道:“行,回去我帮着问问,要是有合适的,再给你们传信儿。” 这时胡天启却道:“巧了,我前两天碰到镇上糕点铺子的少东家,说是急着用钱,家里的铺子想转手,不过有些人听说他们家着急,倒是都想借机压价。偏偏他们家也是倔强的,坚决不肯,还跟我痛骂那些人不厚道。他们家那铺子还挺大,同咱们珍馐楼的差不多大,稍微要小上一些,也有两层。前头是铺面,后头还带一个小院儿,听你这么说,感觉倒是正合适。” 第二百四十七章:正是时候 这不正是瞌睡送个枕头——正是时候吗? 郑晚儿一听,立马精神了,忙对他道:“天启哥,那你知道他家这铺子多少钱卖吗?” 胡天启笑道:“我倒是问了一嘴,说是一百两银子转手。” 胡掌柜对镇上可谓是熟悉的很,听儿子这么一说,也知道是哪里了,闻言点点头:“那铺子我也知道,地段好,跟珍馐楼就隔了一条街,地方也大,一百两银子确实不贵,竟然还有人想压价?难怪人家不肯卖,这个价钱很公道了。” 连他也这么说,郑晚儿觉得八成是错不了,忙道:“天启哥,那你今儿回去,能不能先帮我去跟人家打声招呼?问问看明天方不方便,我想先过去看看,若是合适的话,这个铺子我就买了!” “诶,成!等会儿回去我就去寻他说说,你们明儿下午去珍馐楼找我,那会儿也得空了,我带你们过去就是。” 郑晚儿连连同他道谢,胡掌柜笑道:“谢啥?都是亲戚。” 胡天启同杨彩兰定了亲,同郑家自然也是亲戚了。 胡天启闻言有些羞赧,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说话间,胡掌柜带来运酒的伙计过来,说是酒都已经装好了车,问什么时候启程。 胡掌柜闻言,也不耽搁,同郑家人告辞:“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次定好的酒做好了,还是同从前一样给我送个信儿。” 送走胡掌柜一行人,杨氏坐在家里犯起了愁。 “如今你哥哥在学堂念着书,你爹那边又说要帮着村儿里盖学堂,就咱们娘儿俩,怎么酿这五千斤的酒呢?” 这确实是个难题,不过郑晚儿方才已经有了打算,这会儿便对杨氏道:“娘,要不,去姥家看看舅舅们有没有空,请舅舅们过来帮咱们几天?” 这会儿也不是农忙的时候,乡下的汉子们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去镇上找些活计干,或是去捕猎,运气好能打到东西的话,也能补贴些家用,杨家自然也是如此。 郑晚儿道:“反正舅舅们去镇上找活计也是帮别人干活儿,正好咱们家又需要请人,两下里正好。况且酿酒这事儿,请别人,咱们自己也不放心。” 杨氏一拍脑袋:“这倒是了,我咋就没想到?” 不过随即她又苦恼道:“就怕你舅舅们死脑筋,不肯要咱们的工钱。”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杨家兄妹间的关系都很好。不过关系再好,这工钱,该给的还是得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郑晚儿想了想,道:“我有法子,等明儿我先去镇上看完铺子,然后再去我姥家说去。” 杨氏听她这么说,放下了心。闺女出马,一个顶俩。 胡掌柜这一来,郑来田也不必专门儿往镇上去一趟,正好下午的时候,村长又把大家叫过去,说是已经通知完村儿里的乡亲们要盖学堂的事情,让大家再过去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宜。 郑家还好,杨氏还有闺女做伴儿说说话,致远娘就无聊透了,丈夫出门儿去了,儿子又窝在房里看书,她一个人待着没意思,又带着针线上了郑家的门儿。 两个老姐妹聊着天儿,杨氏不经意说起明儿晚儿要去镇上看店铺的事情,致远娘来了兴致。 “村儿里要盖学堂,我估摸着这两天咱们家这俩人闲不下来,莫不如明儿就让致远陪着去,要是看着可以,真的要买的话,还可以帮着看看文书。”盖学堂也不是动两句嘴就盖起来的,里头的一应事宜,都得分工下来去做,这不是,昨儿才商量完,今天就又把人给叫过去了么? 杨氏也有这个意思,郑来田虽说认识几个字儿了,可叫他看文书,特别是里头那些弯弯道道的,哪里懂得?而且说不得明儿人家又有啥事。晚儿虽然能干,可是到底年纪小,她也不大放心,要是有许致远跟着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她又想来一个事儿。 “致远最近不是在用功念书么?叫他跟着去会不会耽误他的功夫?” “害,就一个下午的功夫。再说了,天天憋在屋子里读书也不是个事儿,总得出去透口气儿吧?我还担心他用功太过,在家里憋坏了,就当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杨氏方道:“不耽误他用功就行。” 致远娘心想,自家那个傻儿子要知道自己又给他争取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果然,等她回去同儿子一说,只见这小子眼睛都亮了。 自从上次许致远下定决心要更用功后,果真几天都不曾出门。虽然他平日里就十分用功,这回更是下了苦功夫。 晚儿这样聪慧能干,要是不做出一番成就,怎么配得上她?媳妇儿这样厉害,他也不能落下! 不过,许致远刻苦了两天,突然发现,已经两天没有见媳妇儿了……想她! 不过,这会儿晚儿也不用他帮着干活儿,还有啥理由能光明正大、又不露痕迹的过去看媳妇儿呢? 许致远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没个头绪,正挫败间,他娘就给他送来了这个好消息。他心里乐开了花儿,表面上却矜持着,故作平淡的点点头:“知道了。” 致远娘翻了个白眼儿,这臭小子,心里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还故意做出这幅模样。 唉,还是有闺女好,儿子真是太无趣了! 她猜得果然不错,第二日,村长又让人过来叫郑来田,说是要商量采买盖学堂的建材。 郑来田知道闺女儿今儿要去看铺面,便想着去同村长说一声儿,今儿不得空过去了,他可不放心让闺女自己去镇上。 正巧这时许致远过来了,笑道:“郑伯,我陪着晚儿去吧,您忙您的就行。” 郑晚儿原也觉得自己去也没有什么,偏郑来田不放心,这会儿见许致远过来了,也道:“我跟致远哥一块儿去也是一样的,您就过去吧,早些把学堂的这事儿忙完了,也不用老惦记着。” 郑来田对这个准女婿放心得很,有他陪着,自然是不用担心了,不过还是嘱咐道:“让致远驾着骡车去快些,要是不成的话,也早些回来,回头咱们再慢慢看。” 郑晚儿笑看了许致远一眼,驾车也是个技术活儿呀,也不知道他会不会。 许致远挺了挺胸脯,小看人了不是?咱们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 第二百四十八章:好看吗?喜欢吗? 郑晚儿坐在骡车上,撑着下巴看着前头赶车的少年,他一手拿着鞭子,一手牵着栓着骡子的绳,神情闲适自若。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清晰看见他的侧颜,棱角分明,鼻梁挺直,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头乌发黑亮垂直。 活脱脱的一个古风美少年! 郑晚儿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颜狗属性快要藏不住了! 她正要挪开目光,谁知许致远似乎感应到了似的,含笑转头,正撞上她那赤裸裸的目光,他眉毛一挑,柔声问道:“好看么?” 郑晚儿一愣,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巴却比脑子要快,脱口而出:“还……还怪好看的。”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这这这……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纯情少年吗?! 他怎么问得这么直接,而且一点儿都没有脸红! 难道以前都是装的?扮猪吃老虎? 谁知,这还没完。 许致远听了她的话,又一本正经的问道:“喜欢吗?” 喜欢吗…… 喜欢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也太直接了吧! 郑晚儿觉得,许致远该不会也被穿了吧!难道他里头换了个现代的灵魂? 她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他许久,见他神情自然,清逸中带着书卷气,是熟悉的那个许致远。 也是,哪有这么巧的事,穿越者满天飞啊? 确定了许致远还是那个许致远,并没有换了个‘芯’,郑晚儿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不合时宜的熊熊燃起,他这个古人都能这么奔放,那自己这个现代人,绝对没有理由输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要大声说出来! 她强装镇定的点点头,故作云淡风轻的道:“也挺喜欢的!” 说完这句话,脸上神情还没有什么变化,耳根却变得通红。 然后她紧紧的盯着许致远,哼,想调戏本姑娘我,门儿都没有! 许致远却神情不变,丝毫没有调戏不成的挫败感,反而满意的点点头,高兴的道:“喜欢就好,那面镜子做工精致又轻巧,正适合你用,看来没有买错。” 他说完,又淡定的转过头,认真的赶着车,徒留身后的郑晚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嗯?他说什么?镜子?跟镜子有什么关系! 等等…… 郑晚儿的理智回笼,她恍惚记起,方才,就在自己盯着许致远犯花痴的时候,他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自己只顾垂涎他的美色,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在说啥! 难不成,人家刚才其实是在问她上回送她那面铜镜好不好看,喜不喜欢?然后她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做贼心虚的想歪了? 这……这也太尴尬了吧! 逐渐理清真相的郑晚儿,想到自己方才脑子里的想法,要是被人知道了,那简直就是社死现场啊!尴尬到想立马收拾包袱搬家的程度! 犯花痴就罢了,还自以为是的脑补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以手掩面,遮住因为羞愧而涨红的脸,并且在心里狠狠地唾弃着自己——美男子有什么坏心眼呢?你不要再思想如此肮脏了! 而前头‘认真’赶车的许致远,余光瞥见她捂着脸的模样,强忍着笑意,险些憋出了内伤。 原来,调戏媳妇儿的感觉是这么爽! 之前好几次,他被郑晚儿不经意的举动逗得心慌意乱,满脸通红的,可是人家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许致远:就是郁闷,非常的郁闷。 于是他充分利用睡前冥想时间,苦苦思索,找出原因,总结经验,并且举一反三,成功的在今天打了一个翻身战! 什么?你问什么经验? 脸皮厚就完事儿了! 嘿嘿嘿,许致远暗戳戳的表示,这一招真是非常有用。 而且,媳妇儿害羞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吧! 尝到甜头的许致远表示很香,并且还想再调戏一下。不过……他看了看还处在羞愧情绪中的媳妇儿,决定还是下次再试,要不然媳妇儿该炸毛了…… 骡车慢悠悠的停在珍馐楼门口,许致远停好车,正准备要去扶自家媳妇儿,谁知她自己利落的跳下了车。他知道晚儿心里还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不自在,微微一笑,也不计较。 郑晚儿心虚的不敢去看许致远,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不知道天启哥这会儿忙完了没有,致远哥,咱们进去吧。” 说着,自顾自的往里走。 许致远心里暗暗偷笑,跟在她的身后。 许是这会儿离午饭时间过去已经好一会儿了,珍馐楼里倒是不如上次那样热闹,只稀稀落落的坐着几桌客人。不过里头的伙计却还是打着一百二十倍的精神,见有人进来了,忙不迭的上前招呼:“二位客官您里边儿请,要点儿什么?” 郑晚儿朝他一笑,道:“我找你们家少掌柜。” 那伙计露出一脸恍然的样子,正要回话,就听见那边传来自家少掌柜的声音。 “晚儿,我在这儿!” 那伙计笑了笑,退到了一边。 郑晚儿朝着声音看过去,果见胡天启撩开帘子,从后头走来,忙叫道:“天启哥。” 胡天启一脸笑意的过来,见到许致远,想是有些惊讶是他陪着过来似的,不过马上又恢复了神情。这是晚儿的未婚夫,他自然也是认得的,又笑着同许致远也打了招呼。 然后又笑道:“我估摸着你应该快来了,出来一看,果真到了。” “料事如神。”郑晚儿竖起大拇指,笑嘻嘻的拍了个马屁,然后进入正题:“天启哥,你跟卖家说了吗?有没有空让我们看一下铺子?” 胡天启拍着胸脯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昨儿一回来,我就去同他说了这事儿,他也着急卖出去,一听说要是满意立马就买下,一口就答应了。我估摸着这会儿他也在铺子里等着了,咱们这就看看去。” 郑晚儿怕耽误他的事儿,推辞道:“天启哥,要不你告诉我位置在哪儿,我们自己去就成,别回头耽误你的功夫。” “害,你跟我客气啥,我下午本来也没啥事儿,再说,我也能帮着看看去。”说着,就在前头带路。 郑晚儿知道他恐怕是特意留了时间带她看铺面的,心里领了这份情,连忙同许致远一块儿跟过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看铺子(一) 正如胡天启所说,要出售的这个糕点铺同珍馐楼就隔了一条街,也算是主街,虽然不如珍馐楼那边的位置繁华,不过往来的人也不少,位置倒是真不错。 两边离得不远,拐过一个弯儿就到了,胡天启带着二人,停在了一个铺面前:“就是这儿了。” 郑晚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二层楼的铺面。只见这铺子正好位于一个岔路口,往来皆要从这里经过,地段便十分的优越。从外头看起来,门面也算大,而且也不显陈旧,若是盘下这铺子,只需换个招牌,外头不修葺都使得。她点点头,从外头看起来还挺满意,就是不知道里头怎么样。 正在这时,从那铺子里头走出一个青年,估计便是等候在这里的卖家,见胡天启带着二人过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天启,这就是你昨天说要买铺子的人?” 刚才他在里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胡天启后头跟着的这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买铺子?真不是开玩笑? 胡天启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放心,尽管带咱们进去看看,要是满意的话,今天就能买下。” 少东家知道他素来是个办事牢靠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不是拿自己开刷的,心下稍安,便转头去打量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只见那二人是一对少年少女,少年相貌清隽,气质温润,虽然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做成的衣裳,不过光凭气势,就叫人不敢小瞧。 那少女更是容貌姝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双好看的杏眼里透着沉静的光,举止自若,仿佛没有听到他刚才那略带怀疑的语气。 方才离得远没有瞧清楚,这会儿凑近一看,他直觉这二人说要买铺子,绝不是开玩笑的,当下放下了心。 许致远见那人一直打量着他们,上前一步,挡在晚儿跟前,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冷淡下来。 少东家见状,回过神来,知道刚才是自己有些失礼了,忙不迭的道:“咱们进去聊。” 说着,做出请的手势。 郑晚儿微微颔首,同许致远一道,跟着他们进去。 一进门儿,当先映入眼帘儿的便是一个柜台,这柜台正对着门儿,若是有客人进来,一眼便能看见,方便招呼。 几人进了屋子站定,郑晚儿环视一周,只见这里头空间确实挺大,只比珍馐楼略微要小上一些,不过跟珍馐楼不一样的是,这里并没有摆满桌子,而是卖糕点的货架。这里似乎关门一段儿时间了,里头的糕点已经空了,全都是空架子。 糕点铺的少东家昨儿听胡天启说了一嘴儿,说买这铺子的人也是用来卖吃食,虽然具体的没有说,不过肯定不是用来卖糕点,那这些糕点的货架肯定是用不到了,便说道:“这些货架也算在铺子里,不过却不是卖的,是赠送,就算不要的话,铺面的价钱也不会少。” 郑晚儿见他一副被压价压怕了的模样,忍不住一笑:“您放心,我知道的,要是看下来没有问题的话,价钱不会少您一分。” 她一笑,原本略显庄重的神情顿时活泼起来,衬托的容貌更是俏丽,一双杏眼波光潋滟,霎是好看。 那少东家不禁有些看住了,谁知这会儿她身后的那个好看的少年又不动声色的档在她身前来,目光颇有些不善的瞪了他一眼。他讪讪的转开目光,说道:“那就行……” 许致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真是的,谈事儿就谈事儿,老盯着我媳妇儿看个什么劲儿?真讨厌! 郑晚儿却没有察觉,她现在的心思全在这个铺子上,下边儿这里看起来还行,不过若是要开店,这样的陈设她却不大满意,回头肯定还是要修葺布置一番的,不过也没有其他的问题,尚且算得上满意,便又提出去二楼看看。 少东家在前头领路,一边介绍道:“因着咱们这是糕点铺子,下面那层其实就够用了,上面是不待客的,多是用来存放东西。现下上面的东西也都搬出去,收拾干净了,不过因为只做存放用,只做了些简单的修葺。” 郑晚儿上了楼,只见却如他所说,东西都搬出去了,上头也没有设置隔间,显得很是空旷,不过打扫的倒是干净。一概的装饰都没有,不过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这样倒是后修葺的时候,倒是比下头简单多了。 她又上前,检查了一下门窗之类的,见都是完好的,便满意的点点头。 那少东家观她脸上的神色,便知道今儿这桩买卖肯定是有门儿,心里高兴,更是殷勤起来:“姑娘,我们再上后头瞧瞧去?” 这里看得差不多了,郑晚儿便依他所言,跟着又去了后头。进入后院的门就在楼梯旁边儿,上头挂着一个青布帘子,撩开帘子,引入眼帘儿的便是一个简单的后院儿,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 少东家带着众人进去,一边介绍道:“因着我家这糕点铺子的糕点都是自家做的,为着方便,当初我家买下这里的时候,就把厨房隔壁的一间厢房也打通了,充做厨房在用,因此厨房倒是挺大。我听天启说你们买这铺子也是用来做吃食的?这倒是正好。” 郑晚儿瞧了眼那厨房,果真是十分的宽敞,里头光灶台就有五六个,还有一些青砖砌成的台子之类的。不过这些东西也都不大用的上,到时候肯定还是要改,在里头做挂炉的。 看过了厨房,其他的便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后院里头还有三间厢房,是用来住人的。到时候或是自家住,或是请了伙计用来当做伙计的住处都是使得的。 一圈儿看下来,郑晚儿觉得十分满意,这里足够宽敞,厨房也很大,陈设什么的她倒是不在意,反正回头肯定还要重新修葺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段也十分的好。胡掌柜说得对,这样的铺子跟地段,要价一百两银子,属实是十分公道了。 糕点铺的少东家觑着她的神色,问道:“姑娘觉得怎么样?我这铺子看着还算满意么?” 郑晚儿点点头,笑道:“我听天启哥说,您这铺子要价一百两?” 少东家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以为她这是要开始压价的意思,警惕的看着她,道:“是的。” “行,这铺子我买了,您带着这铺子的房契地契的吧?” 第二百五十章:看铺子(二) 她这样的爽快,倒是让那少东家给愣住了。他这些天里遇到的想压价的人太多了,原本以为她刚才提起价钱也是想压价的意思,没想到人家直接说买了!还问他带没带房契地契。 好事儿总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胡天启忙推推他,道:“怎么?人家没跟你讲价不习惯?” 少东家讪讪的道:“还真是有点儿。” 郑晚儿调侃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介意跟您讲个价的。” “别别别,姑娘别打趣我了,一看你我就知道是个爽快人!”糕点铺少东家忙不迭的道,还小小的奉承了一下这个爽快的买主。 许致远陪着郑晚儿瞧了一回,也觉得这个铺子一百两银子确实值得。不过,他对这个老瞧他媳妇儿的人没有好感,见他还在磨磨唧唧的,催促道:“现下时间也不早了,要是没有问题,咱们这就写个文书,写明今日之买卖,再拿去衙门登记过了明路,今儿这事情就算是妥了。” “诶,行,这边请。”那少东家显然是昨儿听胡天启说,要是满意当下就可买卖,便早有准备,领着众人来到前头,从柜台上拿出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份文书。 许致远接过一看,见没有问题,对郑晚儿点点头,又把手里的文书递给她。 郑晚儿见许致远点头了,知道没有问题。不过,这可是她头一次买铺子!心情高兴,怎么能不亲眼看一看呢? 只见那文书上头写着铺子的地址,面积、还有房屋间数还有铺子的新旧情况,十分清楚,一目了然。底下还有一行字,写着‘面议时值一百两,当面收齐,并无短缺。其房并无重叠交易,亦无他人争执,如有等情,由买卖人理论,与现业者无干。空口无凭,立此契为证’。 郑晚儿见此,非常放心。 买卖双方便都在底下签了字,按下手印。 而后郑晚儿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糕点铺的少东家,又从他手里接过房契、地契仔细的看了一回,然后小心的收好。 当下也不再耽搁,众人直直的往衙门去了,在衙门里登记记档,这桩买卖就算是做成了。 糕点铺的少东家从怀里掏出钥匙,想要递给郑晚儿,谁知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抢先从他手里接过钥匙,然后再递给那个姑娘。 他看着那个好看的少年这迷惑的举动,有些迷茫。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许致远:“……” 要你管?反正别想挨到我媳妇儿一根手指头! 糕点铺的少东家表示很无辜,心觉此地不宜久留,反正铺子卖掉了,钱也到手了,这里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同胡天启偷偷的说了声:“这次真是多谢你,改天请你吃饭。”然后又同那二人告辞,自己便先走一步了。 郑晚儿笑眯眯的看着那张文书,上头盖了衙门里的公章,从此以后,自己就是有店的人啦!她小心的把那张文书收好,同房契地契放在一处,也对胡天启道:“天启哥,这次的事儿多谢你啦,改天请你吃饭!” 这可真够忙的,胡天启笑道:“多大的事儿啊?不过就是我恰好知道,传了句话罢了。不过这饭我却是要吃的,回头你这烤鸭店开了,我可得过来吃烤鸭的。” “尽管来,烤鸭管够!”郑晚儿大方的挥挥手,然后又道:“天启哥,我还想再去铺子里看看,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这儿也没事儿了,别耽误你的功夫。反正我们的车还在珍馐楼,等会儿走的时候,我再跟你打声招呼。” 胡天启看看天色,这会儿确实要准备晚上吃饭的时候了,而且她这铺子离珍馐楼也不远,何况还有许致远在这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便点点头道:“行,那我就先回去。” 说着,准备要走,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露羞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晚儿心里暗笑,不过人家刚刚才帮了她一个这么大的忙,她肯定也得投桃报李啊!她清了清嗓子,好像闲聊似的:“对了,天启哥,我这两天估计会去一趟我姥家,想着请我舅舅们来帮着我家干几天活儿,到时候估计彩兰姐也来的,你有没有啥话要我带的?” 胡天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匣子,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上次上街,看到一个小物件儿,就买下了,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劳你帮我转交一下。” 哦,粉的cp发糖了!郑晚儿笑的合不拢嘴,接过他手里的小匣子,道:“放心吧,我保管好好儿的交给她!” 胡天启显得十分的高兴,道:“行!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别看得太晚,等会天要是晚了,路也不好走了。” 说完,便回了珍馐楼。 郑晚儿同许致远转了个弯儿,往今天刚买下的铺子那边去。 许致远见她收了胡天启的东西后,笑得十分开怀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这又不是送给她的,咋笑的这么荡漾? 他小声哼哼:“我送你东西的时候,也没见你笑成这样。” 哎哟,这满满的酸味,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郑晚儿忙给他顺毛:“乱说,你给我送礼的时候我笑的更高兴。”不过就是没被你看到罢了。 没走几步,又回到了那个糕点铺。哦,不对,这现在已经是郑晚儿的烤鸭店了。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同许致远一块儿,又把每个地方都细细的看了一遍,把铺子的格局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回去得好好规划一番该怎么修葺布置才好。 她心里头高兴,眉飞色舞的同许致远说着,回头这里要放什么,那里该怎么摆。上了二楼,又说这里回头也要弄几个雅座,说的头头是道。 许致远看着她高兴,自己心里也跟着欢喜。而且,媳妇儿你真的不觉得咱们这样像布置新房的小夫妻吗?不管,我说像就像! 第二百五十一章:在古代谈恋爱 郑晚儿又看了一回她的烤鸭店,心满意足,眼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又回珍馐楼取了车,同胡天启打了声招呼,二人便打道回府。 在镇上耽搁的时间太久,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将将要黑了。 杨氏站在宅子门口焦急的张望着,待看见前头许致远驾着车过来,闺女好好的坐在后头的时候,提着的心才放下。她连忙迎上去,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许致远把车停在郑家宅子门前,然后又转身去扶晚儿,一边笑道:“都怪我,没有看好时辰,让大娘您担心了。” 郑晚儿下了车,笑道:“哪儿啊,明明是我非想再去看看铺子,耽搁了时间。” 杨氏对女儿嗔怪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什么时候没时间,非要耽搁的这么晚,我在家里怪挂心的。” 正好这时郑来田也从外头回来了,见闺女回来,难免要问上一句:“今儿看的铺子咋样?” 杨氏给了丈夫一个白眼儿:“孩子们刚回来,着什么急?叫他们回家歇会儿再说。” “是我想得不周到了,快,先进屋。”说着,便上前从许致远手里接过牵骡子的缰绳,拉着往家里走。 许致远也没有急着走,帮着郑来田卸了车,就说要回去。 郑来田跟杨氏连忙留他:“吃了饭再走,家里都做好饭了。” 许致远看了眼那边的小姑娘,只见她不敢瞧自己,估摸着是这会儿买铺子的兴奋劲儿过去,又想起下午那桩事儿来了。他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不了,出去了这么会儿,我娘估计在家等我,今儿就不在这儿吃了。” 他既这么说,杨氏也不好硬留他,她推了推一旁的闺女,使了个眼色:“既然这样,你就去送送致远。” “离得又不远,再说常来常往的,有什么好送的。”郑晚儿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转身往门口走去。 许致远见状,连忙同那夫妻俩打过招呼,然后紧走两步追上她,两人并排着往外走。 他觑着小姑娘的神色,故意问道:“今儿买了铺子是高兴的事儿,咋好像还不开心呢?” 咋不高兴?高兴着呢!郑晚儿噘着嘴,看他一眼,问道:“下午那会儿,你是故意的不是?” 许致远一听,就知道媳妇儿这是回过味儿来了。可他哪里敢承认,只装作不知道:“什么事?我竟然不明白你说什么。” “就是那会儿你问我好不好看什么的……”郑晚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下午那会儿不过是没多想,可后头却渐渐的回过味儿来了。 这会儿见他装着一脸懵懂的模样,可嘴角却上扬,一副憋笑的样子,瞬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亏她下午那会儿还以为是自己思想肮脏,冤枉了他,没想到,竟然是他给自己下的套儿! 说好的纯情小奶狗呢?都是假象! 郑晚儿想起自己的纠结羞愧都被他看在眼里,更是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撇见许致远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一张粉面羞得通红:“好啊,你戏弄我!” 许致远见她回过了味儿,也不装了,一挑眉,戏谑道:“怎么,难道不好看,不喜欢吗?我问的是镜子,你自己想歪了,倒怪在我头上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还说!”郑晚儿气急,恼羞成怒之下,抬手要去打他,谁知他不闪也不闭的,她又有些心软,抬着的手就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打下去,还是收回来的好。 许致远却不知道她心里闪过这许多想法,只一心同她玩闹,见她抬手打过来,往旁边一躲,一手迅速而又轻柔的握住了她打过来的小拳头,轻笑了一声,道:“哎,没打着吧……”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手心里正握着一个小小的拳头,她的手很小,自己一只手便能完全把她的小拳头给包裹住,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许致远的心里一颤,却并没有松开,抬眼去看面前的那个小姑娘。 原本气急的郑晚儿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捉住,惊讶的抬头,却撞进他温柔的眸子里,眼神清澈如海,里头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心跳不争气的加快的速度,一抹绯红慢慢的从脖颈,爬上耳根,又蔓延到脸庞,原本清丽的相貌因着这抹绯红,平添了一丝娇艳。 周身的温度,仿佛也徒然变高,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许致远看着眼前娇艳的少女,眼里的墨色又加深了几分,他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下,眼神更是不愿意挪开半分。 两人眼神交织,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郑晚儿皱眉,忍不住扭了扭脖子,一副不大舒适的模样。 许致远自然是注意到了,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郑晚儿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脖子,终究是没有忍住,抱怨道:“没事儿长那么高干嘛?”看你还得抬头,脖子都疼了。 许致远:“……”怪我咯? 刚才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许致远哭笑不得,语气却极尽宠溺:“好了,是我的不对,你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郑晚儿看了看自己被紧握着的一只手,又瞪着他,那你倒是松手啊? “又没几步路了,你走了我正好栓门儿。” 许致远轻笑一声:“行吧,你这么想送我,我再拒绝显得多不好。” 郑晚儿:“?”不是,蹬鼻子上脸的属性也这么快就解锁了? 不过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个,她又抽了抽自己的手,扯不出来,气鼓鼓的瞪着他。 许致远这次倒是乖觉,生怕真把媳妇儿给惹急了,缓缓的松开手,领先往前头走。 原本他们这会儿站的地方就是在前院,从侧门出去,绕过影壁,便是大门。 郑晚儿跟在身后,许致远早已先一步拉开大门儿,一脚踏出去,回头朝她挥挥手,笑得一脸春风:“行啦,别送啦,我回去了。” 说着也不等她说话,果真转身,潇洒的往他自家的方向走去。 郑晚儿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嘟囔着:“谁送你啦,我是来关门的!”声音软糯,根本不像生气的模样。 待关上了门,她嘴角的笑意更是掩藏不住,回正院的路上,脚步更是轻快,甚至哼起了小曲儿。心里甜甜的想,原来,在古代谈恋爱的感觉,也是很不错的嘛! 第二百五十二章:草珠子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喝茶,郑来田这才有空问起铺子的事情来。 郑晚儿知道家人都关心得很,也不卖关子,笑道:“铺子很不错,地段也好,我今儿看了一回,就定下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下午买铺子的文书、地契还有房契,递给家人们看。大家传阅了一圈儿,到了杨氏的手上,她虽不认字,可是看着文书上头盖着的官印,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这可真是太好了,咱们家现下,宅子也有了,还有那许多的地,现下又添了铺子,我是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郑晚儿闻言,笑道:“这还不够,回头要是咱们的烤鸭店开的好,我还要像珍馐楼那样,把铺子开到外头去。” “哎哟,要是这样,咱们是不是也得招人?”杨氏乐呵呵的,不过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一个事儿:“珍馐楼订了五千斤的酒,还没有做呢。这铺子的事情是不是得延后,先把酒给酿出来?” 郑晚儿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家里人手也不够,明儿我就去一趟姥爷家,请舅舅们过来帮咱们几天。” 郑来田也听妻子说了这事儿,当下便道:“是了,要不请舅兄们过来帮把手,咱们还真是忙不过来。不过,也不能白耽误他们的事儿,还得算工钱才是。” 这个郑晚儿早有打算。 乡下的庄稼人农闲时,也会去外头找些零工干,最多的,便是去镇上的码头扛活儿,这活儿辛苦,不过工钱也高,是三十文一天,去年刚分家出来的时候,郑来田就去做过的。 若是杨家的舅舅们过来帮忙,她决定开五十文一天的工钱。之前家里请人干活儿的时候,也是这个价钱,不过是不供饭而已。当然,要是杨家人过来帮着干活儿,肯定不能让他们跑回去吃饭,还是在这儿吃。 郑来田听了闺女的安排,也觉得很好,这件事儿就这样定下来。 不过,原本他打算着明儿就让闺女在家,他自去岳父家走一趟的,不想郑杨却道:“爹,我听说明儿不是就要去打学堂的地桩了吗?头一天开工,您不去也不好,不如,明儿我跟妹妹去姥家走一趟,也是一样的。” 郑晚儿忙问道:“你跟我去?明儿也不是休沐日啊?” 他们说了一堆的话,郑棋一句也插不上,正着急呢。听见姐姐问读书的事情,他可算是知道了,连忙举手:"张先生有事儿,要去镇上拜访一位故旧,说给咱们放几天假呢!" 郑杨也笑道:“没错儿,家里忙,原我也想请几天假回家帮着干几天活儿,现下倒是正好。” 既是如此,郑来田也放心,便决定第二日照样还去帮着盖学堂,让一双儿女去岳家也是一样的。 翌日,吃过了早饭,一家子便各忙各的,郑来田同许井文结伴,两人今日都要去学堂那边帮忙。郑棋见哥哥姐姐也要出门,原也闹着要去,说是想姥姥、姥爷了。 不过杨氏哄他:“他们就是去请舅舅们过来咱们家的,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儿,说不定你姥跟姥爷也跟着来了,你安生在家里待着,不也是一样?” 郑棋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便也不再说要跟着去的话。好不容易有几天假,他也不乐意在家里闷着,待着老虎一同出门,说是要去找圆满玩儿去。 说话的功夫,郑杨已经套好了车,兄妹俩便一块儿出发,坐着慢悠悠的骡车,往榆树村儿去。 杨氏在后头大声嘱咐着:“早些回来,别太晚了。” 郑晚儿坐在骡车上,朝她挥挥手:“知道啦娘,您放心吧。” 兄妹俩一路上没有耽搁,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榆树村儿。 郑晚儿跳下车,见杨家大门敞开,直接走进去,只见院子里一角,杨彩兰正在晾衣服,高兴的叫道:“彩兰姐!” 话音刚落,却见晾衣服的架子后头转过来一个身影,定睛一看,不是杨彩环又是谁?只见她的手里也拿着一件衣裳,袖子往上撸着,看起来是在同杨彩兰一块儿晾衣服。 之前就说杨彩环性子转变了许多,现下看来,倒是真的了。从前嫌苦嫌累的杨彩环,现在也开始干起了家务活儿。 郑晚儿原本对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不大亲近,除了因为她脑子里有着从前那个晚儿的记忆外,就是因为她自己本身也不喜欢捧高踩低的人,因此同杨彩环也没有特意去拉关系。不过现下见她好像确实是往好的方向转变了,从前那些事儿她也没有必要同再杨彩环计较。 她仍然一脸笑意,朝她点点头:“彩环妹妹。” 杨彩环见到她,想到过年那会儿的事儿,还有些不自在,可是见郑晚儿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心里的那点儿尴尬倒是淡了许多,也笑着叫了声晚儿姐。 杨彩兰却是早就高兴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惊喜的道:“哎呀,你今儿咋有空过来啦?我大姑她们呢?” 这时郑杨在外头栓好了车,手里提着从家里带来的一坛子酒,还有两包糕点,也进了门,笑道:“还有我呢,我爹娘还有小五倒是没有过来。” 杨彩兰同杨彩环姐妹俩忙又同他打招呼,然后让二人进屋。 这会儿天气热,杨家外头厚重的门帘儿早就取下来了,换成了一串一串的草珠子,通风又透气。用手一撩,发出一串儿哗啦啦的响声,十分悦耳。 前世郑晚儿还小的时候,在乡下的农村,也是有用这样的草珠子做门帘儿的。这会儿一见,顿感亲切,赞道:“这帘子倒是串得好。” 杨彩兰随口道:“这啊,是我跟彩环没事儿的时候出去采的,还剩可多呢,你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拿一点儿,也串个门帘挂在门上玩儿。” 郑晚儿一听,对杨彩环更是刮目相看,转头又对她一笑,反倒把杨彩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屋里杨老太太同两个儿媳正坐在一块儿说着闲话,恍惚间听到外头好像热闹起来了似的,张氏正要起身去看看,那几人就进来了。 “哎哟,娘,您瞧瞧是谁来了?” 杨老太太早就瞧见了,也是惊喜不已:“杨子,晚儿,好孩子,快来姥姥身边坐!” 第二百五十三章:文娟的舅妈要给文娟说媒 兄妹俩进了门,先见过了长辈,这才落了坐儿。 杨老太太看见郑杨提过来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还带啥东西?这是姥姥家,又不是外人,下次可别提了。” 郑晚儿抱着杨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就提了两包糕,另外还有一坛酒,孝敬我姥爷跟我俩舅舅的。我寻思着上回带来的酒肯定喝完了,就带些过来,免得我姥爷馋酒的时候没有了。” 说着,见屋里就这么几个人,问道:“家里其他人呢,都出去了?” 一旁的张氏笑道:“这不是在家也没事儿吗?经武被你嫂子带去她家玩儿去了,这会儿地里也没有啥事儿,你姥爷跟你两个舅舅、还有经文一块儿,说是去山上转转,打点儿野味,也好打个牙祭。” 郑晚儿原还担心舅舅们在镇上找了活儿干,倒是不好立马辞了,现下一听,倒是正好,忙把来意说了一遍,又道:“原我还说,要是去镇上找活儿干,每日里来回还辛苦些。且我家要是找人帮着干活儿,也是要给工钱的,倒不如找自家人,两下岂不是更便宜?” 张氏听她这个意思是要给工钱的,忙道:“你舅舅在家,也是闲着没事儿,你们那儿忙不过来,过去帮几天正好,不过,咱们自家人,说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可别再说这个话。” 郑晚儿面露不赞同的神色:“大舅母,您这话就说差了,我家酿酒是要拿去卖的,也算是买卖,哪有让你们干活儿,我们光赚钱的道理?您要是这么说,我可不敢让我舅舅们去帮忙了。” 郑杨也在一旁帮腔:“晚儿这话说的在理,何况,咱们想让舅舅们过去帮忙,一是想着,酿酒这样的事儿,还是自家人更放心。再来,与其拿着工钱去请别人,倒还不如请自家人,还能补贴些家用。” 张氏跟林氏在一旁听着这话,又是舒畅,又是欣慰。她们二人的丈夫在家里闲着,不是不想干活儿,而是镇上的活计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再一个,她们榆树村儿又离镇上更远些,每天一来一回的,实在是太累,看在眼里也心疼。 张氏的确是真心的说不要工钱,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帮帮自家人,有什么不可以?可是这俩孩子考虑的这样周到,却是让她觉得暖心得很。 杨老太太看了两个儿媳一眼,拍板儿定了:“行了,你们不要争来争去的了,就按晚儿说的来吧。” 郑晚儿见事情定了,顿时喜笑颜开,又道:“让经文哥也一块儿去,要是舅母们在家里没事儿,也一块儿去,人手多一点儿,也能早些把酒酿出来,省的在那里老惦记着。” 张氏闻言,颇有些意动,不过又犹豫道:“行吗?还是算了,我们妇人家,力气也没有男人们那样大。” “咋不行?也不是都要用力气,还有许多活儿呢,洗地瓜、蒸地瓜,杂七杂八的事儿也不少。平时我跟我娘都行,您一定也没有问题。” 张氏听了,放下了心,高高兴兴的道:“光顾着说话,都这个时候了,我去做饭去!”说着笑眯眯的转身出了门,林氏也笑着说要过去帮忙,跟了过去。 郑晚儿又抱着杨老太太的胳膊道:“姥,您也跟去我家住两天呗?小五今儿还说想您了,吵着说要跟过来,还是我娘说,您明儿就上家去了,他才高兴。” 想起自己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外孙儿,杨老太太的目光更是宠溺,爽快的道:“成!那姥姥就去住几天。不过,你可不许给姥姥也开工钱。” 郑晚儿是真心喜欢这个慈祥的老太太,知道她是打趣自己,笑眯眯的赖在她怀里撒娇。 张氏很快便做出了一桌子的菜,招待着兄妹两个吃饭。杨老爷子跟杨家其他的男丁们却是没有回来,一上午才够上山来回的功夫呢,说是带了干粮,等晚上才能回的来了。 杨老太太道:“等晚上他们回来,我就跟他们说这事儿,明儿一早,咱们就去你家。” 就算是着急,也不急这一天半天的,郑晚儿点点头应下。兄妹俩吃过了午饭,便说要先回家。 杨老太太留他们:“今儿就别回去了,在姥家住一晚,明儿正好一块儿回去不是正好么?” “出来的时候跟我娘说了,今儿要回去的,要是没见我们,不知道她怎么担心呢。” 杨太太知道闺女的性子,哪怕她就是猜到了闺女在这儿住呢,也要担心的睡不着觉的,便也不强留了。 郑晚儿见机,又拉着杨彩兰的手,撒娇道:“姥,反正你们明儿就去我家了,今儿先让彩兰姐跟我回去吧。” 说着,看了看一旁的杨彩环,道:“彩环妹妹也同我回去住几天,姐妹们在一块儿正好热闹热闹。” 杨彩兰也忙对着母亲跟奶奶撒娇:“……都好久没见着晚儿了,我俩好多话要说呢。” 杨老太太点点孙女的额头:“问我可没用,问你娘去。” 张氏笑道:“行了行了,瞧这腻歪劲儿。” 这便是答应了。 杨彩兰欢呼一声,忙不迭的跑回自己屋子里,去收拾随身的衣裳。 杨彩环却没动,说道:“我明儿跟奶一块儿再去吧。” 她既这么说,郑晚儿也不好勉强,等杨彩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郑杨也已经牵着骡车掉转了头,姐妹俩你搀着我,我拉着你,都上了车。郑杨见她们都坐稳了,一扬鞭子,赶着骡车出发了。 杨彩兰欢欢喜喜的坐在车上,她同郑晚儿有一阵子没见了,憋了许多的话,这会儿正如竹筒倒豆子般,叽叽喳喳个不停。特别是着重说了杨彩环。 “……你不知道,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酱油瓶子都倒了也不扶的人,现在啥活儿都在学着干,还有模有样的。也不像从前那样,天天想着穿好衣裳了,倒真懂事儿了许多。” 郑晚儿道:“那这不是好事儿吗?她从前是年纪小,现在长大了,也就懂道理了。” 杨彩兰赞同的点点头,她从前讨厌这个堂妹,也是因为她那些行为,现在杨彩环慢慢的变好,她倒是也渐渐的对她改观了。 姐妹两说话间,骡车也慢慢的走出村口,迎面走来一个肥胖的妇人,原本没有什么可稀奇的,可偏偏她脸上涂脂抹粉的,个大红嘴唇更是醒目,配上那满脸的横肉,显得很是滑稽。 郑晚儿撇了一眼,除了有些惊奇外,倒是没有别的想法。 谁知一旁的杨彩兰却叫道:“她怎么又来了?” “你认识?”郑晚儿惊讶道。 “不是。”这时那个妇人正好同他们擦肩而过,杨彩兰闭上了嘴,似乎很是害怕,又带着些厌恶。等那妇人过去后,她才小声道:“这是文娟姐的舅妈,可坏了!从前对文娟姐母女两个不管不问,最近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说要给文娟姐说媒!” “啥?”郑晚儿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她的惊讶,倒是前头的郑杨,着急的转头,问道:“给文娟说媒?” 第二百五十四章:不要脸无敌 文娟的舅妈要给文娟说媒,这个消息说出来,郑晚儿还没怎么样,郑杨却反应激动。 郑晚儿见状,忙替他掩饰,也问道:“上次不是说,文娟姐她爹的死,就跟她这舅妈脱不了干系?怎么竟然还敢来?” 杨彩兰也有些惊讶于郑杨的反应,不过被晚儿这么一打岔,她也没来得及细想,一脸鄙夷、又气愤的道:“谁说不是呢?当年文婶儿肚子里那个孩子、还有文娟的爹,说起来都是被她这个舅妈给害死的。而且,也不见人家愧疚,这么些年,文娟姐母女俩过得多不容易?愣是没有问过一句!最近竟然又舔着脸登门儿了。” 说着,杨彩兰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仿佛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说。 郑晚儿看得着急,忙轻轻推了她一下,道:“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杨彩兰心想也是,便压低了声音,一脸厌恶的道:“她这个舅妈,真不是人!说是给文娟姐说媒,实际上,是想把文娟姐说给他们村儿那个地主老财当妾!” “什么?”郑晚儿这次是彻底惊讶了,原本只当是这个大舅妈想给文娟说媒,好从里头贪图彩礼钱。谁知道,竟然比她想的更不要脸些,竟然还是要让文娟去给人家做妾? 杨彩兰接着道:“就前几天,文娟姐的舅妈不知道为啥突然又来咱们村儿了,有人遇见问她,还笑眯眯的说是来看看妹妹跟外甥女的——这谁信啊?这都多少年不来往了?人家就猜她这次来,不知道是又想从那母女俩身上捞什么好处呢!” “她来那天,文娟姐刚好不在家,家里就文婶儿一个人,身体又不好,隔壁的乡亲也知道她这个舅妈是什么人,也怕出事儿,就一直注意着她家的动静。先头儿还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她这舅妈跟文婶儿说了什么,突然就吵嚷起来了。 隔壁住着的人听着不放心,赶忙进去看,就见文娟舅妈正对着文婶儿跳脚大骂,文婶儿气得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最后直接晕了过去。她这大舅妈一看,想是怕出事儿,也不管了,连忙就跑了。” “隔壁的乡亲见文婶儿这样,赶忙帮着去请了大夫过来看,又叫人赶紧把在外头干活儿的文娟姐找了回来。听说文婶儿醒后,还吐血了!把文娟姐急的跟什么似的,差点就要去找她舅妈拼命。文婶儿怕她一个女孩儿家吃亏,死活拽住了,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别提多惨了。” 杨彩兰一脸的唏嘘,咬牙接着道:“那个隔壁的在旁边听了一些,说是文娟舅妈跟文婶儿说,给她闺女找了个好人家,让文娟去给她们村儿那个老财主做妾。还说什么,别看人家年纪大,可是有家底儿,前头的儿子得急病死了,文娟要是嫁过去,生了个儿子,那家底儿不都是文娟姐的了?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的,享不尽的福…… 文婶儿自然是不肯,她那个大舅妈就急了,骂人家不识抬举,说得可难听了。我呸,要是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她咋不让她闺女嫁?” 还有这么操蛋的事儿? 郑晚儿想起之前,郑王氏为了五十两银子,把孙女卖给大傻子做媳妇儿的事情,顿时气得牙根儿痒痒:“这也太不要脸了!” 那刚刚文娟的大舅母又过来了,难道是还没有死心? 杨彩兰担忧的道:“她这会儿又过来了,也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我上次还去看过一回,文婶儿原本身子就不好,经过这事儿,差点没挺过来。要是文婶儿出了什么事儿,文娟姐一个女孩儿家,可怎么办啊。” 郑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瘦弱的身影,心里一痛,手下牵着骡车的缰绳一紧,就把车停在了原地。他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怒火往上窜,也顾不得许多了,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郑晚儿心里隐隐猜到了一点儿她哥的心思,眼下见他这样,更是肯定。而且文娟这个姑娘,着实让人钦佩又心疼,自然不会拦,反而符合道:“她那个舅妈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咱们过去看看,免得出啥事儿。” 杨彩兰也是个性子里有侠气的姑娘,闻言不断的点头:“说得对,万一有点啥事儿,咱们还能帮帮忙。” 好在她们这会儿还没有走出多远,三人意见统一,当下就掉转了车头,又往回走,没一会儿就进了榆树村儿,路过杨家的门口,郑杨也没有停,直直驾着车,往文娟家的方向去。 过年遇到文娟那回,便去过文娟家里,郑杨记性极好,还认得路,直接便驾着车过去,远远的便看见文娟家的院子门口,围着许多的乡亲,对着里头指指点点的,还有大声劝解的,场面很是热闹。 郑杨见状,眉心更是皱得紧紧的,干脆把车停在路边,把骡车栓在一旁的树上,车上的两个姑娘也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三人一块儿,快步的往文家院子走去。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一阵粗噶的尖叫,夹杂着粗言秽语。 “你个没教养的小娘皮,我可是你的舅妈!你正经的长辈!你敢这么对我,也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你一个姑娘家,嫁人不是正经事儿?老娘好心好意,想着你是个没爹的,娘又是那样半死不活的样儿,少不得要帮你操持操持,给你找了一个这样好的人家,你还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话骂得不可谓不恶毒,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乡亲们,有那听不下去的,高声道:“文娟她舅妈,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听了些!你们村那个地主老财我可是知道的,都多大的年纪了?人家文娟才多大?” “就是啊,再说了,嫁过去还是做妾的,听说那地主老财的大老婆可是个厉害的,文娟过去能有啥好日子过啊,你这事儿干得是太不地道了。” “我看,她是收了银子,想卖外甥女呢!说啥好心好意的,不就是想捞钱吗?我说文娟她舅妈啊,要真是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咋不把你闺女嫁过去呢?” 一旁有人揶揄道:“这还用说吗?就瞧她长成这个样,闺女只怕也是貌如李逵,看一眼,吓都要吓死了,谁敢要啊!” 这话一出,围在一团的人哄堂大笑。 第二百五十五章:欺负咱们村儿的人,不行! 围观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文舅妈的遮羞布都给扒拉了下来。 这文家孤儿寡母的,原本就可怜,文娟娘自从那年的事情后,身子就坏了,长年卧病在床。文娟那时才几岁啊?虽然在村儿里还有亲奶奶,亲大伯,可是却对她们娘儿两不管不问的,有跟没有也没两样儿。文娟小小年纪的,就扛起了家里的重担,这么些年,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孝顺,谁看了不夸一声好? 况且,人家文家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还不是这个文舅妈!可这个丧良心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也不见有什么愧疚之心,现在竟然拿人家没有爹来说事儿的,哪儿来的脸呢? 虽说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嘴,不过,这文舅妈干得事儿实在是太过分了,围观的村民们也看不下去,纷纷出言谴责。 里头的文舅妈可是气坏了,她一进门儿,就被外甥女拿着个大扫把往外赶,哪有这样对长辈的道理?原本嚷嚷着,想让大家谴责文娟没有教养,谁知道竟然是引火烧身,大家竟然还都帮着这个小贱人说话! 不过她可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听大家这样说,脸上一点儿羞愧也看不见,见形势不妙,马上又怒目圆睁,对着院门口围观的众人骂道:“滚滚滚,这是我们的家事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吗?” 人群里的声音顿时小了些,说得也没错儿,这个原本也是人家家里的家事儿,看这泼妇的样子,等会儿要是惹着急了,跟自己对上了可就不好了。 从后头匆匆赶来郑家兄妹还有杨彩兰三人硬是从人群中挤出了一条道儿来,只见那文舅妈正站在文家的院子里,刚才整齐的衣裳略微有些凌乱,身上灰扑扑的,比起方才在路上见到的样子,倒是显得有些狼狈。此刻她正插着腰,对着院门口围观的人骂着,神情凶恶,配上那醒目的大红嘴唇,更是显得面目可憎。 而文娟手里紧紧的提了一把大扫帚,许是因为气愤,瘦弱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不似一贯干净清爽的模样,此时的她头发散乱,站在离文舅妈不远的地方,原本就瘦弱的身子被文舅妈那虎背熊腰的一衬托,更是显得可怜。 郑杨心里一紧,不过这会儿人多,见妹妹没有急着过去,自己一个男子,要这会儿跑过去,那也太突兀了些,到底是克制着。 郑晚儿没有急着过去,看了眼身后围观的众人,只见大家被她那句话都震得熄了声,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怎么说不得?县官老爷断案,尚且还允许百姓们旁听呢,你又算老几?乡亲们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敢做这种卖外甥女的事儿,就别怕别人说。” 杨彩兰早就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了,这会儿也口齿伶俐的出声道:“就是!你一个外村人,跑到咱们村儿的地盘上耀武扬威的,不许咱们说话,是欺负咱们村儿没人了不成?我告诉你,文娟姐是榆树村儿的人,你在榆树村儿的地盘上欺负咱们村儿的人,就不行!” 好样儿的! 郑晚儿赞赏的看了一眼杨彩兰,这几句话说的真好!立刻就把文舅妈欺负文家一家的事情,上升到了整个村儿的高度!要知道,一个村儿住着的,少不得家家户户都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就算没有,那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邻居,怎么着不比你一个外村儿的来得亲?再者说,你一个外村儿的跑到这儿来骂人,不准大家说话,又是何道理? 她悄悄的看了眼周围,果见刚才稍微安静些我围观群众,被她们这几句话说得,又群情激愤了起来。 “就是,这是我们村儿的底盘儿,我们爱咋说就咋说,你管得着吗你?” “这事我们还就管定了,你一个外村儿的,跑到我们村儿来欺负人,就是不行!” 那文舅妈见群情激昂,有些瑟缩,倒是不敢再同那些村民硬刚,忙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又把怒气撒到了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丫头片子上。 “你们两个小娘皮,老娘教训我自己的外甥女,关你们屁事儿?家里的长辈没有教过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吗?趁早给我滚开,要不然,我倒是要去找你们家人问问,是怎么教孩子的,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轮的着你们来教训我?眼里没有长辈的东西!” 杨彩兰可不吃她这套,她脑子转得快,嘴巴更快,当即就道:“哎哟,吃那么多盐,怎么还没齁死你呢?就你这身肉,腌巴腌巴,一整年的腊肉都有了!” 这是骂文舅妈是猪呢!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句:“罢了罢了,就她那身肥膘,做成腊肉也是腻得慌!” 众人顿时轰堂大笑。 一旁漠然站着的文娟,突然听到有两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也有些吃惊,抬头往院门口一看,只见那边有三个熟悉的身影,她有些惊喜,又觉得有些难堪,方才一直忍着没有落泪的她,这会儿却觉得有些鼻酸。 “晚儿,彩兰,杨子哥……你们怎么来了?” 郑晚儿对她安慰的一笑,一边朝那边走过去,一边笑道:“我原本是想着来看看你跟文婶儿,不想,离得还远着呢,就听见有只‘狗’在汪汪乱叫,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杨彩兰同郑杨也连忙跟在她身后一同到了文娟身旁。 方才离得远,只看见文娟头发散乱的模样。这会儿凑近一看,几人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文娟原本白皙的脸上,清晰的印了一个巴掌印,只看那肿胀的程度,便知道是下了死力气打的。不仅如此,另一侧脸靠近耳朵的地方,还有几条抓痕,上边隐隐有血迹渗出。 郑杨看得呼吸一窒,光是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她得有多疼啊? 而那边文舅妈刚刚还被杨彩兰骂成了猪,这会儿又听见郑晚儿的话,气得跳脚:“你说谁是狗?” 郑晚儿看见文娟脸上的伤痕,更是气得咬牙,随口接了一句:“谁应声谁就是呗!” 文舅妈简直气得快要发狂,撸起袖子就冲过去:“好你个小女表子,敢骂我?你家里人不教你,我教你!老娘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这名字就倒过来写!” 第二百五十六章:摔个狗吃屎 文舅妈自从嫁给文娟的舅舅,因着丈夫懦弱,一向在家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的。在外头的时候,因为她这泼妇行径,轻易没人愿意去惹她。没成想,到了文家,先是被文娟这个小丫头拿着扫把要赶她出门儿,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句句让她下不来台。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只觉得胸口的怒火一阵儿一阵儿的,直往脑门儿上冲,一撸袖子,就冲了过去,嘴里还骂道:“几个下贱货,真当老娘是泥捏的是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郑杨从方才听说文舅妈想要把文娟许给老财主做妾的时候,心里就充斥着一股无名火,待看见文娟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一片伤口之后,更觉心疼,这得是下多狠的手啊! 待看见那泼妇竟然还想上来打人,更是怒火中烧,他原本不是冲动的人,但也没有别人打到脸上来,特别是还想当着他的面、打他的妹妹们,还要跟人家讲道理的,见那泼妇冲将过来,他忙上前,把三个女孩儿皆护在身后,然后一脚踢过去,正中那文舅妈的小腿上。 郑杨一个小伙子,虽然现下正念着书,可也不是什么文弱的书生,激愤之下,也没有收力,这一脚下去,饶是文舅妈皮厚肉多,也仍然是吃痛。 脚下传来一阵刺痛,那文舅妈原本就要冲将过来的,这一下,下盘不稳,肥硕的身子一晃,就要向前跌去。 她两手扑腾着,想要抓着旁边的人,借力稳住身形。 郑晚儿哪肯?抓住她身边的杨彩兰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她的手。 郑杨也见机快,自己往后退了几步,还不往拉了文娟一把。 文舅妈直直的向前跌去,庞大的身躯落在地上,激起了一地的尘土,五体投地的,摔了个狗吃屎,疼得她哎哟直叫,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这场面滑稽的很,围观的人也忍不住哄然大笑,想是这文舅妈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恶劣,见她这样,无不拍手称快。 郑晚儿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文娟姐,想是你舅妈也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正五体投地的像你认错儿呢。” 文舅妈听她这话,觉得不对劲儿,艰难的抬起头一看,只见文娟正好儿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漠然的看着她。 她顿时大怒:“你眼睛瞎了吗?还不快扶老娘起来?我可是你舅妈!” “舅妈?”文娟冷笑一声:“我可没你这样儿的舅妈。” 文舅妈气急,自己蠕动着肥胖的身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正好撇到站在文娟身边的郑杨,刚才就是这个臭小子,踢了自己一脚!她正憋着劲儿又要开骂,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看着文娟跟郑杨,不怀好意的道:“我就说,我给你找了那样一个好亲事,你不肯去,原来……是早就给自己找好男人了?” 文娟迷茫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旁边的郑杨,顿时明白了她在说什么,顿时又羞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喝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嘿嘿……”文舅妈见她着急,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把柄,更是故意道:“要不然,让你享福你不去,偏偏要在这里过穷日子,是为了啥?我说娟儿啊,听舅妈一句劝,年轻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钱啊!你要是嫁到那财主家,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小丫头伺候你。你要是肚子争气,生个儿子,那整个家业都是你的!不比在这乡下嫁个穷小子来得强?” “你……你……”文娟见她这样攀诬自己,气得浑身颤抖,盛怒之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再者说,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哪里斗得过文舅妈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 郑晚儿可不是轻易两句话就被拿住的人,见她嘴巴不干不净的,冷笑一声:“我看你可真是把左脸皮撕了贴在右脸皮上,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你口口声声说要让人家姑娘去过好日子,你自己咋不去?瞧您身体这样好,说不定一窝也能生它七八个儿子,你就更是吃穿不用愁了!” 一窝七八个,那不是母猪吗? 文舅妈见她又拐着弯儿的骂自己,眼睛一瞪,就要开骂。 谁知道郑晚儿比她还快,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小嘴一张,噼里啪啦的道:“你甭说了,凭您这幅尊荣,贴门儿上都能辟邪,谁看得上啊?话说回来,你这么卖力,一定是收人家银子了吧。诶,我想想,你收了人家的银子,可是姑娘却不愿意,那这叫什么?拐卖良家女子?” “哥,不知道以我朝律法,拐卖良家女子,该当何罪?” 郑杨面无表情,沉声道:“我朝律法严明,略人者,买卖作为奴婢者,处绞刑。买卖作为妻妾者,处三年徒刑。” 郑晚儿点点头,一脸‘便宜你了的’对文舅妈道:“哎呀,你这个算是比较轻的,只要去坐三年大牢就成。 文舅妈哪里懂这些?可是听郑杨说得头头是道的,不免有些害怕,只是仍然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道:“你……你哄谁呢?我可是她舅妈!是长辈!给她许门婚事而已,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说破天,我也不怕。” 郑晚儿见她还不死心,冷笑连连:“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常理。照你这么说,怎么不改成‘舅妈’之命?只要人家自己不同意,就不行!你不信是吧?行,咱们这就去见官,正好,你把文娟姐打成了这个样子,不叫你坐三年大牢,这口气都出不去!” 说着,作势要去拉她。 那文舅妈见她动真格儿的,哪里肯依?这下腰不疼了,腿也不痛了,几步跨出老远,嘴里喊道:“我……我不过就是说说,不同意就算了呗!我可没有拐卖她。” 走出几步,许是觉得有些丢人,她又站定,双手掐腰,朝文娟放狠话:“你个小娘皮,老娘为你好,你还不领情,就你拖着你那个病秧子娘,谁家也看不上你!我告诉你,往后等你娘一死,你个小丫头片子自家住着,还不定会怎么样呢!回头,你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管你!”说完,还不怀好意的故意拿眼睛在文娟身上来回的打量。 第二百五十七章:赶走 文舅妈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配上恶毒的话语,简直是菩萨听了也要发怒。 文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羞愤不已,又听见她咒自己的娘,哪里还忍得了?当下又抓着扫把扑过去,下了狠劲儿,抡着扫把就往她身上打。 她想起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和横死的父亲,原本美满的家庭变成现在这样,几乎都拜文舅妈所赐。可这个恶毒的妇人不仅没有半点悔过之心,这么些年来,连句道歉也不曾有过,如今还恬不知耻的欺上门来,要把她送去给老财主做妾,还说是为了她好! 文娟满心的愤懑,手下的扫把再也不肯收力,直往文舅妈的身上打过去,一边打,还一边哭道:“我让你嘴里不干不净,我让你来欺负我娘!要不是你,我弟弟现在都好几岁大了,我爹也不会死!你这个恶婆娘,我们不跟你算账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跑上门来欺负我们?真当我是泥捏的!” 哭声凄厉绝望,似乎是要把多年的委屈都一并发泄出来。 “哎哟,杀人啦!杀人了啊!”文舅妈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打,躲也躲不掉,扯着嗓子哭嚎:“大家伙儿都来瞧一瞧啊,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外甥女,这是想要打死我啊!天打雷劈的东西,心这么狠,也不怕老天爷一道雷劈死你!” “你放心,老天爷就算是要劈,你也是排在我前头!”文娟瞧见她这幅嘴脸,恨得牙根儿痒痒,手里还不停:“你现在趁早给我滚,要再敢来我家,我就跟你拼命!” 文舅妈被她抡着扫把一顿揍,也没处儿躲,慌忙拔开院子里的人群,跑到了外头。经过了这一闹,她身上是回头土脸的,就连好好的衣裳,也因为刚才那一摔,在地上给磨坏了,这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她站在院子门口,气急败坏的冲着里头嚷嚷:“小畜生,小女表子,你给老娘等着,以后有你好看的!” 郑晚儿对这个泼妇可谓是厌恶到了极致,冷笑一声,故意大声的众人道:“这泼妇,现在还敢威胁人,劳大家伙儿帮帮忙,把这个泼妇捉了,一块儿把她送到衙门去,让她坐三年大牢,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众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虽然刚才那个少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拐卖人口是有罪的,可是这不是没有成功吗?有啥理由抓她呀? 文舅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更是得意的叫道:“凭啥抓我?我现在可没有卖她,老娘教训外甥女,这官老爷可管不着!” 郑杨冷笑道:“哦,忘了告诉你,本朝律法还明文规定,略人者,不论是否卖出,都按罪论处。你要是不信,咱们正好一块儿去衙门问问,看看你这三年的大牢能不能跑的掉?” 郑晚儿见她哥一本正经的瞎说,心里却悄悄竖起个大拇指——很上道儿嘛,马上就明白该怎么才能吓住这个泼妇。 关于古代拐卖人口,郑晚儿也是了解过的,前面说的都是真的,刚刚郑杨说的这个,却是纯粹的吓唬。且不说这文舅妈确实是文娟的长辈,亲戚关系,关于拐卖很难定性,人家要是一口咬定了没有收钱,只是给文娟说个人家,你可以谴责她不靠谱,但是却不能说她是拐卖。 不过这些,普通的乡下人却是不懂的。围观的众人里,有好几个比较有正义感的,早就看这文舅妈不顺眼了。又听这个小哥说的头头是道,出口成章,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他说的话,肯定没有错! 当即便有人叫道:“哎,既然是这样,那就抓了这泼妇去见官!” “没错儿!让她下大狱!” 这文舅妈干的属实不是人事儿,而且一个村儿里住着,文家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是清楚的,心里对这母女俩都有一些怜悯,方才在这里看了那么久,只觉这文舅妈实在是可恨!这会儿有人一带头,顿时就群情激愤起来。更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就朝她那边走去,作势要去抓她。 文舅妈一看,顿时就害怕了,方才嚣张的嘴脸已经不见,也不敢放什么狠话了,拔腿就跑,生怕跑得慢了,就要被抓住送去见官。她肥胖的身躯在这时变得无比的灵敏,一会儿,就跑出了老远。 身后的众人追了几步,见她跑远了,便止住了脚步,看见她那落荒而逃的模样,心中俱是一阵快意。 郑晚儿见状,连忙上前,拉了拉文娟的袖子,冲她使了个眼色。 文娟会意,冲着围观的乡亲弯腰深深的一拜,哽咽道:“多谢各位今天仗义执言,要不是各位……我跟我娘就要……被那个泼妇给逼死了!” 她伤心到了极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看起来甚是可怜。 围观的人见她这样,想起自己的本意原本只是看看热闹而已,顿时有些羞愧。也有那原先觉得她太过厉害的,顿时改变了想法。是啊,人家小姑娘要是不厉害点儿,就真要被那个狠毒的舅妈拐去给老头子做妾了,正经人家,谁愿意让姑娘去给别人做小老婆呢? 当下便有人叫道:“文娟丫头,好孩子,你别哭了,你是怎么样的,咱们大家伙儿都知道,要是下回你那个舅妈还敢来,咱们就大棒子把她给打出去!” “没错儿!敢上咱们村儿来欺负人,就算她是天王老子也不成!” 文娟见状,又对着众人一再鞠躬感谢。 众人又劝了一番,见事情了了,便也都心满意足的离去,只剩下郑晚儿几人。 文娟转过身,郑重的对几人道谢:“刚才多亏了你们。” 她心里是清楚的,看起来那群乡亲们也是帮了忙,可是更多的还是看热闹。要不是郑晚儿她们及时赶到,还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办。她娘上次已经被那个泼妇气得吐了一回血,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想到这里,文娟又红了眼眶,哽咽道:“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凄惨的母女 郑晚儿见她泫然欲泣,连忙上去挽着她的手,安慰道:“我们也没有做啥,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文娟姐,你快别哭了,瞧你,眼睛都哭肿了,一会儿被文婶儿看见,可不是又要伤心了么?” 说完,她又想起听杨彩兰说,文娟娘前几日被气得吐血的事情,忙又问道:“文婶儿现在身子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文娟脸色黯然,低落道:“年后病情一直很平稳,虽然不见好,倒也没有更差。前几日,那恶妇跑到我娘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我娘不肯,她就破口大骂,专门往我娘的心窝子里戳,把我娘气得吐了血……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脉象更弱了,恐怕寿数不多了……” 最后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让郑晚儿的心也为止一窒。 文娟的爹早就去世,她也没有个兄弟姐妹的,虽然还有奶奶跟大伯,可是有跟没有一个样,且看文舅妈跑到家里来,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惊动了这样多的人,人家都没有露面,就知道他们压根儿就不会管这对母女。如果文娟娘也去世了,文娟就真的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在这个时代,虽然治安不如想象里的乱,可也说不上好。刚才文舅妈说的话虽然不怀好意,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一个花样年纪、容貌姣好的女孩子独自生活,难保要有人起歪心眼…… 郑晚儿心里沉重无比,看着文娟伤心的模样,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却又觉得一切的语言都太过于苍白。 这时,屋里传来一震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破了外头的沉默。 文娟脸色一白,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抬脚朝屋里走去,郑晚儿三人也跟在身后。 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炕上躺着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的妇人,此时躺在床上,身子几乎完成了一个虾米状,刺耳的咳嗽声不断的从那具瘦弱的身子里传来,让听着的人都不由得担心,她会就此咳死过去。 文娟焦急的跑上前,想要扶着她娘起身,让她半坐着靠在床上,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样的坐姿会让咳嗽减轻些。可是文娟娘此刻身子蜷缩的紧紧的,她费了半天的劲儿,也不能成功。 郑杨看着着急,连忙上前去帮忙,他力气大,把文娟娘稳稳的扶起来,文娟赶忙在把枕头塞在身后,让她娘靠上,然后轻柔的为她扶着心口顺气。 好一会儿,咳嗽声才慢慢小下来。文娟娘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血气。她注意到屋里多了几个人,疑惑的问:“这是……?” 文娟忙道:“娘,这是晚儿、杨子哥,还有彩兰,过年的时候,来过咱们家一次的。” 文娟娘恍然道:“是你们……” 她记得这些人帮过自己家,朝他们感激的一笑:“我听娟儿说过,过年的时候,多亏了你们帮我请大夫。还有杨家的婶子,还给我送那么些吃的来。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门儿都出不了,想登门道谢也不能够……” 郑晚儿忙道:“婶子,快别这么说,您把身子养好是最要紧的,文娟姐心里可惦记着您呢。” 文娟娘听到这里,忍不住流下眼泪:“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连累我这闺女……” 又问文娟:“那人走了?” 文娟忙去给她擦眼泪,安慰道:“走了,以后也不敢再来了,娘,您放心吧,别去想这事儿了,咱们好好的把身子调养好才是正经。” “我的身子我知道,只怕是好不了了的……”文娟娘伸出一只手,艰难的使力抬起,在闺女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文娟娘看着面前的闺女,眼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虽然闺女总是瞒着她,不把真正的病情告诉她知晓。可是自己的身体怎么样,她又怎么能没有察觉呢?她心里隐隐的觉得,只怕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 她去了倒是一了百了的,可是留下闺女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我可怜的娟儿,都是娘拖累了你……都恨我这身子不争气。”文娟娘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声音里也充满了痛苦:“可恨当初死的怎么不是我?要是你爹还活着……” “娘!您说什么呢?不许说些不吉利的话,您一定能好起来的!”文娟大声的打断她,话语坚定,仿佛是在说服她娘,又好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可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饶是再坚强,看见她娘这样,又想起了大夫的话,到底是没有忍住,也痛哭失声。 眼前的景象,叫旁观者看着,也不禁为之动容。 杨彩兰虽然平时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可看着文娟同她娘这样,又想起文娟悲惨的身世,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郑杨在一旁,也觉沉重的很,想要劝解一下,可是又嘴笨,不知道说什么。何况,说几句好听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什么也解决不了。 郑晚儿默然无语,此时此刻,她也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一切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文娟的困境,不是三言两语的,就能解决的。 可是文娟娘身体如今这样虚弱,哭得太久,也是伤身。她掏出怀里的帕子,先是上前,轻柔的给文娟娘擦眼泪,温声道:“婶子,您快别哭了,还是身子要紧。再说了,您一哭,文娟姐也心疼的直哭,您瞧,她这眼睛都肿成桃儿一样的了。” 又劝文娟:“文娟姐,你也快别哭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让婶子把身体养好,这样一哭,多伤神伤身呢?” 文娟娘心疼闺女,泪眼朦胧间,见闺女一双眼睛果然是又红又肿的,顿时心疼得难以言喻,连忙忍住眼泪,想要去帮闺女擦擦眼泪,可是这样闹了一场,她身子又弱,早就没有了力气,只能着急的道:“好孩子,快别哭了……” 文娟也知道她娘这病不能劳神,见状,也忙擦干眼泪,又连忙端过茶水,喂着她娘喝了几口。 经过这一番闹腾,文娟娘疲倦至极,原本还想着再好好谢谢闺女的几个朋友,可是眼皮子忍不住打架,再也撑不住,半靠着便睡着了。 郑杨见状,又小心的帮着文娟把她娘扶起,抽出后头的靠垫,小心翼翼的让她躺好,盖上被子,众人这才悄悄的退出屋子里。 第二百五十九章:我想娶文娟 文娟娘歇下了,众人退出门外,平复了心情的文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擦干了眼泪,羞赧的道:“真是不好意思,叫你们瞧着心里也不好受……” 然后又想起来,奇怪的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 郑晚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笑道:“今儿上我姥姥家有事儿,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你舅妈……听彩兰姐说了你的事儿,有些担心,这才回来瞧瞧。” 文娟知道这是她们的好意,心下感动。自从她爹去世以后,就连自己的亲奶奶,都对自己母女不闻不问的,人家非亲非故的,却还能想着自己。她心里划过一丝温暖,对几人再次道谢。 郑晚儿又好言安慰了她几句,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杨氏肯定又得担心了,便道:“文娟姐,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去我们村儿找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她是着实心疼这个姑娘。 文娟看着她真挚的神情,忍不住眼眶一热,忙又止住了,人家还急着回家,可不能再耽误人家的功夫了,忙强笑道:“多谢,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家吧,要是晚了,该看不见路了。” 文娟把他们送到门口,郑杨架上骡车,载着两个妹妹,缓缓的离去。文娟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他们一个转弯,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擦了擦眼泪,转身回了家。 骡车载着几人,又缓缓的出了榆树村,走在回家的路上。 郑晚儿看着还在抹眼泪的杨彩兰,好笑的道:“彩兰姐,你眼睛都要哭肿了。” 杨彩兰抽抽搭搭的道:“人家就是忍不住嘛……呜呜呜,你说文娟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这么惨?她那个舅妈实在是太坏了!” 郑晚儿的心情其实也沉重的很,特别是刚才看到文娟娘病成那个样子以后…… 文娟娘如今虽然病着,可是只要她活着,文娟就到底还是一个有娘的孩子。若是有一天她去了,那文娟可真的就成了孤女了。一个小姑娘,即使她再能干,可是在这样的世道,要怎么独善其身的生活下去呢? 这个姑娘虽然身世悲惨,可是却有着坚韧不拔的性格,而且明事知礼,并不因为自己悲惨的身世而心怀愤懑,也没有自怨自艾,反而一直努力的生活,不埋怨她人,只做好自己该做的。这样的品性,着实让郑晚儿暗暗的钦佩。 她看了眼前头的郑杨,暗戳戳的想,其实,要是文娟能做自己的嫂子,那也很不错。 这倒不是说她可怜文娟,就要贡献出自己的哥哥。而是她觉得文娟着实是一个做妻子的好人选。况且,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想,郑杨对文娟,好像有点不一般的感觉在里面。 郑晚儿盯着郑杨的后脑勺,决定等回去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她哥。 在文娟家里耽误了许久,待回到黄谷庄,天已经黑下来了,杨氏见到侄女儿,高兴地很。可是想到几人这么迟才回来,不免又是一阵抱怨。 杨彩兰忙抱着她的手撒娇:“大姑,您先别骂咱们了,折腾了一下午,又累又饿的,等咱们吃饱了饭,您再好好骂我们一顿。” 杨氏被她逗得绷不住乐了,又听她叫饿,连忙道:“早就做好饭了,快去洗洗手,咱们吃饭了。” 等三人都洗过了手,坐在桌前,杨氏早就盛好了饭。 杨彩兰一边吃一边拍马屁:“大姑您这手艺又好了,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锅里还多着呢!”杨氏笑着给她夹菜,刚才在外头没有瞧见,这会儿屋里灯火通明的,她一眼就瞧见杨彩兰眼睛肿肿的,一看就是哭过了的样子,心里一咯噔,忙问:“兰丫头,你哭过了?是跟家里吵架了?” 杨彩兰看她误会了,忙不迭的道:“不是,是因为文娟姐的事儿……” 杨氏原先见她哭了,又是一个人先跟着闺女回来了,便猜度着侄女是跟家里吵架了,这才躲了出来。听她说不是,放下心的同时,又好奇起来。文娟这个姑娘她还记得,家世悲惨的很,听杨彩兰这么说,也有些担心,忙问道:“文娟怎么了?” 杨彩兰叹了口气,便把文舅妈逼着文娟娘,要把文娟送去给老财主做妾,把文娟娘气得吐了血不算,今儿又臭不要脸的跑去文家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杨氏说了。 她说得绘声绘色的,极其有画面感,把杨氏听得也是火冒三丈:“这也太不要脸了,亏她是个做舅妈的,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杨彩兰点头如捣蒜,附和道:“就是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我都想上去揍她!” 郑来田倒是也听妻女说过那个小姑娘的事儿,说是还有亲奶奶跟亲大伯,可是却从来没有帮助过这对孤儿寡母,联想到自己,推己及人,也觉得这个姑娘可怜:“这文家的丫头,倒真是不容易。” 杨氏是个妇人,想的却是又比男子要深入些:“这么说,文娟娘的身子,是越发的不好了……等回头她去了,小姑娘一个人,这日子可怎么过?” 她是吃过苦的人,知道生活的艰难。文娟小小的年纪,就要撑起一个家,照顾病重的娘,这里头吃了多少的苦?杨氏想着她同自己的闺女也差不多大,又想起自家以前的日子,便对文娟更是心疼。想到那孩子的处境,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禁落下泪来。 这话题太过沉重,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为那个小姑娘伤感起来。 就连郑棋,都觉得碗里的饭不香了。 郑晚儿的心里也沉甸甸的,犹如坠着一颗石头。她一直在想文娟的事情,总想着能为她做些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有想出来。 看着众人忧愁的模样,她正想开口劝解一下,并让大家都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帮文娟。 谁知,一直沉默的郑杨,这时却开口了。 他抬起头,缓缓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郑来田跟杨氏身上,沉声道:“爹,娘,我想娶文娟。” 第二百六十章:郑杨的亲事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把在座的众人都给惊住了,谁也没有料到一向内敛的郑杨能当众说出要娶谁这样的话来。 哪怕是郑晚儿,她心中隐隐猜测自家哥哥可能是对文娟有意,不过却不能确定,原本想着私底下再去找他打探打探,谁知道,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郑来田怕自己是听错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杨子,你……你说啥?” 郑杨方才鼓起勇气,说了那样一句话,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可是开了第一句口,反而更镇静了。他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爹娘,语气坚定:“我想娶文娟。” 这回众人都听明白了,他说,他想娶文娟。 杨氏想起之前,自己说要给儿子相看姑娘的时候,儿子还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呢,怎么这会儿却自己主动提出来这事儿?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当初她就一直有想让文娟做自己媳妇儿的心思来着! 她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个事情,不过还是打趣道:“怎么,那会儿不是还说不想这么快娶媳妇儿吗?” 郑杨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郑晚儿连忙给她哥解围:“娘,一时有一时的想法,这都是说不准儿的。那人家书上不是都说了吗?成家立业,那成家还排在立业的前头呢。我哥也是一个稳妥的人,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郑杨见妹妹这样支持自己,连忙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行行行,娘不过就是随便说说。”杨氏哈哈笑道,眼睛一撇,见丈夫皱着眉,心里一跳,这才想起,还没有问过丈夫的意见呢!连忙道:“孩儿他爹,你咋说?” 郑来田倒不是不同意儿子先成亲,要知道,郑杨虽然说今年不过十六岁,不过在有些娶亲早的人家里,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他就是有些担忧,那文娟虽然是个好姑娘,不过她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娘,听说是常年卧病在床,不能自理。要是文娟嫁了过来,她这个老娘可怎么办?而且,还有一个那样的舅妈,要是真的跟文家结了亲,那跟她这舅妈,也是正经的亲戚,那样的人,要是被她赖上了,那也是够恶心的。 他看了眼儿子,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众人听了,一时都沉默了。 这确实是文家最大的问题。 要知道,文娟这个姑娘,在榆树村,那可是被交口称赞的。可是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迟迟没有人家去提亲呢?就出在这两个事情上。 在这个朝代,虽然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可是普通人家里,一年赚的银子也只堪够自家一年的嚼用,不饿肚子罢了,能攒下来的为数不多。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在家里硬挺着,舍不得花钱去看大夫。要是不幸生了个大病,说不得便得倾家荡产。 像文家,之前文娟爹在的时候,家境还算富裕,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了给文娟娘看病,家里的田地差不多都变卖了,只留下两亩薄田,还得靠文娟帮别人干活儿,才能维持生计。 不管文娟多好,只看她家里有那样一个常年靠药养着的娘,谁敢接手呢?总不能把人家娶进门,就不准人家管她亲娘了吧?文娟那么孝顺的孩子,也断不是这样的人。 再一个,便是她那个舅妈。 文娟的奶奶跟大伯虽然不管她们,可也不曾上门盘剥。她那个舅妈可就不一样了,端看她做的这些事情,便知道这是个不要脸皮、又贪心的,平时看见这样的人,躲还来不及呢,谁又想去沾惹上? 郑杨也知道,他爹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可是,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要因为这个放弃吗?他也断不能做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还是觉得有些没有底气。 能说什么呢?不说别的,从前他还能帮家里多干活儿,贡献一些自己的力量。可是现在,他跟着张先生念书,虽然回家后有什么活儿他都是抢着干的,可是到底是有限。说起来,家业还是靠着妹妹攒下来的。妹妹从前吃了那样多的苦,现在自己不能帮上她也就罢了,又凭什么要求妹妹要为了自己,去惹上一个大麻烦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黯然。 郑晚儿看他一眼,似乎是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眉头便皱了起来。她明白郑杨一直还在为之前没有保护好妹妹而自责,相处的日子里,也一直能感受到郑杨处处维护着她,他原本便一直自责自己因为念书,不能帮家里干活儿,现在说要娶亲,而且还是这样的家境,必然又在心里觉得自己给家里添麻烦了。 她叹了口气,前世的时候,自己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因此刚到这里的时候,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亲人’,她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计较。 郑晚儿想了想,斟酌着道:“爹,您这么想原也没错……不过,今儿我看着,文娟姐的模样,也是厌恶透她那个舅母的。况且,文娟姐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即便是嫁过来,肯定也不会任由她那个舅妈来咱们家闹。” “再有一个,就是文婶儿这事儿。私心里想想,要是文娟姐不管她娘,您就能放心的让她嫁到咱们家?” 郑杨听见她这样说,便知道她是赞成此事的,不禁抬眸看了妹妹一眼,心底感动得无以复加。 郑来田听见闺女说的话,也皱眉道:“那不能,她要是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亲娘都不管了,这能是什么好人?”话说出口,他有些恍然,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郑晚儿点头笑道:“是了,我也正是看中文娟姐这一点,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娘,无怨无悔,不肯为了自己的前程抛下她娘,这样的姑娘,就是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好,心却是不会太坏,又吃过苦,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杨氏点点头,对丈夫征询的道:“要是杨子真想娶文娟,那文娟娘以后就是咱们的亲家,杨子的岳母,也断没有不管的道理……我看,这门亲事就看在文娟这个姑娘的份上,也是可以做得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是同情还是喜欢? 郑来田见妻女都这么说,且这门亲事,还是儿子亲口提出来的,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儿,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提出想法。这么一想,郑来田先就心软了。 何况闺女说的,确实不无道理,文娟这个姑娘是个好的,能好好的过日子,就是最好不过的,至于她的家世,那也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再者说,他们家现在日子是好过起来了,若是一直没有分家呢?一家子给二房当牛做马的,就连下头年纪小些的郑树,都赶在杨子前头订了亲……说起来,文娟家里有不省心的亲戚,自家难道就没有? 郑来田想到自己的亲娘跟兄弟,顿时对文娟的处境也很是理解了……至于文娟娘的病,倒不是那么在意,他原本就不是心硬的人。想通这些,他也点头道:“既然都觉得不错,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刚才不是说文娟娘病重吗?我估计,她也忧心闺女的亲事,不如就找个媒婆,上门去文家提亲,要是亲事定了,文娟娘也能安心养病。” 杨氏见丈夫也同意了,顿时高兴起来。想到儿子的婚事马上也要有了着落,又是欣慰,又是激动,忙笑道:“说的是,媒婆得请——我看,一家事儿不托两个人,就请上次晚儿定亲的时候、致远家里请来的那个媒婆。我看她一脸和善,事儿也能办得周道,请她来说这桩婚事,很是稳妥。” “就按你说的办,明儿你亲自去一趟那媒婆家里,看看人家啥时候用空,请人家帮着去走一趟。” “成!明儿一早我就去!”杨氏欢喜道。 这事儿说定,原本饭桌上因为说到文娟可怜的身世低沉起来的气氛顿时扭转,透出一股子喜气来。 郑杨没想到家人这么快就同意了,心神一松,脸上也不由得浮现起笑意。 郑棋朝着他挤了挤眼睛,俏皮的道:“那我马上就要有嫂子啦!” 一句话把郑杨闹了个大红脸,想起自己刚才的事儿,又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同时心里又是满满的欢喜,一时间竟是百味杂陈。 杨彩兰一下午都在为文娟伤怀,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转折,星星眼的看着郑杨——没想到这个闷嘴葫芦,竟然默默的干了件大事儿! 一家子吃过了晚饭,杨氏还沉浸在儿子终身大事儿有了着落上,兴奋的拉着丈夫讨论着儿子的亲事。杨彩兰帮着郑晚儿收拾完了碗筷,抱着自己的包袱,先去了后面郑晚儿的屋子,郑晚儿却没有急着回房,而是跟着郑杨去了他住的东厢房。 郑杨原本也想找晚儿说几句话,见她过来,便道:“晚儿,我……” 郑晚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忙道:“哥,咱们是一家人,分得那么清楚可就没有意思了。你先啥也不用想,好好儿的念书,等明年下场一试……要是考中了秀才,那咱们家这些田地,可都可以减免赋税了,这可比什么都好!就是考不中也没有关系,咱们家的烤鸭店,马上就要开起来了,到时候,还可以像胡掌柜那样,去管咱们家的铺面。” 郑杨看妹妹一脸的真挚,心里更是感动,原先准备的那些话,倒是不必说了,只在心里默默起誓,一定要好好儿的念书,明年全力一博,不能辜负妹妹的期望。 他在心底做出这样的承诺,坚定的点点头。而后又见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忙问道:“晚儿,你有话尽管说。” 郑晚儿思索了一番,问道:“哥,你是真的想娶文娟姐?” 郑杨不明所以,刚才晚儿不是同意的吗?为何…… 郑晚儿忙道:“哥,我也很喜欢文娟姐,你想娶她,我当然高兴。不过,我是不太明白,你是喜欢她,才想娶她:还是说,觉得文娟姐可怜,才想娶她呢?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若只是可怜,咱们有许多法子可以帮助她,并不一定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否则,你们以后成了夫妻,同情难免要消耗……若是那时候你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又当如何?” 说完,郑晚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郑杨了然,妹妹这是担心他是因为一时的同情,才想要娶文娟。 同情还是喜欢?这个问题,自上回被许致远点醒他对文娟有意后,其实暗里,他仔细的思考过。 一开始,他也以为只是同情,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脑海里时常浮现起那个瘦弱却又倔强的身影,还有她灿烂的笑意。 他渐渐的发现,这个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儿。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他原本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同家人提出来。可是今天的事,让他有些等不及,看着她被欺负,看着她跟她娘绝望无助的样子,他一阵阵的心疼,害怕文娟娘一旦真的去世,她一个人孤苦无依。 他迫不及待的想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能护着她,因此,晚饭的时候,听到爹娘正好谈论此事,他便正式把在自己心里盘旋已久的心声吐露了出来。 郑杨看见妹妹探究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又认真的道:“我想过了,不是同情,是喜欢。” 郑晚儿听到他的回答,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正的欢喜起来。心里的事儿没有了,倒是又有心情开玩笑了。她先是露出一脸笑容,接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愁眉紧锁,深沉的叹了口气。 “唉!果然哥哥再好,也是嫂子的。” 原本严肃认真的话题,顿时就歪了楼。 郑杨一愣,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大胆的话,脸上也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看见妹妹脸上那促狭的笑意,知道自己这是又被捉弄了,也不生气,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确定了郑杨的心意,郑晚儿算是放下了心。朝他做了个鬼脸,嘿嘿一笑,转身出去了。杨彩兰还在房里等着自己呢,估计在那无聊的直哼哼。 她径直回了后头院子,进了房门,果然见杨彩兰正仰面躺在床上,无聊的玩手指头。 一听到动静,杨彩兰一个鲤鱼打挺,赶紧起来,控诉道:“可算是来了,说啥说了这样久?我都要无聊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一看就是个疼媳妇儿的 “是我不好。”郑晚儿连忙认错,又道:“跟我哥说了一下文娟姐的事儿。” 杨彩兰顿时精神了,一脸八卦的道:“怎么说怎么说?” “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商量了一下这个亲事。”郑晚儿不欲多说。 杨彩兰却仍然心满意足,又感慨道:“真没想到,杨子哥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就这样就说出来了?不过,我原本还想着,文娟姐这么好的人,偏偏家里是这样……外头那些人也是不识货的,还是杨子哥眼光好!” 她笑眯眯的,一脸神秘的凑在郑晚儿面前,悄声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想过,要是杨子哥跟文娟姐凑一对儿也挺好的!文娟姐长得那么好看,那可是我们榆树村儿一枝花,又贤惠,娶回来做媳妇儿,肯定没错儿。杨子哥呢,也是一表人才,虽然不爱说话,可是脾气好啊,一看就是个疼媳妇儿的。” 郑晚儿看着她那一脸梦幻的表情,好笑的想,又一个cp粉出现了。等等,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个事儿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放肆,促狭的道:“说起疼媳妇儿啊,可不只我哥会,还有人,更厉害呢。” “嗯?”杨彩兰一脸快跟我八卦八卦的模样,连忙问道:“谁?我认识吗?快跟我说说!” 郑晚儿笑而不语,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拿在手上晃了晃,奸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的准姐夫了。” 杨彩兰原本一脸的疑惑,待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的时候,犹如煮熟的虾一般,从头红到脚,羞得要去打她:“你……你这个促狭鬼,竟然捉弄我!” “诶,你再敢打我,我就不给你了~”郑晚儿连忙躲到一旁,把手上的小匣子在她眼前晃了一圈:“你就不想看看我准姐夫给你送了个什么?” 杨彩环坐在炕上,够不着她,气得一叉腰:“我才不想知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眼神却忍不住的往她手上撇。 郑晚儿看着好笑,也不逗她了,上前把小匣子往她手上一塞,怂恿道:“快打开看看是什么?胡天启虽然把匣子交到了她手上,不过郑晚儿却没有偷看别人东西的习惯,一直没有打开,不过心里却是好奇的紧。 杨彩兰扭捏了一会儿,不过到底自己也好奇,拿过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却见里头用红布包裹着一个鎏金手镯,镯子细细的,做成竹节儿的模样,最前头用小小的珠子镶嵌成花朵的模样,还设有扣环,可以自由开合,精致又好看,正适合小姑娘戴。 她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上看了又看,郑晚儿一脸的姨母笑,从她手里接过:“我给你戴上试试。” 杨彩兰虽然羞赧,不过却乖乖的伸出手,任由她把手镯给自己戴好,只觉大小正正合适,颜色也好,衬得肤色越显雪白。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轻声道:“他倒是有心了。” 郑晚儿又凑过去,笑意盈盈的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儿吧,我这个准姐夫也是很疼媳妇儿的。” 杨彩兰见她还在打趣自己,趁机抓住她,按在炕上挠她的痒痒肉:“你还说不说了?” 郑晚儿连忙求饶,杨彩兰却不肯轻易的放过她,无奈之下,郑晚儿只好奋起反抗,两人闹成一团。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着少女的欢笑声,传出去老远,就连前头正院里的杨氏都听见了,摇头笑道:“这两个皮猴子,凑到一块儿,简直要不得了了。” 郑来田被妻子拉着商量了一晚关于大儿子的亲事,早就困得不行了。他躺在炕上翻了个身,道:“赶紧睡吧,明儿还一堆的事儿呢。”话刚说完,呼噜声就传了出来。 杨氏也翻了个身,准备入睡,可是她心里激动,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了到了大半夜,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第二天起来,也不见疲乏的模样,反而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的。 吃过了早饭,就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儿,去请媒婆去了。 郑来田听说今日里岳父一家过来,也给村长那里告了半天假,在家里等着,不然人家上门来帮着干活儿,自己却不在家,这也显得有些不像话。 杨氏出去还没有一会儿,杨家人便到了。郑晚儿惊讶极了,虽然昨儿说了要早些来,不过这也太早了,这得是天刚亮就赶路了!杨家人这样把自家的事情放在心上,她心里感激,连忙把众人迎了进来,先请大家坐了,然后端茶倒水,先让众人喝口茶,歇歇脚。 郑晚儿环绕一周,发现杨经文小两口还有经武跟林氏母女三人没有过来,不由得道:“怎么他们留在家里了?特别是那两个小的,应该一块儿过来才是,小五老念叨着呢。” 杨老爷子未语先笑,还是那个豪爽的样子,道:“家里也需得有人看家,我寻思人手应该够了,就让他们留下了。咱们这次是来帮着干活儿的,带他们来做什么?还得费心看着。” 杨老太太也道:“是了,回头有空的时候,再专门过来玩儿,忙过这一阵儿先。” 她看了看,见闺女不在家,问道:“你娘上哪儿去了?” 郑晚儿笑着看了郑杨一眼,故意道:“哥,我姥问你话呢。” 郑杨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言语。偏偏杨彩环是个鬼机灵,见状,连忙跑上前去,凑在杨老太太的耳朵边儿,如此这般的,把缘由说了个清楚明白。 杨老太太听得眼睛一亮,惊喜的道:“真的?” 杨彩兰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不信,您问我姑父。” 杨老爷子见她们这样打着哑谜,好奇的不行,忙催问道:“啥事儿啊?” 郑来田哈哈笑道:“是好事儿,杨子看上了您村儿里的一个姑娘,叫文娟的,昨儿回来跟我们说呢,他娘一听,也挺乐意,高兴得一宿没睡着,这不,一大早起来,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出去请媒婆儿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拒婚(一) 杨老爷子没想到,原本打算过来帮着闺女干两天活儿,还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等郑来田说完,他高兴地哈哈大笑,连道了三个‘好’,又对郑杨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儿,文娟那丫头可是个好孩子!” 杨老太太也点头笑道:“那会儿我还跟你娘随口提了一嘴儿,没想到竟然真的应了!” 郑来田见岳父母都这样没口子的夸赞文娟,心里越发的有底儿了,这老两口看人的眼光可是精着呢,没瞧见给两个儿子选的儿媳妇都是没差的么?他甚至还在心里头偷偷的自夸了一下——那就是选的女婿,也是蛮不错的嘛! 将近午饭时分,杨氏回来了,一脸的欢喜,待进屋看见娘家人都来了,更是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杨老太太看见闺女这高兴的模样,笑道:“可跟人家媒婆说好了?” “说好了!”杨氏道:“人家说正好有空,明儿就去文家走一遭。” 众人听了,都高兴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了许多这文娟的事情,无一不是夸赞的,说文家这丫头,除了家世上差些,那是再没有什么不好的。 到了下午,得知杨家人过来,赶过来串门儿的许家也都知道了这个事儿,一堆人便聚在一起,说起了这儿女的婚事。 郑杨听得耳热,不好意思待在屋里,连忙避了出去。 许致远却不肯放过他,跟在后头出来,揶揄道:“哎呀,上回还不知道是谁,假装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这一转眼,主意倒是变得快。” 郑杨想起上回的事儿,颇有些不好意思,涨红着脸不说话。 郑晚儿见他哥这模样,生怕他等一下就要熟了……连忙维护道:“你少说两句!” 许致远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兮兮的,呜呜呜媳妇儿嫌我话多! 不过他却还没有放弃,据理力争:“上回还是多亏了我话多,提点了他两句,要不这个木头还没想通呢。” 郑晚儿发现这个人还真是……变越来越臭不要脸了,还老爱撒娇! 她哼了一声,懒得管了。 ------------------------------------- 翌日,文家。 文娟提着一桶衣服,推开院门,侧耳听了一下,屋子里没有动静,想是她娘还在睡着,便放下了心,又提着桶走到晾衣架那边,伸手从桶里拿出一件衣服,先是用手抖搂平展了,这才晾在竹子搭成的晾衣架上头。 上回抓的药又快没有了,大夫说,吃过了这回药,看看要不要换个药方子。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回卖荷包剩下的钱不多了,估计这次的药钱是不够了,少不得又得求求大夫,赊几天账……这几天她娘的病情总不见好,身边离不得人,连做荷包,也没有功夫了。 还是得想办法儿挣钱。 文娟愁眉不展,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忽而听到外头有人在问话。 “这是文家吗?” 文娟回过神儿,往院门口望去,只见有一个穿红着绿,长相和打扮都很喜气的妇人,正站在那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小姑娘,你就是文娟吧?” 这人眼生的很,文娟并不认识,看起来也不像是村儿里的人,她有些警惕的道:“我是,您找我?” “哎哟,可算是找着了。” 这人便是郑家请来的媒婆,这媒婆保媒拉线,也算是阅人无数,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有些抵触自己。一想,也明白了。听说这家就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寡母,孤儿寡母的住着,可不得多个心眼儿么?她连忙解释道:“姑娘,你别害怕,我姓张,家住在黄谷庄。我今儿过来啊,是受人之托,来说媒的。” 文娟听到黄谷庄的时候,就是一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个挺拔的身影。又听见她说是来说媒的,心跳不由得一窒,难道……不可能!她连忙止住自己的念头,可是心里却隐约生出一丝期盼来,试探着道:“说媒?” 张媒婆见她放松下来,一边自顾自的进来,一边又笑道:“正是,黄谷庄有个郑家,昨儿去我家,托我啊来你家走一趟,想为自家儿子求娶姑娘你呢。他家那儿子你好似也是见过的?叫杨子的。” 原本这事儿是不应当着姑娘的面儿说的,不过这要保媒拉线,总得了解一些这双方的情况。昨儿在杨氏嘴里,张媒婆便知道,这姑娘家里,娘是卧病在床,只有闺女操持着家里的里里外外,也是能做得了主的,既然是这个情况,便只得当面同这姑娘说了。 而文娟,听说托她来说媒的是黄谷庄的郑家,又是叫杨子的,这不是郑杨,又是谁?她的心里砰砰直跳,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问道:“他……他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晚儿,还有个弟弟,叫郑棋的?” 张媒婆一拍巴掌,笑道:“没错儿,就是他们家!” 文娟睁大了眼睛,愣愣的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眼里的惊喜慢慢的转化为笑意,如涟漪般慢慢的扩大,扩大,直至俊俏的脸蛋上都是惊喜的笑意。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那张媒婆见这姑娘的神情,脸上的笑意也是遮掩不住,心里暗喜——哎哟,这不又是一桩白送钱的差事吗?一看这个姑娘的神情,便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成了! 谁知,她还没有高兴完,却又见那姑娘变了脸色,笑意渐渐消失不见,方才亮晶晶的眼睛,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似的,原本神情鲜活明媚的少女,顿时变得失魂落魄了一般。 张媒婆见状,很是摸不着头脑,这是咋的了?她连忙叫道:“姑娘,姑娘?” 文娟朝她勉强的一笑,强忍着眼睛里的热意,颓然道:“我……我不能,麻烦您转告,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啊? 张媒婆懵了,她自诩阅人无数,人家一个眼神儿,她就能猜出来差不多的意思。刚才她说出这提亲的人家的时候,这姑娘明明是很乐意的,那眼神就骗不过她!怎么这一转眼,又不乐意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拒婚(二) 小姑娘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 张媒婆虽然被她一系列的变化弄懵了,不过马上又调整过来。她可是专业的媒婆啊,这么点小问题怎么能难得倒她?最要紧的是,她可不想看着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 她连忙把惊愕的表情收起来,重新换上一脸笑容。她以为是这姑娘只是认识郑家,并不知道内里的情况,连忙说道:“姑娘啊,你可能不大清楚,这郑家,如今在我们黄谷庄,那可是大户! 你知道他们家的宅子有多大吗?里里外外三个大院子连在一块儿,而且,还都是用的青砖砌的!哎哟,那叫一个气派!光看这房子,你也知道,他们家这银子啊,少不了!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是嫁过去,那以后可算是享福了。” 文娟神情微动,没有说话。 张媒婆觑着她的神色,连忙又补充道:“当然了,姑娘家嫁人,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男方的人品。我不是跟你说瞎话,我同他们家一个村儿里住着,最是知道了,杨子这个男娃,那是没得说,从小就忠厚老实,人品端方,干活儿又肯下力气,别说他们家现在家境这样好,就算还是从前那个样儿,你跟着他,也保管不会饿着。 再一个,不光是看男方,就是他家里的爹娘、兄弟姊妹,那也都是出了名儿的和善人。咱们村儿近来在休学堂,这银子,就是他们家捐的。姑娘,你想想,对外头都这么良善的人家,你嫁过去,能吃苦吗?这就是掉进了福窝窝啊!” 这一番话说完,张媒婆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同时心里又暗自得意,嘴皮子这么利索,还怕说不动你?何况,她这些话里,可是一丝大话也没有,这样好的人家,哪个姑娘听了,能不心动? 可是她没有想到,文娟沉默着听她说完,仍然是摇头,说道:“我心意已决,您还是回去吧。” 嘿,这姑娘怎么油盐不进呢? 张媒婆可不是这么容易死心的人,见状,正要在劝,却突然听到上头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文娟面现焦急,不想跟她多说了,摆出送客的姿态:“多谢您今儿走一遭,这门亲事,我不答应,您回去吧。” 屋里的咳嗽声还没有断,文娟再也顾不得她,连忙转身去了屋子里。 张媒婆想到她的谢媒钱,哪里肯就这样算了?她心想,听说这姑娘是个孝顺的,既然跟她说不通,不如,就跟她娘去说,让她娘来劝,说不得,这事儿就成了。打定主意,她连忙跟在文娟身后追了过去。 一进屋,一股浓浓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头,往屋里看去。只见那炕上躺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正在不住的咳嗽。方才那个姑娘正艰难的想要扶着她坐起来。张媒婆一看,连忙上去搭了把手,等那妇人止住了咳嗽,又极有眼色的赶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过去。 文娟一时着急,也没有顾得上她,从她手里接过茶碗,伺候着她娘喝了口水。 文娟娘平复下来,脸上因为咳嗽,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她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个人,奇怪的问道:“您是?” 那张媒婆见机得快,连忙道:“您就是文娟姑娘的娘吧?看起来,我比你大一些,托大叫您一声大妹子。大妹子,我今儿来,是有桩喜事想与你说……” “喜事?”文娟娘疑惑道。 文娟见她竟然跟进来了,连忙道:“我不是跟您说明白了吗?您先回去吧,我娘身子不好,不能招待您了。” 文娟娘见闺女这着急的模样,又撇见那妇人的穿着打扮,突然间福至心灵,忙道:“等等……您是媒婆?” “正是!”张媒婆忙不迭的道:“我是受黄谷庄郑家所托,来给您家闺女提亲的!” 文娟着急的不行,连忙上手去拉她:“您跟我说吧,咱们去外头说……” “娟儿!”文娟娘急道:“等等,人家上门儿来说亲,你撵人家干啥?别走,我也想听听。” 她情绪有些激动,说完这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文娟见状,也不敢再去拉张媒婆,连忙上前帮她抚着胸口顺气儿。 好一会儿,文娟娘才止住咳嗽,勉强的对张媒婆道:“让您见笑了,您刚才是说,您是受郑家所托,过来提亲的?哪个郑家?” 张媒婆一看,有门儿!连忙又把刚才同文娟说的话,又跟文娟娘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说句心里话,这可真是门好亲事!” 文娟娘听了,也是心动不已。闺女的亲事,一直是她的一桩心病。 她自认自己这个闺女哪儿都不差,甚至还要比一般的姑娘家强上许多,可就是因为她这病,导致闺女如今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也一直没有人敢上门说亲。她时常想着,要是死了也罢,可偏偏又不死,吊着一口气,白白的拖累了闺女……可自从上回她嫂子来,说了那一番话,她突然惊觉,若是自己真的死了,闺女可就真是孤身一人了! 到时候她一个孤女,又要怎么是好呢? 为了这些事,她夜里悄悄的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她的身子她知道,已是强弩之末,到时候,闺女要怎么办?、 恰好这时,竟然有人来说媒,文娟娘心里一阵激动。而且,听这个媒婆说的那个人家,还非常的耳熟,她忙问文娟:“这个郑家,是不是前儿还来过咱们家的那对兄妹?” 文娟见瞒不过了,苦涩的点点头。 文娟娘心里更是欢喜,那对兄妹,帮了自家两回了,一看就是个心肠好的。那个后生她也注意到了,当时就想着,要是自家闺女能嫁一个这样的后生,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因着自家的这情况,她也没有好意思提。没成想,人家竟然叫人来提亲了! 她脸上的愁苦,因为这个好消息都显得淡了许多,说道:“我看这门亲事不错!你不是还一直念叨着,说他们家人好吗?现下可是刚刚好!” “娘!”文娟阻止不及,让她娘把私下里的话,都对着那媒婆说了出来,懊悔不已。 第二百六十五章:拒婚(三) 文娟一时不防,让她娘将她们母女私下里说过的话都秃噜了出来,急忙喝止。 然而张媒婆却是早就听了个清清楚楚,她见文娟娘的态度,心道这事儿还能转圜,连忙笑道:“可不是说呢,这可真是个好人家,而且想要求娶文娟姑娘的心可诚了,一再嘱咐我,要是姑娘家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他们家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脱。” 文娟娘连声道:“好,我也没有啥要求,后生人好,能待我姑娘好,比啥都要紧!” 张媒婆见她这是同意这门亲事的意思,更是喜上眉梢的:“后生的人品,那是没得说!您要是不放心,尽管托人去打听,我要是有一句瞎话,您就来打我的嘴巴子!” “好好好,那个后生我也是见过的,他姥姥家就在咱们村儿,人是再好不过的,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文娟娘喜不自胜的道。 张媒婆见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想到杨氏许下的丰厚的谢媒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正要一鼓作气,把这事儿说定,谁知道,这正主儿又出声了。 “娘,这门亲事,我不答应。”文娟道。 张媒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文娟娘看了她一眼,连忙对闺女道:“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娘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闺女大了,哪有不嫁人的?这多好的人家啊……再说了,看见你的亲事有了着落,娘一高兴,说不得,这身子就好奇来了,也未可知。” 张媒婆连忙帮腔:“是呢,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我也是看出来了,姑娘啊,这是怕自己嫁出去了,你娘没人照顾吧?你放心,人家郑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早就说了,两家成了亲家以后,那都是一家人了,更不会说让你丢下自己亲娘不管的话来……” “娘,”文娟听到这里,却显得愈发的伤心,脸上神情苦涩,哀求的看着她娘:“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您就让我自个儿做主吧!” 文娟娘嘴唇嗡动,还想再说,可看见闺女的眼神,她却又开不了口。这么多年来,闺女吃的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看见闺女哀求的神色,她哪里忍心再逼她?良久,她颓然的垂下眼睑,轻声道:“行,娘听你的。” “这……”眼看要成了,谁知道又变成这样?张媒婆搜肠刮肚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叫这个姑娘改变主意。 文娟起身,歉意的对她一笑:“辛苦您跑一趟,不过我心意已定,劳烦您了。” 张媒婆看她姿态坚定,知道这事儿是不成的了,又见文娟娘这也是做不了闺女的主,再说也无用,只好转身离去。 送走了张媒婆,这屋子里再没有外人,文娟娘觑着闺女的神色,叹道:“娟儿,你跟娘说说,你到底是咋想的?知女莫若母,虽然文娟嘴上坚定的说着拒绝的话,可文娟娘却觉得,闺女对着桩婚事,其实并不抵触,那为啥又要拒绝呢? 难道,是怕她出嫁了,自己在家没人照顾?文娟娘想到这里,心下黯然,苦涩的道:“都怪娘这身子不争气,拖累了你……” “娘,您说什么傻话呢?”文娟忙道,怕她娘多想,她解释道:“并不是因为这个……” 文娟娘不解道:“那是因为啥?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后生是个不错的,而且上回我见他,也是相貌堂堂的,心地又好——平时人家见了我这样,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惹了病气,可他见你扶不动我,还肯过来扶我,光从这点儿看,就是个不错的孩子。”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答应。” 文娟心里苦涩,她跟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关系亲密,这儿又没有什么外人,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何况,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的紧,便慢慢的道:“他们家的人确实都不错,他也很好,我知道,要是嫁过去了,只要我做好自己的本分,日子不会差。可是……可是娘,我有什么地方能让人家看上的?” 文娟娘见她妄自菲薄,心痛难忍:“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的相貌人品哪样不是好的,外头谁人不夸你?” “既是这样,为什么就这一个来提亲的?”文娟反问道。 文娟娘一顿,面上浮现出一丝涩然。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家里这个情况…… 文娟接着道:“比我好的、家境也好的姑娘有的是,我就是知道他是个好人,怕他是因为前日看见舅母过来,听了那样一番话,心生怜悯,这才……” 这么多年以来,她给母亲想办法凑钱看病,撑起家里的生计,虽然表面上看着坚韧,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小女孩儿,内心难免敏感,面对外人的时候,可以不卑不亢,可是面对喜欢的人,却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能同他匹配。 郑家来提亲,她是高兴的,可是欢喜之余,她又不免想到,为什么会突然来提亲呢?她想到前天,舅妈上门来,口口声声的要她去给老财主做妾,又说到等她娘故去之后,她处境堪忧……文娟心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郑杨心生怜悯,可怜她凄惨的境遇,这才生出了想要娶她的心思。 郑杨虽然性格沉默,不爱说话,可是几次接触下来,文娟发觉他其实是面冷心热,心里不禁也生出一丝倾慕,在今天,听见张媒婆说是郑家托她过来提亲的时候,内心的欣喜更是跃然脸上,可是,随即想到这些,她想要答应的话,就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如果只是出于怜悯,所以才求娶,这样的婚事,她不能答应。人家帮助自己,她不能因为人家的好心,就耽误人家。 文娟娘听完闺女说的这些话,很想骂她傻,即便是怜悯,那也比以后终身无靠的好啊!可是她深知自己闺女性格要强, 哪怕再苦,也绝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她叹了口气,满脸的忧色,悲怆道:“要是你爹还在就好了,你也不用这样,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生生的被拖累了。” 文娟心里也是满满的苦涩,半响,才低低的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就这样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拒婚(四) 郑家,众人正忙碌着蒸地瓜。 昨儿杨家一行人才过来,郑晚儿原本想着等大家都歇一天,再开始干活儿。不过杨老爷子是个勤快惯了的,眼里容不下活儿,只道不歇了,赶紧把活儿干完,心里才安心。 郑晚儿见状,便把酿酒前期的活儿都对众人说了一遍。也不是多么复杂,无非就是挑拣地瓜,洗净后上锅蒸。 虽然说郑来田这些日子忙着村儿里盖学堂的事情,家里的活儿便没空做,不过好在杨家来的人手多,还有这几日学堂里放假,郑杨也在家里闲着,加起来总共八九个人手。 众人分工合作,妇人们主要便是挑选地瓜,洗地瓜,男人们便负责一些重活儿,搬动东西之类的。给地瓜拌酒曲这样细致的活儿,还是由郑晚儿负责。这样一来,也不显忙乱,进度还快得很。 到了第二天,地窖里准备好的地瓜已经解决了大半,郑晚儿看了一圈,估摸着按照这样的进度,再要两天应该就能把地瓜全都蒸好。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叫门的声音,郑棋见大人们都忙着,忙说道:“我去开门儿!”便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没一会儿,领回来一个穿着喜庆的妇人,杨氏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请去文家说媒的张媒婆吗? 她连忙起身,擦了擦手,笑着道:“是您来了,哎哟,瞧这边又脏又乱的,咱们去屋子里说话。” 在晚儿定亲的时候,其他人也是见过这张媒婆的,这会儿一见,知道人家必定是去过文家,这会儿来回话来了,俱都笑眯眯的看了眼郑杨。 杨二舅还忍不住揶揄道:“杨子,你赶紧跟你娘一块儿上屋子里听听,看看你岳母给你提了啥要求?” 杨老太太虽然心里也高兴,不过她却比较细心,见那媒婆虽然笑着,不过却有些勉强,心道只怕是出了什么岔子,连忙对小儿子道:“事儿还没有定呢,别瞎说。” “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咱家杨子多好的一个小伙子,谁看了不想拉去做女婿的。” 杨老太太见他还在油嘴滑舌的,也不理他,也起身,请张媒婆进正院里坐去。 郑晚儿见状,连忙拉着郑杨也跟上去,这可是他的婚姻大事,当事人怎么能不在现场呢?余下众人,仍旧在前院干着活儿。 正院堂屋里,杨氏请那张媒婆坐了,又忙不迭的给她倒了碗茶水,杨老太太坐在另一边的主位上,郑晚儿拉着郑杨也进来了,兄妹俩挑了个座位也坐下了。 那张媒婆从文家回来,便一刻也没有歇,马不停蹄的到了郑家,早就渴得很了,嗓子眼儿里都快要冒火了,接过杨氏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好些。见屋子里的几人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她想起自己带来的消息,叹了口气。 杨氏见状,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试探着道:“您是从文家回来?那边怎么说?” 原先杨氏去张媒婆家里说这件婚事的时候,张媒婆可是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的,此时事情却又没成,便觉得有些没脸。 其实要是放在以往,说媒这样的事情,成不成的,很不好说。不过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她仔细问过杨氏那姑娘家里的境况,便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不说别的,那姑娘因为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娘,她家又没有什么家产,这要娶进来,那等于还得供着她生病的娘请大夫抓药,普通人家哪儿来那么些闲钱?不管姑娘自己多好,只凭这个,婚事上就很艰难。 而郑家现在的日子,过得这样红火,而且郑杨也是也个根正苗红的后生,村儿里不知道多少有姑娘的人家想把闺女嫁过来呢。人家既然肯去提亲,便是打算好了,连她那个娘也一并照顾着了,这样的好亲事哪里去找? 张媒婆只想着,那个姑娘要是聪明的,见有这样的好人家上门说亲,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个傻的。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儿上门去了,那姑娘正好在家,我跟人家也说了,可那姑娘……没有答应。” 坐在一边儿的郑晚儿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瞪大眼睛——不应该啊,前日在文家的时候,虽然文娟藏得极其隐秘,不过她还是看出来了,文娟看郑杨的眼神,有些不一般。因此在郑杨说出他想娶文娟的时候,便悄悄的在心里又磕了一对cp。 你暗恋的人也喜欢你,多么美好的剧情啊! 所以在听到张媒婆说文娟拒绝的时候,郑晚儿懵了,这……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她连忙看了一眼郑杨,少年情窦初开,终于鼓起勇气对家人说出想要娶一个姑娘,结果却惨遭拒绝! 太凄惨了吧? 郑晚儿连忙看向一旁的郑杨,只见郑杨脸上原本羞赧又有些期待的笑意渐渐的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的神情。 “哥……” 郑杨见妹妹担心的看着自己,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笑道:“我没事。”可是少年心事哪里是这么容易遮掩的?到底还是露了些痕迹,笑容勉强的很。 杨氏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惊愣在当场。 那张媒婆见状,生怕她想起自己说的‘万无一失’的话来,便想要赶紧把自己给摘出去,说道:“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刚开始,那姑娘听说是郑家,还问我呢,说是不是家里有个妹妹叫晚儿的那个郑家?等确定了以后,先是高兴的不行,突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啥,就跟我说不能答应这门亲事了。 我一看,这姑娘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寻思着跟她娘说说,她娘听了是您家,说是见过杨子,说杨子这孩子不错,满意得很,就想答应,不过姑娘就是不肯,她娘一看,只说还是要看姑娘的心意,姑娘不愿意,也不能逼着她……” 您可听清楚了吧?不是我张媒婆说媒的本事不行,而是这个姑娘她喜怒无常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难言之隐? 屋里众人听张媒婆说完事情的经过,也是一头雾水。开始看着是很高兴,结果却不同意? 杨氏听了,也只觉得稀里糊涂的,不过这会儿张媒婆还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客客气气的给人家道了谢,把人送了回去。 前院儿的众人见张媒婆走了,而且杨氏脸色还很不好看的模样,原先的欢声笑语都有些低落下来。 杨老爷子皱眉,问道:“咋了,这是没成?” 杨氏点了点头。 “说是啥原因了没有?” 杨氏一脸迷茫,显得很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没有,那媒婆说是,文娟开始听说是咱们家杨子去提亲,还很开心,突然不知道为啥,又变了脸,只说是不愿意,其他的啥也没有说。” 饶是杨老爷子见多识广,听完杨氏的话,也没有个头绪。 这时郑杨也从正院儿里出来,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闷声不吭的,又干起了活儿。 不同于刚才张媒婆来的时候,众人都调侃着看他,这会儿,就是杨二舅这样粗枝大叶的,也闭了嘴,没敢再拿婚事的事情开玩笑。 虽然郑杨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可是众人又觉得,这种沉默又跟平时的不大一样。 众人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可偏偏他又装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叫人想要安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到了晚间,郑来田回了家,先是说了说学堂的事情,突然想起这事儿,兴冲冲地问妻子:“你不是说那张媒婆今儿去文家吗,可来回话了?怎么说?” 桌上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一窒,饶是迟钝如他,也感受到了,奇怪的问道:“这是咋了?” 杨氏看了眼面露失落的大儿子,连忙推了推丈夫:“吃饭吃饭,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郑来田面露讶异,不过见杨氏正跟他使着眼色,便按捺下来,没再出声。 杨老爷子见状,连忙岔开话题,桌上的气氛有又重新热闹起来,不过里头到底是显着一些刻意。 郑来田心里奇怪,等晚间众人都回房各自歇了,他这才问道:“婚事没成?” 杨氏叹了口气,把张媒婆的话又跟丈夫学了一遍,末了道:“按这张媒婆的说法,文娟应该是乐意的才是啊,怎么又能不同意呢?” 郑来田也想不明白,良久,才道:“我估摸着,是不是那媒婆骗咱们的?” “不能吧。”杨氏有些不确定起来。 “罢了,要真是这样,也是说明这两个孩子没什么缘分……”郑来田说道:“这婚姻大事,也强求不来。既然人家不乐意,让杨子也早些丢开手才好。回头,我跟晚儿说说,让她去劝劝他哥,她们兄妹俩感情好,要是咱们去说,估计杨子心里也不自在。” 杨氏想来想去,也只得这样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咱们杨子这亲事,咋就这么不顺呢?” 郑来田闻言,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杨子就说了这一次,就是没成,那也不能说不顺啊?别人家的孩子说婚事,也少有一次能成的。” “不是……我就是说,杨子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眼儿实,一根筋的,我怕他想不通。” 郑来田心里其实也有这个担忧,只不过见妻子愁眉紧锁的模样,也不能再火上浇油,只道:“等忙过这一阵儿,说不定就好了。” 不光是这夫妻俩心里担忧,就是郑晚儿,心里也怕郑杨把这事儿憋在心里,把人给憋坏了,便一直悄悄的观察着郑杨。 郑杨仍然和平时一样,还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因着这些日子忙着蒸地瓜酿酒,他也是一直忙上忙下的,看起来文娟拒婚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郑晚儿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出来,郑杨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平时他虽然也是这样,可还是常常带着笑意,双眼囧囧有神的,可这几天,他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且尝尝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晚儿看着,也跟着忧心忡忡的,她觉得,是时候找他哥谈一谈了。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责无旁贷! 这日,家里的地瓜总算都蒸好装坛,只等着发酵。忙碌了几天,终于能歇会儿了。 郑晚儿也找到了个空档去了郑杨屋子里,只见房门虚掩,她还是敲了敲门,高声道:“哥,我进来了啊!”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郑杨的声音才从里头传出来:“晚儿啊,进来吧。” 郑晚儿这才推开门走进去,探头一看,只见郑杨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神情认真的看着。 她微微一晒,问道:“哥,看书呐?” 郑杨点了点头:“上回先生说的课,没有听太明白,我自己再看看。” “哦。”郑晚儿指了指他手里的书:“哥,你的书拿倒了。” “嗯?”郑杨一怔,待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把书摆正,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刚才……刚才想事儿呢。” 郑晚儿从善如流的接口:“在想文娟姐呢吧?” 郑杨被妹妹说破了心事,脸上的神色暗淡下来,索性也不装模作样的了,低头不语。良久才道:“想也没用,她都……” 郑晚儿搬了张椅子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了,然后道:“哥,你就不想再去问问?” 郑杨苦笑一声:“不是问过一回了吗?我们再去,又有什么意思。” “俗话说,成事在人,某事在天。再说了,你昨儿没听见那媒婆说吗?文娟姐开头是挺高兴的,不过不知道为啥是,突然又说的不同意。”郑晚儿说道:“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说不定,文娟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郑杨这几天,实际上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他又想,万一那媒婆只是为了自己面子好看,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呢? 可现在听妹妹这样一说,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真的是有别的原因,所以文娟才不肯答应这桩亲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拖油瓶许致远 郑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原本强迫着压下去的心思又在叫嚣着冒头。他看着郑晚儿,眼里的犹疑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我……我想亲自去问问她,就算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只要她亲口说出来,我也认了!” 郑晚儿一拍桌子,赞赏的道:“不愧是我哥!” 不过……郑杨挠挠头:“这事儿要是让爹娘知道了,是不是不大好?要是成了也就算了,不成的话,我怕爹娘会对文娟有啥看法。” 郑晚儿早就想好了:“这还不简单?咱们家的地瓜也酿好了,接下来就能着手准备烤鸭店的事儿了,我就说,要去镇上的铺子里看看去,就咱们兄妹俩一块儿去,不就得了?” 郑杨眼睛一亮:“好主意!” 兄妹俩一拍即合,郑晚儿更是个实干派,当下就起身道:“爹在忙活着盖学堂的事儿呢,我这就去跟娘说。哥,你换身衣服,然后就去套车,在门口等我。”说着就出去了。 郑杨循规蹈矩,懂事儿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干这样出格的事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便听从妹妹的话,决定先换身衣裳。 因为这几日在家里干活儿,他身上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裳。现在要出门,自然得换一身才是。 这一年多,自从家里日子渐渐的好过起来了,杨氏在家里闲着的时候,很是给孩子们好好的做了许多的衣裳。郑杨打开衣柜,从里头拿出一套天青色的长衫换上,长衫的下摆虽然只是简单的绣了几根翠竹,可是却平白给人添了几分清雅脱俗。 换好了衣裳,他正要出门,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转身,重新打开柜子,从伸出拿出一方帕子,确认了里头的东西还在,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然后才走出房门,先去了前院儿,准备先把骡车套好。 郑杨手脚麻利,很快的就套好了车,想起等会儿要去做的事儿,他紧张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脸上也忍不住隐隐的浮现了一丝的笑意。 这会儿晚儿还没有出来,不过她刚才已经说了,让自己先驾着车在门口等她。 郑杨依言把车架出去,不过刚出门,看着面前的人,他隐隐的笑意,就凝固在了嘴角。 许致远看见他的表情,不禁皱眉:“你这是啥表情?”这是嫌弃吗? 郑杨:“……”你猜的真准。 许致远哼声道:“我听说了你被拒婚的事情,原本还想来安慰安慰你来着,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郑杨:“……”是来安慰我的吗?我看你的表情明明是来挤兑我的! 他默默的把车架出去,并不想搭理这个‘好兄弟’! 许致远却丝毫不介意,见他驾着车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忙问道:“要去镇上?”杨家人此刻还在郑家呢,要出门的话,估计就是去镇上。 郑杨微微一滞,想起了刚才跟妹妹套好的词儿,点点头:“晚儿说去看看铺子。” 许致远看着他脸上浮现起一抹可疑的红晕,默然无语。大兄弟,你只要撒谎就会脸红的事情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断定这里头有事情,既然不是去镇上,那难道是……管他的,跟去看看就知道了,作为兄弟,他人生里这样的大事儿怎么能不参与呢? 何况,媳妇儿也会去! 许致远当机立断的点点头:“哦,我正好也跟你们一块儿去逛逛吧。” “啊?”郑杨被他惊了一跳,然后慌忙道:“不……不了吧!你不是得准备八月的秋闱吗?时间太紧迫了!”他想到此行的目的,要是成了还好,要是不成……才不想要你跟着去看笑话! 许致远嘿嘿笑道:“不碍事的,总得适当的放松放松嘛!” 郑杨试图抵抗:“我们去看铺子,也不是去玩儿的。” 许致远鄙夷的看着他:“都多大人了还想着玩儿?散散步就很好了嘛!” 郑杨:“……”妹妹救命!快来管管你的未婚夫! 郑晚儿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门口,她走上前,奇怪的道:“你们俩这是斗鸡呢?” “不是,”郑杨仿佛看到了救兵一般,忙道:“致远说他也要跟着咱们去……去镇上!” 许致远对着媳妇儿眨巴眨巴眼,甜甜一笑:“看书累的慌,正好跟你们一块儿逛逛去。” 郑晚儿想到此行的目的,征询的看了他哥一眼,只见郑杨拼命的对着她摇头,她只好道:“不行!我们是有事儿去呢。” 许致远了然一笑,正要说话,却见杨氏匆匆忙忙的出来了,对着郑晚儿一顿叮嘱:“刚才忘了说了,家里的白糖没有了,你回来的时候买一点。” 杨氏说完,一转头看到郑杨也在,忙热情的道:“致远过来了。” 许致远亲亲热热的同她打过招呼,然后看了眼郑杨,说道:“看书累了,原本说找杨子说说话,不过他好像有事儿去。” “有啥事儿啊,晚儿说是去镇上看看铺子,看看要怎么布置。”杨氏听他说看书累了,忙又道:“正好,你要是没事儿,就跟着一块儿逛逛去,有你在,大娘也更放心些。” “诶,成!”许致远笑眯眯的回答。 杨氏却还没有离开,笑眯眯的看着三人,一副要目送他们的模样。 郑晚儿默默的看了一眼郑杨——哥,我也没有办法了! 郑杨:“……”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带着这个拖油瓶? 许致远先是自己跳上车,然后又朝郑晚儿伸手,拉了她一把,待两人坐稳了,郑杨一扬鞭子,赶着骡车走了。 杨氏在后头目送着几人离去,看着那坐在车后的闺女还有准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多好的女婿!又聪明,又贴心,把闺女交给他,算是可以放心了。 想到这,她又不仅想起大儿子的婚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杨子的婚事也能这么圆满多好? 第二百六十九章:精诚所至 郑杨驾着车,慢慢的往村外驶去,直到村口的岔路口,面前有两条道儿,一道儿通往镇上,一道通往榆树村。 他没有停顿,手里一拉缰绳,默默的赶着骡子掉转头,往榆树村儿的方向去了。 许致远摸着下巴,故意道:“嗯?不是去镇上吗?杨子你走错道儿了!” 郑晚儿白了对面的人一眼,哼道:“闭嘴!你早都猜到了,还装什么蒜?” “嘿嘿……”许致远马上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意:“我这不是怕他太紧张,开个玩笑放松一下气氛嘛。” 郑杨:“……”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人,还是那个看起来风光霁月的斯文公子吗?好吧,他是。 许致远收起脸上的玩笑之心,拍了拍前头郑杨的肩膀,道:“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时候试一试,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 郑杨见他认真起来了,也收起脸上的无奈,认真的点点头。 郑晚儿知道许致远是猜到了,便也不再遮掩,在后头撑着下巴,道:“哥,你想好等会儿见到文娟姐,要跟她说什么了吗?” 这……还真没有想到。 郑杨老实的摇摇头,他这会儿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连手心都浸满了汗水,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郑晚儿也明白,现在这可不是在现代,有时候表白只是发个微信的事儿。郑杨是一个纯粹的古代少年,他接受的思想,能做现在这样的决定,已经实属不易。 她想了想,便道:“我看,等会儿我先进去,看看文娟姐是个什么意思,要是她愿意见你的话,我再跟你说。”要是不愿意,那文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就心知肚明了,这样的话,再见面也是没有什么意义。 郑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心里更是纠结,又害怕不知道见到文娟,该要如何开口,更害怕文娟根本连见他也不愿意。 他心里思绪万千,不知不觉的,榆树村儿便近在眼前。郑杨赶着车,直直的往村子里文家的方向驶去。 许是近乡情更怯,眼见文家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了,郑杨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也不想回头,他稳稳的驾着骡车,停在文家的院子门口。 郑晚儿先跳下车,对二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过去看看。” 许致远点点头,对她郑重的道:“晚儿放心,我会看着他,不会让他跑了的。” 郑杨不禁失笑,这是害怕自己临阵逃跑?不可能的好吗!不过让他这一打岔,倒真是放松了许多。 郑晚儿也笑着摇摇头,也不搭理他,转身向文家走去。 她之前无意间听杨彩兰说了一嘴儿,说文娟娘一天几乎一多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根本不会出门,所以文娟出门的时候,都会把院门给锁上。她原本还担心文娟在不在家,不过近前一看,文家的大门虚掩着没有上锁,便知道文娟这会儿肯定也在的。 郑晚儿径直推开院门,待进去后,又回身关上门,然后冲着上房道:“文娟姐在家吗?” 文娟服侍着她娘歇下了,靠在一边,手里正绣着一个荷包,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得她险些扎了手。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都拒绝了她哥哥的求亲,想必人家会在心里埋怨自己不知道好歹,又怎么会还上门? 她这么想着,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起身,匆忙把手里的针线篮子放到一边,出去一看,那个站在院子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的姑娘,不是郑晚儿又是谁? “晚儿……”她惊喜的叫道,连忙跨出房门迎了过去,到了近前,想起拒婚的事情,又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道:“你……你咋来了?” 郑晚儿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意不减,却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文婶儿呢,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我娘刚歇下,身子,还是从前那样儿。”文娟低声道。 郑晚儿拉着她的手,道:“文婶儿既然歇下了,我就不去打扰她了。文娟姐,我今儿来,是有些事儿想跟你说。” “啊?哦……”文娟一愣,看着郑晚儿的笑容,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的生出些期待。郑家应该不会放心晚儿姑娘家自己出门儿,难道他也一起来了? 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痴心妄想。明明自己早先已经拒绝了,人家听了媒婆带回的话,怎么可能还会亲自上门来呢?应该是跟杨家人一块儿回来的,她跟杨彩兰要好,想是杨彩兰硬拉着她来玩的也不一定。 她心底苦涩,不过面上却不显,赶紧调整好心情,笑道:“成,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我的屋子说吧。” 郑晚儿把她神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在她身边儿,一块儿去了文娟的房里。 那会儿来拜年的时候碰到文娟,郑晚儿就来过她的屋子,只见她的房间同从前还是一样,只有简单的陈设,不过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她家从前的屋子也是这样,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嫌弃的想法,反而还在心里暗暗点头——文娟不禁要照顾她娘,还要想办法干活儿挣钱,忙碌自不必说了,屋子里还收拾得这样的干净,可见虽然生活困苦,文娟也没有得过且过,还是在认真的生活。 文娟请她进了屋子,先是拿出炕头的一把笤帚在炕上扫了扫,然后请她坐下,又要去倒茶。 郑晚儿连忙拉住她,道:“不用了文娟姐,我不渴,咱们俩坐着说说话就成。” “诶……”文娟伸出手,把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坐在郑晚儿旁边,静静的等她开口。 郑晚儿拉着她的手,开门见山道:“我这次过来……说起来也是有些唐突,是想问问提亲的那件事儿。说起来,这亲事原本也是我哥哥自己向我爹娘说的,我爹娘一听说是你,也都满意得很,夸他有眼光。 这不,我娘高兴得马上就去请了媒婆过来提亲,不过这媒婆来是来了,回去说的又不太清楚,把我哥急的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原本想赶紧过来问问,可巧,我家里这几天忙得抽不开身,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第二百七十章:说开(一) 郑晚儿这话,主要是有两个意思,一是想告诉文娟,这桩婚事首先是郑杨自己提出来的,并且很是在意、重视,而且自家人也都对她很喜欢。二是说了此行来的目的,媒婆怎么会真的说不明白呢?不过是郑杨想再努力一把,这也足可以证明郑杨的真心。 文娟早在听了个开头的时候,脸上就不禁露出了惊诧,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待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表情慢慢的变化,有些不敢置信,还有一些掩饰不住的惊喜。 郑晚儿把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带笑意,耐心的等着她消化完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文娟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人往往都是这样,当最想要的东西真的到了你面前的时候,反倒会患得患失起来,比如说现在,她明明听懂了郑晚儿的话外音,却又不敢相信。 可是,因为郑晚儿的话,她又忍不住生出希冀,如果……如果郑杨不是出于怜悯才来求亲,那是不是表示,他其实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呢? 之前的文娟,就是以为郑杨是心善、可怜自己,才不肯答应郑杨的提亲。可是在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可能是错的后,真的还能像之前那样坚定的拒绝吗? 文娟内心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问个清楚。 她呼吸微微急促,眼神渐渐坚定,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问道:“你是说,你哥他……是真心的想娶我,而不是因为可怜我?”声音微微颤抖,足以看出她的紧张。 啊?这会轮到郑晚儿诧异了,难道,文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拒婚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开始的时候,她自己不也这样想过吗? 这样一想,便能想得通了,虽然郑晚儿才跟文娟不过接触了几次,但是通过之前文娟还钱的事情,也摸到了一些这姑娘的脾性。虽然生计艰难,可她却是个极有自尊的。若是以为郑杨是因为怜悯,所以才来提亲的,的确很有可能不答应。 不过,这却是让郑晚儿更加喜欢这个姑娘了。文娟明明也对郑杨有意,而且处境这样的艰难,可是当郑杨过来提亲的时候,她却因为不能确定郑杨的心意,而拒绝了这门亲事——哪怕她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婚事有了着落,那么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而且等文娟娘百年以后,也不至于落到文舅妈所说的那种下场。 郑晚儿想到这里,看着文娟的眼神更显柔和,亲密的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文娟姐,不瞒你说,我早就看出了我哥对你有些不同,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想过,他是不是因为那天在这里的时候,看到你舅妈那样对你,所以冲动之下说出要娶你?我哥这个人,最是面冷心热的,所以我那会也这样问过他。不过你猜他咋说?” 文娟嘴唇嗡动,不过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忍不住流露出期待,紧紧的盯着她。 郑晚儿见状,也不忍心卖关子,接着笑道:“我哥说,他早就考虑过这个事情,可是后来他想通了——他就是喜欢你,跟怜悯无关。那天你舅妈的事情,只是让他更加清楚的认清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娶你,这样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护着你。” 她说得很是直白,文娟听了,忍不住红了脸,感觉十分的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又一热——自从她爹去世,她娘又病倒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几乎都要习惯一个人咬着牙坚持。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说想要做她的依靠,护着她,这怎么能不让她感动? 文娟低着头,尽力的抑制着自己,才没有落下泪来。 郑晚儿见状,心知今日的事情是成了,她紧紧的握了一下文娟的手,待文娟抬起头来,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促狭的道:“要不,我让我哥跟你当面说说?他现在就在外头等着呢。” 文娟脸上红晕更甚,羞赧的垂下眼睑,不过却没有拒绝。 郑晚儿会意,忙道:“我这就去叫我哥过来。”说着忙就起身出去了。 文家的院外,许致远看着那边紧闭的院门,对郑杨嘟囔道:“晚儿怎么进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出来?” 半响,也不见有人回话,许致远奇怪的回头看向郑杨。只见他眉头紧皱,唇角抿得紧紧的,光看他这表情,许致远就知道,这大兄弟心里不定怎么紧张呢。 他踱步到郑杨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用力的按了一下,宽慰道:“瞧把你给吓的……至于嘛?不过就是见个面说说话而已,能有啥?放轻松放轻松。” 郑杨撇他一眼,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跟晚儿说句话,连耳朵根儿都是红的。” 许致远一噎,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儿:“算我白劝你。” 郑杨:“……”这是劝吗?我真是谢谢您嘞! 正在这时,两人都注意到文家的院门一开,郑晚儿从里头探了个头出来,看见她脸上的笑意,郑杨心里稍微安定——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果然,郑晚儿笑着朝他们招招手,骡车旁的两人对视一眼,抬脚走了过去。 郑晚儿等两人都进了院子,一转身,又把院门给关上。 许致远像个好奇宝宝,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样?” 郑晚儿笑着对郑杨一挑眉,道:“八九不离十吧,不过,我说让你跟文娟姐当面说说话,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郑杨紧张的点点头,正要进去,却又被郑晚儿给拉住了。 “等会儿,哥,你总得知道文娟姐到底是为啥要拒婚吧?不然你进去说些啥。” “对对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许致远连连点头。 郑杨也连忙看着妹妹。 郑晚儿朝许致远丢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小声的把文娟拒婚的原因跟两人说了一遍。 郑杨听说文娟是因为误以为他是出于怜悯,因此才拒婚,颇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里又是对这个姑娘疼惜了几分。他看了眼文娟的屋子,深吸了口气,抬脚向那边走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说开(二) 文娟坐在炕上没有动,手里无意识的绞着衣角,想到郑杨马上就要过来了,又是欢喜,又是羞赧。 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听在文娟耳朵里,只觉得心跳如鼓,连头也不敢抬。 郑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进门,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坐在面前,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半响,他才清了清嗓子,呐呐的喊道:“文……文娟……” “嗯。”文娟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郑杨只觉得新鲜一颤,心里头憋了许多的话,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正不知所措间,突然想起了来时自己带着的东西,连忙伸手从怀里掏了出来,递到她跟前儿。 文娟见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双手,那手心里躺着一方帕子,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她心里一动,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给我的?”她抬头,征询的看着他。 郑杨红着脸,沉默的点点头。 文娟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小心的把那方帕子打开,只见里头包裹着一对儿珍珠耳坠,小巧精致,泛着莹白色的光。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那对耳坠,笑容忍不住在脸上扩大。 郑杨见她看起来很是喜欢,心里稍微放了些心,然后轻声的道:“这是上回,咱们在镇上碰见的时候买的。那时就想着要送给你,可是又觉得有些失礼……” 上回?文娟略一思索,想起来了,那回在街上,他还给她买了一个糖人,是一只玉兔,她高高兴兴的带回家,看了许久,也没有舍得吃,没想到,过了一个晚上,那个糖人化了,还把她心疼了好久。 头一句话说出来了,后面的就容易了许多,郑杨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道:“刚才晚儿说,先头你不肯答应我的提亲,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在可怜你。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是的可能,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很不容易,可是慢慢的,我、我就……” 他着急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心一横,直说道:“我就是想娶你!不是什么可怜,我自认就是再心软,也不会拿终身大事,来做善事。” 郑杨认真的看着她,坚定的道:“我心悦你,所以想娶你。” 文娟心里一热,忍不住抬头,就撞进他那坚定中又带着温柔的目光里,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原本以为,自己拒婚以后,跟他应该不会再有瓜葛,没想到,柳暗花明,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喉咙一梗,忍不住眨了眨眼,泪珠子就像断了线一样的落下来。 郑杨见她落泪,顿时慌了,难道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冒犯了?他心慌不已,想要帮她擦掉眼泪,可是又怕自己的举动会让她更加伤心,一时间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难道是刚才晚儿会错了意?人家也许压根儿就对他无意…… 想到这个可能,郑杨心里难过不已,他艰难的道:“你……你别哭,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我也不会……” “不是的!”文娟忙道,她看见眼前的少年因为她的一句话,眼里又重新有了神采,只觉得心里好似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她摇头,又点头:“我愿意的……” 郑杨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般看着她。良久,一股狂喜包围了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顾笑着,不住的点头。 文娟羞赧的睨了他一眼,又娇羞的低下头。 郑杨心里一热,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那我……我晚上回去跟我娘说,让她再请人来提亲,这回你可不许拒绝了。” “嗯。”文娟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上回她拒婚的事情,开始有些担心:“我、我上回那样儿,婶子心里会不会……”上回因为自己想岔了,那么坚定的拒绝了,郑杨的爹娘会不会因此不快呢? 郑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声安慰:“不会的,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而且很喜欢你。” 文娟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下了心。这会心事落定,她再看郑杨,只觉得说不出的高兴。 院子里,郑晚儿面向文娟屋子的方向,房门敞开着,不过只能隐隐的看见郑杨的身影,却看不到文娟的。只见郑杨脊背挺直,双手紧紧的靠在两边,就像是……罚站? 她好笑的摇摇头,看得出来,她哥真的是很紧张了,她在心里悄悄的给郑杨打气:“加油啊哥!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你了!” 许致远默默的看着她‘变化多端’的神色,宠溺的一笑,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 他看看屋里郑杨的背影,又看看她,悄声道:“也不知道杨子会说些啥,好想听听啊。” 郑晚儿瞪眼:“我是那种会听墙角的人吗?”主要是……大门开着呢,溜过去肯定会被看到。 许致远连忙整肃了神色,一本正经的道:“我媳……晚儿你正气凛然,必定不是那种人!” 郑晚儿老脸一红,忍不住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被他这一打岔,再抬眼,只见屋里的两人一前一后的都出来了,郑晚儿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笑眯眯的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问道:“都说好了?” 文娟娇羞的低下头不说话,郑杨嘿嘿的傻乐。 许致远在外头还是很主意形象的,这会儿俨然是那个斯文俊逸的少年郎,矜持的站在郑晚儿旁边,然而看向郑杨的眼神,却是满满调侃的意味——嘿,你小子把牙齿收收,嘴也咧得忒大了! 郑晚儿也是真心为她哥高兴,不过这会儿也不好多问,她上前拉着文娟的手,悄声道:“嫂子,那我们先回去了啊,不要想我,过不了两天,估计咱们又能见面了。” 文娟被她这一声‘嫂子’叫得头忍不住更低了,她也听出了郑晚儿的意思,下次再见,说的大概就是她跟郑杨定亲的时候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说开(三) 郑家,杨氏同杨老太太、张氏一块儿正在厨房里忙活儿。杨氏想着娘家人来了几天,因为忙着酿酒,也没有好好招待,现下总算是闲下来了,郑棋又闹着要吃饺子,便去买了二斤的猪肉,和面包饺子。 杨彩兰也在一旁帮忙,可是却一副没有精气神儿的模样。 杨氏见状,安慰道:“兰丫头,你去房里歇会儿吧,估摸着晚儿很快就会回来了。” “哼,我才不是在等她呢。”杨彩兰嘴硬道。哼,出门还不带她,她一个人在大姑家里无聊得很。 张氏看了眼闺女,对杨氏笑道:“瞧瞧这姐俩,还真是一刻也分不开。” 正说着话,杨彩兰耳尖的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然后又听见郑杨跟郑晚儿说话的声音,她脚下一动,很快又站住了。哼,不带我去玩儿,人家生气了。 郑晚儿一进来,就看到杨彩兰对着她吹眉瞪眼的,连忙挂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凑上前,拉着她的手:“彩兰姐,我回来了。” “哼。”杨彩兰撇过头,不搭理她。 郑晚儿见状,撒娇着摇晃着她的手:“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嗯?好消息?杨彩兰忍住了要问的冲动,可是耳朵却忍不住竖了起来。 “什么好消息?”杨氏也听到了,随口问道,不过她又突然想起来闺女出门前,自己交代她买的东西,便问道:“白糖可买了?” 额……这个不重要! 郑晚儿假装没有听到,反正等会儿她这个好消息一说,保管她娘马上就会忘了这个什么白糖的事情来! 她连忙道:“娘,您就不想听听是什么好消息?” 杨氏嗔怪的看了一眼她:“跟你爹啥也没有学会,光学会卖关子了。” “晚儿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快跟姥说说。”杨老太太笑道。 郑晚儿连忙又过去抱着杨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还是我姥会捧场,不像我娘。哼,既然有些人不想知道,我就只告诉我姥一人。”说着,她附在杨老太太的耳边,悄声的说了些什么。 杨老太太脸上宠溺的笑意逐渐化为惊喜:“真的?” “那还能有假?”郑晚儿笑眯眯的道。 几人见状,都忍不住心痒,杨彩兰还在跟郑晚儿置气,不肯问她,只去抱着杨老太太的另一边手臂撒娇:“奶,到底是啥事儿啊?” 杨老太太笑着看了眼郑晚儿,然后道:“杨子跟文娟的事儿啊,成了!” “啊?”杨氏一脸疑惑,道:“怎么就成了?” 还是张氏脑子转得快,略一想,惊讶的道:“你们兄妹俩……该不会是往文家去了?” 郑晚儿点点头,然后马上辩解道:“娘,前儿我听了那媒婆的话,就觉得有些奇怪,说是人家开始很高兴,后来又说不能答应这门亲事。我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心想,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而且我哥心里,也奇怪着呢,老惦记着这事儿,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的。我就想,干脆咱们去一趟文家,亲口问问。要是真有什么隐情,咱们就看看能不能解决,要是人家真是不乐意,我哥知道了,也就能撩开手了不是?总比这样不上不下的好。” 大儿子这几天什么样儿,杨氏都看在眼里,自然是担心的,听女儿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而且,他们这一去,那文家还真就改口了,难不成真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想到这里,她连忙追问。 郑晚儿也不卖关子了,把她去文家,如何探的文娟的口风,又把文娟的担忧,还有拒婚的原因,都跟众人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当时听了,只觉得我哥看上她,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您说说,本身自己就那么艰难了,还怕是我哥一时的善心,不肯耽误他,这样会为人考虑的姑娘,可真是少见了。” 众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张氏叹道:“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 杨老太太也点头:“真是,还好晚儿有心,说动她哥再去问了,要不然,那可不就是生生的错过了?” 杨氏心里原本因为文娟拒婚生出来的那些小小的不快,在听到事情的始末后,也瞬间消散了,剩下的只是对文娟满心的怜爱。这样懂事又孝顺的姑娘,娶进门肯定是不会差的。 而且,这些天里儿子的心思她也是看得清楚,确实是对文娟上了心的,既然如此,现下成了,可不是好事儿一桩? 原先她还在抱怨儿子亲事不顺,原来,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想到这里,她又高兴起来,连连道:“既然是这样,那我明日再去张媒婆那里,请她帮着再去一趟文家提亲。虽然说私底下咱们都知道了,不过这媒妁之言也是不能少的。” 这时,郑杨刚刚卸好骡车进来,正好听见杨氏说要请媒婆再走一趟的话,心里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的忐忑,只有满满的欢喜。 杨彩兰这会儿也早忘了方才她同郑晚儿置气的事情,连忙拉着她,问着里头的细节。 郑晚儿知道的事情,刚才都已经说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却是不清楚。不过她也早就好奇,她那个木头一样的哥哥到底跟未来嫂子说了什么呢? 两个小姑娘一拍即合,手拉着手,一块儿磨郑杨去了。 郑杨颇有些头疼,方才在文家说的那些话,还是凭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完的,这会儿回来自己想想,脸上都忍不住发烧,又哪里还肯告诉她们二人知道? 因此,饶是二人如何软磨硬泡、胡搅蛮缠,郑杨只是闭紧了嘴巴,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等到了晚间,众人齐聚一堂吃饺子,杨氏便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郑来田听了,暗道难怪他觉得今儿的大儿子浑身透着喜气,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事儿。 杨老爷子也是高兴得很,吃罢了晚饭,便拿起黄历,一边翻一边道:“明儿就叫媒婆提亲去,我再选选定亲的日子,明儿好叫媒婆跟文家先说定了。” 杨大舅见老爹着急的模样,好笑道:“倒也不用这么急。” “你懂什么?”杨老爷子撇了眼大外孙郑杨,揶揄道:“你不心急,那有的人急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郑杨定亲(一) 张媒婆看着面前的杨氏,惊讶的问道:“还是去那文家说亲?” 杨氏点头笑道:“没错儿,又要麻烦您了。” 张媒婆面露难色的道:“上回人家都已经拒绝了……”那个小姑娘,可是有主意的很,连她娘都说不动她,难道再去一次,人家就能答应不成? 她纳闷的想,这郑家现在的条件,也不是找不到媳妇儿,咋就跟那文家姑娘死磕上了? 杨氏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也不欲多说,只道:“上回是咱们两家没有通好气儿,这会您尽管去,指定没问题。等回头啊,这谢媒钱肯定少不了您的。” 张媒婆见她这么说,便也没有了顾虑。反正不过就是再跑一趟么?而且上回虽然没有说成,不过人家也没有少了自己的银子,这回肯定也是一样,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她满口答应了,也没有耽搁,送走了杨氏,连忙就收拾了一下,穿上她说媒的那身行头,往那文家去了。 待见到文家的那小姑娘,只觉得这回果真是不一样,上次来,这姑娘虽然也是彬彬有礼的,不过却透着一股子客气劲儿,这回倒是热情了许多。 他们两家既然通过气儿了,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把杨氏交代给她,让转达给文家的提亲的日子说定了,欢欢喜喜的又去了郑家,把消息传达了一遍。 郑杨定亲的日子是杨老爷子选的,定在了六月十八。日子紧了点儿,不过好在只是定亲,东西都来得及准备。 日子一说定,杨氏便忙前忙后的,去镇上添置定亲的物件儿,准备的很是齐全丰厚。 到了定亲的这一日,一家人穿戴一新,同媒婆还有还在郑家的杨家人一块儿,去了榆树村儿。 原本孩子定亲这样的大事儿,肯定是要把亲近的亲眷都请上,例如郑王氏跟郑来福,可是郑来田想到上回在老宅撞破郑王氏扎小人诅咒闺女的事情,就觉得膈应得很。人家巴不得自家过的不好,还要硬凑上去做什么?郑来田想都没想,当即便说不必叫他们。 而杨老太太平时都会劝着些闺女跟女婿,听闺女说了这桩事情以后,也没有说话。这个郑王氏真是太不像话了,为老不尊,这样诅咒自己亲孙女,谁知道她去了文家,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当下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提老院那些人。 回了榆树村儿,先是把骡车都放回了杨家,又叫上了林氏母女还有杨经文小两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文家去了。 文家。 今天是闺女定亲的日子,文娟娘也难得的下了炕,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听说闺女的亲事终于有着落后,连身上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上回文娟拒绝了这门亲事,她还在心里暗暗可惜,没成想,人家竟然还亲自上门,说动了闺女。光这份诚心,就足以让她高兴。 文娟娘脸上难掩病容,可是却从里向外的透露出一丝喜气。看着闺女忙上忙下的,她凑过去,想要帮着端茶水,文娟见状,连忙制止。 “娘,您赶紧坐着,这些事我来就行,您刚好一点儿,可别累着。” “诶。”文娟娘也不敢逞强,只好坐在一旁,看着闺女忙上忙下的,心里头有欣喜,又有些不舍。不过更多的,却还是开心。闺女有了着落,以后就是她去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丈夫了。 正想着心事,外头突然间热闹起来。文娟娘抬头一看,只见院门口浩浩荡荡的涌进来一堆人,为首有个老太太,她是认得的,那是村儿口杨家的人,而她旁边,站着一个和气的妇人,脸上笑意盈盈的,想必就是闺女未来的婆婆了。 文娟娘赶紧站起身,有些紧张的拉了拉衣服,然后跟在闺女身后迎了出去。 一照面,杨氏就拉着她的手,满脸关切的道:“听说你身子不好,咋还出来见风呢?快快,咱们进去说话。” 今日来的人多,显得屋子有些狭窄,不过好歹算是坐下了。杨氏握着文娟娘的手,先是关心的问了几句病情,平时吃什么药的话,然后才步入正题。 “亲家母,您就放心,往后闺女到了我家,我肯定拿她当亲生的闺女一样待。” 在一旁的文娟听她开口就叫亲家,白皙的脸上飘起一抹红晕,不过还是强忍着,站在她娘旁边。 文娟娘许久没有见到家里来这么多人,先头还有些紧张,不过见杨氏这样的亲切,这才放松许多。她声音有些虚弱,柔柔的道:“先前,我就见过杨子这孩子两回,这是个好孩子,娟儿交给他,我是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张媒婆脸上也是一脸的喜气,把手里带过来的小包袱放在桌上,里头是郑家人在进门之前交给她的,用来做定亲礼的东西。 打开一看,只见除了两块上好的尺头、并一些旁的礼品外,还有一对金手镯,一副富贵花开的金耳坠,另还有一个金戒指,一旁,还有五十两的银子。 张媒婆打开后,对文娟娘笑道:“这是男方家给您家姑娘备的” 文娟娘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惶恐不安:“这……这也太丰厚了。”她这话说的不错,普通人家定亲,大多都是五两十两的,最多二十两银子顶天了。他们家出手这样大方,可回头自家却没有相应的嫁妆,这…… 杨氏看出她的担心,不过面上却佯装不知,仍然是亲热的道:“这是应该的,我心疼文娟这孩子这些年不容易,小姑娘,正是打扮的时候,现在不打扮,等到了我们这个时候,就是想打扮,底下一堆儿女的,天天不得闲,也没有那个功夫了!” 杨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你别多心,我这闺女,最是好相处的一个人,咱们有什么就说什么。” 文娟娘也知道杨老太太平素里是最和蔼不过的老人了,她的闺女,品性肯定也不会差,应该不是外头那种两面三刀的人,当时就放下了心,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第二百七十四章:郑杨定亲(二) 因着文家只有文娟娘跟文娟两人,也没有个男子,今儿郑、杨两家来的男人们便有些插不上话。而且这文娟娘的身子不好,家里只有文娟一个人能干活儿的,要是大家都留在这里吃饭,说不定文家是忙不过来的。 不过要是不吃饭就走,又怕文娟娘多想,因此,方才在来的时候,众人就说定了,只稍微坐上一会儿,其余人就都回去自家吃。 稍微坐了会儿,除了郑来田一家人,杨家人便只有杨老太太留在这边,其他人便都起身,说要告辞回去。 文娟娘也不是个蠢的,哪里能不明白人家的好意?想必这是怕给自家添麻烦,这才说要先走。她心下感动,更是确定,闺女这是找了个好人家。 文娟见状,连忙挽留道:“家里都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还是吃了饭再走,要不然,今儿剩下那许多,光我们娘儿俩,怕是吃坏了,也吃不完。” 众人有些讶异,可是人家都这么说了,显见确实是有准备的,若是现在就走,那也不好,干脆便留了下来。 文娟见众人又落了坐,时辰也不早,便转身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杨氏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心里更是赞叹不已。 桌子上的菜色说不上好,只有一道肉菜,还有一盆鸡汤,其他的都是青菜豆腐,不过却色香味俱全,青菜也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一桌,也足可以证明这个准儿媳妇果真是十分的能干。 杨家众人没有不知道这文家情况的,人家有心,做出这一桌子的菜,已是实属不易,再说,这肉说不得平时文家都不知道多久才能吃一回,今日能拿出来招待他们,要是挑挑拣拣的,可谓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主人家好客,客人也知礼,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 经过这样一遭,郑杨跟文娟的婚事,可谓是板上订钉的了。至于婚事,问过文娟娘的意思,订在来年的六月十八,还有整一年的时间。 大儿子的婚事也解决了,杨氏心里松快无比,她眼见文娟娘面露倦容,心知她病着,恐怕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累了,自家这么些人要是留在这里,人家也不能安心的休息,当下便要告辞。 临走时,还拉着文娟的手,笑道:“回头你要是得空了,就上家里玩儿去。” 文娟原本见到准婆婆,心里还有些紧张,毕竟婆媳关系……她娘跟奶奶的关系可算是差到了极点,算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些阴影。不过这会儿见杨氏这样的亲切和蔼,总算是放下心来,羞赧的点点头。 郑杨看着她,双眼带笑,原本想要跟她说两句话,可是一见旁边的杨彩兰一脸八卦的盯着自己……算了,要是被她听去,回头肯定要拿这个取笑他! 等到了家,天色还早,郑晚儿拉着杨彩兰一块儿回了屋——虽然地瓜都已经酿好了,不过回头可还要蒸酒呢,免得回头还要再去榆树村儿请一遍人,干脆,便请了杨家人还是一同回来。 再一个,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得开始准备了,到时还是得需要人手。 杨彩兰被她拉着一块儿回了房里,然后奇怪的看着郑晚儿拿出纸来,手里拿着一块木炭,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她探头过去一看,只见纸上多出来一堆又像是画,又像是字的东西。杨彩兰奇怪道:“鬼画符?” 郑晚儿:“……” 这是logo好不啦! 她差点脱口而出,不过想到杨彩兰肯定不明白logo是啥意思,换了个说法:“这是商标!” 杨彩兰不解:“商标?”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盘了个铺子,准备卖烤鸭!这个呢,就是我为烤鸭店设计的商标。”郑晚儿见她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又解释道:“就像是珍馐楼,你听到珍馐楼,会想到什么?” “嗯……酒楼?”杨彩兰想了一会儿,微微有些不确定的道。 郑晚儿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赞赏道:“不错,我画的这个呢,就是要做为一个标志,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代表我们烤鸭店的。” 商标还只是第一步,还有店名、店内的陈设设计、还有开店之初,该如何宣传,这都是郑晚儿最近在考虑的东西。 作为一个现代来的灵魂,前世看多了广告营销,她深知品牌的效应是多么的强大。 像前世的时候,有一个烤鸭店叫圈聚德,明明都是烤鸭,但是外头的烤鸭只要几十元一只,圈聚德里的烤鸭却要几百,为什么?除了味道,就是因为品牌附加在里面的价值,而且还有许多的人慕名而去,只为尝一口圈聚德的烤鸭。 如果等以后她的烤鸭店真的做起来了,其他人看着,难免也会有样学样,那想让她的烤鸭店从里面脱颖而出,便要先把名气打出去,让众人都只认她这一个牌子,那么先设置一个标志性的商标,当然就很重要了! “哦……”杨彩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两眼冒光的问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吃过呢,小五都炫耀好几回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做一回,让我先给你点评点评?” 郑晚儿:“……” “你明明就是馋了吧?” 杨彩兰丝毫不觉得羞愧,忙不迭的点点头,就差现场表演一个馋到流口水了。 “唉。”郑晚儿叹了口气,然后豪迈的一挥手:“走,叫上我哥去镇上买两只鸭子回来,这就给你露一手。” 杨彩兰听到有好吃的,更是勤快的很,风风火火的跑去郑杨的屋子,把他从书堆里抓了出来,督促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套好骡车。 杨氏见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吓了一跳,问道:“这是出啥事儿了?” “娘,”郑杨无奈道:“没啥事儿,就是彩兰跟晚儿嘴馋,要我去买两只鸭子回来做烤鸭。” 杨氏:“……” 当晚,众人饱餐一顿,皆是对这烤鸭赞不绝口。 原本对郑晚儿的烤鸭事业毫无兴趣的杨彩兰,当晚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笑眯眯的道:“回头等你的烤鸭店开了,我去给你当伙计吧?” 郑晚儿:“……”你要是去了,只怕我的烤鸭都不够卖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烤鸭店项目启动 郑晚儿绞尽脑汁研究了好几个商标,可是看起来……好像都不怎么样。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原本柔顺的秀发早就乱作一团。 她看了看地上丢的那一堆废纸,默默的决定,还是先从装修改造干起吧,要不然,她这个烤鸭店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开张了。 这会儿地瓜都酿上了,要蒸酒还得一段时间,中间闲着无事,郑晚儿决定,就趁这个时间,先收拾店铺。 开烤鸭店最重要的还是挂炉,郑来田虽然建过一次了,不过他现在还在忙着村儿里盖学堂的事情,这事儿便交给了杨家的两个舅舅。 杨大舅仔细打量了一下郑家早先就建好的挂炉,又有郑晚儿在一旁讲解了一下里头的构造,心里便有了数,点头道:“我看没问题。” 杨二舅也拍拍胸脯保证道:“简单得很,一看就会。” 既是这么说,郑晚儿丝毫也没有耽误,马上又定了一批青砖,直接叫人送到镇上的铺子里,着手准备烤鸭店的事宜。 杨老爷子听说,也不肯闲着,直道这建挂炉简单得很,也要去帮忙:“咱们多一个人手,就早一天干完。” 许多农村的老人都是忙碌了一辈子,不肯闲下来,闲着没事儿做反而更难受。况且杨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不过却中气十足,硬朗得很,郑晚儿便也没有拦着。 一切都准备妥帖,这日,只让杨老太太还有张氏同杨氏带着郑棋留在家里,郑杨驾着车,载着杨老爷子跟两个舅舅、还有郑晚儿跟杨彩兰这姐俩一块儿去了镇上。 自铺子买下来,郑杨还没有去过,在郑晚儿的指点下,驾着车停在了铺子们口。 杨老爷子下了车,看见眼前的铺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哇,这个铺子好。”眼看闺女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他是由衷的为闺女一家开心。果然苦日子挺过来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杨家两个舅舅看见这样大的铺子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羡慕,不过却没有别的心思。 杨大舅更是道:“咱们好好干,多攒些钱,回头说不定也能开个铺子呢!” “大哥,”杨二舅接接口道:“咱们种地是有一手,大字儿都不识几个,哪会做买卖呀?” 杨老爷子白了一眼小儿子,道:“不会学吗?谁生来就是什么都会的不成?就是你种地,那不也是你老子我教会你的!” 杨二舅被老爹一顿数落,也不生气,嘿嘿笑着。 郑晚儿拿钥匙开了门儿,先是领众人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儿,然后来到厨房。 杨老爷子看了,惊讶道:“这个厨房倒是挺大。” 郑晚儿笑道:“当时除了看中地段,还有就是这个厨房了。” 杨大舅环视一圈,只见里头还有好几个灶台,沉吟道:“咱们要是建挂炉,只怕这灶台须得拆掉一些,要不然就显得太挤了些。” “我也是这么说,反正咱们主要是卖烤鸭,这挂炉一定得够。至于这灶台,只需留下两三个就是了。” 杨家父子几个都是极有干活儿经验的,听了晚儿的意思,略一想便有了规划。杨二舅提议把里面靠墙的那一排灶台给拆了,只留下靠前头些的三个并作一排的灶台。 郑晚儿听了,也觉得可行,当下杨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便开始动手干活儿,郑杨也跟在一旁打下手。 拆灶台比较费事儿,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算是把灶台顺利拆完,下午便可以着手准备建挂炉了。 眼看时间快到了晌午,也该吃午饭了,郑晚儿提议去珍馐楼吃。 杨老爷子有些不赞同,道:“都是自家人,随便吃点儿就是了。去珍馐楼吃一顿,那得花多少银子?” 杨家两兄弟也是这样说:“说得是,再说如今又要开铺子,后头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郑晚儿却道:“也不是每天来镇上都这样吃,就这一次,咱们头天开工,那还不得庆祝一下吗?” 她又对杨老爷子撒娇道:“再说了,好不容易跟我姥爷来趟镇上,我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孝敬孝敬。” 杨老爷子听了,心头一软,笑道:“你一向是个孝顺孩子。” 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一行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也不驾车,把骡车放到铺子后院儿,步行往珍馐楼去了。 原本离得便不远,拐过街角,便看见了珍馐楼那大大的招牌。 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不过珍馐楼的门口还是人来人往的,正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有个年轻小伙子正指挥着伙计往里头搬东西,郑晚儿定睛一看,那不是胡天启又是谁? 她看了眼旁边的杨彩兰,只见她面露娇羞,也是已经瞧见了。 郑晚儿暗暗偷笑,然后冲着前头的胡天启挥了挥手,叫道:“天启哥!” 那边的胡天启听到声音,转过头见到众人,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意,连忙往这边过来:“晚儿,你们今儿怎么在镇上?” 走到近前,又连忙向杨老爷子等人行了礼,这才看向一旁的杨彩兰,他嘿嘿一乐,傻笑道:“彩兰……你也来了。” 杨彩兰瞧见他傻兮兮的样,一只手忍不住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心里划过一丝甜蜜,轻声道:“呆子。” 这话声音极轻,只有站在旁边的郑晚儿听到了,她轻轻撞了一下杨彩兰,又瞧了瞧胡天启,脸上调侃的味道不言自明,惹得杨彩兰一张俏脸更是红透了。 俗话说人老成精,杨老爷子把这几个后辈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不过却不点破,只咳嗽了一声。 胡天启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郑晚儿连忙给他解围:“天启哥,这会儿楼里还有位置吗?我们过来吃饭的。” “有有有,”胡天启忙道:“我看咱们人多,不如还像上回那样坐包厢里,说话也自在些。” 说着,忙亲自引着众人进了珍馐楼。 里头的活计看见自家少掌柜亲自带着人进来,倒是也乖觉,连忙在楼上收拾了一个干净的包厢出来,请众人落了座儿。 第二百七十六章:我粉的CP发糖了 胡天启把众人领进来,嘱咐了伙计帮众人点菜,自己先告了罪退下。 几人才刚坐下,又有伙计端了茶水过来给众人倒茶,另又有盆热水跟帕子呈上,这是给客人洗手的。 杨二舅啧啧赞道:“不愧是珍馐楼,连伙计都是这样周到。” 杨大舅也是头一次来珍馐楼,闻言笑道:“咱们也是托了晚儿的福,也算是长了见识。” 郑晚儿笑道:“大舅,咱们还是先点菜吧。您要夸我,回头可不是大把的时间?这会儿还是先吃饭,我肚子都饿瘪了。” 说着,叫过一旁的活计,叫他报了菜名儿,让杨老爷子先选。 然后杨大舅同杨二舅也各点了一道菜,杨彩兰同郑杨只让晚儿点就是。 郑晚儿便又点了三个那伙计推荐的菜,另有一道松鼠桂鱼。 “上次咱们吃着觉得不错,姥爷、舅舅们也尝尝。” 刚点完菜,却见胡掌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胡天启。 众人见状,连忙起来见礼。 胡掌柜连忙对杨老爷子拱手:“杨叔好,这也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您看起来是又硬朗了几分。” 人老了,就喜欢听到这样的话,杨老爷子笑容满面的道:“这会你正忙着,我们这一来,倒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胡掌柜忙道:“说啥耽误不耽误的话,都有底下的伙计忙活儿呢,您好不容易来一回,我肯定得过来陪您喝两杯的。” “哈哈哈,今日恐怕不行,下午还得干活儿呢,”杨老爷子道:“下回,咱们在家里的时候再喝。” 胡掌柜父子二人也在桌边坐定,听见杨老爷子的话,胡掌柜又对郑晚儿问道:“我上回听天启说,铺子盘下来了,不过还要再重新修葺一下,这就是已经开工了?” “是呢,先把厨房改一改,”郑晚儿道:“其实今日过来,也不光是为着吃饭,我是想问问您,咱们镇上,可有专门定制碗盏的地方?”上回来的时候,郑晚儿就观察过了,珍馐楼的碗筷跟别处的略有不同,使用的俱是精细的瓷碗,上头有青色的花纹,显得很是美观,一看,便知道是专门请人烧制的。 她要开烤鸭店,碗盏盘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虽然市面上都有,不过却都不符合郑晚儿的心意,她想要自己定做。 无奈她平时也不接触这些,即便就是想定制,那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找谁。 这些事情胡掌柜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他们开酒楼的,长期都与这样的瓷器窑有着合作,一听,便道:“怎么没有?一般富贵人家里用的这些都是专找人订的,咱们开酒楼的,平日里难免有些损耗,因此也是一直有合作的,现在这些还是你天启哥在负责。 你是想要自己画花样让人家照做的话,估计得贵些,你要是需要,只管来找你天启哥,让他带你过去就是。” 胡天启也道:“最近正好没那么多事儿了,你看啥时候方便,我带你过去就是。” 郑晚儿一听,知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万一回头人家有事儿了,反而耽误人家的时间,连忙道:“成!我这两天就把花样定下来。” 这事儿说定,菜也陆陆续续的上了,除了他们点的菜,又多出了两道来,显然是胡掌柜让厨房加的。 杨老爷子一看,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看,实在不必这么客气,再说了,回头再迟不完,这多浪费。” “您老好不容易来一回,我不得招待一下?”胡掌柜笑道,又从一旁的伙计手上接过一壶酒,给杨家父子三人倒上,见他们要拒绝,连忙道:“咱们就喝这点儿,按照您的酒量,这两杯酒也醉不了。再说了,喝点儿酒干起活儿来更有兴头不是。” 杨老爷子等人也不好再推辞,几人细斟慢饮,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 那边长辈们都说着话,小辈儿的这边却是显得有些安静了。 郑杨一向是话不多的,不过平日里最是活泼的杨彩兰,今天也是出奇的安静,静悄悄的坐在位置上,面向面前的饭桌,目不斜视的吃着饭。 郑晚儿正奇怪呢,一转头看见那边的胡天启,心下了然,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啥,胡天启正好就坐在杨彩兰旁边,他今日显得也很是拘谨,明明没有喝酒,脸色却微红,时不时的撇一眼身边的杨彩兰,又马上收回目光。 郑晚儿观察着这二人,忍不住就被他们这微妙的情景给逗笑了。她故意碰了碰一旁的杨彩兰,说道:“彩兰姐,你今儿咋光吃白米饭,快尝尝这道松鼠桂鱼,好吃的不得了。” “诶。”杨彩兰低低的应了一声,伸出手,夹了一筷子菜尝了,然后眼睛一亮,道:“果然不错。” 说完,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而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的胡天启,忍不住一撇,却见身边姑娘那纤细的皓腕上,戴了一只明晃晃的鎏金手镯,正是自己送的那一个。 他心里一喜,她能戴着,是不是证明自己送的手镯她很喜欢? 胡天启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伸出筷子,从桌上夹了一块儿红烧猪蹄放在杨彩兰的碗里:“彩……彩兰,这个猪蹄儿也是咱们珍馐楼大师傅的拿手菜,你尝尝?” 杨彩兰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柔情满满的看着自己,俏脸一红,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似的,连忙转头,然而在看见碗里的猪蹄后,忍不住就是眉头一皱…… 碗里的猪蹄儿油光水滑,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看起来很好吃。 可是……也很难啃啊! 虽然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可是杨彩兰想到自己啃完猪蹄后油光发亮的嘴……瞬间就决定放弃这个猪蹄! 那啥,出门在外,还是得注意点形象嘛!特别是在……面前。 郑晚儿看着这俩人,差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她憋笑看了眼杨彩兰,心里暗暗想到,是什么能让一个吃货放弃美食? 是爱情啊! 郑晚儿默默握拳,我粉的cp发糖了,齁甜! 第二百七十七章:劝学(一) 盘下来的铺子厨房虽然大,不过一个挂炉要占的地方也不小。 郑晚儿在心里估摸着,这一个厨房,应当可以建五个挂炉,再多,就显得太挤了。 划好了五个挂炉的位置,杨家父子三人便开始干活儿,按照之前在郑来田家里看的挂炉的模样、又有郑晚儿在一旁看着,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第一个挂炉便建好了。 郑晚儿上前查看了一番,不住的点头:“姥爷、大舅二舅,你们这手艺真好,比我爹建的好看多了!” 杨老爷子哈哈笑道:“那是,你姥爷我出马,一个顶俩。” 杨大舅也道:“今儿还是手生,弄得慢了些,不过建完这一个,心里就有底儿了,剩下的估摸着明儿一天就能弄完。” “那也不用那么赶,”郑晚儿忙道:“反正还有好多事儿得准备呢,咱们慢慢来就是了,别累着。” “害,这么点儿活儿,哪能累着,种地抢收的时候可比这累多了。”杨二舅说道。 郑晚儿知道他说的这个是实情,最重要的是,一年到头这么累,其实也攒不下多少钱。其实,要是能有别的出路,那岂不是比种田要轻松许多? 郑晚儿深感之前杨家人对自家的帮助,而且实在欣赏杨家人的品德,他们勤劳善良,见了自家如今过得好了,也不心生妒意,从前是咋样,现在还是咋样。这样的亲人,值得她伸手帮扶一把。 她心里早就有了个想法,先按捺在心里没说,等晚间回去,先是拉着自己爹娘商量。 郑来田听了闺女的主意,连声道好:“我早就想说了,你瞧杨子跟小五,自从念了书,那是出口成、成……” 杨氏白他一眼:“出口成章,你还天天跟我嘚瑟你学的那几个字,我都记下来了,你这个跟着儿子学认字儿的倒是不知道。” 郑来田挠了挠头,也不计较妻子在闺女面前下他的面子,嘿嘿笑道:“要不我老说咱们家的几个孩子都像你呢,就是聪明!” 拍完妻子的马屁,他又继续说刚才闺女提的事情:“这也不是啥大事儿,村长那边我去说,我看这事儿能成!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再跟你姥爷舅舅们说说,看看他们咋打算的。” “行!”郑晚儿见爹娘都没二话,到了晚间的时候,便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姥爷,大舅、二舅,我今儿有个事儿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杨老爷子知道外孙女是个有成算的,听她说有事儿,也很是郑重,道:“晚儿,你尽管说,姥爷听着呢。” 杨大舅、杨二舅兄弟俩也一脸的好奇。 郑晚儿笑道:“年前我经文哥定亲那会儿,姥爷不是说要送经武、经涛去念书吗?现在可还有这个打算?”经武是杨大舅的小儿子,而经涛是杨二舅的儿子,两人年岁差不多一般大。 杨老爷子不知道她提起这事儿是为何,不过还是老实说道:“想着呢,可是要真去念书,也有些难。不说束脩,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是出得起的——主要是,这两孩子都还小……要去念书,只能在镇上找私塾,咱们离镇上又比你们村儿远上许多,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心让他们自己来回的,每天里来回接送,就不太容易。” 他说完,杨家兄弟两个也面露赞同之色。 郑晚儿知道这说的也是实情,不过,只要杨家人有这个想法,那便简单得多,便道:“我要跟您说的正是这个事情。咱们村儿有一个张先生,是个秀才出身,学问人品都没得说,他去年的时候回来开馆教书,只要想念书的孩子过来,也不收银子,只送些自家产的东西过去就行,现如今咱们村儿也有不少的孩子在那儿念着书。 如今村儿里又重新盖了学堂,地方可大了。我想着,要不然就让经武、经涛来咱们村儿的学堂念书。” 杨老爷子听了这话,喜上眉梢,一会儿,又犹疑道:“这……这能行吗?” “咋不行?”郑来田说道:“那张先生也是个好人,人家开馆授学,可不是只收咱们村儿的娃儿。” 杨二舅道:“可这学堂到底是你们村儿自己盖的,就怕咱们孩子过来,人家会有啥意见。” “二舅,你忘了,这学堂还是咱们家捐的钱盖的,”郑晚儿说道:“而且,这教书的是张先生,人家早就说明了,不管是不是本村儿的娃,只要有心念书,他一概都是收的。别家要是也有亲戚家的孩子想来念书,那也尽管来就是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外村的孩子要是真的来念书,要么就得每天接送,关是这个功夫,也得吓退不少人。毕竟许多人家里,还在为着生计奔波,哪里有这个功夫? 杨老爷子听完,觉得很是可行,而且在张先生这里念书,要给的束脩可就比镇上的私塾要少太多了。 杨大舅同杨二舅也相当高兴:“我看行!从咱们村儿来这,可是比去镇上来回一趟要方便的多了。咱们家又有骡车,每天接送一趟,也不费多少事儿。” 郑晚儿笑道:“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要是每天接送,天热的时候还行。可要是隆冬时节,那不是冻得慌?我看,就让经武跟经涛住在我们家,等休沐的时候,再过来接了家去,岂不是更好?” 杨老太太原本听说两个小孙儿念书的事情有了着落,很是高兴,这会儿听见郑晚儿说的话,却是皱眉:“那咋行?这不是给你这添乱吗?” 张氏也道:“就是说呢,还是让你舅舅每天里接送的好。” 郑晚儿看了一眼她爹,郑来田马上会意,接口道:“有啥添乱的?这俩小子我看着都是懂事儿的,都跟小五差不多大,来了正好做伴儿。” 郑杨也说道:“况且,也不是说一直就在这……张先生这里不过是启蒙,回头,要是两个弟弟学得好了,或是去镇上更好些的私塾,或是去书院,总不能一直在这边的学堂念着。就算是对念书实在不开窍,念了两年书,也算是能认字儿,回头就是想寻别的活计,也容易得多。” 郑晚儿赞赏的看了她哥一眼,还是郑杨心里明白,不过一会儿,就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劝学(二) 郑杨说的话,实际上就是郑晚儿劝说让杨家的两个小娃儿念书的目的。 就像前世一位思想家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知识就是力量。虽然念书不一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念书却能让一个人的眼界更开阔。 往小了说,珍馐楼跑堂的伙计尚且还认得几个字儿呢,要是大字不识,虽然不至于连个伙计都做不了,可也就只是止步于此了,即便你做的再好,可你连账本都看不懂,怎么当掌柜? 郑晚儿认定了自己的烤鸭店一定会做大,做强,那么人才管理嘛……就要从小开始。当然了,要是这俩小娃儿念书能有个什么成就,那是再好不过,就是不行,往后就放在铺子里做事儿,往后学成了,她又开了分店啥的,那出去管个铺子是正正好儿。 不过……眼下她第一个铺子还没有开起来呢,这会儿说出来,倒是有些不好。因此,郑晚儿倒是没有贸然开口。 反正,多学些东西,总没有错处么。 而杨老爷子见女婿一家都这么说,思衬了一下,便道:“那成!就按晚儿说的……不过,这两娃儿在这,这两娃儿的嚼用,我每月里得给你们送来,这个你们可不许推脱。” 两个小娃娃,能吃多少东西?郑晚儿根本就不在意,不过她深知杨老爷子的脾气,要是自家说不要,那他肯定宁愿每天接送,也不会让两个孙子在闺女家住着。 郑晚儿知道这点,也不跟他争,只笑眯眯的点头应下。 这事儿说定了,众人皆是高兴不已,特别是张氏。 两个小外甥,郑杨跟郑棋念了快要一年的书,这变化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先不说郑杨看起来更是沉稳,而且气质看起来,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就是郑棋,看起来就跟别的小娃娃不一眼,机灵许多,聪明许多。 大儿子杨经文是来不及了,不过小的却是正好。像晚儿说的那些念书好处,她是打心眼儿里的认同。她也不奢望孩子念了书能做什么大官儿……就拿眼前的来说,能识文断字的,以后便是去给人家做账房先生,或是掌柜的,那不也好得很么? 张氏早就想要寻个机会,说一说这事儿,现在可正好,她心里感激得很,忙对郑晚儿道:“你弟弟来家,要是调皮捣蛋的,尽管给我教训,不要想着我会不高兴,只有感激你的份儿。” 杨二舅也笑道:“是了,男娃儿皮实,揍几顿也不要紧。” 郑晚儿想到之前那个要把鸡腿让给她吃的小娃娃,忍不住笑道:“人家都懂事着呢,哪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儿了。”还真是,要是两个熊孩子,这口她是万万不会开的! 熊孩子的杀伤力太大了,就是她也遭不住啊! 这件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杨老爷子笑呵呵的,说是等这边学堂盖完,就带着两个小孙子来见张先生。 郑棋早在大人们说话的时候,默默的就把自己碗里的饭吃完了,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这老半天,总算是定下来了。他摸摸圆溜溜的小肚子,高兴的想,这下又有做伴儿的来啦! 翌日,郑杨照样驾着骡车,载着杨家父子三人去了镇上的铺子里建挂炉,这回郑晚儿倒是没有跟着去,昨儿他们已经熟悉了挂炉的构造,而且建出来的挂炉很是妥帖,倒是不必她再去盯着。 她留在家里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杨彩兰看着地上又丢了一堆的纸,有些心疼,哇,这也太奢侈了,这纸夺贵呀! 可是她看着那边顶着一头鸡窝头,眼底下还有一圈青黑的郑晚儿,默默的不敢说话。 这娃儿昨晚一直在惦记着画什么要印在碗上的花纹,晚上只睡了一会儿,早上又早早的起来了。可是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有头绪。 杨彩兰觉得,这姑娘大概是魔怔了。 她默默的把地上的纸团都收拾干净,拿着去了前边儿,废纸也不能浪费啊,拿去厨房用来烧火,废物再利用。 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杨彩兰在心里笑眯眯的夸自己。 刚从后头来到正院,只见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不是许致远又是谁? 杨彩兰看见他,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嗯……晚儿想了那么久也没有想出来,不如问问他?毕竟人家年纪轻轻的,就考上了秀才呀,肯定是见多识广,这种小问题肯定难不倒他。 她正要上前,没想到许致远倒是先看见她了。 许致远原本在屋子里念书,结果非被他娘拉着来串门儿……好吧,反正他也是有点儿想见媳妇儿了! 他表面上不情不愿,实际内心雀跃不已,跟着他娘来到郑家。结果……压根儿就没见着媳妇儿的人,听说是在后头屋子里想啥东西。 许致远扑了个空,正要回去,又依依不舍的撇了眼通往后院的穿堂。媳妇儿没见着,却见杨彩兰出来了,手里提着的篓子上,还装着一大堆的纸团。他一挑眉,马上想到了刚才晚儿娘说的话。 “这丫头,说是要定制碗碟,要自己画花样。” 难道这就是手稿? 嗯……看着那一堆的废纸,可以想见,这个算是把他媳妇儿给难住了。 许致远想到这里,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同杨彩兰打过招呼,然后似乎才发现她手上的东西似的,道:“这是什么?” 杨彩兰想到刚才的打算,也不隐瞒,人家一问,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儿说了,末了又试探道:“要不,你帮她想想?我看她要是再画不出来,头发都要被她给薅秃了。” 嗯,形容得很是生动形象,许致远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头发乱成一团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由得浮现起一丝笑意,然后伸手,从杨彩兰手里装着纸团的篓子里,拿出其中一个纸团,修长的手指把手里的纸团展开,里面的内容缓缓的浮现在许致远眼前,然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困惑的眨眨眼睛。 “这……这画的是个啥?” 第二百七十九章:闻香留步 许致远手里拿着郑晚儿的大作,看着上面的‘画’,陷入了沉思。 只见那纸上用木炭画得黑漆漆的,隐约可以看出大概的画面。斜着伸出来一片横横杠杠,上头还有一片片的、画成树叶形状的小黑点点缀在上头,这姑且可以看出是一截儿树枝。 目光移到下方,只见非常简单粗暴的画了几条弯曲且平行的线条,线条的最上头,画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许致远辨认了半天,要不是看见那长长的,扁扁的,似乎是嘴的东西,几乎都不能看出来这是一只鸭子。 杨彩兰看着他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决定还是要为表妹辩解一番,她弱弱的说道:“晚儿说了,她这是写实派。” 许致远:“……” 虽然他不明白写实派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这样一团东西,要是当成花样印在碗碟上,那绝对是惨不忍睹。 许致远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对杨彩兰道:“我先回去照着她的样子画一幅,等会儿再拿过来,看看成不成。” 杨彩兰见他把这事儿揽下了,欣喜不已,只顾着点头。等许致远走了,她也顾不得把手里的一篓子纸拿到厨房去,连忙又转身回了后院。 一进屋子,就见地上又堆了一堆的纸,郑晚儿仍旧在奋笔疾书,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的头发,仿佛又乱了一些…… 杨彩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纸篓子放在地上,过去一看,只见纸上画的还是那一丛树枝,还有一只鸭子,嗯……虽然比起刚才那副清楚些,可是让杨彩兰这样不懂画的人看了,也只觉得辣眼睛。 她伸手把郑晚儿手上的木炭夺过来,放到一边:“你先停一停,歇会儿吧,我瞅你画了半天,好像也没有啥不一样的啊……” 郑晚儿抬起头,一双熊猫眼格外的明显,整个人都散发出颓然的气息,可是嘴里还是不甘示弱,犹在嘴硬:“你懂啥?这叫……” “写实派!都说了多少回了。”杨彩兰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不过,我瞧着,你这写实派怕是不太行。你先歇会儿吧,我刚才在前头碰见许致远了,他看了你的画,说是拿回去照着你的那样子画一画,看看成不成。” “啥?”郑晚儿一扫颓然,瞪大了眼睛:“他看了我画的东西?” 画成这样的东西被他给看见了,这……这也太丢人了! 她捂住脸,一脸的生无可恋。 杨彩兰安慰道:“没关系啦,他一个人看了,总比回头你画出来的东西被照着画在碗上,被大家都看到的好。” 郑晚儿:“……”虽然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开心不起来怎么办!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她画了这么久,也没有画成,倒不如让许致远试试看。 其实原本她的绘画能力就是勉勉强强,而且手头又没有趁手的工具。画宅子图还有挂炉的时候,倒还算可以支应,因为那些只要把构造画出来就是了,还算比较简单。 可是这回的这个,在她脑海里的画面可谓是十分有意境了,可是不管怎么画,好像都跟她想象的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不忍直视…… 明明挺简单的画面,为啥画出来就跟想象的差这么老远? 郑晚儿深吸了口气,算了,反正自己也画不出来,不如就让许致远试试?许致远写得一手好字,不过却从未见过他的画。嗯……也不知道到底咋样…… 总之,反正是有人代劳了,郑晚儿心里一松,连忙让杨彩兰帮忙把炕上支着的桌子撤走,然后自己一头倒下去——昨儿琢磨了半夜,根本就没有咋睡觉,这会儿心神一松,只觉得眼皮子沉得都要睁不开了。 她抱着抱枕,勉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对杨彩兰道:“彩兰姐,等会儿致远哥把画儿拿过来了,你再叫醒我……”话音刚落,便沉沉的睡过去,显见是累得很了。 杨彩兰见她累成这样,颇有些心疼,小心翼翼的拉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 等郑晚儿一觉睡醒,迷迷糊糊的,只见屋里已经暗下来了,她心里一惊,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脑子顿时清醒了,她连忙爬起来,只见房门紧闭着,杨彩兰也不在屋子里。 她匆匆洗漱了一下,便跑到前头,只见杨彩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厨房门口,前面摆了个盆儿,正在择菜。 郑晚儿心里惦记着画儿的事儿,连忙快步上前,道:“彩兰姐,致远哥把画送来了么?” “哦,”杨彩兰忙放下手里的菜,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喏,早就拿来了。” “那你咋不叫我呀。”郑晚儿连忙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展开手里的纸。 杨彩兰眼睛一亮,心想,平时都是这丫头拿我来玩笑,这下可算是轮到我了。她脸上浮起一丝暧昧的笑意,嘻嘻笑道:“那还不是人家致远心疼你,说是你累了,让你多睡会儿?” 说完,她便饶有兴致的看着郑晚儿,准备看这小丫头羞红脸的模样。谁知,郑晚儿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盯着许致远送过来的那张纸瞧。 杨彩兰奇怪,刚才许致远把这东西拿过来的时候,她正忙着,也没有展开看,倒是没看见那纸上到底画的什么东西。这会儿看见郑晚儿的反应,她心下好奇,连忙凑过去一看,当时便瞪大了眼睛,也愣住了。 不同于郑晚儿画的层层叠叠的树叶,他画的却是一树刚发芽的柳枝,寥寥几笔,春意便跃然纸上。 柳枝后头,却做了些改动,不同于之前一汪水,上面浮着一只鸭。而是改成了一个小铺子,里头一个似乎是伙计一样的小人儿,满面笑容,手里托盘里有一盘烤鸭。而铺子外头有也有一个小人儿,似乎是从店铺门前过,却闻到了里头传来的烤鸭香味,忍不住驻足回头望去。 说起来复杂,其实不过寥寥几笔,可这副画面却显得鲜活无比,有些说不出的意境。 杨彩兰看了,忍不住赞道:“画得可真好!” 郑晚儿看着画,惊喜无比,这虽然跟她想象的画面不一样,不过正是她想要的那种味道! 看着手中的画,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跑回屋里,把那幅画在桌子上展开,然后拿出砚台,磨了浓浓的墨汁,在纸上挥笔写了八个大字。 闻香留步,五味鸭坊。 第二百八十章:狗爬字儿 郑杨看着妹妹拿过来的那张纸,问道:“这就是定制碗碟要用的花样子?” 郑晚儿笑眯眯的点点头:“没错儿。” 他把手里的纸展开,待看见上头的那副画,目露赞叹,画得可真好。然后眼睛又移到旁边的那几个大字上。 “闻香留步,五味鸭坊。五味鸭坊,这是你给烤鸭店起的名字?” “没错儿!”郑晚儿见他目露困惑,便解释道:“咱们的烤鸭店专门做烤鸭,一共有五种吃法,每种都是不同的味道,我思来想去,就叫五味鸭坊就很好。一目了然,又朗朗上口,里头又融合了咱们店铺最要紧的特色,别人一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郑杨听她说完,也忍不住点头道:“而且,还会让人忍不住好奇,这五味到底是什么味道?我看不错,不过……” 郑晚儿见他面露难色,以为有什么不妥,忙问道:“不过什么?” 郑杨撇了眼妹妹,忍笑道:“不过你这字儿……要是照这样做在碗碟上头,恐怕不大好看。”妹妹不管是学什么,都是快得很,就是这手字儿……歪歪扭扭的,是在称不上好看,配不上画的意境。 郑晚儿小脸一红,这能怪她吗?前世的时候写的都是硬笔字,这毛笔软软的,实在是用不习惯啊!她讪讪的道:“我知道,这不是拿过来让你看看,顺便写几个字儿换上去。” “我的字儿虽然比你的好上一些,不过若是配在这幅画旁边,略显板正,也不太衬。这幅画既是致远画的,我看,就再请他再写几个字。” “我看行!哥,那你现在就去吧,要不一会儿马上就得吃饭了。” 郑杨点点头,收起手头的纸,转身去了许家。 致远娘正坐在院子里择菜,见他过来,笑道:“杨子来了?找致远的吧,他在屋子里头看书呢,你过去吧。” 郑杨同她打过招呼,便转身去了许致远所在的东厢房。 只见房门大开着,许致远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看着,听见有声音,抬头看去,只见郑杨手里拿着一张纸过来了,认出这是自己下午才帮晚儿画好的画儿,他一挑眉,问道:“怎么又拿回来了,是不满意?” “不是,晚儿喜欢得很,说是就用这个了,不过,她还想在上头再加几个字儿,我寻思着,我的字儿写得也没有你好,就拿过来,再劳烦你一回。”郑杨说着,把手里的画儿展开放在他的书桌上,伸手指着那几个字儿给他看。 许致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忍不住皱眉,嫌弃道:“你写的?这也太丑了,你们先生看见这样的字儿不捶你?我看你有空的话,还是得好好练练。” 郑杨一脸的黑线:“这不是我写的,是晚儿写的。” 许致远:“……”你不早说这是我媳妇儿的墨宝? 他连忙又认真的看了看,只觉得那字儿虽然歪歪扭扭……但是也不失可爱嘛! 许致远点头道:“也是奇怪,这会儿一看,又觉得这字儿虽然不好看,不过却有意境,疏狂大气,不拘小节!” 郑杨嘴角忍不住抽搐,毫不犹豫的戳穿:“晚儿也不在这里,倒也不用这样拍马屁。” “咳咳,”许致远尴尬的咳嗽两声,仍想挣扎一下:“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那样儿的人吗?” 郑杨:“不,你是。” 许致远一脸讪讪,连忙转开话题:“不说这个,晚儿提的这八个字儿倒是正配这画儿。” 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的。 他拿起一旁的笔,蘸了蘸墨,笔走龙蛇,纸上的空白处就多出了八个字儿。 郑杨观之,心里暗暗叫好。都说字如其人,许致远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俊逸潇洒,矫若惊龙,暗藏着风骨,隐隐的有名士之风。今日一看他这字,郑杨更是觉得自己是多有不足,不过也并不气馁,书法之道,苦练虽然也能精进,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有悟性,这个是急也急不来的。 许致远放下笔,看着自己的那几个字儿,尚且还算满意,一边用手去扇那墨迹,一边问道:“听说你们今儿也去镇上了,准备得如何?” 郑杨道:“今儿倒是把挂炉都建好了,不过要想开店,还早着呢,比如这定制碗碟,就不知道多久能做好。而且挂炉虽然做好了,不过晚儿说,还得把店铺里头重新修葺布置,桌椅也须得定做,一堆的事儿。” 许致远还没有听完,就在心里隐隐心疼起晚儿来,开店琐事繁杂,实在是太过辛苦。而且,开店还只是一个开始,回头正经经营起来了,那也是够累人的。不过,虽然心疼,可是他知道,这是晚儿想做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去阻止她,并且,还应当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她才是。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回去跟晚儿说,要是还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只管说。”可别再像这回画花样这样,自己蒙头干。 郑杨点头应下,等那纸上的墨迹干了,才又收起来,回家寻到妹妹,把许致远的话跟她说了,又把手里的纸交给她看。 郑晚儿郑杨转达的许致远的那些话,连连点头,然后兴致勃勃的展开手里的纸……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并非是觉得许致远的字有什么问题,他这手字还真是没的说的,只是旁边就是她的那几个狗爬样的字……这对比也太过明显了吧?摔! 她老脸忍不住一红,暗暗决定以后还是得在这上头下点功夫,不求比上许致远,好歹也要能看才是。 郑杨觑着妹妹的脸色,安慰道:“没事儿,好好练练,你能行的。” 郑晚儿心下悲愤,假装没有听到,把手里的纸往郑杨手里一塞,道:“哥,你明儿就拿着这个再去趟镇上,找天启哥一块儿去瓷器窑,一应的碗盘盆碟,先定上三百套。价格倒是好说,只不过一定得做好。” 郑杨心里一动,这样重要的事情,原本想问妹妹不一起去么?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做为家里的大哥,不能什么事儿都让妹妹扛着。既然妹妹放手让他去干,自己一定得办好才是。当下便点点头,郑重的把东西收在怀里。 第二百八十一章:甜面酱 郑晚儿见郑杨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心里暗暗点头。她把定制碗碟这样的事情交给郑杨,目的就是想要锻炼郑杨的办事儿能力。毕竟,她可是有着开分店的梦想,要是全都她一个人盯着,那累也累死了。 而且,她还有着一件更要紧的事儿。 她的烤鸭店要想独树一帜,最重要的,便是这烤鸭的味道,要是别家没有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佐料,便是甜面酱。这段日子一直忙着,都没有抽出时间来,现在可算是空了下来,得赶紧把甜面酱做出来,赶在开店的时候好用。 前两次吃烤鸭的时候,她做的都是简易版的甜面酱,虽然也好吃,可是比起经过时间发酵的甜面酱来说,还是少了许多的风味。自家吃吃还可以,不过既然是开店,她便想要尽善尽美一些。 翌日,郑杨驾着车去镇上找胡天启去了,郑晚儿留在家里也没有闲着,吃罢早饭,便着手开始准备制作甜面酱。 开烤鸭店,甜面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耗费时间长,郑晚儿决定,既然要做,干脆一次多做些,免得回头还没用呢,就没了。 这回准备用一百斤的面粉,一百斤面粉可以出两百斤的甜面酱,尽够用了。不过这个工程量有点儿大,好在杨老太太跟张氏、杨彩兰还在这里,加上杨氏,人手是尽够用的了。 要做甜面酱的第一步,先是要把面和匀,发酵后不兑碱蒸成大馒头,杨老太太做馒头最是拿手,当下便把这个活儿包揽了过去。不过一百斤的面粉,光她一个人,那手恐怕是光揉面,便能累得不行。好在还有张氏跟杨氏,三人去了厨房,合力蒸大馒头。 正完人同杨彩兰这俩小姐妹便负责洗刷刷,找出两个大坛子,洗干净后在外头晾干备用,又洗了两张竹席子,晾干后放在空屋子的炕上摆好。 做完这些,第一批馒头便已经出锅了,姐俩把馒头捡出来,立马便又蒸上了下一锅。 等馒头稍微晾凉,郑晚儿叫上杨彩兰一块儿,两人合力把馒头抬到之前收拾好的那个屋子里,她拿起一个馒头,用手揪下来一个大枣儿大小的块儿,直接放在洗干净的炕上。 杨彩兰看着奇怪,问道:“直接放着不成吗?还要揪开。” 郑晚儿解释道:“等会儿还要撒黄曲呢,揪成小块儿,这样能撒得均匀一些。” 杨彩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晚儿说的总是没错儿的,干就完了呗。她拿起一个馒头,照着郑晚儿那样,揪成小块儿放在席子上。 整整做了一天,一百斤的面粉才算全都蒸成了馒头,等最后一锅馒头都揪成了小块儿,馒头碎厚厚的一层,几乎把炕铺满了,天色也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 杨彩兰捶捶酸疼的腰:“这活儿看着轻省,不过可真累人,我的腰都要断了。” “那你赶紧歇歇去吧,剩下的我来弄就行。”郑晚儿也累得很,不过,这馒头揪好,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那便是撒黄曲。 杨彩兰道:“也不差这么一点儿,咱俩一起还快点儿。” 郑晚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确实是不早了,便也不推辞,她拿了两个碗,按馒头的多寡,配置黄曲的比例,装好在碗里,然后递给杨彩兰一个,先是自己拿了一把黄曲,均匀的洒在馒头碎上头,然后对杨彩兰道:“就像我这样,撒均匀些酒成。” 杨彩兰点点头,这也不是多难的事儿,主要就是均匀就是了。因着有郑晚儿的叮嘱,她干得十分的细致。 等碗里最后一点黄曲撒好,郑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高兴道:“完工!”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三天,再把发酵好的馒头碎放到外头晒干,然后把晒好的馒头碎捣得更碎些,倒进坛子里,再加入盐水,盖上纱布,把坛子放在日头底下,每天捣一次,晒足一个月,甜面酱便做好了。 这样做出来的甜面酱,里头不用加加油,颜色便是亮亮的红褐色,而且发酵好的甜面酱不禁滋味鲜美,还有着一股浓浓的酱香,那滋味儿,绝对不是简单用面粉做出来的甜面酱可以比的。 去镇上的郑杨也早就回来了,先头见妹妹在忙,没有打扰,这会儿见她活儿都干完了,忙同她说了一下今儿去瓷器窑定制东西的事儿。 “我先看了几个他们之前做的东西,手艺确实是不错,又把咱们带过去的花样给他们看了,管事儿的说保管这碗上的花样跟咱们画的一模一样。 另外就是这碗碟的价钱——我想着,咱们到底是开门做生意,人家来吃饭,锅碗瓢盆什么的,砸了摔了是常有的事儿,要是订最上等的,或许,一个碗便能顶咱们卖好几只烤鸭了。我又见他们那边中等的也很是不错,就做主,同他们订了三百套中等的,总共二十两银子。” 别看听起来三百套碗碟只要了二十俩,四舍五入算下来,每套近67文钱,够买两斤肉了,这也着实不便宜。 郑晚儿忍不住心疼,不过心里头更多的还是高兴。虽然她昨儿说了价格不拘,只要好的,不过郑杨却不是那等死脑筋的,脑子会转弯儿,也会想事儿,而不是光听一面之词,不考虑别的。这一点就很好,郑晚儿满意的点点头,道:“哥,我就知道你能行。” 郑杨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现下倒是放下心来,而且得到妹妹的肯定,他心底仿佛也更踏实起来。看,只要肯多想,敢干,事情也不难。 他正在心里美滋滋的,不想,郑晚儿又交给他个任务。 “哥,你明儿再去李木匠家,咱们店儿里的桌椅板凳也得提前订好才是。另外,咱们店里修葺的事儿,也交给你了。楼下倒是没啥,重要的是楼上,咱们得隔开,弄几个厢房出来。”郑晚儿笑眯眯的说道。她交给郑杨的,只是简单的修葺,回头店里的陈设,她还得再想想。 郑杨:“……”能咋办?接着呗。同时,马上在心里想,这修葺的事儿又该去哪里找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又生事端? 晚间,郑来田从学堂那边回来,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完工了。” 杨氏讶异道:“这么快,不是说圈了块儿挺大的地么?” “地方虽然大,不过咱们人多啊,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一块儿,能不快么。”郑来田又对岳父还有两个舅兄道:“晾上一段时间,娃娃们就有专门念书的地儿了。到时候,就把经文、经涛送过来,我领他们俩去拜见张先生。” 杨老爷子听说这个消息也很是乐呵,不住的点头:“好哇,咱们老杨家也算是出了读书人!” 杨大舅跟杨二舅两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郑来田说完这学堂的事情,又想起自家的店铺来,这段日子一直忙着盖学堂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倒没空管了,这会儿事情总算了了,他忙问道:“铺子里准备的咋样?” “才刚开始呢,今儿哥哥才去镇上订了回头要用 的碗碟啥的。”郑晚儿接口道。 郑杨点点头,说起明日的安排:“桌椅板凳的,我跟妹妹商量了,还是找咱们村儿的李木匠打。另外就是店里的修葺事宜,还在想着去哪儿找人。” 杨大舅听了,道:“前些日去,看着里头也挺好的,怎么,还要再重新修?” “楼下还成,主要是上边儿,晚儿说,得隔几个厢房出来,要是有人来吃烤鸭,又嫌楼下吵闹,便可用楼上的厢房。” “就是像珍馐楼那样。”杨二舅恍然,随即一拍大腿:“这个还用特意去找什么人?咱们几个人手便足够了。” 郑晚儿惊讶道:“二舅,您还会这个活儿呢?” 杨二舅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瞧咱们的屋子,那还是咱们自己一手盖的呢,不过就是加几个厢房,这有什么难的。” 郑来田也道:“不错,这些日子我在学堂那里,还好好学了几手呢。我看,最多叫上你许叔跟黄叔,再加上你两个舅舅,咱们几个人尽够了的。” 他们既是这么说,郑晚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当下便道:“那成,既然你们接手,那我就不管了,回头等厢房都弄完了,把桌椅摆好,我再看看该怎么摆设。” 郑杨也道:“那我这也省事儿了,明儿只先去李木匠家,再去采买修葺要用的东西。等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就开工。” 这事儿商量定了,众人心里一阵轻松。郑来田因着每日里要去学堂那边,怕喝酒耽误事儿,好久不曾喝了,这会儿轻松下来,连忙去打了酒过来,给杨家父子三人倒上,算是解了回馋。 转过天,郑杨也没有耽误,忙去李木匠家,先把桌椅的事儿给定了下来,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镇上,走了好些个地方,货比三家,定了修葺要用的一应器具,叫人把东西直接送到了铺子里去。 等东西准备齐全,郑来田同杨家父子三人,又叫上了许井文同黄大,加上郑杨总共七人,便着手开始修葺店铺。 郑晚儿把发酵晒好的馒头碎也装进了坛子,加了盐水后只需每日再捣一遍就是了。接下来,只需静静的等待一月,甜面酱便制成了。 不过,郑晚儿当然不会干等着,这些日子,只要一有空,便开始设想烤鸭店的陈设。 说实话,不管是酒楼,还是烤鸭店,普通的庄户人家节省,那是一年到头也难得去吃一次的,因此在最初的时候,郑晚儿打算的便是走中高端的路线,面向的还是家庭宽裕的人家。这样的人家不必再为饱腹而烦恼,而是追求的更高层次些的享受、或者说是面子。 所以,店内的陈设还真是重中之重。 不过她最近已是有些想法了,只等着铺子修缮好,便可以着手改装。 正想着,忽而听到外头传来声音,郑晚儿停下择菜的手,抬头一看,只见是去铺子里干活儿的人回来了,她连忙同众人打了招呼,又关心铺子里的事儿:“姥爷,今儿活干得咋样了?”算来,铺子里的活儿也干了有四五日了。 杨老爷子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道:“挺好,我估摸着再要个五六日的,也就弄完了。你放心吧,那不是还有姥爷给你看着?” 郑晚儿看着老人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乐道:“那是,我不过白问一句。” 说完,郑杨想必是卸好车了,从外头进来。 郑晚儿看了却有些奇怪,怎么不见郑来田一块儿回来?她连忙叫住郑杨,问道:“哥,爹去哪儿了?” 郑杨皱着眉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刚才小四过来,把爹给叫走了,说是老院儿那边要他赶紧过去商量事儿。”他口里的小四,便是郑来福的小儿子郑林。 郑晚儿微微有些讶异。自从上回郑王氏扎小人咒她的事情败露,老院那边儿倒是许久没有传来动静了,没成想,一有动静,又是叫郑来田去商量什么事儿,仿佛过了这么些天,这事儿就能这么过去了一样。 她都有些好奇,这些人的脸皮都是什么做的?咋就能这么厚呢? 杨氏正好迎出来,正听见这事儿,就觉得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跟老院挨上边儿,那准备好事儿! 她忧心的道:“忙了一天,也不让人歇歇,连忙就叫过去,能有什么急事儿?” 郑晚儿想了想,当机立断,决定过去看看。 “娘,您接着做饭吧,我过去看看到底是啥事儿。” 郑杨也道:“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兄妹俩便结伴往老院那边儿去,远远的,就听到里头隐约传来的争吵声。 郑杨皱着眉头,眼睛是说不出的厌烦,在他这十几年的记忆里,只要有关于老院儿的,几乎就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总是充斥着争吵和不公。 郑晚儿也是有些无语,你说这郑王氏,整天这样吵,她就不累吗? 老院的院门虚掩着,兄妹俩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正好听见上房传来郑王氏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还没死呢,这个家里还轮不着你做主!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眼里都含着怒意,这个郑王氏,分了家,还非要把人叫过来骂?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次,还真是错怪郑王氏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不准娶! 兄妹二人刚到老院,就听见里头传来郑王氏中气十足的斥骂声。 郑晚儿心里窜起一股怒火——咋回事儿啊?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我爹也没招你惹你,大晚上的不叫人吃饭,就为了叫过来让你骂一顿? 郑杨也觉厌烦透了,上回郑王氏扎小人诅咒妹妹的事儿,还没有等到道歉,她是又以为事情过去了不成? 兄妹俩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郑王氏是长辈不错,但是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今天,就好好跟她讲讲道理! 郑晚儿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房门,郑杨也紧随其后。 屋子里突然冲进来两个人,郑王氏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谁后,面上一喜,随即露出个和善的笑容。亲热道:“杨子跟晚儿也来了,快,快坐下歇歇!” 摆开架势准备跟郑王氏好好掰扯一下道理的郑晚儿见状,迷茫了。 郑王氏刚刚是对他们俩笑了吗?是眼花?还是幻觉? 郑晚儿惊疑不定,转头看向郑杨求证,以眼神询问,那个恨不得咬她一块儿肉下来的郑王氏,刚刚是对她笑了吗? 郑杨也同样是满头的问号,不过他仍然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她刚刚是对咱们笑了,还叫咱们坐呢! 郑晚儿:“……”啊?这剧本不对啊! 她从震惊里回过神,环视一圈,竟然看见她爹郑来田,正在郑王氏右手边的椅子上坐着,挨得还非常近,不知情的人看来,估计都要赞叹一声母慈子孝。 嗯?这是怎么回事,她爹竟然有了这样的待遇? 她疑惑的看着郑来田,郑来田也同样回以疑惑的眼神,显然也是一头雾水。 郑王氏看他们两站着不动,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怒,反而极有耐心的又说了一遍:“你们俩孩子,愣着做什么呢?快快坐下歇会儿。” 郑晚儿跟她哥对视一眼,虽然都不知道郑王氏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好像这次不是冲着他们家来的?那就行了,既然不是在骂郑来田……那来都来了,看看热闹再走呗! 兄妹两人便过去,挑着郑来田那边挨着的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郑晚儿,这会才看清屋里的形势。只见堂下站着三个人,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郑来福跟郑树站着,而田氏,此刻跪在地上,脸上赫然印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郑晚儿有些惊讶,这是出了啥事儿?连郑王氏最宝贵的儿子郑来福都不配得到一个座位了? 郑王氏见他们二人坐下了,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由得觉得底气更足了。待看到底下跪着的田氏,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我早都说了,树儿的婚事,我自会给他做主,要你操的什么心?” 田氏看了一眼郑来田几人,心里颇有些忌惮,不过随即又理直气壮的道:“娘,您这话说的就没有道理。虽说您是树儿的奶奶,可我还是他亲娘呢!我儿子的婚事,我怎么就做不得主?” 郑王氏眼睛一瞪:“你还跟我犟嘴?” 田氏总算是闭了嘴,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写着不服气。 这时,在一旁的郑树突然跪了下来,喊道:“奶,我求您了,反正都要娶亲,那我娶怜儿表妹不也是一样的吗?而且……而且我早就对怜儿表妹有意了。” 郑王氏面对这个最疼爱的孙子,脸上的表情些微的柔和,可仍然是眉头紧皱,痛心疾首的劝道:“树儿,你还小,懂什么?这娶媳妇儿,可不能光看她好不好看,还得看这姑娘的品性不是?” 郑树梗着脖子,叫道:“我觉得怜儿表妹的品性就很好!” 郑王氏面露嫌弃:“好什么?长了一副狐媚相,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像是正经过日子的?”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出来——小儿媳田氏只顾着爱美,让她干点活儿,能磨蹭半天,这样的,能把丈夫照顾好吗?给心爱的小儿子娶了一个这样的媳妇儿,已经够叫她后悔的,因着这个田氏,也叫她厌恶透了田家,又怎么会叫孙子再娶一个田家的闺女回来? 而且,那个田怜儿她可是见过的,长得一副狐媚子样,说话也是娇娇弱弱的,跟没吃饱饭一样。再有,看起来那弱不禁风的样,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这样的媳妇儿娶回来做什么?当菩萨供着啊? 想到这里,郑王氏挥了挥手,给这件事情下了结论:“田家那丫头绝不可能进我郑家的门!你趁早死了这个心。” 郑树连忙哀求的看着他爹郑来福:“爹,您说句话儿啊!” 郑来福咳嗽了一声:“娘,这婚姻大事儿,虽说是长辈做主……不过孩子既然自己都乐意,那就圆了他这个心思呗。再说了,那还是孩儿他娘的娘家侄女,这婚事一做,亲上加亲,不是正好么。” 好个屁……郑晚儿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近亲结婚要不得的!不过她却没有出声,古代多的是这样‘亲上加亲’的,跟他们说这套理论,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好个屁!”郑王氏气得眉头都差点要竖起来了,她痛心疾首的看着郑来福,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儿子,竟然不跟她站在一边,反而帮着田氏那个贱人说话。这个认知差点把她给气炸了。她咬牙切齿的,正想发火,眼睛突然瞥见坐在旁边的三人,不知道为何,竟然又忍住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树儿虽然是你们的儿子,可那也是我郑家的子孙!田家这桩婚事,你们就别想了,我要好好为他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媳妇儿。不只是我,就是你大哥来田,也是这个意思。” 郑来田:“???”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吗?咋就跟您一个意思了? 郑晚儿却是听明白了,感情这是老院儿里的这些人起内讧了,郑王氏觉得弹压不住他们了,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大儿子,找大儿子来给她撑腰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惊天霹雳 郑晚儿看了这一出,算是明白过来了。 自从那宋家退亲的事情过后,郑王氏便铆足了劲儿,立誓要给郑树找一个比宋家那姑娘还要好看、能干的媳妇儿,可惜,自从郑来福父子两个干的那件缺德事儿传出去后,哪里还有好人家肯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来? 郑王氏也不知道托了多少的媒婆,撒出去多少银子,也没有找到一个可心意的。 估计是田氏看着着急,又或是还有别的想法,总之,她想让儿子郑树,娶她娘家的侄女儿,而郑树也看上了这个表妹,郑来福也对这桩婚事是同意的,可是郑王氏却对田氏的侄女儿看不上眼。 这样一来,郑王氏一个人对上小儿子一家子,势单力薄的,便想起了找郑来田,这个她一直看不上、且从未善待过的儿子来撑腰。 郑晚儿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她看见听了郑王氏的话后,郑来福那一家子带着忌惮的目光朝他们看来,略一想,便明白了。 郑来福这一家,有两个年纪小的,还不当大用,不过这三个大的,也是个个游手好闲的。当初分家的时候,郑王氏给他们分了五亩地,加上郑王氏的六亩,一共十一亩。按理儿说,这十一亩的地,养活老院这几口人是尽够的了,而且还很富余。 不过再好的地,那也不是凭空就能长出粮食来的。郑来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种子一撒下去,就不管了,这样怎么会有好的收成?就前不久收麦子的时候,郑来田还叹息,说是老院的那几亩地里,几乎一半是麦子,一半是野草。想来,打上来的粮食,除去赋税,能余下的很有限了。 这个时候,郑来田用来供养郑王氏的那些粮食,就显得至关重要起来。虽然因为上次郑王氏为了让郑大姑的女儿嫁给郑杨的事情,闹了一回后,郑晚儿便把原先的一百斤,减到了五十斤,不过这些,也够老院这些人的嚼用了。 想必,郑王氏是觉得有些震慑不住郑来福这一家子,这才着急忙慌的把郑来田找来,就是为了提醒小儿子一家,如今,还是靠着她,才能填满肚子,还敢不听话? 想到这里,郑王氏心里对待郑王氏的厌恶又多了几分。郑来田这个儿子对于郑王氏来说,那就是一个工具人啊!哪有母亲是这样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的?用的找的时候就亲亲热热的,用不着的时候便换着法子践踏? 郑晚儿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看着郑来福那一家子忌惮的目光,她笑得一脸天真:“嗯?我奶说的这话可不就差了么,别说我们一家早就分家出去过了,就算是还没有分家,我二哥这婚事,那自然是您跟我二叔做主就是了,我爹要说话,那不是越俎代庖么?” 这便是表明了立场,不愿意掺和的意思。 话音那边的郑来福一家表情一松,放心下来。 郑王氏听见这话一愣,待明白过来郑晚儿这话的意思,心里的火忍不住往上窜,有心想要发出来,可是这个时节,正是需要郑来田助力的时候,她知道这个大儿子有多宝贝这个丫头,硬生生的忍住了,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对郑晚儿‘和颜悦色’道:“晚儿丫头,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得这里头的事儿……你爹是树儿大伯,他就是直接给树儿定个亲,那也是名正言顺的,更别说只是出个主意。” 哟呵,这要是答应下来,帮着她把这事儿搅和黄了,回头就得赖着他们家管郑树的婚事儿了呗? 要是这么说,那这事儿无论无何,是不能沾手的了。 郑晚儿笑着看向郑来田,问道:“爹,我二哥的婚事儿,您也有心管上一管了?” 郑来田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学聪明了,郑王氏说的话,要是轻易答应了, 回头肯定得后悔,因此,见闺女问自己,他想也不想,连忙摇摇头:“树儿父母双全的,哪里需要我这个做大伯的多嘴。” 郑王氏闻言,脸都险些气歪了!这个一向傻憨憨的大儿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精明了起来?竟然都不往坑里跳!她原本就是想哄着让郑来田应下来,等这件事解决了,往后再给郑树说亲,也有个由头再去找郑来田管这事儿,谁知道他竟然不往坑里跳!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嘴唇嗡动着,可是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在下头跪着的田氏也是乖觉,见郑来田一家摆明了是不会管这个事儿了,放下心来,连忙趁机又道:“大哥这话说的再理儿!娘,树儿不仅是您的孙子,他还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呢,我这做亲娘的,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 郑树也连忙膝行到郑王氏面前,抱着她的腿撒娇:“奶,我就想娶怜儿,这辈子非她不娶,您就答应我吧?” 郑王氏回过神来,心知还是眼前的事儿重要,至于其他的,往后有的是时间。 她看着眼前的情形,紧紧的皱着眉,心里满满的痛心——郑来福跟郑树这两人,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她最宠爱的孙子,竟然跟田氏站在一边跟她做对,实际上,比起郑树提出要娶田氏的侄女儿田怜儿的事儿,更叫她心痛。 正因为这样,她反对这桩婚事的心更加的坚定起来! 别打量着她不知道田氏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嫁进来,往后婆媳两个好辖制她?不可能!而且,这件事一旦退步了,说不得田氏这个贱人还当自己怕了她,往后,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思及此处,郑王氏越发的坚定了主意,冷硬着面孔,坚决的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要想让你那侄女儿进我家的门,除非我死!” 郑来福听了,心里也有些不爽快,不悦的道:“娘,不就是一桩婚事儿吗?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我做爹的人了,孩子的这么一点儿主都做不得?” 郑王氏看着这个她最心爱的儿子,脸上一片心痛的神色,可却到底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说道:“你……你一个男人家,不懂得这这里头的事情!以后你就知道为娘的心了……”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田氏的一句话,却像惊天霹雳一般,把她惊得愣在当场! 第二百八十五章:您有曾孙了! 田氏看见婆母郑王氏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又气又恨。 嫁过来这么多年,虽然说沾了丈夫的光,又因为之前还有大嫂杨氏在前头顶着的缘故,郑王氏对她尚且还算客气,没有像对杨氏那样动辄就破口大骂。可是这也是因为郑王氏照顾着郑来福的面子罢了,跟她可没有什么关系,因此,田氏也并不因此就感激郑王氏。不过,这却不耽误她对杨氏的幸灾乐祸。 谁曾想,一朝分家,往常不如她的杨氏过上了好日子,而她,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郑王氏脾气极差,可大儿子分家出去过了,儿子孙子她舍不得骂,出气筒这个角色便由郑来田一家,变成了田氏一个人。一天总要寻些事由出来,骂得极其的难听。 这便罢了,谁让人家是婆婆,自己是儿媳妇呢?可如今,自己儿子的婚事,她竟然都不能做半点主,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老不死的!田氏狠狠的在心里咒骂着,眼里满满的怨毒。 听着郑王氏在那边温情的劝着郑来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看不起她娘家,田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什么口口声声的为孙子好,还不是想把什么事情都掌握在手中?哼哼,今儿,就偏不如你的愿! 田氏深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打断郑王氏的喋喋不休。 “娘,怜儿已经怀了树儿的骨肉!估摸着得有两个多月了!” 哦豁! 在一旁的郑晚儿,原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样子,很是厌烦,想着寻个什么借口走掉才好。谁曾想,就听到了一个这样的消息?她来了精神,连忙坐直了身子,犹如看戏一般,非常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郑来田吃惊的同时,看向郑树的表情就变了。没有成亲,竟然就先跟人家姑娘有了孩子,这……这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郑杨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微微抽搐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太有伤风化了!同时,又对郑来福一家这样的行径很是不齿。别说孩子是郑树的,看郑来福跟田氏的表情,这件事情就算不是他们策划的,那也是知情的。 “什么?”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郑王氏根本就没时间去管看戏的大儿子一家。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愣在当场,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啥?” 田氏看见她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垂下眼睑,掩下眼里慢慢的快意,慢慢的,却又清晰的道:“怜儿肚子里已经有了,是树儿的骨肉。您要是不同意,难道要叫怜儿去死、一尸两命?她肚子怀的,那也是您的曾孙啊!您怎么忍心?” 郑王氏无语凝噎了良久,仍然是不相信一般,或者说是不想相信,她怀疑的看了一眼田氏,心想,别是这贱妇为了让侄女儿嫁进来,所以撒了一个这样的谎? 她连忙转头去看郑来福、郑树这父子俩,声音忍不住颤抖:“她说的是假的对不对?这个贱妇就是想骗我同意让她那个侄女儿进门,所以才这样说?” 郑王氏眼里看着二人,眼里带着希冀。 郑来福跟郑树父子俩不敢与她对视,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一切。 郑王氏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嘴唇嗡动,却久久的都没有说出话来,突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奶!”郑树见状,大喊了一句,眼里透出浓浓的恐惧来。这……这要是郑王氏出了什么事儿,那不就是被他们家气死的?这事情传了出去,自家还怎么在这里立足? 郑王氏估计想不到,她最疼爱的孙子,这个时候担心的不是她的命,而是他自己! 郑王氏坐在炕上,这一晕,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郑来田见郑树只是傻傻的愣在当地,连扶一把都不会!这要真是一头栽到地上,只怕是真要没命! 他眼疾手快,连忙站起身,往前垮了两步,好险把郑王氏给扶住了! 郑来福也慌了,要是他娘真的就这样去了,那以后,大哥家里怎么还可能每月给那么多粮食?除了这个,他倒也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他也连忙冲过去,把郑来田撞道一边,嘴里连连喊道:“娘,娘!” 只见郑王氏面孔煞白,牙关紧闭,他吓得不行,转头冲着一旁的郑来田大声吼道:“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郑来田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也没有功夫计较这么多,连忙转身朝外头走,急忙请大夫去了。 郑晚儿见状,忍不住白了郑来福一眼,特么这不是被你们气的?倒是哪儿来的脸在这里吼! 虽然她不认为郑王氏会出什么事儿,李大夫可是说了,她这身子硬朗着呢!可是这毕竟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就怕个万一,因此,哪怕心里再不满,还是强忍下。 田氏也顾不得跪了,虽然她再不满郑王氏,可是也知道,郑王氏一死,可就彻底在郑来田哪里捞不到好处了!而且,郑王氏要真就这么没了,那她气死了自己婆婆,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凑过去,扑在郑王氏身上大声哭嚎:“娘啊,娘,您醒醒啊,您可不能有事儿啊,您还没有看到您的曾孙子呢,咋能就这样闭了眼啊!我就说,您上次的病根儿还没有好全,全您多歇着,不要这么操心,可是您心疼咱们做晚辈的辛苦,硬是说好了,这不……” 转眼间,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是郑王氏真就这么过去了,就赖在之前的病上头。反正郑王氏折腾了那么久,没人不知道她病了的。要是郑王氏没事儿,那她侄女儿田怜儿进门的事儿,也得这样做定! 说完,田氏还硬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趴在郑王氏身上哭嚎着,很是悲痛的模样,叫不知情的人看来,恐怕都要赞叹一声好媳妇儿! 知道内情的郑晚儿却没法儿赞叹,看见田氏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郑王氏的身上,甚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婶儿啊,您这是生怕郑王氏过不去,想压死她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祸害遗千年 郑晚儿无语到了极点,不过,她对于郑王氏虽然是厌恶到底了,可也做不到袖手旁观。见田氏一直扑在郑王氏身上哭嚎着,把个郑王氏压的脸色从煞白憋的通红,她连忙上前,伸手使劲儿的把田氏扒拉开。 田氏泪眼朦胧的,不知情的人看起来,还真觉得有些可怜。她抽泣着对郑晚儿道:“晚儿丫头,你扒拉我做什么?你奶都这样了……” 郑晚儿冷眼道:“再不扒拉你,我奶就真要被你给压死了!再说了,现在哭顶啥用?要不是你们干的那些好事儿,我奶能气晕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了一下郑王氏,只见她面色苍白……还带点红,那是刚刚被田氏给压的,牙关紧咬着,额头上一片虚汗。伸手探了探,呼吸有些虚弱。 这样子看来,倒像是单纯的晕厥,不像有其他的症状。 郑晚儿想了想,伸手掐在郑王氏的人中。 郑来福见状却是急了,冲着郑晚儿吼道:“你这是干啥?她可是你奶!”这个丫头就没有什么好心眼儿,不会是趁机在使什么坏吧?! 郑晚儿翻了个白眼,话都不想说了。她虽然讨厌郑王氏,可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什么。郑王氏要是单纯的晕厥,在这样的医疗情况下,掐人中是最有效的急救方式。 郑杨却见不得妹妹受委屈,冷哼一声,呛到:“晚儿这是在救我奶,您喊什么?要不您来?什么都不会,就一边待着得了!” 郑来福没想到这个一向不声不响的侄儿也敢跟他呛声了,立马吹胡子瞪眼的:“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不孝的东西!还读书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回头倒要问问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我奶变成现在这样,不都是您一家子气的?不孝?您也配说。”郑杨不甘示弱:“再者说,您问得着我爹吗?我可没有给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整个孙子出来!” 一旁的郑树见郑杨的话,一张脸涨的通红,却不敢说话。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不那么光彩。 郑来福气得不行,咬着牙指着郑杨吗,却没有什么可辩驳的话。 郑晚儿一边帮郑王氏掐着人中,一边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听到郑杨的话,忍不住暗暗给他叫了声好! 原本她以为郑杨是锯了嘴的葫芦,可慢慢的她发现,她哥这就是人狠话不多的典范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可是心里门儿清,说出来的话一针见血! 哥,请你继续保持下去! 她心里一阵激动,手下的力气没有控制住,重重的在郑王氏的人中一按。 原本躺在炕上的郑王氏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幽幽的醒转。眼睛尚且还没有睁开,就大声的道:“这是想要掐死我!”虽然稍显虚弱,不过还是中气很足的样子。 郑晚儿:“……”难怪人说祸害遗千年,果然是实验出真知! 郑来福见他娘醒了,连忙上前,把郑晚儿挤到一旁,务必要让郑王氏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他激动的几乎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声音里饱含着浓浓的感情:“娘,您总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了!” 田氏也连忙挤上去,露出她那哭花的脸,以示自己也是很有孝心的:“娘,都是儿媳不好,应该慢慢跟您说的,您年纪大了,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一定要把自己撇干净! 郑树没有说话,他做出了实际行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呜大哭。 郑晚儿:“……”好家伙,我是来到了影帝的竞争现场么?快都别争了,最佳演技派,你们仨都榜上有名! 郑杨嘴角抽动,缓缓转过了头,显然也是被腻歪的不行。 这时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郑来田带着大夫过来了。 李大夫正在家里晒草药,突然就见郑来田着急忙慌的跑来了,嘴里还喊着救命。他一看,又是郑来田,又见他的神色,便知道必定又是郑家老院儿那边的事儿! 真是没完没了! 这个郑王氏怎么就不消停呢?村儿里人,就没有请大夫这样频繁的,而且这郑王氏除了上次的风寒,实际上身子好的很,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虽然每次郑来田的银子都给的足足的,可是就是大儿子有钱,那也不能这么糟蹋啊?自己都快成了为她一个人看病的大夫了,干脆,收拾收拾住她家算了,也不必总是这样跑来跑去的! 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不显,见郑来田脸上着急的神色,连忙收拾起药箱,跟着他往郑家老院去。路上的时候听郑来田一说,尚且还觉得这回怕是真的有些不好。谁知,两只脚一踏进门,就听到了郑王氏大声叫痛的声音。 李大夫沧桑的面孔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郑王氏怎么会有事儿了?哪怕有一天他的腿跑断了!郑王氏肯定也是不会有事儿的! 郑来田想起刚才他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催着李大夫快点儿快点儿,就差要人家飞过来了,脸色也有些讪讪的,赧然道:“这……李大夫,要不您还是给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没事儿了,我们也好放心些。” 李大夫:“……” 来都来了…… 李大夫走上前去,可是郑来福这一家三口还在围着郑王氏嘘寒问暖,挤得哪里有位置站? 郑晚儿满头的黑线,叫道:“还不让开,怎么,要不让大夫还是先回去,你们给我奶看病啊?” 那三人一听,也顾不得了,赶紧齐刷刷的让到一旁——要是等会儿大夫真走了,郑王氏再有点啥事儿,这不就得他们自己花钱请大夫了吗? 李大夫上前,先仔细看了看郑王氏的面色,只见确实是有些苍白。而且,人中赫然有一个月牙儿的、红红的印子,这想必就是刚才郑王氏呼痛的来源。他是做大夫的,自然不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当下暗暗点头。 观了一回面色,又让郑王氏伸出一只手,细细的把了脉,然后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对屋里众人道:“还是老话,这人年纪大了,还是少动肝火为妙。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身子硬朗得很。” 第二百八十七章:慷他人之慨 郑来福一家听到大夫说的话,俱是松了一口气。 田氏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的念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就知道,娘的福气大着呢,马上就能看着孙媳妇儿过门,还得抱曾孙呢,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倒下的?”说着,眼角竟还流出两滴眼泪,她也不擦,仍然做出在为婆婆祈祷的模样。 郑晚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表演,啧啧称奇,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个便宜二婶儿是个演戏的好苗子呢? 郑王氏听到她的话,眼睛重重的一跳,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她侧头一看,正好看见郑晚儿露出的‘笑容’,当下便觉得心里老大的不自在。 刚刚倒是忘了,咋就没先让郑来田这父子三人先回去呢? 想到郑树做下的丑事正好被大儿子一家听了个正着,饶是她,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以前,她总爱在大儿子一家面前说什么规矩、孝顺的话,也最喜欢用‘忤逆、不孝’的话来敲打他们,捧着小儿子郑来福一家。可是今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不听她的话,站在老婆那边顶撞她;最宠爱的孙子也是鬼迷心窍,被一个狐媚子迷了眼,还做下了这等丑事…… 而这一切,都被大儿子一家给看了个正着…… 田氏还在那边装模作样、念念有词的为她‘祈福’,可是嘴里句句念叨的都是在提醒她,刚才那事儿还没完呢! 郑王氏只觉得心里的怒气又要忍不住了,可是也不愿意再让郑晚儿这一家三口继续在这里看笑话,她勉强撑着笑脸,对郑来田道:“来田,没什么大事儿,这也折腾了半天了,娘知道你忙,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忙你的去吧,我就不耽搁你了。” 郑晚儿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这会儿想起来不耽搁了?天都黑完了! 不过她也知道,刚才郑树的事儿还没完呢,这会儿郑王氏反应过来了,肯定要跟郑来福一家商量怎么处置了。而不管怎么处置,她必定是不想让自己一家留在这里,看她心爱的小儿子一家的笑话的,所以要把他们一家支走。 郑晚儿撇撇嘴,无所谓,当谁多想听这乱七八糟的事儿似的?只不过,她心里实在是有些为她爹不忿。有事儿的时候就是一家人,没事儿的时候就是外人?这个工具人可真好用!可怜郑来田作为儿子,又不能真的不理。 郑来田今日听了这些糟心的事情,也觉得腻歪得很。他又何尝不知道郑王氏是怎么想的?放在往常,他可能还会难受一下,可是现在,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听见郑王氏说的话,他点点头:“成,那我们就先走了,您自己保重身子。” 郑杨没有说话——对于老院这些人,他真的是觉得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三人正准备走,谁知道刚才还虚弱的郑王氏却像突然缓过来似的,连忙撑起身子,中气十足的叫道:“等一下!” 郑晚儿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只听见郑王氏理直气壮的说道:“来田,别忘了把看大夫的钱给人家结了,这么完跑一趟,多不容易啊,多给点儿,啊。”好险想起来!要不然,回头人家大夫找她要钱可咋整? 郑晚儿:“……” 好家伙,慷他人之慨,您可真有一套! 郑来田心里倦怠至极,连话都不想回。 李大夫同情的看他一眼,心里也只有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偏偏摊上这么个娘,能有啥办法?要他说,郑王氏也是白嘱咐一句——哪次自己出诊的钱,不是人家来田结的?就是不说,人家也不会少给了!算计至此,真真是可笑。 几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转身离去。 郑王氏脸上讪讪的,也觉得刚才自己的心思表露的有些明显。对郑来田一家倒是没有什么,只不过,刚才还有外人在呢…… 待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郑王氏脸色一转,干脆盘腿在炕上坐了,一双吊梢眼狠狠的盯着田氏,沉声喝道:“跪下!” 田氏瘪瘪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跟丈夫,只见那二人低头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竟然是无一人为她开口求情的,心下一冷,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 郑王氏见她跪得利索,尚且还算满意。可是想起刚才田氏说的话,心里又是一沉。 “树儿跟你那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田氏见她终于说到这个,连忙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做出一脸后悔的神色:“娘,这……这也是怪我。就是上回,您病了的时候,不是让我回娘家住一段儿时间吗?我想着,树儿也好长时间没有去过他舅舅家了、好久没有见过他舅舅了,树儿也念叨着说想舅舅了,这不,我就想着,家里有大嫂过来照顾,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就带着树儿一块儿回去了。 到了他舅舅家,这孩子又贪酒喝,我想着,孩子也这样大了,喝一杯也不碍事儿,可是谁成想,这孩子没有喝过酒,就一杯,就倒了……” 郑王氏听得更是怒火中烧,骂道:“你还是个做娘的,自己儿子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他在家里何曾喝过酒,你就敢拿给他喝?” “娘,我……是我想错了。”田氏连忙认错,又接着说道:“我看着他实在是醉得狠了,就让他舅舅把他扶到厢房里歇着。他舅妈也是心疼孩子,嘱咐怜儿煮了一锅醒酒药,送去给树儿喝了。树儿他醉得迷迷糊糊的,就……就把怜儿给……” 田氏说完,马上又道:“不过,这也不能怪咱们树儿,他早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要不是……也不会这样。” 郑王氏眉头一跳,这个贱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怪她挑挑拣拣,没有早些给树儿娶媳妇儿?合着她是为了谁,结果还来怪她? 不过,她现在也没空去计较这个,从田氏的话里,她听出了些不对来,冷笑着问道:“就算是树儿对她用了强,在自己个儿家里,她不会叫人吗?你们都是死的,没听见?” 第二百八十八章:被忽悠瘸了的郑王氏 田氏一噎,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情急之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双眼睛忍不住瞥向郑来福父子俩那一边。 好在郑树还算机灵,扑通一声跪下去,满脸羞惭的道:“是我……是我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叫嚷的……奶,都是孙儿的错,都是孙儿的错!” 郑王氏沉着脸,没有说话。 田氏连忙又接着道:“对,对!怜儿那孩子也是可怜,事后,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哥哥嫂嫂气得不行,要换成别人,只怕早就要当场打死,或是送官,可是这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又哪里忍心?可是怜儿这清白,到底是没了,思来想去,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反正这事儿也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叫树儿娶了怜儿,把这事儿遮掩过去就罢了。再一个,亲上加亲,外人说来,也是一桩佳话。” 她说完,心里暗暗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算是没有错漏,能把郑王氏唬过去了,不免暗自得意,脸上也露出了些形迹。 郑王氏见这蠢货还很是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淬了他一脸:“就有这么巧的事情,正好喝一杯就倒了,正好叫闺女去给一个喝醉了的人送醒酒汤。我看,别是你家的闺女嫁不出去了,故意设的局吧?就什么事儿都怪在树儿头上了?我还说是那田怜儿想男人了,故意往上凑的呢!” 这下田氏还没有说话,郑树先不干了。他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田怜儿。想到表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直叫人想一辈子护着她,怎么肯叫人这样玷污她?急忙声辩道:“奶,您怎么能这么说她?怜儿就不是那样的人!舅舅、舅母也不是!” 郑王氏被他噎了回来,脸色不由得更是难看。可是想到这哥孙子平时乖巧的模样,又一句话也舍不得训他。 田氏也哭道:“娘,我知道您看不上我、看不上我娘家,可是,我那侄女儿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您咋能这么说她?好在,当时我嫂子就说,只怕这事儿一出,怕回头说不清楚,把留着落红的床单剪下一块儿布来,说是留给日后的凭证!您要不信,只管看看!” 说着,竟然从怀里套出来一块儿浅灰色的布来,正中有几块儿斑驳,膝行至郑王氏的面前递给她看。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东西还被拿出来传阅……郑树撇了一眼,脸色立马涨得通红,可又不敢说话,连忙缩在一旁当鹌鹑。 郑王氏竟然也不嫌弃,真的接过来拿在手上展开,仔仔细细的看过,只见那上头的痕迹早就干了,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是干涸了的血,隐隐还传来一些血腥味。 确认无误后,她把那块布丢到一旁,脸色倒是稍微好看了些。不过,她却是还有一些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时回来的时候不说,到现在了才说?” 田氏期期艾艾的道:“这不是……这不是怕您不同意吗?再一个,当时您大病初愈,树儿做了这样的事儿,我也怕说出惹您生气,就想着,等回头您身子好些的时候再说。结果就一直忙着……直到前两日,我嫂子找到我,说是怜儿身上有了,这才……” “就这一次,这就有了?”郑王氏狐疑道。原以为那个田怜儿看着瘦弱,定是个不好生养的,倒是没有想到。 自然不是一次……郑树在心里默默的想,可是这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田氏小声的嘟囔:“这事儿谁说得准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 郑王氏也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事儿,倒也没有追问,脸上的神色比之最初,倒是没有那么难看了。 田氏觑着她的脸色,连忙谄媚的笑道:“娘,这可是您嫡亲的曾孙啊,这孩子一降世,咱们家以后,可不就是四世同堂了,这不也是您老的福气? 而且,大嫂说,她偷偷的找人算过了,怜儿肚子里这胎,是个男孩儿!而且还是个文曲星转世,是个有大福气的!等他大了些,咱们就送他去念书,以后当个大官儿,您就是大官儿的老祖宗!那大哥家再有钱,还能有这样的福气?到时候,只有他们求着咱们的份儿了!” 郑王氏心里一动,这话倒是说到她的心坎儿上了。她这一辈子,虽然说生在农家,生活是清贫了些,可是这一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了。从小就得爹娘宠爱,虽然后来的嫂子有些不好相处,可是仗着爹娘,也只有她欺负嫂子的份儿。 后来爹娘去世,她早就嫁到郑家来了,也不必看嫂嫂眼色,大不了不来往了呗! 嫁到郑家来,丈夫是个性子绵软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婆婆也是个好说话的,虽然后来把大儿子带到了她跟前儿去养,可是也没有几年就重病去世。 从此,在郑家,可以说她就是那个天! 可谁知,临老,在郑晚儿这个死丫头身上栽了个大跟头,接着大儿子也跟她离了心,脱离了掌控。 眼看着大儿子一家日子越来越好,自己现在,还得看他们一家的颜色,这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现下听到田氏说,那田怜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带把儿的,还是个文曲星的命格,郑王氏心动了。先不说她能不能活到那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当上大官儿的时候,可是只要想想以后郑晚儿一家子还是要巴着小儿子郑来福一家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郑来福就能代表她,只要郑来福过得好,那就是她过得好! 其实,哪怕不说这个,郑王氏也舍不得不要这个曾孙子,毕竟,那是树儿的头一个孩子,是她们郑家的骨肉。只不过加上这个,郑王氏便从开头的勉强捏着鼻子认下,变成欣然接受。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仍然做出一副高声莫测的样子,想要摆摆款儿。哼,她可是没有忘记,刚才这一家子联合着把她气晕的事情。特别是郑来福,她这样疼他,竟然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跟媳妇儿站在一边?这还了得,这件事情要是自己就这么认了,以后这田氏仗着郑来福,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田氏见她不说话,也摸不透她的主意了,连忙看向丈夫,冲他使着眼色。 第二百八十九章:白莲花变老了 郑来福接收到田氏的眼色,清了清嗓子,上前道:“娘,这件事儿,确实是田氏做差了,怎么着,也不能瞒您这么久……别说您,就连我也才知道不久,一听说这事儿,我就说,这事儿不能瞒着您! 她也不想想,您这么慈善的一个人,最是疼爱咱们的,这事儿要是原原本本的跟您说了,难道您会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曾孙不能出世,或是让他生下来,就背着奸生子的污名不成?” 郑王氏冷哼一声,还是没有说话,只不过脸色却和缓了许多。 郑来福觑着她的神色,又上前了一步,蹲下身,挨着她的腿半坐在地上,这姿势亲昵的很,他小的时候,就爱这样依偎在郑王氏的身边。 他又接着道:“我刚才也是着急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可是那会儿大哥一家就坐在一旁,我要是直说了,那不是叫他们看咱们的笑话吗?这才心急了一些,只想叫您先答应下来,回头再慢慢跟您解释的。 娘,都是儿错了,您可千万原谅我这回,别跟我生气了。要实在生气,您就骂我两句出出气,就是打我几下也成,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郑王氏瞅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早就软了下来,想要伸出手,像从前那样摩挲一下儿子的头,看见后头的田氏,和郑树,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一转眼,就连儿子,也是要当爷爷的人了啊。 她最是精明的,自然不会被郑来福这三言两语的骗过去的,郑树跟田怜儿这事儿,只怕他是早就知道了的。不过,她到底是没有拆穿。 有什么意思呢?这一家子,是铁了心的,想要娶那田怜儿过门,她要是不答应,便是在中间做了恶人,别人心里不知道要怎么记恨她呢!大儿子已经跟她离心了,难道要让小儿子,也跟她离心不成? 何况,那田怜儿腹中已经有了郑树的骨肉,难道真的就能放着不管?那田家只怕要打上门来的。刚才没听田氏说么?人家本来要报官的,还是看在郑树是外甥的份上,这才说让两人成亲,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如若不从,那田家岂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真的是要被外头的人笑掉大牙了!特别是杨氏那个贱妇…… 郑王氏哪怕就是再不乐意郑树娶田怜儿,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倒不如顺势应下来,还能让儿子跟孙儿感激,记得一些自己的好。 至于田氏打的什么主意……哼,郑王氏眼底划过一丝精明。只要她还活着,甭管你田氏是不是当了婆婆,照样儿还是她脚底下的泥!想翻身?除非她死喽! 想到这里,郑王氏胸口郁结的那股气总算是顺了。她回过神儿来,看见小儿子还坐在地上,想到他伤到的腿,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赶紧伸手去拉他:“赶紧起来,你都是要当爷爷的人了,还这样子,像什么话。树儿也起来吧。” 田氏见状,连忙咳嗽一声,等郑王氏看过来,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郑王氏面对她,可就没那么和颜悦色了,冷冷的道:“你也起来吧。” 郑来福一家三口听她这话音儿,意思是答应了,俱都是一脸的喜色。 郑树麻溜的站起身,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连忙上前靠着郑王氏坐着,一手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奶,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先头是我的不对,不应该不告诉您的。” 郑王氏也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和蔼的道:“可不是?你要是早告诉我,也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不是?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奶是比谁都高兴。你要是好好跟我说,奶肯定是欢欢喜喜的给你把姑娘给聘进门儿的。 我就是伤心,你竟然会在心里那样想我,从小到大,我竟是白疼你了。” 郑王氏这一番话可谓是唱作俱佳,情真意切。 不过听在不同的人的耳朵里,却又有不同的想法。 田氏表面上不敢有什么,心里却是对郑王氏这番话嗤之以鼻,原先那个样子,分明就是不乐意!要不是她聪明,想出了把生米煮成熟饭的这个主意,让郑王氏无计可施,她能乐意?现在缓过来了,倒是会说好听话了,傻子才信呢! 郑树信了!他热泪盈眶的看着郑王氏,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些愧疚。是啊,祖母从小就疼爱自己,就连原先家里的银子,只够先聘一个媳妇儿的,她也越过了前头的郑杨,先给自己定了媳妇儿,更不必提从小到大对他的那些关怀了…… 至于前头郑王氏咬紧了嘴不许表妹进门的事情……那也是他们骗人在先,老人家被他们伤了心,故意说反话呢!唉,都怪他,听了他娘的片面之词,就也觉得祖母是那样儿的人,真是太不应该了! 郑来福也信了,他刚刚蹲在郑王氏的脚边,脑海里不仅也回忆起了儿时的时光,一抬头,却见郑王氏满头银发,脸上皱纹丛生,也不仅心生感慨。 郑王氏不管怎么样,对他那可是真没得说!想到刚才郑王氏突然晕倒,人事不省的样子,后怕的同时,也有些埋怨田氏。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他娘虽然生气,那不是也答应了?要是早点实实在在的说了,那也不用闹这么一出! 田氏:“……”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王氏自然是注意到了儿子跟孙子脸上的表情变化,见状,满意得很,脸上便忍不住绽放出一个笑容。不过,才笑到一半,笑容便消失不见,反而疼的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刚才心事重重,没有空计较,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她伸手摸向人中的地方,面带怒容:“是谁掐的我?”这是恨不得掐死她吗? 郑王氏怒目看向田氏,怀疑是她干的。 田氏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忙不迭的摆着手否认:“娘,这可不是我干的,是晚儿那丫头!” 真的?郑王氏怀疑的看向郑来福父子,二人皆连连点头。 郑树更是告状:“就是晚儿干的!那会儿我爹还说她呢,结果被大哥给撅了一顿!”他口中的大哥便是郑杨。 郑王氏咬着牙,在心里狠狠把郑晚儿骂了一顿。这个死丫头,这可真是下了死手,她有理由怀疑,郑晚儿这是在借机报复! 第二百九十章:怕脏了我的嘴 这边的郑晚儿却不知道郑王氏又背地里骂了她一回,从老院儿出来,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几人先是把李大夫送回家,这才也往自家走。 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路上飘满了饭菜的香味,郑晚儿闻着,都觉得有些饿了,不过,忙了一天的郑来田这会儿却不太有心思——他还沉浸在刚刚在老院儿听到的那个消息上,着实是有些被恶心得不清。 郑来田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忍不住同儿女说起:“这郑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还没有成亲,就……这万一你奶就是不同意,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郑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不屑谈论这个话题。 郑晚儿撇嘴道:“就是不同意,他也没损失不是?反正毁了的是人家姑娘。再说了,他要是有担当的,先前还能跟着二叔做出那种事儿?” 郑来田又叹了口气:“那孩子,小时候看着也是个好的,这怎么越大越……” “我看啊,这事儿他自己也想不出来,说不定,还是我二叔二婶教他的。” 郑来田惊讶的看着闺女:“咋说,这还有你二叔二婶儿的份儿?” 郑晚儿‘害’了一声:“我也就这么一说……不过,估摸着有八成,这事儿是我二婶教他的。您想想,就我二哥,虽然蠢是蠢了点,不过却是个胆子小的,要不是我二婶出的主意,他敢这么干?况且,我二婶不是早就想着做这桩婚事儿了,估计,就是看我奶不同意,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来。” 郑来田这次反应却快,听了闺女的话,立马便想到了里头的深意,惊骇的深吸口气:“那照你这么说,那树儿的舅舅、舅妈,也是知道这事儿的才对!要不然在他们自己家,还能……” 他连忙住口,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不想当着闺女的面说那种肮脏事儿。可却忍不住疑惑,嘟囔道:“那这也不对啊……就算是田氏想要让郑树娶她侄女儿,那也该正经去提亲,既然是没有去,那人家也能猜到这里头的内情,为啥要听田氏的,做出这种事……要是亲事不成,闺女不就毁了吗?” 郑晚儿听见他爹的嘀咕,却是没有说话。这件事情就是她,也没有想明白。要说是田氏许下了一大笔彩礼?那这也说不通啊,难道田氏的大嫂会不知道郑家是郑王氏当家? 这个事情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郑晚儿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干脆便丢到一旁。管她呢,横竖跟自家也没有什么关系。 等三人回到家,只见众人都在等着他们吃饭,便连忙洗手上了桌,这才开饭。 杨老爷子等人见郑来田一脸的官司,心想老院那边不知道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人家既然不说,当然也不会凑上去问,只说些其它的话。 杨氏心下担忧,只不过见丈夫不开口,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会儿人多,也不好问,强忍下来,直到晚间回了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这才问道:“娘把你叫过去是啥事儿?” 跟妻子当然是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郑来田叹了口气,把在老院儿那边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 杨氏听完,面露惊骇:“啥?还有这种事?这也太……” 虽然说这事儿跟自己亦家没有关系,可郑来田还是觉得有些跟着丢脸,这也是刚才在席间的时候他闭口不提的原因。他又叹息一声,叮嘱道:“这事儿咱们知道就行,听了就烂在肚子里。” 杨氏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又道:“这事儿,也不是咱们不说人家就不知道的。只需想想,那肚子里的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就是立马成亲,回头孩子出生的时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 哪怕是今天就成亲,回头孩子早出生了这么久,这事儿还能瞒得住? 郑来田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烦躁的摇摇头,道:“这个事儿就不归咱们管了,总之,事情不从咱们嘴里传出去就行。免得回头……” 回头怎么样?郑来田没有说,不过杨氏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挨着丈夫坐下,又想起来一个事儿,忙问道:“那说了什么时候上那姑娘家提亲没有?肚子里都有了,是不是得快点办婚事?” 说到这个事儿,想起郑王氏迫不及待的把他支走的事情,郑来田更是无语了。 “谁知道?刚才我们走的时候这个事儿还没有定下来呢。我看,娘开始虽然说是不同意,不过,最后估摸着还是得开口同意。” 郑来福一家摆明了就是铁了心的要娶那田怜儿,有有了孩子,郑王氏那样疼小儿子,最后肯定是要妥协的。 郑来田嘲讽的笑了一声,道:“这事儿咱们也管不着,随他们怎么去。” 杨氏没有想到,人家姑娘都有了,这事儿竟然是还没有定下来,也颇觉无语。不过见丈夫不想多谈的样子,便也闭上了嘴。 管它呢?反正到时候要是那边真定了成亲的日子,自家也就是准备一份贺礼的事儿。 只不过,杨氏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老院儿的那些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她这个时候无比的庆幸当初早早的就分了家,要不然这事儿一出,自己家的孩子也得跟着没脸! 而此时后院儿郑晚儿屋里,杨彩兰也在缠着郑晚儿问着他们去老院儿的事儿。 她好奇心重得很,不过脾气也暴,每每听了郑王氏做的那些恶心的事情,几乎都要替大姑一家生气,气到睡不着的地步。不过,却又每每都要打听。 郑晚儿:“……”她觉得,杨彩兰要是生活在现代,肯定最爱那种八点档的狗血剧了。 她被杨彩兰缠磨不过,不是却也知道轻重,今天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说给她一个小姑娘听。就是郑晚儿自己,也是刚好就在那里了,要不然,郑来田跟杨氏夫妻俩肯定也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她知道。 郑晚儿推了推缠在自己身上的杨彩兰,道:“这事儿……说出来我都怕脏了自己的嘴,别打听了,总之不是啥好事儿。” 杨彩兰见她这么说,也只好作罢。要是一般的事情,郑晚儿肯定不会这样卖关子,想必这回的事情,是真的不好说的,便也不再追问了。不过她却没有走,好奇的看着郑晚儿手里的图纸,问道:“这又是弄啥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长得好看的好处 杨彩兰好奇的看着郑晚儿手上拿的图纸,只见上头画着的东西仿佛是画,可是上头又写着好些的字儿,她不认字儿,也看不明白,不过她知道郑晚儿总是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奇怪的问道:“这个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郑晚儿端详着手里的东西,笑道:“咱们家烤鸭店不是马上就要修葺好了么,不过,那样子看着还是有些简陋,我想着再布置布置。这是我弄的布置图,啥地方放什么东西,都写清楚了,免得回头再忘了。” 杨彩兰恍然的点点头,随即略带些羡慕的语气道:“晚儿,你会的可真多,又会写字儿,还会做生意,不像我,啥也不会。” “谁说的?你绣的花那样好看,我就不会。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郑晚儿忙道:“再说了,字儿我也是跟着小五学的呢,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嗯!”杨彩兰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的点点头。 郑晚儿见她又重新高兴起来,放了心,目光又重新回到手里的图纸上。这么多天以为,有空她便琢磨着店里的陈设,看起来是差不多了,不过这也不过是她自己个人的想法,到底怎么样,还得叫人帮着看看。 店里的陈设她是尽量往雅致上靠的,不过,家里人只怕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要不,明天问问许致远去? 郑晚儿想起上次许致远说的,有啥事儿只管去找他,当下便也没有犹豫的决定,就这么办! 翌日,她拿着图纸,同杨氏打了声招呼,便去了许家。一进门,就见致远娘正在院子里浇花儿。 郑晚儿甜甜一笑,叫道:“许婶儿,忙着呢?” 致远娘转头看见她,脸上浮现起高兴的笑容,亲热的道:“是晚儿过来了。我忙啥也?一天天在家闲着,这不,看着这花儿有些蔫儿了,就想着给浇浇水。” 说完,她看见郑晚儿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是来找致远的?” “嗯!我家的铺子马上要修葺好了,我最近在琢磨店里的陈设呢,想给致远哥看看成不成。”郑晚儿扬了扬手里的图纸,说完,突然想起,如今距秋闱不过只有堪堪二月余,许致远这会儿恐怕在忙着看书呢。便有些赧然道:“要是致远哥不方便,就等回头他有空的时候,我再来。” 致远娘见她有事儿还想着来给自己儿子商量,这可不就是证明两个小人儿关系好的意思吗?当即高兴的合不拢嘴,忙不迭的道:“方便!咋不方便?他在家里闲着也没啥事儿!他在屋子里看书呢,你过去吧,还是我叫他出来?” 郑晚儿想了想,还是自己过去问比较方便,免得来来回回的,还耽误人家的事儿,忙笑道:“别叫他了,我过去吧。” “诶!行!” 郑晚儿来过许家好多回,对许家的院子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便抬脚往东厢房走去。 致远娘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来过。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提脚去了厨房。哎呀,准儿媳好不容易过来找自家那个傻儿子一回,去给准备点果子点心,叫他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东厢房的门敞开着,郑晚儿没急着进去,探了个小脑袋往里一看,只见许致远手里拿着笔,认真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她没有说话,怕许致远一分心,手里不稳,那这字可就得写歪。 郑晚儿静静的在门口等着,目光却像被黏住了似的,半响也没有挪开,静静的端详着那头的许致远。 阳光正好从窗外打进来,照在眼前神情肃穆的少年脸上,他眼睑低垂,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来,气质与往日大有不同。她发现,认真做学问的男人,真的是……太帅了! 来自某个又忍不住犯花痴的姑娘的心声。 等许致远放下手里的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刚刚写下的文章,俊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他早就察觉到门口站了个人,还以为是他娘,每每这个时候,致远娘总会安静的过来给他添上一壶茶,早就习惯了。不过,这会儿这么久也没有动静,许致远心里有些奇怪,抬头看过去,却见那门口站着的人,分明就是郑晚儿! 许致远眸子里划过一丝惊喜,随后便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发呆?而且,是直愣愣的看着他发呆。 他是从小被夸到大的,而且,几乎每次都少不了说他好看的,从前还一笑置之,不过就是皮相而已。 长得好看顶啥用?又不能帮他做文章! 不过……唔……他现在发现,长得好看,还是有好处的嘛! 许致远眼里溢满了笑意,看见门口那个傻姑娘还在发呆,好笑的挑了挑眉,叫道:“晚儿?醒醒!怎么站着就睡着了?” 郑晚儿这才回过神,心里连道罪过。乖乖,怎么又看呆了?清醒一点! 她哪里听不出许致远是在调侃她?脸上划过一丝赧然,不过仍然死鸭子嘴硬:“哼,谁睡觉睁着眼睛的?我刚刚那不是不想打扰你嘛,站着也怪没有意思的,而且时间这么宝贵,就抓紧时间想了想事情。” 许致远忍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的也是,晚儿一刻也不肯放松,真乃吾辈楷模也。” 郑晚儿厚着脸皮,点点头道:“不错,我这样的好品质,多学习学习总是没有错儿的!” 许致远再也忍不住,喷笑出声。这一笑,就有些忍不住。直到看见眼前的姑娘走到面前,一脸不善的瞪着他,怕再笑下去就要把人惹急了,媳妇儿好不容易来找自己亦次,可不能惹她生气! 他连忙收了声,讪讪的咳嗽一声,把笑憋回去,不过眼里却还是装了满满的笑意。他看见她手里拿了一张纸。 不是说花样早就定了吗?这又是啥? 略一想,许致远眼里划过一丝恍然,道:“这……是店铺的陈设图?” 第二百九十二章:许致远的提点 郑晚儿没想到他一下就猜出来了,眼里划过一丝惊奇,想也不想的道:“知我者,致远哥也~” 不过话才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便想掩饰过去,忙不迭的把手里的图纸展开,递到他的面前,嘿嘿笑道:“正是,我想了好久呢,就是不知道怎么样,想托你帮我看看。” 许致远听见她的话,心里头有些欣喜,见她不好意思,也不戳穿……刚才已经打趣的够多了,再说,媳妇儿说不定就要急了。 他含笑着看向郑晚儿带过来的图纸, 原本笑意盈盈的唇角就是一抽,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那图纸上,这里画一个圆,那里画一个方块,另外的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符号。不过,好在上头还标注了有字。只不过,这字儿的形状嘛……他看了眼媳妇儿,决定还是不点评了。 接着耐心的看下去,只见那画着圆圈的旁边,标注着桌子,方块儿便是表示屏风,还有许多奇怪的符号旁边标注着的是各种书画、花瓶之类的摆设,虽然稍显凌乱,不过好歹也是能看懂。 看了半响,他道:“你这个意思,是要在桌子周围都围上屏风?” 郑晚儿连忙点点头,道:“正是。你想啊,这屏风一围,里头便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人家来吃饭,那不是更自在些么?” 许致远奇怪的问道:“我听杨子说,楼上不是还设有厢房,那是用来干啥的?” 郑晚儿一噎,随即道:“人多的时候,就用厢房!要是人少,一个人坐厢房,那不是显得空落落的?”不过话刚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自相矛盾。 许致远见她有些明白过快乐了,便笑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你可仔细想想,要是那爱静的,根本就不会在楼下,直接就去厢房里去了。有些人去酒楼吃饭,不光是为了吃饭,兴许还是为了个热闹。要不然,做了拿去家里吃,不是更自在? 在楼下,虽然隔了屏风,不过还不是一样吵吵嚷嚷的?而且屏风一围,从外面看着不舒服,里头坐着的人也觉得挤。” 他接着又道:“而且,这屏风多占地方啊,不如多摆两张桌子,或是弄些别的装饰,岂不是更好?再一个,你这铺子是新开的,没有口碑,人家要是看里头人多,说不定觉得肯定是好吃,人才多,便也想着进来试试,你这样一挡,啥也看不见了。” 郑晚儿开头只想着私人的空间,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听他一说,自己脑海里就浮起了一副画面。 客人一进门,看见里头挤挤挨挨的摆满了屏风,看着便觉得闹心! 特别是许致远最后那句话说服了她。 是啊!她咋没有想到呢?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像前世那些网红美食店,外头都排着长队,有人一看,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好吃,也不管要等多久,定是要买来尝一尝才罢。那不是还有专门花钱找人来排队的么?为的就是这个! 郑晚儿面露羞愧,亏她整日里想着什么营销,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许致远想到的,她都没有想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连忙点点头,见许致远脸上带着得意,就差在脸上写上‘快夸我’三个大字了,不由得失笑,不过人家帮了她这样大的忙,夸夸就夸夸呗! 郑晚儿脸上露出赞同的笑容,不住的点头,竖起大拇指,语气夸张的道:“许先生说的在理,真是听听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你对做生意也这么在行,受教了、受教了。” 许致远宠溺的看着她,听见她叫他先生,也配合的端起架子,待她说完,点点头,装出老成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你也很不错嘛,一点就通,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说着,还伸出手,捋了捋病不存在的胡子。 说完,两人目光相对,皆是忍不住一笑。 笑话说完,郑晚儿又堆出一个谄媚的笑意,道:“说认真的,致远哥,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太对了!不如,再帮我看看还有哪里是需要改进的?” 许致远心里早就有了想法,说道:“其余的布置倒是不错,不过,你要是想要别出心裁,不如再回去琢磨琢磨,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人一眼能记住这个铺子,不管是哪方面的,若是有个能让人为之称道的地方,便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他说道:“曾经听我一个同窗说过,在京城,有一个酒楼,里面的布置很是别致。效仿古人,把曲水流觞‘搬’到了酒楼里,新奇得很,惹来许多的人在那里饮酒玩乐,名气一传开,又有更多的人也想去凑个热闹,渐渐的名声大了起来。都说去了京都,那里是不可不去的。” 好家伙,郑晚儿直呼好家伙。古人真是不可小觑,现代有些东西,真的都是古人们玩剩的! 接连遭受打击,她颇有些心灰意冷,一脸的欲哭无泪。 许致远见状,连忙安慰道:“你别着急,咱们慢慢的想。再说了,我觉得以你做的那烤鸭的味道,就是在街边儿摆个小摊儿,那生意也不会差!” 话虽然是好话,可是怎么有些不对味儿?郑晚儿皱眉。 许致远连忙道:“我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刚才说的那些,不过也是其中的一个例子罢了。有些百年的老字号,不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能名声在外。咱们开店卖烤鸭,最重要的还是烤鸭,难不成,你就对你自己的手艺这样不自信,觉得只有靠些噱头,才能留住客人不成?”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郑晚儿只觉得醍醐灌顶。是啊,她是不是太过看重这些噱头了?开烤鸭店,最先能留住客人的,一定是烤鸭的味道,而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后期的时候,的确也可以成为店里的特色,不过在开始,却不是最重要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掌握了‘真相’的致远娘 郑晚儿心里有了主意,原先那些焦躁也消失殆尽。 她真诚的看着许致远,认真的道:“我明白了,放心吧。” 许致远见她眉宇间的那丝忧虑消失不见,亦是放下了心,笑问道:“听我爹说,铺子还有几天就要修葺完了?”正家修葺铺子需要人手,许家自然是不会推辞,许井文这些日子都跟着郑来田一块儿去帮忙的,回来时候便说起过。 郑晚儿点点头,道:“是呢,估摸着就这几日了。等铺子修葺好,便可以着手布置了,我趁着这两天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弄。” 许致远想了想,便道:“到时候去的话,叫上我吧,多个人多个主意不是?还能帮你参详参详。” 郑晚儿听他这么说,自然是乐意的,不过,她随即想到,许致远马上就要参加秋闱,这对读书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耽误他? “不了,致远哥,我能搞定的,可别因为这点儿事情耽误了你。” 许致远知道她说的耽误什么,他气定神闲的笑的:“不差在这一时,再说了,这个难道是临时抱佛脚就有用的?肚子里要是没有墨水,现在就是把书吃下去,做出来的文章也是浮于表面,没有任何用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郑晚儿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科举,不是像她那个时空那样的应试考试一样,有什么特定的答案。古时的科举,考的是多年的积累,不是在家里抱着书看两个月,回头就能金榜题名。 而且,她见许致远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也放松起来,笑着点点头:“成,那我回头要是去的话,再过来叫你。” 说完,她面色一转,对着许致远笑得一脸谄媚。 许致远见她一双大眼睛眨安眨,不禁好笑:“还有什么事儿要求我?来都来了,不如一并说了?” 见他如此上道儿,郑晚儿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就差对着许致远摇尾巴了——如果她有的话。 她嘿嘿的笑道:“那什么,致远哥……要不,你帮我写几个字?铺子的招牌还没有着落呢。”在她认识的人里头,许致远的字可以说是最好看的了。其实也不是不能找人写,不过她还有个小小的私心…… 许致远心里一喜,写招牌这样重要的事情,媳妇儿竟然交给了他!不过他有些好奇,媳妇儿为啥会想起找他写呢? 他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郑晚儿丝毫不掩盖,理直气壮的道:“你这样聪明,年纪轻轻的就考上了秀才,那说不定,以后就能考上状元呢?到时候,我这铺子可就是状元郎亲笔题字的了。嘿嘿嘿,到时候,也能沾沾你的光不是?” 许致远听了她这个理由,默了一瞬,他媳妇儿算的可是真精呀!而且,媳妇儿啊……这状元可真不是那么好考的! 不过看见面前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他没有说话。要是她能高兴,他愿意为止一博! 许致远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涌起一些豪迈,正要伸手去研磨,不过眼睛撇见一旁的郑晚儿,又改了主意,轻咳了两声,忍着笑意,道:“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儿上,这个光让你沾一沾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今儿写字已是累极,需得休息一下,这研磨的活儿嘛……” 郑晚儿听见他的话,不疑有他,这拿毛笔写字确实是累得很,既然她有求于人,干点儿活儿也没有什么嘛!连忙举手道:“我来!” 说完,便很是狗腿的绕道他的书桌前,积极的开始动手研磨。 一会儿,见许致远没有了动静,郑晚儿奇怪的抬头,看见他嘴角噙了一抹促狭的笑意,才明白过来,好嘛,自己这是又被戏弄了。 郑晚儿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心里哀哀的叹了口气,许致远,你变了!原本以为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奶狗,怎么最近却越来越腹黑了?真是隐藏得太深了! 她不禁想起之前自己几次丢脸的事迹,全都是被他那副‘无害’的样子给迷惑了,心下激愤,手里的动作越发的快速。 谁知,正是因为动作太快,手里的磨条磕到了砚台的边缘,飞溅出了好几滴墨来。 郑晚儿正好低着头,一时不防,眼里溅了一滴墨汁,她只觉眼前一黑,啊呀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去揉眼睛。 许致远不知道发声了何事,只不过听到她一声惊叫,心里一紧,连忙跨了两步上前:“晚儿,怎么了?” 郑晚儿难受的道:“墨汁儿溅到眼睛里了……” 许致远见她不断的伸手揉眼,想到她的手刚刚还拿了磨条,只怕干净,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把她的两只小手捉下来:“你先别用手揉,不干净。” 郑晚儿一只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墨汁溅到眼睛里,不知道为何,还有些辛辣,刺激的眼泪哗啦啦直流。好在,墨汁也顺着泪水从眼睛里出来了。 许致远见她一张雪白的脸上沾得黑乎乎的,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一手按住她的小脑袋瓜儿,一手便拿着帕子,轻柔的帮她擦了擦眼睛,然后又去擦她脸上的黑点。 墨汁沾在脸上有些难擦,许致远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擦得小心翼翼的,不知不觉间,两人也凑得极近。 感受到对面的人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抚过,郑晚儿有些失神,一时间,只觉得眼睛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致远娘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头装着果子,还贴心的切成了小块儿。东厢房的门敞开着,她也没有敲门,直直的进来,笑道:“致远,晚儿,来,我给你们切了些果子,边吃边……”后头的话渐渐的消音…… 致远娘看见眼前的画面,晚儿仰着一张小脸,而她儿子正捧着人家的脑袋,神情认真而且……还隐隐透着陶醉? 总之,两个人这样的姿势,而且挨得这么近,这这这……这是干啥? 致远娘也是年轻过的人,而且跟丈夫这么多年来,那是恩爱有加,看着眼前的画面,自以为掌握了真相! 她脸色一红,忙不迭的转过身就要出去,一边走一边还道:“我……哎呀,我啥也没看到,不是,我还想起来有个果子忘了拿了!我去拿过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谁才是亲生的? 听到动静,两人回过神儿,这才发现两人挨得这样的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致远娘急急忙忙的转身回避的样子。只留下郑晚儿跟许致远两人,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大眼瞪小眼。 还是郑晚儿反应最快,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朝向致远娘那个方向,想要解释:“许婶儿,不是……”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致远娘早就没影儿了! 郑晚儿:“……”不是您想的那样啊! 许致远见他娘的反应,就知道她肯定是想岔了,脸色也是一红,想要解释,可是他娘偏偏身手矫健,丝毫不拖泥带水,麻溜的走了…… 许致远:“……” 郑晚儿讪讪的缩回手,缓缓的转头看向许致远,欲哭无泪:“你说……要是跟许婶儿说你只是在帮我擦墨汁儿,她会信吗?” 许致远想到他娘脑海里想的那些东西,面对郑晚儿,便有些不自在,可是…… “说不准儿……毕竟刚刚……” 刚刚咋样,你不是最清楚吗?为啥说得好像真的干了啥一样啊?郑晚儿在内心悲愤的狂喊。 原本是想要许致远帮着写招牌的字儿,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实在是太尴尬了!郑晚儿转身就想走。 “那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儿,要不你回头写好了我再来拿!” 许致远眉头一皱,连忙叫住她:“你要是这会儿急匆匆的走了,说不定我娘才真要觉得有什么呢!” 郑晚儿脚步停顿了下来,好像是有些道理哦!她便又转身,连忙催促道:“那你现在赶紧写!” 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因为这人非要让她研磨,这才惹出来的,郑晚儿眼神颇有些不善。 许致远:“……”媳妇儿好凶凶哦! 不过他现在可不敢再逗她了,等会儿真急眼了,可就不好玩儿了。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桌后头,从面前的笔筒里拿出一只羊毫提斗,沾了浓浓的墨汁,挥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五味鸭坊。 郑晚儿在旁一看,只见他提下的这四个字与他惯常爱用的字体不同,许致远平时的字迹,看起来飘逸潇洒,这次写的却是浑厚圆润,显眼夺目。她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道:“这是……颜体?” 许致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既然是要用来做招牌,刻在匾额上头的,还是颜体更为合适。” 郑晚儿此时还惦记着刚才那桩尴尬事,也来不及夸他,连忙便上手去收那纸张,想要赶紧家去。 却被许致远制止了。 “等等,墨迹还没干呢,你这一拿,墨迹糊成一团,算是白写了。” 郑晚儿连连点头,她着急之下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可是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她连忙凑过去,鼓起两颊,朝着桌上那副刚刚写下的字吹起了风,试图赶紧把那墨迹吹干。 许致远看见眼前少女脸颊鼓鼓的模样,眼里的宠溺几乎快要溢出来。他伸手从一旁拿过一把折扇,刷的一声打开,往前头一送,柔声道:“像你这样吹,得吹到什么时候去?用这个。” 郑晚儿俏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个举动实在是有些傻……她讪讪的一笑,从他手里接过折扇,轻轻的朝桌上那副字扇风。 不一会儿,墨痕已干,郑晚儿忙不迭得把折扇合上还给许致远,然后伸手把桌上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确认上头的墨汁已经干透,这才放下心来,对许致远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致远含笑点头,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回头去铺子里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好嘞,放心吧您!”郑晚儿豪爽的点点头,转头便往外走。 谁知,一出门就看见致远娘又提溜了个小桶在院子里浇花,眼睛还时不时的往这边撇,两人目光相撞,都有些不自在。 郑晚儿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可是又怕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只能强装镇定,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干笑道:“那啥,许婶儿,我就……就先回去啦!” “诶,行行行,”致远娘也连忙回以热情的笑容,大声道:“知道你事儿多,我就不留你啦,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致远啊!” 明明没有做什么事儿,可是郑晚儿却莫名的有些心虚,她见致远娘脸上也带着些赧然,更是觉得尴尬得头皮都要发麻了!也没有心思寒暄了,匆匆招呼了一声,赶紧溜了。 致远娘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连忙放下手里的桶,便想要去儿子房里问个清楚。可是又觉得太过突兀,想了想,又去厨房端了刚才切好的果盘儿,这才去了许致远的东厢房。 一进门儿,只见那小子又坐在书桌前,貌似认真的在看着书。 致远娘把果盘儿放在书桌上,干笑着开口:“致远,晚儿走了啊……” “是啊,您刚才不是还跟她说话了么?”许致远看见他娘那期期艾艾的样子,心里好笑,知道她有话要问,却故作不知。 致远娘一脸的欲言又止,可是又不好直接问。憋了半响,心一横,说道:“我想着啊……要不然,我就去找你杨婶儿说说,让你们早些成了亲?” 许致远没料到他娘开口就是这样的猛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娘,晚儿才14岁呢!” 虽然他也很想早点儿把媳妇儿娶进门,可是……这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许致远接着道:“再说,就算您去说,郑伯他们肯定也不会答应。人家早就说了,要多留晚儿几年。” 致远娘何尝不知道?可是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又不禁有些担心。虽然两个人是定了亲没错儿,不过,这要是在婚前就干出啥事儿来…… 许致远见他娘这表情,还能猜不到她在想啥吗?他满脸的黑线,还有些无语:“娘,刚才那事儿不是您想的那样,就是晚儿帮我研磨,不小心把墨汁溅到脸上了,我帮她擦呢。” 他又补充道:“您就是不信我,还能不信晚儿吗?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清楚?” 致远娘闻言,眼里划过一丝恍然,连忙拍拍胸口,轻松的笑道:“唉,倒是我想差了!你说的没错儿,晚儿这孩子最是知礼的,怎么也不可能……” 许致远一噎,您这言外之意,就是不相信我呗?呔,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往事不可追 铺子很快就修葺完成了,完工的这日,郑晚儿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虽然说订的桌椅板凳还没有做成,不过还是先可以做其他的布置了。 她想起上回许致远说,装饰铺子的时候叫上他的事儿,原想自己过去,可是前几天那桩事儿,至今想起,还忍不住尴尬的头皮发麻……当下便停住脚步,请了郑杨去那边叫人。 郑杨看见妹妹躲闪的目光,虽然不解,还是去了。私下里悄悄问许致远:“晚儿好像不想往这边儿来似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许致远心里当然清楚,可是他当然不会把前头的那事儿说出来,当下咳嗽两声,不自在的道:“哪儿有啥事儿?准是你想多了。” 郑杨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越发确定了,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在里头。可是这两人谁也不肯说,他就是再好奇,那也是无从得知了。 等两人从许家出来,郑晚儿同杨彩兰二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门口还停着郑家的骡车。 许致远见只有她们二人,问道:“郑伯他们不去?” 郑晚儿笑道:“家里之前酿好的地瓜已经好了,我爹他们留在家里蒸酒,就咱们去就行了。” 许致远点点头,也没再多话儿,几人便驾着骡车,往镇上去了。 路上,许致远问她:“可想好了要怎么弄?” 郑晚儿道:“上回我听你说的不错,咱们是开烤鸭店,还是味道最重要。只要东西好吃,还怕没有人来不成?这样一想,也不用非弄得花里胡哨的,简单些就很好。我就想着,弄一些字画,或是花瓶,就很好。” 许致远闻言,点头赞同道:“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几人驾着车,直接停在了铺子门口,一打开门,只见里头已是大变样了。 这里原先是一个糕点铺子,摆满了糕点货架,买下来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没有搬走,这会儿来看,却是都不见了。之前郑来田说过,这些东西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也卖不出去,干脆就全都拆了,放在厨房里,回头用来当柴火烧。 铺子里原先有些破损的地方也都修好了,整个大堂看上去很是整洁宽敞。 楼下倒是好弄,只要简单的收拾一下就成。郑晚儿更关心的,实际上还是楼上的情况。 楼上原先也如大堂一般,并没有隔间,空荡荡的,郑晚儿便想把上头改成厢房,这才是店铺修葺的重中之重。 也不知道经过郑来田几人的修葺,楼上变成什么样子了。 郑晚儿这样想着,领头先往楼上走去。到了二楼,一看眼前的情形,郑晚儿先就满意的点点头。 只见面前先是出现了一条颇为宽敞的走廊,能容得下一个成人张开手臂,而毫无障碍的通过。走廊的两边是两排整齐的厢房,一边各四间,共有八间。 郑晚儿满意的点点头,又推开其中一间厢房的门进去一看,只见里头宽敞又明亮,而且以点儿也看不出来这厢房是后头才隔出来的,倒像是开始,就是这么布置的一般。 许致远也点头赞道:“这手艺还真是不错。” 杨彩兰笑眯眯的道:“那是当然,我爷会的可多着呢!” 几人把剩下的厢房都一一开门开了一番,更觉满意。这里地方原本就开阔,不过只弄了八个厢房,里头的空间便一点儿也不显得狭窄。而且,每间厢房都正正好有一扇窗户,一打开窗,外头的光透进来,照得里头很是明亮。 这附近又少有二层的建筑,从窗户里头往外头瞧,视野宽阔得很。 今儿天气很不错,也不那么闷热,还有丝丝的凉风。郑晚儿站在窗户前,感受着微风拂面,心情却有些低落,思绪慢慢的飘远。 前世的时候,她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店铺。她甚至设想了一个十分完善的计划——毕业后努力工作,在三到五年内,应该就能存下一笔可观的积蓄,当做启动资金,回到家乡,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店。这个店可能不会很大,但是只要能陪在奶奶身边,那便很是知足。 可惜,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毕业,充满着斗志,准备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奶奶就查出来身患重病,不久后就去世了。 郑晚儿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的长大,感情深厚,之所以想要回家乡开店,也是考虑了老人家不能适应城市里的生活,难离故土的原因。原本还以为能有很多时间可以孝顺奶奶,可是…… 许致远见她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有些奇怪,上前一看,只见她脸上带着一些莫名的哀伤,眼里满满的都是缅怀,心里忍不住一紧,这样的眼神有些让他觉得心慌。面前站着的小姑娘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又好像有些不一样,就好像……他们二人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关家世或其他,只是突如其来的一种感觉。 许致远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连忙出声叫她:“晚儿,怎么了?” 这一声,把郑晚儿从那遥远的回忆里拉了回来,她一转头,看见少年眼里的担忧,心里突然就释怀了。 兴许,奶奶也像她一样,现在或许正在某个不知名的时空,过着自己的生活呢?往事不可追,从前的种种,现在都抓不住了,奶奶也一定希望她开开心心的生活,不管是在哪里。 在这里,虽然不能像前世那样生活便利,不过,在这里,她也收获了爱她的父母手足,现在,还有了一个自己的烤鸭店,而且……还有一个长得贼帅的未婚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郑晚儿对着许致远露出甜甜一笑:“没事儿,致远哥,咱们去书肆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的字画,买几幅回来挂上。” 许致远看见她鲜活的笑容,心渐渐的定下来。眼前的小姑娘神情生动,笑容明媚,分明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 想来,刚刚应该是他看错了。 许致远放下心,对她温柔一笑,柔声道:“行,都听你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字画 骡车牵到铺子后院儿放着,郑晚儿重新锁上铺子的门,一行人便往镇子南边的书肆里去。 许致远从小便念书,常常在书肆里买书,是那书肆的常客,因此倒是熟门熟路的,在前头带路,郑杨同他并肩走在一块儿,郑晚儿同杨彩兰姐妹俩手挽着手跟在后头。 不一会儿,书肆便近在眼前,许致远带头先进去,郑晚儿几人紧随其后。 郑晚儿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纸墨香气,不禁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个书肆。这还是她头一次到古代的书店,只见里头摆放了好几个高高的书架,上头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种类看起来很是齐全。墙上也没有空着,挂满了书画。 里头的人倒是不多,显得很是安静,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板的人,手里捧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就是有人进来了,他也没有发现。 许致远对这里显得很是熟悉,见状,轻笑了一声,叫道:“秦先生。” 那看书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看见来人,眼睛一亮,笑道:“是致远来了,今儿又是想要些什么书?” 许致远笑道:“不是我,我今儿是带……朋友过来,他们想买些字画。” “哦?”秦先生闻言,看向他的身后,只见确实跟着几个年轻的孩子,其中一个少年看起来同许致远一般大,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只是看着一旁的书架,眼里透露着欣喜,还有渴望,看起来也是个爱书的。 待看到后头跟着的两个小姑娘,却是有些诧异。许致远这孩子在他这里买书多年,因此两人倒算是熟识了,却是没有见过他带哪个姑娘来过,看长相,也不像是妹妹……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再去看许致远只见他目光看向其中一个姑娘的时候,眼神便越发的柔和,不禁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年岁比许致远还要小一些,正是豆蔻年华,长相清丽,气质恬然,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不过眼神却是清澈笃定。秦先生暗暗的点点头,这小子,眼光属实不错嘛。 而在他打量郑晚儿的同时,郑晚儿也在打量着他。 许致远口中的这个秦先生,虽然经营着书肆,也算是买卖,不过通身却没有买卖人那样的市侩,而是通身的书卷气,身材清瘦,白色白皙,下巴上还留着一撮山羊胡,神情柔和,看起来很是面善。 一直盯着人家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郑晚儿也不过是稍微看了一眼,然后便?烂一笑,点点头,随着许致远那般,称呼道:“秦先生。” 郑杨跟杨彩兰二人也同他客气的打过招呼。 秦先生捋了捋胡须,心里对这个有分寸的姑娘多了几分好感,温和的问道:“是这位姑娘想要买字画?不知道是想要什么样儿的?” 郑晚儿赧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好,是想买着用来挂在我家铺子里的,就是想要些意境好的,添个意趣。” 她这么一说,秦先生倒是明白了,伸手朝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往那边挂满书画的墙上看,一边说道:“既是这样,这边的倒很是合适,虽然不是名家的手笔,不过也还算雅致。” 郑晚儿听他特意点出不是名师之作,心里更是觉得这秦先生也是个妙人。 她原本便想着,既是用来挂在店铺里的,要是挂着名作,难免显得糟蹋了。而且,那名画,她也买不起呀!只不过刚才在路上,听许致远说起这秦先生也是个读书人,性子里也有些读书人的清高,想着若是直接说要便宜的,难免显得俗气,因此才特意点出来,是挂在铺子里的。 这秦先生闻弦音而知雅意,点出画不是名师之作,便是示意这些书画尚算评价,挂在铺子里正好。 郑晚儿微笑着颔首,顺着他的指点,上前几步到了近前,往墙上一看,只见上头挂着的多是些山水画,或是四季的景象,虽然只是简单的水墨画,不过简朴之中,倒是像秦先生说的那般,透着些雅致。 之前就听许致远说,有些读书人家里穷,便会写些字画,放到这书肆中寄卖,想来,这些便是了。 墙上挂着的字画看得郑晚儿眼花缭乱的,一时也竟也选不出来,连忙拉着杨彩兰还有郑杨、许致远二人做参谋。 郑杨指着上头的一幅字,说道:“我看,这个倒是还不错。” 郑晚儿看过去,只见那上头用隶书写着‘春寒恻恻掩重门,金鸭香残火尚温’,当下眼睛一亮,虽然知道这里头的‘金鸭’并不是食物之意,可还是很得她的心意,当即便点头道:“我也觉着不错。” 这时,杨彩兰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晚儿,你看看那副画怎么样?” 郑晚儿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只见那幅画儿上当中画有一个大湖,中间飘着一叶孤舟,上头坐着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手里拿着一杆鱼竿,正在垂钓。整幅画透露着一种悠然自得的舒适感,可是后头隐着的重叠的高山,叫人看上去,不禁又要感慨天地之辽阔。 “彩兰姐,你眼光真好!”郑晚儿大方的夸赞道。 杨彩兰得到夸奖,笑得一脸的灿烂。 这时许致远也选出了几幅,书画皆有,算是其中的几篇好的,郑晚儿自然是相信他的眼光,而且自己看了看,也都觉得不错,便都要下了。 铺子里八个厢房,每个厢房都得要一副,再加上楼下大堂,总共要了二十幅,字画各一半。 书在古代一向就是奢侈品,这二十幅字画虽然价格不等,不过加起来也着实的不便宜,二两零十文,秦先生好心给抹了个零,最后花了整二两。 铺子还没有开,花的钱倒是不少了!郑晚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心疼不心疼!姐可是要开分店的人,到时说不定就富甲一方了!还在乎这点儿银子吗?! 郑晚儿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秦先生。 第二百九十七章:瓜棱瓶 几人拿着买好的字画,原路返回,原本想着先返回铺子,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一个瓷器店。 杨彩兰拉了拉郑晚儿的手:“晚儿,你不是说还要买几个花瓶吗?” 郑晚儿也看到了,想了想,道:“那咱们干脆进去看看,要是有好的,先就买了,也不必来回的倒腾。” 许致远和郑杨二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这会儿也还早,并不着急家去,便点头同意了。 今儿并不是什么赶集的日子,生意原本就有些冷清,里头的掌柜百无聊赖之中,见有客人上门,连忙热情的迎上去。 “几位客官,是想要买什么东西?咱们这里杯碗瓢盆那是一应俱全啊。” 郑晚儿环视了一眼铺子,笑道:“掌柜的,我不要杯碗瓢盆,你这里可有花瓶?” “哎哟,那咋没有?”瓷器店的掌柜平时接待的客人还是来买碗盘的居多,因此一时说顺了嘴。听她说要买花瓶,不仅不失望,反而更开心了,花瓶可比碗贵多了!看来今天又能赚上一笔。 他连忙热情的把众人引到一边的架子旁,上头摆了好些的花瓶,高矮胖瘦,一应俱全。掌柜的笑呵呵的道:“您看看,这种类多着呢,保管有和您心意的。” 郑晚儿往那边一看,只见上头的样式果真是齐全。其中有一样,看着像是青花瓷,不过仔细看来,又稍显粗糙,同她前世的青花瓷看起来略有不同,想来只是相似。 原本这样的最为雅致,不过她想了想,要这样稍显劣质的,还不如换别的,目光便从那上头移开。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满意的。 郑晚儿正想着放弃,回头再慢慢看,不过一转头,眼睛瞥见最下头的角落里,还摆着一个脖细肚大的花瓶,看起来很是别致。她连忙看过去,只见那花瓶呈撇口,细细的直颈,腹部是长圆瓜棱形腹,就好像是南瓜的形状,圈足作外撇花瓣式。颜色也很是特别,像是天青色,不过却又比天青色深上许多。 郑晚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瓜棱瓶,前世的时候自家就有一个这样的花瓶,不过是颜色不大一眼。不过看到这个花瓶,心里却难免升起一丝亲切感。她眼睛一亮,连忙问掌柜的:“那个花瓶,是只这一个吗?价格几何?” 掌柜的做惯了生意,惯会察言观色的,见她喜爱的神色溢于言表,知道定是看中了这个,忙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咱们店近来新出的一个样式,做的不多,总共十个,这价格嘛,一钱银子一个。” 这么贵?郑晚儿不禁皱眉。 那掌柜的见状,连忙赔笑道:“价格虽然高了些,不过您瞧瞧这做工,我是一点儿也没给您喊价的。” 郑晚儿又仔细瞧了瞧,只见那瓜棱瓶表面光滑圆润,形状规整,颜色也纯粹,的确是不错。再加之她实在是喜欢,便点头道:“成……这十个,我都要了。不过,我们没有驾车来,还需麻烦您帮我送一下过去,也不远,就在珍馐楼那条街,拐角的地方,原先是个糕点铺。” 那掌柜的久居镇上,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是哪里,确实也不远,连忙道:“行行行,这会儿我就叫人给装好,正好给您一块儿送过去。” 一个花瓶一钱银子,十个便是一两。郑晚儿从荷包里拿出一锭一两的碎银递给掌柜的,也不急着走,等那掌柜的招呼了伙计,把他们定的十个瓜棱瓶拿出来,又检查了一遍,都是完好无损的,确认无误后,这才点点头。 掌柜同伙计一块儿,小心翼翼的把那十个瓜棱瓶装上了车,又嘱咐那伙计:“路上慢些,这可受不得颠簸,好好的跟着人家送过去。” 那伙计年纪还有些小,脸上稚气未脱的,闻言,笑得一脸憨厚:“您就放心吧!” 这也是一辆骡车,不过后头的车却是没有郑家的那辆大,放了十个花瓶,肯定是坐不下人的了,不过好在也不远,几人只把原先在书肆买的字画放在车上,免得拎着沉手,自己便仍旧步行着,带领伙计往铺子里头去。 那伙计虽然年纪小,不过也是个沉稳的,见状,自己也不坐车,只在前头牵着骡子,跟在几人后头慢慢的走着。 等到了地方,还非常殷勤的帮着几人把东西都搬进铺子里。 郑晚儿见他这样勤快周到,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十文钱,递给那伙计,笑道:“辛苦小哥了,这些钱拿去吃杯茶。” 那伙计何曾见过郑晚儿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推辞着不肯收,谦让了几回,见推辞不过,这才红着脸收下,朝郑晚儿羞赧一笑,这才欢欢喜喜的驾着车走了。 许致远见她同那伙计寒暄完了,这才过来,问道:“咱们今儿就把东西先归置归置?” 在他们采购间,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得飞快,郑晚儿一看日头,眼看马上就要到晌午了,忙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吃了饭,才好干活儿不是?” 杨彩兰的肚子早就饿了,只是原先一直忙着,不好意思说,这会儿眼睛一亮,连忙附和道:“我看行!” 郑杨也是饿了,闻言也点点头,几人便又重新关上铺门,出去觅食。 这回倒是没有到珍馐楼去,虽然郑家如今赚的钱,完全能付的起珍馐楼的酒菜钱,不过,已经都去过好些次了,再好吃也有些吃腻了。再一个,每次去,还劳烦人家胡掌柜或是胡天启过来说话,那不是耽误人家的事儿么。 刚才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街边有一个卖羊肉汤的小馆子,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如就去尝尝这羊肉汤。 说是喝羊肉汤,不过一碗汤也不能喝饱,几人又要了十个羊肉大包子,另外点了两份儿小菜。 店主认真的记下他们要的东西,然后笑道:“客官请稍等,马上就给您上菜!” 郑晚儿含笑点头,目送着那店主回了后厨,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馆子。里头空间不大,摆着八张小桌子,上头擦得干干净净的,地上也是一尘不染,看起来便叫人能十分安心的在这里吃饭,而不用担心卫生的问题。 羊汤馆的位置也很是不错,而且此时正是饭点的时候,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进来吃饭,看起来生意颇好。 郑晚儿见此,不由得憧憬起回头自己的烤鸭店开张时的情形来。 正在这时,外头又有两人进店,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男子,大声的喊道:“店家,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给我拿点儿上来!赶了几天的路,可得好好吃点儿才行。” 第二百九十八章:烦人的络腮胡 郑晚儿皱眉看向那人,大哥,公共场合,您说话不能小点儿音儿啊? 坐在她身旁的杨彩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满的看向那边。 只见进来的是两个汉子,年纪看上去都差不多大,三十来许的年纪,刚刚说话的那个汉子人如其声,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又高又壮,看起来粗狂的很。而另外一个虽然个子也高,不过却瘦得像个竹竿儿一样。 经过那络腮胡的一喊,引得店里的食客纷纷侧目,不过那二人却毫不在乎,径直坐在了店里唯一空下来的桌旁。 里头的店主早就听到了动静儿,忙不迭的到了前头来,陪着笑道:“两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络腮胡很是豪爽的一挥手:“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都给爷上上来。”很是财大气粗的模样。 一旁有个人嘀咕看了一声:“来这装什么大头蒜,有本事,上珍馐楼吃去。” 那络腮胡听到声音,面色不善的朝那边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人连忙低下头。络腮胡见状,满意的收回目光,又旁若无人的同身边的同伴大声的说起话来。 郑晚儿被这声音吵得很是烦躁,脑海里关于铺子里经营的思路被打断,面上不由得皱起了眉。 好在这时她们点的东西陆陆续续的端上桌,许致远看出她有些烦躁,把自己面前的羊肉汤推到她面前,安抚的一笑,柔声道:“吃完饭咱们就回去。” 郑晚儿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让他先吃,不过看见后面的汤也端上来了,便作罢。 这个小馆子喝羊汤,是要自己加调料的,咸淡全凭自己的心意,倒很是方便。 郑晚儿拿过一旁装调料的小碟子,加了些盐跟胡椒,少许的陈醋,又挖了一勺的葱末放进碗里。葱末被热气腾腾的羊汤一激,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杨彩兰忙眼巴巴的道:“晚儿,你给我也调一下呗,你弄的好吃。” 郑晚儿有些哭笑不得,这汤都是人家熬好的,也不是她加点儿调料就能好吃的事儿啊!不过看见杨彩兰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她没有说话,照着她的份儿,给杨彩兰的碗里也依次放了那些调料。 杨彩兰欢欢喜喜的把调好味儿的羊汤往自己跟前挪了挪,拿起勺子舀了汤尝了一口,眼睛一亮,不住的点头:“好喝!” 许致远的那碗羊汤也端了上来,原本手都已经要去够那调料了,不过看见郑晚儿帮杨彩兰调味,连忙缩回手,眨巴着眼,也不说话,只用乖巧的眼神看着郑晚儿。 这炙热的目光,就是郑晚儿想假装看不见,那都有些说不过去。她无奈的放下手里喝羊汤的勺子,伸手重新拿起放调料的勺子,给许致远面前的羊汤,也放了调料,不过却细心的少放了些胡椒。 “这羊肉汤要是少了胡椒,终究少了些味道,我给你少放一点儿。” 许致远见了,乖巧的点头。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放肆。他都没有说过自己不大喜欢胡椒的味道,但是媳妇儿却看出来了诶!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有些吃不惯,平时去郑家吃饭的时候,晚儿炖的汤里有许多次都是放了胡椒的,他虽然有些嫌弃胡椒的味儿,但是还是被那汤鲜美的味道给打败了,照样能喝好几碗。 可能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被她给看到了? 许致远这样想着,心里不禁美滋滋的。嘿嘿,能不美吗?这代表着媳妇儿说不定不知道多久前,就在偷偷看他啊! 郑杨看着好友那兴奋的模样,脸上流露出嫌弃的表情。不就是给你调了个味儿吗?至于高兴成这样?不过看许致远跟杨彩兰两人喝汤喝得香甜,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羊汤,又看了看郑晚儿。 郑晚儿:“……”虽然她平时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不过倒也不必这样迷信她吧?要是这汤熬得不好,就是她事后放几百种调料,那也无济于事啊! 虽然是这么想,不过她还是默默的,帮着郑杨也调好了汤。杨彩兰、许致远的汤都是她调的,这可是自己的亲哥呀,总不好厚此薄彼吧?唉,做个端水大师真的好难! 等帮郑杨调好了,郑晚儿迫不及待的拿起自己的勺子,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羊汤,忍不住在心里为店家竖了个大拇指,真的太鲜了吧!难怪这家小馆子虽然看起来不大,店内陈设还有些简陋,不过却是坐无虚席,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且看起来,不少的客人都是回头客。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大多数客人进来,都是熟稔的点菜。 她在心里暗暗的想,看来之前自己想得果然是太复杂了,只要味道好,才能留住顾客的胃啊! 几人面前的羊汤很快就见底了,而脸上都带着一丝意犹未尽,郑晚儿甚至还想来一份儿,不过看着眼前的十个羊肉大包子,还有两盘儿小菜,还是忍住了。 她伸出筷子,夹了一个羊肉包子,想要尝尝味道如何。 正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声音,吓得她手一抖,包子险些掉在桌子上。 郑晚儿忍不住皱眉,听见这声音,必定又是刚刚的那个络腮胡大汉!她压抑住心里的愤怒,不过再也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只想吃完赶紧走人。 心烦意乱间,不管她乐不乐意,那边的说话声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你小声些吧。”瘦竹竿劝了一句,又道:“这事儿谁还不知道?闹得这样大。不就是九皇子靖王失踪,下落不明的事儿吗?这九皇子是当朝太子的同胞兄弟,又得皇上看重,这么些天没有消息,京城都要闹翻天了,要是还找不到,可不知道还要牵连多少人。现在京里的那些大官儿哪一个不是人心惶惶的?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络腮胡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刻意压低声音,可还是没有太大的效果,众人都还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来问你,你可知道这靖王是怎么失踪的?” 瘦竹竿脸上露出些许好奇:“这我倒是不知。” 第二百九十九章:肱骨之臣与不肖子孙 郑晚儿恶狠狠的啃了口手里的包子,耳朵却支棱起来……既然噪音没法儿屏蔽,不如听听八卦? 那边的络腮胡见同伴露出好奇的眼神,而且周围坐着的食客也不禁看向他,心里得意洋洋的,很是享受这般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昂着头环视了一眼众人,意味深长的笑道:“那你可知道,本朝开国之初,封了一位异姓王?” 瘦竹竿点点头:“这谁不知道?听说那位王爷同太祖皇帝还在微末之时,便是好友,后来更是一起打天下,陪着太祖皇帝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且不止是他,他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大的,都是死在沙场之上,可谓是满门忠烈。太祖皇帝称帝后,论功行赏,头一个封的,便是这位。” “没错,当时太祖皇帝提出封他王位之时,不少的大臣反对,那时天子势强,朝局渐稳,又何必弄一个异姓王出来?要知道,异姓王不仅有封地,还手握兵权,长此以往,万一有了异心,恐战乱又起,民不聊生。”络腮胡娓娓道来。 郑晚儿听着听着,不仅有些入了迷,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关于这个时代的历史。 络腮胡一口把碗里的汤都喝干了,抹了抹嘴,又接着道:“不过,太祖皇帝说他忠心耿耿,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断不会有二心。力排众议,仍旧封了个淮南王。这淮南王倒也不负太祖皇帝的信任,一生忠于太祖皇帝,哪怕是封王之后,仍旧为了朝廷四处征战,可谓是战绩斐然,却从不居功自傲。 可惜,只因常年征战,身子早就埋下病根,有一年旧伤复发,虽然太祖皇帝遍寻天下名医为他医治,可到底是沉疴积弊,积重难返,年仅四十六,便撒手人寰。” 说到最后,深深的叹息一声,喟然道:“一代英雄,就此落幕。太祖皇帝伤心不已,为他辍朝三日,可谓是极尽哀荣。好在,淮南王的膝下还留了一个幼子,太祖皇帝感念第一任淮南王的功德,对他留下来这个幼子很是看重,不顾众臣反对,叫他世袭了王位,还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直至成年后,才返回封地,也是一代贤王。” 瘦竹竿见他罗里吧嗦的卖弄见识,皱眉不耐的道:“这谁不知道?君臣齐心,那也是一段佳话。只是你说了这么多,这跟九皇子失踪有什么关系?” 络腮胡‘啧’了一声,道:“你急什么,这不是就要说到了吗?这事情,就出在这世袭的王位上。” “你不是说,后来的淮南王,也是一代贤王,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吗?”瘦竹竿疑惑道。 络腮胡揶揄的看了他一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要说开头的那两位,的确是不错。可是这王位一直往下传,坐这个位子的子孙,却是越来越不成器了。特别是传到现如今这位,数起来,已经是第六任了。真真是没有半点先祖的遗风,只知贪图享乐。一边拿着朝廷的军饷,一边在封地上加重赋税,大肆敛财,弄得百姓是苦不堪言。 不说别的,就是淮南王府里一个管家,在外头还置办着大宅子,白日里在王府伺候,回了家,那也是呼奴唤婢的,拎出来,恐怕比朝廷里的不少官儿都过得舒服呢。只要跟淮南王府略微沾得上点儿关系的,那在外头,都是横着走的。” “就在前不久,传出来一个事儿。淮南王治下的一个百姓,拼着命的跑了出来,上京告御状去了。告的,就是这淮南王,说他欺压百姓,纵容亲戚欺男霸女,弄得不少人家家破人亡,赋税徭役繁重,致使民不聊生。这些年来,这任淮南王在封地上坏事做尽,可竟然没有一个当地的官员上奏朝廷的。这次要不是有人拼死逃出来告御状,朝廷还被蒙在鼓里。” 瘦竹竿道:“竟有这等事?那可真是……这下好了,朝廷既然知道了,必然不会放任不管,肯定得申饬那淮南王了,说不得,便是夺爵了。” 络腮胡嗤笑一声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淮南王一族盘桓淮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容易,说办就办?而且,全靠一个平头百姓说的话,没有证据,难道就能定他的罪?” 郑晚儿听着,心里暗暗点头。 这其实说起来,还是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嘛!太祖皇帝哪怕是念及功劳大,关系又好,赐封了异姓王,也不该再让王位世袭罔替。 本来嘛,异姓王可不是那么好封的!异姓王,一般是在皇帝处于弱势一方的时候才会封,这也意味着一个朝代,由盛转衰,或是即将灭亡。君不见,乱世的时候异姓王最多吗? 人家又有封地,又手握军权,治下之地不仅不需要向朝廷纳税,朝廷还得拨钱给那边发军饷,一旦势大,揭竿造反,那是有钱有人又有粮啊! 听起来,好像是因为有人上京告御状,因此这些事情才传了出来。可是这淮南王势力这样的大,这么多年瞒得这样紧,肯定是有部署的,怎么可能让一介平民悄无声息的逃了出来,还顺利上了京告了御状? 十有八九,是朝廷早就知道了这淮南王的所作所为,心生忌惮,起了整治的心,安排了一个契机,然后借此由头,对淮南王动手。 郑晚儿心里这样想,果不其然,接下来那络腮胡的话,更是让她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这回九皇子失踪,就是跟此事有关。我听闻,当今皇上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当下便派了钦差去淮南,要彻查此事。不过,这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还派了一伙人暗访。九皇子在此时失踪,说不定,就是被派去查这事儿了,估摸着拿到了什么证据,结果被那淮南王得知,暗中下了杀手。” 瘦竹竿听完,骇然道:“谋杀皇子,这可是重罪!那淮南王要是真的干了这样的事儿,那是想造反么?” “这事儿要是做的隐秘,谁能知晓?便是有这个猜测,若是没有证据,那也是枉然!” 瘦竹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太过骇人听闻。他见那络腮胡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狐疑道:“这事儿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机密,你又怎会晓得这样清楚?” “害,”络腮胡打了个哈哈:“我前些日子去了京城一趟,这事儿京城坊间都传遍了。” 第三百章:那里有人! 瘦竹竿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他就说,看起来这人也不像是朝里有人的样子,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秘闻?原来却是听外头的那些传闻! “你这道听途说的,没什么可信度!也不想想,要是真有这样的事儿,能传出来风声?” 络腮胡见他不信,涨红了脸喊道:“那……那说不定,是朝中有淮南王的同党,故意把此事宣扬出来,好叫那淮南王有个防范呢?” “那把淮南王杀了九皇子的事情也一道说了出来?这对淮南王可没有什么好处!得了得了,这等谣言,也亏得你会信。” 那络腮胡不服气,涨红了脸,还要与他争辩。 店内其他人也都听了个明白,不过却是一笑置之。朝堂之事,实在是离他们太过遥远,不过就是听个乐罢了。 而郑晚儿这桌,几人也都吃完了饭,想起下午的事儿,都无心在这里停留。 至于这桩听闻,在郑晚儿心里留下了个映像,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哪怕这事儿是真的,朝廷跟淮南王到了动兵戈的时候,那恐怕也不会殃及她所在的这个小镇。这里离淮南虽不算远,不过也还是有些距离的。 四人填饱了肚子,又返回铺子里,先简单的装饰了一下。花瓶这些,由于订的桌子还没有做完,倒是没有东西来摆,便都先挪到了铺子后院儿的厢房里存放着。 至于字画倒是可以先挂上。 这样的活儿自然是交给了郑杨跟许致远。两人找来一些钉子,按照郑晚儿的指点钉在墙上,好在这间铺子是传统的木质结构,钉子很容易便能扎上去。 一共八间厢房,每间里挂上一对儿字画,最后还剩下字画各四幅,便都挂在了大堂。 郑晚儿一看,已经很有些样子了,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忍不住的欢喜。 挂好字画,四人也没有急着回去,拿起扫帚,又把里外简单的打扫了一遍,眼见时辰不早了,这才从后院儿里牵出骡车,锁上铺子的门,赶着骡车,往回家的路上走。 早上出来的时候,太阳尚且才刚刚升起,这会儿却是已经西斜,只余下一些黄昏的余晖,整个大地渡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景色十分好看。 郑晚儿忙了一天,有些疲倦,轻轻的靠着杨彩兰,眯着眼睛,欣赏眼前的美景,突然福至心灵,想起前世曾经学过的诗句,不禁轻声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坐在对面的许致远听见,笑道:“此时吟诵这首诗,倒着实应景。学以致用,也是难得。” 郑晚儿得到夸奖,眉开眼笑的。 杨彩兰却皱了皱鼻子,道:“看来晚儿说的不错,读书果然是有用的!像我看到这样的景色,只会说一句好看,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哪有这样念诗好听?” 剩下三人听她说得这样有趣,不禁都被逗乐了。杨彩兰知道他们并无嘲笑自己的意思,也不生气,跟着一块儿傻乐。 一时,通往乡村的小道儿上,充满了欢笑声。 回家还要些时辰,郑晚儿是真的有些累了,靠在杨彩兰身上,颇有些昏昏欲睡。夕阳的余晖撒在她的脸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这时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只有他们几个,停下了说话整个路程便显得十分的安静,只剩下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岁月都变得无比的宁静而又温暖。 许致远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只觉得这会儿的时光,果真是无限的美好。 而同郑晚儿坐在一块儿的杨彩兰,自然是注意到了对面许致远的神色,只觉得一阵肉麻。哼,上回胡天启送了一回手镯,还被晚儿打趣了她好几次,说什么未来姐夫是个疼媳妇儿的。依她看,这许致远可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么! 瞧瞧,明明就在跟前儿,这眼神也一刻不错开,生怕晚儿丢了似的。 杨彩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连忙挪开目光,看着四周的景色。这两个人的腻歪劲儿啊,简直是没眼看。 她百无聊赖的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太阳渐渐隐在了山峦后头,天色已经是有些擦黑了。 杨彩环打了个哈欠,目光看向前头,想看看已经到哪儿了。冷不丁儿,却看到前头路边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心里重重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那边,可是又好像没有了动静,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正好这时,郑杨赶着骡子,经过一个拐角,许是压到了石头,车身不禁颠簸了一下。 杨彩兰的身子受惯性使然,跟着往上轻轻一动,这一下,却是看得更清楚了,仿佛是有一个人躺在那里,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了一句呻吟。 这……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躺在那儿呢?还发出这种怪音儿!别不是…… “晚儿,晚儿!”杨彩兰想起了以前听老人说起的那些故事,心里头有了个不好的想法。她恐惧至极,可是却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坐在对面的许致远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儿,忙问道:“彩兰姐,你怎么了?” 前头的郑杨也察觉到了动静,连忙把车停下来,面带警惕道:“是什么声音?” 郑晚儿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杨彩兰叫她,睁开眼睛看过去。她同杨彩兰挨得极近,原本还有些迷糊,可是在看到杨彩兰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某一处,甚至嘴唇还在微微的颤抖着,显然是惊恐至极,脑子瞬间便清醒了! 杨彩兰这幅样子,着实是有些吓人!郑晚儿连忙坐正身体,伸手去揽杨彩兰的肩膀,急道:“彩兰姐,怎么了?” “那里……”杨彩兰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草丛,惊骇的颤声道:“那里有人!” 郑晚儿眼皮重重的一跳,不由得脊背发凉,她顺着杨彩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虽然没有完全黑下来,可是却也没有那么明亮了。只见那边有些杂草遮掩,影影绰绰的,更是看不真切。 她正有些疑心,是不是天色太黑,杨彩兰看错了。 可是正在这时,就在那个地方,又传来一声呻吟。声音不算大,可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却足以让人听得清楚!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骇然,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一股恐惧萦绕在众人心头,叫人不寒而栗! 第三百零一章:路边的男子要不要救? 郑晚儿见杨彩兰吓的面无人色,心里着实的担忧,连忙紧紧的抱着她。其实,就是她自己,心里头也害怕的很。 这条路平时有不少人走动,可是这会儿天色已晚,路上人迹罕至,长长的一条道儿上,只有她们几人。这里虽然不算是荒山野岭的,可是路边草木茂盛,这会儿天黑下来,影影绰绰的,看起来很是吓人。 郑晚儿不禁想到了前世听过的各种山精鬼怪的故事……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信人死后就是什么也没有了。可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内心的信仰算是动摇了,要真是那样,她现在就没有办法解释啊! 因此看到眼前的这幅情景,她的心里率先就蹦出一个想法来——莫不是……见鬼了!再一回想方才听到的呻吟声,似乎饱含痛楚,又飘忽不定的,这这这……这不是见鬼了是啥? 郑晚儿想到这里,脸色不禁吓得发白,同杨彩兰两人抱在一块儿,惊恐的看着那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是他们回去的必经之地,要想回家,就一定要从那儿过去。 许致远惊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他虽然心底也有些惴惴,不过却是没有想到鬼神上头,而且晚儿还在这里,他看了晚儿一眼,见她吓得面色发白,不禁一阵心疼。又转头看向刚才发出动静的那个地方,皱眉道:“我过去看看!” 郑杨忙道:“我同你一块儿去。” “别,你留在这里看着晚儿跟彩兰姐,以防有什么不测。”许致远阻止道。要是他跟郑杨都过去了,只留下这两个小姑娘在这里,发生什么不测怎么办? 郑杨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也不放心让许致远一个人过去查看,当下便有些犹豫。 郑晚儿见许致远抬脚就要过去,连忙抓住他:“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要去,咱们一起去!”她紧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睛里虽然有惊恐,可更多的还是坚定。 许致远回头,看见她的神色,心神忍不住一荡漾,媳妇儿这是在关心他呢!他知道郑晚儿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更改,况且,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是几人在一处显得更放心些,当下也不说什么阻拦的话,点头道:“我走在前头,你跟彩兰姐两个人在中间,杨子断后。” 郑杨点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杨彩兰听到要过去看,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要她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更吓人!只好紧紧的拽着郑晚儿的手,好叫自己不那么害怕。 就这样,许致远一马当先,两个小姑娘走在当间儿,郑杨警惕的跟在后头,几人慢慢的,向那边走去。 越到跟前儿,方才听到的声音就越清楚,杨彩兰吓的眼睛都不敢睁,紧紧的闭着,生怕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任由郑晚儿牵着她往前走。 郑晚儿却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儿,想是方才离得远,声音传过去,听起来就有一丝可怖。可是这会儿离得近了,声音清晰起来,倒越发觉得不像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出来的。 他们慢慢的走近,走在最前头的许致远扒开前头的杂草,后头的景象映入眼帘。只见这前头躺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麻布衣裳,仰面倒在地上。看见这番情景,他紧皱的眉头一松,神情转为讶异:“有个人倒在这里!” 后头的几人听罢,心神一松。 可杨彩兰还是不敢睁开眼,她颤颤巍巍的问道:“怎……怎么样?是死的还是活的?”就算不是鬼,可死人也是很恐怖的啊!看一眼晚上真就甭想睡觉了。 郑晚儿原本紧张的心情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忍不住笑了:“彩兰姐,刚刚人家还出声儿呢,肯定是活的!” 许致远蹲身下去,伸手往地上躺着的那人鼻前一探,道:“确实是活的。” 杨彩兰听说,这才敢把眼睛睁开,后头的郑杨也上前两步,几人围在那人的身边,略微的打量了一下。 只见地上的那人身形硕长,身材看起来也很是壮实,再往上看,面上却是沾满了污渍,看不清面容。 蹲在地上的许致远探完他的鼻息,眼睛往下一瞧,又是一惊:“他受伤了!” 其余三人听了,忙顺着许致远的目光一瞧,只见在那人胸前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上面沾满了血迹,而且腿上似乎也有伤,一副伤得不轻的模样。 杨彩兰惊呼一声:“天哪,这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没人回答她,除了地上躺着的那人,谁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方才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恐惧这才算是去了个干净,心里难免轻松了下来。 可是,眼下又有一个难题,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地上躺着的人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有些伤口可能是有些深了,还在往外头渗血,要是就把他丢在这里不管,说不定,真的就要没命了。 郑杨迟疑道:“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去,给请个大夫看看?” 杨彩兰也点点头:“是啊,要是就把他丢在这里,说不定就活不了了。” 许致远心里不缺侠义心肠,可是却又稳重一些,说道:“这个男子来历不明,身上的伤口看起来也像是刀剑所伤,这样不明不白的把人带回去,恐怕有些不好。要不然,咱们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馆里去?” 郑杨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可是看了看天色,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他们走了许久,再要不了多时,便能到家,要是返回镇上,那路程还要远些。而且,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到家,想必家里人已经在着急了。要是再往镇上去,这一来一回的,家里人可不得急疯了? 一旁的郑晚儿皱眉看着地上的男子,想起下午在羊汤馆听到的八卦,突然灵光一闪,脑海里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该不会就是失踪的九皇子吧! 第三百零二章:决定救人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越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可是他满脸脏污,哪里能看出什么来?郑晚儿眼光下移,正瞧见这男子身侧露出的手掌。 只见这手指节修长,可却粗糙得很,手指跟掌心间,甚至长满了粗粗的茧子。 郑晚儿看到这里,心里不禁一晒,光看这手,就不能是九皇子,想想人家身份多么尊贵?养尊处优的,怎么会有一双长满老茧的手! 许致远见她蹲身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叫道:“晚儿?” “啊?”郑晚儿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也有些着急了。 许致远说的法子虽然稳妥,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再过一会儿,就要马上黑下来了,肯定不够支撑到他们又重新返回镇上,而且杨氏等人在家里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可要是把人捡回去,郑晚儿脑海里不禁划过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一般莫名其妙的捡个人回去,总不会有啥好事儿发生啊……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裙角被轻轻拉扯了一下,郑晚儿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身子连忙弹了起来。 许致远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伸手把她往身边一揽,跨前两步,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急道:“怎么了?” 郑晚儿一手指着那边,结结巴巴的道:“他他他……他动了!” 听到她这句话,几人齐刷刷的望向地上。 地上的男子缓缓的睁开眼睛,面目虽然看不清,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着实的好看。斜长的凤眸,眼尾微微上翘,睁眼的瞬间,眼神里带着强烈的杀意和警惕。不过,只一瞬,还未来得及叫人捕捉,眼神里又浮现出一层浓浓的雾气,把方才的神情悉数掩去。 他眼神微动,看向一旁警惕的几人,艰难的开口:“救、救我……” 郑晚儿连忙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那男子伤势不清,说出那句话后,已是力竭,眼睛重又缓缓的合上,又哪里有力气回话? 这次没等人说,郑杨先就蹲下身,重又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到底还是有气儿在,他松了口气。忙问道:“咱们到底是怎么样?难道就把他丢在这里?”见死不救这样的事情,郑杨自问有些做不出来。可是他又惦记着刚才许致远说的话,也觉得这男子一身的伤躺在这里着实的有些古怪。 他想了想,征询的道:“这里离咱们村儿也不远了。致远,要不你带着晚儿跟彩兰姐走回去,我赶着车,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馆去。” 都这么晚了,再等会儿,只怕是路都要看不清了,郑晚儿又这么放心叫她哥一个人去镇上?她看了看地上的人,刚才,从这人的话里,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求生欲,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不为了积德,也着实做不到放任不管。 她要是没有看见,倒也罢了。可是现在这个人还活生生的在她面前,要是真为了从前看过的那些小说情节,而不管这一条命,那可真是有些可笑了! 郑晚儿打定主意,道:“都这么晚了,再去镇上肯定来不及。把他抬上车,先回咱们家去,找李大夫过来看看。” 许致远也心知这个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忧,可是他也不是一个冷漠的人。见郑晚儿打定主意,也没有二话,当下便点头道:“晚儿说的有道理,先把他带回去诊治,明儿醒了再做计较。” 既然决定了,便也不再耽误,许致远上前两步,同郑杨两人一左一右,合力把那男子给架起来。 等把男子妥善的放在车上,两人着实是费了些力气,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郑晚儿同杨彩兰两人小心翼翼的避开那男子爬上车,许致远也跳了上来。那男子占了一半的位置,他也只得同郑晚儿他们挤在一边。 郑杨也跳上车头,挥着鞭子赶着前头的骡子,一刻也不耽误,连忙往家里赶。 到了村口,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几人看见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却是安下了心。 才刚刚进村,迎面看见了一辆骡车,车上坐着几个人,手里还点着火把。郑晚儿定睛一看,前头驾车的却正是她爹郑来田,后边儿还有许井文和杨大舅、杨二舅。 郑来田在最前头,等看清前面的人,脸上就是一喜,随即又有些生气:“你们这几个孩子,不是说了让早些回来?咋折腾到了这么晚!杨子,你咋也不知道看着点儿时辰?” 郑晚儿心知必定是他们在家看见这个时候,也不见自己一行人回去,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出来找了。害得家人担心,她心里有些内疚。听见郑来田说郑杨,她连忙道:“爹,这怎么能怪哥哥?咱们早就往家走了,是在路上遇到点儿事儿耽搁了!” 原本郑来田就是担心他们遇到了什么事儿,现下一听,更是着急。这时双方的车都停了下来,许井文跟杨家两个舅舅都跳下了车,杨大舅更是急忙问道:“遇到啥事儿了?” 郑来田跳下车,忙不迭的上前几步,紧张的把几人都仔仔细细看了一回,见他们都好好儿的,这才稍微放下心,也跟着杨大舅的话问道:“是啊,怎么了?” 杨彩兰这时早就跑到了杨大舅的身边,抱着他爹的胳膊,一脸的心有余悸:“爹,您都不知道,刚才回来的路上,可是把我给吓死了!那时天色有些暗了,我往前一看,嘿!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还在叫?我还以为是那啥……”她絮絮叨叨的,想要把刚才的经过完整说给他们听。 杨大舅听得云里雾里的,见女儿半天说不到重点,心下着急。好在郑晚儿连忙在一旁解释道:“我们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躺在路边,身上受了重伤!我们要是没有看见还好,看见了总不能不管吧?就想着先把人带回来,请大夫给他看一看!就在咱们车上趟着呢!” “带回来个人?我咋没有看到?”郑来田一边奇怪的问,一边往车上去看。 第三百零三章:谋财害命? 其余几人听了,也连忙凑上去。许井文手里举着火把,往前一探,火光照耀下,车里的情形这才清楚起来。 众人见了,皆是一惊,只见里头确实是躺了一个男子,身上穿着深色的衣裳,脸上也都是脏污,根本看不清楚面容。想必就是这样,刚才郑来田才没有看见。 许致远忙道:“他伤得严重,赶紧先把他弄回去,我这就去请李大夫。” 夜色掩盖下,虽然有火把,可是到底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只是听这几个孩子说那人伤得严重,也不敢耽搁,忙按许致远说的,几人重新架了车,就要家去。 这时许井文却拉住许致远:“我去请大夫,你还是先回去,你娘都急的不行了。先回去叫你娘看看,她也好安心。” 许致远也知道今儿实在回来的晚,还不知道他娘得急成啥样儿了,忙点点头,忙跟着郑晚儿一行人回去了。 许井文举着火把,转头往李大夫家里去。 两辆骡车都在郑家门前停下,也来不及多说,郑来田同杨大舅、杨二舅三人连忙下车,合力把躺在郑杨驾着的车后头的那个男子抬起来往宅子里走,郑晚儿同杨彩兰两人连忙先上前推开门,好叫他们进去。郑杨和许致远在后头一人牵着一辆骡车也跟在后头进去。 郑来田几人抬着人刚进正院儿,里头的人就听到了动静,连忙迎了出来,脚步匆匆的,俱都是一脸的急色。杨氏走在最前头,看见闺女跟侄女都好好的回来了,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后头丈夫还有两个哥哥抬着一个人走进来了。 此时郑杨同许致远在前院儿卸车,没有跟进去。杨氏左右一看,没有看见儿子,又见他们手里抬了个人,顿时就脸色一白,腿也有些软了:“这……这是……”好在一旁的张氏连忙扶住她,这才不至于倒下。 郑晚儿见她娘的神色,知道定是误会了,连忙道:“娘,我哥跟致远哥好好儿的,在外头卸车呢!这是咱们在外头捡着的一个人……哎呀,这会儿也来不及多说了,先准备一间屋子出来,这人受伤了!” “哦,哦!”杨氏听说郑杨跟许致远都安好,一颗心霎时落了地。她听闺女说得着急,也来不及多问,连忙道:“抬到东厢房杨子隔壁的屋子去,那里还有间空房。” 郑来田三人脚步不停,连忙往东厢房那边拐了个弯儿,推开郑杨隔壁屋子的门,连忙把人放在炕上。 张氏见机得快,连忙从堂屋拿了一盏灯过来放在炕头,整个屋子顿时明亮起来,看见炕上那人的情形,不禁都被骇得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听晚儿几人说他伤得严重,可到底是没有看清,这会子一看,只见他身上确实好几处伤口,衣服被鲜血浸得几乎变成了乌黑色。而且不知道是伤得太过严重的缘故,还是因为刚才那一番搬动,又把身上的口子扯裂开了,伤口处又开始流起了血,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番情形,别说是屋里的妇人们看着不忍,就是杨老爷子几个大老爷们儿,也不禁皱了眉。 “这伤得也太重了些,这是咋弄的?”杨二舅讶异道。 杨老爷子到底是年纪大些,还是有些见识,他凑上前看了看,只见那人身上伤口处的衣裳虽然也被血染红了,可却不难看出来,衣裳的破口处整整齐齐的,看着并不像是撕裂的,迟疑的道:“这好像是被刀砍伤的。” 杨氏脸上露出惶然的神色,问道:“难道是遇到了悍匪,谋财害命?” “咱们这边一向太平,这几十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土匪,何况他这一身打扮……”杨大舅摇摇头,看向他身上的衣裳。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不禁往那男子身上看去。他身上穿的是一身麻布衣裳,这样的布料极硬,粗粗的布料穿在身上还会磨得肉疼,极不舒服,是最便宜的布料。除非是穷得饭都吃不起的人家,要不,就是一般农户家里,也没有人穿这样的衣裳。 光看这身衣裳,就算是有土匪,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去找这样的人下手? 一时间,大家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男子又昏睡着,到底如何,只怕还得等他醒了,才能知道了。 许致远同郑杨两人卸好了车,急忙也到了正院来,见人都挤在了东厢房,两人脚下也不u迟疑,直直的便往那边去。 致远娘也一直在郑家,方才听说儿子没事儿,便也没有那么担心了,不过这会儿见他过来,到底还是拉过来,仔仔细细的看过一回,方才道:“你爹刚才跟你郑伯他们一块儿出去找你们,怎么你回来了,你爹又不见了?” 许致远忙道:“爹去李大夫家里了,您放心吧,等会儿就过来了。” 致远娘点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原本郑晚儿几个人迟迟没有回来,众人便等得心急,谁也没有心思吃饭,这下更好了,人是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重伤的人,又是一通的忙乱,谁也没有提起吃饭的事儿,都在房间里,等着许井文带着李大夫过来。 好一会儿过去,这才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许井文带着李大夫出现在门口。 郑来田看着李大夫嘴上还沾着油光,知道这会儿正是饭点,说不定,李大夫饭都没有吃完,就被拽过来了。想起自家之前不知道麻烦了人家多少回,这次虽然不是自家的事儿了,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李大夫,这……又得麻烦您了。” 李大夫砸吧砸吧嘴,他才刚刚端上碗没吃两口呢……可谁让他就是干这行的,有啥办法?而且他是对郑王氏没事儿也装病有意见,对郑来田可没有意见。摆摆手,表示不碍事儿,问道:“病人在哪里?” 刚才围在炕前的众人早在看见大夫进来的时候,就自动退到一旁,郑来田也往后边让了两步:“这儿,您看看,伤得很是严重!” 第三百零四章:救治 李大夫连忙背着药箱上前,待看见炕上躺着的人身上那伤痕累累的模样,就是一惊,道:“哎哟,这、这是咋弄的?” 郑来田忙道:“咱们也不知道——今儿家里几个孩子去镇上去了,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人躺在路边,见他伤得严重,要是不管的话,说不定就没命了,这才带了回来,想着找大夫给看看。” “原来如此。”李大夫点点头,心里又不禁感叹,这郑家人真是个个都是心善的。他把药箱放在炕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扒开衣服的破洞处,瞧一瞧伤口。可是随即他发现,伤口流出来的血粘在衣服上,凝固后,使得衣服同伤口紧紧的粘在一块儿,要是硬扯,只怕伤口会裂开的更严重! 郑来田就在一旁,见李大夫皱眉,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李大夫,这是……治不好了?” “哦,不是。衣服在上头黏住了,”李大夫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吩咐道:“去打一盆热水来,并拿一把剪子还有一条帕子。留下一两人给我帮忙就是了,其余人等先出去吧。哦,对了,另外再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 郑晚儿知道,他这是准备把衣裳剪开,才好查看治疗的意思,连忙先拉着杨彩兰出去了:“彩兰姐,咱们去烧盆水来。” 里头的人除了郑来田还有杨大舅外,也都悉数出来。杨氏听见闺女说要烧水,连忙道:“锅里正好烧着一锅热水,倒是不必烧。你俩累了一天,去屋子里歇着,我来弄就是了。” 说着上前,把两个小姑娘往堂屋的方向推了推:“快快去坐着歇会儿!” 郑晚儿听她这么说,只得罢了,招呼着众人,一块儿又往堂屋里去了。 杨氏很快打好了水,又找了一把剪子,和干净的帕子,都拿到东厢房,也没有进去,在外头高声喊了一声,里头的郑来田便打开门出来,接过剪子和帕子,把水也端了进去。 房门重新又关上,李大夫并没有从郑来田手上接过剪子,只道:“人老了,眼睛不那么好使,你帮着把他身上的衣裳都剪去,靠近伤口的地方可是要小心,都黏在一处了,别剪到肉了。” “诶。”郑来田答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拿着剪子小心的先把那男子的衣裳剪了个洞,随即就发现,这样倾着身子不仅不好手,而且还不好动作,便干脆脱了鞋上炕,蹲在炕上,这才接着开始剪。 别看这剪衣裳听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活计,可真要动起手来,还真有些难。凑近一瞧,更是发现这人身上的伤口可是不少。他穿的本来就是深色的衣裳,血流出来黏在衣服上,更是黑乎乎的一片,这会儿又是夜晚,看不真切,郑来田也不敢就贴着伤口的边儿剪,只敢略微剪一下,留出许多的余地。 没一会儿,他已是满头大汗。好在衣服也已经剪得差不多了,郑来田把炕上剪下来的衣裳的破布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见那人身下压着的一半衣服,迟疑了一下,想到等会儿必定是要包扎的,这衣服在这里倒是碍事儿,便叫了杨大舅过来帮忙,先把那人上半身抬起,好把衣服抽出来。 杨大舅连忙上前,使劲儿把人扶起来,眼睛往他后背一扫,惊叫道:“哎呀,这动手的人,可真是下了毒手!这后背上,竟然也有伤!” 郑来田闻言,连忙过去一看,果见那人的后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看起来,竟然是比别的地方的伤口还要深、还要严重些! “这得多疼啊?真是造孽!”郑来田一张脸都忍不住皱成了苦瓜状,仿佛只是看着,都觉得疼了一般。不过他也不敢耽搁,这么严重的伤,要是不能及时医治,只怕是真要一命呜呼饿!他手脚麻利的,把他后背上的衣服也小心翼翼的剪下来,这才算大功告成。 李大夫在一旁也没有闲着,连忙把他药箱里的金疮药拿出来。还好,许井文过去的时候简单说饿了说情况,他备得金疮药足够的多,要不然,只怕还要再叫人走一趟去取才行。 药物齐备,他也没有急着动作,而是让郑来田又拿着帕子,沾上热水,把那人身上伤口的周围先简单的清理一下,郑来田自是依言照办。 原本凝固着的血迹,被热水一敷,慢慢的软化,残留着的衣服碎片也被揭了下来下来。等都清理干净,那人身上狰狞的伤口,完全展露在三人的面前。 杨大舅看得只觉得身上哪儿都疼,倒吸口凉气,忍不住又道:“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把人伤成这样?” 李大夫没有言语,眼下都清理干净了,伤口情况如何,他也能看得清楚,连忙上前检查了一番,没一会儿,他才道:“还好还好,除了背上那道伤口比较深,其他的倒都是皮外伤。也是运气好,这要是伤在了前头,这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郑来田闻言,心里不禁为这人松了口气,他问李大夫:“这个意思,是性命无碍了?” 李大夫沉吟道:“那也不是,其实这伤我是有把握治,不过最麻烦的还在后头。这样重的伤,要是回头伤口化脓,引起高热,那估计就悬了!” 郑来田心里咯噔一声,那这就是说,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是得看运气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连忙走过去开门,却见他闺女郑晚儿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看见这酒坛子,他挠了挠头,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酒坛子可是够重的,他舍不得让闺女一直抱着,连忙接了过来。 可还是忍不住说道:“晚儿,这会儿喝啥酒……?” 郑晚儿差点笑出声,连忙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道:“爹,用这个给那人洗伤口。” “用酒?这有用吗?”郑来田一脸的震惊。 “我想着是有用的,爹,水看起来虽然干净,可是平时要是不煮就喝,说不定还会闹肚子,由此看来,也不见得干净。”郑晚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连忙一脸正经的瞎掰:“您想,这水放在那里几天,还会有怪味儿呢。咱们这酒却是不管放多久,都不会坏,而且又是大火蒸出来的,岂不是比这水干净?” 说到最后,她几乎有些编不下去了,只道:“您就听我的,包管没坏处!” 第三百零五章:用酒消毒 郑来田听闺女这么一说,连忙点点头,道:“诶,爹知道了,我这就去跟李大夫说说。” 说着,又关上了门。 李大夫在里面早就听到了郑晚儿那番话,沉吟了一番,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作为一个大夫,那也是见过许多的伤患的,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确实是如果伤口清理得干净,又及时换药的话,化脓的几率确实是会大大的减少! 见郑来田捧着酒过来,也不待他说话,便道:“那就用这酒试试。” 门外的郑晚儿听见李大夫也同意了,偷偷吁了口气,好歹放下来些心。早在看到这个男子伤口的时候,郑晚儿心里就蹦出了好几个想法。 要知道,这么多伤口,还八成是被刀伤着的,面临的,不是发炎,就是破伤风! 在这个医疗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只要感染了其中的任何一样,那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了。 破伤风她是没有办法的,不过这发炎……只要好好消毒,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下。她曾听闻,古人对付发炎的办法,最常用的是火烧和油灼,这听起来就瘆得慌! 可是这个时代连最基本的酒精也没有,于是,郑晚儿想到了自家酿的地瓜酒。酒精的浓度一般是75%,而他们家近来正好在酿酒,剩下一些头酒还没有来得及二次蒸馏,有七十度左右,虽然效用不一定比的上酒精,可也聊胜于无,应当是能起到些消毒的作用。 至于用过之后能不能减少发炎的几率,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尽人事,听天命,自家能做的都做了,要是真的不能奏效,那也没有办法。 郑晚儿看了眼厢房的门,转头往堂屋里去了。 屋子里,众人围着杨彩兰、郑杨还有许致远几人,问着这其中具体的事儿,杨彩兰脸上早已不见那会儿受了惊吓的模样,绘声绘色的同他们说着,郑杨不时在里头插一两句话。 许致远见她进来,不动声色的起身,走到郑晚儿身边,问道:“怎么样?” “不知道,李大夫还在帮着清理伤口呢。”郑晚儿面有倦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许致远看得心疼不已,柔声道:“有李大夫还有郑伯在那边看着,也没有你什么事儿了,要不然,先去歇着。” 郑晚儿见他关心自己,心里有些甜蜜,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吃晚饭呢,下午被那两人一吵,弄得都没有胃口,这会儿早饿了。”这是说的那个络腮胡是有瘦竹竿二人。 许致远听出她话里撒娇的意味,面色越发的柔和,他犹豫的看了那边众人一眼,低下头悄声道:“那要不我去给你煮碗面?” “你还会煮面呢?”郑晚儿面带讶异的看向他,这可没看出来呀。 许致远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日里帮着烧烧火就算了,哪里做过什么面条?不过他看过他娘做,想来也不难,因此硬着头皮,佯装镇定:“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想吃,我就给你做去。” 郑晚儿见他的神色,便知道这娃儿是在说大话,却又不忍心拆穿他。 好在这时,杨氏见时辰都不早了,自己一家人还没有吃上饭呢!连忙起身道:“哎哟,都这个时辰了,刚才一直着急,都没有想起吃饭这个事儿。要不咱们今儿就做面条,简单吃一口?” 众人忙连声附和,张氏也道:“就做面条吧,咱俩一块儿,很快就做得了。” 杨氏起身,一边往外头走,一边对致远娘道:“你们也别走了,就在这边吃些,免得又回去再做。” 致远娘笑意盈盈的应了声,也不想干坐着,起身同杨氏和张氏一起,三人一块儿去了厨房。 许致远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不由得在心里感激杨氏无形中给他解了个围。同时又在心里暗暗的道:“看来,这做面还是要学学,要不以后媳妇儿心血来潮又想吃我做的呢?那不就露馅儿了!” 杨氏几人都是做惯了厨房里的活儿的,大约小半个时辰,面就做得了,两个大盆端上了桌,又拿了碗筷过来,要吃的自去挑就是。 郑来田同杨大舅还没有出来,想必还要些功夫。杨氏道:“咱们先吃,厨房里我还留着呢,等他们好了,又再煮。” 众人这才拿着碗筷,齐齐开动。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因为今儿许家三口也在这里、人多的缘故,只觉得今日这面做得极是美味,个个都吃得很是香甜。 杨老爷子同杨老太太两人年纪大了,熬不得,一般时候都比年轻人睡得早些。吃过了饭,没过一会儿,就犯起了困。 杨氏见状,忙道:“爹、娘,您二老先回房歇着去吧。” 二老闻言也不推辞,起身回了屋子。 杨氏又道:“你们几个小的,也赶紧回房歇着去,这都累了一天了,必定是乏得很了。李大夫在这里呢,就不要挂心了。”她都看到闺女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致远娘也道:“是了,晚儿,赶紧歇着去。” 郑晚儿又没有学过医术,待在这里那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且,原本就是素不相识,救了他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确实没有必要非得在这里等着。她困得很了,同众人道了个恼,便拉着杨彩兰先回了后头。 两个小姑娘坚持着洗漱完,便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而前头许致远一家,见这边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也告辞说要先回去。 许井文还道:“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去那边叫我们。” 杨氏连忙应下,送着三人出了门。 孩子们都先去歇着了,只有张氏和杨二舅还坐在堂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乎快要等得坐着睡着的时候,东厢房郑杨隔壁屋子的门总算是开了,李大夫一脸疲惫的走出来,旁边身后还跟着郑来田还有杨大舅。 “今儿算是清理好了,我还会每天过来给他换药。等会儿你跟我回去抓些药,先熬一副给他喝下,往后便一天喝三次。我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明后两天。” 郑来田忙不迭的应着,也顾不得还饿着肚子,点了个火把,好好的把李大夫给送到家,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好几包的草药。 第三百零六章:媳妇儿他占我便宜!(一) 许是真的累狠了,郑晚儿倒在炕上便睡着了,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坐起身来。一转头,见杨彩兰还没有醒,忙小心翼翼的下了炕,尽量不发出声音吵醒她。 杨彩兰昨日里受了一番惊吓,还是让她再好好歇会儿,养养神。 郑晚儿在院子里洗漱完,这才到了前头正院,只见杨老太太早就收拾齐整,正坐在院子里,面前摆了一个盆正在择菜准备做早饭,她连忙打招呼:“姥,这么早就起来了?” “人老了,觉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难受。”杨老太太抬头,见是外孙女醒来了,笑容便爬满了眼角,又问道:“你咋也不多睡会儿?彩兰呢?还没醒?” “昨儿睡得早,这不也醒得早嘛。彩兰姐还没醒,我想着昨儿她受到惊吓了,也没有叫她,让她多歇会儿。”郑晚儿说道:“我娘呢?”平常这个时候,家里人差不多也都起来了,这会儿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 杨老太太忙道:“昨儿你们带回来那个人伤得严重,伤口包扎好,还又抓了药回来给他煎下喝了,闹腾到半夜,你娘她们才睡下,估计是累得很了,这会子还没有醒呢。没关系,姥来做饭,让他们都多睡会儿。” 郑晚儿倒还记着这事儿,听杨老太太这么说,心里不禁涌起一些愧疚。她瞎好心把人捡回来,然后去睡了,倒把这个麻烦丢给了杨氏等人…… 不过说到这个,她倒想去看看那人情况如何了。谁知正在这时,听到前院里传来的敲门声,郑晚儿有些奇怪,这大清早的是是谁过来了? 她见杨老太太要起身,忙道:“姥,我去开门吧。”说着便匆匆的去了前院儿,一打开门,就看见许致远站在外头。 许致远看起来精神得很,想必昨儿也是休息好了,一早起来,便惦记着昨天带回来的那个人,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因而一起床,早饭也没有来得及吃,便想着过来看看。等郑家的门一打开,看见里头的人正是郑晚儿,没急着说话,先是细细的看了一回她的面色,这才笑道:“今天脸色看起来不错,睡了一觉,缓过劲儿来了?” 郑晚儿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点点头,让他进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儿。” 许致远抬脚走进去,看着她又重新把门关上,两人这才一道儿往里头走,他一边问道:“昨儿那人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正想着过去看看呢,可巧你就来了。” 许致远点头道:“正好,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两人一块儿到了正院儿,许致远同杨老太太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向东厢房里,昨儿安排那人睡的屋子,推开房门,只见里头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 郑晚儿一惊,别是伤势过重,一命呜呼了吧?她急忙走到炕前,先去看那人胸前,待看见胸膛上明显还有起伏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见那男子身上穿的衣裳颇有些眼熟,仔细一看,认了出来,这是她爹郑来田的衣裳。想必是昨日里治完伤后,郑来田又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这男子换上,昨儿拿又脏又破的衣服换下来后,看起来好歹是清爽了许多。 他身上盖着一床薄被,一只胳膊露在外头,还是昨儿看到的那双布满茧子的大手,不过却是擦得干干净净的,肤色看起来还算白皙。 郑晚儿的目光又向上挪去,心想着看看这男子到底长什么样,谁知往上一看,还是一张黑漆漆的大花脸,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哎哟,这手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我爹咋也没有给人家擦把脸呢?” 许致远含笑道:“这手兴许还是昨儿擦伤口的时候顺手擦的,脸上许是忘了,毕竟昨儿情况那样紧急。” 两人在这里说了几句话,炕上的男子却是丝毫也没有醒的意思。郑晚儿迟疑道:“这会儿还没醒?难道是发热了?”伤口感染会引起高烧,要是真的发热了,那昨儿晚上的酒算是白给他用了。 她探了个脑袋,想要瞧瞧这男子的面色,可是乌漆嘛黑的,哪里能看得出来什么?下意识的,她伸手想要去探一探那男子的额头,看看到底是不是发热。 不过一转眼,看见站在一旁的许致远像是吃醋般,微微瘪着嘴,她连忙把快要挨到那男子的手缩回来,对许致远讨好的笑道:“致远哥,你摸摸他的额头,看看烫不烫?” 许致远瞧见她这样在意自己,心里涌起一丝小窃喜,面上的神情也舒展了许多,往前跨了一步,也不嫌脏,伸出手,把掌心覆在那男子额头上,一只手放在自己额上,静静的感应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发热。” 说完,他正要把覆在那男子额上的手缩回来,谁知这时,那男子的手微微动了动,然后一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许致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却见那男子的双眼仍是紧闭着,嘴唇无意识的蠕动了两下,仍是没有醒来。许是自己的手太冰了,放在那男子的额头上让他感到了不适,这才动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心里暗戳戳的想,还好刚才媳妇儿及时收手了,要不,不是被这人占便宜了? 许致远心里暗自庆幸,而后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抽了一下,嗯?抽不动。再抽一下,还是抽不动!许致远自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好吗?怎么这个人的力气这样大?而且还他不是昏迷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力气? 他用了半天的劲儿,也没能把手抽出来,委委屈屈的转头,对郑晚儿道:“媳……晚儿,他占我便宜!” 郑晚儿见他又耍宝,忍着笑翻了个白眼儿,说道:“人家晕着呢,知道啥呀?” 许致远正要说话,却听见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他低头一看,只见炕上那人双眼仍然紧闭,嘴唇嚅动。他忙地下头,侧耳过去听,这才听清楚。 “水……我要水……”声音嘶哑,微弱。 第三百零七章:媳妇儿他占我便宜!(二) 郑晚儿站得远,却是没有听见,连忙问道:“他说什么?” 许致远直起身子,答道:“他说要喝水。” 郑晚儿闻言,往一旁的桌子上看了看,只见那上头放着茶碗跟茶壶,她伸手在茶壶上摸了摸,茶壶冰冷,可见里头的水也是冷的。 这会儿天气虽然还有些热,照理儿说,喝凉水也没有什么。不过这男子受了伤,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郑晚儿想了想,提着茶壶去了厨房。 厨房里头正好有晾好的温水,她灌了一茶温茶,忙不迭的又提着茶壶回去,拿过一旁的茶碗倒了七八分满,然后端着过去。 可是看见眼前的情形,郑晚儿又犯了难。 那男子平躺在炕上,而且意识又不清醒,要是就这样直接给他灌水,先不说水会不会洒出来的问题,只怕是那人还没有因为伤口感染发炎而死,就要被水给呛死了。 想要叫许致远把他扶起来,可是那人的手还紧紧的握着许致远的手,根本就没法儿扶啊! 许致远见晚儿紧紧瞪着他被攥住的手腕,赶紧又抽了抽手……好像没有用,他灵机一动,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掰他的手指……那也挺费力气。 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竟有如此怪力! 许致远:“……” 他委屈的看向郑晚儿,欲哭无泪道:“真不是我力气小,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 炕上的男子眼睛紧闭,可是面上的神情却是烦躁的模样,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要水。 郑晚儿嘴角抽了抽,她知道许致远说的是真的。咋知道的?没见他手腕都被那男子捏得有些发白了吗? 她看着不禁有些心疼,眼睛一转,她端着茶水凑过去,对炕上那男子大声道:“你把手松开,我就给你喂水,要不然就渴死你!” 许致远:“……”我媳妇儿别是个傻子吧?人家晕着呢,你说啥人家也听不到啊! 谁知,郑晚儿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攥着自己手腕的那股力道松了些,他试着把手往回抽……竟然真的抽出来了! 许致远看着自己的手, 无语凝噎——这也行? 郑晚儿也有些惊讶,她原本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还真的管用?不过她看见许致远一脸懵的样子,忍住了没笑,还故意一脸高深的,清了清嗓子道:“那啥,把他扶起来吧。” 许致远沉默着照做,在看到晚儿端着水凑过来,好像是准备亲自喂水的模样,他盯着她,眉毛一挑,以眼神抗议,你都没有给我喂过水呢! 郑晚儿理直气壮的瞪回去:“要不我扶着他,你来喂?”哼,醋缸子。 让她来扶?那更加不行!两害相权取其轻,许致远没有说话。 郑晚儿把手里的茶碗送到男子的嘴边,可是这个时候,刚才一直说要喝水的人,嘴唇却紧紧的闭着,根本没有一点要张开的意思。她见状,也丝毫不客气,一手伸过去,用力的把他下巴往下一掰,男子的嘴总算是张开了一条缝,她这才小心的把水灌进去。 男子虽然还没有醒,可是水到嘴里,无意识的吞咽着,很快,一碗水就下了肚,那男子脸上的神情渐渐的平静下去,眉头亦是舒展了。 许致远慢慢的把他放回炕上,还细心的给他拉了拉被子。 郑晚儿放下手里的碗,看着炕上的人,不禁叹了口气:“这咋还没有醒啊?”她觉得自己沾上了个大麻烦,这要是总不醒,难不成,就一直让他留在这里? “许是身子太虚弱的缘故?李大夫昨儿是怎么说的?”许致远皱眉道。 郑晚儿愁眉苦脸的:“我也不知道,昨儿我早早的就睡了,等会儿我爹娘起来了,问问他们。” 正说着话,就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正是郑来田。 郑来田见炕上的男子还未醒来,也是有些惊讶,皱眉道:“昨天李大夫说,只要没有发热,好好将养,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却是没有说这醒不来该咋办?等会儿早饭过后,李大夫还会来帮着换药,到时候再叫他看看。” 郑晚儿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没有一会儿,郑家的早饭便已做得,众人也都起身了。 杨氏见许致远在这里,连忙留他吃早饭。杨老太太也道:“就在这吃,刚才看你过来了,我连你的份儿也做了,尽够吃的。” 许致远想起等会儿还要看这男子的情况,便也没有推辞。 杨老太太做的早饭还算丰盛,熬得出油的白米粥,香香甜甜,极好入口。一大盆的烙饼,还有三四盘简单的小菜。 郑晚儿早就饿了,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个烙饼,然后满足的放下碗,赞道:“姥,您这手艺可真是太好啦!”赞美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一个下厨的人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夸奖她做的饭食好吃。 果然,杨老太太听了,满脸的笑意:“喜欢吃,明儿姥还给你做!” 一家人吃过了早饭,杨氏也没有忘记昨儿孩子们捡回来的那个人,虽然说还没有醒,到底还是舀了一碗粥过去,多少得喂点儿。 没过一会儿,李大夫过来了,见昨儿的病人还没有醒,也是有些奇怪,连忙伸手捉住他的手腕,细细的把了一回脉。 比起昨儿虚弱的脉象来说,今儿的脉象明显变得更加的平稳有力了一些,脉象上看,似乎没有不妥之处,反而还在慢慢的变好。 李大夫捋了捋胡子,沉吟道:“看起来倒像是无碍,也没有发热,这说明有些好转了。至于为何还不醒来……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不过不妨事,估摸着过一两天,应当就会醒。” 郑晚儿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放一个陌生人在家里,总还是感觉怪怪的,可也不能就这么把人丢出去。 她在心里为这男子祈祷着,赶紧好起来——然后走人……至于报答什么的,郑晚儿倒是没有想过,只求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心,给自家添麻烦,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三百零八章:失忆? 郑家人听到李大夫这么说,也都放下心来。 谁知,出乎李大夫的预料,足足又过去三天,男子还是紧闭着双眼,丝毫也没有要醒的迹象。人没有醒,自然也没有办法吃饭,每日三顿,除了给他灌些白米粥以外,其他的就是想喂他,那也吃不下去。 李大夫也是摸不着头脑,把了一回又一回的脉,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奇怪道:“这可是怪事,他背上的伤,倒是都在慢慢的愈合,从脉象上看,也不像有什么内伤的样子,怎么就醒不过来呢?” 郑晚儿也开始发起了愁,她看着炕上的男子,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想法,这该不会变成植物人了吧?这也不应该啊。 男子脸上的脏污早就被清理干净,露出了‘真面目’。看起来,倒是没有众人猜度的年纪那样大,估摸着是二十上下,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鼻梁挺直,一双剑眉斜长入鬓,薄唇紧抿,不过有些许苍白,平添了一丝病容。可即使是这样,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相貌极其出色的男人。 郑晚儿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帅哥,她愁,很愁。 他要是一直不醒,得咋办啊!难道要一直让他住在这儿?不过要是不这样,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人都捡回来了,要她就这么丢出去,她也做不到。 而且,要是一直不醒,那他的营养也没有办法维持,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营养液。 杨氏原本就是个心软的,见这人看相貌也不过就比郑杨大那么几岁,也有些不忍心,当下便叫丈夫杀了只鸡,炖成了浓浓的鸡汤。 午饭时,郑来田端着炖好的鸡汤去了男子的房里,谁知,一进门,就看见原本应该是躺着的人,正端坐在炕上。 郑来田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端着的碗传来烫手的温度,他连忙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也来不及同那男子说话,转头便跑了出去,大叫道:“醒了醒了,总算是醒了!” 众人一听,都有些高兴,一窝蜂的涌了进去。不过,随即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儿,醒是醒了,可是怎么…… 郑晚儿看着眼前的男子,狐疑的问道:“你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炕上的男子仍然端坐着,原先闭着眼睛的时候,便觉出他相貌不错,此刻睁开眼,狭长的凤眸配上那张脸,丝毫没有凤眸本身带着的妩媚之意,反而更显冷冽。 可是此刻他的眼神却是一片迷茫,他看了看屋子里突然涌进来的人,又把视线定格在刚才问话的那个小姑娘身上,慢慢的摇了摇头。 郑晚儿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天了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失忆? 她又不甘心,问道:“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男子摇头。 郑晚儿锲而不舍:“就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记得了?” 男子点点头。 “那你总能记得自己今年多少岁吧?” 男子又摇了摇头。 杨彩兰在一旁看着,目露同情,叹了口气:“好可怜,还是个哑巴。” 郑晚儿情不自禁的想点头附和,可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眼里露出狐疑的神色:“不对呀,他会说话,之前还要水喝来着。” 端坐的男子心里一紧,可面上却还是一片茫然的神色,嘴巴张了张,清晰的道:“我……我不是哑巴。” 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不禁不是哑巴,而且声音还怪好听的! 围观的众人面露喜色,受了这样重的伤,还不记得自己是谁就够可怜的,要还真是个哑巴,那也太凄惨了。 郑晚儿犹不死心,又对那男子问了许多的问题,不过也是徒然,那男子仍然是摇头,只道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见再问也无用,放弃了追问,只道:“那你还可有觉得身上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吗?” 男子想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略带委屈的道:“疼。” 郑晚儿:“……” 杨氏见闺女不说话了,连忙安慰道:“你放心,等会儿大夫还会来给你上药的,要是有啥不舒服,等会儿跟大夫说。”表情语气很是和蔼。 一行人见什么也问不出了,又重新返回去吃饭。男子虽然醒了,可他伤还未痊愈,自然是不宜走动,杨氏便去厨房又舀了一大碗的鸡汤,里头几乎放了半碗的鸡肉,再盛了一碗米饭送过去,对那男子道:“你躺了这么些天,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还是先吃饭。其他的事情,等吃过了饭,再做计较。” 那男子朝她点点头,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多谢。” 等李大夫过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两个空碗,除了骨头,其余的一点儿也没有剩下。 郑晚儿嘴角抽了抽,这碗每一个都比自己脸还大些呢,这可真够能吃的!不过想想他躺了三四天,也没有吃什么饭,想必是饿极了。 抛开这个,她把男子醒来后的症状跟李大夫说了。 “好像是什么也记不得了,看起来头上好像没有受伤啊,怎么会这样呢?” 李大夫面露讶异:“不记得事了?待我把脉看看。” 说着他便上前,那男子倒是也配合,乖乖的伸出手腕。 李大夫伸出手,细细的把着脉,好一会儿,面露疑惑之色,不过也没有急着说话,又叫那男子伸出另一只手,仍旧细细的把了一回。 “怪哉。”李大夫松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细细的擦了擦手。 这个动作郑晚儿已经看他做过多次,心里暗暗的道:“都说从古至今,只要是做大夫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洁癖,这话看来果真是不假。” 嗯?都啥时候了,还关心这个?郑晚儿赶紧把脑海里奇怪的想法甩掉,问道:“李大夫,看出什么了吗?” 李大夫皱着眉,也是一脸的疑惑:“脉像都很正常,从这里看,什么问题也没有。而且也没有其他的不舒服……或许,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回头又会慢慢想起来也不一定。” 第三百零九章:要不,你就叫平安吧 就连李大夫,也看不出来问题,郑晚儿就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导致的失忆了。 郑晚儿看着炕上男子迷茫的眼神,更是觉得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什么都想过了,她都在思考要是这个人真的变成植物人了该怎么办。可谁知道,人是醒过来了,可人家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要怎么办? 郑家堂屋里,郑、杨两家齐聚一堂。 李大夫说的话,大家都知道了。郑晚儿咳嗽了两声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让大家过来,就是想着都出出主意,看看接下来该如何?人多力量大么,都想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大夫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就更没有办法了。 郑晚儿见状,连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要是那人真的想不起来了,咱们该咋办?” 杨二舅恍然,他原本就大大咧咧的,想的办法也很是简单粗暴:“能咋办?我看,等他伤好了,就让他走吧。” 杨大舅也道:“不错,无亲无故的,一直住在家里,那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杨氏是个妇人,难免心肠软些,担忧道:“他受了伤,脑子也不好了,能去哪里呢?” 杨老爷子看了女儿一眼,不赞同道:“虽然不记得事,可是我看着,也不是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个好好的小伙子,有手有脚的,就是出去了,只要肯干活儿,还是能挣到一口饭吃的。” 郑来田也道:“是这么个道理。” 众人讨论了一阵,各有各的说法。不过更多人还是觉得,既然治好了,捡回来一条命,那还是不能在家里久留,不像那么一回事儿。 郑晚儿做出最后的总结:“那就这么决定了,等他养好了伤,就让他离开。不过他身无分文,咱们送佛送到西,到时候给他一些银两,也不至于出去就饿死了。往后怎么样,那就是各人的事儿了。” 大家都无异议,这件事儿便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男子虽然醒了过来,可是身上的伤却是没有那么快就痊愈,特别是背上的伤口极深,李大夫仍旧是每天过来换一次药,他见伤口虽深,不过却没有化脓,而且已经在慢慢愈合结痂,心里松了一口气。 重新上了药,包好纱布,他对着那男子嘱咐道:“这些日子倒是可以下地走走了,不过切记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就不好了。” 那男子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倒是跟郑杨有得一拼。 因着他前些日子不能下地,每日的饭食药物还是由郑来田或是杨氏送来。 杨氏每次招呼他吃饭,都觉得拗口极了。想要叫名字吧,人家又不记得了。可总是‘喂、喂’的叫,她也觉得有些别扭。 这日她送过饭食来,也没有急着走。见男子吃得香甜的模样,脸上不由得挂着和蔼的笑意,问道:“怎么样?还合胃口吧?” 男子点点头,对杨氏露了个笑意。 杨氏见状,更是开心,干脆坐下同他唠起了家常:“今儿这饭是我闺女做的,别看她小小年纪,茶饭却是比我做的还要好呐。可惜你受了伤,大夫说不能吃辛辣的,要不然,还能让你尝尝她的拿手菜。” 妇人间聊天,大多都是聊些孩子们、或是过日子的话,特别是孩子们,那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孩子有多优秀。杨氏这也是习惯成自然,不经意间,又提起了让她觉得骄傲的闺女。 男子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也是渐渐的弄清了这户人家里的境况。听了杨氏的话,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身影。 哼,如此想来,那天说要渴死他的,也是这个小姑娘没错了。 他那日虽然昏昏沉沉的,眼睛也睁不开,可朦朦胧胧中,却是有些意识,恰瞧就听到了。 男子沉默着喝汤,没有说话,杨氏知道她话少,再说自家大儿子就是这么个性子,也不在意,仍旧热情的同他‘闲话家常’。 而且她想起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我想着,你连自己名字都记不清了,咱们平日里也不好称呼。要不,我给你起一个?” 杨氏看着他,想起那日他的惨状,眼里流露些怜悯,接着道:“要不,就叫平安,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好,你也别嫌弃。我是想着,你这孩子命也挺苦的,希望你往后,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 男子脊背一僵,这名字确实是……可他一抬眼,看见面前的妇人眼里流露的慈爱,沉默的点点头。 罢了,他也不是不知道世情的。庄户人家原本就没有念过什么书,甚至听说有的娃儿干脆就叫狗蛋、丫蛋的,没有给他起这个名字,就已经很满足了! 杨氏见他同意,更是高兴。晚间家人齐聚在一块儿吃饭,她开开心心的宣布了这个消息,又笑道:“我瞧着这孩子性子跟我们杨子有些像,都不爱说话,不过品性看起来还是不错。” 郑来田也点点头:“这名字不错,有个名字也好,要不然每次去送饭啥的,都怪别扭的。” 郑晚儿听说她娘给人家起了名字,叫平安,不置可否。 自从男子醒过来后,她也没有再往那房里去看过,孤男寡女的,着实不大合适,总之不饿着他就是了。 再来,她也没有那么个闲工夫。 托李木匠做的桌椅板凳都做好了,好在自家有骡车,杨家来的时候也是驾着车的,又把许家的车也借了过来,来回好几趟,总算是全都拉去了镇上。 这些东西一摆上,原本看着有些空荡的铺子顿时便有些样子了。 开张前还有好些的事情须得准备,这些日子,郑晚儿几乎每天都得去镇上,只觉忙得脚不沾地的。 明天还得去镇上,看看前儿订的那批碗碟做好了没有,一时间,倒也没有空再去管那个男子如何,只要到时候等他养好伤,再给点儿银子让他走人,这件事情,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第三百一十章:狗尾巴草扎的兔子 翌日,郑晚儿早早的就起来,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早饭,一边说起今日的安排。 杨氏给男子送过早饭这才返回来同众人一块儿用饭,听到闺女说要去看看定制的碗碟做好了没有,忙道:“你今儿去镇上正好买块儿布回来,我想着,给平安做身衣裳。他一直穿着你爹的那身儿,也没个换洗的。” 郑晚儿知道她口中的平安,正是她们救下的那个男子,闻言点点头。她想起今日是赶集的日子,忙问杨老太太等人:“姥,姥爷,你们可有啥要买的?我正好一块儿带回来。” 杨老爷子摆摆手,爽朗道:“要啥?你们这啥也有,姥爷是啥也不缺。”他知道,外孙女要给他买东西,肯定是不肯药钱的,便不肯要她破费。再说了,住在闺女家,啥都给准备的齐齐的,又哪里还有啥缺的? 杨老太太等人也摇摇头,俱都说不用买。 只有郑棋噘着嘴,可怜巴巴的道:“姐,我也想跟着你去,你都好久没有带着我出门了,我乖乖的,不会给你捣乱的。” 经过一年的滋养,郑棋早就从干瘦的小娃儿,被养得白白嫩嫩的,此时奶声奶气的撒娇,郑晚儿哪里顶得住?前些日子一直忙着铺子里的事儿,确实也没有心思带着弟弟玩耍,家里人又都忙着蒸酒,想必他一个小娃儿在家里,早就憋坏了。 郑晚儿想了想,今儿也就是去看看订的碗碟怎么样了,也没有其他的事儿,便爽快的点点头:“成,姐今儿带你出门逛逛去。” “好诶!”郑棋忍不住欢呼,连忙又埋下头吃着碗里的饭。嗯,可不能太慢,耽误姐姐的事儿。 郑晚儿看见他这可爱的模样,只觉得手痒痒,忍不住捏了捏他圆嘟嘟的小脸儿。 吃罢了饭,郑晚儿回屋里拿上了荷包,仔细的装在怀里,又梳了梳头发,早上起来得早,只随意归拢了一下。等梳好后,拿起之前许致远送的铜镜照了照,镜子里的姑娘简单的扎了两个麻花辫,粗粗的辫子又黑又亮,显得很是娇俏。 虽然没有现代的镜子那样照得清楚,不过在古代,这样的铜镜也属实难得了。 看着镜子,想起送镜子的人,心里不禁甜丝丝的。 杨彩兰从外头跑进来,看见她还在举着镜子臭美,忙笑道:“哎呀,已经很好看啦!咱们快走吧,小五都在前头要等急眼了。” 郑晚儿醒过神,连忙放下镜子,同杨彩兰两人手挽着手出了门儿。 只见郑杨已经架好了车,郑棋已经坐在了车上,撑着小脸儿,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待看到她们出来,眼睛一亮,催促道:“姐、彩兰姐,你们快点儿上车,再晚太阳就晒人啦!” 郑晚儿连忙笑眯眯的跳上了车,又回头拉了一把杨彩兰,郑杨回头,见两人都坐稳了,笑着一扬手里的鞭子,吆喝了一声:“坐稳了,咱们赶集去咯!” 今天去赶集的人着实是不少,驾着车的,徒步走的,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整条道儿上都显得热闹了许多。 郑晚儿不禁也被这样的情绪给感染了,这是热闹的烟火气,最是普通,却叫人着迷。 郑棋久不出门,今天也高兴得不行,一双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弟弟高兴的模样,郑晚儿也是笑意盈盈的,之前一直忙着,倒是忽略他了。等会儿到了镇上,得给他买最喜欢的糖人才是。 正想着,她注意到郑棋手上举着的东西,不过一晃一晃的,看不大真切,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小五,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哦,这个呀,这是平安哥哥给我扎的小兔子。”郑棋显然是非常喜欢这个东西,才会连出门也带着。不过见姐姐问他,丝毫也不吝啬,连忙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 郑晚儿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小兔子’却是用狗尾巴草扎成的,上头圆滚滚,毛茸茸的,还有两只长长的‘耳朵’,随着车子的颠簸,一颤一颤得,下边儿留出来长长的一截儿,正好能用手握住,倒真是十分可爱。 这也并不十分难做,前世的时候,乡下的小朋友自己就会扯狗尾巴草扎着玩儿,不过却是没有眼前这个精巧。 她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那人竟然还会做这种东西?她之前还怀疑过这人是不是失踪的九皇子,因为实在是太过巧合。不过,看见眼前的‘小兔子’,她心里的疑虑彻底的打消了。 九皇子是什么身份?皇后的嫡次子,太子的亲弟弟,从小身边的人送上来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乡下小孩儿的玩意儿。 郑杨驾着骡车,很快就到了镇上,几人也没有先去逛,而是先驾着车,去了瓷器窑,找到里头管事的,问了一回定的瓷器的事。 管事的拿出一个做好的给他们看,又道:“这要做得精细,可是急不得的,现下才做出一多半,剩下的估摸着还得五六天。这位小哥上回来的时候不是留了铺子的地址吗?你们只管放心,六日后,咱们这边派人给您送过去。” 郑晚儿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头的画很是精美,几乎就跟许致远画出来得一个样,瓷白的碗配着浓黑的水墨画,看起来极其雅致,当下十分满意,放下了心。 这事儿了了,几人这才又返回镇上,带着郑棋好好的逛了一回,末了,才去了布店,她记着杨氏的叮嘱,给平安选了一块儿青灰色的绢布。想了想,来都来了,干脆,又替家人,还有杨家众人,各自都选了一匹布,就连留在杨家没有来的几人也没有落下。 回到家里,杨老爷子同杨老太太见了,心里虽然欢喜,又替她心疼钱,嗔怪道:“都说了不用买,家里衣裳尽够穿了。” 郑晚儿笑嘻嘻的:“这些日子这样忙,就当是我犒劳舅舅们的呗?您跟我姥爷的那就是我孝顺您的。” 杨家众人心下更是熨帖不已,晚儿这丫头,可真是事事都能想得周到。 人人都得到了一匹布,郑家院子里欢笑声又比平日里更多些,讨论着该做什么新样式的衣裳来穿。 是夜,山脚下热闹的小村庄渐渐的归于宁静,劳累一天的人们伴着时不时传来的蛙鸣声,渐渐的沉入梦乡。 这时,不知道是何处传来一阵轻快的鸟啼声,清亮欢快,很快的,又隐入夜里,归于平静。 郑家宅子东厢房,原本闭着眼睛的男子倏然睁开双眼,不同于平日里迷茫的眼神,此刻他的眼神锋芒毕露,眼角透着凛冽的寒光! 第三百一十一章:九皇子楚瑜 而这个男子,赫然就是之前郑晚儿几人救下的人。 听到外头传来的鸟叫声,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男子瞬间睁开双眼,一手撑着身下的炕,利落的一个翻身下炕,却猛然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落地的动作稍显迟缓,却仍是悄无声息的。 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眉头紧皱,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东西,胆敢伤我!” 等痛楚平复了些,连忙起身,一刻也没有耽搁,悄悄的推开房门,疾步跨出房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无,男子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走到墙边,奋力跃起,双足点在一旁的挂炉上,借了一下力,又是一跳,再落地时,已经站在了郑家院墙的外头。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竟然是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就连睡在院子里的老虎,作为一只最警觉的狼狗的后代,也没有发现一丝异常,足见他功力之深厚。 男子咬着牙,强忍着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郑晚儿家的院子原本就是建在村子的边缘,远离中心,不远处有几座房屋,不过却是没有相邻的,因此显得很是空旷。 男子环视一周,足尖轻点,片刻间,便到了后头山脚下,离郑家宅院有些距离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传来的蛙鸣声,好在今晚的月光还算明亮,隐约还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他打量了一眼,似乎是觉得这里足够的安全,满意的点点头。男子双手交叠,做捧星状,两拇指之间仅留了一个小孔,抬起掩在唇上,一阵清越的鸟啼声便响了起来。听起来,与方才的鸟啼似有不同,不过其中的频率却是隐隐相同。 男子放下双手,鸟啼声即止,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等待着什么。片刻,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再看向前头,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一身的黑衣,头脸亦是皆用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黑影还来不及站稳,便扑通一声跪下。 “属下来迟,请殿下赐罪!”语气。姿态皆是恭敬无比。 男子目光沉沉,傲然中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威压,沉声道:“无妨,是我轻敌了,小瞧了淮南王这伙儿人。你起来吧。” “谢殿下!”黑影站起身,看向眼前的男子,眼神里带着欣喜:“那天跟殿下走散了,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四处寻找,可是一直没有消息,只好叫人守住镇上的各个要道。正好今日见一小儿手中拿着一物,看起来甚是眼熟,便一路尾随而至,好在殿下您没事,不然属下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那日受了伤,昏迷之际,被这户农家所救。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这才想了这个法子。”男子说道。 这个狗尾巴草扎的兔子,还是少时,在他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太监扎出来,哄他玩儿的。他从小见惯了好东西,却是觉得这乡野间的玩意儿甚是有趣,便跟着那老太监学了过来。眼前的黑衣人,名叫敬青,正是从小同他一块儿长大的,后来又留在身边做了个侍卫,自然对这个十分的清楚。 而郑晚儿不会想到,她救下来的这个男子,却正是她一开始猜测又否定的那个人——当朝的九皇子楚瑜! 敬青听说他受了伤,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和自责,连声问道:“以您的身手,既然这么多天消失不见,了无音讯,定是伤得十分严重……都是属下保护不力!” 楚瑜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声音还算温和:“罢了,我知晓你一向是最尽心不过的,这次也是个意外……先不说这些,外头情况如何了?” “回殿下,属下听您的吩咐,扮做您的模样逃走,不过不知道为何,一出淮南地界,他们似乎是心有忌惮,却是没有追出来。” 楚瑜冷笑一声:“呵,他们这样胆大包天,哪里有什么忌惮?是咱们这队人马当中,也被插进了探子!” 敬青倏的抬起头,震惊道:“咱们的人里有奸细?” 楚瑜面色阴沉,目光里仿佛含着千年的寒冰,透露出无限的冷意。 当日有人上京告御状,当今震怒,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派钦差前往淮南王封地彻查此事。可是谁也知道,淮南王既然敢如此嚣张,目无王法,定然是有所依仗。淮南王一族在淮南经营多年,相当于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派了钦差去,保管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当今必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除了明面儿上的钦差,暗里也有准备。既然明面上查不出来,暗里再派一队人马前去查探,只要搜集了足够的证据,便能问淮南王的罪,朝廷也才有理由出手。 计划虽然好,可是派谁去,却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那淮南王欺凌百姓,作恶多端,可是一丝儿风声也没有传出来,难道仅仅凭的是他对淮南的掌控?朝堂之上,定然还有同他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之人,而且势力还不小,因此才有可能拦住从外头传来的一切关于对淮南王不利的消息。 这样,即便是淮南王治下有忠诚的臣子,想要把淮南王的所作所为上报朝廷的,哪怕是顺利的把消息送到了京里,也会被拦下来。 当今圣上忧虑的是,这个人藏得极深,要是他贸贸然的把想要派人暗访的事情在朝堂上明说了,只怕很快,淮南王就能知道这个消息。 他思来想去,唯有一人能担此大任,那便是他的嫡次子楚瑜。别看楚瑜出声尊贵,可是却酷爱研读兵书,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有一年边境敌国来犯,楚瑜申请随军出征,从最微末的小兵做起,在战场上屡立奇功! 虽然这其中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提出的建议自然受重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战术确实可行,能力亦是突出。暗中查访淮南王、收集他作恶的证据之事交给他,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月,楚瑜受命率军前往济南剿匪,不过暗地里却化作行商的模样,带领近卫一路前往淮南。 谁知道,原本以为周密的布局却是立马就泄露了出去,楚瑜一行人刚到淮南,便被淮南王的人盯上,一路追杀。 楚瑜恼怒之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便命敬青扮做他的模样假装逃窜,他自己却没有离去,想要留在淮南伺机而动,不料却被淮南王察觉,派了顶尖的高手想要置他于死地。 当初为了做戏逼真,身边的人手尽数都跟从了敬青离去,好在楚瑜武功高强,躲过严密的追杀,一路逃了出来。他身受重伤,却毅力极强,咬着牙甩开跟在后头的尾巴,确认暂时安全了,才终于受不住,有了先头郑晚儿几人看到的那一幕。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知道哪里来的鸟! 敬青听他说,他们的人里出了奸细,心中震惊。可是他们这些跟来的人里,都是千挑万选的,怎么还能有探子混了进来?不过转念一想,就连楚瑜受命暗中查访的消息都能立马散播出去,安插一个探子,实在是不足为奇。 他随即想起来,当时他扮做楚瑜的模样逃走,可是淮南王的人却并不十分紧追,想来,是清楚的知道楚瑜的行踪。 而当时跟在楚瑜身边的还有两人,现在却是都已不见了。莫非…… 敬青恼怒道:“难道是秦汉那小子?” 楚瑜冷笑着点点头:“不错,当时他跟在我的身边,被我察觉到他形迹可疑,提前防范了,要不然,还真是着了他的道!不过……陈旭却是为了护着我死在了他们的刀下。”说到最后,叹息一声。 “好小子,亏得殿下当日救他一命,却是救了个狼崽子。”敬青咬牙切齿的道,只是可惜了陈旭。 “狼?他也配!不过就是一条见着骨头就摇尾巴的狗罢了!好在我当日便把他击杀了,也算是为陈旭报了仇!” 敬青听罢,心里算是好受些,随即他又想起一事:“殿下受命查访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传了出去,坊间皆闻,看来陛下猜得不错,朝中果然也有奸细,地位还不低,要不然绝不能得知此等机密!只是却不知那人究竟是谁?” 楚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不过就是那么几个,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已经有了眉目。”说完,他的眼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原本只是想要惩治淮南王,不想,一查,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多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结的事情了,当朝天子近臣里,竟然有人胆敢与雄霸一地的异姓王勾结,私相授受、传递机密,这是想要做什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样的人 那人虽然做的聪明,把这事儿传到坊间去,淮南王安插在京中收集情报的探子听闻,自然赶紧报给淮南王。没有直接同探子接触,便不大好查访。 可是事情凡是做了,必定留下痕迹! 这个位高权重、却跟淮南王勾结的臣子到底是谁?很快,他就能揪出来。到时候…… 楚瑜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敬青瞧着他的神色,脊背突然升起一丝寒意,忍不住抖了抖,在心里为那个不知死活的人默哀! 不过……敬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眼下咱们的计策既然都被淮南王悉数知晓,那咱们还继续查吗?” “自然要查!都到这里了,怎么好空着手回去?”楚瑜冷声道:“他们定然以为咱们被识破了,会灰溜溜的回去,咱们就打他个出其不意。你仍旧带着几人,潜进淮南,暗里慢慢的查访,看看淮南王近来可有什么动作,及时告知于我。” 淮南王既然已经知道朝廷想要对他动手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要是把这些年做恶的证据都毁灭了,那可没有一个了对他动手的理由了。 “属下遵命!”敬青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而楚瑜把这样的事儿交给他,足见信任。一时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激昂,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些。 楚瑜忙看看郑家宅院的方向,嫌弃的道:“你小声些!怕别人听不到吗?” 敬青委屈巴巴的闭上嘴,随即又想到什么,心中一惊,不过却是不敢大声了,压低了嗓门道:“殿下……难道还准备留在这农户家里?” 楚瑜点点头:“不错,我早就想过了,这里离淮南不远不近的,便于传信儿。地方又偏僻,我藏身在这里也不会引人注目,淮南王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可是您身上的伤……”敬青还有些担忧,这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不必担忧,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了,只要再将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定能好全。希望你能在这之前,让我听到好消息。”语气是不容置疑。 敬青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敢再说别的,只恭敬的又行了个礼,坚定的道:“属下必不辱命!” “行了,你先回去吧,交代你的事情,越早办越好。”楚瑜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说着,不待敬青再回话,转身慢悠悠的,往郑家宅院的方向走去。到得了墙根儿底下,足尖轻点,便又站在了郑家的院子里,推开房门,重新躺了回去。 一切都悄无声息,谁也没有发觉。 时间慢慢流逝,天空中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一轮火红的太阳从东方缓缓的升起,不过光芒却是柔和,并不刺眼,慢慢的往上爬着。到最后,仿佛是在缓缓弹跳似的,最后用力纵身一跃,完全展现在天上,天光终于大亮。 杨彩兰伸了伸懒腰,一转头,却见郑晚儿趴在炕上,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连忙叫道:“晚儿,起床啦!你昨儿不是还答应了小五,今儿早上给他蒸包子吃吗?再晚就赶不上了!” 郑晚儿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她想要再睡意会儿,可是正如杨彩兰所说,她昨儿才答应了郑棋给他做酸菜包子来着,要是食言,以后还怎么教小朋友? 她挣扎着坐起身,强撑着自己起来,几乎是半闭着眼睛洗漱、梳头。然后才懒懒的挽着杨彩兰的手臂,一块儿到了前院儿。 杨氏正好从屋里出来,迎面看见闺女这一脸没有精神的样子,奇道:“这是咋了,晚上没有睡好?” 郑晚儿想到这里就生气,恨恨的道:“昨晚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鸟,叫了半天!叽叽喳喳的,烦人得很,所以就没睡好。” 正在这时,东厢房郑杨屋子旁边的那间房,房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露出一个硕长的身影来,正是昨晚鸟叫声的‘始作俑者’楚瑜。 他自由练武,身体也比常人要好些,耳聪目明的,早就把外头抱怨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不过面上却是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昨晚眼神里的傲然跟凛冽被迷茫与纯真所替代,气质中那股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也被很好的收了起来。恍惚间,除了那副皮相,竟像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他见那边的三人都因为开门的动静朝这边看过来,嘴角含上了一抹笑意:“早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郑树成婚(一) 几人听到动静往那边一看,都是有些惊讶。捡他回来后的这些天,因为养伤的缘故,还没有踏出过房门呢。 杨氏最先开口,笑的一脸的和蔼:“平安,昨夜睡得可好?” 被杨氏称作‘平安’的楚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点头,眼里哪里还有昨夜那杀伐果断的气势?端的是一脸的纯良,笑道:“睡得很好啊。” 郑晚儿连忙问道:“你没有听到有鸟叫声吗?可吵了!” 楚瑜摇摇头,茫然的道:“没有……许是我睡得比较熟吧。” 杨氏看见闺女因为没有睡好觉の而怨念深重的模样,宠溺的笑了笑:“今儿反正也没有啥事儿了,等会吃过了早饭,再回屋里歇会儿去。” 又转头对楚瑜说道:“对了,你之前的衣裳因为要治伤,被剪碎了,我看你也没有别的衣裳换的,就给你买了块儿布,打算给你做身衣裳。等会儿吃过了饭,给你量量尺寸,要不了多久就能得了。” “诶,谢谢杨婶儿!”楚瑜连忙道谢,想了想,觉得自己如今寄人篱下,还是得嘴甜一些,才能讨人喜欢,可他作为当朝堂堂的九皇子,从来只有别人奉承他的,哪里有他奉承别人的时候?想了半天,这才憋出来一句话:“您真是心善的大好人!” 话虽然是好话,不过语气却梆硬,很不熟稔的模样。 郑晚儿看着他‘呆头呆脑’ 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看起来傻,没想到还会拍马屁? 杨氏却只觉得一阵暖心,哎呀,没白对这孩子好哇,还是知道好坏的! 因着楚瑜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当天便同杨氏说:“杨婶儿,我既然已经能走动了,要不,我以后就跟你们一块儿吃饭,免得您还要顿顿来给我送,那不是累着您吗?” 杨氏倒是不觉得累,只是一个人吃饭,哪儿有一堆人一块儿吃来得香呢?她一向最是热心肠的人,当下便同意了。 当天的早饭,楚瑜便同郑家人一张桌子吃的。这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十分新奇的体验。这样一家人坐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又和睦。 楚瑜脸上带着笑意,十分‘和蔼’的同对面的一个老人家说话——从身份上看来,这个好像是一直照顾他的杨氏的父亲?楚瑜心里暗暗猜度着,面上却不显。 要是从前熟悉他的人见了他这副态度,必定会十分的惊奇。要知道,这位小祖宗小的时候,那性格可是太乖张了,除了皇上跟皇后,可曾给过谁一个好脸色?不想现在对一个乡下的老头儿,还能这般的和颜悦色。 他原本相貌便长得十分的好,而且虽然看起来有些愣愣的,不过,却奇异的让人觉得跟他还能说得上话儿。 杨老爷子看着面前的这个后生,两人之间陌生人的那点子隔阂,便都消弭了似的,两人你来我往的,竟是聊得十分的投契。 郑晚儿在一旁有气无力的扒拉着碗里的粥,却是没有插话的心思,她精神萎靡,恨不得就此倒地睡过去。 末了,实在是撑不住了,放下手里的碗筷,对大家抱歉的一笑,说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杨老太太讶异的看着她碗里剩下的半碗粥,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又仔细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担忧的道:“就吃这点儿?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郑晚儿不愿意老人担心,忙不迭的摆摆手,说道:“姥,不是,我就是昨儿晚上没睡好,回去歇歇就是了。” 杨氏便在一边,把昨儿晚儿被鸟叫声吵得半宿没睡着的事儿说了,杨老太太等人这才放下心,连忙道:“好孩子,那你快去歇会儿,这些天也是累着你了。姥给你把粥放锅里热上,你醒了要是饿,就有现成的吃。” 楚瑜眼神里飞快的闪过一些什么,又飞快的换上了一副呆呆的神色,就是没有扰人好梦的愧疚之心。 郑晚儿恹恹的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碗筷,刚刚跨除堂屋的门儿准备回后院儿的时候,却耳尖的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儿敲门的声音。 这么早是谁来呀?她心里头猜度着,转头看了一眼,里头的家人们都在吃饭,脚下便转了个弯儿,穿过二门来到前院儿。 原本以为应该是许致远过来了,谁知道一打开门,郑晚儿面前赫然出现一张带着夸张的笑容的面孔,尽是谄媚之意,定睛一看,来人不是田氏又是谁? “哎哟,是晚儿啊,你这丫头,几天不见,真是出落的越发的标志了!”田氏一见面,就拍上了马屁,一边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看,一双眼睛恨不得把这里有几根草都记在心里头才算。 郑晚儿原本对老院儿那边的人就是厌恶至极的,瞧见她这幅模样,更是不喜。可谁让这田氏偏偏还占着长辈的身份?便是再讨厌,大面儿上还是得过得去。 她敷衍的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功夫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二婶儿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 老院儿这些人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瞧田氏这样子,不知道这次又是有啥事儿?要又是过来打秋风的,郑晚儿决定,这个门田氏是进不去的了! 开玩笑,有手有脚的,凭什么不干活儿,光想指望着别人养着他们?不过就是打量着郑来田跟杨氏心肠软又抹不开面儿,总想借着这一点儿来占便宜?她可不吃这一套。 田氏到底是有几分小心机的,眼角瞥见郑晚儿脸上露出不虞的神色,一双眼睛也不敢随便瞟了,连忙端肃了神色,不过脸上却还是有难掩的喜气,笑道:“这不是,你二哥要成亲了,你奶让我过来叫你爹娘过去商量商量,看看这事儿要咋办。” 郑晚儿一挑眉:“要咋办?这事儿您跟我二叔还有我奶定就是了,二哥父母俱全,哪里轮得到我爹娘指手画脚的?” 田氏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当时便顿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郑树成婚(二) 田氏目瞪口呆的看着郑晚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是。 郑晚儿唇角一勾,嘴里的话客气的很,可是神情却是淡漠得很:“二婶儿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就先请回吧?二哥成亲的事情,回头定下了日子告诉我们一声,好歹是一家人,一份儿礼肯定是少不了的。” 说到最后,语气里难免带了些嘲讽。 要说还真不是因为郑晚儿小气记仇,而是老院儿这些人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别的就先不说了,郑王氏偏心这事儿,这在老院儿里可不是个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俗话说长幼有序,哪怕她再偏心二房的,那也不能越过郑杨就去给郑树定亲吧? 这事儿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郑杨? 郑晚儿知道,在郑王氏的心里,只怕他们大房那就是工具人的存在。 有用的时候,那就是一家人。没用的时候,谁认识你呀? 她跟她哥哥两个人都定了亲了,按理儿说,老院儿里不论是郑王氏还是郑来福这两个正经的长辈,都该有所表示才是,不拘是什么东西,看重的是一份心意。可是人家乐得装聋作哑的,哪怕就是晚儿定亲的时候,人家都来了,那也是两手空荡荡的,可见是一点儿心思,也舍不得花的。 这会儿轮到郑树了,便着急忙慌的来叫人去商量……商量什么?老院儿里的事儿,好像什么时候能轮到郑来田做这个主了似的?还不是想着把人叫过去,好看看还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刮点儿什么去? 郑晚儿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她说完,见田氏还是一副怔愣的模样,便想关门。 田氏见状,哪里肯?连忙用手把门抵住,脸上陪着笑,厚着脸皮道:“哎哟,晚儿,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大哥可是树儿的亲大伯,除了他爹,那就是这个大伯最亲了,一家子的骨肉,这样的事情,当然还是想跟大伯讨讨主意,怎么能说是指手画脚呢?” “再说了,你爹这么多年来对你二哥的好,他心里都记着呢。成亲这样的大事儿,怎么着也得叫你爹娘知道知道,让他们高兴一下。”田氏见郑晚儿只是挡在门口,心里着急,可是又不敢动手去推她,只是厚着脸皮,生生的往里头挤。 郑晚儿哪儿有她力气大?倒是硬生生的被她挤了进来。 “这会儿还在吃早饭呢吧?我这就进去,跟大哥大嫂说说这件大喜事儿,好叫他们高兴高兴。”说着,就自顾自的往里头走,脚步飞快,似乎是怕郑晚儿再要上来拦她。 人不要脸那可真是天下无敌。 郑晚儿看着前面脚步匆匆的田氏,心里颇有些无语。 不过她心里也不慌,横竖,郑树成亲的事情,家里早就讨论过了,只中规中矩的随份儿礼就罢了,还想要其他的,那是不可能。 要说郑来田原先还念着到底是一家人,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儿,他的心也是冷了,绝不可能再让他们说什么,就给什么。 郑晚儿对此还是颇有信心的。 眼见前头的田氏一转眼就不见了,她关上门,也跟在后头进去了。方才的一点子困意,被田氏这么一闹,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便也没有回后院歇着去,仍旧是进了正院儿堂屋。 一进去,就见田氏已经跟里头的人打上招呼了,态度亲亲热热的,仿佛从前那些龃龉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大家就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堂中众人还在吃着饭,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楚瑜皱眉看着面前的妇人,眉头微皱。他敏锐的感觉到,屋里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因为这个妇人的出现,微微凝了一瞬。 他心里有些不喜,这人也太没有规矩了些!要是按照他的规矩,用饭的时候要是有下人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活该先拖出去打五十大板才是! 不过这可不是在宫里,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九皇子,他心里微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田氏进了屋子,先欢欢喜喜的同众人打招呼,她早就知道杨家最近在郑来田家里帮忙的事情,进来看到这么多人,倒是也不惊讶。她环视一圈,却在里头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没办法,楚瑜这副相貌,放在哪里,那都是出挑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田氏眼神一亮,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楚瑜,问道:“这是?”这人是谁?看着可不像是杨家的人。看着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难道又是郑来田家新结识的什么生意上头的人? 郑来田见她这样子,心里不喜。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点长辈的尊重都没有!他咳嗽两声,没有回答田氏的话,沉声道:“弟妹,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田氏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声向郑来田道喜:“这不是咱们树儿要成亲了,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娘说您从小对这个侄儿就疼爱,没少帮扶他,这不是特意让我来告诉大哥大嫂,让你们也高兴高兴。” “树儿成亲的日子都定了?”郑来田有些讶异:“定在了什么时候?” “就定在下月初一。”田氏见他还肯问,不像郑晚儿那样漠不关心的,心里一喜,只觉得还是郑来田心软,说不得,这次求的事儿还真能成呢?她连忙把日子告诉了郑来田。 杨氏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这是连定亲这一步都给绕过了?而且,下月初一,那可没有几天了!竟然是定得这样急?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上次的事情,这郑树同田氏娘家的侄女儿两个人都珠胎暗结了,可不是得快些么?要是再晚些,肚子可就藏不住了。 想到这里,就是杨氏这么厚道的人,都忍不住觉得有些腻歪。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郑来田想起郑树做的这事儿,也是不喜得很,闻言皱了皱眉,只点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别的话却是没有了。 田氏没有想到郑来田会是这个反应,要知道,郑来田从前对于子侄们,那也是非常上心的,怎么这次却是这个态度? 第三百一十五章:道德绑架你最棒 要是一般人,见人家是这样的态度,只怕早就退缩了。 不过田氏显然不是一般人,她压下心里那点淡淡的不快,仍然厚着脸皮道:“娘说了,这可是咱们郑家孙辈里的头一件儿大事儿,非得好好操办操办不行。这不,特意让我过来请大哥大嫂一块儿过去,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拿个章程出来,务必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才行。” 郑来田把碗里的粥一口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问道:“这事儿不是应该跟女方家里商量才是?人家嫁回闺女,那自然是依着人家的意思来。再说了,这不是弟妹你的娘家侄女儿吗?亲上加亲的,有什么话都商量着来就是了,我们插一杠子,像什么话?” 他说完,想了想还是道:“倒时候你们的章程定下来了,要人帮着干活儿或是招待客人啥的,尽管说就是了。都是自家人,到时候,我带着杨子去帮忙。弟弟成亲,他也该出一份儿力才是。” 楚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心思何等的敏锐,简单的几句话,便听出来这里头有事儿。 听起来,郑杨和这个什么郑树是兄弟,而且郑杨还要大些。何以这做弟弟的娶亲倒是还在哥哥的前头? 长幼有序,怎么能乱? 郑晚儿在一旁听到她爹说的话,心里满意的点点头。这番话说的好啊,只说让他们两家自己商量去,这原本就是正理儿。又说到时候商量定了,自家也是会去帮着干活儿招待客人,这也是尽了亲戚的本分。别的一概不说,要是聪明人,这里头什么意思,不会听不出来的。 她目露欣慰的看着郑来田,爹,您成长了! 郑来田感受到闺女的目光,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要是别人,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应该再厚着脸皮追问下去才是。 不过这田氏明显不是一般的人,她其实也不是听不出郑来田的话外之音,可是她秉性如此,占便宜的心态占了上风,仍旧舔着脸笑道:“大哥这话说的在理儿……不过,娘说了,这事儿是咱们家头一桩喜事儿,不光看女方的意思,咱们先商量个章程出来,再去跟人家说,那不是更显出诚意吗?娘说她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的,您是郑家这一代的长子,这事儿,还是得跟您商量商量,听听您的主意。” 她句句不离郑王氏,很显然,又是老院儿的看家本事,搬出孝道来逼迫了。 田氏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冷哼一声,想躲儿?门儿也没有!亲侄儿成亲,就是叫你过去‘商量商量’罢了,你老娘都发话了,要是还敢不从,那就是不孝不悌! 你郑来田不是最重名声吗?咱们就好好给你宣扬宣扬这个好名声!好叫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在外头盖什么学堂,什么作坊,那都是做给外头人看的,实际上对自家人,那可是狠着呢! 郑晚儿看着田氏那笑里藏刀的模样,只觉得恶心的很!这些人自己为人不怎么样,倒是很善于道德绑架!还真以为你们说的话别人会信不成?这黄谷庄,还有谁不知道你们老院儿这些人的德行?再说了,就算有些人会信,难不成就要为了这个忍气吞声?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却突然觉得手被人攥住了。她低头一看,却见抓着她的,正是杨老太太。 只见杨老太太微不可见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郑晚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知道,杨老太太是个有大智慧的老人,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乖乖的闭上了嘴。 而郑来田,这一年来,经了这么多的事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庄稼汉了,怎么会听不出田氏话里的意思?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不过还是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反而点头道:“既然是娘发话了,那我就过去听听。” 说着饭碗一推,站起身便往外走。 田氏眼里划过一丝得意,哼,再怎么硬气,只要有郑王氏在,你们就得乖乖低头! “哎哟,那我也不打扰大家伙儿吃饭了,先回去,这树儿要成亲,可是得有好多事儿要准备的。”田氏娇俏的笑着,哪怕没有人搭理她,也不在意。反正郑来田已经去了,郑王氏只要搞定他就是了。 眼见他们走出门,郑晚儿这才不解的问杨老太太:“姥,您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呀?我二婶真是太无耻了,我实在是气不过!” 杨老太太面上露出慈祥的一笑,和蔼的道:“傻丫头,这事儿你爹心里头有数儿……姥知道你生气,不过咱们得相信他。再说了,你二婶儿今天说的话,其实也在理儿上。她心里想什么先不管,这个咱们都知道,可是外头的人不知道啊。她说到底是长辈,要是你为了这个顶撞她,说出去,难免有人要说闲话的。这可不就是趁了她的意?” 郑晚儿原本就聪明,又听杨老太太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打老鼠伤了玉瓶儿,这可不划算。当下便乖乖的点点头,甜笑道:“姥,我知道了!” 郑家老院儿的堂屋里,郑来福同郑树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郑来福倒还不显,郑树却是一副喜气洋洋 的模样。 郑王氏坐在代表着她权威的炕头,面上也带着些喜气。 虽然郑树的这桩婚事她不是十分满意,可是想起来那田怜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心软了一半儿了。那孩子一出生,她就是做太奶奶的人了,四世同堂,哪个老头儿老太太不羡慕她这样的福气? 她嘴角微微翘起,耳朵也支棱着,留心听着院儿里头的动静,可是却久久的没有声音。郑王氏的一颗心忍不住沉了沉,这田氏都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难不成,是郑来田不肯来?哼!这个大儿子,真就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又过了一会儿,待听到院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听出这是郑来田的脚步声,紧张的心稍微松了松,脸上不禁露出个既得意、又满意的神情。 看来,她的话在大儿子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嘛! 第三百一十六章:‘不识抬举’ 郑王氏笑眯眯的看着郑来田从外面走进来,田氏紧紧的跟在后头,却没有看见杨氏的身影。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让郑来田就是了,杨氏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来不来的,有什么要紧? 而且,郑晚儿那个死丫头也没有跟过来,郑王氏见此,更是乐开了花。没有那个棘手的刺儿头,拿下郑来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来田来了?快快快,坐下,就等你了。”她脸上带着慈祥又热情的笑意。 这笑容看在郑来田的眼里,却是瘆得慌。不过他早就有了定力,面上只是不显,不客气的坐在了一旁,这才同屋里的人打招呼,又道:“孩儿他娘在家里忙着,没有过来。” 郑王氏赶忙笑道:“不要紧,知道你们忙,你能抽空过来,娘就开心了。”一副少有的大方模样。 郑树也连忙站起来同郑来田打招呼,郑来田面上是和煦的笑意,看着郑树,有些感慨:“一转眼,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是大人了。” 郑树有些羞赧,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也止不住。他见郑来田这样和蔼,想到了之前商量的事情,只觉得心里提着的心微微落地。 他就知道,这个大伯一向就是没有什么脾气的,这边一示好,他这不是也来了吗?想来今天的事儿,十拿九稳了。 郑王氏眼睛里的笑意越发的多了,显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见屋里的人都齐了,她咳嗽一声,环视了一眼几人,只见大家都认真的看着她,一副以她马首是瞻 的样子,心里不禁油然生出些许自得。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蔼,喜气洋洋的道:“今儿让大家都过来,就是想着商量一下树儿的婚事……” 郑王氏绝口不提之前的龌龊,用别的话掩盖过去:“树儿定的这个媳妇儿,正好就是老二媳妇儿娘家的侄女儿,正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都是自家人,咱们也不讲究那么多的礼数了,一切从简,定亲什么的,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什么的,还麻烦。” 郑来田听了,想起这郑树干的事儿,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别扭。这屋子里的人,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儿,说这种场面话有什么意思?不过,他倒也没有戳穿,横竖不关他的事儿,还是别自找麻烦的好。 郑王氏又接着道:“这喜事儿啊,就定在下月初一,时间是紧一些,不过这可是咱们老郑家孙辈儿 的头一桩喜事儿,可不能寒酸了,咱们今儿就坐着商量商量这事儿到底怎么弄,拿个章程出来,到时候也不至于忙乱,叫外人看笑话,说咱们家没有规矩。” 郑来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最没有规矩的事情都办下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还看得这么重干嘛? 郑王氏话音一落,没有人说话。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明里暗里的瞅着郑来田。偏偏郑来田却不接茬,面带笑容的坐在那里,仿佛是在等他们说话。 这气氛顿时就有些冷了下来。 郑王氏微微皱了皱眉,暗道这大儿子果然是没有眼力见儿,这个时候就应该赶紧拍胸脯出主意,把事儿都揽下来才是啊,不然叫你来做什么?这脑子这样木讷,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随了她的聪明,难怪一点儿也不讨喜! 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显,仍然带着慈祥的笑意,咳嗽两声,等郑来田看过来,温声道:“来田,你是咱们老郑家的长子,这样的大事儿,你也得出出主意才是啊。” 郑来田被她点了名,一点儿也不慌,反而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既然定了下月初一,这都没有几天了,这一应的事情,竟然都没有跟人家姑娘家里商量好不成?”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从屋内的众人脸上看过去,还隐隐带着些责怪。既然口口声声的是大喜事儿,日子都定了,其他的事情却都一概不商量,这哪儿是个做亲的样子?太草率了! 郑王氏一噎,不知道怎的,被他这么一说,竟然隐隐的感觉有些不自在,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田氏还是有些小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笑道:“那哪能啊?商量日子的时候,就先把大体的事儿都说了,比如这下聘、接亲的时辰,还有其他一应的琐事儿,都差不多定了,大差不差的……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咱们男方这边接待亲友、酒席的事情,还没有定,这不是想着,这也是大事儿,要是办不好,那可不就在亲朋好友间丢了面子么。要知道大哥您现在在咱们村儿那也是有些面子的,这可是您亲侄子成亲……要真办不好,那不是带累您也丢人不是?” 郑来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心里头却是忍不住生出些许认同感。确实是挺丢人的……他想到回头要是郑树同他这新媳妇儿未婚先孕的事情传了出去,那可不是连他也跟着丢人吗? 郑王氏见他脸上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的神色,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她连忙问道:“老二媳妇儿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最怕的就是对来贺喜的亲戚邻里们招待不周,惹人笑话。你看你现在在咱们村儿,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娘,啥有脸没脸的,我可没有这样觉得,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什么有脸没脸的。”郑来田听她们口口声声这样捧自己,听得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想到她们这样捧自己的目的,更是觉得不舒服。 郑王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不识抬举’,笑容僵在了脸上。 郑来田又和缓了语气,道:“不过,树儿是我亲侄儿,他成亲,按您说的,这可是咱们家他们这一辈儿头一桩大喜事儿,我这个做大伯的肯定是会出一份儿力的。到时候,我们一家都早早的过来帮忙,孩儿他娘帮着您招待女客,外头呢,就我带着杨子支应。”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是郑来福跟田氏、郑树,脸上也有些讪讪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一语双关 不管是刚才田氏去郑晚儿家还是郑来田到了老院儿这边,她们口口声声的都是郑树这亲事,是孙辈儿里头一桩大喜事儿。 可是郑来田这话里提起郑杨,却像是狠狠的给了她们一个大耳光。 要说起来,郑杨才是孙子辈儿的头一个呐,长幼有序,郑杨还没有成亲,郑树倒是抢先了。 其实要是说起来,两家分家后,也不大讲究这个。但是问题就出在,郑树同宋家姑娘定亲的时候,郑家可没有分家。都是因为郑王氏偏心,偏疼小孙子,不仅绕过了大孙子郑杨给郑树定亲,还因为要给郑树凑彩礼,要把郑晚儿嫁给大傻子,险些逼死孙女儿。 这些事情,老院儿不是不记得了,而是刻意的忽略了。 但是这个时候郑来田随口提了一句,便犹如把盖在她们身上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几人脸上的表情青红交错,精彩得很。 郑王氏笑容僵在脸上,她这个大儿子什么时候这样厉害起来了?是在装蒜,还是刚才确实就是无心之语? 她忍不住仔细的看了一眼郑来田,见他面上一副坦荡的表情,还是从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似乎刚才那些话,只是无心之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到底还是有些勉强。想要再说,可是又有些拉不下面子,郑王氏连忙瞟了田氏一眼。 田氏接收到婆婆的信号,微微点了点头。她到底还是脸皮厚实,假装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从善如流的接口道:“要不我就说呢,大哥大嫂最是疼爱小辈的了,这事儿,还真得拜托你们支应着了,不然就是交给谁,也觉得有些不放心。另外,除了这个事儿,还有一件事情,也要请大哥出个主意。” 郑来田点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田氏便又道:“这成亲,最重要的,还是待客的酒席,这事儿还没有个定夺……” “咱们村儿,也有专门办这样的酒席的大师傅,你们没有去请人吗?还是人家没有空了?”郑来田讶异的问道,似乎是对她们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定好,感到十分的惊讶。 郑王氏忙笑道:“那也不是,这不是想着……”她原本又想拿这是老郑家孙辈儿的第一桩喜事儿来说事儿,可是想到刚刚郑来田说的话,连忙把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脸上不自在的神色,又道:“村里的大师傅手艺虽然也还好,可是来来回回的,就是那么些菜,没有新意。咱们家好不容易办回喜事儿,不得弄得热闹些?我们想着,要不,就请珍馐楼的大师傅来帮着做这酒席,岂不是更好?” “对对对,这不是一商量,刚好想起来,大哥,你家不是正好跟珍馐楼有生意往来吗?你大舅哥家的闺女又跟胡掌柜家里的儿子定了亲,这关系可是亲近。就想着……你要是开口跟胡掌柜的说说,让他给派个惯会做酒席的师傅下来,帮咱们家办这回喜事儿。”田氏满眼希冀的看着郑来田。 这婆媳两个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饶了这么大的弯子,难道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 以郑来田对她们的了解,绝不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他试探性的道:“这请珍馐楼的大师傅做一次酒席,那可不便宜……” 田氏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还要给钱?” 郑来田:“……”不然呢? 他被田氏这话震惊的都不想说话。 田氏讪讪的道:“不是……大哥,您这跟胡掌柜怎么说也是攀上亲戚了,不过就是让他找个厨子来做一回菜,难道也要算钱?” 郑来田面无表情的道:“别说我请要给钱,就是我岳父家里请,该给的还是要给。人家糊掌柜也是帮东家做事,你请厨子不给钱,厨子的工钱谁给?难道要胡掌柜给你垫?” 田氏被他这一连串反问给弄懵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郑王氏皱着眉头道:“她不过是那么一问,咋可能真不给?这样吧,这请厨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另外还有采买食材的事情,需要些什么,你尽管去买,等回头这事儿办完了,咱们再一并的算总账,该多少钱,我再拿给你。” 她这话一出口,不光是田氏,就连郑来福脸上都露出着急的神色,之前可不是这么商量的呀?不是说要让郑来田掏这办酒席的钱吗?他以为是郑王氏老糊涂了,心里一着急,忍不住道:“娘……” 话刚开口,郑王氏一个眼神看过来,郑来福看见他娘眼里精光闪烁,知道她这是还有别的打算,这才放下了心。 郑王氏看着郑来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肚里算盘却是打得山响。 哼,等回头他掏了钱,再回来要的时候,便借口说自己的银子都花用光了,先欠着。自己可是他老娘,郑来田还真能厚着脸皮来要这个钱不成? 办一次酒席,那可得花不少的银子,她哪里舍得?反正郑来田家里挣那么多钱,那也不差这一点儿! 郑王氏一副很是和蔼、讲道理的模样,似乎是真心的在同他商量。可是郑来田这些年,别的不敢说,对于郑王氏的神情可是太熟悉了。特别是在他想通了以后,他娘心里转的那些心思,他可真是太清楚了。 眼前的老妇人看起来虽然很是慈祥,可是眼里的精光,却是不管怎么样都掩饰不了。 郑来田看穿了,可是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很是平和,甚至有点儿想笑。 他摇了摇头,老实的道:“不行呀,娘,正日子前后帮两天忙,那还能抽出空来。其他的事儿,我是真没有时间。您不知道吧?晚儿在镇上,又开了一家铺子,这些日子,正忙着开张的事情呢。她就是再能干,那也是个小姑娘,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啥事儿也不管,光躲在闺女后头享福呢?” 郑来田这话一语双关,可偏偏脸上的笑容还憨厚得很。 第三百一十八章:脚底抹油 郑来田这话说的虽然意思是他不能躲在闺女的后头享福,可是暗里却是指着郑来福、又或是老院儿的这些人,明明是自家的事情,却总想着让别人帮忙。 哦,说帮忙都是给他们遮面子,认真说起来,不过就是想占便宜呗? 儿女婚姻大事,确实很忙,但是最大宗的,实际上不过就是招待宾客,还有置办酒席的事情。他们这算盘倒是打的响,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这两桩事情,全都推到郑来田的头上,不如直接说,让郑来田来操办郑树的婚事算了! 而且郑来田也不傻,一见他娘郑王氏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孩子成亲,彩礼是一件大宗的花用,剩下的就是办酒席的钱,那也占了大头。原先郑王氏就借口找郑来田要过二十两的银子,说定了这是用来给郑树成亲用的了。怎么,现在一转眼,又想不做数,哄他出办酒席的银子? 即便郑王氏说的是事后再算账,不过郑来田敢肯定,这钱只要他一掏,那肯定是要不回来的了。 其实,郑来田不是不知道如今自家的家底,出这几两银子,原本也不算什么。可是那也得他心甘情愿才是! 老院儿这些人,这么多年来办的都是什么事儿?有用得着的时候,就好言好语的。用不着的时候,就可劲儿的糟践他跟他的家人。这以往发生的事儿,郑来田就算可以不计较,可是不代表他傻,这样让人算计还乐呵呵的凑上去! 郑来田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不显,说完了方才的那番话,便不做声了。 而郑王氏几人,不是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却被他说的另一个消息给震惊了——郑晚儿在镇上开了一个铺子,而且马上就要开张了? 郑王氏惊叫道:“晚儿在镇上开了铺子……你们在镇上开了铺子?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能在镇上开一个铺子,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郑来田老实的点点头,说道:“您不是一直在为树儿的亲事儿操心吗?再说,这做生意的事情,咱们一窍不通的,都是晚儿一直在管着呢,我也就是帮着打打下手。”您啥也不知道,告诉您又有啥用? 不过这后半句话,郑来田只能在心里想想,倒是没有说出来。 自家在镇上开铺子的事儿要不要瞒着郑王氏?这事儿家里早就讨论过了。晚儿的意思,就在镇上,这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再说,又没偷,又没抢,正正当当的,做啥要刻意瞒着? 郑来田想着也是,这才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郑王氏知道。一是告诉她,自己的确是忙得很,没有空来管郑树成亲的事儿。二来,也是郑来田的一个小私心。 他看见屋内众人听说这铺子的时候,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只觉得心里痛快的很,这么多年憋着的一口气,算是发出去了! 郑王氏惊讶过后,看向郑来田的眼神显得越发的幽深。 原先不是不知道他家那个酿酒的生意挣钱,眼见着盖了一座这样气派的宅子,马上,又在镇上也开起了铺子!这得是多少钱啊? 郑晚儿那个死丫头的性子,她也是摸到了一点儿,没有把握的事儿,她是绝对不做的。她在镇上开铺子,看来,是不知道又得赚多少银子! 想到这里,郑王氏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悔意——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那么眼皮子浅,就为了那五十两银子,把这死丫头得罪了个彻底……要不是因为那桩事,大儿子一家,也没有分家的借口,那现在他们赚的这些钱,不都还是交到她手上的吗? 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郑王氏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抽痛,脸上的神情也是懊悔又惋惜。 郑来田看着她脸上神色变换,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现在可是聪明多了,见屋内众人都被他这个消息惊得没有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打着哈哈道:“说起来,刚才晚儿还说呢,今儿还得去一趟镇上铺子里,可多事儿得忙……娘,我就先走了,回头等树儿好日子到了那两天,我再过来帮忙啊!” 说着,也不待郑王氏反应,便脚底抹油的溜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不溜更待何时?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知道又要跟他磨多久,谁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干点儿活儿!真当他跟郑来福似的,一天天在家里坐着啥事儿也不用干! “诶,这……”田氏最先反应过来,可是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个背影,在院门口一转身……好了,这下啥也看不到了。 可是刚刚的事儿还没有说完呢! 田氏急道:“娘,您咋就这么让大哥走了?咱们先前商量的事儿还没有说呢!” 一时没有察觉,让他走了,想要再叫过来,那也难了!郑王氏心里也懊悔得很,可是见田氏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眼睛一瞪,不客气的骂道:“你聪明,你不会拉住他?你个懒婆娘,平时吃饭比谁都快,真要你干活儿的时候,就半死不活的!” 田氏涨红了一张脸,忍不住反驳道:“娘,您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家里的活儿那不都是我在干么?再说,我都是要当婆婆的人了,您这样,让我媳妇儿以后怎么看我呢?” 郑王氏听到她竟然敢顶嘴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狠狠的呸了一声:“你也有脸说这话,谁家的媳妇儿不跟你一样干活儿?你倒委屈了。怎么,要不你上这炕头来坐着,我去做饭洗衣伺候你啊?” 田氏还要再说,却被一旁的郑来福给拉住了。 这婆媳俩动不动的就 吵吵嚷嚷的,实在是烦得很! 再说了,郑王氏再怎么样,那也是他娘!郑来福那就是再浑,也还是有些良心,看不得田氏这样跟郑王氏没大没小的。 他阴沉的盯着田氏,咬牙切齿的道:“你给我闭嘴!” 田氏见他这幅样子,几乎吓得脸色都白了。这郑来福可不像郑来田那样脾气好、好说话,这可真是会动手打老婆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添油加醋 田氏委委屈屈的闭了嘴,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郑王氏看见儿子这样护着自己,脸上微微和缓了些,慈爱的看了郑来福一眼——不愧这么多年最疼爱他,这个小儿子,还就是对她孝顺! 郑树也是惯会看郑王氏脸色的,见她明显的脸色好转了些,忙赔着笑:“奶,我娘一向有些糊涂,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丈夫儿子都不跟自己站在一边,田氏脸上的神色更是灰败。这个时候,她不禁有些羡慕起杨氏来。 郑王氏跟她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看见孙子也向着自己,只觉得心情通畅,对着郑树赞赏的道:“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儿,奶没有白疼你。” 郑树嘿嘿一笑,见她脸色好转了,忙又道:“奶,大伯走了,那我成亲这酒席的事儿……” “这个不孝的东西,现在是越来越滑头了!”郑王氏狠狠地啐了一句,至于她口里这个‘不孝的东西’说的自然是郑来田。 她没有想到郑来田现在竟然这样狡猾,趁他们不注意,就这样走了。看来,他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郑王氏想到这个可能,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反而更恨了——既然猜到了,要是孝顺孩子,就该大方的把钱拿出来才是啊!竟然还假装听不懂,还跑了? 郑树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的道:“要不……再让我娘去一趟,把我大伯请过来?” 郑王氏沉吟了一会儿,脸色阴沉的挥了挥手:“算了,再去也没有用。你这个大伯精着呢,你以为人家刚才没有听出来咱们什么意思?”她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牙,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郑来田既然猜到了,就算再要人去叫他,必定也有一万个借口来推脱! 除非她去。 不过郑王氏想到那边杨家人还在呢,想到杨老太太,她就有些拉不下脸来。 郑树见她这意思,似乎就想着样算了,心里着急,忙问道:“可是,那我成亲的酒席该怎么办?” “你放心,这办酒席的钱,奶还是给你留着的。等会儿就让你爹,却村儿里承办酒席的大师傅家里去说一声儿,这些日子也没有听到谁家里还有办喜事儿的,应当还有空的。” 郑树听了,一双脸差点皱成了苦瓜的模样。他当然知道郑王氏留着一手的,可是,那乡下这种做流水席的师傅跟珍馐楼的师傅,那能一样吗?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要是请珍馐楼的师傅,说出去多有面子? 郑王氏想了想吗,又道:“这菜啥的,也得去置办起来,就按照咱们乡下办席,一般的那样就行……” 她话音刚落,田氏又急道:“娘,这可是树儿的好日子,再说了,娶的又是我的亲侄女儿,咱们怎么着不得办好看一点儿?” “哼,”郑王氏被打断话,心里憋着一股火,当下便斜睨着眼睛看她,冷笑道:“你侄女儿是个多么金贵的人么?还没有成亲,就怀上了娃儿,要是放在别的心狠些的人家,看看谁会要她?我能让她进门儿,你就谢天谢地吧!” 这话一出,不光是田氏脸上不好看,就是郑树,也不禁变了脸色。 郑王氏可以不管田氏心里怎么想的,可是却不能不照顾宝贝孙子的心情。她和缓了神情,对郑树和蔼的道:“树儿,奶不是这个意思……你年轻,不知道这过日子的事儿。这席面办的再好看,不过都是让外人吃喝了。外头是好看了,可是你不想想,为了办个席面,把银子花用光了,以后怎么过日子? 别的不说,你媳妇儿一进门,肚子里的娃儿也没有几个月就出世了,那要用钱的日子多着呢!这银子与其花在外人上头,咱们省下来,给小娃儿置办东西,或是存下来,往后等娃儿大了,送去学堂念书,考个功名回来,那你这做老子的,不是也跟着长脸?” 郑树听她说的有理,脸色果然和缓下来,还感激的看向郑王氏。是了,他怎么没有想到?面子虽然重要,可是里子更重要啊! 不过田氏听到这话,却是有些心虚。郑王氏口口声声的,那是认定了怜儿肚子里怀的就是个男孩儿啊……这话虽然是她说的,可不过是为了让郑王氏同意让田怜儿进门,胡诌的。到时候要是生下来一看,偏偏是个闺女…… 罢了,是个闺女又怎么样?反正人都进门儿了,木已成舟,就是郑王氏再生气,那又能怎么样? 田氏打定主意,心里倒是不慌了。 这事儿算是商量定了,郑来福又想起刚才他大哥郑来田说的事儿来,他撇了郑王氏一眼,冷笑道:“娘,我看,咱们以前那么多年,都被大哥给骗了!看起来忠厚大方,实际上,小气得很!您说说,他家那么多银子,都要在镇上开铺子了,偏偏还跟咱们计较这么点银子!”语气难掩嫉恨。 田氏原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再者说了……她看了眼郑王氏,心里恨恨的想,不敢说你,还不能给你添添堵?反正便宜已是占不到了,让你心里不痛快点儿也是好的! 她连忙跟着添油加醋,阴阳怪气儿的道:“就是说呢,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还老说自己多孝顺……都这么多银子了,还舍不得把这钱拿出来孝敬孝敬您老,这可真是……没见过这样做儿子的! 您瞧瞧,村里盖了那样大的一个学堂,实际里,这银子都是大哥家里出的!这就不知道花多少钱。您说,他对外人这么大方,咋对您这个亲娘就……” 郑王氏心里可没有忘记这事儿,她原本就又气又妒又悔的,被这两人这样一番话给说的,火气更是被挑得老高! 她咬着牙,想要去找郑来田狠狠的闹一遭,可是又没有个由头!而且想起郑晚儿,她还真有些发憷,别这一闹,回头就是那剩下的五十斤粮食也没有了……何况,杨家一家子那么多人还在呢,自己贸贸然的过去,说不定还要吃亏。 郑王氏狠狠的压下这口气,只想着等回头有机会了,定是要这一家子好看! 第三百二十章:不吃这一套! 郑来田回到家,就看见郑晚儿坐在堂屋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见他来了,立马精神起来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心里又想,自己这闺女,绝对是个孝顺的孩子,对他跟杨氏就不说了,就是对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这老两口,那也是孝顺有加,有什么事儿他跟杨氏想不到的,晚儿都想到了。 就是家里、外头的一应琐事,也是照顾的周周到到的。何以对这郑王氏,就是一副这样呢?这根儿,还是出在他娘郑王氏、还有老院儿的那一家子身上,偏偏老院儿那一群人,不思己过,还总怨她偏心杨家。 不光是晚儿,就是郑杨、郑棋,对郑王氏那也是亲近不起来。 但是这能怪谁?但凡郑王氏有个长辈的样子,孩子们的态度,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别说是孩子们了,就是他自己,一听到那边来叫他过去,那也是下意识的就抗拒,非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待,不然一不留神儿的,就被坑了。 就像今天这样,要是他真的随口就应下来了,那郑树成亲的这事儿,保管又是他来出钱出力,而且还不会得到半点儿感激,老院儿的人保管在背后笑他傻的同时,又接着蹬鼻子上脸,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郑来田心中感慨,可是却没再有想要改变郑王氏的想法了,他早就明白了,郑王氏这偏心眼子的毛病是改不过来的了。 他见闺女那既期待,又隐隐担忧的样子,心里一软,也没有瞒着,把刚才在那边儿的事儿都跟她一五一十的说了。 郑晚儿越听,脸上的神色就越是高兴,听到最后郑来田那一语双关的话,忍不住一拍手掌,赞道:“爹,您这次说的话,真是太有水平了!聪明!要不别人都说我们兄妹几个聪明,原来都是随您!” 郑来田被捧的有些飘飘然,放才因为那边的事儿,心里那点子不快早就烟消云散,脸上浮现出一丝得色:“那是当然,你是我闺女,当然随我了。” 郑晚儿见他这样,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过却没有出言打击,而是越发的赞了他几句。 有时候,称赞也是一种鼓励!有鼓励才能有动力,下回还有这样的事情,郑来田肯定会更加的坚定! 郑来田吹完牛,又有些担忧:“不过,我为了推脱,说自己忙,没空管这事儿,把咱们家开了个的铺子的事儿告诉你奶了。” 先前商量的是不用瞒着,可不是这样当面告诉。他想起老院儿那些人惊讶又贪婪的神情,不禁又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郑晚儿却没有当一回事儿:“说就说了呗,反正她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咱们早就分家了,这是咱们家自己的铺子,跟她们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就是再嫉妒,那也没有用! 郑来田见闺女不在意,这才放了些心。 “爹,您这次干得漂亮,为了奖励您,我决定,晚上我下厨,好好儿的给您做几个好菜,让您跟我姥爷、舅舅们,好好痛快的喝几杯!”郑晚儿笑眯眯的道。 郑来田一听,眼睛忍不住一亮,连连点头道好。这些日子一直忙着铺子的事儿,闺女可是好就没有下厨了,他早就馋闺女做的饭菜了。 当天晚上,郑晚儿果然好好的整治了几个拿手好菜,什么水煮鱼、爆炒肥肠、蒜香排骨、干煸腊肉……等等,总共做了十来个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郑来田一看,这么多的好菜,怎么能忘了他的好兄弟兼亲家?连忙又上许家去,干脆,把许家一家子也请了过来。 许家盛情难却,跟着郑来田一块儿到了郑家,看到那一桌子的好菜,许井文‘豁’了一声:“这么多 的好菜?就是过年,也就是这样了。” 杨家父子几人也连忙招呼他上桌坐了,几个男人家挨着坐在一边,正好喝酒。 楚瑜坐在郑杨的旁边,他现在伤好了,同杨氏说好,一日三餐都不必劳烦她们再送,自己上桌吃就是了。他从小长在皇宫,什么好的东西没有见过?全天下最好的厨子,那都是在皇城里! 因此看到这一桌子菜,反应倒是平平。不过,有一道什么水煮鱼,看起来倒是新鲜得很,雪白的鱼片上头撒着红色的辣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忍不住伸出了筷子…… 郑晚儿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眉毛一挑,手快速的伸出去,用手里的筷子把他手里的筷子打到一边。 楚瑜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他忍不住怒目看向郑晚儿,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无理……又小气!不就是吃你一片鱼肉吗? 待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看见他的神情,面露讶异。楚瑜这才想起来,他还要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好多天呢!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可是在装傻呀!大意了,差点暴露了! 他连忙收敛起神色,方才一瞬间展露的气势也顿时消散无疑,嘴巴一扁,静静的看着郑晚儿,竟像是有些委屈似的。 这变化太快,郑晚儿才一眨眼,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之前那个虽然长相俊美,但却有些呆呆傻傻的人,仿佛刚才一瞬间,那个气势强大、冷峻的男人只是她一瞬间的错觉。 只是……怎么现在男人不管傻没傻,都这么喜欢撒娇吗? 她可不吃这一套! 郑晚儿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道:“你伤口还没有好,要想保住小命,就别吃这样辛辣刺激的食物才好!” 楚瑜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这小姑娘,可真是牙尖嘴利!不过,他现在明白了,人家刚刚原来是为他好……心里有些不自在,便是原先心里有火,那也发不出来了。 郑晚儿把旁边专门顿的清淡的鸡汤端在他的面前:“你吃这个。” 楚瑜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鸡汤,其实香气还算浓郁,可是跟其他的美食一比,那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提出要跟大家一个桌儿吃饭,好像是个不大明智的决定啊! 楚瑜低着头,貌似看着碗里的汤,可是却敏锐的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紧紧盯着他。 第三百二十一章:甜甜蜜蜜小两口 许致远看着对面低着头的男子,眼里划过一丝探究。刚才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男子身上释放出来摄人的气势,不过一转眼,又装成这幅傻傻呆呆的模样。虽然转瞬即逝,不过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他想起前儿听晚儿说,郑家人早就商量好了,只等这男子伤一好,便给些银子,让他去另谋生路,倒是放下了些心。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似乎看起来,也只是想要在这里养伤,那么还是装作不知道吧,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 不过……他看着那男子面前的鸡汤,眼底的墨色越发的深沉,更是觉得看这个男子有些不顺眼起来。 哼,上回媳妇儿给他喂水,这回还给他特意炖鸡汤! 许致远转头盯着旁边坐着的郑晚儿,一直盯着,盯着…… 这目光实在是叫人无法忽视,郑晚儿无奈的转头,就看见委屈巴巴的少年,正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 这委屈的神情实在是跟他清逸俊秀的外表不大符合,可是却莫名的叫人看了忍不住心软。 郑晚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向他那边凑近了一些,悄声道:“那鸡汤是我姥炖的,我才懒得给外人下这样的功夫呢……其他的菜都是我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许致远眼睛一亮,委屈的神色一扫而光,剩下的都是满满甜蜜的笑意。 这里头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媳妇儿惦记着他喜欢吃什么,更多的,还是刚才她说的那个‘外人’!嘻嘻,媳妇儿说懒得给外人费功夫,却又说给他做了好吃的,这样说起来,他就是‘内人’咯?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不管了,反正意思就是他是自己人! 许致远嘴角高高扬起,甚至差点儿笑出了声,暗暗点头,对郑晚儿的话表示肯定。 这话说得不错嘛,这都是自己准媳妇儿了,当然他跟晚儿才是自己人啦! 许致远连忙殷勤的夹了一片腊肉放在郑晚儿碗里,笑眯眯的道:“你多吃点儿,瞧瞧你最近都瘦了!” 他这话说的却是不假,烤鸭店马上就要准备开张,郑晚儿对这件事情看得很重,一应的东西都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又费心又劳神的,确实是瘦了些。 郑晚儿见他这样丝毫不遮掩的样子,忍不住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家里的长辈们也有注意到的,不过两个孩子都定了亲了,这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没有更改的,自然是乐得见他们感情好,当然不会说什么。 倒是郑杨见他这黏糊的样子,有些觉得牙酸。故意咳嗽了两声,揶揄的撇了许致远一眼。 许致远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的瞪回去。哼,看啥看?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还亲自上阵去追媳妇儿呢! 郑杨又咳嗽两声,尴尬的别开眼。他就知道!这事儿被他知道了,肯定会拿出来说事的! 席上都是亲近熟悉的人,一时间,气氛显得其乐融融,只有一个不大熟悉的面孔挺直着背,也在席间占了一个位置,显得有些突兀…… 当然,楚瑜厚脸皮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不经意的瞥了郑晚儿、许致远那边一眼。 唔……看这情形,似乎是已经名花有主了?嗯?为什么要用名花这个词?不过是一个乡下的,稍微有些姿色的小丫头罢了。 楚瑜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鸡汤,只觉索然无味。 ------------------------------------- 郑晚儿的烤鸭店开张事宜紧锣密鼓的筹备中,而老院儿那边儿,郑树的婚事,同样也在紧张的筹备,毕竟日子定得紧,要再不抓紧,只怕真是要赶不及。 不过,出乎郑晚儿的意料,原本她以为,郑来田借口脚底抹油溜了,按照老院儿那些人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才是,应该还会让人来叫郑来田,不过这些天静悄悄的,竟是没有再过来。 难道是那些人转了性子了?郑晚儿立马否定了这个不靠谱儿的想法。要想老院儿那些人突然变好了,除非明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估摸着,还是因为郑王氏比较看重她二孙子的婚事,而且也没有几天了,实在不敢用这个,来跟自家置气。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只要别来找麻烦,那就谢天谢地了。 这日,郑晚儿几人从铺子里回来,迎面正好撞上郑来福。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淡淡的叫了声:“二叔。” 真是败老院儿里的这些人,这一年以来不遗余力的作妖,让她一看见那边的人,都快要形成条件反射了! 郑来福上下打量了一眼郑晚儿同郑杨兄妹俩,见他们身上都是穿戴一新的,同以前在老院儿的时候大有不同,心里隐隐有些发酸,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这不是晚儿跟杨子么,瞧瞧,这才多久不见呀?已经是大变样儿了,不知道的,还只当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呢。啧啧,每回穿的衣裳,都是簇新的,可怜你奶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穿过几件新衣裳。” 他这样说话,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反而还松了口气。老院的人就是这样,一旦他们对你好声好气儿的,那不用想,保管是在憋着坏想要坑人。就像郑来福这样,反而还叫人放心些,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郑晚儿听了他的话,心里仍是不舒服极了。怎么,从前没有分家的时候,他们一家穿的破破烂烂的,现在分家了,自己赚了钱,还要听你说嘴? 您算哪根葱啊! 郑晚儿当即也十分的不客气,冷哼一声,学着郑来福的语气,说道:“是呢,我奶都那么大年纪了,二叔,您但凡少做几件衣裳,我奶也能穿件新的!从前我们家送的节礼,也送过两回布料给我奶做衣裳的,怎么我没看见我奶穿,倒是您身上这衣裳的料子,瞧着,倒是眼熟得很!” 因着郑王氏年纪到底大了,平素也不爱穿鲜亮的颜色,因此给郑王氏挑的布料,都是素净的深色布料。这样的料子,就是做成男人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突兀。 布料是郑晚儿同杨氏母女两个一块儿选的,怎么会认不出来?一眼就看见郑来福今儿穿的,正是她们送过去给郑王氏做衣裳的料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反怼 原本郑王氏偏心,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她们家送给郑王氏的节礼,既然已经送给她了,那郑王氏怎么处置,郑晚儿也懒得管。 可是谁让这郑来福这么不要脸?把她们家给郑王氏做衣裳的料子明晃晃的穿在身上,还要讽刺她跟郑杨只顾自己穿新衣裳,不管郑王氏? 真是岂有此理! 郑晚儿想起这一年以来老院这些人做的事儿,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也劝您,别老拿什么孝顺来说事儿。别说我们家的人可都是做到了礼数的,那就是您自己个儿还做的不咋地,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总拿这个来压我们?” 她一番话噼里啪啦的说完,把个郑来福听得是面红耳赤。他方才见到郑杨同郑晚儿这兄妹俩,又想起之前听郑来田说的,他们家在镇上开了个铺子的事情。而且他们身上还都穿的光鲜亮丽的,哪里还有在老院的时候,那种穷酸的样子? 因为有郑王氏的偏宠,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那都是可着郑来福的,这些好的布料,什么时候轮到郑来田这一房的人穿了? 郑来福看着,心里愤恨,这才逞一时口舌之快,说了那些话。 没成想,郑晚儿这个死丫头竟然三两句话就给他顶了回来!郑来福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身上穿的衣裳,都像是着了火一般,烫人得很! 郑杨听了妹妹说的话,心中忍不住划过一丝快意,这些话,他老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倒是好,郑来福自己送上门来找不自在,就别怪妹妹不客气咯! 他瞧见郑来福窘迫的样子,差点儿笑出了声,连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然后才淡淡的道:“二叔这次来,不会就是来跟我们说衣裳的事情的吧?” 郑来福原本是想着跟他们进宅子里去,当着郑来田的面儿说的。可是这会儿被郑晚儿一顿嘲讽,他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是赶紧把这身衣裳丢了,哪里还想要再进去? 按他的脾气,那是当场就要扭头走的。可是想起自己来的事儿,他又忍住了,红着脸,咬着牙道:“后日就是树儿成亲的正日子了,你们奶让我来跟你爹说一声儿,让明儿就过去,帮着家里干活儿!既然碰见了你们,那你们说给你爹也是一样的! 对了,还听说你舅舅家也在这里,你奶说,请他们一块儿去喝杯喜酒。” 说罢,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 其实要他来说,这郑来田都不打算出钱,那还叫他们一家做什么?过来白吃白喝吗?可是他娘郑王氏偏偏要他过来叫,说什么郑来田如今在村儿里那也是十分有面子的人了,要是跟他闹翻了,那也讨不了什么好。最重要的是,要是闹翻了,那以后还怎么问郑来田要好处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维持一个面子情。 他想到郑王氏的话,深吸了几口气,强逼着自己忍耐下来。不过眼里的神色,却是越发的阴沉。回到了老院儿,也不理郑王氏的问询,径直回到自己房里,把身上的衣裳拖下来,丢在炕头上。又大声喊着田氏:“死哪里去了?赶紧过来给我找身衣裳穿!” “怎么了怎么了?”田氏连忙进来,看见炕头上的衣裳,拿起来看了看,奇怪的道:“这不是干干净净的吗?也没脏,换什么衣裳?”敢情你又不洗衣裳! 郑来田阴沉着面孔,咬着牙道:“叫你找,你就给老子找!再这么多的废话,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田氏一抖,不敢再说话,赶忙放下衣裳,打开一旁的衣柜,从里头拿出一件衣裳递给他。 郑来福拿了在手上一看,只觉得这个料子眼熟得很,不由得皱眉问道:“这件……是前儿从娘那里拿的布做的?” 田氏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就是娘那里拿的。” 话音刚落,只见郑来福突然暴怒,狠狠的把手里头的衣裳丢在地上,吼道:“重新给我找一件!不要娘那儿拿来的料子!”只要想到郑晚儿跟郑杨那两个人脸上嘲讽的神色,郑来福就忍不住要发狂。 田氏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可是看到他这幅样子,算是吓得不清,也不敢多问,连忙又去柜子里找。可是翻箱倒柜的,竟是没有找着一件儿,不是从郑王氏哪里拿来的衣裳——其实统共也没有几件,总共就做了三身换着穿。 就这,在庄户人家里,已经算是很富裕的了。 田氏没有找到衣裳,生怕郑来福迁怒,对她动手,说话都忍不住哆哆嗦嗦的了,强笑道:“实……实在是没有别的了。” 郑来福红着眼,吼道:“从前的那些旧衣裳呢?全被你给吃了?” 田氏大呼冤枉:“那不是你自己说的,换下的旧衣裳你也不穿了,让我改一改,给底下两个小的孩子穿吗?” 郑来福倒是想起了这桩事儿,有了新衣裳,谁想穿旧的?不过丢了又可惜,便叫田氏改了改,给孩子们穿了……他深吸口气,颓然的坐在炕上。 而郑晚儿与郑来福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今天狠狠的怼了一回不要脸的人,她心中很是舒爽。回到家里,倒也没有瞒着,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同家人们说了,又道:“我奶说了,让咱们明儿就去那边,帮着准备去。” 郑来田听见闺女同郑来福说的那些话,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想笑,又紧紧的憋着。 不得不说,还是闺女厉害!他听见老院那边儿时时拿着孝道压人,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现在倒是明白了。 杨氏倒是注意了别的事儿,听见晚儿说,老院儿那边说了,请杨家人也一块儿去喝喜酒,想起之前杨经文成亲,那边可是装作不知道呢。她忍不住抱怨道:“原先那样,只当是以后不来往便罢了,现在倒好,宝贝孙子成亲了,倒来叫我爹娘了。” 这也不怪她抱怨,实在是郑王氏这事儿做的,着实是不地道。 郑来田想了想,还是道:“我看,咱们还是把这事儿跟爹娘说一说,至于去不去,就看他们的意思。”反正就是不去,那人家也很是在理儿。 第三百二十三章:一点儿机会也不给! 晚间,杨家人听说了这事儿,一时都没有说话。 张氏的心思倒是同杨氏一样。 原先杨经文成亲的时候,按理儿说,这郑家是姻亲,而且那会儿,还专门请了老院儿一家。哪怕郑王氏同大儿子分了家,按照礼数,也合该有一份儿礼,这才是规矩。可是郑王氏不理不睬,全当没有这回事儿,这就叫人心里不痛快了。 张氏是个直性子,当下也不避讳郑来田在这里,直接便道:“我看,咱们很不必去。当时井文成亲的时候,人家就没来,这难道不是看不起妹妹跟咱们家的意思?这会儿她孙子成亲了,又上赶着请咱们,不过就是贪咱们一份儿礼呗?只想进,不想出!” 杨家两个舅舅没有说话,不过看那神情,也很是赞同张氏的意思。 杨老太太却还是顾着郑来田的心情,嗔怪的看了一眼张氏:“胡说什么?” 又对郑来田道:“你大嫂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郑来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深感岳母一家一直以来的帮助,又知道岳母最是为别人着想的人,反倒是怕她们心里不想去,偏偏碍着自己的面子,连忙道:“这有啥?大嫂说的……也是实话。您要是不想去,我心里是绝不会有什么的!” 杨老爷子欣慰的看了郑来田一眼,只觉得这个姑爷着实是没有选错,闺女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沉吟了会儿,最后下了决定:“咱们还是去!不管别人怎么做,咱们自己的礼数做到就行了,以后有啥说头的,咱们也是问心无愧!不能别人不讲礼数,咱们就跟人家一样,说出去,我老杨家成什么人了?” 杨家众人见他决定了,纵使心里有些不愿,不过也知道老爷子这话说的是在理的,便也没有说话。 杨老太太便道:“那咱们明儿去一趟镇上,买些东西做贺礼。这日子定的这样急,也没有个准备。” 郑来田忙道:“那明儿让晚儿同您一块儿去,叫晚儿给您付钱。”虽然杨家人知道自家的情况,可是那到底是他娘,郑王氏这样办事儿,连带着他,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杨老太太嗔怪道:“这是啥话,咱们走亲戚,哪儿能要你付钱?” 郑来田话说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大好,嘿嘿笑着挠头,也不说话。 众人三言两语的,便把事儿给定了下来,明天还是郑来田带着儿女们先过去帮忙,让杨氏同杨老太太等人去镇上置办些贺礼。 翌日,吃过了早饭,便按着昨日的计划,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了。一时间家里空落落的,只剩下楚瑜,是个无所事事的。 他眼看着郑来田几人就要出门,连忙凑上去:“大叔,要不,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过去,我也能帮帮忙。” 郑来田对这个小伙子倒是很有些好感了,自从他伤好了些,能下地了,总是张罗着帮忙干活儿,不过顾虑着他的伤口,那伤口郑来田可是看到过的,很是吓人,又哪里敢让他帮?因此每每都是拒绝。这次也不例外。 “平安,叔知道你是个勤快娃儿,不过你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养伤!等明儿,倒是可以一起过去喝……哦,你不能喝酒,不过还是可以去跟着热闹热闹。” 郑晚儿在后头听着,心里默默的添了一句,就是,赶紧养好伤,自己出去找活路吧!总在她家里,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被称作‘平安’的楚瑜对于这个新名字,已经是习惯的很了,开始还有些别扭,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了。 见郑来田这么说,知道今天出门是没有戏了,也不坚持。 他眼神一闪,看到后头那个小姑娘,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哪里又看不懂?不禁在心里冷哼道:想我赶紧走?门儿也没有,我的事儿,可还没有消息,怎么着也得办完这桩事才行! 且不说他心里怎么想的,这边郑来田,带着三个孩子往老院儿那边走去。 郑棋拉着姐姐的手,有些忧伤:“姐,为啥不能让老虎跟咱们一块儿去呢?” “老虎现在长得这样大,带到老院儿去,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奶又得说了。”郑晚儿说道。 郑棋皱着眉头撅着嘴,替老虎有些委屈:“它可乖了,又不咬人。” 郑晚儿笑着安抚道:“姐当然知道了,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再说了,带到老院儿去,要是有人趁你不注意,悄悄揍它,你心疼不心疼?” 谁无聊到打狗玩啊? 不过郑棋想了想,觉得还真是有可能。郑王氏脾气这样坏,不过她现在又不能骂他们,说不定,就要拿狗撒气呢?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庆幸,还好没有带老虎来,要不然,被欺负了,老虎也不会说话! 小孩子护短,只想着保护跟自己关系好的,何尝想过,老虎长得这样的威猛了,郑王氏怎么也不会想不开去惹它呀? 一到老院儿,只听得里头传来一阵阵的说话声,倒是比平时热闹些。几人一进门,只见里头有好几个妇人,都是旁边的邻居,一看就是过来帮忙的。 里头的人见了他们父子几个,也连忙打招呼。又有个妇人问郑晚儿:“你娘呢?咋没有来?我都好些日子不见她了。” 郑晚儿也同人家客气的笑着:“我娘去镇上买东西,给我二哥准备成亲的贺礼去了。” 郑家这婆媳两个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见杨氏不来,众人心里头开始还有些猜度。不过郑晚儿这话一说,便也都明白了。要说这郑树成亲的日子,定的还真是急,生怕老婆跑了似的,突然就说要成亲了,也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个什么缘故? 妇人们猜度着交换了个眼色,又去同郑晚儿搭话。郑来田一家同郑家老院的关系可是说不上好,说不定,还真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呢? 她们的小心思,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郑晚儿就看出来了,不过她却是口风很紧,一点儿异样也没有让人察觉。 倒不是她突然善良起来了,而是实在不想去找这个麻烦。要是回头郑王氏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事儿是她传出去的,那不是又有借口赖上自家了? 这可不行,一点机会都不能给! 第三百二十四章:驴粪蛋子表面光 在老院儿里,郑王氏一向是不干活儿的,从前有杨氏这个大儿媳妇儿张罗着家务,分家后,还有一个田氏伺候着。 郑王氏的身子骨实际上还很是康健,换在别的人家,这样的老太太虽然不干重活儿,不过家务事儿还是能打理的,而郑王氏这样的做法,也有那不少勤快的老人家看不上,觉得她贪图享福。然而郑王氏才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仍旧是我行我素的。 因此,,虽然在庄户人家,但是她可也算得上养尊处优的了。 不过,明天就是孙子郑树成亲的大喜日子,连邻居乡亲都有人过来帮忙,郑王氏要是还安安稳稳的坐在炕上,那也不好看,因此今日里,她倒是也难得的下了炕在家里张罗着。 此时她在厨房里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知道是郑晚儿一家过来了,想起昨天的事情,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她三两步跨到厨房门口,恰好就看到郑晚儿在那边笑意盈盈的同妇人们打招呼。 郑王氏脸色一沉,习惯性的像要同从前那样骂两句郑晚儿,不过转眼看到这院儿里的人,连忙又忍住了。 这个死丫头惯会做戏又不肯吃亏,要是等会儿惹恼了她,说不准又要闹起来。孙子成亲,她也不想找晦气,想了想,还是忍下这口气。 郑王氏这么想着,含在嘴里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只是面上的神色却还是不好看,沉着一张脸,对郑晚儿道:“晚儿丫头,既是来了,赶紧帮着家里干点儿活吧!我叫你来可不是来闲聊天的,就干杵在那儿,一张嘴叭叭个没完了!” 可是这话一出,郑晚儿还没有什么,跟她说话的那几个妇人却是不高兴了,虽然没有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却都淡了下去。 同郑晚儿说话的,可不就是她们么?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吗,这郑王氏是在骂谁呢? 难怪都说这郑王氏是不好相与的,之前还奇怪呢,这郑晚儿一家多好的人啊,又是在村儿里办粉条作坊,带着大家伙儿一块儿挣钱,又是给盖学堂的,怎么就对老院儿关系这样恶劣呢?看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郑王氏却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不满,仍旧瞪着郑晚儿。 郑晚儿淡淡的一笑,也不跟她计较,反而亲热的道:“奶,有啥活儿,您尽管给我安排就是了。” 郑王氏见她态度还算感觉,脸色好看了一些,丝毫也不客气的,给她指派了一堆的活儿,最要紧的,就是帮着洗碗碟,还有收拾屋子,还特意交代了她,得打扫干净一些。 郑晚儿听了有些无语,明天就要办喜事儿了,今天竟然都没有打扫完吗?不过,她知道,如今老院儿这边的活计,实际上都是由田氏负责。田氏这个人,最是懒散的,估摸是想着,反正今日会有许多的人来帮忙,所以干脆,都留着让来帮忙的人干。 她也没有多说,从一旁找了笤帚,打算先帮着把院子打扫一下。 那边郑来田便带着郑杨,在院子里垒明儿临时要用的灶台。 乡下人家办喜事儿,除了请一个掌勺的大厨,还有采买食材,实际上其他的活儿,都是自家还有邻居们来帮忙。 请好大厨,定好了菜单后,便把东西都买回来,在成亲的头一天,便有人帮着一块儿先把食材都洗净切好,光等着明儿大厨过来做就是了。要不然等到第二天,男方家里又要忙着去迎亲,又要忙着招待客人,这些琐事儿是没有时间做的。 光是打扫院子,郑晚儿就用了整整一天。看着清扫出来的一堆垃圾,郑晚儿颇有些无语。 这院子跟屋子看起来倒还算干净,可是在一些角落里,却是积满了垃圾跟灰尘。知道田氏懒,没想到竟然这么懒,恐怕她打扫的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看得到的地方随便扫扫,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管。就连那切菜的案板上,切菜的那一面看起来倒还算是赶紧,可是那另一面,却是积了一层厚厚的藓。 看到这里的时候,郑晚儿险些要吐出来,脸上也是掩藏不住的嫌弃。 郑王氏就在厨房,看见郑晚儿的神色,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而且想起自己这么久以来吃的菜,都是用这么脏的案板切的菜,也忍不住一阵恶心,对着田氏便破口大骂:“你个懒婆娘,我真是后悔当初让我儿娶了你,让你干点儿活,竟然还能马虎成这样!” 田氏撇撇嘴,不以为意,甚至还小声的嘟囔:“能吃不就行了,再说了,切菜的那一面,还是洗过的……” 说完,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一双眼睛只撇着郑晚儿,等着她去动手洗。 郑晚儿嘴角抽了抽,手上的抹布一丢,便提脚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奶,其他的地儿我都打扫完了,这厨房,我看还是交给我二婶儿吧,我去外头帮着洗菜去。”这太恶心了,她才不想碰呢! 田氏见状有些着急:“你这丫头,全都打扫了,就差这一点儿?” 郑王氏恨恨的一咬牙,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你是手断了?你来弄!等会儿我再过来看,要是还有一丝儿的灰尘,我就叫来福给你好看!”想到自己这一年吃的饭菜都是不干不净的,她心里就觉得膈应得慌! 早就知道这婆娘懒得很,可是看她平时把自己收拾的那么干净,没有想到别的就罢了,在吃食上头,还bon弄得这么脏,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田氏虽然不情愿,可是郑王氏就在一旁盯着,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她要是不依,郑王氏可是真的会叫郑来福揍她的!因此也不敢马虎,苦着脸收拾起来。 一天下来,要准备的东西总算都备齐了,眼看天色渐晚,郑王氏笑眯眯的说了些叫众人明儿都早早的过来吃喜酒的话,便都各自散去。 郑晚儿父子几人也都回到了自家,只见大门敞开,去镇上置办贺礼的一行人也都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贺礼 郑晚儿一进门,便看见堂屋桌子上摆满了东西,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惊讶道:“买了这样多?” 杨氏脸上都是笑容:“你二哥成亲,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桩喜事儿。”说着,便把明儿准备要送的贺礼说给郑晚儿听。 她自己准备要送的贺礼是一套大红百子图的被面儿,床单,还有一对儿的枕头套儿,布料柔软舒适,一看就不便宜。 杨家买了一块儿尺头,水红的颜色,一看就是送给新娘子回头做衣裳穿的,比起大红色,显得更日常一些,又透着喜气,另外还有一篮子的鸡蛋。 乡下办喜事儿,一办都是送这样的贺礼,什么自己做的鞋子、枕套,或是鸡蛋之类的,杨氏等人准备的东西便很够了。 特别是杨家,按理儿说杨经文成亲的时候,郑王氏都没有去,便是只送一篮子的鸡蛋,那也很是给面子了,不过杨家人到底是大方,也不爱跟郑王氏计较这些h个,反而还很是大方。 翌日,郑来田一家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是郑树成亲的正日子,事儿多着呢,郑来田又是亲大伯,得早些过去帮忙。 原本想着叫杨家人晚些过去也无妨,毕竟他们同老院儿的关系又远些,只等着吃酒席的时候过去,便是尽到了礼数。可杨老太太想着,自家原本就在这里,亲戚间的,不如也早些过去搭把手。 郑晚儿心下里感叹,要是郑王氏也有杨老太太这样的知情识趣,那日子可算是安静了。不过想也没有用,郑王氏的性子,可是改不过来了。 既这么说定了,一家人便收拾好,关上了门儿,准备去老院儿。今天这样的大喜事儿,郑来田早就说了,请楚瑜也一块儿去凑个热闹,因此楚瑜也在其中。 一行人往老院儿那边走,经过许家,正好就见许家一家三口也出来了。 致远娘看见他们,忙招呼道:“正好一块儿去。” 他们家致远既然已经跟晚儿定了亲,那同老院儿那边,也算是亲戚了,郑树成亲这样的大日子,按照礼数,自然也得去贺喜的。 杨氏满面的笑容,嗔道:“你们就是赶着吃饭那会儿去也是使得的。” “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儿,正好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许井文笑道。 许致远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眼神就忍不住在里头找晚儿,却不防看见里头竟然还有楚瑜,他眼神一凝,转念一想,必定是郑家人想着让他一个人在家也不好,干脆叫过去凑个热闹的,便也没有在意,抬脚直接走到郑晚儿身边,同她说话。 “我昨儿去你家找你,听说是去老院儿那边帮忙去了,忙了一天,可有累着?” 郑晚儿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冲他甜甜一笑:“还行。” 不过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一堆脏污,又忍不住皱了皱小鼻子,有些嫌弃的道:“就是也太脏了,不知道我那二婶儿是怎么打扫的,垃圾扫出来,差点堆成了山,把我恶心的够呛。” 许致远见她这么不避讳,心里反而更高兴,这是证明晚儿心里同他是亲近的呢。 等致远娘锁好了门,这才同杨氏等人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往老院儿那边去。 远远的,便看到老院儿今儿张灯结彩的,布置得颇为热闹,还不断的有人进出。进了院子里,便看到里头这会儿也有不少的乡亲在,想必都是昨儿说好了,赶早过来帮忙的。 郑家几口人加上杨家、许家,总共十来口人,一进去,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更是显得热闹起来。 有人看见这里面有一个生面孔,想到之前听说郑家救回来一个人,原本心里就好奇得很,不过郑家人之前一直忙忙碌碌的,也没有人好意思专门上门看去,这会碰上了,难免要问几句。 拉着杨氏到一旁,悄悄的问道:“早就听说你们家救了一个人回来在,这个后生就是?”虽然是跟杨氏说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楚瑜——没办法,这小伙子真是太俊了,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人家好奇打听一下,杨氏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而且,拉着她打听的这人家里有一个闺女,正是到了说亲的年纪的时候。 杨氏这些日子看着这平安,实实在在是个不错的小伙儿,身世又怪可怜的,要是能有人看中他做女婿,那其实也不错。不过这做亲事,最重要的还是你情我愿,知根知底儿的,因此她也没有瞒着,同那人悄声的把他的身世说了说。 那人听了,不禁目露可惜。虽然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长相更是没有话说。可是这样的身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哪个做父母的忍心把女儿托付给他呢?这么想着,还忍不住摇摇头。 杨氏见了,自然是知道人家的意思,心里头也不怪罪,只是为‘平安’可惜。确实,不记得自己是谁倒还罢了,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这会儿还是借住在她们家呢,这样的条件,纵是谁听了,也会有些不能接受。除非,是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 可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做上门女婿?杨氏也忍不住摇摇头,到底也有些可惜了。 楚瑜何等人物?自然早就感觉到那边有人一直看着自己,两个妇人说话的主题,估计也是围绕着他。不过,他只当是别人看到生人好奇而已,要是知道那人的意思,还有杨氏的想法,只怕要郁闷许久。 好在他不知道,所以也不在意,站在院子里,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的来往着。 这乡下人成亲,虽然没有京里那些高官家里娶亲嫁女时候的奢华,不过也还算热闹,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看起来倒是新鲜的很。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众人都被这声响吸引了,目光不禁都往门外看去。 不一会儿,当先一个妇人进来了,手里牵着一个穿着绸缎的胖乎乎的小胖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大姑娘。 那妇人看到院子里郑来田家跟杨家的这些人,原本脸上挂着的笑意,就忍不住沉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牙尖嘴利 来人正是郑大姑。 今天是郑树的好日子,作为大姑,她理所当然的也要过来。 不过在看到院子里的这些人的时候,郑大姑想起了上回自己想要把闺女说给郑杨的时候,不仅被拒绝了,还闹了那样的一出,脸上怎么能好看? 后来还听说郑杨也定亲了,定的还是榆树村儿的一个女孩儿,郑来田夫妻当真就欢欢喜喜的去提亲了。结果人家拒绝后,听说郑杨还亲自去了一次求人家,这才算定下这门亲事。 她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奇怪,那户人家有多好么?值得郑杨这样?而且被拒绝后,郑来田夫妻俩竟然也能咽得下这口气,又去提第二次亲?她好奇的很,着意去打听了一下,在得知那姑娘的家境不怎么样,爹早早的就死了,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娘后,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 就是这样的条件,郑杨竟然还眼巴巴的这样,而她,先不说是郑杨的亲大姑,就是家里条件,难道不比那样儿的好么?郑杨看不上她的闺女,转眼就去求了一个这样儿的来,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 她心里原就憋着气,再加上这么久以来,闺女的婚事儿还是不顺利,眼见这都十七了,竟然还没有定下婚事,都要急的火烧眉毛了。两件事儿加在一起,更是让她郁闷无比。这会儿在这里看见郑来田一家人,心里忍不住泛起怨气,原本带笑的脸吧嗒一下,就沉了下来。 而跟在她身后的刘芳,看见里头站着的郑杨越发显得挺拔的身影,也不禁流露出一丝的哀怨。 郑晚儿对郑大姑的厌恶那也是只多不少,见她们一来就吊着个脸子,也懒得搭理,只同一旁的许致远说着话。 郑大姑手里牵着的刘威早就在看见里头的热闹后,甩了她的手,高兴的找郑来福的两个小儿子玩儿去了。 她带着闺女刘芳上前去,微微的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看了眼郑来田家众人,阴阳怪气的道:“哟,大弟一家也来了?可真是稀奇,我还只当你们嫌弃咱们的穷酸样,不肯再来往了呢。” 旁边同杨氏说话的人看着不对,也顾不得说话了,赶忙躲到一边儿去,不过暗地里却还在偷偷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杨氏是个不会吵嘴的,只讷讷的叫了声大姐,又说道:“您这是说的啥话,都是一家子的人……” “哼,我倒是当你们是一家子。”郑大姑讥笑着道:“可是人家啊,可未必。” 郑晚儿听着这话,忍不住皱了眉。不想理她,还偏偏要找事儿? 站在她身旁的许致远悄悄的看了一下她的神色,便知道,媳妇儿这是要发威了。 他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一眼郑大姑。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郑晚儿用一种漫不经心,却又足够清楚的声音说道:“大姑,我说您也太记仇了。不就是上回您想要把我芳儿姐嫁给我哥的事儿没成吗?就恨到现在?先前都说了,这做亲事还是要两厢情愿的才好,强扭的瓜可不甜。再说虽然亲事儿没成,难不成咱们就不是一家子了?要是因为这点子小事儿,每次都阴阳怪气儿的,这可怪膈应人的。”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传来一阵议论声。 刚才郑大姑口口声声的说人家嫌贫爱富的,这村儿里谁不知道,这郑来田家压根儿就不是这样的人。原本就想着这里头,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现在听晚儿丫头这样一说,果然是的! 原来是这郑大姑想要把闺女嫁给人家杨子,人家不同意,这才记恨在心呀? 要说这郑大姑可也真精明,都是一个村儿住着的,谁家那点儿事儿外头能不清楚?原先人家来田家没有发达起来的时候,这郑大姑可是对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再说,原先还是这郑大姑张罗着要把晚儿给卖了呢! 这一转眼,看见人家发达起来了,就想把闺女家给杨子?哼,明眼人儿都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嫌贫爱富的那一个。 众人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跟在郑大姑身后的刘芳,只见这姑娘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人好,姑娘就是丑些,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刘芳今年有十七了吧?别人家的姑娘长到这个岁数,不说成亲生娃了,至少也是定了亲的了。可是这刘芳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定亲?那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身子有毛病。 人家杨子一表人才的,家里又是这个条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要娶你家这样的闺女?还不是仗着大姑的身份,才有脸提这亲事的? 就因为人家不同意,这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了,着实是叫人看不起。 一时间,众人看向郑大姑的眼神里都有些鄙夷。 郑大姑听到郑晚儿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把实话戳破,眉心就是一跳,感受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更是不由得气急。她眉毛一立,瞪着郑晚儿,就想要骂人。 不想这时,郑王氏出来了,看到外头来了这么些人,而且都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表现出很是惊讶的模样,连忙叫道:“哎呦,都站在院子里做什么,赶紧进来坐。” 又招呼郑大姑:“你也别在那儿杵着了,今儿咱们家办喜事儿,赶紧帮我招待招待客人,今天大好的日子,务必都要高高兴兴的。” 要不是她到底没有忍住,偷偷的瞪了郑晚儿一眼,都要以为她就是正好出来才看见似的。 郑晚儿心里冷笑一声,她这个奶奶,那可真是很分得清‘里外’,她让郑大姑出了一个丑,要是今天不是郑树成亲的日子,说不得,郑王氏肯定是会为郑大姑出头的。 而郑大姑自是也听明白了她娘的意思,知道她娘郑王氏虽然也宠爱她,不过却还是比不上这个孙子的,要是自己在今天闹的不好看,说不定也要在郑王氏那开吃挂落,因此,不管心里怎么想,到底也没有再出声。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管别人,扯着闺女刘芳自顾自的进了门儿。 郑晚儿冷哼了一声,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看了自己好意会儿。 楚瑜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个小丫头,可真真儿是牙尖嘴利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刘芳看中了楚瑜 一时间,男人们留在外头,忙着张罗一会儿去迎亲的事情,女人们都跟着进了屋子里坐了,这会儿还早,客人倒是大多还没有到,还能有一会儿的闲工夫。 杨氏同杨老太太等人把给郑树准备的新婚贺礼拿给郑王氏,笑眯眯的说了些祝贺的话。 而郑王氏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倒也是亲亲热热的,拉着杨老太太说着话。 她都能这样,杨老太太更不是会抚人面子的,哪怕心里再对郑王氏有意见,自然也不会流露出来,话里话外的,还顺着郑王氏的话说,一时间,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郑大姑撇着嘴,随意的看了眼杨氏拿出来的贺礼,待看见那精美一套被面枕套后,惊讶的瞪大眼睛。 这可不便宜呀!虽然算不上铺子里最贵的,不过已是十分的上档次了,当时她去选的时候,正好也看见了,不过却没有舍得买…… 她暗暗的咬牙,早知道,就狠狠心买下了,现在她手里的跟杨氏这一比,却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刘芳坐在她娘的身边,却是没有注意到她娘的神色。此时她的心思早就被别的事情勾走了……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原本以为郑杨已经是长得很好的了,可是跟面前的这个人一比,却是有如云泥之别。她刚刚心里的那点子不快已经消失不见,只愣愣的看着对面的那人,一时间,竟然都没有想起来要避讳。 楚瑜感受到对面那道炙热的目光,心里很是不耐。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听了郑晚儿说的话,再观这对母女的言行,便知道郑晚儿说的不是假话,心里对这对母女便没有了什么好感。而且,这会儿对面那女人竟然一直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更是让他心生不快。 他堂堂九皇子,是这样的女人可以肖想的吗? 楚瑜飞快的看了眼四周,只见郑晚儿正专心的跟许致远说着话,那边的杨氏等人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当下便放了心,一转眼,直直的迎上那女人的目光,气场全开,眼里透着深深地冷意……和威胁。 再看,本皇子把你眼睛挖出来! 刘芳没想到对面的那人突然看着自己,目光躲闪不及,闹了一个大红脸。可她却是个愚钝的,非但看不懂楚瑜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意味,反而心里暗喜,想着:他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我,莫不是,也对我有心思? 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娇羞,原本已经匆匆转开了眼神,大着胆子,又抬起头,直直的迎了上去,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楚瑜先是一惊,待看到这女子脸上的神情,心里顿时如同吞了只苍蝇一般——这蠢女人,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对她眉目传情吧?他脸色黑了个彻底,不只丑,还这样蠢,简直是罪无可赦! 不过这里这么多人,他是肯定不会做出什么的,可是对面的眼神让他感觉有些反胃,连忙站起身,转头出去了。 这时候,郑大姑也注意到闺女有些不对劲儿,见她一脸的潮红,郑大姑皱了皱眉头,凑在刘芳身边,小声的道:“死妮子,瞧啥呢?看你这一脸荡漾的,赶紧给我收起来些!” 刘芳却充耳不闻,眼神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瞧了她娘一眼,扭扭捏捏的道:“没、没有什么。” 郑大姑哪里肯信?她看见闺女的样子,心里有了些数,想必是这闺女刚才不知道是看到哪个后生了,她得好好问问才是。 刘芳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可是自从上次悔婚以后,就一直没有人上门儿来提亲,眼看着就要变成老娘嫁不出去了,把郑大姑跟刘姑父两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儿了都。这回带闺女回家来,除了是参加郑树成亲以外,还是抱着相看的意思。 没想到,这自己还没有开始呢,这闺女倒是挺会打算,这就看对眼儿了? 郑大姑心里欣喜,见众人都在这边说话,便拉着刘芳出了门,往后头僻静的菜园子里去了,这才问道:“你是不是看中哪个后生了?” 刘芳红着脸,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郑大姑见状,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死妮子,我可是你娘,你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趁早儿的告诉我,我去给你瞧瞧,要是不错,我就去跟人家爹娘探探口风。” 那刘芳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在她娘的一再追问下,这才小声道:“就是刚才坐我对面儿那个……刚才进门儿的时候,我瞧着,是跟我大舅他们站在一块儿的。” 跟郑来田站在一块儿的?那莫非是杨家的人?郑大姑想道,她刚才因为郑晚儿几句话被气着了,倒是没有心思看别的,这会儿没有注意到跟郑来田家一块儿有没有什么后生过来。 不过,随即心里便有些不快。之前因为想把女儿说给郑杨,跟那家人已经闹了一场,现在难道又要去舔着脸,又去同他们说不成? 刘芳儿见她娘脸上的神色,便猜到了她心里头的想法,生怕她就这样悔了,连忙道:“娘,您、您刚才是没有瞧见,那人的人才,比起杨子来,那可是好得太多了!看起来就是个有能耐的。您要不信,咱们到前头去,我把他指给您看看。” 说着,竟然真的拉着她娘到了前头,环视一圈,正好看到那人站在那边,同郑杨说话,正对着这一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面容。 刘芳连忙悄悄的指给郑大姑看:“就是他。” 郑大姑顺着闺女的手指头瞧过去,果见一个后生,长身玉立,身姿挺拔,长相俊美无比,即便是她这样的妇人,也不禁看痴了去。 “娘,”刘芳见她久久不做声,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娘,我说的没错儿吧?” 郑大姑这才回过神儿来,连连点头:“是个不错的,没想到,你大舅母亲戚家里,还有这样的后生。”郑家这边的亲戚她自然是清楚的,这人只能是杨家那边的亲戚才对。 她又观那后生不禁是长相俊美,气度看起来也沉稳得很,心里不由得暗暗的点头,闺女这眼光果真是不错,这样的人才,值得她厚着脸皮去寻那杨氏说一说。 当下看了看时辰,见现在还早,便又兴冲冲的转头到了里头,对着杨氏露出一脸亲热的笑容,硬是把她给拉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势利眼郑大姑 杨氏被动的被郑大姑拽着胳膊到了一旁,手被郑大姑抓着,感觉很是不舒服,可是又不好挣脱开。再看郑大姑脸上热情的笑容,杨氏更是一头的雾水。 明明刚才在院子里头见面的时候,还是一脸仇敌的模样,怎么现在又变了一副嘴脸?这郑大跟郑王氏可真不愧是母女两个,心思都是一样的捉摸不定的。 杨氏在心里偷偷的吐槽了一句,见郑大姑拉着她到了僻静的后院儿,四处里都没有人了,心知她这必定是有事儿要说。她心里咯噔一声,不过想到郑杨早就定了亲了,随即又放下了心,不过却更是猜不到郑大姑这神神秘秘的,是想要跟她说什么事儿?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大姐,您这是有啥事要跟我说啊?” 郑大姑脸上哪儿有方才刚一见面时的那刻薄相?早就笑得一脸的甜蜜,拉着杨氏的手,舍不得放开,活像她们两个关系有多么的亲密似的。 她拉着杨氏的手,笑眯眯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给芳儿相看人家呢,只是这看来看去的,也没有和心思的,要么就是后生人不行,要么就是芳儿不喜欢,哎哟,可难着呢。 我们也是想着,家世什么的都不重要,最要紧的还是芳儿喜欢,这不,她就一直说没有看对眼儿的,把我跟你姐夫给愁的哟,都甭提了。” 杨氏见她说的还是刘芳的婚事儿,心里奇怪道:这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呢?我们家杨子可是定了亲的了。不过她说这么多,肯定还有后话,我且听听她要说什么。 郑大姑见她不说话,不过却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心里总算满意了些,也不兜弯子了,直接便道:“就刚才,我看到一个后生就很是不错,我瞧着,像是跟你们一块儿来的,可是你娘家那边的什么亲戚?” 杨氏闻言,流露出一丝讶异:“跟我一块儿来的亲戚?”跟她来的除了娘家人,还有什么亲戚?随即她又恍然,是了,不是还有‘平安’么?难不成,她们看上的是平安? 这……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刘芳儿和楚瑜的面容来。 饶是杨氏这样厚道的人,也忍不住在心里有些觉得这两人着实是不般配。不光是相貌,就是这品性……先不说刘芳儿怎么样,就是有郑大姑这样的人坐岳母,那也有得受的。 郑大姑这性子跟郑王氏那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杨氏在郑王氏的手底下吃了这么多的苦,又怎么能不明白?当下便觉得这门亲事做不得。 不过,这话要是直接说出来,肯定是要得罪郑大姑的。而且,这到底是问‘平安’的亲事儿,那孩子孤孤单单的,要是他听到有人提亲,自己又乐意呢?当下便也没有一口回绝,思衬了下,便笑着道:“我知道大姐说的是谁了,不过,那却不是我家的亲戚。” “哦?”郑大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诧异:“那是?” 杨氏见她的模样,想必是还没有听说自家救了个人的事儿,便把之前那事儿,又细细的跟郑大姑说了一遍。 “……想必是受伤太重,醒来后,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也一概不知,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们见他伤得重,便叫他在家里养伤,待伤好了,再给他一点盘缠,叫他自谋生路去吧。” 杨氏一边说着话,一边觑着郑大姑的神色。见她听着自己的话,原先舒展的眉头这会紧紧的皱起,心下了然,不过还是道:“不过这孩子,这么些日子瞧着,是个不错的,要是您真的想把芳儿说给他,我就去跟他说说?” 郑大姑早就在听到这人的身世后,心里就否定了要把闺女说给他的想法。 开玩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人,最重要的,他还身无分文!如今那还是在郑来田家里,还能有个屋子住。可是没有听到吗?等伤好了,那就是要叫他走的!这样的人,连一间屋子跟几亩地都没有,怎么过日子? 要是闺女嫁给他,说不得,还得倒贴!不仅得给安排房子,还得给安排地,这样跟招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她要是就一个闺女,也就罢了,招个上门女婿是正好的。不过她可是还有一个儿子呢!这些家产,那可都是要留给儿子的,凭啥分给一个外人? 郑大姑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句,白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原来是个穷光蛋! 待听见杨氏说要去叫人过来问问的时候,郑大姑急了,连忙拉着她,讪笑着道:“这……不急不急,不是,我看你还是别去问了。我思来想去的,芳儿这孩子,在镇上住惯了的,要是嫁到乡下来,说不定还有些不习惯……我看我还是给她在镇上寻摸一个吧。” 刚刚开头的时候还说不在意家世,这会儿一听完,态度就变了。 杨氏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心里也忍不住涌起些厌烦。不过她知道,郑大姑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便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勉强笑道:“那就听大姐的。” 郑大姑空欢喜了一场,只觉得好生无趣,事情既然已经说完了,她也没有什么好跟杨氏聊的,扯了扯嘴角:“我看咱们赶紧回去吧,估摸着前头得有客人过来了。” 杨氏自然也不想跟她多说,闻言连忙点点头。 待回到前头的堂屋里,只见确实又来了不少的客人,杨氏连忙上前帮着招呼着。 而外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还特意租了一嫁小轿子,马是没有了,郑来田把家里的骡子牵来,给郑树骑在上头,骡子跟轿子上头都绑了一根红绸带扎成的花儿,看起来很是喜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该到迎亲的时辰了,有专门的礼宾一挥手,敲锣打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一行人簇拥着骑在骡子上的郑树,后边儿抬着轿子,热热闹闹的迎亲去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新娘的肚子 老院儿一向冷清的堂屋里,此时高朋满座,欢笑声不绝,俱都笑意盈盈的看着堂间站着的那一对儿新人。 郑王氏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坐在正首,只因今日是郑树成亲的日子,即使她是郑家如今辈分最高的人,那高堂上,也是由田氏同郑来福坐着,才是正理儿。而另一边,坐着的便是今天的新娘田怜儿的父母。 拜过了天地,司仪笑容满面,又高声的叫道:“二拜高堂~” 堂中的一对新人,便又转过身,对着田氏等人深深的拜下去。 站在一旁的郑晚儿,看着那边新娘的母亲,脸上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这人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正思索着,那边的司仪又高声叫,了一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妻对拜~” 堂中一对新人又转身相对,深深一拜。不过今天的新娘却是有些奇怪,一手一直紧紧的捂着肚子。 郑晚儿已经听到旁边有了小小的议论声。 “你看到没有?我咋觉得这新娘子的肚子有些……” “是啊是啊,我也正觉得奇怪,这新娘子看起来瘦的很,腰身却这样的圆润?看起来倒好像有些鼓?” 郑晚儿听了,眼神忍不住往那边瞟,想必是新娘子爱美,给自己绣的喜服很是贴合身线,其他的地方倒是都合适,只是那肚子却是有些许的圆润。 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儿,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也太没有分寸了,明明都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孕,也不知道把衣裳做大点儿遮一遮?这样子,傻子才瞧不出端倪呢。 这不是就有人看出不对了吗? “你别说,我早就在嘀咕了,这郑家早前还一直听说在给郑树相看呢,这怎么都没有传出定亲的消息,一转眼就要成亲了,日子还订的这样的紧。” “我看,别是两个人早就……然后肚子里有了,这才这么着急的就成亲了。” “唉,你别瞎说……咱们来就是讨杯喜酒喝罢了,管他那么多。”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要真是这样,那可太伤风败俗了。” 郑晚儿心里暗暗的道:果然,马上就有明眼人猜出来了。 不过这是老院儿的事儿,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才懒得管。 礼成之后,新人送入洞房,新娘子在新房里端坐着,郑树却还不行,他今日成了亲,那就算是大人了,还得出去在外头招待宾客去呢。 外头的宴席这时也开了,郑晚儿等人自然是坐在了一桌儿,看着面前的席面,也还算丰富,一般乡下不富裕的人家里,办喜事儿都是这样的席面,也还算是中规中矩。尝一尝味道,却绝对不是珍馐楼的手艺。 郑晚儿心里暗暗的冷笑,果然,先头还说什么叫郑来田去请珍馐楼的大厨,回头再结账,郑来田一拒绝,这珍馐楼的大厨也不请了,算得可真是太精了! 随意吃了两口,她便放下了筷子,这菜该清淡的,偏偏油得很。不该清淡的,偏偏又没味儿,实在是谈不上好吃。 坐在一旁的许致远也是频频皱眉,开始想念起他媳妇儿做的菜来。一转头,看见郑晚儿已经放下了筷子,又担心她饿着,伸手端过她面前的碗,亲自盛了一碗鸡汤,低声劝道:“晚儿,我尝着这汤的味道倒是不错,多少喝一点儿,等会饿着了。” 郑晚儿听见他温声细语的劝导,皱着眉摇摇头,语气也有些撒娇的意味:“我不想喝了,闻着便觉得不好喝。” 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忍不住有些拖长,只叫人听起来觉得心都要化了。 许致远眼里宠溺慢慢,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摇了摇头,从怀里悄悄的掏出一包点心递给她。见她看过来,狡黠的冲她眨了眨眼睛,得意道:“我就知道这样的席面肯定不合你的胃口,又怕你饿着,便给你留了一包点心。” 郑晚儿眼里散发出一丝惊喜,更多的,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人,确实是把她放在了心尖儿上,心里柔情蜜意自不必说,欢喜的接过来,打开上头的油纸包,只见里头放着几块儿桂花糕,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捻起一块儿放在嘴里,只觉得从嘴到心,都是甜丝丝的。 许致远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而对面的楚瑜面对这一桌子菜,也是没有什么胃口。他从小山珍海味吃惯了,在郑来田家时,因为菜的味道好,尚且还可以入口。可是面前这些……他是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就看见对面的那个姑娘捧着糕点吃得香甜,他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 不过,要他开口要一块儿?哼,他堂堂九皇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何况,那姑娘旁边,还有一个许致远,他刚刚可是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了。 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看见那两人的动作,楚瑜心里头突然烦躁起来。想要转头不看,不过才刚刚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娇羞的眼睛——是在堂屋里的时候盯着他看的那个女子。 只见她发现他看过去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貌似羞赧的低下头,又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抬头冲他笑了笑…… 楚瑜看见这幅娇柔造作的模样,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连忙收回眼神,再也不敢抬头四处看,生怕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郑大姑注意到女儿的动作,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凑过去,低声的道:“死妮子,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这人是个穷光蛋!是真的除了身上那身衣裳,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哦,不对,就是那身衣裳还是你大舅给的呢。就是长了个好看的壳子,有什么用?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是真的嫁给这样的人,那是真的会饿死!我跟你说,你趁早绝了你那个心思!” 刘芳听见她娘的话,无奈的收回眼神,面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不耐,根本就没有把她娘的话当一回事儿。 要不是她娘一直挑三拣四的,说不定她早就嫁出去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白白惹人笑话。到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个好的,又有这样的说法。 没钱有什么关系?要是爹娘心疼她,拿出一半的家产,也够夫妻两人把日子过起来了! 刘芳紧紧咬着嘴唇,心里满满的不忿。 可惜,他们的心里只有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第三百三十章:大胆的刘芳(一) 新房里,窗户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到处布置的喜气洋洋,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并排坐在炕上,前方媒婆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簸箕,里头装有花生、红枣另五谷杂粮。 媒婆脸上带着喜人的笑容,伸手抓起一把簸箕里的东西,撒向炕的四方,嘴里还在高声的念念有词。 “迎着新人撒三把,好似仙女撒金花。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新娘有福人。” “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堂;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凤配呈祥。五撒屋子拜宰相,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皆老,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全大吉祥。” 这一番吉利话说出来,来闹洞房的众人齐声叫了声‘好’! 那媒婆脸上浮现出一丝得色,连忙又把手里空了的簸箕放下,从一旁拿过一杆秤杆递给新郎,嘴里还笑道:“秤杆新,秤杆亮,秤杆一挑挑吉祥。左一挑,称心如意,右一挑,娟秀端庄,中间一挑,挑出一个芙蓉出水配成双。” 郑树今日喝了些酒,脸上有些发红,再配上他大大的笑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喜气。从媒婆手里接过秤杆,转头看着身边蒙着盖头的新娘,似乎是欢喜的痴了,迟迟没有下手。 这一下,围观的众人可不乐意了,连连催促。 “快挑开盖头,叫我们也看看新娘子呀!” “哈哈哈,我看他是高兴地痴了,你瞧这眼神儿,哎哟哟,真是柔情蜜意呀!” “快快,别小气,也叫我们看看今儿的新娘子美不美?”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郑树的手动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手里的秤杆一挑,那火红的盖头终于揭开来,露出新娘子娇俏的容颜。 只见她娇羞的低垂着眼睑,上头一双弯弯的柳叶眉,鼻子小巧挺翘,鼻下一张樱桃小口涂着红红的口脂,嘴角噙着笑意,一张小脸白中透粉,娇美中又透露出些妩媚,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这新娘子果真好看!” “哎哟,有福咯,娶了一个这样好看的媳妇儿。” “你们瞧,新郎官儿看得就差流口水啦!” 新房里爆发出一阵善意、又热闹的欢笑声。 只有郑晚儿安静得很,甚至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新娘子,眼神里的意外掩也掩不住。 站在她身边的杨氏发现了闺女的异样,用手轻轻一碰,担忧的道:“晚儿,咋的了?” 郑晚儿回过神儿来,嘴里的话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不过一转眼看到这屋子里头这么多的人,连忙又忍了下去,只匆匆的道:“等会儿回去再说。” 杨氏虽然奇怪,不过见闺女的模样,知道是在这里不方便说话,便也忍了下去。 新房里热热闹闹的,郑晚儿想起刚才的事儿,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抬脚走出门外。 宾客们大多都走了,剩下闹洞房的,其实都是一些沾了亲的亲戚,此时他们都聚集在新房,院子外头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里的闷气吐了出去,又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确认无误,她那天看到的人,果然就是这刚刚同郑树成亲的新娘子,田怜儿。 当初郑树说要娶田怜儿的时候,说是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那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还跟别人有纠葛呢? “晚儿妹妹。” 郑晚儿正低头沉思着,不妨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郑晚儿抬起头来,只见来人正是刘芳。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略有些埋怨的道:“芳儿姐,你……走路咋都没声儿啊?差点吓着我。” 刘芳儿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些歉意,不好意思的道:“真是对不住,我下次走路尽量声儿大些。” 她这么一说,反而让郑晚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收拾了一下情绪,再仔细一看刘芳的神色,似乎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样子。郑晚儿跟她不太熟,也不想兜圈子,直接便问道:“芳儿姐,你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吗?” 刘芳儿原本是想着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再慢慢的打探,见她这么直接,倒是有些慌乱。不过想到那人,心里又有了些胆气,鼓起勇气问道:“我……我是想问问,你们家今天带来的那个人……” 郑晚儿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你说平安?” “他叫平安?”刘芳儿一听这个名字,眼睛亮亮的。 “哦,这是我娘给他取的名字。”郑晚儿淡淡的道。 那人的事儿,刘芳已经听郑大姑跟他说过一回了,听见郑晚儿这么说,倒也没有觉得惊讶。虽然郑大姑知道了平安的身世后,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刘芳思来想去,却是觉得正正好。 其实就算没有郑大姑悔婚的事情,因为她的长相,刘芳想要在镇上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也是艰难,更别说因为悔婚之后传出去那些名声,如今别说没有人来提亲,就是自降身段的找媒婆去男方家,也没有也一个能看上她的。 要是真的一直这样蹉跎下去,说不准儿,还真就要在家里耽误成老姑娘了。 原先看中平安,还有些担忧,那人长相如此俊美,只怕人家还是看不上她。不过,在刘芳在听到这平安的身世后,心思反而更活络起来。 一个一无所有、无家可归的人,这个时候如果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再多多的给些嫁妆,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只要不傻,那都是会同意的。 至于这嫁妆……刘芳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平安真的愿意娶她,不管怎么样,也要磨得郑大姑多拿些银子出来给她置办! 想到这里,刘芳眼神越发的坚定。 她来乡下的机会不多,要是错过这次的机会,再要同郑晚儿说话,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刘芳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拉着郑晚儿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丝娇羞,不过语气却是坚定:“晚儿妹妹,我能求你一件事儿吗?我……我看上了平安,想求你帮我拉个线儿……我听说了平安的身世,你、你就跟他说,要是他能同意的话,我就叫我娘给我陪嫁一个房子,到时候,他就不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大胆的刘芳(二) “啥?”郑晚儿面露惊讶,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刘芳的神色,见她一脸娇羞,眼神里的认真不似作伪,这才确认,她没有在同她开玩笑。 不过刘芳看上了平安?还让她去说,这是要她帮刘芳做媒的意思吗? 这郑大姑的性子,她虽然不说十分的了解,可是这贪慕虚荣这一点儿,郑晚儿可是知道的真真儿的,郑大姑会同意刘芳嫁给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穷光蛋? 郑晚儿沉下心想了想,立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要是郑大姑同意,这刘芳又怎么可能来找自己去说和?必定是背着郑大姑的。 且不说别的,这刘芳儿背着郑大姑来找她说这件事儿,郑晚儿觉得不舒服极了。以郑大姑的为人,要是自己真的插手此事,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的麻烦! 郑晚儿面上的神色冷淡下来,果断的拒绝道:“芳儿姐,你是想要我去帮你说媒?这不行,我一个小孩儿家家,哪懂这个呀?你要是真的有意思,那就让大姑去找媒婆来问。”她今年也才十四岁呢,可不就是小孩儿么?郑晚儿说得颇为理直气壮。 刘芳没有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心里着急,忙不迭的道:“晚儿,我不是让你去说媒,就是想让你先帮着问问……” “那也不行,他虽然住在我家,不过是因为救了他,好心留他养伤的,实际上,我跟他一点儿也不熟,这个口,我可开不了。”郑晚儿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她见刘芳还要再说,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想跟她纠缠了,抬脚便往新房走去:“我刚才还没有看清新娘子长什么模样呢,再去凑凑热闹去,芳儿姐,你也一块儿进来看看呗?” 刘芳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气苦。想到刚才郑晚儿说的要她去跟郑大姑说的话,脸上更是露出一个哭瞎,她娘要是同意,她还用得着拉下面子去跟郑晚儿说吗? 可是现在郑晚儿也拒绝得这样干脆,刘芳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闹过了洞房,宾客陆陆续续的都离去了,郑来田一家见这边已经无事,便也没有久留,告辞回了自家。 杨氏心里惦记着方才在老院儿的事儿,见这会儿都到了自己家里,说话方便了,连忙拉她过来,问道:“我看你刚才见到你二嫂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不妥?” 其实就算是杨氏不问,郑晚儿也是要跟杨氏说的,她当下把之前去珍馐楼吃饭,结果却听见隔壁厢房里有人谈话的事儿说给了杨氏听。 杨氏听了也是惊讶得很,在她的观念里,绝对是不能理解,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母亲陪着闺女去见情郎?而且还是为了要银子…… 不过她不是个傻的,听闺女这意思,似乎是那对母女,正好就是今天的新娘子田怜儿,还有这田怜儿的母亲。 想到这里,杨氏有些惊疑不定,生怕是闺女看错了,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天见到的,就是你二嫂?”郑树是二哥,他娶的妻子,自然就是郑晚儿的二嫂了。 郑晚儿说道:“我在厢房里闷得慌,想着出去走走,结果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们下楼,瞧得真真儿的。我那会儿就觉得那两个人眼熟得很,不过一直没有想起来,今儿看见二嫂的娘,我就有些疑心那日见到的是不是她们母女,直到看见二嫂,就更是确认了。” 田怜儿长相还是很出众的,最重要的是,小小的年纪,身上竟然有些妩媚妖娆的气质,更是叫人看了便觉难忘。 杨氏听女儿这么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脸上便有些难看起来。 按之前郑树的说法,田怜儿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到今天成亲,算一算,都有三个多月了。而郑晚儿在珍馐楼遇见田怜儿母女的时候,是在两个多月前,这么说起来,那个时候的田怜儿,就已经怀孕了。 但是,她们还在珍馐楼见了另外的男人。 杨氏想到这里,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看郑晚儿,从她眼里的神色看,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会吧?” 郑晚儿自然知道她娘说的什么,要是这样的话,那田怜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氏坐不住了,因着刚才惦记着这个事情,她特意把郑晚儿拉到了屋子里,这会儿这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可是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她拿不定主意了,连忙站起身来,去堂屋把正在同杨老爷子等人说话的郑来田也叫到了屋子里。 郑来田看见妻子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待看见闺女也在房里,更是觉得奇怪,疑惑的问道:“咋的了,是有啥事儿?” 杨氏关上房门,这才回转了身,拉着丈夫坐在炕上,这才又小声的把这事儿同郑来田细细的说了。 郑来田听着,眼里的神色从原先的疑惑变成了惊诧,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他也想起了之前在珍馐楼吃饭的时候,是有这么一个插曲,之所以印象深刻,则是因为当时听的时候,在心里暗暗的不齿那对母女的作为。 可是没成想,这两母女,却正是今儿刚刚同郑树成亲的田怜儿还有她的母亲。 许是这个消息让他太过惊讶,忍不住问了同杨氏一样的问题:“晚儿,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郑晚儿肯定的摇摇头:“绝不会认错,我看的真真儿的。” 郑来田听到女儿肯定的语气,脑子里不由得又同杨氏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惊骇的倒抽了一口气:“那、那当时,那田怜儿肚子里已经是怀上了!” “那这孩子、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氏眉头紧皱着:“我刚才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你说,会不会是……” 夫妻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那田怜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是郑树的,还是……? 第三百三十二章:庆幸 “这、这可咋办……”郑来田眉头紧紧皱着,在炕上也有些坐不住,起身在地上走了两个来回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迟疑的道:“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告诉老院儿那边儿的人?” 不过话才出口,他自己便觉得有些不妥。 郑晚儿更是果断的摇头,说道:“开始我也想着要不要同那边的人说。不过刚才我回来一想,爹,要是咱们说了,他们不信,反倒以为咱们是想故意挑拨,这要咋办?” 郑来田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可不会自信到真以为那边的人把他当成了亲人,闺女说的这个事儿,他们完全有可能干得出来。 而且,郑树同那田怜儿正是情到浓时,而郑来田这边,同老院儿那边又一直不大对付的,这个时候去说,郑树指定不会信,还会认为是他们故意挑事儿呢。 郑来田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杨氏看见丈夫烦闷的模样,开口劝道:“说不定,田怜儿跟之前的那位……”她皱眉,嘴里情郎两字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顿了顿,她才又接着道:“说不定跟之前那位,也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今儿见那田怜儿性情还算乖巧柔顺,不像是胆子那么大的人,还没有定下亲事,就同人……” 话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喉咙里的话一噎,再也说不下去。 原本是想说田怜儿胆子应当不会那么大,无名无分的就敢跟人行苟且之事。可是转念一想,她同郑树,不也是还没有说亲,就先怀上了娃娃么? 这样的话实在是很没有说服力。 郑来田也想到了这个,眉头更是紧皱着。 他想说什么,可是一看,闺女就在一旁,嘴唇嚅动两下,好歹止住了。 郑晚儿没有发现,只是劝道:“反正现在木已成舟,那边亲都成了,咱们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老院儿的人也不会信。且看往后,要是我这二嫂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这事儿咱们还是再也不要提起。” 杨氏点点头,倒是很赞成这个主意。 郑晚儿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娘,我大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芳儿姐的婚事儿?” 杨氏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今儿正跟我提呢。” 郑来田听母女俩说起这件事,暂且把那田怜儿的事儿放下,奇怪的问道:“怎么,大姐是让你帮着刘芳说亲?”饶是他,也忍不住咂舌,这之前因为想要把刘芳说个郑杨,闹了那么一场,这郑大姑竟然还能好意思对杨氏张这个嘴,也是个神人。 杨氏撇撇嘴,显得有些不屑,这样的神色在她脸上可谓是出现得极少,可见心里对郑大姑的人品行事是着实有些看不上。 “就是让我帮着说亲呢,你们猜,她们看上了谁?”杨氏问了一句,马上又自己接道:“她们看上了平安!” “啥?”郑来田又是一脸的惊诧,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两个身影,当即便咂咂嘴,摇头道:“我看不是很配。” 杨氏赞同的点头,又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我肯定不能直接这么说呀?你大姐那人可记仇着呢。我只把平安的来历身世细细的跟她说了,听说平安是咱们捡回来的人,身无分文后,你大姐原先还说不在乎家世呢,一转眼,又说不行,还是要让芳儿在镇上找。” 这话的意思很是清楚,原是郑大姑看上了人家小伙儿做女婿,打听完是个穷光蛋,立马又改了主意。 郑来田对郑大姑这样的反应倒是一点儿也不显得意外,原就是这么个人,不仅是对外人,原先在老院没有分家的时候,郑大姑就是对他们一家,那也是没有过什么好脸色,对于受郑王氏宠爱的郑来福一家,那可又是另外一副脸色。这么多年的,早就习惯了。 他又琢磨了会儿,竟然点点头,说道:“好在她嫌弃人家穷,要不然……平安跟芳儿,那是真不般配。” “我也是这么说……”杨氏心有戚戚的点点头,随即又奇道:“你是咋知道的?我都没有说过呢,你大姑告诉你的?”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可能。郑大姑既然表明了不满意这门亲事,怎么可能会又去跟晚儿说呢? 郑晚儿脸上浮现起一丝讥笑:“闹洞房那会儿,芳儿姐偷偷来找我,说是看上了平安,托我帮她去偷偷的问一下,我给拒绝了。” 杨氏听了这话,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事儿郑大姑早就来问过她了,她不相信郑大姑不会同刘芳说,可是刘芳却依然找晚儿帮忙去问,这可真是…… 这老院儿的人都是怎么了?深受郑王氏喜爱的两个孩子,交出来的娃儿怎么都是这么个德性?一个还没有名分,就偷偷的让姑娘怀上了孩子,另一个,明知道母亲不同意这桩婚事,还私下里自己拿了主意。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庆幸,还好丈夫从小是奶奶带大的,还好郑王氏从来不把郑来田放在心上,要不然,她都不敢想象郑来田会被教成什么样子,而自家的这几个孩子,又会不会同郑树还有刘芳一样? 待听到闺女果断的拒绝了刘芳后,杨氏点点头,赞同的道:“你做的对,就该直接拒了她,要不然回头真惹出来什么事儿,你大姑肯定又要把这桩事儿赖在咱们头上。” 郑晚儿点点头,这事儿跟爹娘通了个气儿,她便也放了心。今天在老院忙了一天,也是有些累了,而且她看出来爹娘还有话要说,便先回了自己屋子里去。 闺女一走,只剩下夫妻二人,先前不好说的话,现在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了。 郑来田又提起原先田怜儿的那个话头:“你说,这田怜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郑树的?” 这事儿杨氏如何说得准?她思考了一番,迟疑的道:“兴许,就是树儿的?要是那肚子的孩子真不是郑树的,那田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把怀了孩子的闺女嫁给郑树?” 郑来田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田家不至于如此大胆。再说了,要是那田怜儿不是个处子之身,就是郑杨未经人事,不懂这些,田氏肯定也不会不懂才是。 想到这里,他又放下了心,沉吟道:“罢了,到底是他们自己选的人……以前不管怎么样,那田怜儿要是嫁过来后,能好好的同郑树过日子,咱们也不用去多这句嘴。” 杨氏点点头,都成了亲了,这件事儿,也只能是这样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烤鸭店的伙计 李大夫检查了一下楚瑜身上的伤,点点头,惊喜的道:“倒是恢复的快,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在结痂,只待这痂脱落,便好全了。不过这些日子伤口在长新肉,肯定是有些痒的,你须得注意些,万不可伸手去挠。” 楚瑜合上衣襟,点头道:“多谢大夫。”至于大夫说的注意事项,他记在心里,不过却没有当一回事儿。这伤口结痂时,确实痒的很,不过以他的忍耐力,痒痒这点儿小事儿,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李大夫收拾好药箱,又嘱咐了些别的注意事项,便要出门。 杨氏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正要往这边来,见李大夫已经检查好了,连忙道谢,又打听了一下楚瑜的伤势,听到快要好了,心里高兴不已,连连又对李大夫道谢,恭恭敬敬的把李大夫送出了门,这才又回转过来,到了楚瑜的屋子,见门大开着,楚瑜正在桌前倒水喝,便直接走了进去。 楚瑜见杨氏来了,连忙道:“杨婶儿来了,您快请坐。” “诶。”杨氏笑眯眯的上前坐下,把手里提着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套崭新的衣物,还有一双鞋子,她笑道:“你之前那套衣裳,早就被剪坏了,我这些日子抽时间给你做了一套新的,也算是能换洗了。还有一双鞋……不知道合不合身,等会儿晚些时候你试试,要是不合身,我再给你改改。” 楚瑜来了这么些日子,身上穿的还是郑来田给的那套衣裳,另外又找了一套郑树旧些的衣裳给他,虽然不合身,倒是勉强能有个换洗的,没想到,这妇人还专门给他做了套心的。 看见杨氏脸上慈祥的笑容,楚瑜倒是真的有些感动。这户人家,其实倒都是心善的。 再看杨氏给他做的那衣裳,这样的布料,其实就是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都不放在眼里的,换做从前,他更是嗤之以鼻,更别谈穿了。不过这套,虽然料子普通,胜在人家的善意,而且他看着,这郑家人身上的衣裳,也大多都是这样的料子。无亲无故的,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是难得的。 他抬头露出一个笑容,真诚的道:“多谢您。” 杨氏连忙挥挥手:“害,这值当什么的……”她想起方才大夫说的,这平安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按照之前家里人商量的,待他伤一好,便给他些银子,叫他出去自谋生路的事儿。 相处了这么久,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家的晚辈看待,想想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无亲无故的,一个人出去谋生,也是有些可怜。不过家里人说得也是在理儿,无亲无故,总不能叫他一直住在这里吧? 想想,既然伤好了,估摸着这几天,就会叫他走了。杨氏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只叫他好生休养,自己便出了门。 叫平安走这事儿,还是叫丈夫来田来说吧,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而楚瑜,看见她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明白。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人家能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么些天,已经很是心善了,没有理由一直留着他。 可他的事儿还没有办完,却是不能就这样走了,须得找个理由留下来才是。 楚瑜眼睛一转,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 这些日子他在这里,也算是把这郑家的事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他观察到这郑家人,似乎在镇上开了一个铺子,这些日子那小姑娘忙进忙出的,就是在筹备开张的事宜,而且吃饭的时候,还谈到了回头闲下来,铺子也走上正轨了,还得招伙计。 想到这里,楚瑜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个能留下来的理由吗? 不过这个口却还是不能自己开,须得想个法子,叫郑家人自己开口才是。 接下来的几天里,楚瑜勤快得不得了。因着郑晚儿同郑杨几人这些日子天一亮,就去了镇上,这家里只有几个妇孺,有些打水之类的重活儿,楚瑜总是抢着干。杨氏要是阻拦,他就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说道:“在您家住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能报答的,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干这种活儿却是没有关系的。您要是再不让我帮忙,我可真是太惭愧了。” 杨氏听了,心里高兴得很,这孩子,还是个知道感恩的。 如此几日,这家里除了做饭之类的活儿,楚瑜都抢着干,显得勤快的很,就连杨老太太也暗暗点头,同杨氏说道:“是个勤快的孩子,就是自己出去了,也不愁会饿死。” 杨氏也暗暗点头,又叹道:也是个命苦的,这样的后生,要是正经有个家,不知道多少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呢。 楚瑜察言观色,同杨氏聊天说话的时候,隐隐透露出不舍,说是自己孤苦伶仃了这么久,碰见郑家这样对他好的人家,早就把郑家的人当成了亲人。又表示自己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久住,希望以后就是他走了,也能当成亲戚往来这样的话。 杨氏听了,心里高兴的同时,又越发的心疼这个同儿子郑杨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来。 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是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也是怪可怜的。 可是家里又确实不能让他久住,一个陌生的男子,要是自家都是儿子,那也没有这么多的说法,可是她还有晚儿呢,虽然已经定了亲,可要是一直留着他住在这里,难免要传出些不好听的。 不管怎么说来,杨氏肯定还是更心疼自家的闺女,因此倒也没有说出要留他的话来。 唉,可是他一个人出去,也是着实可怜,要是能尽快在镇上找到活儿干,那还好,要不然,只怕是吃饭都成问题。 杨氏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恍然。最近闺女不是就说过,自家的铺子要招伙计吗?那这不是正好吗! 铺子里要招伙计,平安要找活儿干,正是一拍即合! 第三百三十四章:不如就招平安做伙计 郑晚儿一回到家,就被她娘拉到了屋子里,见她似乎是有什么事儿要说的模样,郑晚儿直接问道:“娘,家里出啥事儿啦?” “没有,家里好着呢。”杨氏笑道,又问她:“开张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郑晚儿道:“选定日子了,就在三天后,这些日子把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我让舅舅们先别回家呢,先帮着到铺子里支应几天,等回头招到伙计了,又再说。帮忙也不白帮,还是照样给工钱。” 反正这会儿,也还没有到收麦子的时候,空闲时间还多着呢,杨家几人也乐得在这边,而且都是实诚人,干起活儿来很是卖力气。既能帮到晚儿,又能挣些钱,两全其美的事儿。 杨氏闻言,便把自己的想法同闺女说了。 “我想着,咱们家的铺子不是正好要招人,莫不如,就招平安呗?他回头要是从咱们家出去,也是要找活儿干的。那孩子是个实诚人,又勤快,我瞧着是个不错的,干起活儿来也不会偷懒。他是个可怜的,连自己是谁,家在哪里都不记得,好在是个好的,正好咱们要招人,莫不如就让他去咱们铺子里干活儿。” 郑晚儿闻言,倒是觉得她娘说的有些道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招不上人。再说刚刚开业,一切事宜她都着紧的很,招的人不知道品性,也不敢就这样用。 可是她想了想,又摇头道:“虽然是这样说,可是他到底是个外人,一直在咱们家住着,不像这么回事儿。” 杨氏连忙道:“这个娘怎么会想不到?咱们铺子的后院儿里,不是说有三间厢房吗?我看,就让他住到铺子里去。一来也不跟咱们住一处了,不会有别的什么,还能帮到他。二来,咱们那铺子晚上不也得留个人看着么?倒是正好。” 郑晚儿一听,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也难为杨氏想得这样周到。她知道杨氏是个心善的,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而且铺子里确实是需要有人看店。 原本她想着,开张后先让郑来田还有杨家两个舅舅轮流看铺子,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倒是正好。 郑晚儿抬头,看见她娘期待的目光,笑着点头道:“行吧,那就依您。铺子三天后就开张了,您抽空儿跟他说一声儿,收拾收拾,这两天就搬到铺子里去。” 原先说是要让那人伤好后就走,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家里住了个陌生人,她觉得不自在,再有,她可没那个善心一直养着闲人。要是他能当伙计,又住到铺子里去,那她也是不介意给人家一个饭碗的。 郑晚儿道:“不过这还是您自己想出来的,还没有跟人家说呢吧?等会儿您记着告诉他,铺子里定的工钱是三十文一天,包吃住,看他乐不乐意。”一天三十文的工钱,这算是良心价了。 杨氏见闺女同意,喜得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跟他说。” 她高兴的出了房门,就见楚瑜正把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往缸里倒,一个大大的水缸,里头的水都满满当当的了。 这孩子可真是勤快,自从伤好了些,真是一刻也不见停的,总要找些事儿来做。 想到这里,杨氏更是十分满意。她满面笑容的招呼他:“平安,你先歇一歇,杨婶儿有事儿要同你说。” 楚瑜听到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转身,却又是一副憨厚的模样,果然放下手里的水桶,三两步走到杨氏身边,笑道:“杨婶儿,您叫我啥事儿啊?” 杨氏看见他头上的汗珠,心里暗暗的点头,便把方才同闺女商量的事儿跟他说了。 “是这样,我家啊在镇上开了个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正好想招个伙计。杨婶儿想着,你这无亲无故的,回头出去了,自然也是要找份儿活儿干,养活自己,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在我家的铺子里当伙计?” 楚瑜心里早就猜到了,不过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惊喜的神色,连声道:“真的吗?我自然是万般愿意!原本就想着,我这伤既然是好了,不能一直赖在您这,可是我又什么都不会,正愁要出去找些什么活计,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要我?正好您就……杨婶儿,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才好!” 杨氏听这孩子心里还算有些算计,也有骨气,没有想着一直赖在自家,心下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欣慰的道:“你这孩子,杨婶儿就是看你不错,才想着帮帮你,别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刚才同我那闺女也商量好了,给你三十文一天的工钱,包吃住,不过,你得搬到铺子里住去。” 楚瑜也知道,人家不可能一直留着自己在家里住,能有这样的接过,已经很不错了,仍然一派欢喜的道:“诶,那我等会儿就收拾收拾,明儿就跟杨子他们一块儿去吧?正好不是快开张了么,想必忙得很,我的伤也没有大碍了,正好去帮帮忙。” 她还没有提出来呢,这孩子就这样上道儿,果然懂事。杨氏笑眯眯的,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满意的回了房。 所求的事儿妥了,楚瑜却也没有放松,又帮着把院子里的柴火儿劈了,这才回到他那间屋子。 说是要收拾,其实他哪儿有什么东西?除了身上这身杨氏给做的新衣裳,还有就是之前穿着的那两套,随便一装就是了。 他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心里想着之前安排敬青去做的事儿,现在应该能有个眉目了,估摸着,这两天也会来找他。要是今天不来,他也得给暗里留个什么记号,告知他的去向。 到了晚间,四下里静悄悄的,楚瑜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熟悉的暗号。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悄悄的起了身,施展功夫,来到上回同敬青见面的地点,在地上摆了些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暗记,这才满意的回去。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也出去走动过,特意注意了一下那处,就是白天,也很少有人过去的,暗记应该能保存好。等回头敬青来了,见他不在,自会仔细的搜寻,看到了暗记,便能得知他的去向。 第三百三十五章:高兴得太早 翌日,后罩房里,郑晚儿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早早的醒了,一转头,只见杨彩兰也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咋感觉都没过多久,天就又亮了呢?”杨彩兰嘴里嘟嘟囔囔的。 郑晚儿心知她这些日子跟着帮忙,也有些累坏了,忙道:“彩兰姐,要不你今儿就在家待着歇会儿。” 杨彩兰虽然十分眷恋被窝,不过还是强撑着起来:“那可不行,马上就要开张了,你都忙成啥样儿了?我得帮帮你。再说了,你不是说,咱们从今儿开始,要开始发什么传、传单,做什么宣传吗,更需要人手了。” 郑晚儿心里一阵熨帖,知道她想帮着,倒也不再劝了,只道:“成,那咱们还是一块儿去。你放心吧,你的工钱,我也给你留了一份儿,回头悄悄的给你,算做你的私房钱。” 杨彩兰听了,心里开心地很,不过又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帮晚儿的忙,怎么能要工钱呢?连忙道:“工钱就免了,只是回头,我可是要多吃点儿烤鸭。” “没问题,咱们家就是开烤鸭铺子的,你还愁没有烤鸭吃?”郑晚儿爽快的一口答应了,不过这工钱嘛,她决定,还是要悄悄的帮杨彩兰算着。 说了这么一通话,杨彩兰也清醒过来,利落的爬下炕,收拾好后,姐妹俩亲亲热热的挽着手到了前头正院里。 一进正院儿,便看见院子里有个人正在打扫院子,正是之前捡回来的那个人。不过两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这人伤好了些后,就总是早早就帮着扫院子。 不过,要说起来,这人干活儿的姿势还真是不熟练。就说头一天看到他扫院子的时候,连拿扫帚的姿势,都显得生疏的很。也不知道是从来没干过活儿,还是失忆也能顺便把怎么干活儿这事儿给忘了。 眼下过了这几日,倒还算有些样子了。不过这地嘛……郑晚儿一眼看见角落里的树叶,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咋跟田氏一个毛病,只扫中间的,边角的角落也得扫啊喂! 要是楚瑜能听到郑晚儿的吐槽,肯定要被气得吐血,并且要大骂她不知好歹。 他堂堂的九皇子,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活计?就是他父皇的寝宫,他都没有扫过。能帮你家做这样的活儿,那简直是祖上积了大德了,竟然还敢嫌弃他扫得不好? 不过楚瑜不知道郑晚儿心里的吐槽,因此他还在维持着他失忆后憨傻老实的人设,冲那边两个姑娘露出一脸单纯的笑容,欢快的打招呼:“早啊!” 杨彩兰也有隐藏的颜狗属性,而且同情心也旺盛,眼前的这人既有好看的脸,又有悲惨的身世,因此她看向他的目光,总是有种奇怪的……慈爱。 此时她见人家同她打招呼,也连忙热情的回道:“早上好!平安,你可真勤快,这么早就起来干活儿了。” 郑晚儿心里吐槽着,不过面上的表情却很是天衣无缝,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儿,轻轻的扯了扯嘴角,说道:“昨天我娘都跟你说了吗?等会儿吃过了早饭,你就跟我们一同去铺子里吧。” “说了说了,”楚瑜连连点头:“我东西都收拾好了,等会儿去了铺子里,要做什么,你只管交代给我。” 郑晚儿见他态度端正,满意的点点头,也没有别的话,转头去了堂屋。 待吃过了早饭,郑杨早就套好了车等在门口,郑晚儿回屋子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纸,上头写满了宣传语,如果有现代人看了,难免要吐槽一句,这传单未免也太简陋了? 的确,比起前世那样花花绿绿的传单,她手里这些手写的,白纸黑字的,看起来的确简陋的很。可是没办法,条件有限,便是有一万个创意,这里也没有前世那样的印刷技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一份份的,可都是她跟郑杨手写出来的,那也费了老鼻子劲儿了。 等郑晚儿同杨彩兰两人到了门口,便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三个男人正在郑家大门口,大眼瞪小眼的,谁也没有说话。 许致远早就同媳妇儿说好了,回头等烤鸭店开张的时候,他是要来帮忙的。因此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过来了。谁知,竟然看到之前捡回来的这个男人手里拎着个包袱,也站在骡车旁,一副要与他们同行的模样。 他一愣,想到之前媳妇儿说的,这人伤好后,就让他走的话,这么快就伤好了? 因为这个人出现的方式实在有些惊悚,因此他心里一直存着警惕,虽然见一直平安无事,慢慢的放松了些,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疑虑,现在他伤好了要走,许致远自然十分开心,十分客气又好心的同他打招呼:“不知兄台是准备留在本镇找活儿,还是到外头?” 楚瑜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心里冷哼一声,不过外表却依然纯良,露出一个笑容:“哦,就留在本镇。” 许致远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闻言点点头,他也猜到了。这人啥也不记得了,相对来说,这个镇上还熟悉些,估摸着便会留在这里。 楚瑜见他放松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又接着道:“杨婶儿说,她们家的烤鸭铺子要开张了,正好缺伙计,叫我去铺子里干活儿。” 许致远:“???”啥玩意儿? 他脸上笑嘻嘻,保持着风度,心里却疑惑不已,悄悄的以眼神询问郑杨:这是真的? 郑杨眨眨眼:你没听错。 许致远:摔!高兴地太早了! 杨氏心软良善,这许致远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想必是可怜他孤身一人,这才想着给他找个活儿干。可是,要一直住在郑家,那也有些不妥。 他撇了眼那人手上提着的包袱,心里明白了,想必是杨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让他搬到镇上的铺子里住。 这样也好,好歹是不在郑家住着了。倒不是他心眼儿小,而是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要是一直住在郑家,难免惹人担心。这下虽然还留着,不过却是搬到了铺子里,倒是还算安心了些。 许致远这么想着,心里释然,不过因着想事儿,却是没有说话。 一沉默下来,三个人之间,不知不觉的,有些尴尬的气氛在流转。 郑晚儿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连忙拉着杨彩兰走过去,冲着许致远甜甜的喊道:“致远哥。” 第三百三十六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人都到齐,郑杨赶着骡车往镇上去,后头车上,郑晚儿和杨彩兰并排坐着,对面坐着的是许致远还有楚瑜。 杨彩兰一双大眼睛在对面二人的身上转了个圈儿,敏感的感觉到,这气氛有点儿不对呀!她悄悄的又往郑晚儿身边挪了挪,紧紧贴着郑晚儿,嗯,刚刚的冷意总算消减了一些。 楚瑜脸上露出一个‘单纯’的笑意,对着郑晚儿真诚的说道:“晚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许致远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撇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装什么单纯?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他目光又转回郑晚儿身上,想要看她如何答话。 郑晚儿看见许致远的眼神,知道这个醋坛子这是又吃醋了,可是楚瑜还在看着她,不回也不好。她顶着许致远的眼神,艰难的回道:“当然可以了。” 许致远又是一声不满的哼声。 郑晚儿:“……” 她连忙讨好的对许致远笑了笑:哎哟,不就是一称呼嘛,这你也要吃醋! 楚瑜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二人那暗流涌动,闻言高兴的点点头,殷勤的道:“晚儿,以后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吩咐,我保证都做的妥妥帖帖的。” 郑晚儿干笑着道:“好说,好说。”开玩笑,你到铺子里干活儿,我又不是不付你工钱,有什么好客气的? 楚瑜脸上仍旧笑眯眯的,丝毫没有察觉等会儿会发生什么。直到到了铺子后,郑晚儿递了一叠纸给他。 他拿过来一看,发现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字,写着什么‘闻香留步,五味鸭坊’之类的,另又有介绍烤鸭的五味是哪五味,林林总总,写满了一张纸。待看见一旁的许致远一脸探究的看着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什么九皇子,不应当认识字儿才对,连忙做出一脸迷茫不解的神色,问道:“这是什么?” 郑晚儿理所当然的道:“这是咱们店的传单啊!” “传单?”楚瑜眼里迷茫的神色又深了一层。 郑晚儿耐心的解释道:“就是写着咱们店里头都有些什么菜,还有地址什么的……马上就要开张了,咱们提前多宣传宣传,才能有生意啊。” “宣传?”他又跟着重复了一句。 郑晚儿:“……”怎么这么笨? 楚瑜:“……”您眼里那神色是嫌弃吗?我看得懂! 她有些不耐烦了,叫过一旁的杨彩兰:“彩兰姐,你来跟他解释一下,顺便教教他等会儿该怎么做。” 说完便抬脚,走到许致远跟郑杨的身边,把手里的传单分给他们二人后,又朝许致远甜甜的笑道:“致远哥,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吧?” 许致远之前就一直听郑晚儿念叨她的‘经商之道’,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点点头,温柔的笑道:“我明白的。” 楚瑜环视一圈,见众人都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禁气闷。怎么的,欺负新来的?待看到杨彩兰同情的看着他后,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可他还要保持完美的伪装,强忍住抽搐的嘴角,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看向杨彩兰。 杨彩兰心里叹息一声,同情不已。平安反应这样迟钝,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一定是因为受伤太重的缘故,也是可怜。这么一想,她倒是没有像郑晚儿那样的不耐烦,耐心的同他说明这传单的用处,还有一会儿该怎么做。 “咱们等会儿啊,就散开来,不过呢,也不要走远,逢人就给一张这个传单,说说咱们店开张的时间,还有活动啦什么的,叫大家一定来捧场。” 杨彩兰清了清嗓子,对他说道:“你看我给你做一遍啊!” 楚瑜愣愣的点点头。 正好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大娘,杨彩兰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手里刷的一声抽出一张传单递过去,脆声道:“婶儿,三天后咱们烤鸭店开张,前十名到店的人吃饭不花钱!到时候记得过来看看哦!” 那大婶儿不认字儿,不过见这姑娘笑的很是喜人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虽然不认字儿,可是话却听得懂,她敏锐的听到这姑娘说的吃饭不花钱,惊讶的问道:“真的?别是骗人的吧!” “哎哟,婶儿,我咋会骗您?不过这个只限前面的十个客人,您要是这十个人里的啊,那是一文钱也不用付,但是呢,只能在店儿里吃,不能带走。”杨彩兰连忙同她认真的解释:“不过要是您来得晚,排在第十一个,那自然是享受不到了。不过只要是在里头吃饭,咱们还赠送一份儿凉菜。” 大婶儿眼神一亮,还有这等好事儿?那她只要来早些,早点排队,不就能免费吃一顿?她连忙又问:“那你们这开张的时辰呢?还有店儿在哪儿?” 杨彩兰连忙一闪身,把后头的烤鸭店指给她看,原先的糕点铺已经大变样,上头的招牌也已经挂上去了,很是醒目。 她道:“喏,就是这,大后日响午的时候,咱们这里就开张了!” 这个位置倒是好记,那大婶喜不自胜,连声道:“诶,我一定来!”说着,兴冲冲的走了,赶紧回家跟家人说一说这个好消息,大后日一定要早早的就过来排队,美美的饱餐一顿。哎哟,这开张的时间选的也好,正好是晌午,可不正是吃饭的时候了吗? 虽然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可是有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大婶儿兴冲冲的走了,杨彩兰一脸笑意的回头,看向郑晚儿,兴奋的道:“晚儿,我刚才说的怎么样?”别看她说的顺溜,不过这却是她头一次说,心里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说的不好,影响后头开业。 郑晚儿连忙竖起一个大拇指,大赞道:“说的好极了,就是这么说!彩兰姐,我就说你聪明,我才跟你说了两遍,你就记住了!” “那是。”杨彩兰听晚儿这么说,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得意。然后又记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又去看楚瑜:“平安,你记住了吗?把手里的单子散给别人,然后就像我刚才那么说就行了!” 楚瑜僵硬的站在原地,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第三百三十七章:堂堂九皇子竟然在这发传单 早在杨彩兰拿着传单拦住那个大婶儿的时候,楚瑜就明白了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了……他心里思绪翻涌,很有些不敢置信。 他,堂堂的九皇子楚瑜,竟然沦落到要在这里拉客!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楚瑜忍不住咬了咬牙,他知道这个时候做为一个合格的活计,应该要兴高采烈的按照杨彩兰那样去做,不然很有可能丢了‘饭碗’。可是他的双脚却犹如逛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动,仍然僵硬的站在原地。 杨彩兰见他神色古怪,又不动弹,奇怪的问道:“平安,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学会?” 楚瑜不知道如何做答,只好顺势点点头。 杨彩兰见果然是如此,忙安慰他:“没关系的,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你看两次就会了。” 说罢,又满面笑容的发出去两张传单,把这单子上的内容说的更加的细致,还频频转头看向楚瑜,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的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他这会儿学会了没。 杨彩兰演示完,又跑回来问他:“这回知道怎么说了吧?很简单的!”要是再不会,那可真是比她都笨!她可是听晚儿说了两三次就会了! 她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城府的姑娘,什么心事几乎都写在脸上。 楚瑜看见她的神色,脸色不禁一黑。你这是在质疑本皇子的智力?他早在第一次的时候就会了好吗!可是这样的事儿,哪儿是他这样身份干的事儿? 可是他一转头,看见那边的郑晚儿三人也投来狐疑的目光,楚瑜一个激灵——可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九皇子,而是想要到烤鸭铺子里做伙计的‘平安’。要是还不动,不说那几人会不会起疑心,这个饭碗肯定是保不住了。毕竟谁会要一个不会干活儿的活计? 虽然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个饭碗,可是他的事儿还没有办完,还需要继续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楚瑜咬咬牙,对杨彩兰笑道:“多谢,我学会了。” 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楚瑜在心里各种安慰自己,手里拿起一张传单冲了出去,拦住一个行人,面无表情的递给他:“客、客官,本店大后日开张,前十名到的可以免费吃饭,后面到的也会送一盘凉菜。” 那人突然被拦住,吓了一跳,想要发火,可是看见楚瑜眼里那摄人的光,不知道怎么,心里竟然有些俱意,一时不敢说话,也不敢走,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楚瑜满意的点点头,又飞快的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到时候记得来尝尝。” “好、好的……”那人见他终于说完了,连忙拔腿就走,一颗心还噗噗直跳。直到走出了老远,他才反应过来……不就是一个店小二,他怕啥呀?哼,这掌柜的怎么回事儿,请一个这样的愣头青!嗯……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前十名免费吃饭?虽然这伙计吓人了点,可是免费吃饭这个可以有嘛! 郑晚儿在一旁看着,破有些哭笑不得。她想,到底是个大男人,可能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两步,叫住楚瑜,仔细的教他:“平安,你刚才那样做的就很好,但是有一样儿,你不仅得告诉人家咱们店啥时候开张,也得告诉人家咱们店的地址不是?” 楚瑜故作惊讶道:“你不是说纸上写着有吗?” 郑晚儿理直气壮的道:“那有些人不认识字儿,哪里看得懂?” 楚瑜疑惑的碎碎念:“那这么说来,写这个有啥用?” 郑晚儿噎住了,不过还是十分快速的反应过来:“那总有认字儿的!”再说了,啥也没有,光靠一张嘴拉着人家说,那也是怪尴尬的不是? 楚瑜见她神情不对,心知不能惹恼了这个小姑娘,连忙又恢复一脸单纯的傻笑,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杨彩兰一拍巴掌,对楚瑜说道:“平安,你等会儿跟别人也要这样笑,你瞧你刚刚板着脸,把别人都吓成啥样儿了?” 楚瑜心里一惊,想起刚刚自己的样子,确实险些暴露了,还好是杨彩兰这个傻丫头看见,要是被郑晚儿或是许致远两个人看见,说不定就要怀疑了。他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朝杨彩兰感激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刚才就是太紧张了……” 说罢,也不用人催,十分主动的又拿了张单子散给行人,脸上的笑容果然十分热情真挚。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很快的,楚瑜便丢下了身上的贵族包袱,渐入佳境,介绍起烤鸭店十分的仔细。 郑晚儿同杨彩兰见了,都满意的点点头。 只有一旁的许致远,只有一旁的许致远,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里浮现出一丝探究。 楚瑜慢慢的放开了,剩下的四人也没有闲着,分散开来,给往来的行人宣传着烤鸭店的开张时间,还有开张时候的活动。 这个时候的烤鸭还是新鲜出来的吃法,而郑晚儿家这个烤鸭店,又出了最新鲜的五种吃法。 不出郑晚儿所料,这种新鲜的吃法一下就把大家给吸引住了,再加上前十名免饭钱的活动,纷纷点头,表示一定会来捧场。 郑晚儿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开业优惠活动自然是她想出来的,刚开始提出的时候,大家还有些疑虑,要是人家就冲着免费的饭来的,吃完了就走怎么办?何况这名额只有十个,后头来的晚的人一看,免费的东西都没有了,还能留下来吃饭吗? 不过郑晚儿却很笃定,她这不过也是一个宣传的噱头罢了,这样的宣传方式,也是后世店铺开张的时候,一个惯用的噱头,目的就是吸引客源,打开知名度。 而且家人说的免费的问题,她也考虑到了,所以这不是还有只要在店里点烤鸭,就送爽口凉菜的活动吗? 而且,她还重点叫大家说了自家烤鸭店的特色,她相信,开张那日,虽然是有奔着不要钱的烤鸭来的,可是也有真心想要来尝鲜的顾客! 第三百三十八章:马屁硬拍 有些事情一旦跨出了第一步,后面便会容易许多,比如说楚瑜,堂堂九皇子发传单这样的事情。 而且为了消除刚开始那会儿的不良影响,楚瑜反而越发的卖力起来,一刻也不停歇,见人就带三分笑,嘴皮子也利落非常。 郑晚儿都看在眼里,暗中点点头。这样才像话嘛,否则不是白白花钱请他来做活计了。 一天下来,郑晚儿带来的传单都散出去了,眼见天色也不早了,是该回家了。 不过楚瑜虽然是跟他们一块儿来的,却不会再一起回去,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住在铺子里了。 之前众人来打扫铺子的时候,连同后院儿也一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里面的厢房自不必说,直接便可以住人。 响午那会儿,郑晚儿又去上次打被子的铺子,直接买了现成的三套被褥,除了给楚瑜用的,还剩下两套,亦是防着回头有事儿回不去的时候,也能在铺子里睡一宿。或是回头生意好,再招新伙计的时候,也不必再去多跑一趟。 住的地方给安排好了,郑晚儿又从荷包里拿了五十文钱交给楚瑜。之前说好的,在铺子里当伙计,除了工钱,还要包他吃住,不过这会儿铺子还没有正式的开张,只能先给些钱,叫他去外头吃,这五十文钱就是这几天的饭钱。 除了钱,郑晚儿又拿了一把铺子里的钥匙交给他,嘱咐道:“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记着把门儿锁上。晚上你自己在这里住,也要注意关好门窗,小心火烛。今儿兴许有些东西还置办的不够的,你就记下,明儿一早我们还过来,到时你再跟我说。” 楚瑜连连点头:“放心吧,晚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原本就对他叫晚儿有些不满的许致远,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后,更是没有忍住,微微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明明晚儿叮嘱的是店儿里的事情,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是特意关心他似的! 郑晚儿心里在想着别的事儿,倒是没有注意到,等她回过神儿,却又看见许致远看着楚瑜,一副没好气儿的模样,心里暗暗的奇怪。这两个人也真是的,明明也没有怎么打交道,怎么总是好像彼此不对付似的? 郑杨对于许致远异常的举动却是了然于心,还能因为啥?护食呗! 他最是了解许致远了,别看面上是个淡薄的模样,可实际上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儿,那可是相当的看重。 杨彩兰早就坐到了骡车上,见他们在里头说了半天也不出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高声催促道:“天儿都要黑了,咱们赶紧回吧!要不然,等回去又要挨说了!” “诶,来了。”郑晚儿连忙应声,又招呼郑杨和许致远:“咱们赶紧走吧。” 楚瑜也跟了出来,看着他们爬上车,赶着骡车离去,直到街角,拐了一个弯儿,消失不见了,脸上原本单纯还带着些憨厚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恢复了他一贯的冷冽。 这会儿原本应当道了吃饭的时候,不远处的小饭馆儿已经有不少的人进出,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儿要去吃饭的意思,反而转身回了铺子里,关上大门,径直回了后院儿。 后院儿里静悄悄的,暮色下,一切显得越发的宁静,一阵风吹过树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楚瑜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此时的他卸去了白日里的伪装,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儿笑意,显得有些冷凝。气场也没有隐藏,即便身上穿的是农家里的粗布衣裳,却丝毫不损他的风采。 不知道听到什么声音,他耳朵动了动,看向挨着院墙的大树,树梢上的树叶似乎是被威风吹起,轻轻的摆动着,一切都很寻常。 楚瑜眼神一动,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沉声道:“还准备藏到什么时候?出来吧。” 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要是这情景被人瞧见,说不定要觉得楚瑜是不是脑子坏了,在这里自言自语? 楚瑜却很是笃定,不过见那人还不现身,慢慢的,有些不耐烦。 正在这时,‘咻’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大树后面、高高的院墙落下,还不等站稳,直接落地行了个礼:“属下参见九皇子。” 来人说完,抬起头嘿嘿一笑,赫然便是之前同楚瑜在深夜见面的敬青。 敬青看见他脸上那丝不耐,连忙讨好的笑道:“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没有想到一下就被殿下发现了,殿下果然好耳力。” 楚瑜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同他计较,一转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问道:“看到我给你留的记号了?” “看到了!”敬青连忙点头:“正是看见您的暗号,我才找到这儿来的。属下其实早就到了,不过看见那户人家的人都在这儿,只敢等他们走了,这才敢露面。” “早就到了?”楚瑜瞳孔一缩,看向他的眼神暗藏危险。 敬青却没有察觉,憨憨的点头:“是啊,属下在街边儿小店儿坐了会,喝了碗茶,正好看到您在街上给人家发什么单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接到了九皇子的一记眼刀,敬青终于回过味儿来。 该死!九皇子在街上发传单装憨,这样的事情,就皇子定然不会想让别人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多损他的威名啊! 敬青暗恨自己嘴快,连忙描补道:“要说您就是厉害,不管做什么,都是有模有样的。就算是当个伙计,那也跟普通的伙计不一样!属下佩服!”完了,怎么好像他越说,九皇子的脸色就越难看? 楚瑜深吸了口气,好在他知道敬青就是个愣头青,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挥了挥手,示意敬青停止他拍马屁的行为,然后问道:“那边的事儿怎么样了?” 说到正经事儿,敬青也严肃起来:“想必是之前咱们的行踪被淮南王得知的缘故,他现在防范得很是严密。淮南王府外布置了许多的人手,早晚都有人守着,整个淮南王府如铁桶一般,实在不好下手。” 楚瑜脸色一凝,不过却没有多少的意外,他早料到这个结果。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在这个时候严加防范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愣头青 敬青又接着道:“不过最近听说,淮南王最宠爱的那个小妾兄弟家正在招家丁,我已经安排了两个兄弟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跟着进去淮南王府。另外,与淮南王来往最密切的急个官员那里,我也布置了眼线。” 楚瑜听罢,目露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一点儿也不吝啬的夸奖道:“做的不错。” 得到夸奖的敬青嘿嘿的笑了两声,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九皇子夸他了,这说明刚才他不介意自己刚刚拍的那个生硬的马屁了吧? 楚瑜又问道:“我父皇派去的那个钦差如何了?” “李大人进入淮南地界后,倒是很受礼遇,不过什么也没有查出来……那淮南王捂得紧紧的,那些官员也都跟他沆瀣一气,明面上看来,那真是一点儿错处也没有找出来。那淮南王演技也好的很,当着钦差的面,常常把他深受皇恩,一定要效忠朝廷的话挂在嘴上。不知道的听了,还只当他真的是个大忠臣,简直是一代贤王!” 敬青说着,脸上露出些不屑来。要说起来,这一代的淮南王,那真是堕了先祖的威名。要知道,一个异姓,可以坐到这个位置,那可是祖宗真刀真枪的拼出来的,除了这个,也确实是皇恩浩荡,这才能异姓封王。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哪怕是后来的子孙没有什么做为,只要在官员的辅佐下,治理好自己的封地,说不定这样的荣耀都可以继续下去。 可是这淮南王偏偏生出了更大的野心,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还如何能容得下他? 楚瑜听了,冷笑一声,道:“无妨,父皇早就料到了,要不然怎么还会派我来暗中查访?” 敬青想了想,犹豫道:“我们要不要暗中联络一下李大人?” “不可。”楚瑜道:“李大人那里,虽然淮南王不会在明面上对他怎么样,但是暗里,肯定派人盯着呢。要是贸然联络李大人,说不定会置他于险地。咱们管好自己就是了,李大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敬青恭敬的点头应是。 楚瑜又道:“这件事情,不能心急。你嘱咐安插的眼线,一定要慢慢的寻求机会,谨慎一点,不要被发现。咱们决定要办他,也不急于这时,慢慢的来,绝不能再打草惊蛇。等他慢慢的松懈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属下明白了!”敬青严肃的道。 正事儿说完,两个人都放松下来,敬青想起之前他身上的伤,又连忙问道:“殿下,您身上的伤……” 楚瑜说道:“已然无碍了。以后,我会住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儿,晚上的时候到这里来找我就是。” 敬青听到他这样说,想到今儿看见他在街上拦着路人努力发单子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没有想到,殿下除了武功高强,那演技也是一流的!装傻装的毫无违和感! 不过九皇子这样金尊玉贵的,哪儿做过这样的事儿? 敬青挠了挠头,建议道:“殿下,我估计,淮南王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您何必隐藏在这里?依我看,属下明儿去租个院子,您自己住着,岂不是好?” 其实这也不是不行,不过…… 楚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他伪装得很好,那敬青又是个愣头青,也没有察觉。 他一本正经的道:“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单独租个院子,未免也太引人注意,倒不如现在这样就很好。再说了,也能深入民间,体会一下世间百态……治理朝堂,可不是纸上谈兵就行的,多了解一些,底下的人才不敢蒙咱们。” 敬青听了,顿时肃然起敬。 不愧是殿下,不仅打战了得,干文活儿,也是很有一手啊!有这样的皇室,百姓何愁不乐业,天下何愁不安康? 楚瑜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事儿都说完了,他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走吧,有什么事儿,你再来跟我回禀。” “是!”敬青行了个礼,正准备走人,却又听到他这位殿下叫他,连忙站住,回头期待的看着他。 难道是殿下看他做事辛苦,要给赏赐了? 楚瑜看着他期待的目光,面无表情,一手却伸出,手心朝上。 “给我留些银子,算我借你的,回京后还你。” 跟淮南王府派出来的人打斗的时候,他身上带着的钱物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郑晚儿倒是给了他饭钱,可是那丫头忒小气!五十文钱,够吃啥的? 敬青:“……” 没有想到,不仅没有赏赐,竟然还要出钱! 不过他可不敢拒绝,而且九皇子殿下说是借,回头回了京城,肯定会还他比这还多的!因此敬青一点儿也不心疼,连忙打开钱袋子,从里头拿了一锭最大的银子递给他,还殷勤的问道:“够了吗?不够的话属下这里还有。” 楚瑜哪里不知道这个愣头青的心思,不过也没有同他计较。接过银子,又懒懒的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我吃饭去了。” 敬青:“……”好绝情啊,借了人家的钱,竟然都不想请他吃饭! 不过他自然是只敢在心里委屈委屈,面上却不敢显露。楚瑜的性子一向谨慎,敬青知道,这是怕跟他一块儿出门太过惹眼的缘故。 当下应答一声,纵身一跃,又跳出了院墙外。 楚瑜目送着他离去,静静的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出门吃饭去了。 翌日,郑晚儿几人果然一大早的就又到了铺子里,却见楚瑜早就开了铺门,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块儿帕子,勤快的擦着里头的桌椅。 试问哪个老板会不喜欢勤快的员工?因此郑晚儿满意的点点头,招呼道:“平安,先别擦了,咱们今儿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发传单。” 楚瑜闻言,倒也没有昨日那样抵触的情绪,十分利落的接过她递来的单子,几个人又锁上铺子的门——这附近的人几乎都散了个遍,今天去远些的几条街。 这个镇子实际也不算很大,一天下来,就是远些的地儿也都走了个遍。 离开张的日子还有一天,郑晚儿的心情反而越发的平静下来。 该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就看开张后怎么样了。 第三百四十章:开张前的准备 两天的时间,郑晚儿几人把手里的传单都散了出去,前期的宣传算是到位了。 开张的前一日,便没有再做发单子的工作。除了杨老太太跟杨老爷子带着郑棋留在家里看家外,杨氏张氏还有杨家的两个舅舅等人,赶着两辆骡车一起来到了镇上铺子里。 车子刚刚在铺子前停下,杨氏就惊呆了,之前她一直在家里,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的铺子。 眼前的店铺地段优越,宽敞气派,杨氏惊喜的道:“哎哟,这真是咱们家的铺子?”虽然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可是突然间看到自家还能在镇上开店了,这样的好日子,以前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就是一年前,她们家还只是在码头边儿摆了个小摊儿卖酸辣粉呢。恍然间,生怕是一场梦。 张氏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怕小姑子的肩膀,笑道:“不是你们家的还能是谁的?你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杨氏不住的点头,眼眶有些微的湿润。 杨二舅见状,笑道:“你可别哭,这是好事儿呢!再说,咱们今儿可还有许多的活,赶紧抓紧干活儿吧。” “诶!”杨氏答应一声,利落的爬下车。 里头的楚瑜早就迎出来了,亲热的叫了一声大婶。 杨氏见到他也很是开心,又问了几句在这里住还习不习惯的话,楚瑜都一一的应了,杨氏便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好好干,多攒些钱,回头啊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楚瑜听她一心为他打算,心里有些微的感动。又听见什么娶妻生子的话,想要装作害羞的样子,却实在装不出来,只讪讪的笑了两声。 那边郑晚儿同许致远一块儿走过来,笑道:“娘,您看您,三句话离不了这个……咱们快些进去,稍微歇会儿,我再给大家派一下今天要做的活计。” 杨氏连声答应了,众人便都涌入了铺子里。 歇息了一会儿,郑晚儿便开始分派今天的活儿。 郑晚儿道:“爹,之前同养鸭场定了五百只的鸭子,我特意让他们先把毛给褪了,您同大舅、二舅一块儿,去把鸭子运回来。虽然是收拾干净的,不过咱们运回来,还要再细细清洗一遍才行,好歹放心些。” “成,我们这就去!”郑来田几人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因着鸭子量多,两只骡车都一并架走了。 郑晚儿又回身对杨氏、张氏等人道:“咱们今天只负责把碗筷之类的清洗干净,明儿就光等着用。” 杨氏等人也连忙应声, “彩兰姐,平安。”郑晚儿又转向楚瑜跟杨彩兰:“你们俩今儿就负责再把铺子打扫一遍,楼上楼下的桌椅板凳务必要擦得一尘不染。” 杨彩兰兴冲冲的答应了,而楚瑜也是没有二话,放下他九皇子的身份,对于伙计该做的事情,他已经很是坦然了。既然要在这里‘混’下去,这些事情都是避不开的。况且,不就是打扫吗?行军打战这样的事情他都没觉得难,何况只是擦个桌子? 许致远眼巴巴的看着他媳妇儿,问道:“晚儿,那我干啥?” 郑晚儿含笑看了他一眼,原本她想着,许致远考试在即,就不要他来了。可是他说什么这是大事儿,他不能光看着她一个人忙活,一定要过来帮忙。 既然来了,郑晚儿也早就有活儿留给他,便说道:“咱们的菜单还没有做呢,致远哥,你写字儿好看,这个活儿就交给你了。那边有好些木牌,我抄了一份菜单,等会儿你跟我哥一块儿,把菜单抄到木牌上。” 虽然是做烤鸭店,不过郑晚儿想着,也不能光卖烤鸭,不说别的,就是吃烤鸭的时候也会腻歪不是?因此便又另想了些小菜之类的,多是凉菜,主打的还是烤鸭。 许致远听媳妇儿夸自己字儿好看,心里得意,眉眼里便也露出些意思来。 他一向是个谦虚的,便是他的老师夸他,也没有这样喜形于色过。可是……这可是媳妇儿夸他呀!自然是不一样的。 楚瑜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里冷哼一声。他的字儿也是不差的好吗?要不是现在得装傻,哪儿有你表现的机会! 男人间,也是会攀比的…… 活计一分派完,众人就开始按照分配的活儿忙碌了起来, 许致远同郑杨一块儿,拿着笔墨纸砚还有木牌到一旁,开始挥墨题字。 楚瑜同杨彩兰两人各自分了一层楼,分头打扫。 郑晚儿便带着杨氏还有张氏两人来到后院儿,把厨房里一早就送过来的、定制的碗碟盘子、还有筷子之类的拿出来清洗。这铺子的后院儿里,还带着一口井,用水之类的倒是方便得很。 待把碗碟洗干净,几人又合力,一起把厨房也打扫了一遍,连灶台都擦得锃亮。 忙完这些,那边去运鸭子的几人也回来了。五百只鸭子,堆满了两个骡车,直接运到了后院儿。 那边灶台上早就烧好了热水,几个人又把鸭又细细的洗了一遍。吃进嘴里的东西,还是要干净些。 烤鸭店虽然主要做的是中午跟晚上的生意,不过明儿头一天开张,一切都还不熟悉,为了避免忙乱,郑晚儿还是决定,要把东西尽量准备好。 重头戏,自然还是在这鸭子身上。郑晚儿在杨氏等人的帮助下,把五百只烤鸭尽数烫皮,上了糖色,然后放在一旁晾着,这样第二天的时候,只需要再过一遍糖色,便可以直接放进炉子里烤。而鸭子经过一晚上的腌制,第二天再迟,口感又更好。 这一切做完,郑晚儿又细细的思量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了,这才舒了口气。 她站在厨房里,环视了一圈,心里却在计算明天开张的事宜。 经过这两天的宣传,不知道明天开张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定的这五百只鸭子应该暂时是够了。 厨房里总共建了五个挂炉,一个挂炉一次可以烤制二十只烤鸭左右,五个挂炉一次就是一百只烤鸭,应该是尽够了。另外还有三个灶台,便是用来炖汤还有炒鸭架的,至于凉菜之类,也用不找灶台,这样算来,也很是富裕。 至于人手问题,现在还没有招伙计,好在杨家众人都在,人手也是有的。 郑晚儿长长的吁了口气,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万事俱备,现在只看明天的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烤鸭店开张(一) 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郑家众人便都起了床。 今日是烤鸭店开张的重要日子,虽然昨天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众人也不敢马虎,点起灯火做了早饭,等吃完,天也才刚蒙蒙亮。 新开张,人手肯定不能少,照样还是让杨老太太跟杨老爷子两个老人,带着郑棋这个小娃娃守在家中,其余人都要去店里帮忙。 等外头的车套好,郑晚儿几人一出门,就见许致远也站在一旁。 郑晚儿面露惊讶:“致远哥,不是说了今天你就不用跟我们一块儿去了吗?”他考试在即,就连郑晚儿也替他紧张,可是他却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原本昨天就同他说,事情都准备好了,人手也够,今天就不用一块儿去了,谁想,他竟然也起了个大早,在这等着了。 许致远自然是知道她担心什么,笑道:“不妨事,今天是第一天开张,虽然都准备好了,但是我也不大放心……今天再跟你过去看看,明儿我就不去了。”他知道晚儿担心什么,可是这样的大事儿,他着实有些放不下,还是先跟过去看一日。 郑晚儿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温润好说话,不过实际上也跟她一样,决定了的事儿,轻易不会改。而且他既然担心,要是不让他去,就是在家里,也无心念书,索性也不劝了,只不过还是道:“那可说好了,明儿你就在家,别跟我们一块儿去了。要是耽误了你考试可怎么好?” 虽然她不是觉得男人念书一定要考功名当官儿,可是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谁不想要一个成就证明自己呢? 许致远连忙点点头:“嗯,我听你的!”模样是听话又乖巧。 时辰也不早了,也没有再多话,众人爬上骡车,一路往镇上去。 许致远打量了一眼郑晚儿,见她眼下有片淡淡的青黑,心知她昨日里定是为了店铺的事情,有些担心,因而出言宽慰道:“你放心吧,你的手艺那样好,烤鸭店的生意一定不会差。何况,咱们不是还搞了两日的宣传?” 郑晚儿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这到底是她的头一个店,抱着很大的期望,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知道紧张也没有用,可是还是忍不住……不过这话自是不好说,她不能再让许致远担心自己,便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致远哥。” 许致远含笑点头,眼睛里都是对她的鼓励。 骡车拉着众人,慢慢的驶向镇上。快要接近烤鸭店的时候,郑晚儿的心情越发的紧张。直到骡车拐了个弯,前头就是自家的铺子,远远地,郑晚儿看见铺子前头已经稀稀落落的有人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郑晚儿的眼睛一亮,眉头便舒展开来。 前头驾车的郑来田也看见了,他微微有些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高兴的道:“那些人,难道是在等咱们的店开门不成?”语气里还有些不确定。 杨彩兰探头看了一眼,却很是笃定的点点头,欢喜的道:“姑父,肯定是的!咱们前两日可很是卖力的发单子呢!” 果然,等车子停在烤鸭店的门口,在那儿等着的人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眼,其中有个妇人率先问道:“你们可是这烤鸭店的东家?这儿是今天开张么?” 郑来田一看,果然是等着开张的人,心里欢喜不已,连忙高声答道:“是是是,就是今天开张!” 那妇人又问道:“之前你们说,排在前头的十个吃烤鸭免费,可是真的?” “对呀,可是真的?这老早的来排队,可别坑咱们!” 郑晚儿见这里几个人,都是奔着‘免费的午餐’来的,心里也不气馁,笑道:“是真的,咱们做生意的,自然是说话算数,要不然,这生意怎么做的下去?不过得稍等,咱们得吃晌午那会儿才开门儿呢。” “是真的就行!”那妇人听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虽然这会儿还早,可是为着免费的午餐,多等一会儿又如何? 她看看左右的人,心里暗暗得意,还好她来的早,今天这顿免费的,她肯定能吃上! 郑晚儿面带笑容,又叫过郑杨来,对他说了一番话,郑杨跳下了车,那边驾车的郑来田还有杨大舅便架着两辆骡车,又接着往前走,然后拐了个弯儿,拐到了铺子的后院儿。 郑杨便留在前头,对前来等着开张的人招呼道:“乡亲们,咱们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儿,咱们今儿免费的,只有前头的十个人,可别弄混了。” 众人听他一说,也觉得有理,连忙很是自觉地,按照来的顺序一个跟在一个后头的排起了队,先前说话的那个妇人洋洋得意的排在最前头。 许是时间还早,这会儿排队人虽然看起来多,不过有的是一家子,这样一来,实际也就是七八户的人家。 郑杨见这边的场面一下便从刚才乱糟糟的模样,变得井然有序起来,便也放下了心。 而后院儿里,楚瑜也是早早的就起了床,听到敲门的声音,连忙打开后院的门,让他们把骡车赶了进来。 许致远率先跳下车,又转头去扶郑晚儿,等郑晚儿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又要去扶杨氏的时候,却见那边的楚瑜早就殷勤的把杨氏扶了下来。 看见楚瑜对着杨氏露出一脸‘单纯又热情’的笑意,许致远忍不住磨了磨牙。哼,装什么小白兔!他直觉楚瑜有事隐瞒着,心里便对他有着提防,总觉得他有所图。 而楚瑜,眼角瞥见许致远探究又防备的眼神,心里暗笑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装出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 郑晚儿没有感受到这两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她的烤鸭店!从骡车上下来,一刻也没有停歇,马上进了厨房,见灶台上早早的就烧了两大锅的水,郑晚儿很是满意,看来这个平安还是很有眼色的,是个眼里有活儿的。 杨氏等人也没有停留,郑来田等人从车上把一大缸的甜面酱搬下来,跟在郑晚儿的身后进了厨房,开始一天的忙碌。 虽然昨天鸭子俱已上了一遍糖色,但是还不够,正好趁着这两锅热水,又重复了一回烫皮、上色,郑来田还有杨大舅、杨二舅等人便已把挂炉给点好了火,等鸭子备好,直接放进去烤便是了。 总共五个挂炉,一次烤了一百只的鸭子,暂时够用了,几人便又忙着准备一应的凉菜、烙荷叶饼。 第三百四十二章:烤鸭店开张(二) 时间慢慢的流逝,太阳升到了正中间。原本空气里还带着些微凉的气息,现在却是觉得有些燥热。 五味烤鸭店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有路过的人看见,不禁都惊奇的很。 “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有热心的听到了,连忙道:“新开的烤鸭店儿,今天刚开张呢!前十个进店的免饭钱。” “前十个?那轮不着你了,还费劲排啥队呀。” “后头的也有好处,点烤鸭送一份凉菜。” 世人总有些爱占便宜的心里,有时候根本不想吃的,可是听说有优惠,却又犹豫起来,比如这人。 “哦?”先前说话的那人听了,果真觉得心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之前在别处吃了烤鸭,味儿可不怎么样。” “诶,听说这家的烤鸭,跟别的烤鸭吃法不一样,而且还有五种吃法。一只烤鸭能有多少钱?尝尝鲜呗,你就不想知道是啥吃法?要是不好吃,以后再也不来就是了。” 那人听了,果然觉得有理,便也跟在后头排起了队。 杨彩兰悄悄的在铺子里扒着门缝往外头瞧了一眼,看见外头排起了长龙,兴奋不已,连忙跑到后厨去,对郑晚儿说道:“晚儿,咱们啥时候开门?外头已经好多人等着了!” 烤鸭早已烤好,郑晚儿先片了十只烤鸭出来,鸭架直接放进锅里炖了汤,这会儿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她从锅里舀了一碗鸭骨汤,小口的尝了尝,只觉得汤浓味美,鲜香无比,满意的点点头。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郑晚儿大声道:“开门!” “诶!”郑杨早就有准备,听妹妹这一说,连忙就要走,郑晚儿忙拉住他,指了指一边的的东西:“哥,你先把这个穿上。” 郑杨看向一旁,只见那是一块儿白色的布,上前打开一瞧,才发现是个围兜,上头绣着一只小小的鸭子,底下还有几个字儿,五味鸭坊。这绣工一看就是杨氏的手笔。 杨氏自然是不认识字儿的,这都是郑晚儿写出来做成花样子,让杨氏照着绣的。 郑晚儿的志向可不仅仅就是这一个店,她想把烤鸭店像珍馐楼这样,开遍全国,那么这样标志性的东西就不能少。再来,大家统一着装,看在眼里,也会觉得赏心悦目些。 郑杨看了一眼,只见其他人身上也都穿着这东西,也没有多的话说,里落的换上,又拿了一旁的铜锣,这才又出了厨房。 一路走到前头,打开铺子的大门,郑杨笑容满面的出现在门后,手里的锣鼓一敲,高声道:“今日咱们五味鸭坊开张,多些乡亲们捧场!今日头十位到的,免费品尝咱们的烤鸭,往后的,只要是在里头吃饭,也送一盘凉菜!” 大家听了,欢呼一声,连忙往里头走。杨彩兰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喜色,手里拿着几个小小的木牌,发给排在最前头的几个人,一边发一边道:“这个可要收好,等会儿吃完饭的时候,就凭这个免钱!” 那拿到木牌的人一听,自然很是着紧,紧紧的握在手里。 后头也不嫉妒,谁叫他们自己来迟了呢?不过好在,后头还免费送凉菜不是? 一时间,外头的人一拥而上,大堂里顿时坐得满满登登的。外面的人却还有不少,好在,楼上还有厢房。 许致远连忙上前帮忙,引着客人往楼上的厢房里去。 楚瑜也顾不得嫌弃身上这个傻到家的围兜了,连忙也过去帮忙。 等到厢房也坐满,外头却还是有不少的人没有位置。 郑来田同杨大舅连忙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凳子,往空余的地方放了两排,一边招呼没有占到位置的客人:“客官,咱们可以在这里稍坐歇息,等空出桌子了,咱们再吃,小店还给各位准备了些零嘴儿,先坐着吃点儿零嘴歇歇也成。” 那些人排了这许久的队,却见没有位置了,原本有些遗憾,想要就走,不过见他们考虑的这样周到,而且还有免费的零嘴儿吃,反正也没有急事儿,等等又何妨?便又停下了脚步,纷纷坐到店里准备的椅子上。 那边杨二舅连忙搬了两张小桌子过来,郑来田等人招呼完客人,又把早先准备好的几个小碟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上,里头装着瓜子花生红枣之类的。 而里头的桌子上自不必说,每张桌子上头都摆了一个碟子,里头也装着些瓜子儿之类的零嘴,让大家在等餐的时候吃着解闷儿。除了装着吃食的碟子,上头还放着一个木制的小牌子,立在桌子上头,牌子上还写着编号,这样点菜的时候,凭着这个编号,便能知道什么东西是哪桌儿点的,能极大的减少上错菜的几率。 这边招呼好,几人又连忙去为客人点菜。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都是不识字儿的,点菜这活儿,自然也不能像前世那样拿笔杆子记,或是借助什么机器,只能靠脑子记。要不然怎么说,这个时代的跑堂、店小二,那也是不好干的,除了嘴皮子利索,那还得机灵、记性好才成! 好在,郑晚儿开的烤鸭店,里头主打的便是烤鸭,其他的不过是些凉菜,好记得很。 大家都是奔着吃烤鸭来的,一上来,自然都是先来一只烤鸭。也有那一家三四口过来的,怕一只不够吃,不过又怕味儿不行,想着先点一只尝尝再说。 负责点菜的那人仔细记下,又仔细的同客人介绍一遍这里的特色,最大的特色,便是这烤鸭的五种吃法。 客人听了,都觉得新奇得很,这几个吃法倒是新鲜,听得花里胡哨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前头的单子渐渐的递过来,郑晚儿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手里拿着特意叫铁匠打的小刀,正飞快的片着鸭肉。 许致远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弄着手,也不敢出声,怕吓着她,反而划到手,那不得心疼死! 他也没有干站着,拿过一旁的碗,从锅里舀着鸭骨汤先装上,端到前头去。既然打的招牌是烤鸭五吃,那么人家点了一只鸭子,这几种风味自然也是包含在里头的。 杨氏也在厨房里帮着闺女片烤鸭,知道今天忙,郑晚儿早就把片鸭的要点教给她同张氏了。两个人都是干惯活儿的,刀工自然不差,很快就学会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烤鸭店开张(三) 杨氏、张氏两人很快就上了手,郑晚儿见状,放下手里的刀,拿过一旁烫好皮的鸭子,又往挂炉里放。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空了三个挂炉,还得接着烤才是,要不等会儿来不及了。 铺子前头,客人点的菜也都陆陆续续的上了。众人见这烤鸭,竟不像之前吃过的那样是一整只的,而是片成了薄片,倒是有些惊喜。 毕竟,整只的烤鸭虽然看着好看,可是吃却不大方便。 而且,这家的烤鸭即使是片成片,那卖相亦是很好。 枣红色的鸭皮,油亮油亮的,后头连着粉白的肉片,底下铺着嫩绿的菜叶子,摆盘很是精致,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另外又有一盆鸭骨汤,汤呈白色,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熬出来的,上头还冒着热气儿。 一旁看起来似乎是鸭架,和着辣椒葱姜爆炒,一股香辣味扑面而来,叫人闻着,便忍不住要吞口水。 除了这些,还有一盘脆嫩的黄瓜条跟大葱丝,一份儿烙得薄薄的小饼,一小碟儿看起来像是大酱的蘸料,还有一盘儿蒜泥加了酱油调成的汁,又有额外送的爽口的凉菜。 这突然一看,还真不知道叫人该从何下手,好在方才上菜的时候,都有介绍一下这烤鸭店儿的特色,顺便的,又把该如何吃也介绍了一遍。 菜一上桌,都忍不住先动了手。 先舀一碗熬得浓浓的鸭骨汤,别看这汤看起来熬得很浓的样子,喝进嘴里,却已点儿也不觉得腻歪,反而清爽得很。里头又有鸭肉的清香味儿,别提多美了。 当下便有人忍不住点点头,砸吧着嘴道:“这汤还真不错!之前吃烤鸭的时候,咋就没有想着把骨头熬成汤呢?” “你就是想着了,那也做不出人家这样的味道。保留了鸭肉的香味儿,又没有一丝儿鸭腥气儿,这手艺可不简单。” 被妻子这样说,那客人也不恼,嘿嘿一笑。 喝过了鸭骨汤,该吃烤鸭了。 脑子里想了想刚才上菜的活计说的吃烤鸭的顺序,那人伸手拿过一张荷叶饼,摊开在手心儿里,先是夹了两片烤鸭肉放在底下,又夹了一块儿黄瓜条,最后夹一筷子大葱丝儿蘸了点儿酱,悉数铺在烤鸭片儿上,然后再把荷叶饼往中间一卷,把里头的东西紧紧的包裹住,然后便可以享受美味了。 荷叶饼原也不大,这样一包,一口便可以放进嘴里。牙齿一咬,嫩嫩的鸭肉竟然还有汁水爆出来,烤鸭皮也是脆脆的,又油汪汪的,可是却已点儿也不腻,黄瓜条跟大葱的清爽正好中和了鸭皮带着的油腻,再加上甜面酱的咸甜味,几种食材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味道,然而配在一起,这味道却是奇异的和谐。 这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味道,便连味蕾,都忍不住兴奋的颤抖起来。 客人俱都是眼前一亮,嘴里迅速的咀嚼着,口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手却忍不住举起筷子,又夹了一张荷叶饼放在手心里。 有那喜欢蒜味儿的,夹起一片鸭肉,在那蒜汁子里一蘸,放进嘴里,亦是满意的点点头。 烤鸭的清香加上大蒜的辛辣,再有一丝儿的酱油的浓香,却很是解腻。 又小孩儿看见桌上的一小碟儿白糖,嚷嚷着要吃。旁边的大人连忙伸手,夹了一块单独的烤鸭皮,上头蘸上白糖喂给娃儿,见娃娃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吃了一圈下来,刚想再喝碗汤,却又看到了一旁加了火红的辣椒,爆炒出来的鸭架,又忍不住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 舌头才刚尝到味道,便觉得辛辣得很,嘴里的唾沫分泌的更茂盛了。可是不过浅浅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好得很,到底舍不得放下,咬了一口,却是越嚼越香。 即便是那不吃辣的人尝了,即使被辣的不断‘嘶嘶’的吸气,可是却好像会上瘾一般,舍不得放手。 至于那原本就爱吃辣的,就更是钟爱这鸭架了,没一会儿,盘子里就空了,还犹嫌不够,忙招手叫伙计:“这边桌子,再来一份儿烤鸭!” 许致远忙笑着答应一声:“好嘞,马上就给您送来。” “诶,我也要!” 一时间,倒有不少桌的都要再添的,一看,桌子上的烤鸭早就吃的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一堆的鸭骨头。 即便是有那还没有吃完的,见这么多人要,生怕等会儿没了,连忙举手:“伙计,这里也要加一份儿!” “成!”好在是许致远的记性好,这才一一记住了,连忙跑去后厨报菜单儿去了。 那在一旁等着吃饭的人们见状,忍不住有些心急:“这咋又点一份儿,得吃到啥时候去啊?” “就是啊,咱们可是还等着桌子用呢!一只还不够吃的?” 想要不等了,可是刚刚他们在一边儿坐着,可是闻见了那香味,又见别人吃的香喷喷的,早就被勾起了馋虫,又哪里舍得走? 有那吃完等着上第二份儿的听到他们催促,也不恼,嘿嘿笑道:“别急,你们也不白等,这烤鸭的味道还真是绝了,我保管你们待会儿也会点第二份儿!” 见他这样得意,有人非想抬杠一下。 “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不信了,能有这么好吃?” “骗你干啥?不信等会儿你尝尝,可别把舌头也一起吞下去喽!” 被他这样一说,剩下等着的那些人更是一个也舍不得走了。 有那想要尝尝是不是真的如他说的这么好吃的,更有那阴谋论者,觉得他为这店子说这样多的好话儿,别是这个店儿请来托吧?待尝上一尝,要是不好吃,可得找他说道说道。 抱着这样的想法,心里头憋着劲儿,鼻子里还闻着那越发浓郁的烤鸭的香气,真个叫一个度日如年! 好在,渐渐的,终于有人吃好结账走人了。那排在前头的也顾不得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了,先把位置占上再说! 好在店里虽然然多,却也不忙乱,马上就有人上前,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亲切的笑着同他说话。 不说别的,光是这点儿,就叫人心里头舒坦。 虽然方才听人说了,这烤鸭味儿有多好多好,不过不少人还是谨慎的先点了一份儿烤鸭的量。等菜端上桌,嘴里尝了味儿,心下才算是心服口服了。这味道,真就没话说!才尝了几口,又连忙招呼伙计。 “再给上一份儿!” 等那边答应了,这人心满意足的继续埋头苦吃,心里洋洋得意的想:这份吃完了,那份就到了,两不耽误! 第三百四十四章:断袖之癖! 后厨里,郑晚儿同杨氏、张氏几人忙得热火朝天的。开张的第一天,难免有些忙乱,不过好在先前就已经分好了工,众人又都很快就上了手,尚且还能支应。 午饭时间一过,众人这才有时间停下歇口气儿。忙了半天,即便是早饭吃得饱饱的,可是到这个实诚了,肚子难免饥饿。郑晚儿想了想,也没有做别的,蒸了一锅米饭,另外又弄了三只烤鸭跟凉菜,这便是众人今天的午饭。 张氏一看,有些替她心疼:“这凉菜倒罢了,烤鸭还是不吃了,这都是钱呢。” 郑晚儿笑道:“这算什么?不过就是三只鸭子,不缺这点儿钱。咱们忙了这半天,可得好好吃点儿,晚上还有的忙呢。” 郑来田也道:“晚儿说的是。” 又转头笑看杨大舅、杨二舅等人:“两位舅兄,这酒是不能喝了,烤鸭管够!等回头闲下来,咱们再补上。” 杨二舅听了忙道:“正是有正经事儿的时候,差你这口酒喝?” “就是,”杨二舅也连连点头:“我们可不是那起子不懂事儿的。再说了,难道这些日子在你家少喝了?不差这一两顿的。” 郑来田听了,哈哈大笑,两声道:“算是我多余说这一句。” 说笑间,那边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倒也没有端到前头吃,直接便在后院儿里,摆了个桌子,就在这吃了。 等菜都端上了桌,众人围着坐了,都迫不及待的端起了碗。 虽说烤鸭确实香,不过郑、杨两家的人早都是尝过的,倒没有什么,主要还是饿得慌了。 楚瑜却不同,他还没有尝过呢。 方才帮着上菜的时候,闻着那香味,肚子实在是觉得饿狠了。再来,不得不说,他自小在皇宫里长大,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什么新鲜的菜式没有见过?自从到了郑家,他却不得不承认……还真有好些是他没见过、没吃过的。 不过郑晚儿做的菜大多都辛辣,他因着之前的伤要忌口,倒是没有尝过,闻着是香,只不知道味道如何。 现如今伤好的差不多了,倒也没有那么严格的忌口,而且这烤鸭也不是什么辛辣的东西,总算是可以尝尝了。 这烤鸭,这样的吃法、做法,的确又是他没有见过的。刚刚看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早就好奇的不行了。这一下,一拿起筷子,先就朝着那荷叶饼去。 学着他们那样儿,把一应的配料都放在饼上包好,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虽然动作快,不过却一点儿也没有显得难看,反而还颇有些赏心悦目。 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楚瑜的眼睛不知不觉的眯了起来,还不禁舒服的喟叹出声。 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做这些吃食倒还真是有一手!不仅是吃法新鲜,味道还真的不错……应该说,简直是太美味了! 这手艺,绝对不输宫里的御厨! 这倒真的是极高的评价了。 要知道,宫里的御厨,手艺虽然没得说的,可是要给贵人吃的东西,可不是这么些简简单单的配料。有时候,做一道小菜,说不定还要十只鸡来配它。因此御厨做出来的菜味道肯定是好吃,除了手艺,食材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不过这个丫头,简简单单的鸭子,也没有见用什么珍惜的配料调味,做出来的菜,便能同御厨一个水准,还真是不简单。 楚瑜心里一边想,手里却没有停,几筷子下去,把烤鸭的几种口味尝了个遍。 不过他却不知道,虽然他平时装‘傻’装的天衣无缝,不过到底不是真的傻子,而是本朝九皇子。 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人儿,贵气跟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不经意间,倒是显露了出来。只看他吃饭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偏偏样子却好看的紧,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气度,那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好在,众人今天都累得狠了,只顾着埋头吃饭,谁也没有看出来。其实哪怕就是看出来了,如杨氏这些人,肯定不会想得那么深,最多是夸一句这孩子,人长得好看,吃饭也好看。 不过,到底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许致远不经意间抬头一撇,却正好看到对面楚瑜的动作。 不像乡下的其他娃娃一般,走出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个镇上。许致远从小便跟着先生念书,后来又到了百川书院,也去过几次府城,眼界自是更加的宽阔。况且,他的恩师就是百川书院的院长,又受喜爱,有时院长接待友人,也时时叫他在一旁。 院长的身份原就尊贵,同他来往之人,也有那很有身份的,举手投足间,都与寻常的百姓很不同,透着一股子贵气。 而楚瑜如今展现出来的气质,却是比那些人更甚,许致远一眼就看出来,楚瑜的身份,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他之前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楚瑜,到了此刻,许致远几乎已经能确定,楚瑜绝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失忆,根本就是刻意掩藏身份留在郑家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也许有着高贵身份的人,却潜伏在郑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会不会对郑家、乃至整个黄谷庄有威胁? 许致远眉头微微皱起,在心里悄悄的猜度着楚瑜的目的。却没有想到,他在观察着别人,却也有人在一旁观察着他。 郑晚儿看看他,又看看楚瑜,一对秀气的眉毛不禁也像许致远那样皱成了个疙瘩。 她早就发现了,许致远总是悄悄的打量楚瑜,那眼神……偷偷摸摸的,而且还时常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一看就不简单! 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郑晚儿又在两人之间,看了一个来回。 之间这两人,个个都是绝色,不过气质却凛然不同,一个气质更偏冷峻,一个却是温润公子。这模样,要是放在前世,肯定个个都是顶流,不知道迷倒多少的迷妹。要是两人同个框,说不定,还能有腐女给组个cp! 等等…… 郑晚儿想到这里,心里突然警铃大作,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很,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蹦出四个大字——断袖之癖! 第三百四十五章:摊牌 郑晚儿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可随即,却越来越肯定。 要不是这样,他干嘛老用这种眼神看着平安?还这么专心!瞧,她都盯了他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发现!还在……深情脉脉的盯着平安! 她现在虽然是个古代人,可是里头却是现代人的灵魂,也从来不歧视男男间的感情,甚至是祝福的。 想想,这样不顾世俗的爱情,多伟大?而且现代这样的事情,她也听了很多,早就见怪不怪的了。 可是现在,她没法儿淡定——虽然她不歧视并且祝福这样的感情,可是现在这个对象,是她的未婚夫啊! 而且,还是她相当中意的未婚夫。难道,就这样被帅哥掰弯了? 郑晚儿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最终,定格在了怨念。不要吧,这样戏剧化的事情,就被她给碰上了? 她一通脑补,却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简直愁得快要哭出来! 委委屈屈的扒拉了一口饭,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许致远看。 要真的是这样……强扭的瓜不甜,她还是退出吧! 而许致远,想完了自己的心事,终于回过神来。嗯……实际上,是终于感受到了郑晚儿‘炙热’的目光。 感受到媳妇儿一直在看自己,许致远赶紧抛下刚才的事,美滋滋的想:媳妇儿又在偷看我!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便宜! 不过,这样只能看见侧脸,虽然侧脸也好看,但是正脸更帅啊! 他这样想着,慢慢的把头转过去,好叫媳妇儿能更好的欣赏到他的俊美。 谁知,一转头,却看见郑晚儿那怨念的目光。 这眼神不对啊!许致远忍住摸下巴的动作,心里暗衬道,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惹媳妇儿生气了?这么一想,他有些心虚,连忙转过头,思考起今天有没有做什么让媳妇儿不高兴的事情。 郑晚儿看见他这番神态,却是更加伤心了。心里暗道:果然,我猜的不错。瞧他这心虚的眼神,肯定是知道已经被我发现了!这该咋办?要不要等会儿跟他摊牌?虽然心里挺舍不得,可是强扭的瓜它不甜啊! 她这么想着,心里暗暗的打定主意——长痛不如短痛,等会吃完饭,就找他好好说说! 郑晚儿心里思绪翻涌,其他的人却没有察觉,吃饭吃得喷香。等吃过了饭,略微收拾了一下碗筷,便都想趁着这会儿,抓紧时间歇一歇,毕竟晚上还有一通忙的呢! 这后院儿里原本就有三间厢房,上回,郑晚儿又买了几床被子,现在倒是正好用上了。除了女眷的一间屋子,剩下两间,都给了男人们。 选定了屋子,众人都进了屋。 杨彩兰见郑晚儿还在院子里,忙叫她:“晚儿,你歇会儿?” 郑晚儿道:“你先去吧,我刚才吃的有点儿多,想站着消消食儿。”说着话,却是朝许致远那边看了一眼。 许致远原本也要跟着郑杨一块儿进屋,看到郑晚儿的眼神,他停住了脚步。 “哦,那你略站会儿,还是进来歇歇,等会儿还得忙呢。”杨彩兰说道,她实在是乏得很了,这样叮嘱了一声,便自顾自的进屋了。 郑杨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兄弟,揶揄的对他道:“致远,你也要消消食儿?” “嗯。”许致远冷静的点点头。 郑杨心里暗笑,不过也不拆穿,自己先进了屋。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郑晚儿同许致远两人。 郑晚儿没有说话,抬脚往前边儿的铺子里去,又拐了个弯儿,上了楼,许致远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到了楼上,郑晚儿抬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走了进去,许致远紧随其后,还贴心的又把门给关上了。 郑晚儿心事重重,看着跟进来的人,嘴张了张,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好。 许致远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担心:“晚儿,你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他刚才想了又想,实在是没有什么事儿惹到媳妇儿了呀!哄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没有想到是他先开口,郑晚儿心情颇有些复杂。瞧见他那张清逸俊美的脸,还有平日里两人相处的种种,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她心里极为复杂。 不过思考良久,她还是开口了,一点儿弯子也没有绕,直接道:“你……你是不是看上平安了?” 许致远脸上先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待看见郑晚儿脸上笃定的表情,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晚、晚儿,你说啥呢?”嗯,肯定是他耳朵有毛病听错了!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郑晚儿看着她,倔强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看上平安了?你刚才,一直在偷偷看他!不对……不止刚才,你偷看他好多回了,我都瞧见了!” 语气里,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想?平安是男子啊!”许致远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是说笑的,连忙说道。 郑晚儿嘟着嘴,心里委屈的很,不过还是坚持道:“男子又怎么样?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我清楚得很!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平安了,要是真的,就、就……” 就什么?她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心痛得很,一双眼睛也带上了些雾气。 许致远这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颇有些哭笑不得。平日里,她还嘲笑他总是吃飞醋,可是现在她这醋坛子,可比他更厉害呢!竟然连他多看了几眼男子,也能吃醋? 不过他心里欢喜得很,这不就是代表媳妇儿在意他么! 许致远心里柔情蜜意自不必说,待看到晚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更是化成了一摊水。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郑晚儿眼里含着一包眼泪,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自是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久久不说话,便以为是默认了,忍不住抽噎一声,哽咽道:“我就知道!哼,咱们退亲吧,我成全你们!” 许致远听到她说什么退亲、成全的,登时有些牙痒痒。退亲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见她小嘴一张,生怕她接着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许致远想也没想,长腿一迈,便到了她的跟前儿,长臂一伸,揽在她的腰间,把她往胸前一带,一手绕到她的后颈,轻轻的捧着她的头,俯身下去,低头用唇堵住她水润的小嘴。 郑晚儿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有力的怀抱给束缚住了,紧接着,眼前浮现出一张俊脸,慢慢的在她眼前放大,嘴上便附上了一个柔软、又带着凉意的物体。 第三百四十六章:我亲我媳妇儿怎么了? 郑晚儿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脸瞬间红透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却忍不住眨了眨,原先包在里头的眼泪顺着瓷白的皮肤滑落下来,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嘴巴被堵住,再也说不了话,许致远心里满意得很,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她,待看到她眼角滑落的眼泪,不禁浮起一丝怜惜,头稍微往后退了退,伸出手,轻柔的给她把眼泪擦干净。 郑晚儿愣愣的,刚才的吻实在太过突然,她一时间,竟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由得他替自己擦眼泪。 此时的她,不禁脸是红的,眼睛也因为刚才的眼泪有些红红的,看起来娇怯又可怜。嘴唇小巧丰盈,不画而朱,又因为方才的动作,上头湿润润的,显得诱人的很。 许致远慢慢的给她擦干净眼泪,一双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细细的打量她的眉眼。视线往下,看到那红润娇艳的唇,心弦一颤,眼里的神色不禁越发的深沉。 原本揽着她腰身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些,紧紧的把她带进怀里,两人紧紧的挨着,修长的手拂过她白皙的脸颊,温柔的停留在下巴处,大拇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娇艳的唇,而后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毫不犹豫的,再一次低头亲了下去。 两人的唇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距离近的都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 郑晚儿没有想到,许致远这样大胆,方才就罢了,竟然又来一次!可是……她看见许致远温柔注视着她的眉眼,竟然舍不得推开,眼睫忍不住轻轻一颤,慢慢的合上眼睛,头也不自觉的向上一仰,两人的唇瓣越发的紧贴。 感受到她的迎合,许致远心头忍不住一颤,看着眼前的人儿紧闭双眼,睫毛微微颤抖的模样,就连呼吸也变得越发的灼热。 扶着她下巴的手轻轻的松开,慢慢的绕到她的颈后,轻柔的扶着她的头,随之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郑晚儿心跳如鼓,一颗心仿佛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就在这时,许致远的动作就像是往大火里又加了一把柴,让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他温柔的喊住她的唇瓣,无比轻柔的轻轻吮吸、啃噬着。渐渐的,似乎是不满足于此,他伸出舌尖,在她唇上细细的描绘着。仿佛是对待无价之宝一般,他的动作轻柔无比。 不知不觉间,郑晚儿的手慢慢的攀附在他的脖颈之上,头也微微的抬起,迎合着他的动作,唇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心弦也不禁为之一颤。 许致远细致的描绘着她的唇形,慢慢的,舌尖忍不住往里面试探,感受到晚儿温柔的顺从,心里更是一喜,灵活的舌头便是长驱直入,寻找到里面那条小舌,便紧紧的黏住,上下逗弄着。 待发觉到小姑娘被他逗弄得有些烦躁后,许致远轻笑一声,也不敢再逗她,灵巧的舌头轻柔的绕住她的舌尖,似乎像是轻轻的安抚。 许致远贪婪的索取着她香甜的气息,轻柔的探索着每一寸角落。 周身的空气仿佛都是烫的,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郑晚儿几乎有些站立不住,脚下忍不住一软,好在许致远的手臂紧紧的揽在她的腰间,要不然,准得跌落在地不可。 可怜郑晚儿两世为人,哪里经过这个?紧张的几乎都要忘了呼吸,一张俏脸更是憋得通红,就要经受不住之际,许致远仿佛感受到了,舌尖终于从她嘴里退了出来,不过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停留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反侧,久久舍不得离去。 郑晚儿慢慢的吸着气,却也没有觉得比方才好多少,唇上还在持续的传来酥麻的触感,不知不觉的,她整个人都早已依偎到了许致远的怀中,一双手紧紧的攀附着他,好叫自己还能站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致远终于从她唇上退开,手里却还没有放开她,仍是紧紧的搂在怀里。 郑晚儿小嘴微张,大口的吸着气,还没有从方才的旖旎里回过神儿来。 许致远看了看她的唇,被他这么一亲,更是显得娇艳欲滴,直叫人忍不住想要接着亲上去。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要是亲肿了,等一下就得露馅儿了! 他轻笑一声,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小姑娘,头凑到她的耳边,轻笑着道:“怎么样?现在你知道我是喜欢男子,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了吗?”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润,带上了一些沙哑,直叫人听得心里痒痒。 郑晚儿把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口,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心里忍不住的羞涩。伸出粉拳,狠狠的捶他的背:“哼,你、你个登徒子!” 她下手看似重得很,可是落下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卸了三分力道,何况此时正是娇软无力,那小拳头捶在身上,不仅不觉得疼,反而还像是撒娇似的。 许致远听她这样说,忍住一抹轻笑,委屈的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亲亲你,怎么就是登徒子了?反正回头你都是要嫁给我的,现在就是先拿点儿利息。而且,这不是你非要冤枉我有断袖之癖么?我不证明给你看,怎么叫你放心?” 郑晚儿现在也有些回过神儿,想到之前自己的想法,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甘示弱,娇嗔着哼了一声,软绵绵的道:“那谁说得准儿?说不定,你就是不好意思承认,故意拿我做筏子。” 许致远见她还在嘴硬,轻笑一声:“那要不,我们再亲一回,你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郑晚儿见他还在拿她调笑,顿时不依了,被他箍住的身躯就挣扎起来:“你、你不要脸,快点放开我。” 谁知,许致远这时痛苦的闷哼一声,却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郑晚儿有些吓着了,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怎么就这么娇气,就弄疼了?准是他又在戏弄她。想到这里,更是不肯听他的,手脚没停,嘴上还道:“你放开我……” 许致远苦笑一声,却不肯放开,伸出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背,自己的声音里却满是痛苦:“乖,你先不要动,我、我现在不能放开你。”声音比之方才,却是越显沙哑了。 郑晚儿正奇怪间,突然感觉到下腹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疑惑了一瞬,顿时明白过来,瞬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僵直着站在原地。 第三百四十七章:眉目传情 郑晚儿小心翼翼的躺在炕上,动静小得很,不过她还是警惕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彩兰、杨氏跟张氏三人,见她们睡的熟,一个也没有发现,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小声的吁了口气。 一安静下来,她又不禁想起刚才的场景,脸上原本就未平息下去的红晕颜色越发的深了,嘴角也是一直向上翘起,心里更是一直莫名的激动着,脸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想着想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愠怒。 许致远这厮,果真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才见面时,与她相处,还总是动不动的就脸红。谁知道今天竟然……竟然…… 想到这里,她恨恨的在心里唾弃他。而且,他接吻的技巧咋这么熟练? 虽然明知道许致远不可能还跟别的小姑娘这样接触过,更不可能去过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不过她现在就是忍不住想找茬儿。 郑晚儿磨了磨牙齿,想到最后许致远的动作,又忍不住红了脸。 虽然是躺在炕上,可是方才发生那样的事儿,她哪里睡得着?心里总是胡思乱想的,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又想那个,总之无一不是跟许致远有关。随着心里的想法,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会儿一个变,精彩得很。 杨彩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晚儿脸色红红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眼里仿佛带着笑,嘴巴却像是生气般撅的老高。 她瞬间清醒过来,问道:“晚儿,你咋的了?” 郑晚儿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一转头,看见杨彩兰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心里咯噔一声,强掩慌乱,镇定的道:“啊?没咋啊,就是刚刚做了个梦,奇奇怪怪的,我正琢磨呢。” “是吗?”杨彩兰疑惑道,瞧她这清醒的样子,不像是睡过觉的模样啊。 郑晚儿连忙道:“没错!” 又趁杨彩兰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小声道:“彩兰姐,你睡好了吗?要是睡好了,咱们就先起来,去把厨房里的碗洗洗,让我娘跟大舅母她们多睡会儿。” 郑晚儿虽然一会儿也没有睡,可是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儿,这会儿正兴奋着呢,哪里睡得着?她生怕再躺下去,杨彩兰还要拉着她问,莫不如找点儿活给她干干,就没有空去琢磨了。 杨彩兰听了,果然点点头。她原本就心思单纯,又是刚刚睡醒,正迷糊着呢。被郑晚儿这一绕,早就忘了刚才看到的郑晚儿那奇怪的样子,连忙跟郑晚儿一块儿,两人小心翼翼的起了身,跑到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堆着一大摞的碗碟筷子,都是中午那会儿用过的,还没有来得及洗。中午那会儿忙忙碌碌的,哪里有空?好在郑晚儿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碗筷也订得多,这才算够用的。 姐妹两人烧了一大锅热水,合力把碗筷搬到外头去,坐着小马扎,边洗碗筷边聊着天儿。 等两人把碗筷都洗好了,又把中午做饭弄乱的灶台又收拾了一回。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里头休息的人陆陆续续的都醒了。 杨氏一出门,就见闺女还有侄女两人把活儿都干完了,心疼得很,嗔怪道:“你们两个小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多睡会?看回头把你们累着。这些活儿留着我来弄,那也还来的及。” 郑晚儿同杨彩兰二人连忙上前,一人一边,抱住杨氏的手臂,撒娇道:“那您干活儿累着,咱们就不心疼了?” “就是,咱们是小辈,多做点儿又有啥的嘛。”杨彩兰也跟着卖乖。 杨氏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娃儿们都这样懂事,她可真是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那边男人们也都起来了,郑来田脸上还带着些睡意,不过精神却是抖擞,显得很是开心。 能不开心吗?先前他还担心自家没有人做过生意,开这个烤鸭店,也不会经营,一直担心着不会有人来吃的。谁知道,今儿中午才刚开张,生意就那样的红火? 现在他可谓是干劲儿十足,高声的对郑晚儿道:“闺女,这马上就要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了,咱们是不是又得准备起来了?” 郑晚儿看了看时辰,这会儿已是申时末了,也就是现代的下午四点钟,再过大约一个时辰,吃晚餐的就要来了。中午那会儿人多的很,虽然也有在那边等着吃的,不过还是有许多等不及先走了的,说不定,中午没有吃到,还一直惦记着,晚上又再来呢? 想到这里,确实是该早早的准备着。 郑晚儿便道:“那还是先升上火,把鸭子烤起来。娘,你跟大舅妈两人就还负责弄凉菜。中午还剩下好多的鸭架,我去炖汤。” 那被点到名的几人,答应了一声,连忙忙去了。 “其他人嘛……”郑晚儿眼睛在那边众人身上划过,待看到许致远那含笑看着她的眸子时,郑晚儿脸上热不住一热,不过还是强撑着,假装镇定,轻咳了两声,道:“其他人就负责把前头的桌子再收拾收拾擦干净。” 杨大舅杨二舅两人笑呵呵的去了,别看他们是长辈,不过心里对晚儿说的话,却都是很服气,这丫头又聪明、又有本事,听她的,准没错儿。 许致远倒也没有再跟郑晚儿黏糊,不过眼神却是轻轻的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平安。 只这一眼,郑晚儿又想起自己那个非常无厘头的猜测,然后找许致远对峙,反而被吃干抹净的事来。顿时再也忍不住,脸上涨得通红,连忙转头,低着脑袋进了厨房。脚步虚浮,明显的慌乱了。 许致远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放肆,经过此事,他敏锐的感觉到,他同晚儿的心,明显又贴得越发的近了。 一旁的吃瓜群众楚瑜,看看许致远,又看看郑晚儿,也敏锐的觉得,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事儿兴许还跟他有关。 要不然,这两人眉目传情,看他做什么? 想到刚才郑晚儿脸上的神情,明显充满了娇羞还有娇嗔,不知道为什么,楚瑜心里有点儿涩涩的。不过他也懒得想那么多,或者说是不想去想,只觉得心烦。 干脆甩甩头,把脑海里那丝杂念跑在脑后。 第三百四十八章:生意兴隆 到了晚间,果然如郑晚儿所料,离饭点还有些时辰,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客人来了。 有些是中午那会儿排队排的不耐烦先走了的,不过心里一直念着中午那会儿闻到的香味,到底放不下,索性晚上早些来的。还有些是那些吃过的人,回去的时候跟亲朋提起后,慕名而来的。 就是中午吃过,没有吃过瘾又来的,也是许多。 没一会儿,里头的位置就坐满了。还有些来晚了,没有占到位置的,想到晚上也没有什么事儿,这里又有专门的座儿,干脆就在这里等着的。 外头路过的人,看见这里头排了老长的队,也起了好奇心。 要知道这样专门排队等吃饭的情形,可还是头一遭见,这味道得有多好,才有人愿意在这里等着?这么一想,便也起了好奇心,定想尝一尝,便也跟在那边排队等着。 这样热闹的情形,竟然是不输中午。 好在经过中午那一遭,众人自是早有经验,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着,一点儿也不显忙乱,上菜的速度比起中午,又是快上许多。 烤鸭的香气弥漫出来,那些有座儿的,吃的津津有味,觉得果然不虚此行。 那些还没有座儿的,在那边等着,看见别人吃的喷香,亦是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忙碌的时间仿佛总是比平时过得快些似的,还没有觉得怎么,挂炉里的烤鸭却就剩下一只了。 郑晚儿提下来,手脚麻利的片着烤鸭,一边对郑杨道:“哥,就这一只烤鸭了,你端上去后,要是还有吃饭的,就说咱们已经打烊了。” 郑杨惊讶道:“就一只了?外头可是还等着好多的人呢。” “哎哟,”杨氏一听,又是欢喜,又是忧心的。人家专门在那里等了这许久,要是没有吃上,生气了可怎么好?她想到这里,叹气道:“早知道,咱们多订些鸭子就好了。” 郑晚儿笑道:“也没有想到能卖这么好,明儿就多订些。今儿实在是没有了,哥,你跟人家好好说,就说明日再来的话,咱们还是送凉菜,请大家多捧场。” “诶。”郑杨答应一声,等郑晚儿这边鸭子片好了,连忙端起,又匆匆的到了前头。 上过了菜,郑杨走到那头等位区,对着还在等位的客人作了个揖,歉意的道:“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儿后厨里的烤鸭都卖完了,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明儿要是得空来吃,咱们这边还是给大家多送一盘儿凉菜。” 这话一出口,果然招来不少的抱怨。 “就卖完了?我们这饿着肚子等这么半天,竟是白等了。” “是啊是啊,新开张也不知道多准备些。” “我更惨,中午来就没吃上,现在来还是没吃上!” 郑杨见状,只得连连赔笑。好在那些客人也不过是抱怨两句,并没有为难他。谁让自己来晚了呢?这铺子可真够旺的,看来明儿想吃,还是得早早的来。 等店里的最后一批客人走了,时辰也还不算晚,不过还要回村儿里,这便有些着急了。 来不及细致的收拾了,众人只是匆匆的打扫了一下,便赶着骡车,准备回去。 郑晚儿对着楚瑜嘱咐道:“厨下我给你留了一份儿饭菜,且还热着呢,等我们一走,你就把门儿锁上,赶紧吃饭吧。今儿累了一天,辛苦你了。” 楚瑜听她说的这样客气,却是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是她雇的伙计,花钱了的,他做这些便是应该的,无需这样客气才对。就例如他虽然不会对伺候他的下人宫女太监们动辄打骂,但也不会因为他们伺候自己,就对他们客气非常。 这样一想,楚瑜眼里有些异样,这个小姑娘,有时候看起来精明得很,有时候又‘傻’得厉害。不过不管心里头怎么想,他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仍旧‘憨憨’的样子,点了点头:“放心吧,晚上我会看好店子的。” 郑晚儿微笑着点点头,这才爬上骡车。 天早就黑了,好在今晚月光倒是亮的很,又打着火把,还算能看得清路,不过还是走得非常慢。 郑晚儿想,看来这样还是不行,现在还好,天气还没有冷下来。等回头到了冬天,必定要下雪的,届时,路上都是积雪,再走夜路,就危险了。 自家在镇上开了铺子,到时候这么晚回去的日子,说不定还有呢。 虽然铺子后头有三间厢房,不过那里现在是平安住着的,而且,以后肯定还有别的伙计,屋子又少,住不了多少的人。 郑晚儿琢磨着,倒不如在镇上买个小院子,回头再到镇上,要是耽搁的晚了,也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打定主意,打算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再跟家人提一提。 因着是走夜路,回程的时间比平时慢了好些,不过好歹是平平安安的回到了黄谷庄。 众人忙碌了一晚,因着要赶路,都没有来得及吃饭,早就饥肠辘辘的了。 杨氏一下车,先就拉着许致远:“早就过了饭点儿了,今儿就在这边吃,省的回去还要让你娘再给你单独做。” 许致远没有急着回话,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郑晚儿。眼里饱含笑意,藏都藏不住。 郑晚儿见状,又忍不住想起下午的那个吻,脸不争气的又红了。好在这会儿夜色浓重,倒是看不出来。她原本就是个心里虚,面儿上却要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的人,当下轻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儿的道:“我娘问你呢,看我做什么?” 许致远却是知道,他媳妇儿这是又害羞了。他连忙回杨氏道:“行,我就在这儿吃。”原本就准备答应的,逗一逗她罢了。 嗯……媳妇儿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杨老爷子老两口带着个小的在家,自是早早的就关紧了门。直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杨老爷子,看见大家伙儿都回来了,又是高兴,又是忍不住抱怨:“咋忙到这么晚才回来,那老婆子在家都不知道念叨你们多久了。吃饭了没有?赶紧进去,锅里还给你们留着饭呢!” 当下众人便都涌进了屋子里,杨老太太见大家都面露倦容,连忙叫他们坐着歇歇,自己去厨房里,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收益如何 吃过了晚饭,夜已深了,许致远先告辞回了家。 而郑晚儿一家却还没有睡。 虽然都很累,不过第一天开张,大家都想看看今天的收益如何。 原本这事儿也没有想瞒着杨家人,不过杨家人都极其避嫌,借口先回去睡了,只留下郑晚儿一家在堂屋。 杨家人干活儿能下的了力气,却又绝对不会过多的参与郑家的其他的事儿,十分的有分寸感。郑晚儿又不禁感慨了一次,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果真是差得太远了。同时心里暗暗决定,像杨家这样的,绝对是值得帮扶一把的。 郑来田虽然身体上累得很,可是精神上却很是亢奋,连连催促郑晚儿:“闺女,赶紧算算咱们今天挣了多少钱?” 杨氏嗔怪道:“你急什么?噤声,吵吵嚷嚷的,晚儿咋算?” 郑来田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郑杨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眼神里也很是期待。 郑晚儿笑道:“别急,我这就算一算。” 她面前摆着一张纸,手里头拿着一截儿前头削得尖尖的木炭——虽然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毛笔,不过还是不大习惯,特别是算账这样的活儿,用毛笔总觉得忒麻烦,更喜欢用这样的木炭,虽然用完之后手上总是黑乎乎的。 先是在纸上把今儿的支出都罗列了出来,抛开其他的,今儿开张成本的大头,还是那些鸭子。 这个时候的鸭子,实际上也不便宜,不过相对比起猪肉,却是便宜了不少。 鸭子三十文钱一只,今儿要了五百只鸭子,这就花了十五两。 不过除了这个,其他的配料倒算是便宜得很。例如黄瓜、大葱,还有凉菜,也大多都是用萝卜、青菜、木耳这样的东西做的,倒是便宜,再加上白糖大蒜等这样七七八八的配料,还有柴火之类的,总共不过是三两银子,也就是说,今儿店儿里的支出,一共是花了18两银子。 算完了支出,收入倒是好算的多,因为店儿里今儿所有的收入,都是卖的烤鸭。 郑晚儿前期便经过仔细的计算,定了烤鸭的价格,八十文一份。 这价格说贵也贵,说便宜也不便宜,要看依什么来定。 比如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郑晚儿对这里的物价,以及普通人一天的收入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例如之前郑来田在码头上干活儿,一天那么辛苦,也不过只得三十文钱。当然这个也不算是高的,但总的来说,普通人一天的收入大约在三十文到五十文之间。就算是这样的家境,攒两天钱来吃一次烤鸭,那也不是吃不起。 而生活相对富裕的人家,吃这样的一顿,那也是轻轻松松,不带心疼的。 而且这八十文里包括的,不只是一一份烤鸭,还有荷叶饼、黄瓜、大葱、爆炒鸭架跟鸭骨汤,另外还有三碟儿蘸料,一碟儿凉菜,且不说前头那些实际上都是由一只鸭子身上的东西做的,可是这样一拆分,别人看了,便觉得花了八十文,就能有这么多的东西,那也是非常值得的。 今天头一天开张,不过生意火爆的很,总共卖出去四百九十只鸭子,还有十只,还是郑晚儿提前拿出来剔了骨头,用来熬汤,因此才没有拿出去卖,放在后头自家吃了的。 八十文一份的鸭子,总共卖了四百九十份儿,那便是三十九两二钱。 除去今儿的成本,净收入二十一两二钱。 不过这里还没有算工钱,虽然杨家人总说不要,但是这钱,还是一定要给的,总不能叫人家白忙活。 郑晚儿又在纸上唰唰的写了一通,杨家的工钱,她决定,还是按照之前酿酒的那样,给五十文一天。杨家总共四个人在铺子里帮忙,那就是二钱银子。另外,又还有个平安,之前说好的,是三十文一天。 郑来田听了,忍不住插嘴道:“我看,还是把平安的工钱涨涨?我看他今天干活儿,可是卖了力气。” 郑晚儿想了想,确实这活儿也不轻松,而且人家埋头苦干,也没有偷懒耍滑的,便也点点头:“成,那也给五十文一天吧。” 这样一算下来,工钱就支出了二钱零五十文。 再一扣除,今儿总共的净利润,便是二十两九钱零五十文。 郑晚儿算完,心里也觉得满意得很,跟她预期的差不多。她放下手里的木炭,抬起头,看见家人期待的眼神儿,也不卖关子,笑道:“扣掉这些林林总总的,咱们今儿挣了近二十一两银子。” 这话一出,大家那真是又惊又喜的。 特别是杨氏,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连连道:“哎哟,有这么多?这可真是……” 就是郑来田,先前还担心开了一个店儿,又不会做生意,八成挣不到钱。听到这个数字,也是惊喜的很,更是觉得闺女果然是厉害,干啥啥挣钱,连连说道:“晚儿就是聪明,连生意也会做。以后啊,我闺女再让我做什么,我是绝对不多说一句话,只管照做就是了。” 郑晚儿看了郑杨一眼,不满的对郑来田道:“大家都是出了大力气的,我就是出出点子。要是没有你们,我自己能弄得了?特别是这里头,我哥的功劳又最大,忙上忙下的,而且还出了不少的主意。” 郑杨知道妹妹这是怕郑来田夸她,自己心里会吃味儿,不禁失笑,他有这么小气吗?再怎么,也不能吃妹妹的醋。 郑来田听了,哈哈大笑,连声道:“都好,都好!” 郑杨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也有些惊讶:“要是以后每天都能挣这么多,一个月就是六百多两银子。”这样算来,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回本了!剩下的,便都是纯利润。 这样虽然不如卖一次酒挣得多,不过,晚儿不是说了么?回头啊,还要开很多店呢!这样算下来,那一个月得是多少银子? 郑来田夫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兴奋的脸都有些发红。 郑晚儿却是又想起一事儿,连忙问道:“爹,您今儿个去运鸭子的时候,可有跟人家订了明儿的份儿?” “定了定了,”郑来田连忙点头:“就按你说的,还先定了五百只。” 郑晚儿点点头,又道:“那就行,不过我估摸着,肯定不够,您明儿赶早,再去一回,就再订三百只,下午吃过午饭就去运。另外再说后天,咱们也订八百只。” “诶,成!”郑来田点头应下。 第三百五十章:小白兔变小狐狸 这正事儿说完了,郑晚儿又想起回程的时候,琢磨的那件事儿来,这会儿正好一并说了。 她看了家人一眼,说道:“我想在镇上再买座住人的小院子。” “买院子?”郑来田同杨氏夫妻两人惊叫道,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 郑来田说道:“咱们家这还是建的新宅子呢,咋还要去镇上买院子?你爹我从小就在这村儿里长大,要我去镇上住,我还真怕不习惯。再说,家里不是还有这么些地要照顾么?” 他以为是晚儿羡慕住在镇上的姑娘,如今家里也有条件了,确实可以搬到镇上去住了,不过,他还真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郑晚儿知道她爹的意思,见他误会了,忙说道:“不是说咱们就此搬到镇上去了——咱们这多好啊?要搬我还舍不得呢!不过,咱们在镇上开了铺子,以后这么晚回来的时候,估计还多着呢。别说等冬天下雪的时候,路就不好走了,就是现在,大晚上的赶夜路,也叫人怪害怕的。我想着,干脆,咱们在镇上再买一座小院子。这样一来,要是有时候晚了,或者是有事儿,咱们在镇上,不也有个落脚的地儿吗?” 而且不只是这样,这院子不仅可以住人,那不也是一份儿房产吗?与其把银子攥在手心里,倒不如都换成产业。 不过郑来田等人一辈子安分惯了,只求有一份安稳的生活,便很满足了,自然是想不到这些。 郑晚儿也不欲多做解释,只讲最浅显的道理。 郑杨头脑又比父母灵活些,率先站出来支持妹妹。 “我也觉得晚儿说的不错,要老是这么晚回来,还是不大安全。再说,咱们买的院子以后就算是用不到了,照样可以卖出去,也吃不了亏。” 杨氏见他们都这么说,也点头同意道:“我看行!再说了,这钱都是闺女挣的,闺女说咋花,咱们就咋花。” 郑来田听见晚儿解释,知道不是要搬到镇上去住,哪里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听见妻子这样说,他挠挠头,笑道:“你说的对,我刚才那是以为咱们要搬到镇上住呢……镇上好是好,不过谁也不认识,你能住得惯?只要不是搬到镇上住,那我看行!” 除了已经在屋子里睡着了的郑棋,这件事儿,全家全票通过!在镇上买院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郑来田说道:“明儿吃完饭,正好是个空档,我去老齐那儿看看,请他帮忙留意着看看有没有房子要卖的。顺便我还想问问他地的事儿,这都说了多久了,也没有个信儿的。” 事情总算都定好了,几人几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其他几人中午好歹还睡了一觉,不过郑晚儿却是一会儿也没有歇呢。 杨氏见闺女强撑着的模样,心疼坏了,连忙赶人:“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早起,可不能再这样熬着了。杨子,你也回去睡。” “行,爹、娘,大哥,那我先回屋去了。”郑晚儿说着,强撑着站起身,出门往后头去了。 一进屋,只见杨彩兰抱着一个抱枕,早就睡着了。 郑晚儿见状,不由得困意更深,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坚持洗漱完,这才赶紧爬上炕,几乎是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这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抓到了一只小白兔,一转眼,却变成了许致远,然而他的身后,却长了一跟=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把她看得一愣一愣的。正在愣神之际,那只‘狐狸精’嗷呜一声扑上来,把她吃干抹净。 翌日。 杨彩兰早早地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看见郑晚儿比她醒得还要早!而且脸上红晕阵阵,脸上的表情奇奇怪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杨彩兰难得的敏锐一回,这丫头的神色,这不就跟昨儿她睡过午觉起来的样子一样吗? 奇奇怪怪的! “晚儿!”杨彩兰好奇道:“你这么早就醒了,想啥呢?” 郑晚儿一惊,眼神躲躲闪闪的,心虚的道:“没……我没想啥啊!” 杨彩兰怎么肯信?正要再问,不料肚子一阵剧痛,她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的穿上鞋,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冲了出去。 她身后的郑晚儿却是松了口气,随即转了个身,扯起身上的被子,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心里纠结不已——昨晚怎么会做那样的梦!这可真是……要做咋不做完! 连个结局都没有!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里羞怯更重。忍不住狠狠的唾弃自己,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啥呀! 好在,今儿许致远不会跟他们一起去铺子里,要不然,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默默的唾弃完自己,郑晚儿也没有耽误,麻溜的起了床。 毕竟今儿比昨天的事儿还要多一些。今天的鸭子都是新鲜没有烫过皮儿的,要做烤鸭,这道工序必不可少,五百只鸭子烫皮,也是很大的工作量了,况且还需要时间。 一行人仍旧按照昨儿的时辰,早早的就到了铺子里,郑来田等人没有歇会儿,把人送到地方,直接又拐了个弯儿,却运定好的鸭子去了。 其余人进了铺子里,惊奇的发现,平安早就起来,把铺子里打扫收拾了一遍。 郑晚儿心中更是满意,不错不错,昨儿的工资没白加! 而那边杨氏更是欣慰,她没看错儿人啊!这孩子是个勤快的!她兴高采烈的上前,把自家决定给他加工钱的事儿说了,末了又道:“吃住都在铺子里,这钱,你就好好攒着,年纪也不小了,攒点儿老婆本!” 楚瑜心里哭笑不得,同时在心里又默默的念叨:看来,这天下的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对于这晚辈的婚姻之事,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执念。例如他的母后,即便贵为一国之母,这心里的念头,也是跟杨氏一样的。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何,他又看了眼那边笑眯眯的、正在同杨彩兰说话的郑晚儿。 这个丫头看起来倒还算顺眼,可惜有主儿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发展外带业务 开张的第二天,虽然没有了昨日前十名免费吃的活动了,可是客人却没有比昨天少多少,反而越发的忙碌。 还没有到饭点,不仅里头的位置都被站满了,就连等位的椅子俱都坐满,外头还排起了长队。 厨房里,自然也比昨天还早的忙碌起来。 郑杨进了厨房,把外头的‘盛况’跟厨房里的人一说,杨氏、张氏俱都高兴不已。 有了这样好的开头,看来往后的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 张氏笑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昨儿没吃到,今天又来排队的人?要是今儿还吃不到,只怕是要恼了。” 她这不过是句玩笑话,郑晚儿却认真起来。不是怕什么客户恼之类的话,而是想到,既然生意好,那也不能叫人一直等,吃不上,这不是赶客吗?这铺子虽然也大,不过就是这么多的地方,一下子这么多人,肯定是坐不下的,而且等也要等许久。莫不如让那方便的人,乐意的话,先打包带回去吃,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郑晚儿对郑杨说道:“哥,你出去说一说,看要是住得近的,可以回家提个食盒来,把东西带回家吃,这样也不用等位了,味道也不会变。” “诶,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说。”郑杨说着,连忙又跑到前头去。 果然有些住的近的,一听,觉得这样倒是方便,连忙回家拿东西去了。 不过,却还是有许多不愿意麻烦,或是就想在店里吃的人,不愿意离去。 即便是这样,那也是解决了一些位置的问题。 后厨里,郑晚儿却想到,今儿叫人家回去拿东西,那也是权宜之计,难保有些人一回家,觉得懒得再走一趟,就不来了,这样不是白白损失客源?看来,还是要像珍馐楼那样,准备一批食盒,叫有需要的人用,等回头再送过来。 要是有人想贪小便宜,不送回来怎么办? 这样好解决,只需每个食盒收些押金,等回头凭着食盒回来退钱就是了。 郑晚儿想了想,食盒正是得用的,要是自己叫人做,确实便宜些,不过却是浪费时间,不划算,还是上镇上的铺子里买些算了。 说干就干,等中午忙完,吃过了饭,郑来田按照昨日的计划,去找老齐去了。而郑晚儿便同郑杨、杨彩兰等人一块儿,还去了经常去的那个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的早就认得这个大客户了,每次她来,都买不少的东西,因此今儿一看,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听说他们要买食盒,也不喊价,十文钱一个。 郑晚儿等人见那食盒十分的精美,知道这样的价格很是公道了。虽然一旁还有一个食盒,更加便宜些,不过却是比不上这个贵的,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直接便定了一百个,总共一两银子。 那掌柜的笑眯眯的收了银子,见他们这次也没有赶车来,心知必定是要送货的,便问道:“还是如同之前那样,送到姑娘家去?” 郑晚儿笑眯眯的说道:“不是,就送到珍馐楼后边儿那条街上的一个五味鸭坊,原先是个糕点铺子,现在我们盘下来,做烤鸭,掌柜的,有空可得去捧捧场。” 镇上新开了个烤鸭店的事儿,掌柜的也听说了,却是没有想到就是她家开的,闻言,连连道恭喜,又另外拿了五个食盒给添上,说道:“那是,必须得去捧场啊!咱们结识这么久,姑娘一直照顾我的生意,如今你们店子开张,我怎么着也得恭贺一番,这个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可千万不要推辞才是!” 五个食盒,就是五十文钱,就免费送了,这也很是大手笔了。不过掌柜的心里算盘打的叮当响,这一年来,自己从人家身上赚的,那可比这多多了。现在做个人情,往后还有长久的生意可做呢! 郑晚儿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这样的客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见他说的诚心,倒也没有推辞,高高兴兴的收下了,同他说好送货的时间,一刻没有耽误,又回了自家的烤鸭店。 一进门,却看见胡掌柜还有胡天启也在店儿里,一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好些的礼品,看起来,也像是来道贺的。 郑晚儿连忙道:“胡伯,您怎么有空过来呢?” 那边胡天启一直伸着脑袋,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看见三人进来,一双眼睛就紧紧的黏在了杨彩兰的身上,嘿嘿的傻笑着。 杨彩兰也瞧见了他,见他这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看着自家‘没出息’的傻儿子,胡掌柜无奈的摇摇头,这才对郑晚儿道:“你这丫头,店里开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道贺啊?要不是今儿听见有人说镇上开了烤鸭店,我还不知道呢!” 郑晚儿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是怕您忙着呢。” “就是再忙,那也得来!”胡掌柜说完,又问道:“这两天生意怎么样?还忙得过来?你们头一次开店,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就叫你天启哥来帮你们两天。” 胡天启闻言,眼睛这才舍得从杨彩兰身上挪开,一脸期待的看着郑晚儿。 要是他来帮忙,那不就是能跟彩兰一块儿待几天了吗? 郑晚儿却是笑着婉拒了:“暂且还能忙得过来——我两个舅舅还有舅妈都在这儿帮忙呢,回头要是真的不够人手了,我再跟您开口。” 胡掌柜听了,也不强求,转而又问起上次订的那批酒的事儿。 郑晚儿忙道:“早就酿好了,倒是我忘了跟您说。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只管派人去运就是了。这些日子虽然我们不在家,不过家里还有我姥爷跟姥姥,我会交代清楚,回头您尽管去就是了。” 胡掌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毕竟郑家这些日子这样忙,还真担心没有做好呢,东家那边又催的紧,现在倒是好了。便又同郑晚儿越好,后日就派人过去运酒。 正经事儿说完,胡掌柜原本还想着等着郑来田、还有他亲家杨大舅说说话,不过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他那儿又忙得很,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在镇上买院子(一) 偏偏好巧不巧的,胡掌柜等人前脚刚走,后脚郑来田同杨大舅、杨二舅就回来了。听说胡掌柜方才来道贺开张的事儿,郑来田高兴得很:“这胡掌柜,这礼节上真就不错。” 杨大舅也很高兴,这胡家可是闺女未来的婆家,人家胡家人好,说明闺女嫁过去以后,不说过啥好日子,那肯定是没有什么糟心事,这就比啥都重要! 郑晚儿见他们回来,不免要问一下,同老齐说的事儿怎么样了。 郑来田说起这事儿,脸上笑容越发的大,忙道:“我过去跟老齐一说,人家还说了,这镇上的院子,还真有好几处在卖的,说是带我们过去看看,合适了直接便可以买下的。不过我看着今儿时辰不早了,而且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干脆就说,等明儿咱们再过去看。” 郑晚儿听了,倒觉得这样也不错,点头道:“那咱们就明儿再去看。” 忙了这一通,时间已是不早了,众人连忙又开始忙碌起来,为晚上的客流开始忙碌起来。 杂货铺的那些食盒也很快的就送了过来,虽然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过这是用来装吃的东西,还是要再清洗一遍才放心。 杨彩兰自告奋勇的揽下了这个活儿,十分细致的把食盒里外里都洗了个干净,放在院子里晾着。等到晚上饭点的时候,便都已吹干了,正好得用。 晚上不出意料,烤鸭店里仍然是座无虚席,外头亦是排了长长的队,有了中午那一遭,也有许多的客人是直接带着东西过来,想要买了烤鸭带走吃的。也有那没有准备,见他们这样外带的十分的方便,又不用等座儿,便也想要带走吃,可是自己又没有提东西来,也懒得回家拿去。 郑杨便趁机说道:“咱们这里提供外带的食盒,只需交十文钱的押金,便可以用。回头东西吃完了,再把食盒提回来,这押金原样儿的退还给各位。” 众人一听,这也十分的方便,虽然有十文的押金,不过人家不是说了吗?只要把食盒提回来,这押金还是会退的。料这么大一个店,也不会为这区区十文钱自砸招牌,当下便都十分的愿意,纷纷说要一个食盒,再买份烤鸭带走的。 这样一来,店里的生意不仅没有少,反而还更多了,而且外头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紧张了,很快的,烤鸭便都卖完了,倒比昨儿的时间还早些。 晚上回去后,郑晚儿算过一回账,刨去买鸭子、食盒还有各种配料、工钱的支出,总共净挣三十五两银子。加上昨天的,两天一共挣了约五十六两银子。 这么算来,再要两天,买铺子的钱就能挣回来了,剩下的碗碟儿之类零零总总的东西,仔细算算,竟事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回本了。剩下赚的,便都是纯利润了。 虽然昨天已经知道家里的烤鸭店着实是挣钱,不过郑来田听晚儿报出这两天的受益,还是禁不住吓了一跳。随即兴奋的道:“我看,咱们这鸭子,何不多要些?就是要一千只,那也能卖得完。” 郑晚儿听罢,连连摇头,道:“那不行,现在已经够多的了,有些买不到的,心里惦记着,第二天才会又来。”这也算是最最简单的一种饥饿营销。 她又接着说道:“况且,现在是因为才开张,还觉得新鲜,因此才能有这么多人来买,不过人家不可能天天吃烤鸭,总会腻歪的。等这一阵儿过去,就是一天能卖出五百只,那都算很了不得的了。” 昨儿是因为有开张的活动,就吸引了许多的人来吃,而今天,更多的也是昨儿那批客户带过来的客人。开张头几天生意好是不错,不过往后,肯定不会一直向这两天似的这样的火爆,正如她所说,就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吃。 不过即便是这样,郑晚儿也很是满足了,只要用心做,留住这些顾客的心,往后还怕生意会差了吗? 郑来田听女儿说的有道理,倒也没有再多说,第二天去运鸭子的时候,还是照样要了原先定的八百只,倒是没有多要。 等忙过中午那阵,众人匆匆吃完饭,郑晚儿惦记起昨儿说的却看院子的事情来,便想趁着这会儿去看看。 这可是‘买房’大事,原本郑晚儿想要一家人一起去看看,不过杨氏却不愿意,说道:“你去看,我是放心的,要是你们喜欢,就只管买下就是了。我就不去了。这店儿里还这么多事儿,我跟你舅妈一块收拾收拾,省的晚上忙乱。” 郑晚儿知道她娘这是担心耽误晚上的活儿,便也不勉强,只嘱咐道:“娘,你们歇会儿再收拾也不迟,可别累坏了身子。” “知道知道,”杨氏见闺女关心自己,心里很是受用,又催促道:“你们赶紧去,等会儿回来要是还早,还能再歇一歇呢。” 郑晚儿答应一声,便同郑来田还有郑杨两人一块儿出了门。原本杨彩兰也想去来着,可惜被她娘张氏给拉住了,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后院儿干活儿去了。 郑来田驾着车,带着一双儿女到了老齐所在的牙行,一进门,只见老齐正在里头等着。 见乐面,自然是要寒暄一番,老齐拍拍郑杨的肩膀,又打量了一下郑晚儿,冲郑来田爽朗的笑道:“许久不见,这两娃儿看起来可是又长高了,有大人的样子了。好啊!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郑来田嘴上谦虚着道:“哪里哪里,你太过夸奖了。”不过神色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一股子骄傲的劲儿头,那是掩也掩不住。 郑晚儿见这题儿渐渐的跑远,哭笑不得,连忙又拉回来,直接步入正题,对老齐说道:“齐叔,我爹昨儿应该跟您都说了,我家想买一个院子,听说您这儿有几个合适的,我们想去看看。” “对,对,”老齐连忙道:“我这里有好几处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一并说出来,我带你们去看最合适的,你们也忙,也省的浪费时间。” 第三百五十三章:在镇上买院子(二) 郑晚儿听了老齐的话,暗暗点头,要说这老齐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是个豪爽的性子。不过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瞧瞧人家这做生意,懂得先问客户的需求,既是节省客户的时间,亦是节省他自己的时间。 她想了想,自家在镇上住,实际上不过就是求一个落脚的地方,估摸着也住不了几日。不过几即便是这样,安全也是十分重要的。 虽然在这个朝代,想必是朝廷治理得好,百姓都是安居乐业的,自然而然,土匪流寇什么的都是非常少见的,至少她来到这边近一年,感觉治安还是不错,不过难保有些地痞无赖。 她们家在镇上买房,又没有什么根基,为了保证安全,还是不能买得太偏。 郑晚儿打定主意,便说道:“其他的,倒没有什么要求,不过,要是能在镇中心、靠近衙门那附近的最好。” 老齐想了想,说道:“这样的院子倒是有两处,不过靠近镇中心里的,院子都比一般的来说要大些。少有一个院子的,而且价格也要高些。” 郑晚儿一听,倒是明白了。看来这从古至今,靠近‘中心’的房子总是这么抢手。她连忙道:“价格高些倒没有什么,主要就是门户要安全。” “这个倒是大可放心,那边正好离着衙门近呢,又都是比较富裕些的人家,少有惹是生非的。”老齐一听,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说道。 听郑晚儿说完,他心里倒是也有些数了。知道她们忙,也不耽误,当下便起身:“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去看看。” 郑来田等人为了节省时间,赶着骡车过来的,老齐倒也没有用自家的车,直接坐了郑家的车,指点着郑来田往那两处房子去。 骡车拐过好几个弯,走过几条车道,终于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 几人跳下车,老齐一边从袖子里掏钥匙,一边说道:“就是这儿,要买房子,都得过来看房的,卖家大多都不耐烦老这样走,干脆给我一把钥匙。等会儿要是看中了,我再同卖家去说,选个日子交易就行。” 郑晚儿倒是清楚一点这行的行规,也没有多说,安静的在后头等着。 从外头看起来,这宅子很是气派,等老齐打开门,众人走进去,倒是惊了一惊。 这宅子看起来,虽然没有他们家自家建的那个大,不过倒也不小了。而且这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家底的盖的,雕梁画栋的,这可不便宜。 郑家的宅子虽然用料做工都不差,不过还是更加侧重实用性,这会儿跟这宅子一比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太简约了,没有这样的精致。 郑来田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房子,原本以为自家三进的宅子就是顶好看的了,没有想到现在还看到一个这样的,就是那梁上,还雕着花儿呢。 几人一路往里走,发现这也是个三进的小院子,不过占地面积却没有郑家宅子那样大,但是里头布置的极是小巧精致,有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味道。 郑晚儿一看这样的宅子就知道,铁定是便宜不了。 果然一问价格,要整整一百二十两。 饶是郑晚儿,听了这个价格也是吓了一跳。 老齐说道:“屋主说了,这里头的柜子床之类的,都算是赠送的。” 郑晚儿才不稀罕……虽然刚才看了一眼,都是好木头打的,可是她不过就是想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宅子这样的贵,除了地段的问题,只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这房子精致。不过精致又不能当饭吃!她还是更加追求实用。 郑来田同郑杨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齐叔,您带我们再去看看另一处吧。” 老齐何等人也?一听她这个意思,就知道是觉得太贵,心里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其实,要是他来买,也不会买这样儿的,除非是那有钱多的不行的了,才会选这样儿的地儿呢。 当下也没有多话,一行人出来,等老齐锁上门,又往另一处去。 “那一处的宅子也不错,不过就是位置差些,”老齐又连忙补充道:“这也是跟刚刚那座宅子比,要跟其他的比的话,那还是相当不错的。” 等到了地方,郑晚儿一看,位置果然不如方才那座。方才那座宅子,不远处就是衙门,这里却是隔了两条街。不过老齐说的也不错,相比起其他的来,这位置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了。 这一座是个两进的宅子,里头的布局倒是同郑家宅子有些相像,都是简单大方为主的,格局布置得也很是不错,好几间厢房,便是人多一些,那也是能住得下的。 而且里头的房子,也都维护的很好,看起来还有七八分新。 最让郑晚儿喜欢的,是正院的角落里,有两颗高大的柿子树,中间绑着一架秋千,看起来便觉得很是舒服惬意。 小五一定会喜欢的。 郑晚儿看着,心里就有些满意,连忙问道:“齐叔,这座宅子多少钱?” 虽然在看上一座宅子的时候,郑晚儿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老齐做这牙行的生意,从他手上过的买卖不知道有多少,一眼便看出来了,小姑娘是看上这座宅子了。他连忙笑道:“这一座宅子六十两银子。实话说,这价格很是公道了。” 郑来田看着,不禁又在心里同自家的宅子比了比。 从前盖宅子的时候,那也很是花了些银子的。这小宅子比起自家村儿里那个,虽然几乎小了一半儿,不过这不还是在镇上么?刚才人家就说了么,镇上的房子原本要贵些,这种中心地段的就更加,因此这六十两银子,倒不是不能接受。 老齐连忙又道:“这中心的宅子,符合晚儿要求的就是这两处。要是看不上,别处的也还有,只不过就要远一些了。” 郑晚儿原本对这一处也挺满意,同郑来田跟郑杨二人商量了一番,见两人都觉得不错,当下便拍板儿道:“不用看别处了,齐叔,咱们就买这一座儿。您看看什么时候同卖家说一声儿,最好是这两天,咱们就把这事儿给办完。” 老齐听了,哈哈大笑道:“晚儿丫头就是爽快!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再次买地 老齐的动作快的很,第二天,直接便带着卖家一块儿,去了郑家的烤鸭店。而且还非常细心的,专门挑了不忙的时候去。 一个有意想买,一个有意要卖,价格方面郑家答应的也很痛快,这笔买卖很快就做成了。一手交了银子,写了字据,直接便去了衙门里头把手续一过,这宅子就算是郑家的了。 家里又多了一处产业,郑来田高兴得很,待此事一办完,拉着老齐的手道:“多亏了你,才能这么快就买好,今儿不管怎么说,必须得上我那儿喝一杯,尝尝我们店儿的烤鸭去。” 老齐倒也没有推辞,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又道:“正好,我还有一件好事儿要告诉你知道。” 好事儿? 郑来田疑惑了一瞬,马上就想到了,老齐说的好事儿,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买地儿的事儿,有消息了! 想到这里,郑来田更加兴奋起来,不过也不能拉着人家就在街上说,硬是憋着,直到了烤鸭店儿里,两人坐定了,这才迫不及待的开口问详情。 郑晚儿见状,笑道:“爹,您也忒急,不是请人家齐叔来喝酒吃烤鸭的么?我去弄些菜,你们一边吃一边说,不是更好?” 郑来田一拍脑门儿道:“是我糊涂了,老齐啊,你等等,我去打些酒来。”烤鸭店里没有卖酒,要喝酒,得到外头打,好在这附近就有一个小酒馆,倒是也算方便。 老齐知道他等会儿晚些时候还得忙店里的事儿呢,想说不用了,可郑来田动作飞快,还不待他说出口呢,就先冲出去了,只好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同时心里又觉得,这个大兄弟倒真是个实诚人。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儿,正是难得清闲的时候。 郑晚儿手脚麻利的片了一只烤鸭出来,灶上架着锅,里头吊着鸭骨汤,她知道她爹是喝不下的,主要还是给老齐尝尝鲜儿,便只盛了一碗出来。又炒了一盘爆炒鸭架,弄了个全套。 另外又弄了几个下酒的小菜。 她这边准备好,张氏同杨氏连忙帮着端到前头去,倒也凑了一大桌子的菜。 郑来田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两斤酒先放到桌上,对老齐笑道:“稍等等,我去后院儿叫上我两个舅兄出来一块儿作陪。” “你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郑来田说着便到了后院儿,见他两个舅兄都在院儿里歇着,连忙拉着两人就走:“正好这会儿没有事儿,也到前头喝两杯。” 杨二舅一听有酒喝,自然是高兴,不过还是犹豫道:“晚上还得跑堂干活儿呢,喝醉了咋整?我还是不去了。”他们在这又不是白干活儿,可是拿着一份儿工钱呢,可得干好喽。 “又不是咱们自家酿的酒,这外头的酒,还能给你喝醉喽?何况我没有打多少,就二斤,最多过过嘴瘾,喝不醉的。” 杨大舅听他这么说,也是放下了心。喝郑家酿的酒喝习惯了,外头这些酒,其实跟喝水也没有啥区别,倒是不用怕醉人了。 一时间,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坐下了,郑来田引荐了杨家舅兄同老齐认识了,都是性格直爽之人,倒是很快的就热络起来。 高高兴兴的喝了几杯酒,这才提起正事儿。 还是郑来田最先憋不住,向老齐问道:“老齐兄弟,你刚刚说的好事儿。可是买地的事情,有什么眉目了?” “正是!”老齐哈哈笑道:“你猜怎么着?就昨儿个,我带你们看完房刚回去,就有人寻过来了。整整二百亩地,我一听,这不是正好么?只不过,离你们村儿有那么二三里的地。 ” 郑来田想买地的这事儿都想了多久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要知道,有这样大片的地一齐卖的时候可是少,经过这么久,他也明白了,能有就不错了,又哪里还敢要求什么距离的了。何况,仔细计较起来,这二三里实在也不算远了。 他连忙说道:“一点儿也不远,我看行!不知道有没有说价格?” 老齐说道:“都是良田,这价格也就相差无几,还是同你上次买的时候,一样的价格,五两银子一亩地。人家说了,这么大宗的银子,光卖给一个人,估计一时拿不出来,也可以拆开来卖。我这不就是先跟你这说了,看看要多少?叫你先挑着。” 郑晚儿也在一旁听着,听说还是五两银子一亩,当下算了算,这二百亩的地,那就是一千两银子。 这就是放在镇上一些富裕的家庭里,那也是一大笔钱了。不过好在之前卖酒的时候,还攒了好些的银子呢,即便是这些日子花用了些,也能拿得出这买地的钱,而且还富余的很。 当下便笑道:“齐叔,您看什么时候得空,让我爹跟着一块儿看看去。要是上回那样的良田,五两银子自然没有问题,而且这地,我们家就能全要了。” 老齐一愣,等反应过来,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些惊讶。倒真是没看出来,这郑家这样的财大气粗?不过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心里反而高兴得很。跟这郑家打过这几回交道,他早发觉了,只要是人家觉得不错的,那掏钱都是爽快的很,既然这么说,回头肯定是都买了。 这样一来,他这个中间人,也能得不少钱的劳务费呢! 老齐想到这儿,脸上早就是乐开了花儿,连连道:“我啥时候都成,就看你爹啥时候有空,招呼我一声,就能去看去。” 杨大舅听了,也替郑来田一家高兴:“这可真是好事儿,回家说给爹娘听,肯定也替你们高兴。” 他说到这里,郑来田倒是想起来了,忙道:“说的是。我看看,就明儿吧,明儿去看地,正好把爹也叫上,一块儿帮着去看看,他老人家眼睛毒着呢,看好的地肯定错不了!” 老齐连忙爽快的应下。 等晚上回去跟杨老爷子一说,老人家果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道一定得去看看去。 郑来田对于买地,那可是比什么也热切。第二天,在烤鸭店干活儿的时候都更有兴头了。等中午忙过一阵儿,匆匆的扒拉了两口饭,便去叫上老齐,赶着车回了黄谷庄,接上杨老爷子,翁婿两个一块儿兴冲冲的看地去了。 看过一回,两人都觉得这地实在是不错,当场便拍了板儿,定下了这两百亩的地。 老齐也很是雷厉风行,连忙又去同卖家通了气,没有两天,便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小地主 郑来田从衙门里回来,手上拿着地契,高兴得差点儿找不找北。拿着手里的地契给家人们看完,乐道:“同人家说好了,等这一回的粮食收上来了,咱们就可以去接管、种别的东西了。” 郑晚儿手里拿着地契看了又看,心里也是欢喜非常。自家现在一共有三百二十五亩地了,怎么着,也能算是个小地主了! 听见她爹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异议,反正离秋收也没有多久了。 又买了地,这可是一大喜事儿,原本想着要好好庆祝一下才行,不过因着店儿里走不开,只好简单的打了两斤酒,等客人都吃过饭走了,在店里简单的庆祝了一下。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天里,郑来田那真是干啥都有劲儿。等到晚上饭点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郑来田更是迎面就带十分笑,见人看着,不禁也觉得十分的喜气。 不过,没有过多久,郑来田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低低的叫了声:“大姐、姐夫。” 站在他面前的,可不就是郑大姑那两口子吗?旁边还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是刘芳和刘威。 刘芳倒尚且算懂事,也不用大人招呼,便叫了声‘大舅’。 那刘威却没有张口,脸上的肉几乎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而那一对儿眯眯眼,正骨碌转着私下里瞧,又大声嚷道:“好香!” “你这孩子,叫人了吗?”郑大姑连忙扯了扯儿子,似乎是对他不叫人的举动有些不满,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的责备。 那刘威听了,十分敷衍的叫了声‘大舅’,随即又抽动着鼻子,使劲儿的闻着香味。 郑大姑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转头看向郑来田。似乎对郑来田脸上那勉强的笑意丝毫没有察觉,反而脸上带了些惊讶,跟责怪。 “早就听说这里开了一个烤鸭店,却没有想到是你家开的?来田,你跟姐也太生疏了,这样的大事儿,咋都没有听你提起?” 她是真的惊讶,眼睛不动声色的在店里巡视一圈,见这会儿虽然时辰还早,不过却早就坐满了人,心里更是不由得露出些嫉妒之色。 生意这样的好,一天得挣多少钱啊? 那刘姑父也撇撇嘴,说道:“人家发达了,哪儿还记得咱们这些穷亲戚?”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好听,郑大姑用手肘碰了碰他,不过却没有出声,反而用眼睛一眼一眼的去瞟郑来田。 郑来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他可不是之前那个受气包郑来田了,何况,瞧不起人?这样莫须有的名头凭啥安在他的头上?他家不偷不抢的,开个店,怎么就又碍着人眼儿了? 当下他淡淡的道:“也不知道姐夫这话从何说起?什么穷啊富啊的,咱们这些乡下人,不过就是做些营生糊口而已,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凭空招来这样的话。” 刘姑父一窒,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话,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他不由得细细打量了郑来田一眼,见他神色坚定,再也不见从前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了,心下一凛,竟是开始有些后悔刚刚自己说话那么冲了。 郑大姑却是早就有些察觉这个弟弟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随意拿捏了,连忙哈哈笑了一声,打着岔子:“来田,瞧你说的,你姐夫也不是这么个意思……” 刘姑父到底是个买卖人,性子还是比较圆滑,对于别的人,他可从来不会一开口,说话就这样的冲。对于郑来田,也是因为还有些以前的映像在里头。他也颇为能屈能伸,这会儿见郑来田较真儿了,也连忙打着哈哈:“瞧我这张嘴……来田,你可别往心里去,刚才都怪姐夫,这来的时候啊,心情就有些不好,这不是说话就冲了些,你性子最是宽厚的,可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要是真放在心上,那就是说他咄咄逼人了? 郑来田听出他话里有话,不过也懒得跟他计较。正要问他们这是干什么来了,总不能就为了来刺挠他几句吧?磨磨蹭蹭的不进入正题,他还真忙着呢。 正好在这时,刘威见他们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的,早就是不耐烦了,拉着郑大姑的衣摆,叫道:“你们怎么这么啰嗦?不是说来吃烤鸭的吗?我的肚子早就饿了!”这架势,似乎是再要不从,他就要坐在地上打滚儿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不就来了吗?”郑大姑哄了刘威,又冲着郑来田说道:“来田,还有座儿吗?你姐我可是专门来捧你的场的。”话音儿里不乏邀功之意。 她可是大姐,特意来捧他场的,就是没座儿,那也得给她腾一个座儿出来。 郑来田扯扯嘴角,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好在她来的早,楼上倒是还有一间厢房是空着的。要再来晚一些,说不得真就没有位置了。叫他为了她去逼客人让座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要真是这样,郑大姑肯定又要闹上一场。 现在倒是省事儿了。 郑来田这样想着,往后头看了看,正好看见那边楚瑜端着菜要往楼上厢房里去,连忙招呼他:“平安,楼上还有一间厢房吧?你带着这几位客人上去。” 郑大姑几人顺着郑来田的话,往那边看去,刘姑父同刘威还没有如何,那边郑大姑母女两个,却都有不同的神色。 郑大姑一眼就认出,这不就是那天郑树成亲的时候,自家闺女看上的那个后生吗?这样的相貌,很难叫人忘记。可惜……她露出一些鄙夷——白长了一副好相貌,可惜是个穷鬼。 而这边刘芳,却是激动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同时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矜持一点,可是那娇羞又直接的目光,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楚瑜听见郑来田叫他,连忙站住脚,往这边看来。感受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他往旁边一看,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眼里闪过一些厌恶。 第三百五十六章:喂猪都没这么喂的! 包厢里,郑大姑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圈厢房,啧啧道:“弄得还真不错,没有想到,我这个弟弟现在还真是出息起来了。” 楚瑜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不耐烦的很。 虽然这不过是他第二次看见这家人,可是心里却是对这家人喜欢不起来。他的眼睛可是毒的很,从这家人的行事上来看,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以前那可是看一眼都闲脏。不过这样的人,等闲也到不了他的跟前儿。不过,谁叫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伙计?为了不暴露,也只能耐着性子,在这等着他们点菜。 刘姑父慢吞吞的喝了口茶,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吭声的楚瑜,皱着眉头,训斥道:“跑堂的,你怎么也不报报菜单儿?没点儿眼力见儿!来田还是太嫩了,没有做过生意,怎么招你这样的人做伙计?”语气里满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刘芳听得着急,她爹这样说话,人家听了,要是连她也讨厌上了怎么办? 她连忙出声制止:“爹,您瞧您,哪儿有这样说话的?”细声细气的,一副温柔可人,又为人着想的模样。 郑大姑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她知道肯定是刘芳看见这人,又惦记起之前的事情来。 这可不行,一个臭跑堂的,哪里配做她的女婿? 当下连忙附和丈夫,不屑的道:“你爹说啥了?本来就是一个跑堂的,也没有说错么!” 楚瑜咬了咬牙,心里冷哼一声,这等不知好歹的人…… 刘威见他们东扯西扯,就是不点菜,顿时又不干了,大叫道:“总是叭叭个没完……还要点什么菜?这不就是烤鸭店么?来这就是吃烤鸭的!”他的好些同窗来这吃过了,在私塾里吹,说着儿的烤鸭味道怎么怎么好的,偏偏他没有来过,在一旁插不下话,这才回去赖着父母,一定要来的。 原本就是为着攀比,总不能别人来过,他却没有来过吧? 不过刚才在楼下,闻着那香味,倒是真的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没想到他们还偏偏在这里说个没完没了的! 楚瑜听了,差点笑出声,这个小胖子倒是最聪明的一个。这里是烤鸭店,不吃烤鸭翅啥? 不过他还是记着自己伙计的身份,即便再不耐烦,还是忍住脾气,把这儿的特色菜,还有烤鸭的吃法,同他们一一说了个明白。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着实是悦耳的很。刘芳在一旁听着,一颗心砰砰直跳着,目光不禁痴痴的望着他。 郑大姑听完,又问道:“那这烤鸭,多少钱一份儿?” 楚瑜答道:“八十文。” 刘姑父说道:“便先给我来一……哦,先来两份吧。”原本觉得有些贵了,先要一只尝尝便罢了。不过他看了看一旁圆滚滚的儿子,当下便知道,要一只肯定是不够吃的,便忍痛点了两份。 楚瑜听了,正要出去,却被郑大姑连忙拦住。 “不对,两只哪儿够啊?”郑大姑连忙道:“跑堂的,我们这里先来五份儿。” “五份儿?那哪儿……” 刘姑父话还没有说完,看见妻子正使劲儿的朝他使着眼色,连忙又改口道:“那……那就来五份。” 楚瑜也有些惊讶。 五份?那就是喂猪也没有这么喂的! 不过人家这么点了,楚瑜又懒得同他们多说话,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忙不迭的转身出去了。 屋里那个女人还真是不知羞耻,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他,那眼神,还这样让人不舒服! 楚瑜磨磨牙,心里如同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可惜现在是啥也不能做,要不然,非得拖出去掌嘴! 等他一出去,刘姑父忙问妻子:“五份儿,咱们哪里吃的完?何况这可不便宜,八十文一份,五份就是四钱银子,咱们家又没发财,哪儿禁得住这样吃的?” 郑大姑撇了丈夫一眼,面有得色:“你知道啥?这不是来田开的铺子么,我是他姐,来这里吃饭,能好意思收我的银子?只管吃,要是吃不完,咱们就带回家去吃。可不是又多出两天的菜?” 刘姑父听完,恍然道:“还是你会过日子,你说的对,这是来田开的铺子,怎么好意思要咱们的钱?我竟是没有想到。” 后厨里,郑晚儿早就听她爹说了郑大姑一家来了的消息。待听楚瑜说,那家人点了五份的烤鸭,也不禁微微露出些惊讶。 那边的张氏更是直接叫道:“五份儿?他们能吃完吗?跟喂猪似的。” 郑晚儿却是想明白了,冷笑一声,道:“人家点了,咱们就上呗!” 又对楚瑜叮嘱道:“你看着点儿,等会儿瞧着他们要走了,赶紧来告诉我一声儿。” 楚瑜瞧见她一脸狡黠的模样,便知道,这个小丫头定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轻笑一声,点点头,先端着一份儿烤鸭去了。 还没有等五份烤鸭都上齐,里头的人早就忍不住开动了。 特别是刘威,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一双筷子还在不断的往菜上扒拉着,挑挑拣拣的,没有一点儿吃相,一张嘴油汪汪的,叫人看了忍不住皱眉。 那边的刘姑父等人倒是好一些,不过每次楚瑜上菜时,那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了,只叫人觉得心里不爽。 里头唯一一个好点儿的,就是刘芳了。吃相秀气得很,说话也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那炙热又娇羞的眼神,却让楚瑜觉得最不自在。 有一瞬间,他都想要甩手不干了,不过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直到上了三份儿烤鸭,桌上已经是一片狼藉,而郑大姑一家子,肚子早就撑得圆溜溜的,一个个打着饱嗝儿,再也吃不下了。 刘芳看见楚瑜看着桌上的情形皱眉,心里有些慌乱,生怕他因为自家爹娘这样,连带着对她映像也不好,忙赔着笑,说道:“真是对不住……要不这里我来帮你收拾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她主动帮他收拾,肯定能在他心里留一个贤惠的好印象。 楚瑜刚想说不用,那边的郑大姑就一把把闺女拉了回来,嫌恶的看了一眼楚瑜,趾高气昂的道:“这原本就是他的活儿,一个打杂的,还委屈了?” 说完,又接着对楚瑜道:“去,给我们拿个食盒,剩下的这两份咱们带走!”语气极是轻蔑。 很好。 楚瑜心里冷笑一声,这家不知死活的东西,想必是不知道当朝九皇子,除了能征善战,还很是记仇吧? 什么东西,就敢这样跟他说话? 第三百五十七章:吃不完兜着走(一) 郑晚儿听说郑大姑一家终于吃好了,准备要走了,脸上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对楚瑜道:“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去帮她们装东西就是了。” 等楚瑜一走,她扯下身上的围兜往旁边一放,拢了拢头发,对杨氏、还有张氏道:“娘,舅妈,你们先忙着,我去前头收个帐再来。” 前头的收账,如今一直是郑杨在管着,她突然去做什么? 杨氏知道闺女的脾气,想必是怕郑大姑那一家子不付钱。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怕等会儿闹起来,连忙道:“算了,她们也不能……” 原本想说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吃顿饭还不给钱?不过仔细想想,这个话又咽了回去。比这不要脸的事情,人家还干得多着呢,相比起来,这个算什么? 不过她还是道:“就是一顿饭钱,可犯不着这个跟他们吵的。” 郑晚儿哼了一声,她娘就是总有这样息事宁人的想法。须知,对有些人,你退一步,那人家就能得寸进尺! 趁着这个机会,她得跟她娘好好说说清楚。 她认真的道:“娘,这可不是这么说的。对有些人,咱们不必太计较。可是我大姑不行!您信不信,咱们这一顿,不要她的钱,赶明儿,她就能天天来咱们这吃饭?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还是趁现在,断了她的想头!” 张氏听了,连连点头,道:“晚儿说的对!再说了,要是真来吃饭的,点五份儿烤鸭?摆明了就是来坑冤大头的!连吃带拿的,怎么好意思?五份烤鸭,四钱银子呢,凭啥就白白便宜她了?” 郑晚儿连忙冲张氏竖了个大拇指:“还是舅妈看的明白!您有空好好跟我娘说道说道,免得她总是这样心软、遭人欺负!” 说完,估摸着那边郑大姑估计要下楼了,也顾不得多说,连忙往外头走。 杨氏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又怕等会儿真的吵起来,忧心的叹了口气:“这孩子……” “你啊,还真就是心太软,对好人可以,可是你那个小姑子,就像足了你婆母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她们是什么秉性?可不是你退一步,人家就能知足的。”张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我看,你啊,什么都不用管,都交给晚儿就是了。我们晚儿,心里可明白着呢!” 前头,郑杨看着妹妹风风火火的冲出来,不禁有些疑惑,正要问,就听到郑晚儿同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哥,你先别说话,等会儿你就瞧好吧。” 郑杨虽然莫名,不过妹妹做事一向是有道理的,便听话的住了嘴。 郑晚儿靠在柜台上,手里拿着这些日子新做的账本,装模作样的看着。实际上眼睛却一直往楼梯那边撇,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直到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还有郑大姑那大嗓门说话的声音,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静静的等着他们过来。 郑大姑手里拿着一个细细的竹签子剔着牙,一旁的刘姑父也是这样的动作,旁边的刘威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原本因为胖,他的肚子就不小,现下吃撑了,更是显得像揣了个球一般。 刘芳却是跟在身后,婀娜多姿的走着,在这三人里,尚且还算是秀气。 再后面一些,楚瑜提着食盒,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吃过了饭,总也得跟郑来田打个招呼再走才是。 郑大姑这样想着,左右看看,正好看到郑来田在那边,连忙冲他招招手,那动作,就跟招猫儿、狗儿是一模一样,偏偏她还不觉得。 郑来田看了,心里头不舒服极了。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僵硬的扯起嘴角,走过去,顺嘴问道:“大姐、姐夫,就吃完了?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尚可,尚可。”刘姑父边说,还边打了个饱嗝儿,从嘴里抽出竹签子,手指一伸,把上头的东西弹掉,又接着道:“不过,来田,我可要说你几句。你这店里招伙计,还是得用点儿心。你瞧你招的这个……” 他指了指后头的楚瑜:“愣头愣脑的,板着个棺材脸,谁吃得下去饭?好在是我们,要是别人,非得找你麻烦不行。” 郑来田脸上原本就僵硬的笑容,更是淡了一些。 这些天来吃烤鸭的,可不止是你们!偏偏别人没说,就你们事多!罢了,反正马上就走人了,还是别跟他们多说! 郑来田看了看后头的楚瑜,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郑大姑见丈夫数落完,郑来田也‘不敢说话’,心里满意极了。连忙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劝丈夫:“罢了罢了,这伙计调教调教就好了,犯得着跟他生气?” 又对郑来田笑的一脸亲热:“来田,那我们也不耽误你干活儿了,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一句要付账的话也没有提起。 郑晚儿见状,冷笑一声,一转眼,就跟便脸似的,换上了一副又惊喜,又亲热的笑容,高声叫道:“哎哟,这不是我大姑吗?刚才一直在后头忙着,倒是没有瞧见。爹您也真是的,我大姑跟姑父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儿?我也好过去给长辈们问好才是啊。” 那郑大姑一行人,听到动静,一转头,却是看到郑晚儿倚在柜台边儿上,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看起来很是欢喜。而且这丫头今儿的话,说出来听在人的耳朵里,也是极为顺耳。 郑大姑最喜欢别人捧着她,等郑晚儿这番话说完,她瞧见,有好几个在这里吃饭的人也顺着声音抬头望过来,里头还有几个熟面孔。 而她,是这家店儿东家的亲戚,一时间,郑大姑心里的虚荣心上来了,笑着答道:“知道你忙,我特意叫你爹别去叫你的。哎哟,我晚儿可真是了不得了,竟然还开上店了。” 她故意说得大声,那边又有好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郑大姑心里更是得意,为了表示亲近,她还往郑晚儿那边走去。走到了跟前儿,看到了郑晚儿手里拿着的,像是账本一样的东西,故作惊讶道:“哎哟,我晚儿还会写字儿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吃不完兜着走(二) 郑晚儿亲亲热热的笑道:“不过就是会一点儿。对了大姑,不知道这烤鸭,合不合您的口味?” “那味道是没得说的。”郑大姑顺嘴夸道。 “那就好。”郑晚儿笑眯眯的说完,伸了脖子去看后头的楚瑜,叫道:“平安,刚才我大姑要了多少份儿烤鸭来着?没吃完的你可给装好了?” 楚瑜听说,也很是上道儿,调高了声音道:“装好了,一共是要了五份儿!”说着,还非常殷勤的把手里的食盒提到这边,放在郑大姑手边儿的柜台上,方便她等会儿提。 这样一嚷出来,郑大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撇了眼那边伸着脑袋看着这边的人,尴尬的咳了两声。这吃完饭,可还是没有付钱呢,况且要是一份儿两份儿的,也就罢了,这丫头偏偏嚷嚷出来是五份,要是就这样走了,那也有点儿不大好看,显得她是专门来蹭吃蹭喝似的——虽然的确是这样,那也不能叫人看出来! 她看了看面前笑眯眯的郑晚儿,又想。她可是她的亲大姑啊,来吃一顿饭,难道还会好意思收她的钱不成? 就算是想收,肯定也要客气客气,推脱一番,她可不会同她多嘴,等她客气的时候,直接便顺势走人。这样一来,回头她们也不能说自家吃饭不付钱——那可是郑晚儿自己不要的!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她放下心来,连忙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惊叫道:“哎哟,这不是一直扯着闲话,都忘了问了,这烤鸭是多少钱一份儿来着?我还没付钱呢。” 说完,她又得色的环视了一眼看热闹的那几个熟面孔,然后转头等着郑晚儿说出‘您是我的亲大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这样的话,或是客气的推脱两句。 郑大姑笑眯眯的看着郑晚儿,反正不管是这里头的哪一句,她都是不用付钱。 郑晚儿也笑眯眯的看着她,脆声道:“哦,好嘞,大姑,您一共点了五份儿烤鸭,八十文一只,总共是四钱银子。” “啥、啥?”郑大姑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郑晚儿,似乎是在求证。 “大姑,我说一共是四钱银子。”郑晚儿脸上笑容不变,甚至越发的灿烂,随即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做作的捂住小嘴:“大姑,您出来吃饭,不会忘记带银子了吧?” 这话声音不小,一传出去,不少人都听到了。 那边早就有人嗤笑出声,不客气的道:“出来吃饭,哪儿有不带银子的事情?我看,别是想吃霸王餐。” “没听见说是大姑吗?说不定就是想趁着这关系,不给银子呗。” “嗯,我看像,你瞧,他们就四个人,点了五份烤鸭,这咋吃的完?” “就是,吃相真难看,吃不完还兜着走,不过就是八十文的东西,值当这样的?真是不嫌害臊!” 议论声四起,把个刘家人说的面红耳赤的。 刘芳偷偷的撇了眼楚瑜,见他一双眸子淡淡的看了这边一眼,脸上虽然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刘芳就是觉得,楚瑜眼里带着些讥讽。顿时她脸上就跟被火烧了一般,烫的不行。 而刘姑父不管私底下如何,表面上却是最爱面子的一个人,听了那些话,更是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连忙上前两步,拉了拉郑大姑的袖子,呵斥道:“你发啥呆呢?出来的时候,我不是给了你银子吗?赶紧把钱付了,咱们还得回去呢!”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钱在郑大姑身上。回头要是说出去,也能说是妇人心眼儿小,想贪小便宜。总之,他作为男人的面子还是要保住! “哦、哦,”郑大姑回过神儿,看着郑晚儿面上的笑容,隐隐带着促狭,心知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儿,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的。 刚刚她就该想到,这死丫头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呢?而且还笑眯眯的!果然是笑面虎一只! 可是不管心里如何想,今儿这银子,她是掏定了! 郑大姑咬着牙,心里狠狠的把郑晚儿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不情不愿的掏着荷包。 刚刚点菜的时候想着不必付钱,点的倒是爽快。可是先在要掏银子了,郑大姑开始心疼了! 四钱银子啊,这都够她们家好几天的伙食费了! 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不点这么多了,哪怕两只,也够吃了。 郑大姑一边掏着钱,一边这样想,眼角不经意的撇到一旁放着的食盒,脑海里灵光乍现。 要是这个时候,这个食盒掉了,弄脏了,她不就有借口不要了吗?要怪,就怪刚才那个伙计没放好,偏偏放在这个地方,一时碰掉了,怪得了谁? 她打定主意,手里掏银子的动作就快了些,快速的把手从荷包里抽出来,就要递给郑晚儿:“给你。”手里的幅度却大的很,正好打到那个食盒。 看着食盒直直的往下掉去,她惊呼一声,心里却在暗笑,只等那个食盒落地,她便能少付一半的钱。 可谁知,一眨眼,却看见一只手,稳稳的提着那个食盒。 顺着那只修长的手看过去,提着食盒的人,却正是刚才伺候他们点菜的那个伙计。 楚瑜稳稳的提起食盒,笑容满面的递给她:“还好我抓稳了,要不然倒在地上,那不是可惜?” 郑大姑看着她的笑容,简直恨得差点要发狂。她一手颤抖着接过食盒,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分明有些嘲讽的意味。她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个坏了她的事儿的伙计,别人她不能骂,还不能骂这个瞎管闲事儿的? 当下,她狠狠的瞪了楚瑜一眼,低低的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楚瑜笑容凝固在脸上,胸中怒火滔天。 这是在骂他是狗? 心中的怒意就要喷薄而出,这个时候,他听到一声清脆中又带着冷凝的声音。 “大姑慎言。”郑晚儿脸上笑容也淡了下来,撇了一眼楚瑜,又看向郑大姑:“人家帮你保住了食盒,你还骂人,是何道理?再说了,我的人,就算是犯了错儿,那还有我管着呢!”轮得着您管么? 郑大姑闻言,更是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她就是教训个伙计也训不得了? 刘姑父看她还在那里磨蹭,心里早已羞愤难当,脸色难看的催促道:“行了,付了钱赶紧走,磨蹭什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吃不了兜着走(三) 郑大姑见丈夫生气,纵使心里再不甘,可也不敢再犟,把银子往柜台那边一丢,一家人匆匆忙忙的就要走。 “大姑!”郑晚儿却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笑着叫道:“还得给十文钱。” 郑大姑这下是再也忍不住了,回头恶狠狠的道:“那不正是四钱银子吗?” “是啊,这烤鸭是四钱银子,这不是还有个食盒呢?拿食盒的,得交十文钱的押金,这也是防着有人不把食盒提回来的意思,到时候你还拿回来,这十文钱就退给您了。” 她顿了顿,又笑眯眯的,接着道:“倒不是说您会不退……主要是咱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总不能说大家都守这样的规矩,偏偏给您一个人破了例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边看热闹的连忙跟着起哄:“就是啊,这小掌柜的说的在理儿。” “大家都守规矩,怎么能破例呢?” 郑大姑听了,涨红了脸,羞得不行,连忙又从荷包里摸出十文钱丢给她,气急败坏的道:“不就是十文钱,谁付不起似的!给,你可数好了,别回头说我赖你!” 说罢,再也待不下去,一家人灰溜溜的走了。 郑晚儿收了银子,担忧的看了一眼那边的楚瑜,见他满脸通红,还当他是气的。毕竟郑大姑那人说话实在是难听,她听了都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小伙子? 想想郑大姑也是因为她,这才拿他撒了气,不由得安慰道:“平安,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而那边的楚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安慰他的模样,脑海里却不断的回想起刚刚她说的那句‘我的人’。虽然心里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心里却忍不住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郑晚儿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有些纳闷儿,不过这会儿正忙着呢,她也没有功夫多想,连忙又放下账本儿,回后厨去了。 在一旁躲着偷看的杨彩兰早就先她一步跑回了厨房里,绘声绘色的把方才的情况跟杨氏、张氏学了一遍,末了,脸上露出一脸佩服的神色,向往的道:“晚儿真厉害,不声不响的,就把她大姑给绕里头去了。要是换成我,肯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郑晚儿一踏进厨房,就听到杨彩兰的这句话,笑着说道:“那你可不得赶紧跟我学学?叫师傅,我把我的本事全交给你,保管你以后要是跟人吵架,十个人都骂不过你。” “我能跟谁吵架去呀?”杨彩兰见她取笑自己,心知自己肯定说不过她,连忙跑过去抱着杨氏的胳膊撒娇道:“大姑,你看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您赶紧管管她。” 杨氏知道她们两姐妹闹着玩儿呢,自然不会真的出声阻止,只安抚道:“好了好了,回头大姑就帮你嘛她!” 张氏嗔了女儿一眼,笑道:“你这丫头,笨嘴拙舌的,是该跟晚儿好好学学,要是能把晚儿的本事学到一半,那可算是捞着好了,叫声师傅也不吃亏嘛。” “娘,您就捧她吧,瞧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杨彩兰哼道。 郑晚儿故意做出得意的声色:“就是不夸我,我尾巴也翘着呢。” 这话一出,几人都忍不住逗笑了,一时间,厨房里欢声笑语的,倒是把方才因为郑大姑而起来的那股烦躁的气氛给冲淡了不少。 等晚上这一波忙完,郑家同杨家的几人赶着骡车,又匆匆的赶回了家。虽然宅子买下了,不过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不能住人,因此这几天,还是赶回村儿里睡去。 留在铺子里的楚瑜关上铺子门,正准备转回后院去吃晚饭,一踏进后院儿,却见里头站了个人,定睛一看,不是敬青又是谁? 敬青看见他进来,连忙行了个礼,口中叫道:“属下参见九皇子。” 楚瑜浓眉一挑,问道:“有进展了?” 敬青点点头,一脸的严肃,刚要回话,正在这个时候,却听见‘咕噜’一声,是肚子响的声音。 他脸上颜色的神情不禁出了一条裂缝,他可是吃过饭来的,这声音绝不是他的肚子发出来的!而这里总共就两个人……他悄悄抬头看向楚瑜,只见他脸上果然划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楚瑜咳嗽两声,有些微怒:“忙了一晚上没吃饭,肚子饿了,有问题吗?” 敬青连忙狗腿的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殿下辛苦了!属下去给您把饭端过来?” 有人帮忙,楚瑜当然不会拒绝。跑了一天,早就累了。他嗯了一声,下巴朝厨房抬了抬,说道:“都在厨房里,端去吧。” 这还真是不客气啊……敬青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敢耽误,连忙走进厨房。 这里做了一天的烤鸭跟饭食,还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他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待看到那边台子上摆着的饭菜,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更是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突然觉得,肚子好像又饿了。 想到九皇子还在外头等着呢,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找了一个托盘,小心的把饭食都端了出去。 这饭菜留得可够多的,直端了两回,才总算都端完了。 楚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早就开吃了,吃得一脸的满足。 敬青见状,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咕咚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 楚瑜抬眼看了看他,嘴角微翘,问道:“吃点儿?” “属下不敢,怎么能跟您一块儿……” “这也不是在京城,哪儿那么多规矩。你要不吃,那就……” “不过属下觉得,殿下一个人吃是怪没意思的,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敬青话还没有说完,屁股却是早就坐在楚瑜对面的凳子上了。 他跟楚瑜说起来,那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原本就亲厚,在外头这样,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敬青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便偷眼去瞧楚瑜,暗暗在心里记下,然后才敢伸手,拿过一张荷叶饼,学着楚瑜的模样卷起来。 东西一入口,他眼睛不禁亮了一下,而后连连赞道好吃。 悄悄的看了对面同样香喷喷的吃着饭的楚瑜,敬青心里暗道:难怪殿下死乞白赖的要留在这里,肯定就是为了蹭这口好吃的饭!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清楚着,殿下别的爱好没有,就爱这一口美食! 第三百六十章:记仇的九皇子 “淮南王府那个受宠的小妾兄弟家里招家丁,属下安排的两个兄弟已经成功的混进去了,而且,还很是帮那小妾的兄弟办了两件事儿,现在深受器重,走哪儿都带着他俩,也知道了里头的一点儿消息。他们传过信儿来,说是过几天,淮南王要过生日,到时候会大办宴席,届时他们俩估摸着可以跟着混进去。” 吃过了饭,敬青抹了抹嘴上的油光,开始说起了正事儿。 “那天,淮南王封地上的大小官员,估计都要去祝寿,到时候人多,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说不定,能趁机去书房一探。” 楚瑜听罢,倒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不过还是道:“人一多,人家肯定也会加紧防备,特别是书房这样的重地……你得叮嘱他们,要是有好时机下手便罢,要是没有,也不能强来,打草惊蛇也罢了,最重要的是,别事儿没办成,把小命给白白的丢了。绝不能逞强。” “是!属下知道了!”他这样爱惜下属,敬青心里微微涌起些感动。 楚瑜又低声交代了几句,敬青听着,连连点头。 见正事儿说完,他正想要告辞,却被楚瑜叫住。 “等会儿,你先跟我一块儿去办点儿别的事儿。” 敬青眼里微微浮现出些许的讶异, 不知道他要办什么事儿。不过主子吩咐,自然是没有不从的道理,连忙点头应是。 楚瑜正要带着他往外走,一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是之前从郑杨那里借的一件儿,青色的,虽然颜色也不亮堂,不过在黑夜里,到底还是有些显眼。想了想,又返回屋里,换上了一身暗灰色的,这才出了门。 这样就不显眼了。 敬青见了,心里头更是讶异,不过却也没有多问。他身上惯常穿的倒是黑裳,方便夜里行事。九皇子这样,分明也是要去办些不能叫人知道的事情,不过主子不说,他也不能问,乖乖的跟上就是了。 主仆两个身上都有功夫,也不用开门,足尖一点,再落地时,就已经是是在院子外头了。 敬青跟在他的身后,七弯八绕的,最后停在一个店铺前头。 楚瑜看了一眼,只见上头挂着一个半旧的牌匾,上头的字还清晰可见,写着刘记粮食铺。 他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却噙着一股冷笑,就是这里了。 这郑大姑夫妻两个有眼无珠,胆敢折辱于他,开始的时候不想同他们计较,没有想到,还没完没了的了?他就是个圣人,那也忍不下这口气!何况他堂堂九皇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这样不长眼的敢招惹他! 晚上那会儿,就险些要发了火,好歹是忍下了。不过这口气却咽不下去!他九皇子向来睚眦必报,要是不出气,那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杀人放火的事情,他自然也不屑于干,但是教训却是一定要给的! 他拐弯抹角的从郑来田那里打听出来这郑大姑夫妻两的住处——至于为啥选郑来田打听,实在是这些日子同郑家人相处以来,他也算是摸到了郑家人的一点儿脾性。 郑晚儿那丫头可以说是最精的,自然是不能问她,不然只怕话刚一开口,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了。郑杨,别看是个闷嘴葫芦,不过却不是没有心眼儿的,即便当时想不到,不过要是事闹起来,那一准儿能猜到是他干的。 而郑来田,性子直爽,不过心思却也简单,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种田。你要是拐弯抹角的同他说话,人家一准儿是猜不出来。因此找他打听,那是最稳妥的、何况他也没有明着打听,保管郑来田绝对是想不到的。 楚瑜看清招牌上的字儿,也没有犹豫,足尖一点,便翻上了墙头。 敬青见状,连忙跟上。 铺子的布局都是大差不差的,前头都是铺子,白天开门做生意,后头带着一个后院儿,里头有几间厢房,或是掌柜的自家住,或是用来给伙计住。 刘家这粮食铺子也不大,平日里都是两夫妻自己看店,也没有请伙计,后头院子里也是这一家四口住着的。 因着格局相似,楚瑜一丝儿也没有犹豫,直接便来到了后院儿……然后,趴在房顶上,隐藏了起来。 待自己趴好后,又看了眼敬青,没有说话,不过却用手势示意他也赶紧趴下,别被发现了! 这么个大高个儿站在房顶上,虽然穿着一身黑衣,那也还是显眼的好不好? 敬青:“……” 他倒是听话,默默的照做了。心里却肯定,看来,这户人家肯定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这位记仇的殿下了。 嗯……瞧他这咬牙切齿的样子,肯定还得罪的不清! 敬青在心里默默的为这户人家点了根蜡。 这刘家粮食铺的后院儿并不是很大,不过也有三间厢房,此时他们趴着的这儿,正是正房。 天色也不早了,刘姑父一家都早早的各自回房间歇息了。 两人静悄悄的趴在房顶上,还听到下头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儿,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夫妻俩大半夜的竟是拌起嘴来了。 里头一个女声,一听就是郑大姑的声音,嗓门儿大大的,又尖又细,此时正气急败坏的叫道:“念叨了一个晚上了,不就是多点了些烤鸭,难道你就没有吃?” 这时一个男声接上:“那我不是说了,先点两只!你倒好,一口气就点了五只!四钱银子啊,咱们得卖多少粮食才能挣得回这么多?都怪你,想着占人家的便宜,便宜没有占着,倒是咱们出了一回血!”却正是刘姑父。 郑大姑一点儿也不甘示弱,阴阳怪气的道:“哎哟,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原先我点的时候,你也没有拦着呀!现在倒是全都推到我身上来了!姓刘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瞧瞧,这还只是出了点银子呢,就全赖我,还能指望你顶什么事儿?” “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儿,那么多人在那里都看见了,还不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笑话咱们呢!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面子面子,面子能当饭吃!说起来,你但凡要是有点儿本事,我也不能这样扣扣搜搜的过日子。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啊?” “你,我真是懒得跟你说!”刘姑父说罢,连忙从炕上爬起来,穿着鞋子就往外走。 郑大姑见状也急了,连忙支起身子,喊道:“姓刘的,这大晚上的,你还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去茅房!难道你也要管?”刘姑父没好气的回道。 郑大姑一听,冷哼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的,又重新躺了回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杀人啦! 刘姑父推开房门,脚步匆匆跑进了茅房里。 楚瑜见状,心里冷哼一声。虽然想着出气,不过他也是很有原则的,那便是不打女人。原本便打算着拿刘姑父撒气,现在倒是好机会。 他对着身边的敬青比划了几下,率先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子里。 敬青跟了他多年,两人之间不用言语,也自有一股默契在。见他这样,心下明了,忙也跟在他后头,足尖一点,轻轻的落在院子里。 他四下里一看,只见一旁的角落里,放着好些麻袋,想来是用来装粮食的,不过现在却都是空的。连忙弯腰拿了一个在手里,接着两人便都守在了茅厕外头。 听着里头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刘姑父舒服的喟叹,一股子的恶臭从里头传了出来,敬青忍不住捂住鼻子,苦着一张脸看向楚瑜,眼里满满都是指控——选啥时候不好,偏偏选人家上茅房的时候?这味儿可忒大了啊! 楚瑜抬眼瞪了回去——都说了不能叫人看见他,难不成还要明目张胆的冲到房间里去? 他手上没有动作,不过却是屏住了呼吸,心里亦是恶心的不行。暗暗的后悔……早知道,还是按照原计划,等这两人睡着了再动手就好了! 不过这会儿做都做了,再后悔亦是来不及。 没一会儿,里头传来刘姑父提裤子的声音,楚瑜忍着恶心,冲着敬青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准备好。 敬青暗暗点点头,这点儿小事儿要是办不好,那可别混了! 两人全神贯注的盯着茅房的门,里头的人刚刚开了门,才露出了一个头,藏在一旁的楚瑜就飞快的动了手。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把干草,团成一团,飞速的塞在刘姑父的嘴里,第一时间堵住了他的嘴。 那边的敬青亦是眼疾手快,手里的麻袋飞快的往刘姑父的头上一套,两个人便对着刘姑父拳打脚踢起来。 楚瑜便打,还边抽空对敬青使了个眼色:不要打要害!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倒也没有真的想要人命。 敬青点头表示明白,手里的拳头便专门往那肉多的,打起来就疼,但是又不会伤及姓名的地方去。 可怜刘姑父刚刚舒爽的从茅房里出来,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便两眼一抹黑,接着一阵如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是惊又是怕的,身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想要挣脱,可是却哪里挣得开?想要张嘴叫人,可是嘴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堵的严严实实的,直得‘呜呜’的哼哼,期盼无屋里头的婆娘能听到。可是不知道那郑大姑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竟然一丝儿反应也无。 难道,是已经遭了毒手了?想到这里,刘姑父心里更是绝望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落在他身上的拳头终于是停了。 刘姑父倒在地上,却不敢动弹。想要看一眼这歹人的面貌,可是又想到,那歹人既然是套了麻袋揍他,那说明是不肯让人看见脸的。说不定,人家原本就是想揍他一顿,现下被看见脸了,便要杀人灭口了呢? 想到这里,他战战兢兢的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直过了好意会儿,听见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别的动静,这才敢动。 手忙脚乱的从麻袋里挣脱出来,他先是环视一眼院子,只见院子里头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这才敢扯掉堵住嘴的那团草,嘶声叫道:“杀人啦!” 为了避免茅房的味道,这厢房跟茅房设计的原本就有些距离,在两个对立的角上,他惊吓之下,声音又沙又哑,传到正房里,郑大姑倒是听到了响动,不过影影约约的,听的并不正切,正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却又是听到一声更为清楚的喊叫声。 “杀人啦!” 听到这声音,郑大姑心里吓了一跳,这不是丈夫的声音吗? 来不及多想,连忙爬起身,叫道:“咋啦!” 郑大姑一出门,就看见丈夫躺在地上的惨状,更是吓得不行,忍不住就哭喊起来:“当家的,你这是咋的啦?”一边说,一边冲上前去,想要扶他起来。 刘姑父身上疼痛难忍,几乎站不起身,他到底是个男子,凭郑大姑一己之力,又怎么扶的起来?好在因着郑大姑中气十足的哭喊声,另一个厢房的刘芳也听到了声音,连忙出来一看,顾不得别的,忙不迭的上前,同她娘一块儿,一左一右的搭着刘姑父的手,费了吃奶的劲儿,这才把他扶到屋里头的炕上躺着。 刘姑父躺在炕上,哎哟哎哟的直呼痛,一边道:“家里来歹人了,差点儿要打杀了我!报官,赶紧报官!” 郑大姑听说有歹人,心里惊惧莫名,跟闺女刘芳两人抱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可是现在深更半夜的,要她出门报官,她又哪里敢?说不定,那歹人就在暗中看着,见她要去报官,就下狠手了呢? 刘芳心里头也想到饿了这点,不过随即又想到,要是那伙儿歹人还没有走,就在家里藏着呢?她比她娘郑大姑又要机灵些,连忙道:“这衙门离咱们这老远,黑灯瞎火的,怎么去?我看要不要先叫左邻右舍的过来帮帮忙,等天亮了,咱们再去报官?” 刘姑父听她说的有理,连忙点点头,催促道:“正是,正是,你们赶紧去,我这身上疼的不行,赶紧再给我请个大夫来!” 母女俩一听,这才敢结伴出去,把周围邻居的门都敲了个遍,叫的很是凄惨。 这附近住着的,早就听到了刘家的动静,心想别是出了事儿,虽然这郑大姑平时不会做人,可这会儿的人们到底还是淳朴,都赶紧点了灯出门来查看。 听了郑大姑说了事情的始末,又点了火把,一窝蜂的跑到刘家,把这铺子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个遍,连歹人的一根毛也没有见着。可不是么,人家犯了事儿不跑,还等着你来抓? 不过见刘姑父伤得实在不轻,有那好心的还是帮忙去请了大夫来瞧。虽然这半夜里出诊费高得很,不过这也是这刘家的事儿了。 郑大姑一家,除了打雷都吓不醒的刘威,剩下的那三人,是怕得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第二天早早的就去了衙门报官,不过也是没有什么用,啥也没有查出来不说,反倒又花出去一些请捕快喝茶的银子! 这样一折腾,刘家粮食铺子半夜有歹人进去伤人的事情,倒是在镇上传开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到底是谁干的? 后厨里渐渐的闲下来,郑晚儿洗干净手,到了前头的铺子里。 前头大堂里还有几个客人没有吃完,得等这边收拾好了,她们自己才能用餐,郑晚儿想趁着这个时候,先把上午的帐记一下。 那几桌的客人都是脸熟的,正在边吃边聊天,说着最近的新闻。 这时有一人说道:“都听说了吗?昨儿镇上刘家粮食铺子,进了两个歹人!” 马上就有一人接道:“咋没听说?我就住那附近,昨儿可是把那刘家人给吓着了,哎哟,半夜里吓得跑出来拍门求救,惊动了好几家人呐,过去一看,说是那老刘都被打的没个人形儿了,鼻青脸肿的,躺在炕上下不来炕,眼看就要不行了。” “这么严重呢?”有人惊骇道:“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仇家?竟然下这样的死手!咱们镇上,可是从来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儿啊!” 这时有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口中的这个刘家粮食铺有什么过节,闻言嗤笑出声:“他们家得罪的人那可多多了,做买卖的人,总是缺斤短两的,或是拿那旧年的粮食充做新的卖,还死不承认。就老刘娶的那个媳妇儿,更是个厉害的,先前看中一户人家,想要把闺女许过去,两家都说好了,就差过个明面儿了,结果她看人家落了难,后悔了!” 这件事儿也有不少人知道的,当即就猜到:“这么说来,会不会是那被悔婚的人家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马上就有人反驳他:“诶,不可能,这事儿都过去一两年了,要是人家想报复,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再说了,那户人家家里出了变故,早就变卖家产回老家去了。” “那可真是猜不着了,这歹人也忒手黑了,就是有什么过节,教训教训就是了,也不至于要人命啊?” “诶,别听他瞎说,昨儿我也在呢,哪儿就至于要命了?就是狠揍了一顿,说是在炕上躺个七八天休养休养就好了,还是我去帮着请的大夫呢。不过下手确实狠,头上还被套了麻袋,连揍他的人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 郑晚儿在前头柜台上坐着,也听了一耳朵,听到他们说什么刘家粮食铺,一时觉得耳熟的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不过还没有等她想起来,就又听到那边的人神神秘秘的道:“要我说,说不定不是什么歹人。听那老刘的媳妇儿说,她后来去叫人的时候,那门儿关的严实着呢。后来左邻右舍的帮着去查看,也没有看见哪儿打开了,也没有看见有能爬墙的地方……你们想想,这么高的院墙,不打门那里进,或是脚下不垫东西,能进去了?” 他这样一说,配上那神秘的表情跟语气,整个事情顿时就从刑事案件,变成了灵异事件。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很封建迷信的,顿时就有人信了,脸上露出一个害怕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是撞鬼了?” 先前说这话的那人却又急忙否认:“诶,说话小心些,免得被惦记上……我也就这么一说。”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儿,一脸懂的都懂的样子。 不过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当下,却是没有人再说话了,心尖儿都觉得颤颤的,恐怖的气氛顿时就起来了。 这时在那边的郑来田听完,脸上却是露出个惊讶的表情,不过却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柜台的那边儿,对郑晚儿悄悄的道:“闺女,我咋听着,他们说的这个像是你大姑家呢?” 原本郑晚儿就觉得这个‘老刘粮食铺’听着耳熟得很,就是没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听她爹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这可不就是说的郑大姑家的粮食铺子吗? 听起来,是这刘姑父被莫名其妙的狠揍了一顿。 怎么这才过了一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郑晚儿心里讶异的很。 而且刚才听他们说起,这事儿还古怪得很。门窗紧锁,院墙又高,怎么会不知不觉的有歹人跑进去了呢? 她虽然经过自己的事情,对鬼神之事存着敬畏之心,不过听他们把刘姑父被揍的事情跟鬼神联系起来,也觉得有些扯淡。 什么鬼这么无聊,莫名其妙的现身,就为了揍一顿人?而且还套麻袋!犯得着吗?要真是鬼,露个馅儿就能吓死他!而且既然是鬼,还怕被人看见吗? 这件事儿,就是人为的! 不过能是谁呢? 郑晚儿心里一动,眼角撇了一眼在那边收拾着空桌子的平安。 昨儿郑大姑故意想要把食盒打翻,眼看食盒就要掉在地上了,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了,平安离那里分明还有四五步远的距离,可是一眨眼,就出现在了跟前儿,还稳稳的提住了那个食盒。昨儿是没有功夫计较,不过现在想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平常人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身手? 而且,刘姑父被揍,还是出现在他们一家来了这里以后,郑大姑对平安可是几番出言侮辱,要是平安真的是个会功夫的,说不定咽不下这口气,深更半夜去报复了,也未可知。 刚才听说,刘姑父家里门窗紧闭,歹人是不知不觉间进去的,平常人可没有这个本事,要是换成有功夫的人,那就说不定了。 郑晚儿心里悄悄的思量着,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楚瑜,见他认认真真的收拾着桌子,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事情,心里面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要真是他做的,听到有人议论,难免会心虚吧?不过瞧他这样的镇定,又有些不像。 那边的楚瑜看似在认真的收拾着桌子,不过他敏锐的感受到郑晚儿打量他的目光,心里却在暗暗的打鼓。正如他所料,郑来田心里是对他一点儿怀疑也没有,可是郑晚儿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精?一听到这件事情,就怀疑起他来了,也不知是哪里漏了马脚? 他灵光一闪,想到昨儿晚上他一时条件反射,飞快的拎起食盒的事情。这样快的速度,一般人哪里能有?想必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引起了她的怀疑! 楚瑜心里懊悔,早知道,就不逞那一时之快!不过现在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用,还是得赶紧想个什么理由,提防着郑晚儿一会儿问他,也能有个借口搪塞过去才是。 而郑来田心里其实也疑惑着,不过却是想的简单多了。正如楚瑜所料,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昨儿被楚瑜给套了话,到了今天,更是把这件事情忘了个干净,又怎么会把这事儿跟楚瑜联系起来? 他就是奇怪,到底是谁把刘姑父给打了呢?虽然他们一家是够讨人厌的,不过当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又有些为他们一家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是惹到了谁,还好人家也没有下狠手,要不然,留下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正当他还在为郑大姑庆幸的时候,谁知道,这个时候,郑大姑却已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还没有等人反应过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第三百六十三章:不讲道理的郑大姑 且说这郑大姑一家,因为昨儿半夜里,家里进了歹人,还把她丈夫刘姑父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之后,一家人那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哪怕求了邻居帮忙,把她们家那不大的铺子整个翻了一遍,那也没有放下心,生怕那歹人还在家里藏着,因此那是吓得一夜都没有睡着觉。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她迫不及待的去报了官儿,两个捕快来家里看了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就走了。 可怜她,不仅得付刘姑父吃药的银子,还得赔着笑给那两个什么屁用也没有的捕快掏了几个钱。 刘姑父这一倒,大夫说了,起码得七八天才能起的来,那这些日子里,家里的什么事儿,那都得她一力担起了。其实这也倒罢了,主要是花的这些银子,叫她心痛不已。 昨儿险些吓死,倒是没有功夫想。这个时候定下了神,郑大姑就开始琢磨起来,到底是谁,悄悄的潜入家里揍了刘姑父? 琢磨来,琢磨去的,她把人选定在了这些日子与她家有过口角或是争执的人家里。要说这郑大姑能这样快的就定出了范围,那心里也是对自己十分有数的,清楚自己没有少得罪人,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这才有此一祸。 她在心里默默的把她列出来的人选都过了一遍,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可能,可是最后,却是又一一的排除了。 铺子对头的那个开面馆的?先前自己卖给他家的面子里掺了些旧的,结果被发现了,因此吵了两句嘴。不过那面馆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那个老李头今年都六十多了,腿脚又不便,不可能爬那么高的墙才是! 难道是斜对面儿的那家布店?那户人家的汉子倒是身强体壮的,不过正赶巧儿,昨儿晚上人家一家人都去岳父家去了,她看的真真的,下午就关了门走了,压根儿就不在家! 而且,据她丈夫刘姑父说,揍他的有两个人,那这两户人家都对不上! 那她最近还得罪谁了? 郑大姑冥思苦想,突然灵机一动,昨晚儿晚上,她去大弟弟郑来田那里吃烤鸭,不就发生了几句口角吗?说不定,就是郑来田怀恨在心,而且他那里,还有杨家两个兄弟在呢!还有个杨子,跟一个伙计,哪个不是身强体壮的?说不定,里头两个人悄悄的爬进她的院子,另外的人就在外头帮忙和望风,这才能做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把自己的想法跟刘姑父一说,偏偏刘姑父被揍了一顿,心里也正郁闷着呢,听到妻子这么一说,竟然也觉得有道理! 从前那么多年,他这个妻子可是没有少欺负这个弟弟,况且之前郑大姑为了自家儿子上私塾的事情,还哄骗着郑晚儿,想要把她配给傻子。说不准儿,之前人家就一直怀恨在心,偏偏自家昨儿又去人家跟前晃悠,还想吃饭不给钱,叫人家给看出来了。 这下子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报复来了! 郑大姑原本还只是猜度,可是被刘姑父这样一说,心里更是认定了。她在娘家,因为郑王氏的偏爱,那是一向没把郑来田一家放在眼里过,眼下怎么受的了这种气? 只要想想这事儿是郑来田一家干的,只觉气得头昏脑涨的,定是要发一通火,这气儿才能散出来,当下想也没有想,一股脑的,便冲到了五味鸭坊。 一进门,正好看见郑来田跟郑晚儿父女两人正站在柜台那里‘窃窃私语’,心里便不由得想:果然我想的没错儿,这件事儿就是他们干的!瞧他们说话这样小声,定是在说这件事儿,不敢叫人知道呢! 而且,郑来田一直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了,这样的主意,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肯定是郑晚儿这个厉害的丫头! 且不说她这想法多么没有道理,她现在正是怒气冲头,平时又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人物,又怎么会想到这个?当下心里只认定了自己的想法,看见这副情形,登时便大怒,一进门,就冲着那边喊道:“郑晚儿,你个死丫头,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郑来田没有想到,刚才自己还在为这个大姐愁着呢,没想到人家这就来了。而且,还一进来,就冲着他的闺女叫叫嚷嚷,一副恨不得把晚儿吞吃下肚的样子。 他一对儿眉毛不由得紧紧的皱了起来,说道:“大姐,你说啥呢?我晚儿什么事情又招惹你了?” 郑大姑三两步跨上前,咆哮着道:“你们还别跟我装!昨儿家里进了歹人,你姐夫被人揍了,你敢说这事儿跟你们没有关系?来田啊来田,我真是小瞧你们了,没有想到啊,你们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这心里狠啊!对着自家人都敢下手,也不怕天打雷劈?” 说罢,似乎是还不解恨,呸的一声,一口浓痰便从嘴里飞了出来,直直的对着郑来田而去。 好在郑晚儿见机得快,连忙扯了他一把,好险避开了,要不然,非吐他脸上不可! 不过郑来田是躲开了,可他的身后正是柜台,那口浓痰,便直直的掉在了柜台上,郑晚儿看了一眼,立马就被恶心坏了! 郑大姑这样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就是撒泼,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要被惹火了,何况郑晚儿一向对她就是厌恶非常,这下更是给不了她什么好脸色。 当下就俏脸含霜,眼带愠怒的道:“大姑,你这是被鬼迷了心窍不成?无缘无故的,跑到我们这里发什么疯!” 这边闹了起来,那边正在吃饭的客人更是没有人舍得走,免费的热闹谁不看呐?当下便有人看到郑大姑,认了出来,惊奇的道:“这不就是那刘家粮食铺的人吗?怎么她男人都躺在炕上了,不在家里照顾,还有心思跑出来找人家麻烦?” “哎哟,听这小掌柜的叫她大姑,两家好像是有亲呢。” 有人听出了郑大姑话里的音儿,猜度着道:“难道老刘被打这事儿,跟他们有关?” “别瞎说,咱们看看再评论,我来这吃了两三回的烤鸭了,每回给的分量都足足的,冲这点儿看,就是老实人,不像是会干出这样的事儿。” “说的是,咱们且再看看,别随便冤枉人家。” 说罢,一行人也不言语了,不过目光却看向这边,静待事情的发展。 郑大姑听见郑晚儿这样毫无敬意的话,更是生气,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你这个小娼妇,有胆儿做,就是没胆儿承认是吧?我心里可明白着呢,你别给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头蒜!” 第三百六十四章:讹人(一) 这时后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杨氏一出来,就听到前头吵吵嚷嚷的,她没有听到之前那些客人的闲话,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郑大姑在这里吵,颇有些莫名其妙,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啦?” 张氏却是个急脾气,刚一过来,就听见郑大姑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小娼妇,顿时就急了,冲上去护在晚儿面前,对着郑大姑骂道:“哪里冲出来的疯狗,一言不合的就咬人? 你好歹是个做大姑的呢,就是这样骂自己个儿侄女的?” 郑大姑认出了张氏,顿时心里更是冒火。在她的私心里觉得,这烤鸭店是郑来田开的,这郑来田是谁啊,是她的亲弟弟!现在她这个亲姐姐在弟弟的店儿里,倒被这个杨家的媳妇儿给教训了,这还了得?当下就跳了脚,骂道:“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东西?睁开眼睛看清楚,这里是我们郑家的地盘儿,这也是我们郑家的家务事儿,哪里轮的着你个杨家人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郑晚儿见张氏如同母鸡护崽儿似的护在自己面前,心下感动不已。她心里对待杨家人的感情,比起老院儿和郑大姑之流,那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听到郑大姑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郑家人杨家人的,分明就是在说张氏多管闲事,哪里肯让张氏受这个委屈?当下便道:“这是我舅妈,怎么就说不得话了?” 郑大姑见状,像是忘了她刚刚还骂了人家闺女似的,转脸就对郑来田道:“你闺女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你就不管管?” 郑来田实在是忍不住了,沉声说道:“大姐,你一上来就骂人,我们不跟你计较就罢了。要是没有啥事儿,你还是赶紧走吧。”言下之意,这里并不欢迎你。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郑大姑气急,却哪里肯罢休?她撇了一眼跟在后头出来的杨大舅、杨二舅还有郑杨,跟店儿里的那个伙计,几人都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不由得有些瑟缩,不过同时心里却是更加认定了,瞧他们人手这样多,昨儿那事儿,定然是他们干的! 她又看了看那边看热闹的客人,定了定心,料定郑来田等人不敢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对她怎么样,当下脸上隐隐浮现出些得意,又对郑来田道:“咋没有事儿?事儿大了去了!昨儿我家那铺子里进了两个歹人,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郑来田刚刚才听客人说过这事儿,自然是知道的,见她问,老老实实的道:“知道啊!” 而这话,听在郑大姑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个味儿了! 她原本就认定了这件事儿是郑来田等人干的,刚刚问的时候,料想他肯定会矢口否认,她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想好了,谁知道郑来田就直接‘承认’了? 不过郑大姑也只是愣了一瞬,立马就反应过来,冷笑道:“好哇,你们这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是是吧?干了这样下作的事情,竟然敢就这么承认了!行,既然你承认了,我也不多说,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儿上,我也可以不报官,但是你姐夫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你说说,该咋办吧。” 郑来田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郑大姑是想把刘姑父被打的事情,赖到他的头上?当下就急了,忙说道:“姐,你说啥呢?我姐夫怎么就是被我打的了?” “好哇,你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又不承认?这里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承认啥啊?没做就是没做!” 郑大姑气急反笑,说道:“行,那我问问你,这事儿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怎么你能知道你姐夫被打了的事儿?” 郑来田听见她说这个,更是无语。原来她就是听到这个话,这才以为自己承认打了刘姑父?这种半夜偷偷跑到姐夫家里打人的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可不能背这个锅! 想到这里,他说道:“我也是刚刚听别人说的!你要不信的话,问问那边的客人,看看这事儿是不是早都传遍了?” 他说是让郑大姑问那边的客人,不过倒也没有说出来就是这些客人议论的,反倒说镇上都传遍了,这也是给那几个客人择出去的意思——毕竟镇上就这么大,在镇上久住的,都是面熟的,让人家知道自己在背后嚼舌根,总是不好。但是要说大家都在议论,那就不一样了。 那边的客人刚刚也的确看到郑来田在一边儿听呢,当下便有好几个站出来作证的。 “是啊是啊,这个大兄弟这不是也刚刚听到有人说,才知道的么。” “咱们镇多少年没有出过这事儿了?一闹出来,肯定是传的都知道了,现在啊,估计你就是问三岁的小孩儿,人家也知道。” 郑大姑听罢,咬了咬牙,却是觉得那几个客人都在为郑来田说话,冷笑道:“人家在你的店儿里吃饭,肯定是帮着你说话,说不定,还收了你的什么好处呢!” 她这话一说出来,那边听着的人就不乐意了,心下道:果然这女人是个蠢的,不知不觉的就又得罪了这么多人,难怪有人偷偷的要揍她汉子,说不准儿,就是被这女人的嘴给招来的! 一时间,大家心里再也没有一点儿为这刘家的事儿打抱不平了,反倒都觉得活该! 郑来田见她这样的不依不饶,急的满头是汗。他原本就不擅长吵架,哪里禁得住郑大姑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好在这个时候,郑晚儿出声了。 她面上一点儿也不掩饰对郑大姑的厌恶,冷笑道:“大姑口口声声的说是我家做的,要我家赔偿。那么我想问问,不知道大姑是想要什么赔偿?” 郑大姑见状,心里一喜,以为是郑晚儿觉得抵赖不过,终于松口了,想要说话,不过马上又止住了,心里暗暗的计算着。 寻思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你姑父受了那样重的伤,险些就活不成了!大夫说了,哪怕治好了,只怕也要落下病根儿来,我们这一家子,可都靠着你姑父一个人呢!他身子伤了,叫我们往后怎么活?再者说,私闯民宅,还伤人,这可是重罪!不过大姑看在我们是一家子的份儿上,肯定不能叫你爹去坐牢……” 她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末了,才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看,就把你们家这个铺子赔给我。” 豁! 郑大姑这话一出,在座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可真是好大的胃口! 第三百六十五章:讹人(二) 楚瑜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无耻的嘴脸,开始后悔,昨儿下手是不是太轻了点儿?早知道她这么闲,就应该废掉那男人的一条腿!彻底让他好不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是无用,他有些担心。刚刚郑晚儿问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事儿说到底,还真不是郑家人干的!她这么精明的一个丫头,该不会就这样任由郑大姑讹她吧? 不过看着这个郑大姑厚脸皮的样子,而郑晚儿这样一个水葱似的姑娘,好像确实不是对手啊! 他心里纠结的很,这个事情是他做的,总不能让郑家背锅,他是不怕被郑大姑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但是这个身份,可就瞒不住了。而且,也不能在郑家再待下去了。但是要不承认,瞧这郑大姑不要脸的样子,说不定,还真被她讹到了。 想到这里,楚瑜正想要说话,谁知,这时却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他循声望过去,就看到那边的小姑娘面无惧色,反而还一脸笑容。 见她这样,楚瑜知道,这个鬼灵精一样的丫头肯定是心里早就有主意了,放下了心,方才迈出去的腿,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郑大姑看见郑晚儿的笑容,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丫头,难道是见抵赖不过,要赔铺子了,心疼的得失心疯了? 可是心里却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见郑晚儿一直笑着不说话,她气急败坏的问道:“你笑什么?” 郑晚儿停下鼓掌的手,嘴角的笑容却不减,她笑道:“大姑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敢情是见我家铺子生意好了,眼热,这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想要讹我家的铺子?” 这样狮子大开口,不是想讹人是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露出恍然的神色。有些没有亲眼看见那刘姑父惨状的人,心里头也想到:原来是这样,说不定,就是这个郑大姑,见弟弟家里生意好了,心生妒忌,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谎称是家里进了歹人,再把这个事情赖在人家的身上,好讹人呢! 就是那个就住在刘家隔壁,昨儿还帮着去请大夫的人也觉得,这郑大姑的要求,委实是太不要脸了些。这个事情还没有证明是人家做的呢,就敢这样狮子大开口。那刘姑父不过是些皮外伤,哪里就这样严重?竟然开口就想要人家的铺子! 郑大姑见她说完,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立马就急了,对着郑晚儿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姑父这会儿就躺在炕上呢,这还能有假?” “哦,那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刚刚你说的,好像我姑父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似的,要真有这么严重,可不是赔一个铺子这样简单的事情。这是想要人命呢,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官府肯定是不会不管的。”郑晚儿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大姑报官了没有?官府的人又是怎么说的?要是您还没报官,我这会儿正有空呢,要不然,我替您去走一趟?” 郑大姑一噎,她刚刚为了想要赔偿,特意把事儿说的这样的严重,没成想,这个丫头一点儿也不慌张……而且还说要去替她报官! 她心里开始慌了,见郑晚儿这样笃定的模样,有些举棋不定起来,难道这事儿,真不是郑来田等人干的? 可她转念一想,郑晚儿这丫头精着呢!说不准儿,这就是在诈她,对!就是在诈她,她不能慌。 想到这里,郑大姑又坚定起来,说道:“我都说了,看在来田是我亲弟弟的份儿上,不想把这件事儿闹到官府里去……难道,你想你爹被抓着坐牢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这是色厉内荏了。 郑晚儿冷哼一声:“是吗?那您还真是好心。丈夫都被人打的去了半条命,还能这么大方。不过,我劝您,也别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看我爹的份儿上,您要是真的当他是您弟弟,也不会给他泼脏水。” 郑大姑还要再说话,郑晚儿却不想跟她磨叽了,脸色一冷,打断道:“我且问你,你说昨儿进去你家的打人的,是两个人?而且,还是夜里?” “对啊!”郑大姑连忙点点头,又看了眼那边杨家的人:“你说说,不是你家还有谁?这么多的人手,两个翻墙进去,几个在外头望风,这才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郑晚儿点点头,并不搭理她说的那些话,又问道:“约莫什么时辰?” 郑大姑回想了一下,那会儿已经吃完饭好些功夫了,两口子在屋里又说了半响的话,准备睡下了。 “应该是亥时初。” 亥初,那就是晚上九点的时候。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路灯,一到晚上,除了比较繁华的地段,路上都是黑漆漆的,少有人出来,因此,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比较早些。 而昨儿烤鸭店亦是到了时辰,就早早的收工关店了,等她们回到家吃过了饭,才刚到亥时呢。 也就是说,刘家进歹人的时候,郑来田等人都在黄谷庄的宅子里了。 郑晚儿如此解释了一遍,又道:“这后院儿厢房住不下,我们家都是早起来,晚上又回去村儿里住的。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咱们这条街羊汤馆的掌柜,昨儿我们回去的时候,人家也正好收工,咱们还打了招呼。等早上来的时候,也有不少的人看见了。再不然,咱们村的村长就住在村口,昨儿回去的时候,也看见咱们了,你只管去问。” 她们家开烤鸭店,自己在店里吃饭,也不能天天吃烤鸭,因此偶尔也会在外头的街上买些吃食,换换口味,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基本都混了个脸熟。 而那边坐着的客人里,正好就坐着那个羊汤馆的掌柜的,也是闲时来打打牙祭的。听郑晚儿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是看着人家走的,连忙起来作证:“没错,这小姑娘没有撒谎!” “哦,对了。”郑晚儿向那人投去感激的一笑,又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咱们店里倒是留了一个人看店,是我们店儿里的伙计,不过也就只有一个人,跟您说的人数也对不上。” “大姑,您还有什么说法儿?” 第三百六十六章:反击 郑晚儿笑着道:“您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不信我说的,只管提出来。您说,这么多人,总不能都被我收买了吧?那我本事也太大了。” 郑大姑还能说什么?她知道,话说到这里,她就是真的要较真儿,回去问村长,那也没有用。且不说村长性格端方,不会做假证,这一点儿她还是了解的,所以郑晚儿说的,可能就是真的。 而且,郑晚儿举例了这么多人给她作证,难道都被她收买了?正如郑晚儿所说,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这事儿确实不是郑来田等人干的?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郑大姑眼睛骨碌碌的转,正好撇见一旁的楚瑜,见他面上带着讥笑,一时间,更是怒从心头起! 不过区区一个伙计,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看她的笑话了? 又听见郑晚儿说这店里晚上的时候只有这个伙计看店,想起昨儿自己来的时候,骂过这个伙计! 想到这里,她又振振有词了起来。 “你们是回去了,可不是还有一个伙计吗?我想起来了,昨儿因为这个伙计干活儿不好,我说了他几句。说不定是他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呢?” 郑晚儿嗤笑出声:“我说大姑,您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刚刚可是您亲口说的,进去你家的是两个歹人,我家伙计就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分身?”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非常明了了。就是这郑大姑不知道得罪了谁,结果人家报复回来了,她又找不到人,就想把这事儿赖在亲弟弟的身上,想要讹人家的铺子! 那边看热闹的客人们看着郑大姑,脸上不禁都露出些鄙夷来。 早知道这个郑大姑人品不怎么样,今儿这一看,那简直是太坏了!难怪人家做生意那样儿,亲弟弟都坑,何况别人呢? 郑大姑感受到众人毫不掩饰的目光,脸上一红,刚刚着急反驳,倒是没有想到这茬儿。 不管说什么,郑晚儿都能有理有据的反驳,郑大姑心里也疑惑着,莫非这事儿,真的跟郑晚儿一家没有关系? 唉,早知道,就不应该这样贸贸然的过来…… 她看了一眼那边看热闹的人,心里后悔不迭。即便是过来,也挑个没人的时候就好了,现在这样一弄,不是丢脸丢大了吗? 罢了,既然事情都做下了,再后悔也无用。不如先认个输,就说是自己一时着急,弄错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都认错了,郑晚儿难道还能不依不饶不成吗? 想到这里,郑大姑连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要说几句软化。 不过郑晚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些人,真当她是软柿子,随意拿捏了?郑大姑今天敢这样不管不顾的冲到这里来,心中难免没有嫉妒她家生意好,想要弄点儿小破坏的意思。 而且,什么屎盆子都想往她们家身上扣,这样子,跟郑王氏还真不愧是亲母女! 要是今儿自己忍下了,让她说两句好话就哄过去了,来日肯定还是没完没了的,她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一直应对这样的奇葩。 郑大姑刚刚整理好心情,勉强扯出笑容,声音里再也没有方才那股子气势汹汹了,讪讪的道:“晚儿,这,是大姑冤枉你们了,那也是……” “大姑,您知道错了就好,要不然,我爹跟我舅舅们可多冤呢?无缘无故的被您泼个脏水儿。”等她说出了这句话,郑晚儿心下暗笑,急忙打断她的话,总之,这件事情,就是郑大姑故意泼脏水,没得洗。 她看了一眼急着要说话的郑大姑,连忙又抢先一步,故作疑惑道:“不过大姑,我也真想不明白,我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让你要这样子坏我家的名声呢?” “哦,我知道了。”她自问自答,说道:“想必是去年的时候,您跟我奶说给我找了一门好亲事,说是把我许给了镇上开私塾的梁先生家的儿子,没经过我爹娘同意,就先收了人家五十两的聘礼,说让我刚过完年就出嫁。 不过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着呢,我爹娘想着多留我几年,硬是没有同意,把这门亲事给退了。您觉得我拒绝了一门好亲事,是不识抬举,所以记恨在心?” “还是因为您想要把芳儿姐嫁给我哥,我们家不同意,您就撺掇着我奶逼我爹休妻的事儿没成,所以心里头不痛快,这才有了今儿的这出?” 哗,这事儿一抖搂出来,那边看热闹的人更是炸了窝一般,惊呼出声。 “哎哟,这老刘媳妇儿真是这姑娘的亲大姑?跟梁秀才家的儿子说亲,那不是把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吗?还说成是好亲事,这可真够不要脸的!” “没听说收了五十两银子了吗?我估计啊,她就是想贪这银子呢!” “这不,就因为人家不同意儿子娶她闺女,还逼弟弟休妻,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我看啊,不是姐弟,是仇人还差不多。” “就是啊,就她家的闺女,谁敢娶啊?真是坏事做尽,现在又想讹人家的铺子。呸,不要脸!” 郑大姑没提防郑晚儿竟然跟她撕破脸,把这些事儿也给说出来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事儿做的不地道,当下便觉得心虚得很,只恨自己今儿为什么要来这一遭。 那边的议论声纷纷传了过来,郑大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登时再也没有颜面留在这里,连忙转身落荒而逃。 杨彩兰原本见郑大姑这么诬陷人,只觉气的牙根都痒痒。不过等听完郑晚儿这一顿怼,顿觉神清气爽。 她扑上前,对着她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小声道:“厉害厉害,果然吵架你就没输过。” 郑晚儿得意的挑了挑眉,心想,经过这一遭,郑大姑应该不会再敢随便到铺子来蹦跶了吧?倒是绝了她以后再来吃霸王餐的路。 这也算是好事儿一桩。 郑大姑走了,关于她的话题却没有停。 那些看热闹的人,原本只觉得郑大姑贪,做生意不诚信。没想到,人家还坏,而且坏到骨子里了! 经过这回,郑大姑的名声在这镇上,可就是彻底的传开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出事 郑大姑走后,楚瑜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想着郑晚儿会不会来问他这件事情,心里想了许多的说法,都担心会被郑晚儿识破。毕竟这个丫头实在太过精明,就因为一点儿端倪,心里就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想的说辞,能不能成功的混过去。 不过叫他奇怪的是,郑晚儿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什么也没有说,对他也还是如往常那样,两人交流几乎都是因为郑晚儿吩咐他做事儿,别的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要不是楚瑜相信自己的直觉,都要以为之前郑晚儿那探究的眼神是自己看错了。可是现在郑晚儿什么也没有说,倒也不用他编瞎话了。这叫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而郑晚儿,她的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至少在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心里便联想到了楚瑜那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功夫,不过在听到郑大姑说的,进她家里的歹人有两个以后,倒是打消了些这样的疑虑。 她平日在店里观察着,楚瑜除了干活儿,几乎不出店里,又是初来乍到的,应该不认识什么人才对。若是因为郑大姑羞辱他,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那也应该就是一个人去才对呀,上哪儿去寻一个人跟他一块儿呢? 不过想是这么想,对于楚瑜,郑晚儿倒是更留心了些。 她直觉自家这个伙计的身份不简单,不过却也没有那么担心。一来,自家也没有什么可让他图的东西,二来,他来了家里这么多天,虽然相处的不多,但是也能感觉出来,这个人对于她们家,是没有恶意的。 确定了这点,郑晚儿也没有再去探究这件事,毕竟他隐瞒身份,那就是不想叫别人知道,自己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须知,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郑大姑这件事儿,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掀起,便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浪费心思,毕竟忙还忙不过来呢。 烤鸭店的生意渐渐的步入了正轨,正如郑晚儿所料,刚开张的前几日生意火爆,大多是因为这个吃法新鲜,因此想要来尝鲜的人亦是不在少数,所以每日里烤八百只烤鸭,几乎都能卖完。但是即便再好吃,也不可能有人天天吃烤鸭,总会吃腻的不是? 过了头开张的这几天,尝鲜的人潮退去,每日里买烤鸭的人少了许多,从每天能卖出八百只,减少到现在每日只能卖出五百只左右。 虽然这个量也不少了,算下来一天的净利润,能有二十一两银子,也不少了,甚至可以说很多,但是这样的变化,还是让众人有些许的心慌。 郑来田甚至忧心忡忡的觉得,是不是因为上次郑大姑来闹的事情,影响到了生意?他找到郑晚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又道:“这往后会不会越来越少了?” 郑晚儿知道,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的担忧,连忙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遍,又说道:“虽然是这样,不过咱们店儿里每天还能卖出这么多呢,说明咱们做的不错,而且很是留住一批客人了,瞧这每天堂食、外带的,不是也能卖出五百只左右吗?现在这个才是真的稳定下来了。放心吧,我估摸着,往后再有多点儿少点儿的,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数了。” 晚儿说的话,啥时候没有应验过?众人听了,果然放下了心,又过了几日,见果然如她所说,虽然比起刚开张那会儿是差些,不过倒是真的稳定下来了。 而且烤鸭店里只要是老客人来吃烤鸭,都能发现,刚开张时候的分量,跟现在,几乎没有变化。不像有些店,刚开张的时候分量给的足足的,渐渐的,总是会少些。而且他们家的味道,做的也是始终如一。 不管是做什么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这样的吃食生意,又要加一个口味,烤鸭店里两样都占了,这样,在老客户的心里,评价便极高,倒是真的留下了许多忠实的客人。又加上这些客人一传十,十传百的,郑晚儿家这个五味鸭坊,倒是渐渐的在这个镇上小有口碑了。 除去刚开张的那几天有些忙以外,慢慢的,大家都对店儿里的事儿熟悉了起来,渐渐的都得心应手了,倒是没有再那么辛苦。杨氏、张氏等人已经很是掌握了片烤鸭店技术,这一项事儿,现在都是这两人负责。郑晚儿负责掌勺炒鸭架,还有就是熬鸭骨汤。杨彩兰在厨房里帮着打打下手。 至于其他的人,都在前头负责点菜、还有等客人吃完走后,负责收拾桌子。 而郑杨,因为认识字儿,便暂时在柜台充当了账房先生的角色,负责收钱、记账,不过这算账的活儿,大多还是由郑晚儿来。 虽然现在吃烤鸭的人没有刚开张的那几天多,但是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郑家的这烤鸭店,实在算得上很好。 不过这烤鸭店生意好,客人多,也不是遇不着那种挑剔的客人,郑晚儿也不放在心上。一个东西,有人喜欢,那肯定也有不喜欢的,这种还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毕竟,喜欢的人还是占大多数,对店里的生意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这里头,也不乏那些看着人家生意好,眼红的,不过人家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就是眼红,那也没有办法,这样的,也多是憋在心里。要不然怎么样?还能上人家店门口拦着,不叫客人进去吃? 因此开店到现在,虽然小有波折,但是大体上来说,倒是也还算顺利。 谁知这一日,就出了一个事儿。 中午刚刚道饭点儿,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后厨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郑晚儿正在炒着鸭架。这鸭架,大火爆炒出来的才最好吃,这灶下的火自然不能小,郑晚儿一直在灶跟前儿,被火烤着,出了一身的汗,却都没有功夫擦。 正在这时,杨二舅匆匆的从外头进来,面带急色,对郑晚儿道:“晚儿丫头,前头出事儿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汤里吃出了蟑螂 郑晚儿闻言,眉心重重的一跳,手上的锅铲险些没有拿稳。她连忙先把锅里的这一份儿鸭架盛出来,省的等会儿糊掉,这才问道:“二舅,出啥事儿了?” 杨二舅眉头紧皱,眼里都是急色,说道:“刚才来了两个客人,说是在汤里吃出了蜚蠊,正在前头闹呢!” 郑晚儿惊讶的瞪大眼睛,蜚蠊,也就是现代所称的蟑螂。在鸭骨汤里吃出了蟑螂? 她深知做这种卖吃食的铺子,这卫生还是排在味道前头的,每天做饭前,都要先把厨房打扫干净,用完厨房后,又打扫一遍,一天得打扫好几遍,连只蟑螂腿都没有看见,怎么这会儿出现蟑螂了,还跑到了汤里去? 而且,这鸭骨汤可是她亲自熬的,又亲自一碗碗的舀到碗里的,要是真有蟑螂,那么大一只,颜色又那么的明显,在白白的鸭骨汤里,她不可能没有发现才对啊。 郑晚儿想,或许,这是来了找事儿的了。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去看看这个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并且第一时间解决。要不然,在汤里吃出了蟑螂,这对店里的口碑,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杨氏、张氏等人听说了这事儿,也是着急的不行,她们别的不懂,可是却是明白这个事儿对于店里来说意味着什么。 郑晚儿见状,宽慰道:“娘、舅妈,你们别急,我上前头看看去。”说着,解下身上做饭的围裙,利索的洗了把手,便同杨二舅一道儿往前头去了。杨彩兰心里担心,也跟在后头,想要看看去。 出了厨房,还没有到大堂里呢,几人就听到铺子大堂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郑晚儿连忙掀开帘子,快步进了里头,就看到里头靠近门的那个桌子旁边围了好些人,不过还是能看到,这当间有两个汉子最为激动,嘴里骂骂咧咧的。而在他们面前在,郑杨同郑来田等人面红耳赤的,不断的道着歉。 那两人却不肯罢休,说话的声音一阵儿比一阵儿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其中一个身形精瘦,嘴边长着一个大痦子的汉子,情绪最为激动。他伸出手推了一把郑来田,然后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叫道:“原本是听说你们这儿的烤鸭味儿不错,这才想来尝尝,谁知道,竟然在汤里吃出这玩意儿,差点没把爷给恶心死!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得给个说法?” 旁边还有一个中等身材,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汉子,眼睛骨碌碌的向众人看了一圈,也接口道:“是啊,我说诸位,这汤里有蜚蠊,可不光是我们哥俩倒霉,你们想想,这汤都是一个锅里熬出来的,这东西都不知道在里头煮了多久了!你们这会儿喝的,必定也是加了料的,还能安心喝得下去?是不是?必须得叫掌柜的给咱们大家伙儿一个说法!” 他这话一出,原本有些觉得事不关己的客人也皱了眉头,有些正在喝汤的,听到他这样说,更是恶心坏了,赶紧把嘴里的汤吐了出来。有那已经喝进去的,更是恨不得扣嗓子眼儿给吐出来。 原本只是想来吃饭,谁能想还有一个这样恶心的事儿? 其实这个长着痦子的男人,也是这个镇上的熟面孔,姓张,因着他嘴边那个大痦子,便有了一个诨名,叫做张大痦子。而另一个他的同伴,叫林二的,两个人其实在镇上也是小有名气,不过不是什么好名气就是了。 两个人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开始见是这两个人嚷出来,大家还有些不信。不过真切的看到他们碗里的虫子,又难免有些跟着怀疑起来。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家都附和着那两个汉子,说要讨个说法。 郑来田被推了一把,险些没有站稳,还好郑杨在后头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郑杨上前,心里头记着妹妹说的和气生财的话,即便心里头因为这人推了一把郑来田而生气,不过也还是勉强忍住了,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说道:“客官,您先息怒,这个事儿,咱们也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如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说?” “谁跟你说,你是这个店儿里的掌柜吗?叫说的上话的人过来说!”张大痦子又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眼睛叫道。 郑晚儿看着,心里头已经是有些了然。这两人,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出了事情,不像一般人那样想着该怎么解决,倒像是专门来闹事儿的。 她站在后头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快步上前,扒拉开周围的人,眼睛快速的往他们面前的桌上一扫,只见那桌上的烤鸭都被吃的干干净净,一旁,还有一堆堆得高高的啃过的鸭骨头。 就是那鸭骨汤,其中有一碗,喝的也只剩下个汤底儿,另一碗,便是那个长着痦子的汉子面前那碗,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动,而里头,正飘着一只蟑螂的尸体。 只这一眼,郑晚儿心里头就有了些数了,心里冷笑一声,暗道:果然是来找茬儿的,只是不知道是想用这样的招数吃霸王餐的,还是有人授意的?我且试他一试。 她脚步未停,快步走到那人的面前,一张小脸儿未语先笑,看起来讨喜的很,高声道:“客官,我就是这里的掌柜,听说这边出了一点事儿,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人都有些意外,似乎不相信一个这样小的姑娘,就是这里的掌柜。 虽然烤鸭店里的一应事物,实际上都是郑晚儿在管。不过因着她一直都在后厨里忙着,前头站在柜台里收钱的是郑杨、记账的也是郑杨,因此这些熟客们倒是都认为郑杨才是这里的掌柜呢,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对面那两个猥琐的汉子也在打量着郑晚儿,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是掌柜的事儿,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的表情。 郑晚儿一直紧紧盯着他们,自然没有放过他们脸上一丁点的神色,见状,心里已经是了然。 看来她猜的没有错,这件事情,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授意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无赖 明明他们面前站着郑杨、还有郑来田,这两个无赖却认定了他们不是管事儿的,等到郑晚儿出来说自己是掌柜后,也不像其他的客人那样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店里的管事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郑晚儿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选在中午人最多的时候闹事,而且还闹得这样大,根本就不是想吃霸王餐这样简单。或许,根本就是有人授意,叫他们特意过来搅和,想要让铺子的生意黄掉。 那能是谁跟她们家有过节,以至于要做出这种事? 她们来镇上开店还不久,周围的人对郑家的情况还不那么熟悉,而能知道这个店里实际上管事的人是她,又跟她们家过不去找人来闹事的人,除了郑大姑,她是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不过,现在即便她猜出来了,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郑大姑做的也没有用,空口无凭,说出来人家未必会信。而且,这两个无赖八成是收了郑大姑的银子,她无凭无据的就想要他们承认?这也是不可能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证明,这汤里的蟑螂不是自家厨房的,要不然,这个生意还真就黄了。 待郑晚儿考虑好,其实也不过才几息之间,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谦逊的问道:“我刚刚在后头忙着,只听见前头吵起来,就匆匆的过来了,倒是没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客官,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跟我说,要真是小店的问题,我们肯定不会推脱。” 她原本就长得好看,光凭这幅相貌,便叫人忍不住喜欢,何况话语间也很是诚恳,不知不觉间,众人原本被这张大痦子跟林二等人激起来的怒气倒是平息了不少。 谁知这时,突然又是砰的一声,那张大痦子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把众人都吓得一激灵。 郑晚儿亦是被吓了一跳,小脸儿瞬间煞白,看起来煞是可怜。 有时候适当的示弱,可比一昧的强硬,效果更要好些。 果然,众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出来主事,心里不知不觉的,对她就宽容些。而且张大痦子这两个无赖平日里,那可是没少偷鸡摸狗,名声原本就差,眼见现下这小姑娘被他们吓得小脸发白,更是心生怜惜,不禁都对着那张大痦子怒目而视。 就连张大痦子的同伙林二,也怪他有些太凶了! 不过张大痦子可不在乎这些个,他拍完桌子,一指面前的汤,斜眼看着郑晚儿,撇着嘴道:“咋回事?你眼睛是瞎的,看不到这里头这么大个虫?我们到你这店儿里吃饭,吃的是烤鸭,可没叫你抓个虫子丢里头给我加餐!既然你是掌柜的,那这事儿你说说该咋办吧!” 郑晚儿凑上山去,待看到碗里的东西,那可真叫一个大个儿,她心里冷笑着想:这两个无赖,看来不仅是能耍混,还是两个脑子不好使的!这么大个蟑螂丢里面,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到,又怎么还会端上来给客人吃呢?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反而一捂小嘴儿,像是非常惊讶一般,说道:“这是咋回事儿?我在后厨就是负责舀汤的,我把汤盛出来的时候,这碗里可没有什么虫。” 张大痦子听她这么一说,眼睛一瞪,又是一拍桌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虫就在碗里,你眼瞎吗?要不是我看到了,说不定就吃下去了!” 杨彩兰一直站在她的身旁,似乎是怕她会害怕一般,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她倒是个机灵的,看完了桌上的情况,早就知道,这件事儿,就是这两人故意找茬儿的! 那无赖的话音儿刚落,她便飞快的接道:“咱们店儿的烤鸭,共是有五种吃法,方才上菜的时候,肯定都跟您介绍过了吧?” 张大痦子见又冒出来一个小姑娘,而且搭的茬还这样不着调,不禁有些不耐烦:“这跟汤里有虫子有什么关系?” “也没有什么,我就是觉着挺奇怪的。”杨彩兰笑道:“因为咱们店儿里的吃法新鲜,有新客过来都会先介绍一遍,一般是先喝汤,再吃肉,最后吃鸭架,免得汤冷了有腥味儿。一般客官们也都是按这样顺序吃。” 张大痦子冷笑道:“老子来你这吃烤鸭,还非得按照你的吃法儿来?” 杨彩兰疑惑道:“那也不是,我就是看着,那边其他东西都吃的干干净净的,而且两碗汤,另一碗只剩了个汤底儿,另一碗却一点儿没动,就像专门为了最后放虫子准备的似的。” 她说罢,眼睛忍不住又往那边桌上瞟了瞟。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不禁随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去,见果然如她说的那样。而且,这么大一只,只要不是眼瞎,一眼就能看到。这舀汤的,跟上菜的,两个人接手,怎么可能都没有看见呢?想到这里,众人心里的想法又动摇了一些。 郑晚儿忍不住握了握杨彩兰的手,差点儿开心的要笑出声了。这个丫头,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杨彩兰话音一落,那边的张大痦子倒是噎住了,他忍不住瞪了眼林二——那只剩汤底的碗,就是那林二的。 都怪这个贪吃的货! 不过,这张大痦子别的本事没有,歪主意倒是有一箩筐,他无赖的道:“怎么,我兄弟先喝的汤,我后喝的,这才看见了碗里有虫,不行么?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还要你赔我兄弟的身子!这泡了虫的汤,谁知道会喝出什么毛病来?” 他才刚说完,那林二也真是配合,立马就往桌上一倒,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一边嘴里叫唤着肚子疼。 张大痦子见状,眼里划过一丝得意。心里暗道:一个黄毛丫头,还想跟我斗?便叫你知道知道厉害!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们惹到了人,我也是收钱办事而已嘛。 当然了,要是在这里也能讹到一笔钱,那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他正要开口要银子,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然先出声了。 郑晚儿看着他们这番作态,心知同这无赖是说不通的,不过原本她也没有打算跟这两个无赖商量,只要让别的客人知道,汤里有虫子这事儿,完全就是这两个别有用心的人的污蔑,证明店里的清白就行。 到这会儿,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主意。 第三百七十章:破局 郑晚儿脸上仍旧是笑意吟吟的,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吃霸王餐,或者是讹钱。其实呢,这个也都简单,你们要是实在吃不起一顿烤鸭,或者是缺钱,只要好好说,说不定我就给你们了。”才怪! 张大痦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说的这样明白,竟是直接拆穿了他的打算! 不过没有等他反应,那边郑晚儿又接着道:“不过现在,却是不能了。我要是真的不要你们饭钱,又或是真给你们钱了,那不就是承认了,这虫子就是我们店儿里的吗?但是咱们店儿里根本就没有虫子,这虫子打哪儿来我是不知道,但是绝不可能是我们店里的。” “小丫头,你话不要说的这么满。”张大痦子冷笑道:“这虫子明明白白的在这里,你说不是你们店的,那是哪儿来的?” 郑晚儿一点儿也不甘示弱,直接回击道:“这个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你……”张大痦子气急,还要再说,不过郑晚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环视一眼众人,高声道:“我们后厨里,干干净净,一天不知道要打扫多少遍,连只苍蝇都没有,怎么会有蜚蠊呢?分明是诬陷! 当然,口说无凭,我看不如这样。大家都知道,这蜚蠊出现的地方,不可能只有一只!既然他们说这东西是在我们的汤里出现的,那肯定不会只有这一只。你们可以推举出几个人,随我去厨房查看。” 张大痦子见形式越来越不对,背上几乎出了一层的汗,不过还兀自强撑着,见郑晚儿说出这番话来,追问道:“那要是找出来了,你又待如何!” 郑晚儿嘴角微翘,说道:“要是在后头厨房,发现了一只虫子,在座的各位,今天这顿不仅不用你们付钱,而且,我还十倍的赔偿给你们。”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不过说话却是掷地有声。 此话一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一只烤鸭八十文钱,十倍的赔偿,那就是八钱银子。这里这么多人,那得是多少银子? 不过,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有大多半的人倒是信了,这件事,估计就是这张大痦子想坑人家,这才设计出来的。 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即便信了,但是又想占点儿便宜。就算这蜚蠊是张大痦子自带的,那这后厨,未必还真的一只虫子也没有?只要找到一只,就能白吃一顿,而且还能白拿八钱银子,这样的便宜谁不想占? 有人心里这样想,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一双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瞟瞟,希望有人可以先出这个头,自己就跟在后头起哄捡便宜。 好在他们没有失望,张大痦子率先站了出来。 他显然也跟上面那类人是一样的想法。 既然这黄毛丫头说出这样的大话,回头要是从厨房里找到一只虫子,那么现在碗里这只到底是不是他带来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他嗤笑一声,说道:“好!那咱们就进去看看。”说完,就想要往后边儿去。 “诶,不行。” 郑晚儿刚说完,那边郑杨跟楚瑜早就上前一步,挡在张大痦子面前。 “怎么,你又反悔了?不敢让大家伙儿去了?” “非也,不是不敢让大家伙去,而是不敢让你去。”郑晚儿指了指那边桌上放着的碗,里面飘着一只大蟑螂。 “谁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自带这玩意儿?”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声,甚至有几个人高声道:“这小姑娘说得对啊,万一他身上还有备用的呢?” 张大痦子好歹是脸皮厚,这才没有红了脸。他叫道:“那你说咋弄?要是叫你说谁进去看,谁知道是不是你的托儿?” 郑晚儿不再看他,而是对着众人说道:“非常简单,这事儿咱们店儿里不插手,乡亲们自己推举出几个人来,跟着我到后厨看就是了。” 这确实是个法子,当下众人便一阵讨论,很快的,便推了五个人出来,郑晚儿点点头,很是谦逊的道:“那就麻烦诸位了,要是真找到一只虫子,我绝对会兑现我的承诺。要是咱们店里没有问题,还麻烦您诸位给咱们店里说句公道话。” 那几人见她这样的诚恳,更是大有好感,都不禁连连点头。 “好说好说,要是没有问题,咱们自然会跟大家说明。” “没错儿,掌柜的就放心吧,我们不会隐瞒,也不会说瞎话。” 郑晚儿笑眯眯的点点头,自己却不准备跟进去,而是看了一眼一旁的杨彩兰。 杨彩兰也很是机灵,当下便招呼着那几人:“请几位跟我来。”说着,便在前头引路。 那边几人去了,这边留下的人里,就有人去看郑晚儿,想要看看她脸上有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 郑晚儿俏生生的立在堂上,大大方方的由众人打量着,神色自然,看起来自信的很。 再反观张大痦子跟林二两人,却皆是眼神飘忽不定,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像是在不停的打着什么主意,一看就叫人生不起好感来。 厨房里,杨氏跟张氏等人看着突然涌进来的几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见杨彩兰冲她们使了个眼色,倒是没有说话,只紧张的站在一旁。 杨彩兰带着众人进了厨房,这才又笑道:“这就是咱们的后厨,请诸位尽管查看。” 那几人方才跟着这个小姑娘一进后院,就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后院亦是跟前头一样,干净整洁,看上去舒服得很。 现在一进厨房,更是眼前一亮,只见这里窗明几净,就是灶台上,那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知道,这厨房的主人非常的爱干净。 不过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找虫子。 当下进来的几人便分布在厨房的各个方向,开始细致的翻找起来。每个橱柜都打开看看,就连橱柜底下,还有犄角缝里,也没有放过,几乎把整个厨房的角落、缝隙等蟑螂虫子最爱待的地方翻了一个遍。 第三百七十一章:清白 厨房里的几个人在仔细的翻着,前头的众位客人也没有走的,都在店儿里等着,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开玩笑,要是真的能找出一只虫子,就可以拿八钱银子,现在要是走了,那不就没有了吗? 有些性格比较厚道的明眼人,经过这一出,已经是有些回过味儿来了。只怕今天这事儿,就是张大痦子跟林二这两个无赖想要讹人闹出来的呢。 不过这小姑娘这话说的也太大了,找出一只虫子就赔钱,要是真的不走运,被人家找到了,这里这么多人,那得赔多少银子?想到这里,心里都有些替她着急,就更想留下来看看事情最后是怎么发展的。 郑来田等人心里却是比较平静,一来,知道今儿这事儿要是不处理好,只怕自家这个烤鸭店的生意就要黄了。而要处理这个事儿,还真没有比郑晚儿说的这个更好的办法了。哪怕是报官,没有证据,也拿张大痦子等人没有办法。 二来,他们对自家厨房的清洁很是有信心,每天那么多遍,白打扫的么?郑晚儿说的厨房里就是连只苍蝇也没有,说的并不是什么答大话,而是确实如此。因此在张大痦子等人闹起来,说汤里有虫子的时候,大家心里头就咯噔一声,明白这是遇到来找事儿的了。 而张大痦子此刻的心里也并不平静,他坚信,一个厨房里怎么可能连只苍蝇也没有呢?反正刚才这个小丫头已经吹下牛了,只要是能找出来一只虫,这事儿都是她们没理儿。 可是他看见这个小丫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伸直了脑袋看着通完后院儿里的那道儿门帘,烦躁的道:“怎么还没有出来?” 林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装肚子疼了,心里也紧张着呢。他向来以张大痦子马首是瞻的,这会儿听见他说的话,连忙出声附和,用一双绿豆眼猥琐的瞧了一眼郑晚儿,阴阳怪气的道:“该不会是在后头想着怎么贿赂刚刚进去的那几个人吧?” 要知道,刚刚那几个人,可都是被这些客人亲自推举挑选出来的,他们也未必不会有这个想法,因此在选人的时候,特意选的是名声不错的,性子也直率的。现在林二说这样的话,那不仅是在侮辱刚刚那几人,还是在侮辱推举他们的客人——要是那几个人被贿赂了,那不是说他们有眼无珠,选了几个那样的人吗?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就有客人反驳。 “林二,你还真别这么说,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张叔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是啊,这汤里有虫子,可是干系到我们这么多人的事情,要是在这件事情上造假,不被捅出来还好,要是往后被捅出来,他们还要不要在这镇上做人了?这得掌柜的给他们多少银子,人家才肯干哪!” 而郑晚儿更是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仍旧气定神闲的慢慢的等着,一点儿也不见担心,也不见她生气。她心里暗暗的道:马上就会有结果了,一切用事实说话,跟这两个无赖争这些口舌之快有什么用?浪费口水! 张大痦子见这个蠢货又多这么一句嘴,弄得大家现在就开始指责他们,想到刚才的事儿也是因为这个蠢货贪嘴,非要喝那一碗汤,才露出的马脚,忍不住低声对他骂道:“你就闭嘴吧!少说一句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林二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招来大家的指责,被张大痦子这一训,低着头缩到一边,不敢再多说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边的门帘儿终于掀开了。原先进去的那五个人在杨彩兰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走到众人的面前。 还不待他们说话,早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咋样?” “是啊,有虫子吗?” 那边的几人讨论了一下,从当间儿又推了个老者上前,便是方才一个客人口中所说的张叔。 他在这几人里头年纪最大,想必也是颇有威望的一个人。张叔身形板正,不苟言笑,看起来颇为严肃,不过这样的人一看便觉得是性子古板的,也不像是什么能收贿赂的人。 他上前两步,看了眼众人,说道:“我们仔细的查看过,厨房里头干干净净,十分的整洁,确实是一只虫子也没有,就是苍蝇也没有见着一只。这掌柜的跟伙计都是勤快人啊,大家可以安心吃烤鸭了。” 他话音才落,那边的张大痦子就叫道:“怎么可能……” 那边的几人闻言,皆不满的皱眉看向他,那张叔脸上闪过一些不虞,沉声道:“我们看到的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可能?今儿事发突然,短短的时间里,掌柜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把厨房收拾的这样干净,可见人家长久以来都是这样的。” “没错儿。”这时另一个进去查看的人也开口道:“就是我自家的厨房,说不定还没有人家这个干净呢。不仅如此,一应的食材也是新鲜的很,反正我是进去看了以后,是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其他的客人听了,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毕竟,没有找到虫子,那八钱银子不就没有了吗?不过,也是是失落了一会儿,又长吁了口气——刚才那个张大痦子碗里的东西他们可都是看见了,那样大的一只蜚蠊,想到不知道在汤里熬了多久的时辰,而他们还喝了,就忍不住要犯恶心。 现在没有找到虫子,那说明这蜚蠊就是张大痦子为了讹人,自己放的。这不就是说,他们自己喝的汤是干净的?虽然银子重要,但是小命更重要啊!想到这里,碗里的鸭骨汤突然又变香了。 郑晚儿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走上前,冲着那几人行了个礼:“真是多谢诸位,帮小店说了公道话。” 张叔抚着他的山羊胡,客气的道:“哪里,这是应该的。” 感谢过他们,郑晚儿的目光向那边的张大痦子还有林二看去,笑问道:“想必刚才我说的话,大家都还记着。这蜚蠊,向来是一群群的,断不可能只有一只。二位可是听清楚了,我家后厨干干净净的,一只蜚蠊也没有,那么您二位碗里的这蜚蠊是从哪里来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落荒而逃 张大痦子跟林二两人早在那边查看的人出来,说完话之后,就觉得形势不对,想要悄悄的溜走。可是一转身,发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们门那边早就被人给悄悄的挡住了,把他们二人围在中间,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现在听郑晚儿问他们话,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的神色。 张大痦子讪讪的笑道:“这、这也许是我们弄错了……” 郑晚儿却不肯这样放过他们,假装不解的道:“弄错了?怎么弄错了?这样大的一只蜚蠊,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你们的碗里,不像是弄错了,倒像是故意而为之呢。小店才刚开张不过半月有余,想来跟二位也没有什么过节,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们?” 她话里有话,暗暗的把这事儿往是不是有人故意授意的上头引,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那二人,语气里充满了引诱,想要叫他们把背后的人给说出来。 那张大痦子是何人?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混迹多年,也是有点儿小聪明的,怎么会听不出郑晚儿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虽然是无赖,心里却还是有着一些‘职业操守’,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眼下事情没有办成,也不能再把人供出来,那人家的钱不就白花了不是? 他并没有被郑晚儿的意思牵着鼻子走,脖子一梗,讪讪的道:“我们哥俩就是听说你们店儿里的烤鸭味儿不错,又不想付钱,这才闹了这一出!” 郑晚儿见他这样混不吝的样子,知道他是不会开口的了,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过多的纠缠。她点点头,冷笑道:“既是这样,造谣的事儿我也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不过这烤鸭你们都吃了,得给我付钱。另外,你们把这脏东西丢在碗里,这样的碗必定是不能要了,这个也得你们赔!” 那缩在一旁的林二一听见要赔钱,急了:“凭啥,这洗洗不是还能用吗?” “泡了那么大一只虫子,还能用?,你不嫌肮脏,别人可还嫌恶心呢!”郑晚儿说道:“来我们店儿吃烤鸭店,那都是我们的贵客,这样的碗怎么可能还让大家伙用?” 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一片赞扬。 有人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个泡着蜚蠊的碗,想到装过这样的东西,洗吧干净又接着用,说不准儿啥时候就轮到自己用了,那多恶心? 想到这里,更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说的很是有道理,纷纷说道:“就是啊,掌柜的说的没错,这样的碗肯定是不能用了。你们糟蹋了人家的碗,要你们赔,那不是应该的么!” 这些客人都是镇上的居民,这两个无赖平时没少偷鸡摸狗的,大家原本心里就恨着他们呢,现在更是群情激愤,纷纷站出来指责。 张大痦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看见大家这样生气的模样,生怕再说下去,这些人别是还要动手?他们两个人,可打不过这么多!还是先认个怂吧! “掌柜的说的是,这事儿原本就是我们哥俩的错,自然该由我们赔。您说吧,一共多少钱?” 张大痦子很是痛快的道。反正,这钱回头也不是他出,等一会儿,他就去找拿刘家粮食铺的老板娘,这可是为她办的事儿,她不得把这钱给自己垫上? 郑晚儿道:“烤鸭八十文,这碗筷二十文。我也没有讹你们,这碗是我们特意定制的,用的都是好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 张大痦子哪里还敢多说?连忙从怀里数了一串钱出来,正好是一百文,叫给郑晚儿,等她点清楚了数,这才同林二一道,两人灰溜溜的走了。 楚瑜看了那二人一眼,见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跟在那二人身后,也一块儿去了。 这两个无赖一走,杨大舅马上就要去端那个装了虫子的碗,想要端出去倒掉,郑晚儿连忙嘱咐,只把里头的东西倒掉,碗还是拿过来。 杨大舅不明所以,不过仍是按照她的意思,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后又把碗端了回来,递给她。 郑晚儿接过碗,对众人笑道:“未免大家不放心,觉得咱们还会用这个碗,还是当着大家的面砸了,也好叫大家以后来小店吃烤鸭的时候,能吃的安心。”说罢,当着众位客人的面,把那只雪白的瓷碗往地上一砸,发出清脆的一声,那瓷碗便碎成了几瓣,彻底的报废了。 人群里还真有这样想法的人,见了她的举动,心里暗暗的羞愧,同时,心里果然更是放心了些。 她这边把碗砸了,杨彩兰早就拿着扫把跟簸箕过来,利索的把碎片给扫走了。 郑晚儿又接着道:“我们初来乍到,在镇上做生意,多亏了各位捧场,这店儿才能开的下去。不瞒大家说,我们家也是头一回做生意,确实有许多的地儿还不懂呢,大家来咱们这里吃饭,那是看的起我们,要是我们有啥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或是有啥意见,只管跟咱们提,我们心里还得感激大家伙儿呢。 要是有这样闹事儿的,我们也不会客气。当然了,我知道像刚刚那样的人只是少数,咱们大多数人都是讲道理的。就像今天,也是多亏了大家伙儿明察秋毫,这才没有让刚才那二人的奸计得逞,我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这一番话,把客人们的地位都捧得极高,听的人心里只觉得极为舒坦。而且刚刚那个主意,明明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现在却说客人‘明察秋毫’,好像刚才就是因为他们的‘智慧’才揭穿那两个无赖的,一时间,把众人都捧得有些飘飘然,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而且这样的话是长得这样好看的小姑娘说出来的,想到刚才她面对那两个无赖的样子,心里头不禁又生出些怜惜,都纷纷表示她做的已经非常好了,都很满意之类的。 这话虽然是客气,不过也有几分真心。这里的东西味道又好,又不贵,而且厨房里干干净净的,吃的又放心,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两个无赖今天这样一闹,倒是帮着郑晚儿的五味鸭坊又博了一个好名声! 第三百七十三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郑大姑百无聊赖的在前头看着铺子,看着过往的行人许多,但是进来买粮食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生意不好做啊! 她的丈夫刘姑父,自从前些日子被人狠揍了一顿后,硬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喝了好长时间的药,才渐渐的好了些。这两天好歹是断了药了,不过想想之前花出去的药钱,郑大姑忍不住心疼的直搓牙花子,更是在心里把那闯入家里行凶的歹人狠狠的又骂了一遍。 刘姑父被打了,报官了亦是没有什么用,这个亏除了默默的咽下,别无他法。 而且最近真的是事事都不顺心,刘姑父被揍了之后,她以为是郑来田等人干的,气势汹汹的跑过去要说法,没有想到,反而又让郑晚儿那个死丫头给呲了一顿。而且闹这一次,还让人家给传出来了,弄得现在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郑晚儿这个死丫头,还真的是她的克星!自从那天去她家的烤鸭店吃过饭后,倒霉的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的来! 想到这里,郑大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不过一转眼,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竟然又高兴的笑出了声。 这番情形,要是被外人看见,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八成会以为郑大姑这是不是已经疯魔了? 不过郑大姑却不在意,因为马上,郑晚儿那个死丫头就要倒霉了!不是有了两个臭钱就看不起她,跟她耀武扬威吗?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回的事情过后,她们一家的烤鸭店还怎么开的下去! 想到得意处,郑大姑更是喜上眉梢,只觉得身心都轻快了不少,还哼起了小曲儿。 正在这时,店里进来两个人。 郑大姑心里一喜,只觉得果然郑晚儿一倒霉,自己的运气就好了,这不是,买卖就上门了吗? 她满面笑容的一抬头,正要招呼,不过待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滞,惊呼道:“你们咋在这个时候来了?” 说罢,连忙看看外面,果然见过路的行人有注意到这边的,心里更是紧张,连忙道:“说了不要到这儿来找我,被人看见了咋整?” 让郑大姑如此惊恐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刚刚才在郑晚儿家的烤鸭店闹事的张大痦子跟林二! 张大痦子闻言,冷哼一声,无所谓的道:“看见就看见呗,咋,你家开了个粮食铺子,我还不能来买粮了?还是你怕别人会误以为咱们有些啥……”说着,还十分不怀好意的用眼神在郑大姑身上扫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嫌弃的撇过头。 郑大姑被他这眼神看的不舒服极了,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她想到自己昨儿找到张大痦子,请他帮着办件事儿,而他现在过来,难道…… 想到那件事儿,她顿时神清气爽,也顾不得别的了,迫不及待的问道:“咋样,那件事儿办成了没有?”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张大痦子脸色却是更黑了,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然后骂道:“成个屁!你不是跟我说,那就是一个四六不懂的黄毛丫头吗?不是说很好对付吗?我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丫头机灵着呢!我费了半天的劲儿,人家不仅没有怕,连带着我们兄弟俩,都险些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了这么一堆,不过就是想把这事儿推到郑大姑的头上,说她骗了他们,没有把真实情况跟他们说明白,这件事儿才没有办成,等会儿才有借口要剩下的银子。 郑大姑听得频频皱眉,不过还是很精准的抓住了重点——看来,这件事儿没有办成,郑晚儿那丫头没有如她所料那样倒霉! 她火气顿时上涌,脱口而出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连一个黄毛丫头也对付不了!” 张大痦子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阴恻恻的盯着郑大姑,说道:“你敢骂老子?” 郑大姑看见他的神色,不禁瑟缩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眼前这人是谁啊,这可是有名的无赖!要是惹毛了他,就是天天往这里来闹一场,那都有她受的了! 她连忙收敛了情绪,讪讪的道:“这……我不是一时情急嘛……罢了,没办成就没办成,先前给你的银子,我也不叫你退了。”原先为了让他办这件事儿,许下他二钱银子,先付了一半。眼下事情没有办成,这钱又是白花了,可是也没法儿,她可没有胆子叫他退。 听她这么说,张大痦子又冷哼一声,说道:“你别装傻,原先说好的,事后还要给我一钱。另外,今儿去那边吃饭,还另外花了我一钱银子。我也不多要你的,就把这一钱银子,还有剩下的再给了我就是了。” 郑大姑听他这样‘狮子大开口’,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说道:“什么?还要二钱?你咋不去抢?说好的等事成后给你银子,现在事情没有办成,我不找你把之前的要回来,都算是好的了!” “你给的那一钱银子,老子去吃饭,正好就花掉了!你总不能叫我走一趟,什么也没有落着吧?你以为老子是开慈善堂的?” “可是……” “别废话!”张大痦子不耐烦了,看了她一眼,嘿嘿的笑道:“实话告诉你知道,那个小丫头,已经猜到是有人叫我做的了,不过我念着道上的规矩,没有把你供出来。要是你再跟我叭叭,赖我的银子,老子就出去把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 他斜眼看着郑大姑,威胁道:“你还是人家的亲大姑呢,这样算计侄女儿,这事儿传出去,你说说,你还想在镇上待下去,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而且,连亲人都这样算计,谁又敢跟你做生意?” 郑大姑听到这里,脸色一白。原本因为上回去烤鸭店闹的时候,镇上就已经有许多的风言风语了,连带着,家里的粮食铺子生意都少了许多,里头也不是没有这层原因在。要是这回的事情再传出去,那可更是雪上加霜了! 张大痦子看见她脸上的神色有所松动,又添了一把火,作势要往外头走,一边说道:“既然你不怕,那我们就去好好给你宣扬宣扬。” “等等!”郑大姑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知道,这样的无赖可不管什么,只认银子,要是自己真的不给,说不定明儿早上……不,到不了明天,只怕今儿整个镇子上的人都会知道,她雇了无赖去亲兄弟家的铺子闹事的事情! 郑大姑连忙叫住他,挣扎着从荷包里掏出二钱银子递给他。看见这两个无赖拿着银子得意的走了,她的心里却是在滴血!开始暗暗的后悔,早知道郑晚儿那个丫头不好对付,为啥还要去招惹?现在好了,又赔了三钱银子进去!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三百七十四章:亲戚还做不做了? 楚瑜悄悄的跟在那两个无赖的后头,一路尾随过去,见他们进了刘家的粮食铺,同那郑大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郑大姑便一脸痛苦的掏出荷包,给了那两个无赖银子,这两无赖才满意的走了。 因为怕跟的太近叫人发现,楚瑜倒是没有再过去,不过即便是没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那也能明白过来了。他猜的果然不错,这件事情,果然就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妇人弄出来的事! 他嘴角挑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冷冷的瞥了那边的郑大姑一眼,转身走了。 回到烤鸭店的时候,方才因为那两个无赖引起的骚乱已经平息下来,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郑来田正忙着招呼客人,一转头,看见楚瑜从外头回来,虽然有些奇怪,刚才一转眼就没有看见他,这会儿从外头进来,不知道是干嘛去了?不过这会儿正忙着,他倒也没有来得及问,只叫他快些帮着客人点菜,然后自己又忙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楚瑜已经很是习惯这样的活计,当下也没有停顿,自如的招呼起客人来。 好容易等中午这会儿忙完,店里的人这才有时间歇会、吃饭。 今天中午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儿,虽然解决了,可是众人心里都有些后怕,这会儿聚在一起,难免要讨论几句。 杨氏眉头紧皱着,说道:“咱么又没有得罪过他们,为啥要来咱们这儿闹事呢?” “我听说这两人是镇上有名的无赖,说不定就是想要吃霸王餐!”杨二舅说道,想起今天的事儿,他脸上也是愤愤不平的。 郑杨却道:“我看,不光是想吃霸王餐这么简单。要只是想不付钱,那应该先悄声跟我们说,要是我们不肯,再嚷嚷出来,才能达到目的。他们却这么就嚷出来,就没有想过,人知道的多了,我们要是再说不用他们付钱,那不是承认心里头有鬼?就是为了这个,我们也是断不肯认的,那他们的算盘也就落了空。” “杨子说的没错儿,我看倒像是故意来找事儿,败坏咱们店的名声的……”杨大舅跟他也是一个想法,想了想,又沉吟道:“你们说,是不是有人看咱们店儿的生意好,抢了他们的生意,这才想要招人来整咱们?” “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坏了!”郑来田气愤道:“光看到咱们生意好,咋不想想是为啥?那也是因为咱们的味道好,客人才愿意来吃呢!不想着怎么招揽客人,光想这些歪门邪道的!” 其他人也连忙符合,都很是气愤。 郑晚儿听了他们的分析,暗暗点头,特别是郑杨,一下就指出了问题的所在。 那两人哪里是想吃霸王餐?根本就是受了别人的指使专门儿来闹事儿的! 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猜测,现在这里也都不是外人,便直接说道:“我看这件事儿,又是我大姑整出来的!”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那边的楚瑜,也不禁抬眼看她。 方才楚瑜跟在那两个无赖的后头,倒是确定了这件事儿确实是郑大姑做的,不过,虽然他知道,但是就怕说出来,郑家人也不会信,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法子,因此就没有说。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光凭猜测,就能猜的这样准。 杨氏听了闺女这样说,心里还犹有些怀疑,问道:“不能吧,虽然咱们两家不亲近,但是也不至于……”在她的心里,这样找无赖来闹事,那不是想要她们的铺子黄了吗?以己度人,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坏事儿不该是作为亲人的郑大姑做的。 郑来田却不一样,他这些日子也算是经了些事儿,而且对于他所谓的亲人,更是了解。听闺女这么一说,他倒是认为,这样的事儿,还真有可能是郑大姑做的! 其他人心里也各有想法,不过看着郑来田,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郑晚儿见她娘不信,又分析道:“娘,您想,咱们来镇上,真得罪过什么人没有?就是我大姑一个了。偏偏前儿她才来闹了一场,紧接着这两人就来了。 而且,我开始也以为这两个无赖就是想吃霸王餐的,因此试探了他一下,你们想想,前头的事情都是我爹跟我哥哥在张罗,除了咱们自家人,外头的人谁知道这个铺子实际上是我要开、我管事儿的? 今儿我爹跟我哥都在前头,那两人还一直说要叫掌柜的出来,我说我是掌柜的,其他客人都意外的很,那两个无赖,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由此可见,叫他们来闹事儿的,是知道咱们家里情况的,这镇上除了我大姑,还有谁能比她更熟悉咱们家的?” 她把自己的猜测还有依据娓娓道来,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大家听了,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原先他们自己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点,因为晚儿主事,就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儿。可是想想,这个事儿外人可并不知道,只有熟悉郑家情况的人,才能知道这个事儿。这么说来,找那两个无赖来闹事儿的人,肯定是跟他们说过这个情况,这样一来,他们背后的人是谁?根本就不言而喻了! 做吃食的铺子,东西干不干净,这可是很重要的。而用汤里有虫这样的法子来找茬儿,是存心想要让这个店开不下去!都是一家子的亲戚,那郑大姑却做的这样的绝,真是不知道叫人怎么说好。 杨家的几人听罢,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的看向郑来田。亲娘兄弟不省心,总是找茬儿,也就罢了,谁能想,跑到镇上开个店,这个亲姐姐也是个这样狠毒的?就好像不把人逼死,就不算完似的! 郑来田心里也是翻江倒海,扪心自问,他可从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儿,为啥就一直不能安生过日子呢?越想越是生气,郑来田一拍桌子,沉声道:“我这就去问问,到底哪里得罪她了,这个亲戚还做不做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郑来田下决心 杨氏见他这样生气,生怕他过去后发生什么事儿,连忙一把拉住丈夫:“你去做什么,难道她会承认?” 郑来田气道:“这事儿明摆着的,她承不承认的有什么要紧?” 郑晚儿见状,也忙劝道:“爹,虽然咱们都知道这个事情是她干的,可到底无凭无据,你这样上门去,说不定人家还要倒打一耙呢?这事儿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再翻出来,还不知道她回头跟别人咋说。” “那咋办?”郑来田闻言,也泄了气,颓然的坐下,痛苦道:“我……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啥,要让我这辈子摊上这样的……” 他话没有说完,可是大家都知道他要说什么,想要安慰,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都同情的看着他。 的确,摊上这样的亲人,那可实在是太倒霉了。 郑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这个,也不是说要怎么着,不过是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这回的事儿不成,我估摸着,她也没有别的花招了。就是再有,咱们也知道防备了。” 郑杨原本话少,虽然心里都有数,不过却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在这个时候也道:“是啊,爹,我大姑她们这辈子,改是改不了了,咱们以后远着她们就是了。” 郑来田正是气愤的时候,闻言点点头,坚定的道:“没错儿,以后,我就当没有这个大姐,咱们少跟她来往!”郑王氏是他的亲娘,她作妖,他是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得孝顺、奉养她。可是这郑大姑作为姐姐,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来往的必要? 他一直顾及亲情,可惜人家却是一点儿也不把这点儿关系放在心上,那是想踩就踩!开始想把晚儿卖给傻子做媳妇儿,后来又为了把闺女嫁过来,还要逼着他休妻,现在自家才来镇上开了烤鸭店,短短的时间,郑大姑就折腾出两件事儿了! 但凡是有点儿血性的人,都忍不下去。 郑来田当下就下了狠心,以后只当没有这个姐姐!两家不再来往,自家的日子才清净些! 众人见他不再嚷着要去找郑大姑要说法,连忙又跟着安慰了几句,郑来田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平复了一点儿。 他看因为刚才的事儿,众人面前的饭都还没有动,心里涌起些歉意,压下心里那点不快,连忙张罗着招呼大家开始吃饭。 张氏边吃,边想起今儿的事儿,又说道:“还好也是晚儿脑子快,要是我,还真想不出今儿的事儿该咋解决!” 郑晚儿忙道:“舅妈,您还别说我彩兰姐也怪机灵的,您没在前头不知道,还是她聪明,说了几句话,引着大家伙儿往讹人的那边想,我才好顺势说出后面的话来呢。” 这话一出,杨彩兰脸上就带出了些羞赧还有欣喜,又得意道:“本来就是么,那两个人也实在太傻了些,就是讹人,你把东西吃的那么干净,谁信?” 张氏也欣慰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这闺女,近来跟着晚儿,着实也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郑晚儿又接着道:“再说,我能想出这个法子,也是因为您跟我娘勤快的功劳。要不是你们总时不时的打扫厨房,把个厨房弄的干干净净的,我还不敢这么说呢。” “那是啊,这吃进口里的东西,咱们是得着紧些。”张氏一听,还有自己的功劳,脸上也笑开了花。 郑晚儿又点点头,笑道:“所以不光是现在,就是往后,咱们也要一直保持这样。毕竟,往后要是还发生这样的事儿呢?只有咱们把自己的事儿做好了,问心无愧,就是有人再来找麻烦,咱们也不怕。” 这话说的在理,众人听的连连点头,表示记下,心里也暗道,看来往后干活儿,也一定不能松懈。 楚瑜看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心里却真是有点佩服了。三言两语的,就让众人知道了这些事儿的重要性。而且,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打一开始跟那两个无赖对上的时候,那么快的时间,她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而且还淡定的出了招,试探那两人,完美的把这件事情解决的同时,又给烤鸭店博了一个好名声。 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这样的聪颖,可真是太少见,就是京城里的贵女,有这样资质的,也少有。 楚瑜心里暗暗叹了声,这样聪慧的丫头,怎么就没有让他早些遇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楚瑜一愣,连忙又把方才那个想法压下去。咋就对这个小丫头起了这样的心思?一定是错觉! 不过,郑大姑这个妇人,真的是够讨厌的!他眼里浮起一丝冷意。 虽然郑家人不准备去找郑大姑对峙,不过这个事情既然让他知道了,就是看在郑家人的救命之恩上,也不会不管。何况那个妇人还不长眼的得罪过他? 到了晚间店里打烊、郑家等人都回去后,楚瑜吃完了饭,正准备出去。正在这时,敬青却来了。 想必是事情有了什么进展,楚瑜先放下自己的计划,耐心的听他禀报,再根据淮南那边的情况作出了些部署。 正事儿说完,敬青正要告辞,楚瑜却是心头一动,连忙又把他叫住了。 他原本今天出门,就是想去实施自己的计策,不过眼下敬青来了,等于跑腿的来了。再说了,要是他去,说不定回头被认出来,又牵扯出什么事儿,敬青是生面孔,正好! 想到这里,他如此这般的对着敬青嘱咐一通,问然后又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这种事情,以前咱们也不是没有做过的,应该很熟练的。” 敬青:“……” 拜托,以前这样的招数,那不都是为了朝堂的争端吗? 不过主子发话,他是不敢不从的,连忙点头,保证道:“我懂!殿下,您就瞧好吧!” 说罢,足尖一点,翻过墙头,隐在了黑暗里。 楚瑜满意的点点头,敬青办事,他放心!原本打算出门,现在倒是不必了。检查了一下门窗,安心的回了厢房歇下。 第三百七十六章:传言 最近的郑大姑十分的不好受。 自从上回去郑晚儿家的烤鸭店抱着想要蹭饭的想法,猛点了五份的烤鸭,结果最后一分钱也没有少付,一顿饭花了四钱的银子。 紧接着刘姑父挨了揍,请医吃药的又花出去六钱。加上被张大痦子坑的那三钱,还有报官后打点捕快的银子,七七八八的加起来,短短的几天,花出去一两多!这点银子放在平时,那可够一家人吃上好久的了! 更加重要的是,上回去烤鸭店闹了一场,反而让郑晚儿那丫头把自己以前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弄得现在镇上的人都在传,严重的影响了自家粮食铺子的生意。就连儿子上学的私塾里的梁先生一家,都听说了这个事情,更是跑上门来骂了她一顿。 好在那梁家虽然生气,也没有说叫刘威回家的话。可是这闺女的亲事,原本就难,现在却是越发的艰难了。 而且过了这么些日子,铺子里一笔生意也没有做成,要是再这样下去,非得一家子都喝西北风不可! 想想这些日子的倒霉事,郑大姑就忍不住要叹气。 这日她仍旧早早的打开铺子做生意,一开门,就看见隔壁家开针线铺子的媳妇儿拿着个米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好些粮食的模样,她脸上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这边街上,就她一家开粮食铺子的,这家人就住在自家的隔壁,买粮食竟然还要跑去老远的买,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 郑大姑原本就气不顺,又刚好碰见这样的事儿,怎么能不生气?当下就沉了脸,叫住那个媳妇儿,阴阳怪气的道:“哟,钱大媳妇儿,刚买粮食回来啊?” 那钱大媳妇儿被她叫住,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讪笑道:“这不是……原本打算上你这买的,那你不是没有开门吗?家里急着用,我就上别处先买了点儿。” 这话一听就是推脱的意思,不过人家好歹还顾着面子,说了些场面话。要是知道好歹的,也不该再问下去。 不过郑大姑却一向就不是这样的人,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是啊?我说咱们在这里做邻居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我家铺子啥时候开门你是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就是上后院儿叫一声,我也给你打粮食了。你这还跑到外头去买,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也不知道是我哪里得罪你了,还干这样的事儿!” 那钱大媳妇听她这么说,脸色也沉了下来。原本不想揭穿她,是想给双方都留个面子,毕竟还是邻居,没有必要闹的太难看。可谁想到,人家就是这么给脸不要脸呢?当下也不再客气,直接出口还击。 “我花自己的钱买粮食,还要看你的脸色?我爱上哪儿买上哪儿买!” 郑大姑没有想到她竟然说的这么难听,一张脸涨得通红,正要还口,谁知道那钱大媳妇儿比她还快,把装着粮食的袋子往地上以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唾沫横飞的开始骂起来。 “就你还好意思说咱们是邻居?往常上你们家买米买面的,哪回不是缺斤少两的,就是把那好米坏米掺着卖。每次说都是邻居,不挣咱们的钱,结果那米面都还比别处的贵!要不是我家那口子是个软脾气,总跟我说都是邻居,不要闹的太难看,我早就要来跟你要个说法儿了!” “我给你面子不说破,你倒是拿起乔来了。” “也是,您啊,可是连自家的亲兄弟亲侄女也能下手的人,我们不就是邻居么,可不得更加死命的坑?” 郑大姑被她气得直哆嗦,又听见她说什么坑兄弟的话,心里原本就心虚,面上却装作不懂,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可不要乱说话!” “我乱说话?”那钱大媳妇儿像听到好笑的事情了似的,嗤笑道:“你满大街去问问,现在谁不知道你郑大姑的威名啊?亲弟弟在镇上开了个铺子,你仗着是做姐姐的,跑到人家店里,一点就是五份的烤鸭!哎哟喂,可真够不要脸的,一只两只就算了,五份,那可是连吃带拿啊,我都奇怪,你脸皮咋就这么厚呢?” “特别是开始还想哄着侄女嫁人,都这样了,还好意思去白吃呢?” “这还不算,你看人家没有给你白吃,你就记恨在心啊!给钱叫张大痦子还有林二去人家店里闹腾,想要让人家的铺子开不下去!就你这样儿的人,谁还敢上你这里买粮食啊?要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自己都不知道,还上你这里买粮,你往里头下毒咋办?” 这时因为这里的吵闹,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没有听过这事儿,好奇问的,那钱大媳妇儿连忙绘声绘色的跟人家说了一遍,这郑大姑是如何找到张大痦子,又是怎么叫他去烤鸭店闹腾的。 大家听了,无不吃惊的,看向郑大姑的眼神也更奇怪了,暗暗的在心里打定主意,看来以后还真不能上她们家来买粮食了,这钱大媳妇儿说的对啊,郑大姑这人对待亲兄弟都这么狠毒,要是不经意得罪了她,说不定还真能做的出来在粮食里投毒的事情! “你、你放屁!”郑大姑看见大家的眼神,气得脸色都狰狞起来,咆哮道:“你无凭无据的瞎说什么屁话?” 钱大媳妇冷笑一声,得意道:“我瞎说?你可出去打听打听吧,镇上都传遍了,这事儿,还是那张大痦子跟人家喝酒,喝醉了拿出来当成笑话说的。你还当这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 郑大姑听到这里,脸色更是惨白。开始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张大痦子这样的无赖,哪儿是可以相信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钱大媳妇儿等人原也没有亲耳听到张大痦子说的话,可是现在看见郑大姑的形容,哪里还有不懂?心里对她更是不屑了。 钱大媳妇大获全胜,心里舒爽得很,也不理她,拎着粮食进屋去了。 眼见郑大姑脸色煞白,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没有一个人去劝她的,谁也不想跟这样的人沾上关系。现在也没有热闹可看了,大家都自顾自的又散开了。 不过今儿的事情,却是又被不少的人当成了热闹说。 听的人无不感叹一句这郑大姑的狠毒,甚至还越传越烈,险些没有把郑大姑说成个吃人的妖怪! 郑大姑接连遭受打击,病倒在床,又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吃药,才渐渐的好转过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安排 关于郑大姑的这些传言,就在镇上开店的郑晚儿等人自然也是知道了。听说,这事儿是张大痦子喝醉酒的时候跟别人秃噜出来的,都没有人怀疑。无赖哪里靠的住?也就是郑大姑那样的傻子,才以为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听说她跟人大吵一架气的病了,就是郑来田,也没有可怜她,只是觉得活该。 张氏暗里还说道:“老话怎么说来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要是不干这种亏心的事儿,谁也说不着她,这也就是现世报。”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却都深以为然。 楚瑜满意的点点头,深藏功与名,只是在心里给敬青记上了一功——这差事办的还算是漂亮! 众人感叹了一回,便把这事儿丢下了,仍旧忙着店里的事情。 烤鸭店的生意慢慢的稳定下来,郑晚儿是最高兴的。虽然之前她看起来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过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开店做生意的事儿,她也还是头一遭。眼下看见这个店算是在镇上站稳了脚跟,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要考虑,那就是店里招伙计的问题了。 村里的学堂盖好了,不过一直没有开课,一是因为学堂新盖好,里头也刷了墙,得先散散味儿。二是张先生出去访友,这才暂停了一段时间。 现在味儿散得差不多了,张先生也回来了,先前传来消息,马上就要开课了,那郑杨必定是要回去接着念书的,这店里的人手就少了一个。 再则,杨家人开始就是她先叫过来暂时帮忙的,现在早就入秋了,眼看过完中秋,地里就要收麦子了,杨家也种了不少的粮食呢,总得有人去管,他们要是回去了,那这店的活儿可就没有人干了。 这事儿她私下里跟郑来田还有杨氏都先提了提,杨氏一听,连忙说道:“我看,这事儿你要不就跟你舅舅、舅妈们商量商量,我看你舅妈在这里干活儿很是有劲头,要是她想一直干下去,你突然说要招伙计,那也不大好。我也是想着,要是自家人在这里帮忙,还放心些。” 郑来田也道:“你娘说的有道理。再说你舅舅他们忙,也是忙种地还有收麦子这一会儿,其他时候也有许多闲着的时候,倒还不如在咱们这儿干着呢。” 这个郑晚儿倒是没有想到,经过杨氏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道理。杨家几人在这里早就干熟了,要是另外招人,还得花费时间先教,说不定还影响店里的生意。而且,就像杨氏说的那样,杨家人在这里干活儿,她也觉得放心。 见父母都是这个意思,郑晚儿说道:“行,那我就去问问舅舅他们。” 她一向是个行动派,这日忙完,吃过了午饭,郑晚儿就把杨大舅一家还有杨二舅叫到一旁,笑道:“请大家过来,是有个事儿想要问问长辈们的意思。” 这些日子的相处,张氏更是喜欢这个外甥女儿,真是又伶俐又有本事,还孝敬长辈,在心里看的跟亲生闺女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见她这么说,连忙道:“晚儿丫头,有啥事儿你尽管说就是了。” 杨大舅跟杨二舅等人也点头称是。 郑晚儿这才道:“是这么个事儿,原先开店的时候,没有人手,多亏舅舅们过来帮忙,这才把店开起来。现在店里的生意也稳定下来了,有个事儿,我就想跟您们商量商量。” 她话一说出口,几个人的心里就咯噔一声,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事了,心里都一阵紧张。 郑晚儿也没有多的废话,直接又道:“我原先是想着,这段时间舅舅们有空闲,帮我家这些日子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不是马上又要秋收了,你们也得忙着收粮食的事儿,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帮我。原本想要招几个伙计,但是说实在话,招别人进来,不仅要先教别人干活儿,耽误事儿不说,我也不放心。还是昨儿我娘说,让我问问你们是啥意思?” 她这话的意思说的很明显了,要是杨家人愿意,那店里的活儿交给他们干,那肯定是比交给外人放心。要是他们不愿意,那就得说说,好让她着手准备招伙计了。 张氏听罢,心里舒了口气。留在这里干,她自然是愿意的!小姑子一家都好说话,没有说因为当了掌柜的啥的,就看不起人,关系跟从前还是一样的。再说,在这里干活儿,一人一天五十文银子呢!一个月就是一两五钱,一年就是十八两银子! 她家这股三个人在这里干活儿,一年加起来就是五十四两!这么多的银子,就是不种粮食,那也尽够花了,还能存下不少!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家里的田地也有不老少,肯定不能荒废。不过这也好办,种粮或是秋收的时候,只需派一个人回去,花点钱请人一块儿弄不就行了吗?虽然请人也要银子,但是他们这里也在赚不是? 平时再抽空,回去照看照看,两不耽误! 杨家几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痛快的点头。 杨大舅说道:“晚儿丫头,要是你不嫌弃,咱们就继续在这里干!” 郑晚儿闻言,心里也很是高兴,忙诚恳的道:“大舅,瞧您说的,要是你们真的乐意,我高兴都高兴不过来,怎么还嫌弃?那就这么说好了。” 杨家人既然愿意,她便把自己一先考虑好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哥马上就要回去念书,咱们店里少了一个人手。大舅,经文哥在家里不是也没有啥事儿么?要不,您啥时候把他也叫过来,顶我哥的缺。” 杨大舅连忙点头应下。 她又对杨二舅说道:“二舅,您也把我二舅妈还有彩环丫头叫来,她们俩就负责在厨房里干活儿。”现在店里稳定了,她也不用时时的守在店里,要是林氏还有杨彩环来了,在后厨干活儿,刚好也能顶她的缺。原本店里的人手其实还有些紧张,这样一来,就很是充裕了。 杨二舅闻言,心下感动,知道外甥女这是顾着他。他连忙点点头,心里暗道:等那娘儿俩来了,一定要好好嘱咐她们认真干活! 第三百七十八章:中秋将至 既然杨家人决定长期在这里干活儿,那住处便得安排一下。总不能天天往家里赶吧?倒不是郑晚儿不想让杨家人住自家,而是晚上走夜路回去,实在是不方便。 这个郑晚儿也早就打算好了,现下又交代道:“我家在镇上买了一个院子,大舅、二舅,往后既然长期在这里干活儿,那就暂时住到那里去。” 说罢,怕他们多想,又补充了一句:“晚上等收了工,就很晚了,往回走不方便。现在还好,等回头冬天下雪天,那就更不安全了。” 杨大舅等人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说道:“咱们就住铺子的后院儿就是了。”这也是个避嫌的意思。 郑晚儿笑道:“后院虽然还有两间厢房,不过肯定不够住的。你们就别多想了,买了院子空在那里,没有人气儿,反而还会败了,你们住进去,也是帮我打扫着的意思。” 她买这个院子原本就是为着干活儿晚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全当是做员工宿舍用了。而且,以杨家人的人品,她丝毫也不担心她们会在里头住久了,就把房子当成他们的。要是老院儿那些人,她才不会开这个口呢。 杨大舅等人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张氏更是道:“晚儿,你放心,舅妈一定帮你把院子收拾好!” 郑晚儿笑了笑,又说道:“还有工钱的这个事儿,我也考虑过了。现在咱们是按天儿算钱,以后,咱们就按月算。一月二钱银子,每月月底的时候发。”她是决心要把烤鸭店做大的,有时候有些规矩就得立起来。现在这样按天算钱,实在是不好记,倒不如按月算。 而且,一个月二钱银子,这等于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给他们加了五钱的工钱,这实际上也是贴补杨家的意思。 张氏自然懂这个道理,闻言连忙推辞:“可别……按月算钱,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不过这工钱,可是不能再涨了。原先就够多了,又有吃,又有住的,可不能再多了!” 杨二舅等人也连忙道:“大嫂说的是,这已经够多了,你们家开一个店难道容易么?可不能这样。” 他们在店里,其实不是不知道郑家一天能赚多少,可是也并不眼红,毕竟郑晚儿为了这个店有多辛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兴许有些人心里会想,他们开店一个月挣那么多,可是却给自己这么点工钱。不过杨家人却是从没有这么想过,毕竟这是人家应得的!自家能拿工钱,就很是心满意足了,要是再那样想,可就太不应该了! 郑晚儿却很坚持,说道:“这事儿我定了,就一个月二钱。” 张氏等人听说,心里头都感慨的很,同时又都暗暗的决定,晚儿这样照顾自家,往后,还得更加打起精神干活儿才是。 老板给加薪,虽然先是看在杨家人的份儿上,不过店里还有一个‘外来’的员工呢,郑晚儿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厚此薄彼,反正这店里除了杨家人以外,就一个伙计,加不了多少钱,便又找到楚瑜,告诉了他加薪的好消息。 楚瑜面上表现出欣喜的模样,心里却是暗笑,这才多久呢?就加了两次薪,这个丫头可真够大方的。 忙了一天,晚上关了门,郑晚儿一行人回了家,又把杨大舅等人要留在铺子里长期干的事情,也跟杨老爷子老两口说了说。 杨老爷子听了,也很是赞成,又叮嘱了儿子跟儿媳,一定要好好干,这是郑晚儿照顾杨家,可不要觉得人家这是应该的! 杨大舅等人自然都点头应是。 杨老爷子又跟杨老太太商量着,既然儿子们要留在铺子里长期干活儿,回头孙子等人也要去,那家里也不能没有人,再者说,他们一直住在郑家,也不像回事,要不然,就自己老两口回家去。 杨老太太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又去向郑来田等人提。 郑来田却道:“爹、娘,我们现在都忙着,您看,我还孩儿他娘现在也一直在铺子里,抽不开身,家里两个娃回头也要上私塾,还有舅兄家里的两个孩子也过来,你们回去做啥?我看,你们还是留下,帮着照顾一下家里,给几个娃儿做饭,岂不是更好?” 这个杨老爷子等人开始还真没有想过,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这些天里他们早出晚归的有多忙,老两口是看在眼里的。还好有他们在,要不然郑棋这个小娃娃就得一个人在家。 先前也说好了,让家里的两个小孙子也过来念书,现在杨氏他们没有时间,孩子们念完书回来,岂不是都吃不上饭?这么一想,老两口决定,还是暂时先留在郑家,等忙过这一阵子,往后又再说。 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杨家等人更是安安心心的干起活儿,而且比起往日还又更有劲头了。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像一眨眼儿,就过去了似的。很快,中秋节又快来临了。 上回商量好事情后,杨二舅抽了个空,先回了一趟榆树村儿,把妻儿都先接了过来,小儿子跟杨经武一块儿,先去了郑家,跟着郑杨、郑棋去了黄谷庄的学堂里。 原本杨经文两口子也要一块儿去,不过想了想,马上就要秋收,还是得叫他们先在家里看着什么时候收粮食,等秋收过了后,再一块儿去镇上。 林氏同杨彩环等人便直接跟着去了镇上的铺子,学着做了两天,现在也已经上手了。 杨彩环的变化倒真是大,现在干起活儿,是一点儿也不娇气了,而且还十分的细致。 郑晚儿见状,算是彻底放了心。如今店里的人手充裕了,而且干活儿都很上心,她倒是不用时时刻刻都在店里看着了,也可以有时间琢磨琢磨别的事儿了。 马上中秋节就要到了,她心里头早早的又有了一个主意,不过先前因为一直忙着,没能有空,现在倒是正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做月饼(一) 中秋节,又称祭月节,是中国传统的节日。郑晚儿现在所在的这个朝代,虽然不是她以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是习俗节日却都是一样的。 不知不觉,郑晚儿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去年的时候,郑家还是一穷二白,苦哈哈的过着日子,她也一直在忙着想法子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些,也只是简单的过了一个节。 过了一年,郑家如今的情形早已大不相同,郑晚儿决定,要好好的过一个节。 而且,她还有了一个新的主意,要自己做月饼。 这个时候虽然也有月饼,不过口味还是单调,多的是豆沙、枣泥馅儿的。她想起前世各式各样的月饼,觉得要是可以做出来,放在店儿里卖,说不定也会受欢迎。 如今店里人手充裕,她倒不用时刻在店里盯着了,这一日,便留在了家里,想着先琢磨一下做月饼。 这日,郑杨带着几个弟弟去了学堂,郑晚儿留在家里,先是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便去了厨房。 因为琢磨着要做点儿新鲜花样的月饼,前日她在镇上的时候特意买了些果子,打算做一些水果月饼。 她刚刚把面粉拿出来,就听见后头有脚步声响动,原本以为是杨老太太进来帮忙了,不过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杨老太太进来,应当会叫她才对,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 郑晚儿想到这里,心里一动,就明白了,不过却没有做声,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猛的一转头,就看见许致远正站在她的后头,一手抬着,正打算来拍她的肩膀。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头,原本想要捉弄人的许致远反倒是被她给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薄唇微张,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惊恐的样子。 郑晚儿看见他这滑稽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得意道:“就你这胆子,还想吓我?” 许致远反应过来,尴尬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却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想吓她,狡辩道:“哪里,我……我就是看到你肩膀上有只虫子,想要帮你拍掉。” 郑晚儿:“……”我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不过她还是作势往肩膀上看了看:“是吗?虫子在哪儿呢?” “就刚刚飞走了!”许致远咳嗽两声,一转眼,看见郑晚儿憋笑的样子,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摇了摇头,道:“你就欺负我吧!” “明明就是你,欺负人不成,被我给戳破了。”郑晚儿洋洋得意道。一会儿,她又想起来,问道:“你咋进来的?” 她家的门不是关着呢吗? “姥姥给我开门的呀,我就进来了。” 郑晚儿点点头,她刚刚琢磨着月饼的做法,倒是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不过……姥姥给他开了门,自己却没有跟着过来…… 这是在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吗? 郑晚儿失笑,摇了摇头,同时又觉得心里微暖。这是想着让他们婚前多相处,多培养培养感情吧? 许致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里的思念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别看两家离得这样近,不过自从烤鸭店开张,她忙着店里的事情,天天早出晚归的,又想着他马上就要科考了,不准他过去帮忙,因此还真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他看着她,她也任由他打量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感受到了彼此心里的思念。 许久,许致远才点点头,说道:“嗯……又标志了许多,还长高了。” 看起来还挺正经,一转眼,他又眨了眨眼睛:“再过两年,就可以过门儿了。” 郑晚儿闻言,脸不争气的红了,嘴硬道:“哼,谁说过两年?我还想在家里多待几年呢。” “嗯,”许致远却不急,摸着下巴想了想:“只怕你可以,我未来岳母也不会愿意。她可喜欢我呢,还想让我早点儿改口来着。” “呸,你个登徒子!又占我便宜!” 许致远见状,怕再要逗下去,媳妇儿就要生气了,连忙讨好的笑了笑,转移话题。 他见郑晚儿面前放了一盆面粉,还有好些果子,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哦,这不是马上就要中秋了吗?我想自己做些月饼,用来送人。”郑晚儿渣渣眼睛,又接着道:“要是做的好吃,能卖钱,就再好不过。” 许致远做出一副无语的模样,亲昵的点点她的额头:“小财迷,做啥都想着能不能用来卖钱!”眼睛里却都是满满的宠溺。 自从上次在厢房里那一吻,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是拉进了许多,像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做起来也很是自然。 “那当然,不光是想着赚钱,我还最爱拉壮丁给我干活儿,还不给钱!” 郑晚儿又哼了一声,做出一副恶霸的模样看着他,眼里的意味很是明显。 许致远又是宠溺一笑:“给……你干活儿,在下心甘情愿。” 郑晚儿看着他的笑容,再一次红了脸,连忙转过头掩饰,不过嘴上可丝毫没有客气,指使着他揉面。 好好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许致远果然乖乖的上前,洗了手,按照媳妇的指示,开始揉起了面团。 郑晚儿也没有闲着,把买来的果子都剥了皮,做成了果馅儿,等许致远那里的面团揉好了,醒了一会儿,用刀切成小圆团子,再用手压扁,接着在里头包上果馅儿,用模具一压,一个漂亮的月饼就出来了。 两人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说着话,倒是也做得快,不知不觉的,揉的那么些面就都用完了,果馅也所剩无几,倒是刚刚好。 这个时代可没有烤箱,不过经过上回做蛋糕的事件后,郑晚儿又叫郑来田给弄了一个简易版的。先是叫铁匠打了一个圆圆的铁锅,就如同现代的电饭锅内胆那样的形状,上面还多了一个扁扁的盖子。又在地上挖了一个差不多形状的洞。 要用的时候,先在洞的底层铺上一些燃烧的木炭,然后把内胆放进去,中间放上要烤的东西,然后盖上盖子,盖子上面再放一层木炭。 这样的虽然不能烤蛋糕,但是烤烤月饼也是足够用了。 第三百八十章:做月饼(二) 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盖在上层的木炭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层灰。 冷却了一会儿,郑晚儿才小心的把上头的灰弄干净,然后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香气便散发出来。定睛一看,里头的月饼色泽金黄油亮,看起来煞是诱人。 她拿筷子小心的夹出来,许致远端了一个盘子在一旁接着,没一会儿,里头的月饼都夹了出来。 再把剩下没有烤的月饼放进里面,又烤了一回,今儿做的月饼才算是都做好。 许致远早就忍不住先拿了一个尝了,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满嘴生香。 外头的皮倒罢了,晚儿做的这个月饼,最要紧的却是里头的馅儿。 这次一共做了两个口味的,一个是橙子味儿,一个是桃子味,许致远原本就爱桃儿,吃的这一个,也正好就是桃子味。 一口咬下去,只觉满口的果香浓郁,不似以前吃的那些豆沙、枣泥馅儿的月饼一样腻,这个不仅不腻,反而还清新的很! “好吃!”许致远一边称赞,嘴里也没有停,月饼原本就不大,很快的就吃完了。 杨老爷子两人也早就被郑晚儿请过来吃月饼,月饼香甜软糯,也很适合老人吃。 老两口一人拿了一个,细细的尝了,也是赞不绝口。 杨老爷子笑呵呵,看着外孙女,眼里满满都是喜爱:“这样的月饼,我老头子还是头一次吃,都是托了外孙女的福啊!我就说我晚儿丫头是顶顶聪明的娃儿,啥都会做!” 杨老太太连忙符合:“可不是?也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心思就是巧。” 郑晚儿听了大家的称赞,脸不红心不跳的,全盘接收。不管她做啥,这两个慈祥的老人都要狠狠地夸一顿,想必这就是隔辈亲?总之,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她心里还有些不放心,杨老爷子等人对她的疼爱自不必说,就算做的难吃,他们也只会说好吃。 许致远就更加了! 这几人的反馈还是有水分,郑晚儿决定,再等念书的那几人回来尝尝再说。 她也没有等多久,原本做月饼就花了许多的时间,这会儿都要到晌午了。 没有一会儿,郑杨就回来了,身边还牵着一串小萝卜头。 郑棋小脸儿红彤彤的,显得很是兴奋。 能不高兴吗?自从家里的铺子开张,爹娘哥姐都忙着,他都一个娃儿在家多久了!好在学堂开课了,哥哥回来了,还有舅舅家的两个兄弟也过来念书,他可算是有伴儿了! 一回到家,他耸耸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冲进了家,就看见姐姐又给做好吃的了。 今天简直太幸福了! 郑棋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舅舅家的两个兄弟,拉着两个小萝卜头一块儿跑过去,围着郑晚儿叫道:“姐,你又做啥好吃的啦!” 郑杨也走上前,看到一旁的许致远,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只在心里暗暗的唾弃许致远——这个粘人精! 郑晚儿笑眯眯的摸了摸几个娃娃的头,见几个娃娃都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月饼,不过没有她发话,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拿的,不禁暗中点点头。自己的弟弟他是知道的,看着活泼,实际上懂事得很。不过舅舅家这两个弟弟,她却是接触的少。今天一看,也是非常懂事有规矩的。 也难怪,杨家人都是知礼的,教出来的孩子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杨老太太看着孙子外孙挤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也藏不住。人老了,就爱看着小辈儿活泼的样子。 她慈爱的道:“快些,去把手洗了,再尝月饼。” 她一发话,郑棋连忙转头往外边去,懂事得带着两个兄弟洗完手回来,等大人们发了话,这才一人拿了一个月饼吃了起来。 郑棋咬了一口,惊奇的发现这个月饼跟以往吃的不一样,里头的馅儿香香甜甜的,带着果子的味道,连忙问郑晚儿:“姐,你是把桃儿放里头了么?” “没错!”郑晚儿点点头,期待的看着他:“好吃不?” “好吃!”郑棋狂点头,姐姐做的东西,啥时候不好吃过呀? 杨经武跟杨经礼两人也连忙跟着点头,两个小娃儿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别提多可爱了。 郑杨也拿起一个尝了,细细的咀嚼了一会儿,才道:“果然很不错,比以往的那样的月饼好吃,不腻人。” “我就说不错,偏她还不信。”许致远连忙道。 郑晚儿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哼,不管做啥,你都吹彩虹屁,的确不太可信! 不过,月饼受到了一致的好评,郑晚儿还是开心的很。转念,她又想到了什么,对郑杨道:“哥,你跟文娟姐定了亲,今年肯定要去送节礼,回头我再多做一些,你把这月饼也带去给文娟姐跟文婶儿尝尝呗。” 郑杨冷不防听到她说这个,嘴里一噎,忍不住咳嗽两声,闹了个大红脸,讷讷的答应了。 不过想到自己确实许久没有见到文娟了,心里又很是期待。 许致远看了看他,心里冷哼一声,暗道:还总说我粘晚儿,他自己不也会想媳妇儿么!哼,下次再敢说,就拿这个笑他! 小娃娃们一人吃了一个还不够,还想要再吃,却被杨老太太拦住了。 “再吃,可就吃不下饭了,下午念书可不得饿着么?先吃饭,等会儿吃过了饭,你们再一人拿一个吃。” 郑棋连忙比了三根手指:“我拿三个,给一个给圆满,再拿一个给松哥。”说的是他的好朋友,还有郑来福的小儿子郑松。 杨老太太见他这样懂事,又记挂着别人,心里早就软成一团,自然连声道好。 许致远也跟着在这边吃的晌午饭,下午回去的时候,郑晚儿拿了几个月饼放在盘子里,交给他带回去。 “给许叔还有许婶儿也尝尝。” 许致远看着眼前的姑娘,眼里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她这样把他的家人记在心里,怎么能不叫他高兴? 郑晚儿红着脸推了推他:“你快去呀。” 许致远接过盘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见左右无人,低头在她耳边飞快的道:“你准公公婆婆吃了,肯定也很喜欢。” 说罢,心甘情愿的接了心上人的一记粉拳,这才转身回去,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曾隐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供不应求 到晚上,等杨氏等人回来,尝过了闺女做的月饼,也都说好。 郑来田更是夸道:“我闺女就是心灵手巧,做啥都好吃!”脸上都是骄傲的神情。 郑晚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爹娘,问道:“我们要是把这个月饼拿出去卖,您说能有人买吗?” “肯定有人买!”郑来田肯定的道,随即又有些犹豫:“不过,我看还是不要了。忙了这么久,你好不容易歇歇……” “是啊,我看就在家里安心歇两天。”杨氏也符合道。 不过郑晚儿都琢磨了许久了,又费劲儿做出来,怎么肯这样就罢休?连忙道:“今儿歇了一天,早就缓过劲儿来了,一点儿也不累。再说了,做这个也不费啥事儿。我在家里,那不是还有我姥爷跟我姥帮我吗?” 杨老太太听了,连忙道:“姥别的不会,不过和面这个活儿,我包了!” 杨老爷子挠挠头,说道:“那我……我就帮着烧炭!” 他们老两口都是干惯了活儿的人,这些日子在女儿家住着,除了带带小外孙,做做饭,还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再说郑棋是个懂事的孩子,根本就不用费多少的心,这么久,老两口都觉得有些闲的难受。眼下有事情可以做,当然义不容辞的要帮忙了。 郑来田见他们这么说,闺女又坚持,也只能无奈的同意了。同时又道:“少做一点儿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要逞强。” 郑晚儿连连点头。 中秋离现在也没有几天了,这事儿一定下,郑晚儿就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日又跟着郑来田等人去了镇上,把要用的材料都采购好,同时又叮嘱在店里的一干人等,这些日子招呼客人的时候,可以着重宣传一下自家店铺过几日有月饼可以购买。价钱她都想好了,十文钱四个月饼。 十文钱四个,比一般的月饼贵上一些,不过贵得也很有限。郑晚儿对自家的月饼很是有信心,不论是口味还是口感,都比如今市面上的月饼要好。只要尝过的人,肯定会掏钱买的。 材料买回来了,便开始着手做,原本杨老太太揽下了和面的这个活儿,不过,致远娘听说郑家要做月饼,带着儿子许致远连忙赶过来帮忙……嗯,实际上,就是许致远想要过来帮忙。毕竟他可是好久没有见到媳妇儿了,这下媳妇儿好不容易有空,那不得赶紧补回来吗? 虽然因为要干活儿,人多了,跟晚儿单独相处是没有可能了,不过就是能看见她,那也很是心满意足了! 这一下,倒是又多了两个人手。 许致远经过上一回,对于揉面的活儿已经很是得心应手了,帮着杨老太太一块儿和着面。 那边致远娘同晚儿学了一下做果馅儿的方法,也是很快就学会了,娘儿俩亲亲热热的,边做馅儿边聊天。 对于这个媳妇儿,她可是越看越喜欢! 而杨老爷子,自然是负担了烧木炭的工作,老人家许久没有干过活儿了,现在一做,更是觉得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想到晚儿做好月饼,还能卖上钱,等于自己也出了一份力,干起活儿来更是高兴的很。 虽然人手充足,不过到底还是手工时代,效率肯定没有现代那样高,花了三天的时间,也不过做出来一千二百多个月饼,不过郑晚儿也很是知足了,算一算,也能卖上十两银子呢!虽然现在家里不缺这十两银子了,可是能用自己的点子挣到钱,她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满足感。 离中秋也没有两天了,月饼一做好,第二日,除了自家留了两百个,剩下的全都拉到了镇上的铺子里。 这些时候,郑来田等人倒是没少在铺子里宣传自家过两天有月饼卖的事情,不过今天月饼拉过来,大家都还是呈观望的态度。 郑晚儿也不着急,拿了一部分的月饼出来,切成小块儿,在上菜的时候,每桌送上一小份儿让客人尝尝。 这样子果然是有效果,毕竟她的月饼的确卖的比一般的月饼要贵,人家要是没有尝过,不知道里头的区别,做什么要买这样更贵的月饼呢? 可是有免费的就不一样了,反正不要钱,就尝尝呗! 这样一尝,倒真觉得,难怪人家卖的贵,果然就是有贵的道理! 特别是带着娃儿一块儿过来吃烤鸭的,这点儿月饼,还不够娃儿吃的呢,吃完还嚷嚷着要,因此十分八九的人在尝过之后,都又花钱另外买,一时间月饼的销路倒是打开了,甚至还供不应求。 等到了晚上,带来的一千个月饼早已销售一空。第二日有那闻讯过来的,却是没能买到了。 郑晚儿也没有打算再做,毕竟没两日就中秋了,现在做虽然也不是来不及,但是她原本也没有想着靠卖月饼发财,就是想着过过瘾,再者说,这几天杨家老两口跟着她做月饼,也是有些累了,节前还是让大家伙儿都歇歇。 晚上回去,郑晚儿捧着今儿卖月饼的银子,给老两口‘发工钱’。 郑晚儿笑眯眯的从荷包里拿出两个小银锭子,分给老两口一人一个,一边还俏皮的道:“我这个‘掌柜的’可从来不抠门儿,给,这是给您两老的工钱。” 杨老太太被她逗得合不拢嘴,不过却不肯收银子:“给我外孙女干活儿,我乐意,你就是不给工钱,我也不能跟你急!” “就是,这钱你留着自家使,我们可啥也不缺。”杨老爷子也说道。 郑晚儿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半天,叹了口气,故意瞅了他们一眼,说道:“姥爷,姥,你们咋就不明白呢?这钱啊现在放在我手里,那就是我家的。我现在孝敬给您二老,回头等过年的时候你们再给我发红包,这银子就变成我的私房钱啦!我爹娘可就没有理由问我要了。” 此话一出,配上她那滑稽的神色,把个老两口逗得哈哈大笑。 杨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好好好,就依你的办,那姥就先给你收着!” 杨老爷子也接过银锭子,长长吁了口气,心里是又舒坦,又熨帖。 其实,郑家的钱,郑晚儿就可以尽情支配,郑来田两口子也不会过问郑晚儿银子花哪儿去了。这不过就是郑晚儿的一片孝心,他们何尝不知道这是外孙女变着法儿的孝敬自己?正因如此,心里才更觉得熨帖。 第三百八十二章:七岁还尿裤子 家里留下的二百个月饼,郑晚儿送了六十个给许家,让他们留着吃、或者是送人都行。剩下的给文家留意点,还有老齐、胡掌柜那里也得送一份儿礼,再送一份儿给老院儿那边,剩下的就是留着郑家跟杨家两家人吃的。 因着中秋将至,学堂里还没有上几天学,又给学生们都放了三天的假。 毕竟在这个时候,对于节日还是重视非常,特别是中秋节,讲究团圆,而且父母还得带着孩子去外家送节礼。虽然张先生不用回岳家,不过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个习俗,干脆,就给学生们都放了几日的假。 郑杨如今是有婚约的人了,这样的日子,自然也是要去一趟文家才是。 杨氏一直忙着,不过也想着这件事儿,又想起文娟娘的身子不好,在镇上的时候抽空就去买了二斤的红糖,二斤的白糖,又另外抓了两只鸡,买了好些的果子,嘱咐郑杨回头的一块儿拿到文家去。 定亲后的第一个节礼,自然得隆重些,何况杨氏很是稀罕文娟这个准儿媳,买起东西来也很是舍得。 除去杨氏准备的这些东西外,郑晚儿又另外拿了二十个月饼出来给郑杨,这月饼可没有什么防腐剂,放不了多久就要坏的,拿的多了,也怕文家母女两个吃不了,白白放坏了。 这些东西都装在一个篮子里,郑杨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着两只鸡,一出门口,就看见许家三口人驾着骡车等在门口——他们今儿也正好回许致远的姥爷家,倒是一路。 许致远看见他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揶揄,看得郑杨脸色一红。等他上了车,更是在他耳边悄声打趣:“别笑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郑杨闻言,忍不住摸摸嘴角——有这么明显吗? 随即看到许致远打趣他的目光,意识到他在挤兑自己,没有好气得翻了个白眼儿,也悄声回击道:“你要再挤兑我,我就把你七岁的时候还尿了裤子的事情跟晚儿好好说说!” “你!”许致远震惊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道:“简直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郑杨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兄弟俩一路斗着嘴,就连榆树村儿到了,都没有发觉。 致远娘好笑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都多大了,还斗嘴呐?现在先干正事儿要紧。” 郑杨一抬头,发现许井文还十分细心的把骡车停在了文家院外,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连忙跳下车,又提好东西,同他们约定好了回去的时候,这才同他们暂别。 他身后就是文家的大门,目送着许致远等人驾着车走远,这才转身,来到文家的门前,看了眼,只见上头没有锁,心知文娟定是也在家呢,心里隐隐的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 毕竟自从上回定亲后,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抬手敲门。 没有一会儿,就听见里头传来应门的声音。 “来啦,谁呀?”少女的声音清脆婉转,好听的很。 郑杨心尖儿一颤,只觉得更紧张了,愣头愣脑子的回复道:“文娟,那啥,我送节礼来了……晚儿还做了月饼,叫我送来给你们尝尝好不好吃?还有两只鸡……”话音刚落,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透着几分的傻气。 他心里懊恼,啥话不能说,偏偏说这个?还好致远不在这里,要不然能被他笑一年。 正懊恼间,院门唰的一声打开了,少女娇俏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 文娟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杨子哥,你来啦!快、快些进来!” 说完,又往后探头一看:“就你自己来了吗?晚儿呢?” 送节礼这样的事情,实际上只要女婿过来就可以了,因此郑杨自己一个人来,也不算失礼。不过听他这么问,他还是有些紧张,连忙解释道:“家里最近有些忙,晚儿也没有功夫出来……前些时候晚儿在镇上开了个铺子,我爹娘也在店里帮忙呢,也不得闲,所以就我自个儿来了……不过这些节礼,都是她们亲自挑的。” 他话里小心翼翼的,生怕文娟会多心。 文娟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知道他这是在意自己的想法,心里暖融融的,忙道:“我就是想晚儿了,还有大叔跟大婶儿最近可好么?” “好着呢,就是忙。” 文娟点点头,又想起郑杨刚才的话来,问道:“晚儿在镇上开了个什么铺子?” 郑杨见她感兴趣,便把开铺子的事儿简单的跟她说了一遍,文娟听了,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晚儿可真厉害,什么事儿都会做,还都做的这么好。” 正说着话,里头有声音传出来。 “娟儿,是谁来了?”是文娟娘的声音。 文家的院子也不是很大,因此她声音虽小,两人倒是也都听到了。 两个人光顾着说话,竟然都还在门口站着呢。 特别是文娟,看到郑杨手上还拎着许多的东西,更是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大老远的来了,竟然都忘了叫人家歇歇喝口水。 她连忙要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道:“这么沉,拎这么久累了吧?我来拿着吧,赶紧先进去坐坐。” 郑杨一个大小伙子,哪里肯叫她拎?便连忙谦让:“不沉。” 一个要去拎,一个又不让,两下里让来让去的,不经意间,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肌肤相触,两人都是忍不住一颤。 文娟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缩回手,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同时心下暗暗的懊悔:哎呀,为啥要去抢呢?这下……杨子哥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浮了? 郑杨站在后头,因为刚才短暂的一触,就连耳朵尖儿都变红了!那啥,文娟该不会是看他不给她拎,生气了吧?他忍住挠头的冲动……实际上拎着东西也没法儿挠。 里头的文娟娘问了一声,却没有听见闺女的回应,心下就是一急,别是出事儿了吧? 纵然是心急,可是她身子不好,费力的挪到门边,就看见院子里站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定睛一看,那不是准女婿吗? 她连忙高兴的招呼道:“杨子来了?这孩子,咋不进来,在那站着干啥呀?” 第三百八十三章:杀鸡 文娟回过神来,不过却是在心里更加唾弃自己——这这这……人家这不是都到家里来了吗?为啥刚刚还要去争着拎啊!有这功夫,人家早就拿进屋子里放着了!完了……杨子哥会不会觉得她是傻子? 想到这里,文娟羞得差点儿要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她娘还在那里盯着呢,要是还不动,她娘准备自己出来接了。她连忙应了声:“娘,我们这就过去。” 又小声的叫郑杨:“杨子哥,咱们进去坐着说话吧……” “诶,诶,行!”郑杨也有些不好意思,愣愣的回道。 两人这才往屋子里走。 文娟娘立在门口,看着闺女和准女婿两人并肩走着,那可别提多般配了!心里高兴得很,甚至觉得身上都轻快的多了。 她看见郑杨手里提着那老多的东西,不禁皱了眉,替他心疼道:“来就来了,咋还提这么多的东西呢?下回可不许了,你能过来,我就很高兴了。”她私心里总是有着些自卑。 虽然知道闺女很好,可是自家的条件摆在这里,上回的彩礼,就已经是很多了,现在提的节礼,又这样的多,而自家却没有什么能给闺女带回去的,甚至,自己还拖累着闺女……每次这么一想,再看到郑家人这样好,送来这么多的东西,就总是觉得亏欠了人家似的。 郑杨也忙同她打招呼,虽然同文娟定了亲,到底是没有成亲,因此还是叫文婶儿,又道:“也没有什么东西,这糖跟鸡是我娘给您准备的,说是让您补身子用。还有这月饼,是我妹妹做的,比外头买的月饼新鲜,叫我一道儿带过来给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文娟娘还没有尝,可是听见人家一家上下,心里头都惦记着自己,就觉得高兴,连声说道:“晚儿做的东西,那肯定错不了,这孩子,手可真是巧。唉,还劳烦你们想着我,回去帮我给你爹娘还有家里人都带声好。” 她说到后头,已是有些哽咽了。 自从丈夫去世后,这么多年来,在婆家也不受待见,娘家……更不必说了,虽然这些年里,帮过她们母女的好心人也不少吗,但是像郑家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想到闺女以后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文娟娘总算是放下了心。以后她九泉之下,遇见了丈夫,也算是有脸见他了。 郑杨见她这样,不禁有些着急。之前听大夫说过,文娟娘的病,最忌这样情绪激动的。可是他原本就不会安慰人,见状,更是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求助的看向文娟。 文娟连忙低声安慰:“娘,人家杨子哥好不容易来一回,这不是高兴的事儿吗?您可别哭了,这不是让杨子哥看着难受吗?” “对对对,瞧我,这是糊涂了!”文娟娘连忙擦擦眼泪,看着面前这个俊俏的后生,又破涕为笑,连忙拉着他坐下,聊了许多家常的话。 越聊,她就越是满意,这孩子看起来虽然话不多,可是却能感觉出来,是一个靠谱的老实孩子!往后闺女可算是终身有靠了。 她原本就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的,虽然这些时候感觉精神头好些了,不过也是不能太过劳累。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早就是累了,露出倦容来。 文娟见状,连忙劝着她去歇下。 文娟娘也知道自己的身子,要是强撑,那又是给闺女找麻烦,因此只得歉意的对郑杨一笑,又嘱咐闺女做饭,准女婿来了,总不能叫人家空着肚子回去,见文娟点头答应了,这才去安心的歇下。 伺候着她歇下,文娟娘同郑杨两人悄悄的退到外头去。 郑杨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最近有请大夫来看过吗?文婶儿身子咋样了?” “看过了,还是那样。”文娟说道,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毕竟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她早就接受了。 不过她怕郑杨跟着忧心,又笑道:“不过这些日子,我看我娘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说不准儿,就是看我们定……了,所以心思也没有那么重了。说不定往后会慢慢的好起来呢。” 郑杨肯定的点点头,似乎是想给她信心。 “肯定会好的!” 文娟亦是回以灿烂的一笑。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聊了会儿天,先前弄出来那点儿不自在倒是冲淡了许多。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该做响午饭了,文娟起身去了厨房,说要去做饭。郑杨就在这里,哪里肯光坐着让她忙呢?平时他不在也就罢了,不过今天他在这里,便已定要跟过去帮忙。 文娟好奇问道:“难道你也会做饭?” “我……会一点儿,但是做的不好吃。”郑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马上道:“不过,我可以帮你烧火。在家的时候,晚儿做饭,我都帮着烧火来着。” 文娟听了,倒也真的不推辞了。 两人一齐动手,先是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用来收拾鸡的时候用,等水烧好,郑杨提了一把刀,自告奋勇的要去杀鸡。 虽然,他并没有杀过鸡。不得不说,以前郑家虽然穷,可是郑来田跟杨氏作为父母,还是尽力的‘宠’着儿女,有什么活儿都尽量的做了,像杀鸡这样的活儿,就从来都是郑来田做。 郑杨从来没有动过手,心里亦是有些惴惴。不过这里三个人,就他一个男人,总不能还把这样的活儿交给文娟吧? 何况杀鸡么,很简单的,往常也不是没有见他爹弄过,郑杨自信他可以做到。 然而很快的,现实就打了他一巴掌。 看起来简单的活儿,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简单。光是拔鸡脖子上的那一圈毛,就把他弄了个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把鸡脖子周围的毛拔干净了,可是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狠下心来了一刀,才刚擦破皮,那鸡吃痛,使劲儿的扑腾,他手上没抓稳,竟然真叫那鸡给挣脱了! 鸡在院子里使劲儿的扑腾,流了一地的血。郑杨在后头追,流了一头的汗…… 文娟出来一看,险些笑出了声,不过也看明白了,郑杨对于这个活儿不大熟练。 她连忙上前帮忙逮着鸡,对郑杨笑道:“这活儿你没有干过,还是我来吧。” 说罢,接过刀,走到一旁,动作十分熟练的杀鸡放血。 郑杨原本心里还有些窘迫,可是看见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又徒然有些心酸。 一般的小姑娘哪里敢做杀鸡这样的活儿?家里的大人也不会舍得叫做,可是这个姑娘却这样的熟练……想想也是,文娟娘病着,文娟要是不做,那就没得吃。 郑杨心里涩涩的,她这么多年,得吃了多少的苦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送鞋 郑杨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灶下烧着火。方才的那只鸡早就炖上了,随着锅里的温度渐渐的升高,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鸡汤的香味。 文娟手脚利落的揉着面,从郑杨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小巧精致的下巴,挺翘的琼鼻,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耳边一缕碎发不听话的垂落下去,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发丝晃晃悠悠,一下一下,像是挠在郑杨的心上,竟是看的出了神。 灶台里的柴熊熊燃烧着,发出‘噼啪’一声响,郑杨回过神来,想到刚才差点想要上前帮着她把碎发捋到耳后,脸上不禁燃上了一丝红晕。不自在的咳嗽两声,想要做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连忙站起身,揭开上头的锅盖看了看,只见里头的鸡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忙对文娟道:“鸡汤好了,要先盛出来么?” “哦,要盛出来,用那个砂锅盛……”文娟闻言,想要去拿砂锅,不过一伸手,看见手上还沾着许多的面粉,愣了一下,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想要去洗手。 郑杨连忙拦住她:“你跟我说怎么弄?我来就是了。” 文娟感激的一笑,细声道:“那边有砂锅跟小炉子,先从灶里夹些木炭放在炉子里,鸡汤盛到砂锅里,再放在炉子上慢慢的煨着,等我这里都弄完了,才正好吃。” 郑杨点点头,依言拿过那两样东西,小心的弄好放在一旁。 文娟见他干起活儿来一点儿也不生疏,便知道他在家里肯定也没有少干活儿。 郑杨弄好了这些,见旁边放了一篮子新鲜摘下来的青菜,知道是等会儿要做的,也不必她说,自去找了一个盘子,坐在板凳上,开始择起菜来。 文娟看了,嘴角忍不住上翘,又转头安静的揉起面来。 这样的场景,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很。一个安静的揉面做饭,另一个守护在一旁,帮着择菜,两个人即便没有说话,不过却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淡淡的默契,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妻子做着饭,丈夫也在一旁帮着干家务,恩恩爱爱,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文娟从小跟她娘相依为命,文娟娘的身子又不好,自从她病倒,这么多年来,都是文娟负责做娘儿俩的饭菜,早就是熟练的很了。等馒头蒸好,又另外做了几道菜,一碟炒鸡蛋,一碗清炒素菜,另外又做了一小盘儿的干笋炒腊肉,再加上炖的鸡汤,一顿饭也算是丰盛的很。 两人一块儿把饭菜都端上桌儿,文娟便去了她娘的房里想要看看她醒了没有,一进去,正好看见她娘正坐起身,连忙问道:“娘,饭都做好了。是我端过来给您在这边吃,还是一块儿吃?” 因着她的身子不好,又没有力气,一年里大部分的时间吃饭,都是端到屋里,等她吃过了,文娟再自己去外头吃。 文娟娘歇了一会儿,已经缓过些劲儿来了,想着准女婿今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要是还在自己屋里吃,总有些不大好,连忙道:“我去外头吃吧。” 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文娟娘连忙上前,帮着她娘把鞋子拿过来,又照顾这着她穿好,这才搀扶着她起身往堂屋去了。 堂屋里,郑杨安静的坐在饭桌前,见文娟娘近来了,忙不迭的站起身,关心道:“婶儿,您感觉好些了吧?” “诶,好多了。好孩子,你不用担心我,这么晚,肯定饿了吧?赶紧,都吃饭。”文娟娘说着,也坐在了桌前,郑杨同文娟两人正坐在她的两手边,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高兴的很。 这么多年来,就是她身子还好的时候,也是两母女吃饭,总觉得有些冷清。今天虽然就多了一个人,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久违的热闹,心情不由得也好些了。 都说岳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文娟娘现在就是这样。她看着郑杨,眼睛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虽然顾忌着自己的病,没有给郑杨夹菜,不过却连连招呼郑杨吃,又叫闺女给人家舀汤。 她对郑杨这样的热情,倒是把文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见她娘高兴,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全都依着她来。 文娟娘今儿确实高兴得很,中午不仅喝了满满一碗鸡汤,又吃了小半碗的鸡肉,另外还有小半个馒头。 文娟看她能吃下东西,心里头也很是高兴,不过又担心她猛然吃这么多,肠胃消化不了,真是一半欢喜一半愁。 郑杨面对准岳母的热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为了让丈母娘高兴,他特意大口的吃饭,看起来香得很。 不过文娟的手艺确实很不错,馒头蒸的萱萱软软的,菜也都各有各的风味,特别是这鸡汤,炖得很是到位。 吃过了晌午饭,天色亦是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到了跟许家人约定一块儿回去的时候了。 郑杨帮着文娟把碗筷收拾好,眼睛四处望了望,看到旁边的斧头,大步上前拿了。 文娟先还不解其意,待看到他像是要去劈柴的样子,连忙阻拦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咋能叫你干活儿呢?快歇歇,晚些我来弄就是了。” 郑杨没有说话,倔强的抿了唇,一言不发的到一旁劈起了柴——刚才烧火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柴已经不多了,他不在就算了,既然在这里,便想替文娟多分担些事情。 这个姑娘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直到劈好的柴摞成了一座小山,他这才停手,不过也没有歇息,又去井边,打了好几桶的水,直到把水缸也装满,这才吁了口气,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文娟看着他干活儿,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的意思,眼眶忍不住红了红,又连忙遮掩下去,转身回了自己屋里,拿出来一个小包袱,交给郑杨,腼腆的笑道:“这是我给你……还有郑叔郑婶儿跟家里的弟弟妹妹做的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脚。” 上次两人定亲的时候,她就悄悄的问过晚儿郑家人的尺寸,只不过到底因为没有模子,有些害怕做的不合适。 郑杨心里划过一丝暖流,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只见里头大大小小五双布鞋,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认真做的。 她做荷包已经够累了,还挤时间做这么多的鞋…… 郑杨心里感动非常,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温柔,看着她,柔声道:“肯定合适的。” 想了想,又道:“要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就去黄谷庄找我,或是找人托个信儿” “嗯,”文娟灿烂一笑:“你放心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嫉妒使人丧心病狂 没有一会儿,许井文便驾着骡车过来了,郑杨同文娟依依惜别,坐上许家的骡车,一行人又转回黄谷庄。 许致远眼尖的看见郑杨手里除了原先提过来的篮子外,还多了一个青布包袱,郑杨眼睛还时不时的撇像那个包袱,眼里……带着荡漾的笑意。 他好奇的问道:“这是文娟给你的?里头包着啥呀?” “是她给做的鞋。”郑杨嘴角勾起一个矜持的笑意,可是语气里却有些藏不住的炫耀之意,不仅这样,他还特意把包袱打开,把里头的鞋子露给许致远看:“做了五双,我还有我爹娘、妹妹各一双。” 致远娘也凑过来,拿起鞋子看了看,不住的夸赞道:“真是好手艺,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这文家的姑娘是个有心的,杨子,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往后成了亲,夫妻俩和和气气的,日子才能过的有滋味儿。” 郑杨听她说什么成亲的话,耳根儿都红了,不过却是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应下。 许致远看见他这样,只觉得牙酸,心里也酸……媳妇儿没有给他做过鞋呢。 嫉妒使人丧心病狂,许致远看见文娟给郑杨做鞋,心里也惦记上了,瞧杨子这得意的样子……不行,也得叫媳妇儿给他做一双! 许致远想,一定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晚儿! 很快,机会就来了。作为郑家的准女婿,许致远自然也要去送节礼。虽然郑来田夫妻俩最近在铺子里忙着,不过家里还是有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这两个长辈在,从榆树村儿回来的第二日,许致远一家就提着节礼上门儿了。 虽然两家熟稔得很,又住得近,常来常往的,不过这节礼也不能马虎。许家准备的节礼又格外的丰厚,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好些干果点心。 杨老太太看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倒不是贪图人家这点儿东西,主要还是从这节礼上看,就知道这许家是又大方,又看重晚儿,她是为外孙女高兴呢。 许家夫妻俩坐堂屋里陪着杨家的老两口说话,许致远提着带来的鸡鸭鱼肉,跟着郑晚儿去了厨房。 他们过来送节礼,肯定得吃过了饭才走。郑晚儿默默的想着中午做些啥菜式,不过却敏感的觉得不对,一抬头,许致远正盯着她,见她看过去,又飞快的转过头,假装一副若无其事的看着脚下。 郑晚儿心里纳闷儿,不过也没有当回事儿。不过,每当她不看他的时候,就感觉到许致远炙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再去看他,又飞快的挪开目光,接着盯着脚下。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郑晚儿一头雾水,不知道许致远这样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他这样,怎么好像是在暗示着她什么? 郑晚儿满心的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他伸着脚,一双眼睛霎是认真的打量着他脚上穿的鞋。 难道是鞋子有什么玄机? 她也跟着,仔细打量着他的鞋,不过左看右看,除了稍微有些旧,好像也没有别的特别的呀? 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幽幽的叹气声。 郑晚儿眼皮一跳,抬眼看去,只见许致远盯着自己的鞋,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边还摇着头。 她忍不住了,疑惑道:“致远哥,你老盯着自己的脚做啥?” 许致远折腾了这么会儿,见她终于问了,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脚下却动了,又把腿往前伸了伸,好叫鞋子全都露出来,让郑晚儿看得清楚些,然后叹气道:“也没有啥,就是……我觉得我这鞋子吧,好像真是太旧了。” 郑晚儿听他这么说,更是摸不着头脑,奇怪的道:“许婶儿不是给你做了新鞋吗?前两日,我还见你穿了来着。” 许家的条件那可是村儿里数一数二的,家里田产也多,还请了短工,可不是做不起鞋的,。何况致远娘就这一个儿子,这衣食住行上,更是不可能委屈他。 许致远语气一滞,随即又十分流畅的道:“先前那双……太小了,对,太小了,穿着有些挤脚。” 那也不光就是这两双鞋呀。 郑晚儿越听越是奇怪,再说了,许婶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的尺寸?做出来的鞋,不可能不合适才对。 她这么想着,又看见许致远一眼一眼的,悄悄撇她的样子,想明白了,他这样‘鬼鬼祟祟的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跟她说啊。 想到他一直以来的暗示,郑晚儿试探着问道:“致远哥,你……是不是需要一双新鞋子?” 总算是开窍啦! 许致远在心里欢呼一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或许……还想叫我给你做?” 她满以为许致远是这个意思,没有想到,许致远摇了摇头,她原本以为自己明白了,可是看到他的动作,又迷茫了。 “非也非也,我不是这个意思。”许致远摇着头,又撇了她一眼,假咳了两声,又道:“不过呢,要是你想给我做,那我也是很高兴的。” 郑晚儿听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要是现在有特效,请给她的额角加一个跳动着的十字架,她咬咬牙,冷哼道:“你分明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做什么不直说?非让我猜猜猜的!” “那我说出来,跟你想给我做,还是不一样的嘛,怪不好意思的!”许致远听她这么说,讨好的笑了笑,随即又是一脸委屈的看着她,声讨道:“上回杨子去文家,文娟就给了他做了双些,你都没有给我做过鞋子……” 郑晚儿恍然,他这是看着眼热了! 不过想想,她还真的没有给他做过啥东西,之前那双袜子,还怪丑的,现在有未来嫂子这一对比,她有些汗颜,不过想想自己那手针线活儿,又有些心虚。 “我……我的手艺可没有我文娟姐那么好,做出来只怕不好看,你穿出去,那不是丢脸吗……” 许致远眼睛一亮,媳妇儿这是答应了!他马上鼓励道:“谁说你手艺不好了?我看好的很!” 生怕她再反悔,连忙把这件事情敲定:“那就这么定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幼稚的许致远(一) 郑晚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倒是也没有再多说。做一双就做一双呗,她也不是没有跟杨氏学过。就是……做出来的样子不那么好看就是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穿出去被人笑话的,也不是她。 想到这里,她又连忙嘱咐道:“做是可以做,不过穿出去要是别人问起,你可别说是我做的!” “嗯嗯!”许致远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道:才怪,媳妇儿做的,就是最好的!肯定要好好炫耀一下。没看杨子那家伙今天就穿着文娟给做的新鞋,在他跟前走开了好几圈儿了吗?还得意的给他递眼色,不就是欺负他没有吗?呵,很快,他也有了! 这事儿敲定,郑晚儿才算能安心的做饭。 许家带来的鸡鸭鱼肉要是都做完,那肯定也吃不了,没得放坏了。她看了看,那鱼看样子是活不过今天的了,干脆收拾干净做成水煮鱼,还有那一大块肉,一次做了肯定也吃不完,便切了一块儿,准备一会儿做个辣椒炒肉,再做一道红烧肉。再炒两个素菜,今天的饭菜,也很是丰盛了。 鸡鸭倒是还活蹦乱跳的,先养起来,正好留着中秋的时候吃,倒不必另外再去买了。 打算好做什么菜,郑晚儿便动手开始做,许致远自然要留下来帮忙,先是帮着媳妇儿把食材都先收拾好,又坐在灶下帮着烧火。因为得了郑晚儿给做新鞋的允诺,烧起火来都觉得劲头十足,甚至还想哼一首小曲儿。 一会儿的功夫,饭菜便做得了,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儿。 自从杨经武跟杨经礼来了后,郑棋可算是有了伴儿了,三兄弟年纪都差不多大,很是能玩到一块儿去,这几日学堂又放了假,三个小娃娃带着老虎玩得是不亦乐乎。不过却很有时间观念,比如这会儿到了吃饭的点,都不用人去叫,自己便回来了。 郑棋带头冲进来,闻到了浓郁的饭香味儿,兴奋的叫道:“哎呀,又做好吃的啦,小武小礼,咱们快洗手吃饭!” 另外两个小娃娃大声的应了声,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身后去洗手。老虎跟在后头,也兴奋的叫了两声,跟了过去,围着娃娃们高兴的转圈圈,等他们洗过手,又跟着跑到堂屋里。 狗鼻子灵的很,闻到饭香味,又‘汪汪’大叫两声,眼巴巴的看着郑晚儿。 “平时就跟小五玩,吃饭倒是来找我了!”郑晚儿对着它笑骂了一声。 老虎连忙冲她讨好的摇摇尾巴。 郑晚儿笑着摇摇头,端过一旁早就给它准备好的饭,放在地上。老虎一见,立马冲过去,哼哧哼哧的开始吃起饭来。 几个小娃娃也坐到了饭桌上,看见今天有客人,也都是认识的,乖巧的叫了人,也没有先动筷——家里的规矩,先等老人动了筷子,才能吃呢。 致远娘看着几个小娃娃,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不住的夸赞的:“瞧这几个娃儿,个个都懂事、机灵的很。” 杨老太太笑道:“哎哟,别看这样,平日里皮着呢。”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分明满满的都是慈爱。 那边杨老爷子拿起桌上的小酒坛,对许井文道:“好在你来啦,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来田几个这些日子都忙,不在家,我老爷子一个人喝酒怪没有意思的。” 许井文哪里好让长辈给自己倒酒?连忙站起身,从他手里抢过酒坛子,给两人倒上,一边笑道:“我是个闲人,在家正好无事,今儿啊陪您老喝个痛快!” “他可等着这顿酒呢,在家里天天念叨着。”致远娘嗔怪的道,她一直控制着丈夫喝酒的量,这酒喝多了,可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今儿高兴,放纵一回也无妨。她又拉着郑晚儿挨着她坐了:“你做的月饼我拿回娘家了些,大家尝了,都说好吃,都夸你呢。” “喜欢就行,下回要是做了,再送过去给老人家尝尝。” 许致远看着那边婆媳两个和睦的样子,脸上也是高兴的很。转念,又想起刚刚的事情,凑到郑杨耳边,同他说悄悄话:“你猜怎么着?刚刚晚儿说了,要给我做双鞋。我说不要,还不行,唉。”语气很是得意。 郑杨:“……”鬼才信你呢!这话得反着听,要说他死乞白赖的求着晚儿做的,这话才靠谱呢! “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晚儿最不耐烦做针线了,别回头空欢喜一场。”郑杨泼冷水。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不就是看文娟给他做了,晚儿却没有给他做,嫉妒了吗? 许致远咬牙,冷哼道:“晚儿都答应了,肯定会做的。”话是这么说,不过,心下倒真的有些打起鼓来。 晚儿厨艺好,也喜欢琢磨好吃的,不过,倒真没有看到她怎么做针线活儿。 想到上次她做的袜子,上头绣的那两条鱼,就能看出来,他媳妇儿好像真的对针线不在行啊! 她不会觉得繁琐,就反悔了吧! 看见郑杨笃定的样子,许致远心里暗暗的打起了鼓——不行,话都说出去了,要是真被杨子猜中了,回头不得笑话他?而且,他还是非常想拥有媳妇儿做的鞋啊…… 许致远暗暗决定,为了他的鞋,要好好监督一下晚儿! 吃过了饭,许家两口子又坐了会儿,便告辞回去了,许致远却没有走。 他殷勤的帮着郑晚儿收拾好碗筷,甚至还想动手洗了! 杨老太太眼尖的看见,怎么肯让他动手?不由分说的把他从厨房推出去,顺便把郑晚儿也赶了出来。 “你们俩孩子,快去歇着吧,这点儿活儿,姥姥就能干了。” 郑晚儿无奈,只好从命。 许致远连忙趁机道:“那……要不然,咱们就去挑挑鞋的花样子吧!” 他用眼巴巴、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郑晚儿觉得,这眼神,咋跟老虎这么像呢?嗯……要是他也有一根尾巴,那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郑晚儿想着,忍不住就笑了,心里却是柔软成一片。想了想,反正现在也得空,不如就做了,她的速度虽然慢些,不过两天时间,也能做出来了,要不,往后又得忙了。 想到这里,她大方的点点头:“成吧,我拿出来给你挑挑!” 第三百八十七章:幼稚的许致远(二) 虽说挑花样,实际上,郑晚儿哪里会绣花呀?上次那个鱼,还是她为了讨个好彩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着头皮绣出来的。 不过,经过那一次,郑晚儿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想再绣花了! 这也是她这么努力赚钱的动力!有钱,啥好看的绣活儿买不到?干啥非得费这力气呀! 许致远倒是也对她的女红水准有了些许的了解,说是挑花样,不过只是挑了颜色而已。至于绣花,那是提也不敢提——万一媳妇儿觉得太麻烦,一怒之下不做了怎么办?再说,他也不是大姑娘,鞋上也不必绣什么花。 郑晚儿见他这样的识趣,也很是满意,大方的道:“要是有空,再给你做双袜子。” 许致远几乎要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点头道好。 郑晚儿选定了料子,又量了许致远的尺码——许致远当然没好意思当场脱鞋给她量,还好之前杨氏给他做过鞋子,还保留着模子呢,鞋底、鞋垫跟鞋面一应俱全,郑晚儿翻了出来,比划着模子照做,非常傻瓜式的操作。她要做的,就是把鞋垫纳出来,然后再把这几样东西缝合到一块儿。 等东西裁好,郑晚儿穿针引线,开始纳鞋垫。其实,一双鞋垫好不好,对于鞋子好不好穿,那也是至关重要的,因此她很是用心,低着头,一丝不苟的缝着。 今儿日头正好,两人坐在堂屋里,外头的光照得屋子里明亮的很,照在姑娘的脸庞上,更是显得肤色细腻又光滑,一丝儿毛孔也看不见,就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还散发着洁白莹润的光。 她眼睛低垂,小扇儿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来,嘴角微微的上翘,显得那样的静谧美好。坐在那里,便犹如一幅精致的仕女图一般。 许致远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些,生怕破坏了面前的美景。 少女嫩白的指尖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针线上下翻飞。 她今儿梳了一个元宝髻,十分的精致,把少女的柔美跟娇俏展现无遗,乌黑油亮的头发,散发出健康的光泽。 想必是头发太过顺滑,额前有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不听话的滑落在眼前,似是有些遮挡了视线,眨了眨眼睛,少女忍不住微微皱了眉。 许致远见状,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微微的倾身过去,伸手小心的帮她把碎发别向耳后,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修长的手从她洁白的额头划过,捋着碎发,来到耳后。 她的耳朵亦是小巧白皙,耳垂饱满,圆嘟嘟的,很是可爱。 感受到他的动作,郑晚儿呼吸一滞。他的指尖明明微凉,可是不知道为何,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却是滚烫。原本洁白的小耳朵慢慢的被一丝粉色染红。 郑晚儿忍不住抬头看他,却撞进一双满是深情和欢喜的眸子里。 少年含笑看着她,薄唇微扬,俊秀无双,原本温润的气质因着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平添了一丝风流,阳光打在他的侧脸,看起来像是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许多年后,郑晚儿还记得现在的情形,还有她清清楚楚的心动。 两人相视无言,眼神里却包含了无尽的话语。 郑杨一脚踏进门,一抬头,却是看到一幅这样的情形,微微一愣。 少女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在这个静谧的午后,绘出一副美好的画卷。 虽然很美好,可是他马上意识过来,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连忙转身,想要趁那二人没有发现自己前赶紧溜走,可是慌乱下,一脚拌到了门槛儿,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不过到底还是弄出了些响动,惊动了屋里的二人。 郑晚儿脸色一红,慌忙站了起来,却一头撞上了许致远的下巴,顿时额头上出现了一块儿红色,疼的她眼泪汪汪。 这一下撞得可是不轻,许致远忍不住‘嘶’了一声,却顾不得自己,先伸手去揉小姑娘的头,急切的问道:“疼不疼?啧,都红了!”说罢,转头怒视那个罪魁祸首。 郑杨:“……”天呐,他冤呐!明明是想躲开来着…… 郑晚儿这下是脸也红了,这可是当着她哥的面呢,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她连忙躲开,小声喏喏的道:“不……不是很疼。”才怪,疼的很!不过她都这么疼,被撞到的许致远得多疼啊? 再一看,虽然许致远的下巴倒是没有被撞红,不过只听刚才他的那声,便知道也疼的不轻。 即便是这样,他也第一时间关心她疼不疼。想到这里,郑晚儿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郑杨:“……”真是打扰了。 既然都被看见了,郑杨倒是不好就掉头走了,尴尬的挠挠头,说道:“那啥,我就是来拿个东西……” “哦,”许致远点点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刚才晚儿脸上有只虫子,我帮她赶虫子来着。” 郑杨胡乱的点点头,尴尬的笑道:“我看也是!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啊!”说罢,也不等他们回答,连忙转头就走。 郑晚儿张了张小口,想要叫住他,可是郑杨走的飞快,一溜烟儿的,就看不见人影儿了! …… 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不是来拿东西的么! 许致远却很是淡定:“不用管他,咱们继续做鞋子。” 郑晚儿:“……”什么咱们啊,明明就是我在做,你在一边儿看好不好! 不过想起他刚才的关切,郑晚儿没有说话,又默默的坐下来,纳着鞋底。 对于自己的手艺,郑晚儿心中还是很有数的,一双样式十分简单的鞋子,果然还是慢腾腾的,做了两天才做出来。想起还答应了他一双袜子,这袜子可比鞋子简单多了,她顺手也给做了一双。 一做好,便被许致远迫不及待的拿走了,当天便换上,又到了郑家,找到郑杨,得意的在他跟前儿转了两圈儿,又特意弯下腰,伸出脚,拍了拍鞋面上并不存在的灰——总之,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郑杨看清他脚下的新鞋。 郑杨看着面前这个家伙儿幼稚的举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许致远无视他的面色,得意道:“晚儿给我做的鞋,好看吗?” 郑杨木然的点点头。 “袜子也是晚儿做的。”尾音上翘,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郑杨:“……”好了不起么?我媳妇儿也给做了!还比你先穿上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无耻(一) 郑家老院儿里静悄悄的,显得有些沉闷,只因郑王氏近来有些心情不佳,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亦不敢往她跟前儿凑,生怕触了郑王氏的霉头,被当成撒气桶。 郑树陪着新婚的妻子田怜儿在屋子里歇着,眼看着就要秋收了,他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新婚的热乎劲儿还没有过去,他更是恨不得黏在田怜儿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 虽然因着田怜儿有了身孕,也不能做什么,不过这样一个美娇娘,就是光看着,也只觉得赏心悦目呀。 田怜儿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这会儿她半躺在床上,靠在郑树的怀里,面上却半点儿也没有孕妇的憔悴,除了肚子,其他的地方是一丝儿多余的肉也没有,脸上更是光滑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也难怪郑树这样的喜欢。 她虽然作为新媳妇儿,不过嫁到郑家,有田氏这个姑妈照看着,倒也没有一般新媳妇儿那样的局促,这些日子,也算是适应了郑家的生活。 田怜儿是个聪明人,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就摸清楚了郑家的情况,知道这上头有一个不好对付的郑王氏,也知道郑王氏并不喜欢她,嫁过来后,倒很是安分。 不过她明白,要想在郑家有舒心的日子过,讨好她婆婆,尚且还不算要紧,再则,田氏作为她的姑妈,这件婚事亦是她一力促成的,又怎么会为难她?最要紧的,其实还是讨好郑王氏。 而郑王氏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她倒尚且还算和颜悦色。 田怜儿看着,放下了心,心里头假做不知道之前郑王氏对于这桩婚事的态度,很是殷勤的侍奉,对于郑王氏恭恭敬敬的,嘴巴又跟抹了蜜似的,极会说话,把个郑王氏哄的高高兴兴的,倒真是对她有了几分的喜欢。又顾及着她有了身孕,从来没有叫她做过什么家务活,仍是叫田氏干。 而田氏原本这么想要自家侄女儿嫁过来,一是能同她一条心,二来,儿子娶了媳妇儿,那不是就有人接手家务了吗?可是现在跟她想的,可是完全不一样,反而还多了一个怀孕的儿媳妇儿要伺候。要说依田氏这性子,早就要不干了,可是也不知道这田怜儿使了什么法儿,哄得田氏是一丝儿的不愿也无,反而很是心甘情愿。 上头两位最大的长辈都被田怜儿给拿下了,而郑来福作为公公,那是不好也不会跟她这个儿媳妇儿有啥太多的牵扯,剩下的,便都是些小辈,更是惹不着她。 这样一来,她在这里有吃有喝,也不用干活儿,只负责奉承好郑王氏,其余的一概不管,倒真是比在娘家的时候还要过的舒心些。 不过这次,就是有几分‘得宠’的田怜儿也不敢往郑王氏身边凑,实在是因为郑王氏这两日的脸色,太过骇人了。 田怜儿心里奇怪,不过却没有傻到要去问郑王氏的程度,因此一直憋在心里。这会儿屋子里就小两口,倒是有机会把疑问问出口了。 她紧紧的靠在郑树身上,一手搭在他的胸膛,小手白皙柔嫩,食指伸出,在郑树的胸膛上画着圈圈,煞是俏皮,又充满了挑逗的意味,柔声道:“我看咱奶最近心情很是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看着可是担心的很,她年纪大了,这样忧心,如何保重身体?有心想要哄她老人家开心,帮她排解排解,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怕说错了话。” 郑树感受到她在他胸膛前的动作,心尖儿一颤,被她划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呼吸也有些急促,声音也带乐些嘶哑,回道:“还不是因为我大伯那家子。” “因为大伯?”田怜儿疑惑道。郑树的大伯郑来田,她是知道的,不过却没有见过几次,只在成亲的那天见过,看起来倒是个老实的,还有他那个大伯娘杨氏,在家的时候,她就听她娘说起过,是个脾气最软的人了。 还有他家的一个闺女,好像叫郑晚儿的,虽然没有同她说过话,可是不知道是怎么的,那天成亲的时候匆匆一撇,看见郑晚儿探究的眼神,倒让她有些害怕。 不过自成亲后,倒是没有再见过,两家分了家,那边又总是听说挺忙的,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这会儿听郑树说郑王氏的不开心,都是因为那边的一家人,她心里更是好奇了,连忙问究竟。 夫妻二人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郑树更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见她问,更是不肯瞒着她。 “这不没有两天就中秋了,家家户户都在串亲戚送节礼了,那边却没有动静。老娘这里不来看,倒是把那杨家的老两口接到家里来养着,对这边却不闻不问的,你说这不是不把咱奶放在眼里吗?奶她看着,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田怜儿恍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这郑王氏可小心眼着呢,针鼻大点儿的事儿,人家都能记在心里。况且她这些日子也有些摸到郑王氏的脾气了,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而且又觉得自己现在是郑家的长辈,希望家里的人都捧着她。 郑来田把岳父岳母请来住着,这边却连节礼也没有,她定是觉得郑来田没有把她这个娘放在心里,可不得生气? 反正郑树也看不见,她悄悄撇了撇嘴,不过声音却仍然柔和的很,带着些许娇媚,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她对郑王氏的不屑。 “想必是大伯那边真的忙呢,不过心里肯定是记挂着咱奶的。” 听她这样说,郑树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嘴角扯了扯,道:“那可不一定,往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大伯心里估计还有咱奶,也还算孝顺,现在嘛……” 田怜儿听出来这里头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禁撑起些身子,抬头看着他,问道:“现在怎么着?难道分家出去,就不是咱奶的儿子了,就不用孝顺了?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三百八十九章:无耻(二) 她一离开,郑树只觉得心下空虚,又连忙把她揽过来,搂在怀里,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好好的待在我怀里,我就跟你细说。” “你就会欺负我。”田怜儿轻轻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语气很是娇嗔。她实在是好奇的很,又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郑树愤愤的道:“就是那会儿,咱大姑在镇上给晚儿找了个人家,定了门亲事,大伯他们先头也不说不同意,等回过头,又后悔了,不肯叫晚儿嫁过去,这才闹着要退婚,要分家。咱奶见他们这么闹着,也不是回事儿,这不就同意了。” 他绝口不提别的事儿,只粗略的把这事儿说了说,听起来,倒好像是郑来田一家不知道好歹一般。 田怜儿那也是个人精,听到郑树说这话,心知肯定有假。别的不说,就郑王氏那个脾气,谁能要的了她的强去?被儿子逼着分家?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儿。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既然郑树不想说,她要是再追问,只会招人厌烦,这样的事儿,她才不做呢。因此也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作声。 郑树又说道:“其实要说起来,我大伯倒算脾气不错,生了个闺女,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因为之前那门亲事,她记恨在心,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就敢对咱奶使脸色,这一分出去,更是不得了了,总是撺掇着我大伯,跟他说咱奶的坏话,说啥偏心之类的。大伯他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一来二去的,就也渐渐的跟咱奶离了心。 还有我大伯娘,别看她表面上是个贤惠的,可背地里可坏着呢!原先装成孝顺样子,这一分出去,不就露出真面目了?大伯跟咱奶闹成这样,说不定这背后也有她一份儿功劳。” 田怜儿道:“大伯跟这边不来往,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儿?” “大伯跟这边不来往,不就能肆无忌惮的搂东西给她娘家了吗?你没看那姓杨的,都住到咱们姓郑的宅子里去了?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咱奶可都是一天也没有住过,光叫那边占了便宜去了。” 田氏回娘家的时候,倒是也跟她娘说起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骂这郑来田一家,具体情况倒没有说多少。田怜儿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倒是知道,这郑来田家里好像日子挺好,过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好?三进三出的宅子啊,这得花多少银子?而且……那个人家里也有这样一座宅子…… 她听到这里,开始有些觉得自己倒是小瞧这个郑来田家,不由得更加留心,问道:“他们家是做啥发家的,竟是这么有钱?” “卖酒呗,也不知道郑晚儿那丫头开了什么窍,琢磨了一个酿酒的法子,酿出来的酒,就是比珍馐楼最好的,那好要好呐,就靠着这酒,那是哗啦啦的往家里搂银子,银子多的,怕是炕头都摆不下了。” 郑树说着,似乎是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摆满了炕,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向往。 “那怎么也不带公爹一块儿做呢?这银子,他一家难道就挣得完?到底是亲兄弟,他们家过上好日子了,怎么就不想着帮扶一把?” 郑树听她这么说,眼神里的向往转成愤恨,甚至还转头,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声,恨恨的道:“谁说不是?可是人家啊,就是这么心狠,一有钱,谁也不要了,就跟银子最亲!呵呵,就这样儿的,天理都难容,瞧着吧,等回头就会遭报应了!” 他说的义愤填膺,着实是真情实感的在愤怒。这话要是叫郑晚儿听到,只怕会忍不住给他鼓鼓掌,这样黑的说成白的,还把自己说的这么白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最要紧的,人家这样颠倒黑白,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羞惭,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他们这样的不要脸,难道郑来田家还要默默的忍受,甚至以德报怨? 然而这个世界上,还真的就有这样的人。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自己做什么,那都是对的,哪怕这件事情伤害了他人,但是别人要是记在心里,那就是小心眼儿,就不是好人! 郑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是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就是跟晚儿定亲的那个人是傻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亲都退了,就不该记恨了才对!郑王氏偏心?偏心怎么了,谁叫你们一家子不讨人喜欢? 但是郑来田富起来了,竟然没有分些银子出来话,这简直是十恶不赦!什么?你说之前郑来田还拿了二十两银子过来,给他娶媳妇儿用?呸!就是郑来田从指缝里漏漏,那也不止这么点儿了,二十两银子顶什么用! 还有每月打的粮食?那更是打发叫花子呢!就只舍得给些粮食,不过刚刚填饱肚子罢了,他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 田怜儿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弧度徒然加大,明白他这是说着说着,开始气上了。连忙伸手,柔柔的抚着他的心口,娇媚的道:“算了,你别气,咱们跟那样儿的人生气,那可不值当呢。”每一句话里,都有一个拖长的小尾音儿,直听得人心里头发酥。 郑树享受着她的安抚,心情倒是真的渐渐平静下来,可是有一处,却开始不平静了,甚至胀疼得有些难受。身边女子的幽香不住的在他的鼻尖萦绕,很是勾人,他呼吸仍旧急促,不过却不同于方才的气愤,而是带上了些渴望。 她的手抚了几下心口,见他像好些了,便又停了下来,眼睛愣愣的望着前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儿,手指无意识的又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 郑树只觉得全身炙热,就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再也没有忍住,一把抓住在他胸前作怪的小手,入手只觉滑嫩无比,捉到嘴边,重重的一亲,道:“怜儿,我们……” 田怜儿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郑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眼神中带了一层迷离,还有浓郁的渴望。她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怕再待下去,等一下事情的发展就要不受控制了,就想找个借口出去,慌忙道:“表哥,我们去咱奶那儿,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吧?要不她一个人待着,指不定要把身子给气坏了!” 郑树此刻哪里听得下去?把她禁锢在怀里,胡乱的亲着,一边哀求道:“怜儿,我问过我娘了,她说只要小心些就是了……” 第三百九十章:郑大姑来了 田怜儿心里惶恐的很,还在不断的推拒着,可是郑树哪里肯听?天天温香软玉在怀,却又碰不得,早就忍得难受极了。 田氏是过来人,一眼看出儿子的心思,又哪里舍得儿子受委屈,私下里悄悄的跟他说,现在这个月份,只要轻点儿,那也无碍。 郑树一听,早就动了心思,这会儿正是好机会,便想先品尝一番。 眼见事情的发展不受田怜儿控制了,她急的不行,可是力气却大不过郑树。心想硬要推拒,只怕还要伤了孩子,倒不如顺着他。 郑树感受到怀里人的放松,心里一喜,伸手就去要去扯自己的裤腰带。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热闹的声响,似乎是有人上门儿来了,没有一会儿,只听得田氏在外头高声的叫道:“树儿,怜儿。” 她嗓门儿大的很,很是有穿透力。 郑树没有料到她这个时候出声,吓了一跳,险些载倒在田怜儿身上,连忙拉过一边的被子,把两人裹上——田氏可没有什么敲门的习惯,不赶紧遮着些,等会儿进来那就全给看光了! 把两人裹住了,他这才回应道:“娘,有啥事儿啊?”语气里带上了一些火气。好好的事儿,就被她给搅和了! 好在这回田氏倒是没有进来,只在外头道:“你大姑一家来了,赶紧带着怜儿出来见见。” 郑树一听,更是把郑大姑也埋怨上了。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田怜儿的心情却跟他截然相反,这郑大姑来的可真是时候!不过她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推了推郑树,羞羞答答的道:“大姑来了,咱们赶紧出去吧……我都嫁进来,是你的人了,往后还有好长的日子呢……” 郑树还有些不舍,只不过也没有法子,要是他们再磨蹭,等会儿田氏可就真的推门进来了。 夫妻俩连忙坐起身,把方才扯乱的衣裳整理好,这才携手出了门。 郑大姑一家人早就被迎到屋里头坐着了,小两口直接来到堂屋,只见里头坐的满满登登的,郑大姑一家子都来了个整整齐齐。 一边儿的桌子上放着些东西,郑树瞥了一眼,只见是些果子点心,还有一大袋子粮食,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东西看起来多,不过这粮食一看就是他大姑铺子里的,其他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 往常郑大姑自恃是城里人了,面对他们一家,虽然比对郑来田家那是不知道好了多少,不过隐隐的,还带了些城里人的矜持。又爱充大方,每次回娘家带的东西都挺丰厚,就为了看见人家羡慕的眼神。 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光带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 郑树这么想着,不禁看向郑大姑,这一看,却是看出了些端倪。 只见郑大姑身上虽然穿的整齐,不过脸色却着实不好看。两颊凹陷,嘴唇干燥发白,带着些病容。而且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似的。 再看刘姑父,脸上也是愁云惨雾的,即便是笑着,不过也勉强的很。 郑树看见这样,心里暗暗的想,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都看出来不对了,田怜儿心明眼亮的,又怎么会看不出?不过面上却不显,而是微微带着些羞怯,同郑树一块儿上前去给郑大姑一家见礼。 郑大姑见状,强笑着同她说了两句话,目光下移,看向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亲切问道:“没有什么不适吧?到家里来,可还适应?” 然而眼里到底透露出不屑——没过门儿就先把肚子给搞大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田怜儿低着头,倒是没有看到,乖巧的道:“劳姑妈惦记我,一切都好。嫁过来后,我奶也疼着我,娘也照顾着我,那是比在家里还好呢,怎么会不适应?” 倒是个会说话的。 郑大姑点点头,又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呀,喜欢安安心心的,等孩子生下来,也得好好将养着,争取三年抱俩,给咱们老郑家开枝散叶,你就是头号的功臣了。” 田怜儿听她这么说,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不过却仍旧低头做乖巧状,害羞的点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好了好了,你怀着孕,到一边坐着歇会儿吧,别站久了难受。”这时郑王氏发话了。 田怜儿低头应是,郑树连忙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自己也挨着她坐在一旁。 郑王氏眼角撇到,眼里闪过一丝不虞,觉得孙子也把这个媳妇儿看得太重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鞍前马后的,生怕怎么了似的。谁还没有怀过孩子?谁不是照样干活儿?现在没叫她干活儿。已经很好了! 不过,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不得不说,田怜儿还真是有些手段,把郑王氏哄得很是舒服,倒也愿意给她体面。 看着她们坐下,郑王氏这才又转头,去看大闺女。 许久不见郑大姑,听见她过来,郑王氏心里倒是开怀了些。可是再一看她的形容,一颗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怎么瞧着脸色这么差?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下头坐着的女婿,脸色也不好看。 难不成,是两口子在家里吵架了? 这个女婿,郑王氏还是知道的,因为娶了个媳妇儿比他小,一直对郑大姑倒还算好,也言听计从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吵起来? 不过眼下也不好问。 郑王氏又转回目光,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郑大姑,却瞧出了些不对来,连忙问道:“怎么,你这是生病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郑大姑只觉得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把个郑王氏看得,心疼得不得了,一边又是着急。 郑大姑自从出嫁,上头又没有婆婆,丈夫又对她不错,日子虽不说大富大贵,但是也还富裕,很是顺心。眼下哭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大委屈? 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郑王氏着急的问道:“到底是咋的了,说出来,娘给你做主!”说着,还忍不住瞪了女婿一眼。 刘姑父自然也看见了,苦笑一声,颓然道:“娘,我可没有欺负她——这么多年,我啥事儿不是依着她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哭诉委屈 郑王氏想想,还真是这样,不过却更急了。夫妻俩既然没吵架,那到底是啥事儿,值当她哭成这样儿的?她连忙拉着郑大姑的手,使劲儿拍了拍,脸上尽是着急的神色。 “你先别哭了,倒是说呀,是想急死为娘的不成?” 郑大姑擤了把鼻涕,恨恨的道:“因为啥?不都是因为来田那家子?娘啊,我可被她们给害惨了啊!” 郑王氏听到‘来田’这个名字,眼皮重重的一跳,心里一股邪火就窜了起来。 这些天里,她原本就因为郑来田迟迟没有来送节礼闹心着呢,现在听到郑大姑这么一说,火气更重了。不过她却也奇怪,这大闺女怎么会被郑来田给害了的? 想到这里,她忙问缘由。 郑大姑便从自己一家如何听到郑来田家在镇上开了个店,然后便过去吃饭,结果当晚回去,家里便进了两个歹人行凶揍了刘姑父,她便疑心是郑来田一家做的,便找上门去理论,结果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的事情说了。 又说她气不过,便找了人去郑来田店儿里找事儿,想给他点儿不痛快,出出气。没成想事儿没找成,她干的这事儿反而被人泄露出去了,结果又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然后气病了。 这些日子以来,郑大姑心里实在是憋屈得慌,这会儿对着疼她的娘,便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吐了个干净。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娘您说说,我们才刚从他们店里回家,就进了歹人,疑心不是正常的吗?我不过也就是去问问,晚儿就有十句话回我。那个小娼妇,心可是真毒啊,眼里一点儿也没有长辈!” 郑王氏听完,心里也很是生气,不过还是忍不住道:“你说你也是,就是你生气,回来跟我说,我去帮你教训她,怎么就叫人这样去闹事?叫了也就罢了,也该找个稳妥嘴严的才是,找那样的人,一喝醉酒就说秃噜了,那不是给人家递把柄?” 叫张大痦子去闹事这件事情,郑大姑也很是后悔。倒不是后悔不应该叫他们去闹,而是像郑王氏说的这样,后悔没有找个嘴严的。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郑大姑哭道:“我……我这不是气不过吗?也没有想到……自张大痦子说漏了嘴,这事儿都在镇上传遍了,都是替那死丫头一家说话,戳我脊梁骨的。 要是说两句,我也不怕。可就是连带着店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没有一个来买粮食的,这都多久了,光往外花钱,一文钱也没有挣着。再这样下去,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了。娘,您说我该咋办呀!” 该咋办?郑王氏也不知道! 别看她平日里厉害得很,不过却仅限于在老院儿里、小辈儿面前,外头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郑大姑来问她,她又能怎么办?光跟着生气罢了。 看闺女哭的这么惨,想起这事儿,都是因为郑来田那一家子惹出来的,顿时气的牙痒痒,狠狠地道:“你别急,等今儿来田回来,我就带着你过去,跟他要个说法去!” 郑大姑也没有想要郑王氏真的告诉她咋办,毕竟她娘什么样儿,她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就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想要吐吐苦水罢了。 不过听见郑王氏说的话,她心里一喜,嘴上却道:“可别!您可不知道,人家现在生意,做的大着呢!人家发了,早就不把咱们看在眼里了,要把人家惹急了,雇几个人来给我们找事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敢!我可是他娘,他敢这么对我,那可是要被拉去坐大牢、砍头的!”郑王氏恶狠狠的道,不过,她听见郑大姑的话,却是又抓住了一个重点。 “他家那个烤鸭店,生意有那么好?” “那可不咋的?那个烤鸭店,一天少说几十两银子的进项。”郑大姑酸溜溜的道。她这么多年做着粮食铺子的生意,还是会算账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倒还真的算过。 郑晚儿家那烤鸭,最贵的,也就是鸭子了,其它的配料都便宜得很。80文一份的烤鸭,算下来,一只少说能挣一半! 她去了两回,那店里回回都是座无虚席的,甚至还有人排着队。 生意这么好,一天不得卖个几百份烤鸭?一天能没有几十两银子? 这话一出,不光是郑王氏,郑家老院儿的其他人,俱都是大吃一惊。 田怜儿手不由得握紧膝上的衣裳,掩饰住心里的惊讶。 且不算这一个月人家能赚多少钱,就是一天的,那也是这庄户人家一年的进项了! 竟然这么能挣钱么? 那边的郑王氏亦是倒吸一口凉气,干瘪的嘴也因为惊讶张大了。 “这……这么多?!” 许久,她才平复下惊讶,不过心里,却更是狠狠地把郑来田给骂了一顿——挣这么多,却一个子儿也不见孝敬一点儿给她。 不过随即,郑大姑又说了一件更让她气愤的事儿。 “可不是?只多不少!”郑大姑擦了擦鼻涕,觑了眼郑王氏的神色,又给拱了把火。 “人家开那个铺子,生意好得很,也不忘了提携我那好弟妹的娘家人。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除了两个老的还有两个小的,人人都去了那铺子里,给他干活儿。说是干活儿,那不就是白给?这杨家可算是沾了光了,人家也会哄人,这不,一个月也能挣个十好几两!” 这话一出,就连郑来福也坐不住了,瞪着眼睛,冷笑道:“我看他是把那杨家人当成了亲兄弟,把杨家那两个老东西当成亲父母了,眼里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恨不得把家当都给人家才好呢!” 郑王氏也气得止不住发抖。 要说方才她是气郑来田挣那么多钱,却不肯孝敬她一点儿,现在却是生气,这郑来田对杨家人都这样照顾,却不肯照顾自己的兄弟! 而小儿子郑来福的话,又是真的戳到了她的痛处。 第三百九十二章:郑王氏怂了 这大儿子,对岳父岳母那真是对亲爹娘一样待呢! 瞧杨家那两个老的,在那大宅子里住了近俩月了吧?那是舒服的都不想挪窝了,连忙又把两个小孙子也接来,塞进村儿里的学堂念书,吃住都在郑来田的大宅子里头,让女婿给他们养孙子! 而杨家那些大的,又跑去铺子里,一个月那么多银子的挣着,那真是一个好处也没有落下呀。 而郑来田一句话也没有,还心甘情愿,就像小儿子郑来福说的那样,他是把杨家那两个老东西当成亲生爹娘了吧? 还把她放在眼里吗? 想到之前,想要让郑来福等人去郑来田那里帮着酿酒的时候,郑来田那百般的推脱,到现在上赶着叫杨家人到铺子里干活儿,那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一直手狠狠地拍在炕上支着的桌子上,把上头的茶碗都震的跳起来了一下。 她虎口亦是被震得微微发麻,不过郑王氏却恍若未觉,额头上青筋暴起,甚至气红了眼,对着郑来福道:“你去,去把来田给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现在是不是改姓了杨?” 郑来福却没有动,懒懒的坐在椅子上,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娘,他现在又不在家,我去了也是白去。再说了,人家哪肯听您的话?之前不听,现在开店做了掌柜,更不能听了。” “他敢!”郑王氏一拍桌子,强硬得很。不过心里,却是有些发虚。 这个大儿子先前对于她的话,那是不敢不听,可是自从分了家以后,他的态度,却也慢慢的转变,性子也变得圆滑了起来。 她说他能听吗?这还真不好说! 郑王氏想到这里,就要起身,作势往外走:“既然他不在家,杨家那两个老东西总在家吧?我去问问他们,还要脸不要,光赖在我儿子家?自己没有家是怎么的,上门来要饭的?” 田氏脸上兴奋之色藏也藏不住,分不到钱,让郑王氏去闹一闹,给他们添添堵也是好的,她就跟在一旁看热闹! 她也不拦,反而还要拱火:“就是,咱们就去问问!晚儿丫头最近也在家呢,娘,骂不到大哥,还骂不着她吗?再说我看大哥就是被她撺掇的,您过去好好教训教训她,叫她也长长记性!别一天到晚胳膊肘往外拐!” 啥?郑晚儿在家? 郑王氏听到这个消息,眼角正好从郑大姑带来的粮食上划过,猛然想起郑晚儿说的话——要是再闹,不仅往后粮食没有了,节礼也没有了! 每月五十斤的粮食,足以解决老院儿这一家子的温饱,而他们自己的粮食便都卖了换成钱攒着。 还有郑来田别的不说,每次这节礼却准备的很是丰厚。 这两项也能带给老院儿不少进项,要是没了,老院儿这边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那个死丫头在家,自己这样贸贸然过去,惹恼了她,往后真不给了咋办?那个死丫头可是会说到做到的! 想到这里,郑王氏住了脚,犹疑着停在原地。想要不去了,可是刚才把话说的那么满,要是不去,那不是显得怕了那个死丫头吗? 可要是去,她又不敢冒这个险……这些人都是瞎子吗?有没有人来给她一个台阶儿下? 田怜儿看着郑王氏的神色,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她这分明就是憷了!那个郑晚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叫郑王氏这样难缠的老太婆都怕了她? 不过,田怜儿没有来得及多想,她看出来郑王氏想要不去,又不好意思,等着一个台阶儿呢! 她忙不迭的起身,上前去拉住走得慢腾腾的郑王氏,柔声劝道:“奶,您别生气,咱们何必跟那样一家子不懂事儿的置气,那不是跌了您的身份吗?我看大伯这就是一时糊涂,被那些人哄了,等晚上他回来,您再去叫他过来说说。再怎么说,您是他亲娘,您说的话。他难道还能不听?咱们要是这会儿过去,杨家那两个老的还在呢,吵起来,不是叫他们看笑话?” 田氏看见她的动作,心里就是一急——哎呀!这个丫头,咋这么不会看事儿?没看这老太婆上火呢吗?这个时候去拉,准的挨一顿骂! 谁知道,郑王氏不仅没有骂田怜儿,还真的听她的劝,停住了脚步。 她看了眼田怜儿,眼里划过一丝满意,怪道树儿看上这姑娘呢,原来真是个聪明的!原先不同意这么亲事,不过是怕又娶回来一个像田氏这样又馋又懒又拎不清的,没想到,这田怜儿跟田氏却一点儿也不一样。 现在,郑王氏倒是有些对这桩婚事满意起来。 她原本就不大想去了,现在田怜儿这么一劝,还一边说,一边扶着她往炕上走。郑王氏也没有推辞,顺势跟着她过去,又重新在炕上坐了,一副被她劝好了的样子,还替自己的行为描补了几句。 “怜儿这孩子,说的倒是有理。我要是这么过去,还真是让杨家那两老东西笑掉大牙去。 还是等来田回来了,把他叫过来说。” 说罢,又拍了拍田怜儿的手,脸上竟是露出些许少见的慈爱:“好孩子,还好你点醒我了,要不真就叫外人看了笑话了。” 田怜儿低头羞涩一笑,道:“您刚刚不过一时生气,没想起来罢了,哪里用得着我来点醒?我年轻,有许多不懂的事儿,还盼着您空了多教教我呢。” 一番话下来,说的郑王氏是通体舒泰,气也去了不少,看向田怜儿的眼神更是柔和。 那边的郑树看见她三言两语的就把郑王氏哄好了,还让郑王氏难得的说出了夸奖的话,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看着田怜儿的目光很是有些骄傲。 郑大姑看着田怜儿,脸上也带着笑,心里却暗暗忌惮,这个新媳妇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可真是不一般,竟然能把她娘都哄得这么服服帖帖,真是有些手段。看来,以后还是要注点儿意,轻易不要得罪了她才好。 而田氏,看着面前那幅和谐的画面,惊得是目瞪口呆。 这个事情,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样啊……这个老太婆可不是吃素的,怎么怜儿胆敢去拦她,她却不发火? 难道是真的老了,开始信佛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没有回来 郑大姑回娘家哭了一场,原本想要郑王氏去给她出出气儿,可是一看,她娘这是怵了她郑晚儿了,今儿的气肯定是没法儿出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委委屈屈的在娘家吃过了午饭,又同家人一块儿赶回镇上铺子里。 最近过节,按理说是最忙的时候,她能这个时候全家一块儿回娘家,还是因为店里实在是没有生意。不过即便是这样,耽误一天的功夫也就够了,第二日还是要早早开了门才好。虽然开了门也没有生意,可要是不开门,那就更没有生意了,说不定,人家还以为她家的铺子倒闭了呢! 这边郑王氏原本就憋气,听闺女哭诉了一通,现在可是更气了,不过郑来田不在家,她是不敢跑去那边宅子跟郑晚儿耍横的,但是心里头这口气是不出不行,因此,便叫郑树去村口守着,等郑来田一回来,就把他叫到老院儿去。 郑树接了一个这样的差事,心里极不情愿,可是又不敢忤逆郑王氏,心不甘情不愿的,在村口守了大半日,吃过了晚饭,又马上被郑王氏派出去看着,直等到深夜,是连郑来田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都这大半夜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况且现在这么黑,有些睡得早的人家早都吹了灯上炕睡觉了,路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天上月亮倒还算亮,照的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的,看上去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毛。 郑树有些害怕,想要回去,可是又怕等会儿郑王氏问起来,不好回话,想了想,还是往回走,不过却没有往老院儿那边去,而是往郑来田家的新宅那儿去。 没一会儿,到了新宅那边儿,郑树远远的站在一边,像那边观望。不过这宅子的院墙高的很,啥也没有看到,不过能看出来的是,里头漆黑一片,看起来,似乎里头的人也早就睡下了。 他看到这里,再也没有停留,连忙回了老院儿。 老院的大门虚掩,没有锁,显然是在给他留门儿呢。郑树直接推门进去,只见田氏跟郑来福的屋子也早就吹了灯,黑乎乎的,上房郑王氏的屋子却还亮着。 郑树转身先把院门上了闩,这才走到上房郑王氏的屋前,敲了敲门,叫道:“奶,我回来了。” 郑王氏原本靠在炕上,亦是已经昏昏欲睡了,她人老了,晚上困得早。不过因为惦记着心里头的事儿,这才一直强撑着。 今儿的事儿实在是叫她气不顺,非得找郑来田好好说说,要不然,还真得气出病来不可。 这会儿听到外头郑树的声音,她一下子惊醒了,郑树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人,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郑来田怎么着也得回来了吧? 既然回来了,肯定就跟着郑树一块儿过来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坐直身子,不过一想,又把笑容收敛起来,板着脸,不愿意给郑来田好脸色看。 然后才道:“进来吧。”声音也很是冷淡,叫人一听,便知道她不怎么高兴,想要先给郑来田一些压迫感。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看着郑树一个人从外头进来,郑王氏脸上的神情从严肃转为惊讶,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郑树身后看去。 他的身后空空荡荡的,哪有别的人? 郑王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问道:“咋,你大伯不肯跟你过来?” “不是,”郑树看她脸色不好,心里惴惴,连忙道:“是压根儿就没有回来。” “没回来?你确定是没有回来,不是你没有见着?” 就算铺子再怎么忙,这大半夜的总不能还做着生意吧?不回家睡觉了? 郑树连忙说道:“不是,我就在村口守着呢,一下也没有动,要是我大伯回来,怎么也能见着。是真没有回来……我也奇怪呢,想着都这么晚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我也去那边宅子看了,早就吹了灯,像是都歇下了。” 郑王氏深吸口气,牙齿咬的咯咯响。 她叫郑王氏过来,当然不光是出出气那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是想要打探打探,他给了杨家那两个大东西还有那一家子多少好处,既然给了那边,这里也不能厚此薄彼吧?怎么着也要逼他给一点儿。 她早就在心里都盘算好了,没有想到,人家干脆就没有回来! 这倒是叫她满腹的算盘扑了空。 郑树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想必是天色太晚了,也不好赶路,在镇上歇下了吧……奶,要不您就先睡着吧,别熬坏了身子。我大伯那边今天是见不到人了,要不就明天再去看看?” 郑王氏冷哼一声:“他现在是比玉皇大帝还忙!” “就算明儿也不回来,后儿就中秋了,总不能也不在家吧?再说了,我大伯再怎么说,还是得给您来送节礼的,哪怕是不来,我再给您去那边叫他。” 郑树这话说的却是没有错儿,虽然这些日子郑王氏是因为郑来田迟迟没有来送节礼而不高兴,不过她心里其实也知道,她这份儿节礼铁定是跑不了的。就是时间早晚的关系。 不过在她眼里,这早送跟迟送,区别那可是大了去了,这说明了她在郑来田心里分量的问题。因此郑来田迟迟没有带着节礼上门,才叫她这样不高兴。 越迟一天,郑王氏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不过她这样性格的人,是从来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郑来田是她儿子,她咋对他,那都是应该的!但是郑来田要是记恨,那就是不孝! 郑王氏想到这些,心里就是一阵怒火,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现在就连郑来田的面儿也见不着,就是气死,也是白气! 她深吸口气,听见小孙子这么说,也觉得有理,总之,一切都要见到郑来田,才好说。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了吧? “成,要是明儿也不见人,就中秋的时候去叫他。不让咱们好过,那就都不要过了的好!” 郑树见她生气,又劝了几句,在她面前卖了几句乖,郑王氏才总算是放他回去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田怜儿的算计(一) 郑树从郑王氏那里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儿在村口站了大半日,直把他站的是腰也酸,腿也疼的,现在可算是能回去休息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西厢房那边走去。 自从郑来田一家搬走后,郑来福夫妻两个就从西厢房搬到了原来郑来田一家住的东厢房,而这西厢房便腾了出来,收拾好给郑树做了新房。 西厢房里也已经熄了灯,郑树看了,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他都还没有回来呢,田怜儿就歇下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身孕呢,本来就不容易,这会儿乏了也是正常。 他这么想着,一边推开门,一只脚才踏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声。 “表哥,你回来了?” 郑树听到这声音,有些惊讶,这会儿他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隐看见田怜儿正撑着身子,朝他这边看过来。 这是在等他吗?方才心里那点儿淡淡的不快消散了,他有些惊喜,连忙关上房门,朝炕边走去,一边问道:“你咋还没有睡,是身子不舒服吗?” 田怜儿摇了摇头,轻声细语的道:“我在等表哥……你总也不回来,我担心你。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在屋里点着灯,怪浪费灯油的,我就想着先吹了灯算了。” 郑树听罢,心里涌起些感动,说道:“你就该先睡的,等我做什么?就在村儿里,能出啥事儿啊。” “你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呢?”田怜儿淡淡的一笑。 没有男人会不希望自己看上的女人在乎自己,郑树也是如此,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满足的。再回头一看,这会儿的田怜儿柔柔弱弱的坐在炕上,头上的发髻也打散了,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一双眼睛满是关切的看着他,郑树心里软成一片,暗暗的后悔。 开始怎么还在心里怪起怜儿来了?她这样真心的对待他,一心的依赖他,还要为了那么点儿小事不高兴,真是不应该。 郑树满心的怜惜,这会儿身上的外裳也脱下来了,他连忙也爬上炕,把田怜儿往怀里一搂,感受到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足的长出一口气,而后宠溺着点点怀中人儿的鼻子,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了,不过,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是?你肚子里,可还怀着我大儿子呢。” 田怜儿低着头,身子微不可觉的僵了一下,快的即使是抱着她的郑树也没有察觉。她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么话题,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关心,又问道:“怎么样?等到大伯了么?” 说起这个,郑树又忍不住皱了眉。郑王氏叫他在村口傻站着等了这么久,他心里还是很有怨言的,别看只是等人的活儿,不过又枯燥又累,村儿里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了,还要问他一声,听到他是在那里等郑来田,都露出一脸了然又讥诮的神情,别提多难受了。 这会儿听到娇妻问,他开始吐起了苦水。 “等啥,大伯压根儿就没有回来,咱奶也真是的,非要叫我去在那儿看着,白等了大半日。她自己心里不痛快,咱不自己去等着呢?要么就直接上镇上,去他们的铺子里,总不会找不见人了吧?偏偏就会使唤我!” “没回来?”田怜儿也有些讶异,不过转念一想,今儿郑大姑不是还说了吗?郑来田家在镇上不仅开了个烤鸭店,而且,还买了一座二进的院子,如今杨家在铺子里干活儿的人,就是住在那儿呢。今天既然没有回来,想必也是在镇上住着了。 她把这想法跟郑树一说,郑树也点头道:“只怕是了,毕竟天天走夜路,那也不好。” 随即,心里怨气又更重了,那他今天不就是白在那里站了一天吗? 他在那里抱怨连连的,田怜儿心里却正琢磨着一个事儿。 这郑来田一家刚刚盖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没有多久,一转眼,又是开店,又是在镇上买院子的,这得是有多少钱啊? 不过,人家有多少钱,跟她也没有关系,也不能拿给她花。她想的,是郑来田家里的那个烤鸭店。 今儿听郑大姑说,那烤鸭店生意可是好得很,一天少说也能有几十两银子的利润,她就动了心。这要是老院儿这边,郑树也能开一个,那回头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 她嫁过来这么些日子,可是看明白了,他那个姑父兼公公,是个没有用的,一天天的,除了会在家里睡大觉,就是抱怨郑来田不顾他这个兄弟,又说自己运气不好,要不然能发家的,就是他了。 郑树呢,比郑来福也好不了多少,这都成亲了,一天到晚也啥事儿都不会干,虽然是对她还不错吧,可是黏在女人身边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眼看地里的庄稼就要收了,人家也连个计划也没有,每月就等着人家郑来田家送那五十斤粮食过来,也才算是有米下锅。 田怜儿冷眼瞧着,心里对这样的人家,很是瞧不上眼。当初要不是……自己怎么可能嫁到这样的人家? 这样的日子,可真的是一点儿盼头也没有。 田怜儿一向是个聪明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却一点儿痕迹也没有露。木已成舟,现在抱怨也无用,最要紧的,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把日子过起来,好让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子,要从人家的嘴里讨吃食。 她自认自己聪明绝顶,心里头有一万个主意,只要郑树肯听她的话,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一边听着郑树的抱怨,她时不时的出声安抚两句,等他终于说完了,田怜儿这才开口。 “表哥,这杨家的人都能登堂入室,一家子都跑去大伯家的铺子里上工,你可是大伯的亲侄子,难道就不能去?” “叫我去给别人当跑堂的伙计?我才不去。”郑树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的心思却有些活泛起来。今天郑大姑来,不是没有估算过杨家人在那里一人一年能得多少银子,数目听起来,也很是让人心动——呢可不是小数目呀! 可是想到这活儿不知道有多累,还要给人家赔笑脸,最重要的是,这烤鸭店一天几十两的进账,他却只能拿少的不能再少的一点儿钱,这不就等于他累死累活的帮郑来田干活儿,结果郑来田还拿大头,他拿苍蝇腿吗? 凭啥呀!他才不干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田怜儿的算计(二) 田怜儿听他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这个蠢货!就凭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啥也不会的,就是去给人当伙计,有人肯要你,那都是人家眼瞎!还不乐意?就说干点儿啥能乐意吧?在家天天躺着,您就乐意! 她心里再一次后悔,当时要是再有多点儿的时间,还能好好挑一个,也不必选一个这样的蠢货。 可是后悔也无用,她强忍下心里那口气,柔声道:“表哥,你听我说完呀。”声音端的是娇媚婉转,娓娓动听。 郑树被她这声表哥一叫,身子早就酥了一半儿了,连忙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笑着道:“你说你说,表哥听着呢。” 田怜儿说道:“我自然知道表哥不是那种等闲之辈,叫你去做个伙计,肯定是屈才了。不过……表哥,你看看大伯家里开的那个烤鸭店,生意那么好,你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想法?” “想法?”郑树奇怪的道:“我倒是想叫他把钱分给我一点儿呢,可是人家也不乐意啊。” 这个蠢货…… 田怜儿再也忍不住了,把小脸儿埋在他的胸口,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脸上鄙夷的表情,叫他瞧了去。 顿了顿,才又道同他说道:“别人给的,终究也是别人的,我的意思是,倒不如把别人有的,变成自己也有的。” 郑树目露困惑,不解的道:“……那,这跟我去做伙计有什么关系?” 田怜儿话都说道那个份上了,原想他怎么着也应该明白了。但是人家还是不明白…… 懒得生气,她明白跟这样的货色打哑谜,那真是打给瞎子看,便直接把话挑明。 “表哥,你去烤鸭店,自然不是真的去做伙计,就是一个借口……你想啊,这烤鸭,也不是就大伯他们一家有的卖的,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们家的生意好呢?这说明,他们家的烤鸭,肯定有过人之处,这才能有那样多的人去买。我听说,人家那些生意好的铺子里,都有自己的秘方。 你要是能去大伯家的烤鸭店,悄悄的把这个秘方学会了,那你不是也能做出跟他们家一样的烤鸭了、也能开店去卖烤鸭了吗?表哥,一天几十两的利润啊,这一年下来,得挣多少的银子?” 郑树听的入迷,等她说完,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这倒真是个好办法!要是他学会郑来田家卖的烤鸭的做法,不就也能像他一样开店挣钱了?都不说多的,就是一天能挣个十两银子,他都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一天十两,一个月就是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 这么多的银子,装=乡下普通的庄户人家,那是几辈子也挣不到啊! 郑树想到这里,一双眼睛几乎要冒绿光了,嘴角挂着傻笑,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银子在向他招手。 他捧起田怜儿的脸,狠狠地在她唇上啄了好几口,一边兴奋的夸赞道:“怜儿,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可是随即,他又想起来一个事儿,犹豫的道:“既然咱们都想到了可以去偷学,我大伯肯定也想到了,我估计,这事儿不会那么容易。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招的杨家人,说不定,他就是在防着这事儿呢。” “所以,这个事情,还是要叫咱奶出马。”田怜儿说道:“你还是他的亲侄儿呢,姓郑的,怎么他们可以去干活儿挣钱,偏偏就不能再收你一个了?你明儿就去跟奶说说这个事儿,再怎么说,也是大伯的亲娘,她说话,还能不听不成?” “当然了,这个事儿是咱们心里的打算,事情没有办成之前,可不能让大伯知道。等咱奶跟他说的时候,你也要在一旁,只做出一副勤奋的样子,就说……就说你现在成亲了,也是个大人了,眼看着孩子马上就要出世,手里头没有银子,日子着实是难过,想要找个工做做,求大伯帮帮咱们,给你一个活儿干。” 她一字一句的教着,郑树默默的记在心里,按照他对郑来田的了解,他的心里还是有郑家,虽然对于郑王氏等人可能有成见,但是对于子侄,还是慈爱的。再者,田怜儿的这个方法,可谓是软硬兼施,想要拒绝,确实很不容易。 “行,你这个法子靠谱儿,我明儿就去跟咱奶说说。” 田怜儿见他答应下来,总算是放下了心,这蠢货虽然蠢,好歹还愿意听话。 郑树心里踌躇满志,想着回头自己‘学成归来’,开铺子当掌柜的事情,更是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劲儿……到时候,他就要让现在村子里这些看不起他的看看,他郑树,那也是有大能耐的,不比郑杨差! 那郑来田不就是仗着有钱,惯会收买人心,给村儿里捐钱修学堂吗?他也修!还要修个更大、更好的! 不就是银子嘛,他有的…… 嗯……银子? 郑树猛然一惊,想到,就算他学成归来,可是他没有银子啊!要想开店,这盘铺面,招伙计,啥不得花钱啊? 老院儿的钱虽然都在郑王氏的手上握着,不过他心里却还是有一个底的,那点银子,压根就不足以支撑他开店。 田怜儿见他突然间的,又垂头丧气起来,忙问根由。待听到他说银子的事儿后,不禁宛然一笑,道:“莫急,表哥,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陪嫁了一百两的银子,你是我的相公,我的不就是你的吗?到时候就用这钱去开店。” “一百两?”郑树惊呼出声,他倒是知道舅妈是给田怜儿准备了嫁妆的,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一百两之多! “舅舅、舅妈竟然舍得给你这么多的嫁妆,他们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田怜儿心里一惊,忙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日子近两年不是渐渐的好起来了吗?我爹找到一个挣钱的门路,挣了些钱……我爹娘又心疼我,因此才给了我这么多,当做傍身的钱。” 觑着他的神色,她又在后头加了一句:“这事儿,我娘还说叫我先不要说出来呢。不过我想着,你是我的相公,有什么可瞒着你的?现在你要用,我当然要拿出来助你。不过这事儿,可不能叫别人再知道了……” 郑树听完她的解释,倒也没有怀疑。这田家以前的日子,也就跟他家差不多,不过这一两年,确实是突然富裕起来了。 而且,这是她的傍身银子,却肯拿出来……郑树心里感动极了,连忙道:“你放心,这事儿就咱们俩知道,就是我爹娘,我也不能告诉。” 当他傻呀?就郑王氏那个性子,要是知道田怜儿手上有这么多的银子,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拿过去。虽然最后也是花在他们身上,可是这银子,还是在自己手里头才最自在! 第三百九十六章:说服 第二日,郑树果然听田怜儿的的话,一早就去找了郑王氏,按照田怜儿教的,也不提别的打算,只说想要去郑来田家的烤鸭店干活、做伙计。 “奶,我都成家了,哪儿能还像现在这样一天天的在家里待着?昨儿听大姑一说,我大伯家的铺子生意既然这样好,肯定也忙着,我想去帮帮忙,去给我大伯做伙计……最重要的,也是想要挣点儿钱,眼看怜儿没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了,等孩子一出生,咱们家又多个人口,花钱的地儿可多着,哪儿能叫您一个人操心?我也得替您分担分担。” 郑王氏听孙子这么说,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这还真的是成亲了,就懂事儿了,都会考虑过日子的事儿了。 可是要去给郑来田做伙计? 郑王氏有些不大愿意,倒不是不想挣钱,而是心里觉得有些别扭。这么多年以来,她看不上郑来田一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她自己从前跟她婆婆郑老太太的心结。那个老婆子,从前看不上她生的闺女,见她生出儿子来,又把儿子抢过去养,养得跟她这个亲娘关系都不亲近了! 最主要的是,整个大儿子的性格,跟那个老婆子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明明是她生的儿子,却跟她一点儿也不像,在这一点上,她原本就十分的介怀。再后来又有了小儿子郑来福,她更是把一腔母爱都倾注到了小儿子的身上,这个大儿子对她来说,就可有可无的有。 到后来那个老太婆终于是去世了,可是看着这个性子跟她一样的儿子,郑王氏想起从前那些被婆婆掣肘的日子,只觉得心里膈应。 一个像婆婆的大儿子,还有一个像自己的小儿子,她的心里不自觉的,就把这两人当成了她跟郑老太太的延续,对郑来田就更是看不上,但是一直偏疼着像她的小儿子,郑来福过的好,就像她过的好一样,而郑来田过的不好,就好像是在打郑老太太的脸! 郑来福要是能一直压着郑来田,那她简直是再开心不过的了。那老太婆生前不是说她不会教孩子吗?她就让她看看,跟着自己长大的郑来福过的好着呢!反倒是在她手底下长大的郑来田,过的不像个样子! 说白了,她就是把对婆婆的恨意转嫁到了从小跟着郑老太太长大的郑来田的身上。 郑来福过的好,就代表她郑王氏过的好。郑来福过的不好,就代表她郑王氏过的不好。而郑树是郑来福的儿子,天生就跟她是一个‘阵营’的,现在让他去给郑来田做伙计,那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这点儿隐秘的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不好明白的说出来,不过她心里是明明白白的不乐意,脸上便有些表露出来。 郑树昨儿被田怜儿说的那是一个热血沸腾,好像马上就能开店做掌柜,天天就开了店等客人来吃烤鸭送银子了。而这些的前提,就是要想办法先去郑来田的烤鸭店里干活儿,然后偷师! 他娶了一个好媳妇儿,愿意把嫁妆都拿出来给他开店,而他只要说服郑王氏让她给郑来田施压,让自己去郑来田的铺子做伙计就行了,要是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岂不是辜负怜儿对他的一片心? 想到这里,郑树连忙又道:“也不光光是为了这个缘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奶,您看我大伯现在,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铺子里,周围都是杨家人,那杨家人靠着他捞好处,肯定是哄着大伯跟她们亲近。要是我大伯家跟咱们这亲近了,她们能要到的好处不就少了么?不在中间挑拨离间才怪呢! 您想,我大伯近来是不是越发的跟咱们生疏了?以前,我大伯虽然搬出去了,可是还时不时的,也会回老院儿来看看您,可是这回,都多久没有来了?就连过中秋的节礼,人家都不上心了!要是咱们再这样坐以待毙,只怕,我大伯心里,更是不会记得咱们老院儿的人了。” 郑王氏心里一动,郑树说的,倒还真的是在理儿!自从郑来田一家分家出去单过,因着有郑晚儿那个死丫头在,撺掇着他原本就跟老院儿这边生疏了,就是对她这个娘,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的言听计从。不过,这该给的供养、孝敬,倒还是在准时的送。 可是这回,自从那杨家人住到郑家来的开始,大儿子可是一回也没有往这边来过了!要说现在是开了铺子,在镇上忙着吧,可是开铺子不也是这最近半个来月的事儿吗?之前铺子还没有开的时候,因着郑树成亲,叫人去叫他的时候,来过两回,除了这个,那是一回也没有主动来过! 她原本疑心就重,现在听到郑树也是这么说, 心里更是认定了,里头就是有杨家人在撺掇、挑拨离间! 可是她现在连大儿子的人都见不到,除了干着急,有什么办法? 郑树看着她的神色,心里知道,他说的话,郑王氏是听进去了,心里暗喜,连忙又再接再厉,继续说道:“所以我说我过去,一是为了有些银子能补贴些家用,二来,我天天在铺子里,就是那杨家人再想挑拨,当着我的面,她们还能说?到时候我再多在大伯面前表白表白,不怕不能把他拉拢过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 郑王氏双眼亮了一亮,这郑来田跟杨家走的近,却不跟她亲近,着实是叫她看着难受、嫉妒。倒不是嫉妒别的,而是嫉妒这杨家能从郑来田那里要到好处。 即便是她,也不能不承认,郑晚儿一家,现在是发达起来了,就是手指缝里漏一些,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凭什么白白便宜了杨家那些人? 再有一个,自从上回田氏胆敢瞒着她,让郑树跟田怜儿勾搭之后,郑王氏就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权利,实在是没有那么稳当了。从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她能给二房捞到好处,所以田氏不敢造次。即便是现在,她还能掌握着老院儿的话语权,也是因为郑晚儿许诺每月奉养她的那些粮食的缘故。 田氏等人跟郑来田和杨氏可不一样,要是自己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还想要他们听她的?只怕到时候多的是阳奉阴违了。 如果要是能再把郑来田哄回来,有郑来田的财物在背后撑腰,她还是能稳稳当当的,在这老院儿做她的土皇帝! 想到这里,原本不大想要郑树去做伙计的郑王氏又改变了主意。 “你说的不错!凭啥好处都要让杨家的人拿去?这个事情,我来跟你大伯说!” 郑树心里暗喜,这回倒是非常的主动了,主动道:“那等会儿晚些时候,我再去村口,要是看到大伯了,直接就把他叫过来,到时候您跟他好好说说。” 第三百九十七章:准备过节 同郑王氏商量完,郑树兴冲冲的出了门,想到把郑来田家的烤鸭学会后,自己铺子做掌柜的生活,更是一刻也等不及,同田怜儿说了一声,便又迫不及待的跑去村口守株待兔——只要等到郑来田一回来,说什么,也要先把他拉去老院儿。 就像田怜儿说的,郑来田虽然对于老院儿的人不亲近,可是性子却软,又喜欢看到子侄上进,就像他的亲弟弟小四,在学堂里念书,郑来田就很是喜欢。等把郑来田叫到老院儿里去,到时候郑王氏先开口,自己也在一旁求上一求,表达自己现在懂事儿了,想要上进,求他给一份儿活儿,应该是不难的。 可是郑树没有想到,等了一天,郑来田还是没有回来。他不禁郁闷起来,难道铺子里真就有这么忙?要不是他知道自己跟田怜儿的打算不会有第三个人晓得,还真要以为是郑来田知道了消息,故意躲着了! 不过,他这还真是错怪郑来田了,最近几日忙还忙不过来,哪儿有空去琢磨他的心思? 铺子里最近还真是忙,想必是临近中秋了,镇上来了许多的商贩,带着货物到这里售卖。都是外来的,吃饭自然是是镇上的铺子解决的,连带着镇上卖吃食的铺子,生意也好了许多。 郑家的烤鸭店也不例外,这些日子的生意比起之前又更好了些。 之前买的院子现在已经收拾出来了,反正在镇上有住的地方,就是不回去,也有住的地方,干脆,就把晚上打烊的时间延长了些,关门后便住到镇上的宅子,很是方便。 忙过几日,到了中秋这天,郑晚儿想着店儿里肯定忙得很,一大早就起来,同郑杨一块儿,兄妹俩早早的起床去了镇上,一则,想要去帮忙,二来,有好几日没有去铺子里,郑晚儿心里也有些惦记。 到铺子里的时候,时辰还早的很,烤鸭店已经早早的就开了门了,不过客人却还没有这么早到的。 铺子里,楚瑜正在擦着桌椅板凳,一抬头,看见他们走进来,特别是看到前头的郑晚儿,不禁楞了一下。 才几日未见,这个丫头似乎又长开了一点儿。 郑晚儿看到她的伙计这么勤快,也很是满意,朝他点点头,笑道:“平安,早啊,我爹娘都过来了么?” “过来了,”楚瑜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目光:“都在后厨呢。” 郑晚儿便径直去了后厨,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忙着,里头的人见他们兄妹俩来了,也是有些惊讶。 “晚儿,你们俩咋过来了?” “娘,这不是想着今儿人肯定多些,怕你们忙不过来吗?” “说的是,你不知道啊,这两天生意真是好,跟刚开张那会儿似的。”郑来田笑说道,这些日子闺女没有来,这里的事儿实际上就是他在管着,安排的那也很是井井有条的,干劲儿十足:“不过今儿我也没有弄太多的鸭子,今儿就做半天的生意,怕回头卖不了,明天就不新鲜了。” 今天是中秋节,早就打算好了,只做半天的生意。中秋时,晚上都要跟家人一起祭月、赏月、吃月饼,家人齐聚在一起,自己做饭才热闹呢,一般都不会在外头吃。正好,他们这些人忙了这么多日,也算是能歇一歇。 不过,虽然晚上的生意不做了,反而更忙了,因为他们家的烤鸭店,现在在镇上算是小有名气了,昨儿就有许多人问今儿还开不开张?就是不来这里吃,也想买份儿烤鸭回去,好过节的时候吃。 因此,也许今儿一个上午,就得卖平时一天的量,那可不就是忙吗? 郑晚儿听他规划的很妥当,也不吝夸奖,竖起大拇指,崇拜的道:“爹,我就知道您肯定能 把铺子管好,回头我就不来,也能放心了。” 那边的杨彩兰见她来了,早就扑上来,揽着她的胳膊叫道:“你晚上想好给咱们做啥好吃的了吗?” “你光想着吃。”郑晚儿笑了一声,不过还是道:“早就想好了,包管你爱吃。” 杨彩环上回也跟着她爹过来铺子里干活儿来了,两个小姑娘也不用干重活儿,只要负责收拾桌椅,还有洗碗筷,打扫打扫,倒也还算轻松。她跟从前还真是不一样了,干起活儿一点儿也不娇气,郑来田还在家里夸过她好几回。 这会儿见郑晚儿来了,虽然因为之前的事儿,两人不能多么亲近,不过倒是能好好说话了,还主动上前跟郑晚儿打了个招呼。 郑晚儿原本心理上的年龄,就比现在实际的岁数大上许多,自然也不会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以往的事情,也只当不记得了,也高高兴兴的应了,同杨彩环也说了几句话,便又去了前头,从柜台里拿出账本翻了翻,看了看这两日记的帐。 托了郑树、郑棋念书的福,之前他们俩兄弟念书的时候,就说好了回来后,便教郑晚儿识字。郑晚儿想着认识几个字没有坏处,便强拉着郑来田也一块儿学了学。郑来田的年纪到底是大了,记性没有小娃娃那么好,不过倒也认识了几个简单的字,好歹可以记一记简单的数。 如今账本上,除了之前郑晚儿等人记的帐外,又多了几页,是郑来田写的,内容也非常的简单,只记了一下最近几日的收入,还有总支出。 郑晚儿看了,倒也觉得还算清晰,又重新把这些日子的帐算了算。开店到现在已有近二十日,除去支出,林林总总的,竟然有近六百两银子的利润了,这个数字虽然比不上一次卖酒的钱,可是已经是非常可观的了,她满意得很。 正在看着着帐,她感受到一道目光看着自己,疑惑的一抬头,却见那边的楚瑜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晚儿心下奇怪,直接问道:“平安,你是有什么事儿要与我说么?” 昨日敬青过来,说是手下的兄弟潜伏多日,终于在淮南王那里,拿到了一份十分重要的证据,足以扳倒淮南王。楚瑜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日便要离去。他原本想要同她说,自己可能就要走了。可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说了。 楚瑜摇摇头:“无事。” 郑晚儿感觉更奇怪了,她认真的看了看他,觉得他今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可是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她多想了吧…… 她摇摇头,把心里那丝疑惑甩掉。想起今天是中秋,他一个人在店里,也怪可怜的,便又道:“等中午忙完这阵,下午便不做生意了,今日中秋节,正好歇歇,你在店里也无事,就跟我们一块儿去我家过节吧?” 这个事情,杨氏早就跟他说过了,原本楚瑜打算今日就走,不过看着她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又改了主意。 “好。”点头应下了她的好意。 第三百九十八章:奇怪的楚瑜 想必是要过节的原因,还不到晌午,便陆陆续续的有客人过来买烤鸭,虽然也有在店里吃的,不过更多的,还是买了带回家,晚上也能添盘菜,跟家人一起享受美食。 烤鸭店里,众人忙的是脚不沾地,都没有歇口气的时间。前头柜台交给郑杨,郑晚儿跑到后厨,帮着杨氏等人一块儿片烤鸭,炒鸭架。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她跟郑杨也来了,就是这样,还有些忙不过来,要是不来,肯定更忙乱了。 等店里的烤鸭全都卖光,已到未正,不过却还不能立马关店回家,经过这一场忙乱,哪怕是再小心,厨房里也跟打过一仗似的,要是今儿不赶紧收拾完,肯定会招虫子。 好在这里的几人都是手脚勤快利落的,一起收拾,也要不了多久。 郑来田等人把外头的脏碗碟都搬进来,看见烤鸭都卖完了,心里也是高兴。不过随即又想到也没有给自家留一只,便对杨氏道:“早知道就该留几只,咱们家里自己都没有了。” “算了吧,”杨氏笑道:“我也说了来着,不过他们都说别留。” “可不是?咱们天天在店里吃,虽然这烤鸭是个好东西,可是天天吃,也禁不住,今儿就换换口味吧。”张氏也连忙笑道:“再说,人家特意来买的,难道要叫人家买不到?” 今天的烤鸭确实是供不应求。 郑来田道:“就是咱们不吃,带回去给爹娘吃也行。” 杨大舅爽朗的笑道:“爹娘前两日也还吃过,今儿留不留倒没有什么,就是想吃,明儿再带回去也是一样。” 郑来田叹口气,心里却很是舒爽,他又不是个傻子,知道舅兄等人是想着烤鸭能卖钱,舍不得呢。 谁料,那边的杨氏却指了指一旁的三个食盒,笑道:“不过我还是留了三份儿……今儿不是要去给娘送节礼吗?我想着她还没有尝过这个呢,你一块儿带过去,给她老人家也尝尝鲜。” 另外的两份儿,一份儿是给许家的,一份儿便是给黄大一家,许家那是亲家,而黄家,却是因为关系好的缘故,而且开始的时候,人家也没有少帮自家的忙,刚分家那会儿,知道郑家没有菜吃,送过来不老少。 听到妻子还给老院儿的郑王氏留了一份烤鸭,郑来田一愣,随即又忍不住感叹,他都忙忘了,难得妻子心细,还记得。 其实,老院儿的节礼早就准备好了,就是没有这份烤鸭,那也很可以了。妻子心里却还惦记着,这就是孝顺老人的意思了。 跟杨氏成亲这么多年,越是相处,他就越是敬重这个妻子。当然,夫妻两人这么多年过日子,也从来没有红过脸。只是郑王氏是怎么对她的,郑来田心里是清楚的,就是这样,杨氏还能想着给老院儿留一份烤鸭…… 想起郑王氏的所作所为,他不禁叹口气,对杨氏道:“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我心里记着你的好呢。” 这么多人呢,他就这样说。纵然是多年的夫妻,杨氏也不禁红了脸,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说道:“夫妻两个,说啥谢不谢的?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郑晚儿看见父母感情好,心里也很是高兴,这时出声打趣郑来田:“爹,您光嘴上说管什么用呀?还是得拿出实际行动,比如说掏点儿私房钱出来,给我娘买件首饰啥的。” 郑来田挠挠头,傻笑道:“我哪儿来的私房钱?不都在你娘那里管着的吗。不过这首饰是得买,等回头空了,叫你娘去买,她愿意买什么,咱就买什么。” 杨氏看他们父女俩越说越来劲儿了,忙道:“我都好几件首饰了,尽够我带的了,还买啥买?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儿收拾吧,今儿回去,不还得去老院儿那边一趟,把节礼送过去么。” 林氏站在一旁,忍不住也凑了个趣,对杨氏道:“瞧你,妹夫这不是心疼你的意思吗?哪个女人不喜欢首饰呀,偏你还不要,我想要还没有人送呢。” 正好杨二舅从外头进来,听见他媳妇儿这话,连忙道:“谁说没有人送?媳妇儿,你想要首饰了?明儿咱们就去买!” 屋里的众人顿时轰然大笑,林氏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好意思的,不过要买首饰?她也有点儿舍不得,还是都攒起来的好! “就你耳朵尖,外头的活儿干完了吗?你就进来搭话。” 杨二舅明明是好心,却被媳妇儿‘骂’了一顿,不过也不生气,嘿嘿傻笑两声,转头又出去接着忙去了。 厨房里的人笑过一回,也没有再多说,都埋头仔细收拾着。 外头的杨彩兰、杨彩环姐妹俩坐在一块儿洗着收进来的脏了的碗筷,郑晚儿见厨房里有杨氏等人收拾,干脆就跑去外头跟着她们一块儿洗碗。 直到申时,店里一应事务总算收拾妥当,锁上铺子,郑来田同杨大舅各自赶了一辆骡车,载着两家人连同楚瑜,一块儿回黄谷庄。 就放这半日的假,明儿一早还得到铺子里干活儿,何况杨老爷子老两口也在郑家住着呢,因此早早就说好了,郑、杨两家今年一起过中秋。 至于因为还要准备收庄稼事宜的杨经文夫妻俩倒是还在榆树村杨家,不过之前也已安排好,小两口便去吕清的娘家、这就是杨经文的岳家一块儿过。 累了这么些天,难得有半日的清闲,而且因为过节,大家心里都很是松快,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就连在郑晚儿面前有些拘谨的杨彩环,脸上都带了些笑意。 不过今天有一个人,却有一些不一样。 郑晚儿撇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楚瑜,见他看着远方,与往日脸上总是带着笑模样不同,今日的他仿佛有心事一般,神情淡漠,眼神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儿一般。 真是够奇怪的。 郑晚儿想,难不成是有什么心事?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人家不说,郑晚儿也不会上赶着去问,她也不是啥好管闲事的人。再则,她心里对于楚瑜的身世来历隐隐有些猜想,便更是不想去给自己找麻烦。 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三百九十九章:心急的郑树 黄谷庄的村口,郑树正等候在路旁翘首期盼,脸上隐隐带着急色。 等候了两日,却还是没有看到大伯郑来田的身影,这让他有些着急,不过却并没有放弃——不管怎么忙,这中秋总得回来过吧? 今日正是中秋,想到不知道郑来田什么时候能回来,生怕错过,他一大早起来,甚至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村口,却在村口遇到了村长,随意间聊了两句,却得知了郑晚儿同郑杨刚刚才出了村子,说要去镇上。 难道还真不回来了?郑晚儿同郑树去镇上,难道是准备一家子在镇上过中秋? 郑树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又偷摸跑到郑晚儿家的宅子附近,悄悄的观察了一下,没多久,看见杨老爷子带着几个小娃娃在外头遛弯,这才放下心来。 要是去镇上过节,没有理由只有那兄妹俩去,把两个老的小的都撇在家里才是。 想到这里,他又重振旗鼓,兴冲冲的又跑到村口安心的等着。 然而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总也等不到人,郑树渐渐的有些急躁起来,这郑来田是掉进钱眼儿里了吧,这个时辰还不见回来?最重要的是,他可是有两顿饭都没吃了!饿的头晕眼花,眼冒金星的。 家里的人也真是,见他一天没有回去,都不回先送点儿东西来给他吃,让他垫垫肚子? 自从那天后,他可是舍不得再抱怨妻子田怜儿。怜儿为了他,连嫁妆都可以拿出来,足以证明她对他的真心,况且她现在怀着孕,怎么好随意走动?至于郑王氏,他也是不敢奢望她会来给他送吃的。剩下可以抱怨的就是田氏了。 真是不会办事儿,难怪他奶这么多年看不上她——儿子在外头一天了,都不会给送两个馒头来吗? 郑树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想要回家去,拿个馒头再过来,好歹先垫垫。可是又怕他一回去,正好郑来田就回来了怎么办?这一犹豫,时间又过了大半,他实在饿的受不住了,又想,他跑快点儿,一来一回的,应该也不费什么事儿。 正下定决心了,一抬眼,却看见前头的路上驶来两辆骡车,定睛一看,不是郑来田等人又是谁?他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不自觉的往前迎上去,一边高兴的叫道:“大伯!大伯你终于回来了!” 且说郑来田等人做了半天的生意,收拾好铺子后,高高兴兴的往家走。他赶着车,正坐在前头,视野也开阔,眼看着黄谷庄近在眼前,却看到村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的,似乎在等人的模样。 郑来田远远的瞧着,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有些惊讶:“那不是郑树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郑晚儿一听,连忙伸头出来瞧,见那边的人果然是郑树,不禁冷哼一声:“我估摸着,是在等您呢。这几日,他见天儿的就待在村口等着,直到深夜才回去,肯定又是有事儿想要求咱们,又不敢来跟我说,只好专等着好说话的您。” “等我?不能吧?” “咋不能,我跟我哥今儿一早出来的时候,遇到村儿里的人,人家跟我们说的,不信您问我哥。” 郑杨这时也接口道:“没错,说是在这等了好几天了,就是不知道是啥事儿。” 郑来田一听,原本兴奋的情绪被这个消息冲淡了些许,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老院儿的人,每次来找他,那可准没有好事儿。 郑晚儿看了她爹一眼,又道:“爹,反正您等会儿也要去送节礼,这事儿是躲不过的。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要是我奶她们再叫你做什么,或是求您什么事儿,您可得先回家来跟我们商量商量,不能自己就答应了——您看我做什么事儿,也都是先跟您商量的,这个是咱们家的规矩,有事儿大家一起商量,您可不能搞例外。” 她虽然不知道老院这些人想要跟郑来田说什么,不过只要是那边提的,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对她家来说不是。而且这次,连着叫郑树在这等了好几天,一看就知道那边很着急,又专门要找郑来田说——她在心里暗暗的警惕起来。 不光是老院儿的人知道郑来田耳根子软,她也知道,才觉得不放心,嘱咐了一通后,又加了一句:“要是您自己就答应了,我就不理您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也背着您,就跟其他人商量,就是不告诉您。” 郑来田听见闺女这话,不禁失笑:“你爹是这样的人吗?” “是!”郑晚儿同郑杨异口同声道。 有一次,郑王氏找他要二十两银子,他不就拧不过答应下来了吗? 郑来田看见儿女的神色,苦笑一声,也想起了那回的事,郑重了神色,保证道:“晚儿说的对,咱们家的事儿,咱们一家人商量着定。往后,你奶再跟我说啥事儿,我肯定不一口答应。”他也实在是被郑王氏坑怕了。 骡车渐渐的靠近村口,那边的郑树也看到他们了,十分高兴。又热情的迎了上来。 郑来田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也警惕起来。不过他在店里主事了几天,早也今时不同往日,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也没有露出分毫,看见他上来,停下车,热情的道:“树儿,你怎么在这,是要往镇上去?” “不是,二叔,我……我在等你呢。” “等我?”语气微带讶异。 郑树刚想说话,看了看那边一眼不发,却同样看着他的郑晚儿兄妹、还有杨家等人,又忍住了,只模糊的道:“是我奶叫我在这儿等您……自从上次我成亲后,您就一直忙着,也没有去过咱们那边儿,我奶心里惦记您呢,都跟我们念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郑晚儿对老院这些人一点儿好感也没有,原本对于郑树倒还一般般,不过在看到上回他同田氏等人逼郑王氏答应同田家的婚事儿后,对他也没有了好感。 这郑王氏对她们一家不好,可是对郑来福一家,那可是没有话说。这郑树却全然不把郑王氏的疼爱放在心上,为了娶田怜儿,连疼爱他的奶奶都可以算计,可见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听到郑树的话,还不待郑来田回话,便哼了一声,不大客气的道:“恐怕是不知道跟你们骂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第四百章:装傻 郑树原本就是想要说些场面话,谁知道被郑晚儿这样不留情面的戳穿,心里有些恼怒。他等了这么久,又累又饿的,就是为了等郑来田,谁知道郑晚儿这样不给面子。即使都知道是真的……也没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吧?简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 可是他心里想着那件事儿,又不敢得罪她,即便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讪讪的笑道:“这是说的什么话……” 见他装傻,郑晚儿又是一个冷哼,不过却没有再说话。 郑来田心里也明白,说什么郑王氏惦记他,完全就是扯谎。要是以前,他说不定还信了,可是自从分家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他知道,晚儿说的才是真相。 不过他性格原本就厚道,况且如今分了家,不管郑王氏怎么骂,反正他也听不到,权当不知道,自家日子过的好,那才是真的。 他虽然心里明白,不过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只对郑树道:“行,你先回去吧,我这才刚从镇上回来,一会儿就过去。” 郑树脚下挪动了两步,却没有走。他要是就这么回去了,等会儿郑来田又找借口不去咋办?好不容易才‘逮’到郑来田,错过这次机会,下一回见他的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是他的那个打算却是不能再等了。 他厚着脸皮,对郑来田笑道:“那啥……我听说杨家的两个老人家也在这里,那是我大伯娘的爹娘,也是我的长辈,长辈在这里,总得去拜见一下,我就跟您一块儿过去吧,等会儿正好再跟您一块儿回家见我奶。” 郑来田也不傻,说啥去拜见长辈,其实还不就是怕他不去? 不过就是这样,他心里更警惕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非要叫他过去不可?还这么着急?不过,刚刚闺女才跟他嘱咐过,郑来田到底记着的,心里暗暗的道:总之,不管是什么事儿,我只听听就罢,万不能自己做主就答应了,要不然闺女可要生气。 打定主意,他也不管郑树,点头道:“那也罢,那你就跟我一块儿过去吧。” 郑树连连点头答应,他正准备要爬上郑来田家的骡车,不过一看,两辆车都是坐的满满当当的,哪里还有空位?倒是可以挤上一挤,不过看见车上众人的神情……还是算了。 他尴尬的笑笑:“也不远,我就在您车后头跟着走过去吧。” 本来就没有人叫你上车!郑晚儿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吐槽的嘴。 郑来田倒是也没有客气,点点头,便又赶着骡子往前走。 郑树饿了一天,脚步都有些虚浮了,不过还是紧紧的跟在骡车后面。 看着前头两辆气派的骡车,他眼里划过一丝阴霾——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回头也开店挣了钱,我就买马车! 一行人终于是到了家,杨老爷子等人带着娃娃们迎出来,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自从铺子开张,他们可是很久没有这么早回来过了,这会儿一见,都很是高兴。转眼看到后面跟着的郑树,都有些金g惊讶,不过也都没有多说。 郑树到底也没有太蠢,想起自己跟过来的借口,好歹是去同杨家的老两口说了几句客套话。 郑晚儿不愿意看见他这虚伪的样子,下了车,也没有歇歇,叫上郑杨,一块儿去把给老院儿准备的节礼搬出来,准备一会儿就叫郑来田带过去,省的郑树在这里杵着碍眼。 虽然她厌恶郑王氏,不过倒不至于在节礼上克扣。准备的东西有米面各十斤,还有一匹布,两包点心,加上杨氏留的那份儿烤鸭,可以说是非常丰盛的了。 这些东西都准备好,郑来田那边也已经把骡车卸了,牵进了院子里,他看见郑树眼里隐隐带着的急切,也没有打算再停留,拿上闺女给准备的节礼,对郑树道:“这就过去吧。” “哎哟……您瞧您这忙了大半天,也没有歇一会儿……”郑树心里一喜,不过还是假装客气两句。 郑晚儿冷冷的道:“那正好,我爹确实累了好些日子,原本准备今儿过节歇歇的,你既体谅我爹的辛苦,不如就等下回,我爹闲了的时候再过去吧。” “啊?这……”郑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多什么嘴!他不敢再跟郑晚儿说话,只面露祈求的看着郑来田。 郑来田看见闺女促狭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又见郑树急的就差上来拉他了,也不忍心。 “罢了,就现在过去吧,等会儿回来再歇。” 郑树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他,连忙上前,抢先从地上提起那二十斤的粮食,对郑来田讨好的道:大伯,这个沉,我来给您拿……” 都是大小伙子了,提这么点东西,郑来田自然也不会心疼。他一手提着食盒跟那两包点心,一手抱着给那匹布,同郑树一起出了门,往老院儿里去。 想想自己还真是从上回郑树成亲后,就没有去过老院儿,难免要问两句。 “你奶身子最近咋样?” “还行,挺好的,就是总惦记您。” 郑来田听他这么说,只是笑笑,没有接话。转而又问起别的:“你那个媳妇儿,嫁到咱们家,可还习惯?”之前郑王氏可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媳妇儿,他深知郑王氏折腾人的功力有多强,想到那田怜儿可还怀着身孕,看着瘦瘦弱弱的,可经不起郑王氏的折腾,因而有此一问。 “都好着呢,我奶也挺喜欢她。” 郑来田听罢,倒是有些诧异了,能讨郑王氏的喜欢,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不过……还没有成亲,就先有了孩子,这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点点头,也不欲多说了,只道:“那就成……既然都成亲了,你也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跟人家姑娘好好的过日子。” 郑树听他这么说,心里竟然被触动了一下……他亲爹郑来福,都没有跟他这样说过。想想自己的打算,他突然有些觉得心虚。可是随即又想,多说两句空话有什么用?还是银子才实在!不过,看大伯这样,对他还是不错的,那他等会儿要说的事儿,应该能成才是。 第四百零一章:无事献殷勤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开店这么久,一直早出晚归的,郑来田倒是好意段时间没有在村儿里溜达过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他也不着急,慢慢的走着。 村儿里的人见到他,也都有些惊喜,纷纷同他打着招呼。 “来田,我听说你们家在镇上开了个铺子,这些日子不见,是不是在铺子里忙着呢?” “是啊,”郑来田笑呵呵的回道:“这不是今儿过节,好歹能歇半天。” “你提这么多东西,是去给你娘送节礼的吧。” “这不,一直忙着,也没有抽出空了,这才拖到今天,一闲着我就说赶紧给送过去。” “哎哟,这可真不少,你娘养你这么个儿子,可真的是享福了。” 郑来田被人家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谦虚道:“哪儿啊,这不是该做的么……我还说呢,今年一直忙着,弄到今儿才去送节礼,我娘不怪我就很好了,说啥享福不享福的。” “诶,你可别这么说,”那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故意弄这么晚,那不是真有事儿么?你娘要是个明理的,就不能说你。” 郑树在一旁见他们聊了个没完没了的,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大伯,咱们赶紧过去吧,我奶还等着呢。”然后又扫了那些人一眼,心里有些不屑。 哼,光同郑来田说话,没看见他也在这儿吗? “哦,行。叔、婶儿,那我就先过去了,您老要有空,上我家坐坐去。”郑来田歉意的同他们一笑,又跟着郑树走了。 他们走了,后头的话题却没有停止。 后头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这来田家现在是真的过起来了,瞧瞧这大宅子刚建没多久,又弄了个大铺子。”语气中微微有些酸意。 马上就有人看他一眼,说道:“你也别酸,人家日子过起来了,那是人家的本事。而且人家也没有光顾着自己家,你难道从那粉条作坊里少收钱了?还是你家孙子没有在人家花钱盖的学堂里念书,用人家买的纸笔?” “害,我不就是这么一说,来田厚道,这谁不知道啊?”方才那人连忙表明立场。 又有另一人接道:“说的是,来田是个厚道的孩子,倒不像他娘。” “你年轻,不知道,这来田从小跟着他奶长大的,他奶郑老太太,那也是个厚道人儿,来田就跟她性子一样一样的。要不你看,跟着郑王氏的那两个,那就没有一个好的。就是底下的孙子也是,刚刚瞧见那个郑树了没有?咱们怎么说论起来也是长辈,看见咱们,招呼都不知道打一声!” “谁说不是呢?”马上有人附和道,随即,又想起什么,悄声的道:“郑树新娶那个媳妇儿,成亲才多久啊?不到俩月吧?听说就已经怀孕了。” 有人疑惑道:“人家小两口过日子,有身孕有什么大不了的?” “诶,你不知道,我前两天,瞧见过一回,她那肚子啊,已经显怀了!看起来足有四五个月大呢!” “啥?真的假的?你可别瞎说……” 都是怀过孕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就算是成亲那日,就有了身孕,也不够两月。这会的肚子可还没有显怀呢! “我就是再缺德,还会拿这种事情瞎说?”方才说的那个人见人家不信,有些急眼:“你不信,你自己看看去,那肚子都鼓起来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大家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明白。要是真的,那这孩子,肯定就是成亲前就有的了。 “难怪,上回成亲的时候,我还说这姑娘别的地方看的瘦瘦小小的,咋腰就不细呢?我家那口子还说我瞎说,败坏人家姑娘声誉,现在看来,就是早就有了。” 一个年老的妇人这会儿冷笑一声,她跟郑王氏之前有过一些过节,一直就看不惯她,这会儿听说这事儿,嘴上自然也不留情面,说道:“我就说呢,也没有听说定了哪家的姑娘啊,突然就说要成亲了,原来是早就做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有了身子,瞒不住了才成亲的。” 她一副很是瞧不上的样子,作势往地上呸了一声,又接着道:“不过这事儿放在郑家老院儿,我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就说之前,对人家来田一家,啥不要脸的事儿没有做过?好在人家早早的分出去了,要不然,还得被他们连累名声。还有那宋家的姑娘,也幸亏早就认清他们,退了亲,要不然啊,就是掉进粪坑了。” 这话说的很是难听,不过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反驳的,而且心里还隐隐觉得有些认同。 有些话题一打开,那是越聊越起劲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很是开心。 郑树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心里很是纳闷,咋会突然打喷嚏呢?也没有着凉啊。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眼看老院儿就在眼前,他殷勤的先走上前几步,帮着郑来田推开院门,谄媚的笑道:“大伯,您请进。” 郑来田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郑树今天这样的态度,让他反倒更不自在了。他也不欲多说,默默的抬脚进去。 谁知,今日的郑树着实是想要讨好郑来田,竟然又朝着院子里头欢乐的叫了一句:“奶,爹、娘,我大伯来啦,怜儿,你也出来见过大伯。” 郑来田:“……”虽然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而且郑树这样,显得很是隆重的模样,可是他却只觉得尴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好。 里头的人经过他这一吼,果然也都有了动静。 最先出来的是田氏,她撩开门帘儿出来,一双眼睛没有看郑来田,反而先去看他的手上,看见提了不少的东西,这才露出笑模样,连忙迎上去,就要从郑来田手里接东西:“哎哟,大哥,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呀。” 说是接,却像是抢,好像生怕一会儿郑来田就要反悔拿走似的。 郑来田眉头皱得更紧,感受到她过来拿的时候,几乎都要抓到他的手了,心里一惊,差点儿把手里的食盒给丢出去,好险才忍住了,不过等田氏拿稳,他连忙退后两步,同她拉开距离。 第四百零二章:听说你们开了个店 郑来福紧跟在田氏的后头也现了身,不过却没有上前来,只站在厢房门口,阴沉的看了那边一眼。待看到郑来田手上提的东西,全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后,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西厢房里,田怜儿也慢腾腾的走了出来,一手还小心翼翼的扶着肚子。郑树去等了三天,总算是把人请来了。她看向郑树,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然后对着郑来田微微福了福,细声细气的叫了声:“大伯。” 又笑道:“我跟相公成亲后,还想要去拜见大伯来着,不过您一直忙着,我们也没敢过去打扰……希望大伯不要见怪才是。” 这个福礼,那是大户人家才讲的规矩,乡下人倒不讲究。她此时文绉绉的行了个礼,满以为郑来田会高看她一眼,谁成想,郑来田看了,不禁又想到了上回在珍馐楼,听到她跟别的男子哭诉委屈的事情,只觉得别扭极了,也没有搭话,只胡乱的点了两下头。 这样的举动倒是把田怜儿弄的有些意外了。 之前那次见他,看起来很是和善呀,怎么今儿是这样的态度?好像对她有意见似的。 她真猜度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郑来田不满了,这时从上房里传来郑王氏的声音。 “外头吵吵嚷嚷的,是谁来了?” 郑树看了郑来田一眼,连忙回道:“奶,是我大伯来看您来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怎么,现在做了掌柜的了,金贵了,还等着我老婆子出去请不成吗?” 还没有等郑王氏说完,郑树的心里就是一咯噔,不是说好了今儿要好好跟郑来田说吗?咋还是这个语气呀!万一等会人家听了生气了,走了咋办! 再说了,他刚刚可没有少跟郑来田说郑王氏惦记他,这下好了,这语气听起来,哪里有一点儿惦记的意思哦! 郑树连忙赔着笑,对郑来田说道:“大伯,我奶就是这么个脾气,您别生气,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郑来田表示,这话前半句说的没有错,后半句嘛,那就得看对谁了,总之对于他家,郑王氏从来就是刀子嘴刀子心。 不过他现在早就不在意郑王氏的态度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加快了脚步往里头走——赶紧听她说完是啥事儿,然后回家,闺女还等着他回去过中秋呢。 郑来田进来,看见他娘郑王氏仍旧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屋子里的炕头上,旁边还放着针线筐,显然刚刚是在做着针线。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倒是带出一脸的笑容来,叫道:“娘,您做针线呢?” “要不然呢?我也不像你,我要是个男的啊,也到外头开铺子,立一番事业去,偏偏我是个娘儿们,就困在这院子里,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孩子,结果啊,连个中秋节,要是我不让人去叫,别人都不来啊。”郑王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郑来田知道,她这里说的,单单就是指他自己,想到忙了这么多天,过来给她送节礼,不关心一句也就罢了,还要这样说话,他心里升起一些烦躁来。 他耐着性子,勉强笑道:“您瞧您说的……对了,上回的布料也用完了吧?孩儿她娘又给您老买了一匹布,还有,这份烤鸭也是孩儿他娘给您留的,等会儿晚上的时候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老院儿的其他人也跟在他的后头进了门,田氏虽然抢着拿东西,不过哪里敢自己昧下?自然还是提到郑王氏的屋子里,给她老人家过目才行。提进来,她便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这会儿听郑来田一说,大家的目光忍不住都往那边看过去。 郑来福看到那一匹布,想到上回被郑晚儿‘羞辱’那回,眼神更是阴沉了几分,冷冷的转过头。 而郑王氏,她扫了一眼郑来田带来的节礼,心里不甚满意。 原本这样的节礼是很丰厚了,不说别的,就是拿那二十斤的粮食,也算很可以了,别说郑来田还加了一匹布,两包点心,还有一份烤鸭。满黄谷庄去问问,谁给分家的爹娘送节礼这样大的手手笔的? 可是郑王氏想到郑来田家里开的那个铺子,每天不知道挣多少银子呢!竟然就只舍得给她这个? 又听见他一口一个杨氏给的,心里更是忍不住冒火。什么杨氏,要不是因为她嫁到老郑家,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还恬不知耻的把娘家的人都招呼到郑家来,叫郑来田养着!这不都是靠着郑来田吗?郑来田是她儿子,给她东西,那是理所应当的,凭啥倒好像是杨氏施舍她一样? 想到这里,郑王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嘴一张,就要说话。 那边的郑树看形势不对,连忙三两步跑上前,站在郑王氏面前,也遮挡了郑来田的视线,说道:“奶,您不是老惦记着我大伯吗?这会儿他来了,您老好好跟他说说话呗,我知道您这是心里也想他了,又不好意思说呢。” 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的,暗示的意味十足。 见郑王氏脸上的神情好看了些,郑树这才又直起身子,转头请郑来田入座:“大伯,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等郑来田坐下,他又张罗着要去倒茶,手一摸,桌上的茶水却是已经凉了,又对田氏道:“娘,您去烧壶茶水来吧。” “我?”田氏见儿子这样使唤自己,有些不高兴:“你咋不叫你媳妇儿去呢?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娘,怜儿她不是大着肚子不方便嘛……”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田怜儿却站了起来,柔柔弱弱的道:“没事的,表哥,还是我去吧。姑……娘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我这做媳妇儿的自然不能让她劳累,还是我去吧。” 一旁的田氏身强体壮,正值壮年,哪里有一点儿身子不好的样子? 不过她听田怜儿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要起身去厨房,那边的郑王氏却早就忍不了了,对着她就是一顿骂。 “叫你去就去,烧个谁能累死你是咋的?她肚子里怀的不是你的孙子?” “我……我这不是去了嘛……”田氏委委屈屈的走了,屋里里总算安静下来。 郑王氏对着田氏撒完气,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些,对着郑来田,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问道:“听说你们在镇上开了个店,卖烤鸭?” 第四百零三章:颠倒黑白 郑来田听说她问铺子的事儿,心知这个事儿也瞒不过,也没有想瞒着,便老实的点点头:“是开了一个店。” 郑王氏冷着脸问:“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郑来田:“……”这事儿跟您说了有啥用? 况且早都分了家了,老院儿的事儿,您也不是啥都跟他家说啊。 不过,郑来田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并不会跟她斤斤计较。按理儿说,这开店的事儿跟她说一说也没有什么。但是他之所以不说,还有一个原因——郑王氏看不得他们一家过的好,应该说看不得他过的比郑来福好。 如今他们家日子蒸蒸日上,而郑来福一家呢?还是窝在老院儿里,无所事事。这事儿要是先就跟郑王氏说了,还不知道她心里得憋屈成什么样儿呢,说不定又会整出些幺蛾子来。 郑来田虽然厚道,可也不傻,郑王氏要是自己知道了也就罢了,可他绝对不会主动去跟郑王氏说,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过,要是真的这么说,郑王氏肯定又会大发雷霆。可郑来田也不会说话,干脆默默的,没有接她的话。 郑王氏见状,却还是生气了。 现在竟然都敢假装没有听见她说话了,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她不禁又想起之前大闺女的哭诉来,心里的怒意更甚,就是说出来的话,也更是带了几分火气,看着郑来田,怒气冲冲又痛心疾首。 “还有,你大姐听说你开了个烤鸭店,特意去捧场,你竟然还收了她的钱?来田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掉进钱眼里了!那可是你亲大姐,去你那儿吃饭,还得花钱?对了,还听说晚儿丫头骂她了,你到底是怎么教的闺女?眼里还有没有个长辈了?” 郑来田愕然的抬头,问道:“大姐是这么跟你说的?” 郑王氏却以为他是怕了,端起架子,冷哼一声:“你别管她怎么说的,你就说你这事儿做的是不是不对。还有晚儿那个死丫头,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把她大姑气的都病倒了!你也甭说别的,改明儿过了节,带着她去你大姐家,去给你大姐认个错儿,这事儿就算完了。” 认错?晚儿有啥错? 郑来田简直是目瞪口呆! 开始晚儿收了郑大姑钱的时候,他就知道,郑大姑一定会回来跟郑王氏告状的,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能这么不要脸,颠倒是非黑白,说晚儿骂了她?还被晚儿气病了? 就是郑来田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动了气,不过想到郑王氏可能不知道此事,因此还是忍住了气,解释道:“娘,我大姐不是晚儿给气病的,她是找了人上我店里头闹事,结果这事儿传了出去,镇上人人都在说她,她才气的病倒的,这事儿她没有跟您说?” 说完,紧紧的盯着她。 郑王氏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可是她看见郑来田的眼神,却丝毫不肯认错,嘴硬道:“你别说这个……要不是晚儿对她大姑出言不逊,她大姑也不能生气,更不会想找人去给教训,说起来,这都是那个死丫头惹出来的祸事。” 她想起郑大姑那日的惨状,心里愤愤不平,絮絮叨叨的道:“人家特意去照顾生意,原本也没有想不给钱,就至于当众给她难堪?再有,刚从你们那里回去,她家那口子就被人揍了,她怀疑到你们那里,也是理所应当的,去找你们要说法,你们好好说就是了,至于还把以前的事儿翻出来?这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你嫩回头去了镇上,带上晚儿丫头去你大姐家里,跟她认个错儿,再跟街坊邻居们说说,就说之前那事儿,不是你大姐叫人去的,澄清澄清,要不然,她那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她越说越不着调,郑树在一旁看着,着急的不行。明明就说好了,今天叫郑来田过来,只说让他去铺子里干活儿的事情,怎么又扯上别的了? 眼看着郑来田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郑树心急如焚,上前一步,想要打断郑王氏的话,不过却是晚了。只见那边坐着的郑来田腾的一声站起来,把屋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忍不住看向他。 郑来田脸上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原本还只当是郑王氏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可是刚刚看她的反应,明明却是一清二楚的。 这事儿明明就是郑大姑的错,怎么到了她这里,又全都变成晚儿的错了?合着是晚儿叫她吃饭不付钱、晚儿叫她跑到店里撒泼不成,又叫无赖去店里捣乱的?郑大姑做了这样的事儿,传出去了,反倒要叫苦主去给她澄清,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事儿不是她干的? 郑王氏既然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作为一个长辈,不说骂郑大姑就罢了,反倒一昧的偏心,把这事儿都怪在晚儿的头上? 天下竟然有这样可笑的事情! 郑来田看向郑王氏的眼神里满是失望……还有冷漠。 他冷笑一声,说道:“娘,我看您是老糊涂了,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大姐惹出来的事儿,我家是苦主,你反倒叫我带着晚儿去道歉?你可知道,要不是晚儿机灵,当场就把这事儿给澄清了,该关门大吉的就是我们了!” “你说我老糊涂?”郑王氏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尖声叫道,她从没有想过,一向厚道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气愤让她失去了理智,情绪更加激动的道:“那不是没有关门吗?你大姐的店倒是快关门了!你就当做做好事儿,帮帮她怎么了?你们可是亲姐弟啊!你就这么一个姐姐,你不帮她,谁帮她?” “我家的店没有关门,那可不是因为她手下留情,而是我生了个聪明的闺女!亲姐弟?我看她可没有把我当成亲弟弟。她家的店要关门,也跟我没有关系,这不都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吗?我从头到尾,可没有插一脚。” 郑来田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了,这件事儿,我早就说过,她既然不把我当成亲弟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就当没有这个姐姐,以后我也不会跟她再有来往。” 第四百零四章:扬长而去 郑王氏听他说这话,眼睛瞪的溜圆,心里有些不安,可还是强撑着道:“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不成?” 郑来田看着她,眼里的失望之色掩饰不住,还有些痛苦,更多的,却是释然,语气坚定的道:“谈不上断绝关系,就是以后,我不会再跟她来往了。至于您……” 郑王氏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至于您,这些年,您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相信您心里也有些数……” 似乎是不想、又或是害怕听到从郑来田嘴里要说出来什么话,她急忙打断:“怎么,难不成跟我你也要不来往了?”声音尖利,死死的盯着郑来田。 那边的郑来福也急了,嚷道:“怎么,现在发了,看不上我们了,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了?” 就是郑树,也没有想到一向厚道的大伯今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竟然敢跟郑王氏争锋相对,不禁也愣在当场。 郑来田冷冷的向那边扫了一眼,理也没有理,又看向郑王氏,说道:“您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我不说,就是想着您是我的亲娘,我爹又去的早,您也不容易。但是现在,我是想明白了,我一直不跟您计较,您反而当我是个傻的。” “这么些年来,我没有对不住您的事儿吧?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您还是一直瞧不起我,也瞧不上我的孩子。” “原先我一直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您这样对我?我现在想通了,你就是偏心。偏心大姐,也偏心来福,就我,您是恨不得我一辈子没有出息,饿死了才好……也不对,应该是我不配过好日子,这些要是都是来福的就好了,是吧?” 郑王氏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看出来了,郑来田这次是来真的了。这个大儿子,真的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郑来福听到这些话,却很是激动,指着郑来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这么多话,不就是不想管我们了?” 他心里原本就跟着郑王氏一样,看不上郑来田,打心眼儿里也没有把他当成哥哥、给他该有的尊重,这会儿气急败坏之下,更是道:“你可真是有本事,自己的亲娘、亲兄弟不管,倒是把杨家一家子外人喊到家里来供着!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那是我媳妇儿的娘家,我的岳家,怎么没有关系?这么多年来,不管我是好是孬,他们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瞧不起我,还一直帮我,在我心里,我岳父母就跟……就是我的亲爹娘!”他原本想要说跟亲爹娘一样,可是想想,爹倒罢了,这个娘……杨来太太跟郑王氏可不一样。 郑王氏听到他这句话,眼前一黑,险些被气的背过气儿去,往炕上一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 田氏连忙上前去扶着她,又对郑来田劝道:“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气,不过娘也不是有意的……你快别说了,瞧把娘给气的。” 郑来田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没有一点儿着急的情绪,只道:“娘,您不用这样,往常您没有少用这个拿捏我,我心里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着您年纪大了,多让让您。但是现在,我看清了,我就是一直顺着您,您心里也不会记我的好,反而觉得我好拿捏。” “我是无所谓,但是我不想再让我媳妇儿,还有几个孩子受委屈了。” 郑王氏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来。人家都说穿了,她索性不装了,坐直了身子,厉声问道:“好好好,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我问你,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不认我这个娘了?” 郑来田眼里浮现出一丝挣扎,要是可以选,他是绝对不想当郑王氏的儿子。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郑王氏就是他娘,也没有断绝关系的可能。虽然外头的人知道郑王氏怎么回事儿,可是要真不管她,这不是就变成他的了。毕竟这个时代,孝道是非常重要的。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无奈,接着道:“您是我娘,这是没法儿改变的。” 郑王氏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喜,可是随即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笑不出来了。 “不过,今儿还是得跟您说明白一件事儿。我是你儿子,往后该怎么孝敬,还是怎么孝敬。但是,别人我可管不着了,人家不拿我当兄弟,想着法儿的坑我害我,这样的‘亲人’,我也不想要。反正早就各自成家立业,各过各的日子,是好是孬的,全凭各人。就是我以后落魄,穷到去要饭,也绝对不会要到他们的门前去。” 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郑王氏是他的娘,他没有法子不管她。但是别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再管,也不要再用什么‘姐弟情、兄弟情’的来跟他提要求,他是一概不会再理的了。 郑王氏自然不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不会不养她,算是放了点儿心,可是又听到他说除了她,别人他不会管,又是一惊,这样的话,那来福怎么办? 她连忙说道:“你大姐也就罢了,可是来福……” “行了,娘,”郑来田看到她现在还没有醒悟,还在想着吸他的血去给郑来福,心里厌烦无比,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打断她的话,又接着道:“今天中秋节,好不容易歇一天,我还得回去准备过节。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 说罢,不等她再说,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 郑来福被他起气的一双眼睛通红,见他现在竟然敢这样的大胆,身子一闪,挡在郑来田的面前看着他。 郑来田也不惧,眼神不闪不避,淡淡的看着他。 他原本就高,又常年劳作,身板看起来很是健壮。 而郑来福却跟他正好相反,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又因为酗酒,身形很是浮肿。虽然看着比郑来田还胖些,可完全就是虚胖,要真动起手来,那可不是郑来田的对手。 他凭着一时的怒气挡在郑来田的面前,可是看着郑来福粗壮的手臂,自己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再来,郑来田现在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情绪,可是莫名的,郑来福感觉到,要是他敢动手,郑来田绝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让着他! 郑来田见他没有动作,眼神里竟然划过一丝可惜——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还想着他要是真能动手,倒是能出出气了,谁知道,只是面上看着凶,内里却是个怂蛋! 他冷哼一声,直接绕过郑来福扬长而去。 第四百零五章:追上去 郑来田今天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跟以往大不相同,把众人都给惊住了,直到他走出去,里头的人才回过神来。 郑树是最急的,原本说的好好的,今天叫郑来田过来,是说让他去铺子里干活儿的事儿,谁知道郑王氏非要扯些有的没的,现在事儿还没有开口呢,就把郑来田给气走了! 他心里一急,抱怨的话便脱口而出。 “奶!不是说好了吗?我把大伯叫过来,您跟他说两句好话,再提一提让我去铺子里当伙计的事儿,您不说这个,反倒一直说我大姑做什么?这事儿原本就是我大姑的不对,我大伯心里指不定怎么气她呢,您倒好,别的不说,光捡着这个说,这下把人给气走了吧!” 那边的郑来福一听这话,先就火了。刚才被郑来田看了那一眼,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怕了,可心里却是憋着火呢,不敢对郑来田怎么样,不过却是可以拿儿子撒撒气。 他立马就跳了脚,吼道:“当个屁的伙计,你去给他当伙计,那不是打老子的脸吗?就是去要饭,也不能去给他当伙计!” 郑王氏听见孙子这么说,也有些心虚。她不是不记得这事儿,也早就说好了,别的事儿都不提,先把这事儿说定了再说。只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一看到郑来田,就忍不住要抓些他的‘把柄’。况且郑大姑前儿哭诉的可怜,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也得给闺女做主吧? 往常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郑来田也只是静静的听着,谁想到,他现在竟然能有这样的脾气? 原本听郑来田那么说完,她心里就惴惴不安的。虽然说郑来田表明了态度,以后不会不管她,可是他的态度分明就是说,除了应有的孝敬,别的事儿她是一概都不要再想插手了。 这不就是说,往后,她再也不能帮着郑来福等人从那边捞好处了吗?那以后老院儿这些人,还能听她的话吗? 正在这样想着,谁知道,孙子郑树就敢上前来质问她了,郑王氏心里原本就有那样的心思,这下顿时就是认为,郑来田才刚说完那些话,老院儿这些人就见风使舵的‘变脸’了,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当下原本的那点子心虚也没有了,反而理直气壮的,更破天荒的对着郑树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兔崽子,眼看你大伯糟践完我,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枉费我这么多年心疼你,真是都心疼到狗肚子里去了!黑心尖儿的东西!” 郑树是不是个见风使舵的不知道,但是田氏却绝对是。 她素来有些小聪明,何况郑来田说的都那么明白了,就是个傻子也懂她的意思了。 想到往后郑王氏从那边要不到好处了,她心里满满的可惜,又有些奇异的高兴。 要是这样的话,这老太婆往后不就不能用这个威胁她了吗?她也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看她的脸色了! 虽然还因为孝道,明面上不能做的太过分,但是对郑王氏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惧怕了。 听她骂郑树骂的这么难听,以往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尖声道:“娘,树儿不过就是说了那么一句话,值当您把他骂成这样儿嘛?树儿可是您的亲孙子!您这心可真是够狠的,原本骂骂我也就罢了,谁知对亲孙子也这样……我看啊,您年纪大了,还是得积点儿口德,免得以后……” 免得以后死了,被阎王爷拔舌头! 这后半句话,田氏自然不敢说出来的,可是在座的都听懂了。 郑王氏气得头发都险些要立起来了,指着田氏就骂道:“我说我孙子,有你什么事儿?你个贱货,敢咒起我来了?” 田氏也不甘示弱,插着腰回起嘴来。 婆媳两个你来我往的,就差打起来了! 郑树在一旁听的头都要大了,想到自己的事儿就要泡汤了,心里是又气又急,脑子飞速的运转,想着这事儿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今儿好不容易才把郑来田叫来,人家又说了那样的话,下一次他再去,还能管吗? 郑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手,回过神来,看见田怜儿站在一旁,正对着她使眼色。 田怜儿简直都要气死了!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事儿,就被郑王氏这个老婆子给搅和了!这就罢了,偏偏郑树也是个不中用的,事情变成这样,不会想办法,还站在一边发呆? 她想到这事儿不成,自己以后就要跟着这个蠢货过苦日子,哪里肯依? 悄悄看了眼那边的郑王氏正跟田氏吵的热闹,没人注意她,连忙上前扯了郑树一把,然后悄声道:“你愣着干啥?趁大伯现在还没有走远,你赶紧追上去。咱奶指望不上了,你就自己跟他说!” 郑树眼睛一亮,正要抬腿,可是又犹豫了:“可是刚才大伯都那么说了,我再去说又有什么用……”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田怜儿简直都要急死了,可是还得耐着性子跟他说道:“大伯刚刚说的,指不定是气话。你追过去,好好跟他说说,求求他,说不定他一心软,就答应了呢?你不是说他最是心软了吗?得罪他的是咱奶跟大姑……可能还对咱爹也有意见,可是你又没得罪他,不会迁怒你的。” 郑树听了这话,心里苦涩。怎么没得罪?之前郑来田家里建宅子的时候,他还跟着他爹去搞破坏了…… 不过这话他却是不好说了,有损他在怜儿心里的形象。再有,他想到开铺子的事情,也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当下也不再犹豫了,咬咬牙,抬脚追了出去。 跑出门去,左右看看,却是没看见郑来田的人影儿了。 算算时间,才这么会儿功夫,郑来田应该还没有到家才对! 他连忙又顺着去郑来田家的路,一路狂奔,追赶过去,也不顾路上的人诧异的眼神。 没一会儿,他都要到终于看到前方郑来田的身影,前面就是新宅,眼看着郑来田就要走到,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郑来田大喊了一声:“大伯!” 第四百零六章:央求 郑树是个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中气十足,卯足了劲儿一喊,声音传出去了老远。 走在前头的郑来田听到了,驻足回望,只见郑树气喘吁吁的向他跑来。 刚刚才在老院儿那边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儿,郑来田心里现在很不高兴,再看到郑杨,以为又是郑王氏派过来叫他的,更是难有好脸色。等郑树跑到了跟前儿,喘着气还来不及说话,郑来田便先开口了。 “你奶叫你过来的?我今儿在那边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有啥说的了,你回去吧。” “不是,大伯,你、你听我说……”郑树一路狂奔而来,险些跑岔了气,弯着腰,扶着膝盖,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急急忙忙的道:“不是我奶叫我来的,是我自己……大伯,我有事儿想要求你。” 听说不是郑王氏又叫他,郑来田脸上的神情和缓了些。又听到他说是自己有事儿想求他,眼里闪过一些探究,不过想到老院儿那些人的德性,也不想答应,推脱道:“大伯也没有啥本事,就是会种点儿田地,别看现在这样,实际上都是晚儿琢磨出来的,你说的事儿,大伯恐怕是帮不上你的。” 郑树一听,知道他这是不想帮忙了,可是想想怜儿的话,还是咬咬牙,央求道:“大伯,这事儿您肯定能帮上,不是什么难事儿,您先听我说完再定夺。” 郑来田推脱不过,只好点点头。 郑树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连忙道:“是这样的,大伯,您看我现在成了家,眼看怜儿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出世了,我想了想,觉得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要不然,等孩子出世,那不是跟着我吃苦吗?我就想着,能不能找一份活儿干,也攒点儿钱,以后过日子也不至于全仰仗家里。” 这倒是个正经事儿,郑来田面露赞同的点点头,这个孩子,倒还算是个有筹划的,果然这成了亲,就懂事儿了。 郑树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脸色,见他这样,心里却是有了点儿底,忙又道:“可是我啥也不会,要去镇上找活儿,怕没有人要我。大伯,您在镇上开了一个铺子,肯定也得找伙计,您看……能不能叫我进去,在您铺子里当伙计?您放心,别的我虽然不会,可是端盘子擦桌子这样的活儿,我肯定没问题!” 郑来田见他知道上进了,心里也非常高兴。虽然他刚刚在老院儿说了那样一番话,不过说起来,其实都是针对郑王氏等人的。郑树做为侄子,虽然也犯过一些小错,不过他也只当他是孩子、不懂事儿。但是他现在懂事儿了,能帮的,还是想要拉他一把。 去烤鸭店里做伙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郑来田还记得先前闺女跟他说的话,不管老院儿这边的人说什么事儿,都得跟家人商量,一致通过了,才能行呢。 想到这里,郑来田也不好一口就答应,还是决定,先回去问问妻儿的意见再说,要不然,自己可不就是言而不信吗?晚儿肯定会生气的。 他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跟郑树说:“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回头再给你信儿。” 这样的小事儿,还要商量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郑树面露讶异,以为他是不想答应,连忙又求道:“大伯,我求您了,我现在是真的想上进……我以前是得罪过您,我现在给您赔礼,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侄子这一回吧。要不,我给您跪下……”说着,双腿一弯,竟然真的要下跪。 郑来田吓了一跳,一把搀住他,到底止住了他下跪的动作。不过看见他这番作态,也有些不高兴了,斥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还会跟你计较那些?都说了,我回去跟他们商量过了,再跟你回信儿。” 郑树察言观色,见他有些不高兴了,怕再逼,只怕这事儿要黄。而且,去做伙计,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儿,哪怕郑来田回去跟晚儿那丫头说了,凭她,也猜不到他的算计,应当也不会不答应吧? 他心里这么想,倒是也不敢再逼了,讪讪的笑了笑,又讨好道:“我就是瞎说说,知道大伯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行,大伯,那您先回去跟我大伯娘她们商量商量,成不成的,都给我一个信儿。” “行了,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先回去吧,都这会儿了。”郑来田朝他挥挥手,也不再多说,转身自顾自的往家里去。 在他转身的一瞬,他身后原本面带笑意的郑树脸色却阴沉下来,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什么,这才转身离去。 一边走,还一边想:不过就是凭运气发了财,有什么可牛的?杨家那么些人在铺子里干活儿就可以,偏偏他去,就得商量?不过就是狗眼看人低! 看来他奶说的没错儿,这些人就是心狠,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儿都不顾,倒把杨家的人捧上天了。 等回头的,等他把那烤鸭的秘方学了来,也开上店了,到时候气都气死你们! 他这边背地里如何想的,郑来田是不知道了。他踏进家门,然后长长的吁了口气,总算是放松下来。在老院儿的时候,不自觉的,他就绷紧了一颗心,直到到了家,才能感到放松。 他一路往里走,还没有进正院,就听见里头传来的欢笑声,许是被这笑声感染,他脸上也浮现了些笑模样。 三两步跨进正院儿里,只见里头很是热闹,几个小娃娃带着老虎你追我赶的吗,玩的是不亦乐乎。杨大舅等人已经杀好了鸡鸭,正在一旁腿毛收拾,杨氏等女眷也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着。 郑晚儿同杨彩兰杨彩环姐妹三个搬了个小几子出来,正在布置着香案——这是等着晚上祭月的时候用。 倒是没有看到郑杨跟楚瑜,他走上前,问道:“你哥跟平安上哪儿去了?” “爹,”郑晚儿一抬头,见是他回来了,欢快的叫了一声,回他的话:“我哥说,家里的柴火儿不多了,他去捡些回来,平安也一块儿去了。” “捡柴火?咋这会儿去,天都这么晚了。” “去了有一会儿了,没事儿的,说了就在山脚下先捡点儿,不走多远。” 第四百零七章:开养鸭场吧 “那就行。”郑来田一听,放下了心,见几个小姑娘已经摆好了香案,他忙对郑晚儿道:“闺女,这会儿没事儿了吧?爹有个事儿要跟你说说。” 郑晚儿知道,他从老院儿那边儿来,肯定是说的那边的事儿,也没有推脱,点点头:“行,那咱们去屋里说吧。” “诶。”郑来田忙答应了,父女两个便一块儿去了堂屋,两人坐下了,郑来田这才把那边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郑晚儿听他说郑大姑回来跟郑王氏告状说了些黑白颠倒的话,而郑王氏还一昧的怪罪她,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意外,她们就是那个德行,早就习惯了。不过听到郑来田回绝的话后,倒是惊喜非常,连忙问道:“爹,您真是这么说的?” “爹骗你干啥?”郑来田说完,又叹了口气,说道:“爹也想明白了,你奶就是那样的性子,我要是不把话说明,以后还是没有清净日子可以过。” “那你就不怕我奶怪您了?”他以前可是非常在意郑王氏的想法的,要不然也不能被坑了那么多年。 郑来田眼神很是复杂,缓缓的道:“不怕了……你奶那人,就是偏心眼儿,我就是啥都顺着她,人家也不会念我的好,我又何必呢?要是我自己也就罢了,可是我不想再叫你们娘儿几个也跟着我吃苦、受白眼儿。” 郑晚儿见他果真是想通了,心里十分的高兴,点头对他表示肯定:“爹,您今儿做的太对了,早就该把这个话说明白。”要不然,也不会还有后面这么多的事儿。 要按照她的想法来说,早在分家的时候,就应该跟老院儿的那些人断个干净。可是,她对郑王氏那些人没有感情,不代表郑来田也没有,因此一直顾及着他的心情,总是不敢把事儿做绝。现在倒是好了,他自己想通了,往后终于不用再顾及那边。 郑来田见闺女高兴,脸上也露出了笑模样。不过想想刚才郑树的事儿,他又犹豫的道:“不过刚刚我回来的时候,你二哥追了出来,跟我说他现在成了家,要用银子的地方多,想要去咱们的铺子里干活儿。我看他说的挺真心的,要是真能上进,倒是件好事儿,不过我想着你的话,倒是没有答应,说要回来问问你的意思。晚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个郑晚儿倒是有些惊讶。 老院儿那一堆人,个个都有些懒,种子播到地里去,不到收成的时候都不会去地里看上一回。这样子种田,能收上几斤粮食?就是个温饱都不够! 难道是郑树成了亲,眼看马上又要当爹了,终于醒悟了,想要奋斗了? 郑晚儿直觉有些不对。 况且,老院儿那些人,她是一个也不想沾。虽然一直冲在前头的是郑王氏跟郑来福,可是躲在后头的既得利益者郑树就没有错儿?先前那些事儿,哪些不是为了给他拿钱娶媳妇儿才惹出来的? 而且,他从小就被郑王氏等人给养歪了,郑晚儿不觉得他这么一小会儿,就醒悟了、就改好了,这里头一定有别的打算。 郑树做伙计的事儿,还是不能答应!反正老院儿的事儿,就是麻烦,她最是个怕麻烦的。 不过,显然郑来田对侄子还是有几分宽容,要是直接拒绝,只怕他还会心存愧疚,往后要是被郑树趁机提些啥补偿,他不想到这回的事儿,不好意思拒绝了呢? 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 她脑海里转过许多想法,不过在郑来田看来,不过就是一眨眼。 郑晚儿打定主意,笑着点点头,也很是赞同郑树这样上进的样子,说道:“是吗?那我二哥还真是改好了。不过,我们铺子里人手都已经够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他进来,也没事儿干啊。” 郑来田想想,好像还真是。就是开张的那几天那样的忙,都还坚持过来了,现在的人手更是充裕,要是郑树过去,还真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 可是郑树好不容易想上进,作为大伯,还是想要拉扯一把的,心里不免就有些犹豫。 郑晚儿见状,把刚刚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爹,我看,与其叫我二哥来店里做伙计,倒不如让他做点儿别的。” 郑来田疑惑问道:“别的?” “对啊,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您看,咱们开烤鸭店,每日里要用这么多的鸭子,这钱与其让别人挣了,倒不如叫自家人挣的好?我看,要不就叫二哥去养鸭子吧,开个养鸭场,回头他那里的鸭子,咱们店儿都包了,挣的也比做伙计多,这样不是更好?” 这个法子,也是郑晚儿刚刚才想到的。要郑树办养鸭场,去养鸭。 就按一天要五百只鸭来算,一天就能挣十五两银子,不比做伙计挣的多? 不过,郑晚儿却是知道,郑树,是绝对不会真的按照她的建议去做的,这样的活儿,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又苦又累又脏。郑树从小被郑王氏养成一个少爷脾气,怎么可能愿意去做这个?这不过就是个拒绝郑树来做伙计的借口罢了。 就算他真的去做了,只要养出来的鸭子好,郑晚儿倒是也不介意从他这儿买,就当是做生意呗。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看郑树肯不肯去做。若是不去,她家也给他找过出路,还比做伙计还挣钱,说出去,外头的人还要赞她一声厚道呢! 郑来田听闺女这么说,眼睛一亮,倒没有想别的,只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说别的,开店这么多天,每日里支出大头就是在买鸭子这一块儿,自然明白这做养鸭场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郑晚儿看了她爹一眼,慢腾腾的道:“就怕我二哥不肯,毕竟这活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又脏又累的。” 郑来田大手一挥,信心满满的道:“你二哥现在不一样了,知道上进了,一听有这么好的活儿,肯定乐意干。再说了,干什么活儿不累?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跟他说。” 郑晚儿不置可否,肯不肯的,他自己去说一说就知道了。 第四百零八章:鸭血的用处 解决了一桩心事,郑来田心里是豁然开朗,方才的郁闷之气也散去了些。毕竟他的性子到底还是忠厚良善,郑树又是他的亲侄,他如今想要上进了,能帮一把的,自然也不会吝啬。 郑晚儿见他笑了一阵,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连忙叫住他道:“爹,您这会儿还出去干啥?” “我去跟你二哥说说这个事儿啊。”郑来田道。 郑晚儿颇有些无语:“明儿再说也不迟啊,都这会儿了,今天还是中秋呢,您回来一会儿也没有歇着,再说我奶他们那边也要准备过节了不是?” 郑来田听了,连连点头。可不是?今儿还过中秋呢,他回来啥也没有干,做为主人家,反而还让杨家的舅兄们在那儿干活儿,虽然知道杨家人不会在乎这些个,可是也觉得有些不好,便道:“你说的是,反正也不急,今天先过节,我出去帮忙去,总不能成吃白饭不干活儿的了。” 正说着呢,那边的杨氏就过来叫人了。 “晚儿,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就做啊?” 郑晚儿做菜的手艺好,原先就说好了,今儿由她掌勺。 不过杨氏也舍不得闺女那么累,便先把东西都准备好,晚儿就负责做就是了。 正好这边的事儿也说完了,郑晚儿应了一声走出去,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已是酉时初刻,做完吃饭刚刚好,便道:“那我这会儿就去吧。” 她走进厨房,只见厨房的橱柜上头摆满了收拾好的食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葱姜蒜等作料也都切好,分碗装好,另外又有几个素菜,或是素炒,或是用来当配菜,准备的很是齐全。就是锅,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郑晚儿从一旁拿过她自己缝的围裙穿好,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准备做饭。 自从烤鸭店开业,众人忙了二十来天,今儿总算是能休息半日,她早就打算好了,中秋的时候要露一手,也算是犒劳犒劳大家伙儿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因此她心里,早就想好了今儿要做什么。 按照她的嘱咐,鸡鸭虽然都收拾干净了,不过都是囫囵的一整个,并没有剁开,旁边还有一碗血红的鸭血,鸡血倒是没有要。 拿过刀,先把收拾干净的鸭子斩成小块儿,这样才比较好入味儿。 正切着鸭子,杨彩兰从外头进来了,看见她这样‘心狠手辣’不眨眼的剁着鸭子,忍不住抖了抖,不过又十分期待的凑上前,问道:“今儿给咱们做啥好吃的?为啥还要留着鸭血呀?” “等会儿炒鸭子的时候得用。”郑晚儿头也没有抬,一边跟她说话,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炒鸭子?”杨彩兰震惊了,她可都没有听过,用鸭血还能炒鸭子?想起鸭血的腥气,她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抗拒的神情:“鸭血味道那样难闻,加进去好吃吗?别等会儿把鸭子都给浪费了。” 郑晚儿手里的鸭子剁好,放下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哼道:“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手艺呀,我看,等会儿做好了,你一块儿都别吃啊。” 杨彩兰连忙讨好的道:“不是不相信你,这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么。”她虽然嘴上嫌弃,不过哪敢怀疑晚儿的手艺?毕竟人家每次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那是没的说的,看那烤鸭,之前不是也没有人做过吗?可是人家不光做出来了,还能开店挣钱呢。 郑晚儿见她‘怂’得这样快,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硬绷着脸,做出一副地主欺负苦工的样子,说道:“想吃啊?那你得给我烧火,不干活儿可没有饭吃。” “行行行,不就是烧火吗?饭我是不会做,不过火我还是会烧的,你说要多大火,就有多大火。”杨彩兰一边动手,还一边耍着贫嘴。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能忙的过来吗?我来看看有没有啥能帮上忙的。” 郑晚儿一转头,就看见杨彩环站在厨房门口。她原本说不用,可是看见面前的小姑娘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紧张,也有些心软。 自从杨彩环改了脾气后,她倒是也对她改了观,平日里说话做事的,也没有说不给她好脸色,不过相比跟杨彩兰的亲密,那肯定还是差了一些。杨彩环想必是以为她心里还因为之前的事儿,对她有芥蒂,这才一直小心翼翼的样子。 现在她跟杨彩兰在这儿有说有笑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要来帮忙,要是她不答应,恐怕又叫她心里要多想了。 想了想,郑晚儿笑道:“行啊,你来的正好,要不你就帮我把米给蒸上吧?晚上咱们就吃白米饭。彩兰姐要帮我烧火,我又要炒菜,正愁没有人煮饭呢。” “诶,行,你说煮多少?”杨彩环听她这么说,果然流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脚步轻快的走进来。 “你看着来吧,数数有多少人吃饭,再按照这个量煮些就是了。”郑晚儿说完,又告诉她米缸的位置,正准备把另一个灶上的锅也洗干净的时候,却被杨彩环给拦住了。 “表姐,我来洗吧,这点儿活儿就交给我了。”她利落的舀了两勺水倒进锅里,然后拿过一旁的丝瓜瓢,利落的刷锅。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她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不想干活儿,怕弄脏衣裳的娇气小姑娘了,这些活儿干起来倒是顺手。 郑晚儿看了,心里也很是赞赏,倒是真的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些喜爱之情来。 虽然说从前做过不像话的事儿,不过谁小时候还没有犯过错儿呢?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及时走回正轨。 听说,还是二舅母林氏好好的跟她谈了一回后,杨彩环才幡然醒悟的。 郑晚儿心里倒是对这个二舅母也很敬佩,虽然开始溺爱女儿,不过看到闺女走了歪路后,还是能狠下心教导。 杨彩兰点好火,却没有听到郑晚儿有什么动静,一抬头,便看见她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啥,连忙叫道:“晚儿,你想啥呢?我火都烧好啦,你还不炒菜,等会儿锅都要烧糊了!” 第四百零九章:名菜血鸭 郑晚儿被她这一声喊得回过神儿来,连忙看了眼灶上的锅,果然见锅里都被烧得有些冒烟儿了,也不敢再发呆了,连忙从一旁的油管儿里挖出两勺油放进锅里。 凝固成团的白白的猪油一下锅,便被锅里的温度激起‘滋滋儿’的响声,猪油也慢慢的划开,同时一股香气散发出来。 郑晚儿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心里暗道:果然还是这样自己炼的猪油最香,不过,她今儿要做的鸭子其实用山茶籽油炒才是最香的,可惜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山茶籽油。 不过这个时代的猪都是零饲料,完全的粮食喂养出来的猪,猪肉的味道都比上一世那样的饲料猪味道更好,炼出来的油也不差,口味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她一边想,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放下锅里的两团凝固的猪油很快就在高温下都化开了,没有像从前一样先把葱姜蒜都倒进去,而是先把剁好的鸭子倒进去。 鸭子上头还带着些水分,猛然倒进烧热的油里头,又是激起一阵‘滋滋儿’的声音,郑晚儿没有停顿,连忙拿起锅铲在里头翻炒。 鸭肉渐渐的变色,然而经过翻炒,鸭子里头的水分也出来了,郑晚儿没有管它,拿过一旁的锅盖盖上,又对杨彩兰道:“彩兰姐,就保持住这个火候,不要大也不要小,让它焖一会儿。” “诶。”杨彩兰连连点头,又忍不住吸吸鼻子,道:“还怪香的。” 那边的杨彩环早就在另一个灶台升上火,把米饭给蒸上了。她也时刻关注着郑晚儿炒菜的步骤,似乎是想学一手。见郑晚儿朝她看过来,也不回避,不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娘说,表姐做饭好吃,叫我多跟表姐学一学,回头……”回头出嫁了,也能在婆家露一手,讨讨丈夫跟婆婆的欢心。 郑晚儿听了,心里没有一丝不愉快的,原本这菜的做法又不是她自创的,再说了,不过就是一道菜,平日里自家做着吃,她要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很高兴,杨彩环现在能这么好学了,那真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行啊,你要是有啥不明白的,再问我。” 杨彩环听了,眼里涌现出一丝惊喜,雀跃的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声音渐渐的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油炸东西那样刺啦刺啦的响声。光听这动静,郑晚儿就知道,准是里头的水份都煮干了。打开锅盖一看,果然,原先淹没了鸭子的水早就不见了,反而多了许多的油出来。 又拿起锅铲翻炒了一下,把鸭子里头多余的一些油脂也煸炒出来,这样炒出来的鸭肉才会又香又不腻人。 等着差不多了,又把鸭肉用锅铲别到一边,然后才把姜、蒜、干辣椒等倒进锅里头煸香,接着才用锅铲翻动着,把鸭肉同这些香料一块儿混合了煸炒。 炒了一会儿,往里头加入少许的盐跟酱油,端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地瓜酒往里头倒了小半碗——在没有料酒的时候,高度的白酒也是很好的去腥小帮手。 白酒一倒进去,激发起一阵白雾,香味也随之飘了出来。这是一股很奇异的香味,酒香混合着菜香,叫人闻了,忍不住食指大动。 杨彩兰站起身往锅里瞧,口水险些就从嘴角流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菜,问道:“晚儿,我觉得这样就很香了,还要倒鸭血吗?” “当然要倒啦,现在这样虽然也能吃,不过加了鸭血后,味道更是上一层楼,包管让你连舌头都想一块儿吃下去。”郑晚儿笑眯眯的,也非常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闻着这香味,很是迫不及待。自从穿越到这里来以后,还真是没有吃过这道美食了。 杨彩兰听罢,心里不由得更是期待了。 等酒精的气味挥发了一些,郑晚儿又拿过切好的新鲜的青红辣椒倒在里头,翻炒了一会儿,这次倒是没有炒太干,等倒下去的新鲜辣椒炒至断生后,她又小心的把锅里的菜先别到一旁,留出一个小小的坑,然后端过鸭血,直接倒进锅里,然后用锅铲快速的在里头搅和了一下。 里头的汤因为加了鸭血的缘故,变成了酱红色,接着再用锅铲翻动着里头的鸭肉同汤混合在一起,把=让鸭血均匀的沾上每一块鸭肉。原本煸炒的有些泛黄的鸭肉,现在每一块都染成了酱红色。 郑晚儿看着这颜色,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很久没有做这道菜,不过今儿做的是异常的成功。 鸭肉上完色后,没有停留很久,便拿过盘子快速的把里头的鸭肉盛出来。 雪白的盘子里盛着酱红色的鸭肉,对比十分的明显,咸辣的香味儿冲鼻而来,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 杨彩兰也凑上来看了看,光闻味道,她就知道,这道菜的味道准是错不了。原先她想着,鸭血那么腥,用来做菜,肯定也会有腥味。可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分明就一点儿鸭血的腥味也没有,反而因为加上鸭血,这道菜还散发出与众不同的香味。 杨彩环心里也是佩服的很,在心里又把郑晚儿做菜的过程在心里过了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住了,不过,这道菜叫啥名儿呢?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表姐,这道菜有名字么?” 郑晚儿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道:“就叫血鸭。” “血鸭?”杨彩环在嘴里默默的念了一回,然后十分真心的对郑晚儿道:“我娘说的没错儿,表姐,你可真能干,又会做菜,又会起名字。这个鸭子叫血鸭,可不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郑晚儿听了她的夸奖,讪讪的笑了一下,心道,这名儿可不是我想的,血鸭,这可是湖南的一道名菜。 前世的时候,她去湖南一带旅游,无意间吃过这道菜,当时便觉得欲罢不能。回去之后,还一直念念不忘,可惜她家乡那一带并没有这个菜。不过,一个吃货想吃啥,没有任何原因可以阻挡!她便上网找菜谱,却正好看到一个湖南的厨师在网上发布的做这道菜的视频,这才跟着人家学会的。 味道虽然不跟她吃过的那个一样,不过也学了个九成,也尽够了。 第四百零一十章:小吃货们 当然了,这样的话郑晚儿怎么可能说出来呢?要是这么说了,说不定这些人还要以为她发癔症了,或是把她当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点火烧掉了,咋整? 她只能心虚的笑笑,没有说话,假装不好意思的模样,赶紧把炒好的菜放到一旁的橱柜上,上头还盖了一个碗。 虽然这会儿的天气还不算冷,不过还有许多的菜没有做呢,要就拿样放着,肯定也得凉,盖个碗还能保保温。 杨彩环十分殷勤,趁这会儿的功夫,十分利落的倒水刷赶紧刚刚做菜的锅,又问道:“表姐,那鸡肉你打算咋做,炖汤吗?” “今儿就不炖汤了,老炖汤,吃腻了,换个吃法儿吧。” 杨彩兰听了,连忙赞同:“就是,在铺子里的时候就总喝汤了,换一个换一个。” 郑晚儿看着这个‘吃货’,嗔怪的道:“这不是正在做么,你赶紧的,把火烧好。” “这不是烧着呢么,”杨彩兰嘟囔一声,眼睛撇了眼灶下,只见就这会儿功夫,里头的柴火都要烧出来了,里头的火都要灭了,连忙三两步跑过去,把柴火推进去,鼓着腮帮子往里头吹了几口气,里头的火这才重新燃起来,吓的她拍了拍胸口道:“好险好险,差点儿又要重新烧。” 郑晚儿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也没有再多说,着手准备做下一道菜。 这下一道菜,实际也是湖南的一道名菜,叫做东安鸡。这一道菜,其实也是有些历史的,在西晋的时候就有了这道菜的做法,而且跟普通鸡肉做法不同的是,这鸡肉是酸的。 相传在西晋的时候,这道菜还是叫‘陈醋鸡’,惠帝在应水之滨设立县治,叫应阳县,时任县令为县衙挂匾,举行了非常隆重的庆祝仪式,大摆宴席。酒席上怎么能少的了鸡肉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席上的鸡肉,吃起来竟然是酸的。 这一酸,却叫各位客人胃口大开,就是县令,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从前,可没有人这样做过鸡肉,县令好奇,散席之后,便把做这道菜的厨师叫过来,问他是怎么想到在鸡肉里放醋? 厨师连忙跪在地上说:“大人恕罪,当时是我太着急了,错把陈醋当成了料酒来放,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为了祛除醋味,我又加了些花椒、生姜,请县令大人恕罪!” 县令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高兴的道:“我为什么要降罪?大家都说了,这放了醋的鸡真好吃!我叫你过来,是为了要嘉奖你。” 就是这一次的巧合,创造出这样的一道名菜。从此,‘陈醋鸡’的做法在民间流传开来,经过几个朝代的演变,这道菜的做法也几经改进,名字也变成了‘东安鸡’,到了现代的时候,还被列入了国宴的菜谱之一,八大湘菜之首。 郑晚儿前世的时候就嗜辣,菜系里的两个心头好,一个是川菜,一个是湘菜,不过经常要去饭店吃,她可是吃不起的,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对于这些菜的研究上,她是下了一番的苦功夫的。 说干就干。 那边的杨彩环已经把锅给洗干净了,杨彩兰也吧把火烧得旺旺的,郑晚儿重新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头,然后直接把整只鸡放下去,放了两片姜,然后盖上锅盖。 “晚儿,你不是说不炖汤吗,这咋又炖上了?”杨彩兰看着奇怪,问了一句。 郑晚儿却故意要卖关子,只说:“你看就知道了。” 杨彩兰脸颊气呼呼的鼓着,哼了一声,扭头不搭理她了。 郑晚儿嘿嘿一笑,就是不说话。 灶下的火烧得很旺,没有一会儿,锅里的水便烧开了,咕咚咕咚的声音传出来,郑晚儿掀开锅盖,用锅铲把上头的浮沫撇干净,待锅里的汤汁重新变得清澈,又盖上盖子,又煮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时候的鸡煮成了八分熟,便捞出来,晾凉后切成小段。 锅里的鸡汤也不能倒,全都盛了出来,接着在锅里倒上热油,油热后下入花椒、干红辣椒、生姜丝煸炒,调料猛的一遇到热油,激发出浓郁刺鼻的香味,郑晚儿连忙又把一旁切好的鸡肉倒进去,加了小半碗的地瓜酒去腥。 等翻炒过一阵,酒的味道散发的差不多了,拿起一旁的醋,舀了两勺出来,沿着锅壁倒入里头,之所以不直接倒进去,是因为这样可以使鸡肉有醋的酸味,但是又不会有浓重的醋的味道,接着再撒了一把盐。 这时的鸡肉已经散发出了浓浓的酸辣气息,不过这还只算是做好了一半儿。 郑晚儿拿过一根筷子,沾了些里头的汤汁,尝了尝咸淡,觉得味道稍微有些咸。不过也没有关系,里头还要加汤。 她端过一旁炖鸡留下来的鸡汤,倒进去,只刚刚淹没了鸡肉, 等到锅里的汤重新沸腾起来,把一旁准备好的姜丝、葱段还有切成细细长条的辣椒,满满装了一小碗,直接倒进里头去,再用锅铲一翻,顿时这一锅菜便变得霎是好看。 黄色的鸡肉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段、火红的辣椒,颜色十分的相称,空气中弥漫着酸辣的味道,只是这么闻闻,便觉得胃口大开。 因着这鸡肉之前便有八分熟,这会儿也没有炖多久,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便用碗盛了出来。 两个大菜这边就做好了,接下来的便简单许多。 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儿,做了一个火烧肉;腊肉混合着干笋一块儿做成香喷喷的干笋炒腊肉。 考虑到家里有几个小娃儿,便用那条又大又肥的鲤鱼做了一道糖醋鱼,色泽金黄好看的很,加上它外酥里内,口味也是酸酸甜甜的,最受小娃娃的欢迎了。 几个最复杂的菜都出了锅,又炒了几个素菜,今儿中秋节的菜便都出来了。 这时天色也早已暗了下来,几个小娃娃闻到香味,都顾不得玩耍,一个个簇拥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里头那一大堆的美食。 郑晚儿把最后一个菜盛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厨房门口几个小娃娃探头探脑的看着里头,口水都险些要流出来了,不禁乐了。 其实不只是这几个小娃娃,就是杨彩兰,那也早就忍不住了,看着那边的菜都做完了,连忙问道:“晚儿可以吃饭了吧?”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都是个大姑娘了,这样问显得多贪吃似的,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这是替小五他们问的,瞧他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哪有!我们都不是小娃娃了,才不会流口水!”小五立马反驳。 杨彩兰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对对,你不是小娃娃了!”语气却分明还是哄小孩儿。 眼看这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郑晚儿连忙道:“开饭!你们别吵啦,吃饭,吃饭!” 第四百零一十一章:小姑娘口味怪重的 一说到开房,娃娃们欢呼一声,十分自觉的跑去洗手。 而那边的妇人们都涌进厨房里来,你一盘,我一盘的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去。 今日做的饭菜很是丰盛,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郑杨跟楚瑜这两个去后山捡柴火的也早就回来了,也没有弄多少,只有两捆的碎树枝,不过也能顶这两天用的了。 一时间,众人都洗干净手,围坐在桌前。 郑来田从屋里打了一坛子的酒出来,笑呵呵的道:“好不容易歇一回,又赶上中秋,今儿咱们爷几个必须要好好的喝一杯。” 杨氏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怎么就光给你们自己拿了,我们娘儿几个也想喝一杯呀。” 之前泡的果酒专门留了几斤,因着果酒酸甜可口,自上次喝了一回后,倒是都很喜欢,因此便专门留了些用来自家吃饭的时候喝。 郑来田听了哈哈一笑,连忙告罪:“是了,是了,我倒把这个给忘了,我这就去拿。 ” 林氏却是还没有喝过,在她的认知里,酒都是又辣又涩的,哪里想喝?连忙推辞道:“你们喝便罢了,我就不喝了,我也不会喝酒啊。” “诶,弟妹,你不知道,咱们喝的酒,跟他们喝的不一样,是用果子泡的,酸酸甜甜的,少喝两杯也不醉人,老好喝了。你等会儿试试就知道了。”张氏连忙说道。 “就是就是,你得尝尝,保管你喜欢。”杨氏也在一旁怂恿着。 “这……”林氏还有些犹豫。 杨来太太这会儿也笑道:“喝两杯也无妨,这酒,连我都爱喝呢。” 林氏见状,也不好再推脱,唯恐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好点点头,笑道:“行,那我就尝尝。” 这会儿的功夫,郑来田已经又拿过了一旁酒,正要给众人倒上,就被张氏给接了过去。 “妹夫,我们自家倒就是了,你赶紧坐下喝吧。” 郑来田也不推辞,却并没有坐下,抱起之前拿过来的那坛子酒,给杨老爷子等人斟上,后又看了看楚瑜,问道:“平安,你也来一杯吧?这可是我晚儿酿的,跟外头的味道很是不同。”他带着一丝得色,活脱脱是一个炫耀子女成就的老父亲。 郑晚儿安排好几个娃娃坐下,见状连忙道:“爹,人家平安身上还带着伤呢……” 楚瑜看她一眼,别看平时两人也没有怎么说过话,却不想她还记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换做平时,他因着还想着装傻装憨厚,又觉得喝酒误事,是不愿意喝酒的。不过今天,想着马上就要走了,也不愿意再过多的伪装,而且,这户农家的人平日里待他素来厚道,倒是真的有几分感激,想到要离去,还真有几分不舍。 因着这个原因,他破天荒的说道:“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喝几杯也无妨。” 郑晚儿闻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静,竟然隐隐的透出一股子气势,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 今天的平安,好像真的有哪里跟平时不一样了? 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再多说,况且他身上的伤也过了这么久,估计好的差不多了,想来喝一杯也无妨,便也没有再出言阻止。 郑来田闻言,果然乐呵呵的给他倒了一杯,还嘱咐道:“也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喝过酒?不过,就算是喝过,喝咱们这个酒,也要细细的品,这酒比平常的烈,喝的急说不定要被呛着。” 楚瑜原本还不以为然,不过等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之时,面上却浮起一股惊讶的神色,待他小口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的确浓烈,浓浓的酒香味儿顿时充斥了口腔,入口有些辛辣,可是咽下去的时候,却犹 如甘泉划过喉咙,回味甘甜清冽。 他诧异的挑了挑眉。 楚瑜身为九皇子,普天之下什么好东西他没有见过、没有尝过?宫里珍藏的美酒无数,可是仔细说起来,却都不如眼前的这一杯有味道。 他又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真是好酒!” “我说的没错吧?”郑来田更是得意,忍不住夸耀:“这可是京里的贵人都看上的酒,特意叫我们做了好些运到京城里去。” “哦?”楚瑜又惊讶了,在来之前,他听过他的皇叔说了一嘴,神秘兮兮的道给皇上寻来一种美酒,不日就要运上京城,以庆贺皇帝的寿诞。莫非,就是他们家的酒? 上回胡掌柜去铺子里的时候提到过一次酿酒的事情,他知道,胡掌柜是在珍馐楼做事的,京里也有珍馐楼,珍馐楼原也以美酒出名,他皇叔也爱酒,最爱珍馐楼的酒,这么看来,定是这珍馐楼从郑家买酒后,运至京城,被他皇叔偶然尝到,觉得此酒甚好,因此才想到要买些酒,好在父皇皇帝寿诞的时候献上去? 楚瑜心念一转,便把这件事情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要真的是他们家酿的这酒,这样的味道肯定能讨父皇的欢心,皇叔这回估计又能收到一份赏赐了。 当然,在他们这个级别的,赏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圣眷。若是皇叔得了褒奖,少不得一高兴,也会赏赐这卖酒之人吧? 楚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郑家好歹也救了自己一命,不如,回京后便借着这酒的事情,给他们一些回报吧。 他正想着事儿,突然被一阵惊呼声给惊醒,一抬头,只见是杨彩兰,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话。 “这个血……血鸭,好好吃!” 楚瑜忍不住皱了皱眉。 宫里素来规矩严苛,讲究一个食不言寝不语,不过,这些日子在郑家,他却是习惯了,这些庄户人家可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每每都是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家常。先前他也看不过去,可是渐渐的,竟然觉得这样比起在宫里那样沉闷的气息来的热闹,便也不反感。 他皱眉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看见了杨彩兰说的那盘非常好吃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盘鸭肉?黑乎乎的,看起来就不怎么样,而且……血鸭?里头掺了血? 楚瑜的胃里一阵翻滚,看着杨彩兰吃的香喷喷的样子,心里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口味倒是怪重的! 第四百零一十二章:真香! 楚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转过了眼睛,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 桌上的其他人,想必也有跟他一样的想法,看着那盘菜,迟迟不敢下筷子。 可不是么,用鸭血做的菜,能好吃么? 张氏眼里带着勉强的神色,问道:“彩兰丫头,有腥味儿不?” “没有!娘,香得很,您快尝尝。”杨彩兰吃完了一块儿,又迅速的夹起一块儿塞进嘴里。 杨氏也犹豫道:“这……闻着是挺香的,可是想到上头淋了一层血……” 郑晚儿看着众人的神色,苦笑不得,解释道:“娘,又不是生血直接就淋上去的,这血也是煮过的,您就放心吃吧。” 这时,杨老爷子率先动了筷子,一边伸手去夹,一边说道:“咋就不敢吃了?没听见晚儿丫头说吗,这是煮熟的!你们啊,就是没有吃过苦,肉都不吃。想我小时候,有一年闹饥荒,那是树皮都恨不得啃下来吃喽,哪里能见到肉?要是有肉啊,就是生的,也能啃上几口。” 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很是有一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感叹意味。 “你们不吃,我老头子吃,”杨老爷子嘟囔着,一边夹了一块儿鸭肉塞进嘴里,待尝出嘴里的味道,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原先他那么说,除了真的是舍不得浪费粮食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给外孙女点儿鼓励,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要是没有人吃,多让人难受啊?不过这用血做菜,就是他老头子也没有尝过,心里还有些打鼓。 可是待吃了一块儿,只觉得满口生香,跟他想象的会有血腥味儿一点儿也不一样,不仅不腥,而却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不过这酒香,却也没有盖住鸭肉本身的味道,一口咬下去,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咸辣香! 这道菜最大的特点,便是这三个字儿,而且加了鸭血,还比一般那样做成的鸭肉好吃到不知道哪里去! 炒鸭子的时候,没有少放辣椒,又比一般的菜辣些。杨老爷子一块儿吃完,嘴里被辣的忍不住‘嘶嘶’的吸气,可是却忍不住又伸出了筷子,一边夹还一边道:“不好吃,果真不好吃,你们都别吃了,就让我老人家帮你们把这盘儿菜吃了,给你们分担分担。” 可是众人看他那样子,哪里是不好吃?分明就是觉得再好吃不过,故意拿样说,怕别人跟他抢罢了! 不仅杨老爷子,那边的杨彩兰跟郑晚儿两人,也是非常不客气的连连下筷子。 杨彩兰是真心觉得好吃,而郑晚儿吃着,心里忍不住泪流满面——呜呜呜呜,这熟悉的味道,终于又吃上了! 众人见他们辣的不断的吸气,可是又一脸甘之如饴的模样,口腔里也忍不住分泌起了口水。 杨二舅咽了口唾沫,毫不犹豫的伸出筷子:“爹,哪能让您老人家吃这个亏?儿子也帮您分担分担。” “臭小子,分明是你也馋了吧?还要假装孝顺。”杨老爷子笑骂了一声。 不过杨二舅却没有在意,因为他现在压根不想说话,只想好好享受美食。 他嘴里啃着一块儿鸭肉,忍不住狂点头,难怪老爷子想独吞,原来真的味道这么好! 他原本就嗜辣,这样的菜,那简直是太符合他的口味了!淡淡的酒香跟那咸辣香相辅相成,裹在上头的鸭血不仅不难吃,反而又增加了一点儿别样的风味,使这鸭肉的味道更上一层楼! 其他人见这几个人吃的这么香,那是再也没有犹豫,纷纷举起筷子,朝那盘鸭肉夹去。除了三个不大能吃辣的小娃娃以外,在众人口中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而楚瑜……他本来是拒绝的,可是看着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而且那一大盘鸭肉转眼就只剩下了一小半……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伸出了罪恶的筷子…… 然后,他就真香了。 他可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皇宫,整个王朝权利的中心,更是汇聚着五湖四海最出色的厨师,可是他还真是头一次吃到这样口味的菜! 虽然名字听着挺血腥,可是……挡不住好吃啊! 他吃完一块儿,又夹了一块儿,又又又忍不住夹了一块儿。 即使薄唇被辣的通红,可是却好像停不下来! 眼看着一大盘的血鸭,只剩下最后一块儿,郑来田正要伸出筷子去夹,谁知,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他看着丝毫不客气的楚瑜,讪讪的收回筷子,安慰自己,小伙子正长身体,是该多吃点儿哈……可是,可是他还没有吃够…… 郑来田砸吧了一下,然后讨好的看着郑晚儿,谄媚道:“闺女,明儿再做一回这个什么……血、血鸭吧!” 郑晚儿也很是意犹未尽,听见郑来田的话,心里也很是赞同,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做出来一饱口福,不过面上还是装作傲娇的样子,哼道:“我还是不做了吧,不是都说不好吃么。” “就是!”杨老爷子符合道,随即又装作跟郑晚儿说悄悄话的样子:“不过,晚儿丫头,这鸭子嘛确实是可以再做一回,就咱们祖孙俩悄悄的吃,姥爷可是第一个站出来给你撑腰的!” 杨彩兰立马抗议:“爷,我才是第一个呢,咋也不带我?” “好好好,再加你一个。” 杨二舅又不干了:“爹,我可没有说这话,怎么着也得带我一个。” 杨老太太被他们这番作态逗得不行,嗔怪的看了老伴儿一眼:“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在这里逗孩子玩儿呢!” “你懂啥,老头子我这是人老心不老。” 一时间,席上的气氛热闹的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只有楚瑜,默默的啃完最后一块儿血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还很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心里是满满的可惜。 早知道这么好吃,他就早点儿下手了! 听到杨老爷子已经在提议再做一回,他也忍不住点点头。可是随即想到,这下一回就算郑晚儿再做,他可能也吃不着了,心里隐隐涌起一些可惜——嗯,也不知道郑家丫头的这菜谱肯不肯卖? 第四百零一十三章:平平无奇的搬运工 楚瑜舔了舔嘴唇,没有参与众人的话题,而是又瞄向了桌子上的美食。 刚刚众人都忙着品尝血鸭,倒是没有来得及品尝别的菜。这会儿桌子上除了血鸭空盘了外,其他的都还是满满的。 楚瑜扫了一圈,别的例如什么糖醋鱼倒罢了,他不喜欢这样酸甜口的,还有红烧肉,也是寻常,倒是其中一盘鸡肉,看起来跟一般的做法又不一样。他嗅觉灵敏,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酸味。 加了醋?用醋来炖鸡,这个做法倒是新鲜。 经过刚才那一番,他再也不怀疑郑晚儿的手艺,趁着众人还在聊着天,品尝着酒,毫不犹豫的便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儿鸡肉回来。 他运气也是好,夹的一块儿正是鸡腿肉,肉多得很,只有小小的一截儿骨头。 一点儿也不费力气的把骨头去掉,他先是小心的咬了一口,顿时,酸辣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很是开胃。 楚瑜毫不犹豫的把剩下的鸡肉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着。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做的,寻常做出来的鸡肉,极其不容易入味儿,哪怕味道再好,里头却是没有味道的,一口下去,味道很是差强人意。不过郑晚儿做的这鸡肉,不光是外头的味道好,里头竟然也极其的入味。 而且,这味道还分几种。 他细细的嚼着,觉得除了酸酸辣辣的味道之外,还有些姜的味道,不过味道并不浓烈,而且这味道跟鸡肉组合在一起,却是奇异 的相配,哪怕是不爱吃姜的人,只怕也是能接受的。 楚瑜吃着吃着,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莫不如,把这郑家的丫头带回去给他做御厨算了,反正这些天里他也看出来饿了,这个丫头,那可是真掉进钱眼里的主儿。一个小小的月饼,折腾半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可是人家还非得折腾。 她不是爱钱么?自己给她开高高的工钱! 不过,这也就是他想想想罢了,他都不用开口,就知道这个丫头是觉得不会同意的。 他心里有些淡淡的可以,然后毫不犹豫的,又夹了一块儿鸡肉,很有些化悲愤为食欲的感觉。 这时杨彩兰给弟弟们剔完鱼刺,正拿起筷子准备吃自己的,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楚瑜正一块儿接一块儿的吃着晚儿做的鸡肉,眼看冒尖儿的一碗鸡肉顿时就变平了,她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睁得更圆了。 别看平安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有想到还挺鸡贼呀!默不作声的自己吃上了。这还了得?只怕她再不尝尝,待会儿就只剩下汤了! 当下也连忙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儿鸡肉塞进嘴里,吃完了一块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着郑晚儿称赞道:“晚儿,你可真是有一手,这道菜也好好吃!” 杨彩环也忍不住的点头,她又在心里把这道菜的程序翻出来细细回味了一遍,好回头自己回家也试试,猛然想起,这道菜还不知道名字呢,连忙又问郑晚儿:“表姐,这道菜又叫啥名儿?” “哦,这是东安鸡,这可是……”郑晚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讪讪的看了众人一眼。她原本想说,这可是国宴的菜谱之一。可是想想,这早就不是她所在的那个时空里,甚至还是一个历史书上没有记载过的朝代,即便是这会儿有这道菜的做法了,可皇帝老儿吃不吃这个?她可不知道,要是说国宴菜,那不是漏了马脚吗? 虽然就算是说了,郑来田等人也无从查证皇帝老儿是不是爱吃这道菜,不过她是个谨慎的性格,及时闭了嘴。 不过她这后半截儿话却是有人听去了。 楚瑜挑眉,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是……险些说错了话,又及时止住的庆幸? 他有些好奇起来,追问道:“这可是什么?” 郑晚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往常这个时候,他可不会接话,今儿是怎么了?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不过她来不及深究,飞快的道:“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来的!” 杨彩兰不疑有他,连忙点点头:“可不是?又是炖又是煮的。” 楚瑜嘴角微翘,明明知道这个丫头说的不是实话,不过也不好追问。 其他人也早就注意到了,纷纷举起筷子品尝,俱都是赞不绝口。 杨老爷子感慨道:“晚儿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这做饭的手艺真是没有得说的。” “那不就是随了我娘嘛,我娘做的饭菜也好吃。”杨二舅连忙借口,拍了一句马屁。 “就你会卖乖!”杨老太太笑骂道:“我就是会些寻常的家常菜,可没有晚儿丫头这样会琢磨,做的都是没见过的,偏偏又好吃。” “还真是哈,这菜的做法,倒没有见过,晚儿丫头,你咋琢磨出来的?”张氏也接着话茬儿,随口一问。 她是无意的,郑晚儿听了却心虚的很。虽然明知道,她们绝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郑晚儿了,可还是忍不住的心虚。故作镇定的道:“我……我这不是嘴馋嘛,没事儿就爱琢磨好吃的……” 其他人果然也没有什么怀疑,杨大舅更是夸道:“要不说你脑子好使,聪明!一样的菜,就能琢磨出不一样的做法来。” 郑来田见众人都对闺女赞不绝口,老父亲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肯定的、重重的点点头:“没错儿!” 郑晚儿觉得,这样的夸奖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她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搬运工罢了,把前人总结的菜谱搬到了这里来…… 好在众人很快的就转移了话题,男人们开始聊起了不久后秋收的安排,女人们则是聊些家常过日子的话,还有一些村儿里的新闻。 众人一边喝酒吃饭,一边聊着天儿,一顿饭竟然吃了一个时辰之久。 待酒足饭饱,桌上的几个菜碟儿都空了,那条糖醋鱼,基本都是三个小娃娃给干掉的,这样酸甜的味道,最合他们的口味。其他的菜嘛,自然都是大家一块儿消灭了个干净。 甚至连东安鸡的汤汁儿,都被郑来田同杨二舅两人分着拌了饭吃。 第四百零一十四章:祭月 郑晚儿出手,饭菜的味道都错不了,直把众人都给吃撑了。 杨彩环不由得对郑晚儿隐隐生出些崇拜。她从前还有些不不服,觉得郑晚儿不过就是长得比她好看些罢了,别的地方,她哪里比不上她?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却是渐渐的发现了,郑晚儿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的能干,又是酿酒,又是做生意,而且还都红火非常。就是做菜的手艺,那也不是她可以比的。 而且哪怕是之前有点儿不愉快,郑晚儿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也很是亲厚。她心里隐隐的有些羞愧,不过更多的,还是庆幸——好在当时她娘那一番话把她给说醒了,要不然,她现在只怕还在不知天高地厚着。 杨彩环在心里打定主意,趁现在,还是要多跟郑晚儿走近些,不为别的,就算是能跟她学几手厨艺,往后也是受益无穷啊。 饭后,她十分勤快主动的帮着郑晚儿收拾了碗筷,还借着只有她同郑晚儿独处的时候,小声的对她道:“表姐,以前的事儿……对不住啊。”脸上带着些羞赧,不过还是清清楚楚的把话说出了口。 郑晚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看到面前小姑娘眼里的真诚还有小心翼翼后,她豁然一笑,敲了敲她的头:“傻丫头,你说啥呢?你有啥对不住我的,快别多想了。” 她其实知道,杨彩环说的,是她过年那会儿,‘看’上了许致远,死活闹着要杨老爷子去许家提亲的事情,还一直跟她比较,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可是说起来,那会儿郑许两家还没有说破结亲的事情,那会儿她跟许致远,认真计较起来也是没有关系的,况且许致远那么优秀,杨彩环想要嫁给许致远,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再说杨彩环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事儿,她虽然听到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她原本的年龄,就比杨彩环大,何必跟小孩子计较这些个? 不过今天杨彩环能跟她说对不起,倒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人家还这样的真诚,郑晚儿心里十分的高兴,从前那些不愉快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杨彩环见她这样亲昵的动作,知道她这是不跟自己计较的意思,心中很是高兴,更十分真诚的道:“表姐,你跟致远哥这样般配,肯定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 听她说这个,郑晚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嗔怪的道:“你就打趣我……好了,咱们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煮些茶,到院子里拜月亮,今天可是中秋呢。” “嗯!”杨彩环点点头,她今天高兴,争着要去洗碗,郑晚儿见她这样,也不十分推辞,打了一壶水,烧开后泡了一壶茶水。 待这边儿忙完的时候,出去一看,里头的大人们都早就各自搬了椅子出来在院儿里聚着一块儿坐了闲话消食,郑来田还搬了一张桌子出来,上头摆满了果子糕点,还有郑晚儿自己做的月饼。 不过众人才刚刚吃饱,这会儿都没有人去动,倒是郑晚儿的茶一端出来,个个都说要喝一杯。 杨氏接过闺女手里的茶壶,笑着道:“好了,这茶我来倒,你带着彩兰、彩环去祭月吧。” 几个小姑娘一听,都很是高兴,手牵着手,来到下午的时候早就设置好的香案旁。 中秋祭月的习俗,可以追溯至周朝之时,中秋月出之时,向月神祭祀,以表达祈求月神降福人间的一种美好心愿。 按照传统,“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这个活动,倒没有男子的什么事儿,一般都是女孩子的活动。 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化,祭月的流程也有所简化,便是在月下摆一个香案,然后家里的姑娘们上一炷香,朝着月亮跪拜的同时,心里虔诚的念着自己的心愿。越是虔诚,月神就更可能听到,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照的整个院子里都是亮堂堂的。 郑晚儿同另外两个小姑娘并排站了,一人手里拿着一炷香,虔诚的对着月亮俯身叩首。 杨彩兰、杨彩环这二人自不必说,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想着自己的愿望,脸上都是虔诚,以让月神可以感受到她们的心意,实现愿望。 而郑晚儿,她的前世是个唯物主义者,虽然灵魂穿越到了异世后,她心里隐隐的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存在,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心里多添了一些敬畏罢了。例如这样许愿的虔诚,就能叫神仙实现愿望,这样的事儿,她却是不信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活动不过也是人们心里一些美好的愿望而已。 因此,她跪在地上,心里也忍不住默默的念着自己的心愿。 心愿也很简单,没有什么比一家人的健康来的更重要的了。 她把家里人的名字点了个遍,末了,犹豫了会儿,又在心里默默的道:还有,保佑许致远在不久后的科考上一举得魁。 这是许致远的抱负,倒不是为了当官,而是真的想要为百姓做些事儿。 几个小姑娘各自许完愿,把手里的香插在香炉上头。 几缕香烟袅袅飘起,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有一番意境。 杨彩兰许完愿,早就迫不及待的凑到郑晚儿面前,好奇的问道:“晚儿,你许了啥愿望?” 还不等郑晚儿说话,那边的杨彩环就急忙道:“这个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郑晚儿虽然不信这个,不过也想逗逗杨彩兰,连忙点头附和道:“就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就你话多!”杨彩兰瞪了一眼杨彩环,随即又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什么保佑家人健康什么的,还有嘛……” “还有什么?”这下倒是杨彩环好奇了。 郑晚儿也盯着她,看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杨彩兰揶揄的看她一眼,说道:“还有嘛,肯定就是祈求以后跟夫君夫妻恩爱之类的了。” 郑晚儿的确是许了关于许致远的愿望,不过却不是这个。她杏眼微睁,却不见羞涩,而是上下打量了杨彩兰一眼,说道:“这便是以己度人了,想必是彩兰姐是许了这么个愿望,这才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的想法呢!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天启哥一看就是疼媳妇儿的,往后你们肯定恩爱。” “你你你……”杨彩兰气结,没有想到,自己想打趣她,反倒被她将了一军。而且还有彩环丫头在一边儿看笑话,这会儿早就笑出了声,她脸上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要去挠郑晚儿的痒痒,一边说道:“好哇,你敢打趣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第四百零一十五章:就很馋 杨彩兰要去挠郑晚儿痒痒,郑晚儿自然不会乖乖的站在原地,笑闹着躲开,杨彩兰却不依不饶,仍旧追上去。 而杨彩环,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心里新晋的偶像被欺负?何况她向来就喜欢跟杨彩兰作对,当下便上前要去帮郑晚儿。 一来二去,三个小姑娘闹成一团,笑声传出去老远。 大人们坐得远,只看到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闹了起来。青葱的少女神采飞扬,活力四射,看着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张氏看着闺女活泼的样子,笑骂了一句:“真真儿是个野丫头,一刻都静不下来。” “大嫂说的哪里话,小姑娘这个年纪正是爱玩儿的时候。彩兰丫头活泼可爱,不知道多招人喜欢呢。”林氏说道。 “就是,”杨老太太也帮腔:“到我这个年纪,就是想闹,那也闹不起来了。” 杨氏一转眼,看见她娘发间的银丝,心里也很是有些感触。日子一晃过去,她娘是真的老了,而她,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正有些伤怀间,她听到前头有人敲门,连忙站起身说道:“我去开门儿,准是致远一家过来了。” 这个时候了,又是中秋,别的人家里肯定都欢聚在一堂过节呢,肯定不会过来。唯有可能是许家,两家离得这样近,他们家又人口少,定是一家三口觉得在家待着没趣儿,这才过来郑家一块儿赏月,去年的中秋也是这样一块儿过的。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照得院子里也是亮堂堂的,杨氏都不用拿着灯,都能看清去前院的路。起身飞快的到了前院儿,果然就听见致远娘在那儿叫门的声音,她练忙应了一声:“来啦。”而后便上前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的果然是许家的三口人,一个也不少。 杨氏笑容满面,说道:“我就知道是你们,快些进来。” 许家一行人都不用她说,鱼贯着进了门儿。 致远娘笑道:“我说家里就我们仨,好没有意思,不如上你这里来说说话。今年杨大娘他们也在,肯定热闹。” 杨氏重新插上门闩,转身同他们一道儿往里走,一边说道:“那可不?我早就说了,叫你们一家三口一块儿来这边儿吃,人多更热闹,偏你们讲客气。” “那不是怕你这边儿坐不下么?再说了,你们还送过来一份儿烤鸭,再过来那咋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杨氏不赞同的道:“又不是外人。” 这时许井文接了一句:“就是说,我还想看看晚儿丫头今日做了啥新鲜菜呢。” 许致远笑眯眯的,没有说话,不过眼神里满是赞同之色。 致远娘没好气儿的嗔了这父子俩一眼,颇有些哭笑不得——这爷俩可真是……这是在嫌弃她的手艺不成?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院子,里头的人早就又搬了几个椅子出来,等他们进来,忙请着坐下。 郑来田耳朵尖的很,正好听到许井文那句话,忙不迭的炫耀:“唉,说起晚儿今晚做的菜,还真是有两个最新鲜不过的菜式,好吃的很,可惜你没来,你要是尝了,得好吃的把舌头都吞下去。” “哦?什么新鲜菜?”许井文忙问道,就是没有吃着,听着过过瘾也是好的。 郑来田看他一眼,得意的咧了咧嘴:“血鸭,东安鸡,吃过么?” “血鸭?” 别的倒罢了,不过这血鸭听上去,可着实不大美好。 郑来田看见他皱了皱眉,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连忙道:“诶,你别听这名字不咋样,可是好吃的紧!又辣又香,开始我们也没有敢尝,不过后来尝了一块儿,那味道真叫一个绝!一只鸭子,一会儿就都抢光了!还有那东安鸡,哎哟,那味儿真是别提了……” 许井文听了这描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时郑晚儿也过来了,手里端着两盏茶,先是递给了致远娘,又给许井文端过来,正好听见郑来田在跟人家吹嘘,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爹,哪儿就有那么夸张了。” “还真有,”郑来田却很坚持,他撇了眼许井文,又道:“可惜了了,你没尝过,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是啥滋味儿。” 许井文砸吧砸吧嘴,心里更是后悔,晚饭的时候就该提着菜厚着脸皮上门儿来蹭饭才对!不过……他看了眼自己的媳妇儿,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不敢再问晚儿啥时候会做?他好再过来尝尝,要是问了,回头孩儿他娘肯定要说他是嫌弃她手艺不行。 虽然吧……确实不大行。 许致远却管不了那么多,见晚儿还要去另一边摆着的桌子上去给他倒茶水,连忙自己起身跟了过去:“晚儿,我自己来吧。” 来者是客,郑晚儿怎么可能真的叫他动手?还是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 许致远手里端着茶碗,却没有急着喝,而是眼巴巴的看着郑晚儿,问道:“晚儿,啥时候再做血鸭?我也想吃。”刚才光听郑来田的描述,他这颗吃货心就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郑晚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出息!今儿才刚吃过一回呢,要再做,可不知道等多久了。”她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想要逗逗他。 “啊?别呀,我马上就要去省城赶考了,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回来,我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就总想尝尝,那我文章都写不出来了。”许致远可不怕啥血不血的,媳妇儿做的,肯定好吃! 狗男人,又撒娇! 郑晚儿默默的吐槽,可是看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又心软了。算算日子,他估摸着没有几日,就要去省城了。 她点点头,笑道:“逗你的……看看这两天啥时候有空,我给你做一回。” 说罢,想起他说的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又连忙问道:“怎么,不是考完了,就回来吗?” 许致远看见媳妇儿‘紧张’的眼神,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斜睨她一眼,低声道:“怎么,怕我不回来了?” 第四百零一十六章:又是一年中秋时 郑晚儿看见他这嘚瑟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许致远这才正色道:“原先就跟同窗商量着,等考完了,放了榜才回来。要是能考中,便不回来了,路途遥远,一来一去,白白耽误许多的时间,不如直接去京城。来年二月的时候有会试,要是错过这回,又要等三年……路途遥远,我们提前过去,还能有温书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舍:“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就要一个人在外头过了。”又要好久见不到媳妇儿了! 郑晚儿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心里知道,许致远绝对不是那等说大话的人,他要是这么说,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想到这里,她不禁为他高兴:“能考上还不好?就是一个年不在家,我相信你可以的!” 许致远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舍,委屈巴巴的控诉:“我不在家,你要那么久看不到我了,都不想我!” 郑晚儿斜睨他一眼:“我不这样说,难道叫你别去?” 哪里能不想……想到这么久不见,郑晚儿心里也很是不舍,可是也不能为了这个,就不叫他去、把他绑在身边吧?她绝不是那样自私的人。 何况,虽然许致远不说,可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哪个读书人,会不憧憬封侯拜相? 谁知,许致远却笑眯眯的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去,在家里种地也挺好的。” 真是越说越不着调了。 郑晚儿嗔了他一眼,故意激他:“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先考了再说吧。” “嗯?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许致远气哼哼的道:“你等着,你这辈子,做定诰命夫人了!” “哦?” 许致远见她不解,又补充道:“以后我当了大官儿,你是我的夫人,不也能封个诰命当当?” 郑晚儿知道这是又被他调戏了,一张粉嫩的小脸儿忍不住红了,又忍不住拍了拍他:“你……你又占我便宜!” “非也,我就是说实话么。”许致远不躲不避,站在那里实实在在的挨了两记粉拳,反正也不疼!嘿嘿……他媳妇儿才舍不得真的揍他呢。 一边独自坐着的楚瑜悄眼瞧着这二人的互动,只觉得牙齿都酸了……嗯,他忽略心里的那些不舒服,转眼看向别处。 世上最怕来迟一步,有时候迟了一步,什么都迟了。 不光是他,杨彩兰也看到这边说悄悄话的二人,想起刚才被郑晚儿打趣了,她眼里升起一丝促狭,悄无声息的凑上去,然后故意咳嗽两声,一双大眼睛在二人的脸上来回瞧,脸上尽是调侃之色。 “呀,刚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晚儿,也不能人家致远哥一来,你就不搭理我们了,光顾着跟人家致远哥说话,把我们都冷落了。” 郑晚儿磨了磨牙,正在想着该说几句什么话回击,可不能叫这个妮子这么得意! 谁知,许致远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看了看杨彩兰,一本正经的道:“嗯?彩兰头上这支簪子从前没有见过,听说天启前儿些日子把节礼送去店里去了,莫不是他送的?看着不错,回头我得问问他是在哪儿买的,我也去看看,给晚儿买一支。” 这一下轮到杨彩兰傻眼儿了,她没有想到,这许致远……脸皮可真够厚的!说悄悄话被抓个正着,不脸红不说,还反过来打趣她? 可是,她却没有什么话能反驳,因为这簪子,还真是胡天启送的…… 郑晚儿看着她的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眼里分明带着得意的笑容——看走眼了吧,旁边这位的脸皮,可比咱们想的厚多了! 杨彩兰看见他们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模样,可是气坏了。 “坏人,不跟你们玩儿了!” 郑晚儿:“……”我冤啊!我不是啥都没有说嘛? 月上中天,月色越发的明亮,几个小娃娃玩儿累了,终于肯安静下来,一人手里拿了一块儿月饼,乖乖的窝在各自娘的身边,听她们说关于中秋节的故事。 说起月亮的故事,自然是少不了嫦娥奔月。 每年中秋节都要说一回,可是娃娃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更是蹦出几句童言童语,很是可爱。 这个时候,杨经武眨巴着大眼睛,问了一个问题:“娘,您说嫦娥中秋都去跟后羿团聚了,那天上怎么还会有神仙的影子呢?” 这问题,跟郑棋去年问的可谓是如出一辙。 郑棋连忙在杨氏怀里支起身子,这个问题,他知道啊! 他看了看杨经武,说道:“小笨蛋,这你都不知道。人家后羿跟嫦娥,就不能在月亮上团聚吗?月亮上多好啊,亮堂堂的,还漂亮!” “哦!原来是这样!小五哥,你懂的可真多!”杨经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崇拜的对郑棋道。 “那是,”郑棋扬起小脸,得意洋洋,不过随即,又以过来人的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么多,都是因为我跟着先生念书的功劳,等以后你们学的多了,也能懂这么多。” 杨经武跟杨经礼两小只连忙点点头,保证道:“我们一定好好念书,将来跟小五哥一样厉害!” 郑晚儿同许致远两人并排坐着,听着娃娃们的童言童语,脸上都不禁带了笑容。 郑晚儿心里,却是另有一份儿感慨。去年中秋的时候,她还刚来不久,这一转眼,一年都过去了。这样的场景,跟去年的一样,又不尽相同,去年那会儿,家里还是一穷二白,她们一家还借住在许家的院子里呢,而现在,新宅子有了,还有了许多良田,另外又多了一间铺子,还有卖酒的生意! 这一年,也算是收获满满。 她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嘴角挂上一丝满足的笑意。 许致远却看着旁边的小姑娘,心里也满满的都是感慨。去年这会儿,他才刚刚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却不敢跟她表明。不过今年……嘿嘿嘿,她都成了他的未婚妻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平安不见了 郑家的院子里,三家人齐聚在一块儿赏月亮,吃月饼,喝茶聊天儿,直到月亮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边儿,天色渐晚,想到明儿都还有事儿,便都各自散去了。 送走了许家人,郑来田紧关上院门,便也回了屋子里。 里头杨氏正好打了一盆洗漱用的热水,看见丈夫进来了,连忙叫他:“快洗洗就歇着吧,天儿都不早了,明儿一早起来还得去店里呢。” 郑来田点点头,上前去,拿了一旁的帕子放进盆里打湿了,拘了两捧水洗了脸,拧干帕子擦干净,这才觉得清爽了些。 杨氏从一旁拿过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打开,铺在炕上,一边忙碌着,突然想起下午那会儿丈夫被叫到老院儿去的事儿,回来后也一直忙着没有功夫问,这会儿便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那会儿树儿非要拉你去那边儿,是为了啥事儿?” 这事儿,郑来田跟闺女早就商量过,有了定论,这会儿也不瞒着妻子,而且想到郑树现在知道上进了,他还十分的高兴,答道:“是树儿,他跟我说,现在他成家了,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不懂事儿,想要挣点儿钱,好回头也能养活孩子。唉,真是成家了,身上有了担子,人就懂事儿了。” 倒是把郑大姑恶人先告状、郑王氏偏心黑白不分的事儿给隐了下去。倒不是为了别的,这样糟心的事情他一个人烦就是了,倒是不用叫妻子也跟着一块儿烦恼。 杨氏听罢,心里也有些为郑树高兴,毕竟,那孩子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之前跟着他爹不学好的,现在懂事儿了,她看着也开心。连忙问道:“那他是要你帮着找活儿干?”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语气却很肯定。毕竟说起来,郑树跟郑来田这个大伯关系可算不上多亲密,要是没有所求,郑树平白无故跟郑来田来表什么心意? 再者说了,那会儿把郑来田拉走,一看就是有事儿要说的。 郑来田把擦过脸的帕子又放进水里洗干净,紧紧拧干净水,而后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晾着,看见那边妻子已经把床铺好躺下了,便把一旁桌上的蜡烛给吹灭了,而后自己也爬上炕,钻进被窝里。 然后才又道:“是啊,说是想但我们烤鸭店里当伙计。” 杨氏听了,原本想说,店儿里人手都够了,原先还说好了,秋收后让杨经文夫妻俩也去店子里干活儿,现在再加个郑树,那就太多了。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这店里这么多人,都是她娘家人,要是丈夫也有心叫郑树去干活儿,自己说这个,反倒不好。 因此只说道:“那也成,他原先也没有干过啥活儿……在咱们店里,好歹都不是外人,有啥事儿也能教教他。” 谁知郑来田却道:“咱们店里人手够多的了,他再进来,也没有啥活儿干。” 杨氏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了。 “那……?” 郑来田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回来的时候跟晚儿商量过了。晚儿说,与其叫他去咱们铺子里当伙计,倒不如给他一个真正赚钱的法子。” “啥法子?” “叫他去养鸭子。” 杨氏声音里带着些疑惑:“养鸭子?树儿能去干吗?” “那咋不肯?这活儿可不比他当伙计强多了?”郑来田信心满满的说道:“他要是去养鸭子,你看咱们铺子里一天要那么多的鸭子,可不都能从他那儿买了?反正这钱都是要花,不如让自家人挣了。一个月下来挣的钱,是他做伙计好几年的钱了。再说,我看树儿今儿说的很是诚心,等我告诉他有一个更好的活儿,他指定高兴。” 杨氏听丈夫这样说,果然觉得有理,心里也没有别的心思,反而很是欣慰,笑道:“若真是这样,那倒真是好了……”真是这样的话,老院那边的日子也能过起来了,郑王氏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子,看到这边日子过的好心里总有气了吧? 夫妻二人又说了些话,郑来田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还打起了呼噜。 杨氏知道丈夫这是累了,也不再打扰,转过身,自己也睡去了。 给郑树找的这个活儿就先这么定了,不过,却还没有时间去同他说,只因第二日一早,郑来田等人便又早早的起床去了镇上,忙活烤鸭店里的事情。 而郑树也不知是怎么,想必是怕追得太紧,反倒叫郑来田察觉自己的心思,因此竟也没有忙着来追问。 郑晚儿还是留在家里,忙着泡泡果酒,或是琢磨些新鲜玩意儿。 日子如同往常一样,忙碌中又带着平静。 然而中秋过后没有两日,却发生了一个事情。 郑晚儿面带诧异,惊问道:“什么?平安不见了?啥时候的事情?” 杨氏脸上带着急色,说道:“就今天!昨儿还好好的呢。往常我们一到铺子里的时候,平安早就把门打开,开始收拾店里了。 不过今儿我们一去,铺子的门儿紧紧的锁着,就觉得奇怪,不过原本是想着,这平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才没有起来?谁知道,过了半天,还是没有看见人。” 这时郑来田也在一旁接口道:“你娘觉得不对,叫我进去看看,我一推开门,就看见里头被褥啥的叠的整整齐齐的,却没有看见平安的人!不过有一张字条儿……” 他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整齐的字条递给郑晚儿。 郑晚儿眉头紧皱,从他手里接过那张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只简简单单的写了四个字。 “勿念,平安。” 字迹工整,笔法劲健却不失飘逸,灵动却不失浑厚之气,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而且,这样的字儿,非是从小练习,写不出来。 郑晚儿挑挑眉,问道:“这是从他的屋子里找出来的?” “可不是?”郑来田忙说道:“就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压着,很是显眼。” 第四百一十八章:许是回家了 郑晚儿听了郑来田的话,忍不住又把手里的字条看了一遍,眼里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她早就看出来了,平安的身份不简单,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他们家,现在,恐怕就是事儿已经办妥了,因此离开。 而平安的离开,也似乎早有预兆。 她想起中秋那日,总觉得平安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现在想想,应该是在纠结要不要同她说要走的事,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说。 杨氏看见女儿看着字条没有说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晚儿,你爹说这字条上写的是勿念,就是叫我们不要挂念他的意思,这么说平安难道是自己走的?可是……可是他这无亲无故的,能走到哪里去啊!” 郑晚儿当然不知道他能走到哪里去,不过却不如杨氏这么担心,她原本就觉得平安这个人不简单,现在看见他的字儿,更是证实了她心里的怀疑——‘平安’根本就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失忆了,而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才找借口留在郑家。 不过,这么久的时间看来,他留下来的目的肯定也不在于郑家,只要想清楚这一点,平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虽然好奇,不过也不是非要知道。 郑晚儿看了看杨氏跟郑来田担忧着急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她猜测的说出来,而是说道:“娘,我看,平安可能是想起来自己的身世了,这才走了。” “真的?”杨氏犹有些不信。 郑晚儿却肯定的点点头:“肯定是的,您看。” 她把字条递给杨氏,一边煞有介事的道:“您看,平安写的这个字儿,比我哥哥的不知道好多少……我是说,一看就知道平安是念了许多年的书的。他以前失忆的时候自己名字都忘了,现在连字儿都会写了,肯定是已经记起来自己的身世了,现在肯定是回家去了。” 杨氏听了,觉得很是有道理。之前她就一直觉得,平安啥都记不得了,又没有个家,怪可怜的。现在听到他可能想起来身世了,而且家里的日子应该也过得不错,倒是为他高兴。 可是随即又皱了眉头,微微有些抱怨。 “这孩子……走就走吧,也不当面跟我们说一声儿。他能记起来自己的身世,难道不是好事儿么?还怕跟我们说了,我们就不让他走了?现在这样,弄的怪叫人担心的。” 郑来田也点头道:“就是说,今儿挂着他的心,连生意都没有心思做了。” 岂止是这样,原本郑家在镇上也买了院子,晚上打了烊也懒怠走动,便也都住到了镇上。今儿就为了这个事儿,也不放心,把店儿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杨大舅等人,这才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这个事儿,郑晚儿也想不通。不过,人家既然不说,那肯定有不说的理由。她看这夫妻俩皱着眉头担忧的模样,又忙道:“我想有可能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娘,我看就是他刚刚想起来没有很久,然后一想起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 “您想啊,他都出来多久了?肯定是怕家人担心,他自己也想家了,这才啥也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杨氏听罢,也觉得有理。将心比心,要是她杨子出门在外头这么久没有音讯,她也该急死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很能体谅平安的心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好,记起来了就好。” 郑来田知道妻子心善,这些时候又很照顾平安,人突然这一走,难免有些惆怅,只好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也估摸着是这样,说不定等回头他安定了,又会送信儿回来呢!” “希望是这样吧……”杨氏点点头,起身准备要去厨房帮杨老太太一块儿做饭。 今天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个事儿,都没有心思做生意,早早的就回来了,这会儿的时辰还早得很。 谁知,刚走出堂屋,就听见从外头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杨氏便正好顺手去前边儿院里,一打开门,看见外头的人,也有些意外:“是树儿来了。” 真是巧得很,她们才回来没有一会儿,人家后脚就跟过来了,倒好像是一直盯着这边儿的似的。 杨氏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老院儿那边盯人盯的忒过,就好似盯犯人似的。 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让了一步叫郑树进来。 郑树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意,同她打招呼:“大娘,最近一向可好?我……我大伯在家不?” “都好着呢,”杨氏笑着道:“你大伯在家里头坐着呢,你自去找他吧,我正说要去做饭,正好你也别走了,晚上就在这边吃饭吧。” 郑树听她这口气很好的模样,心里一阵高兴,看来他之前求郑来田那事儿,说不定有谱儿! 待听到杨氏留他吃饭,他毫不犹豫的应下。 “诶,那我就不客气了!” 目送着杨氏去了厨房,郑树喜气洋洋的往堂屋里去,想着怜儿提的计策马上第一步就要成功了,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 一进堂屋,果然看见郑来田正坐在当间,他高高兴兴的叫了声:“大伯!” 然而眼角一撇,看到郑晚儿也坐在一旁,郑树眼神一闪,看见郑晚儿那双明亮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不敢与她对视,只讪讪的道:“晚儿也在啊。” 郑晚儿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神色,见他眼神躲闪,一副心虚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看这样子,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不成? 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淡淡的叫了一句二哥。 郑来田并不是忘了之前郑树托他办的事儿,而是这两日忙着,一直也没有抽出时间来。原来就想着,一会儿要是还早,就早早得去找郑树说了才是,不过他这会儿自己来了,但是省了事儿了。 他挥了挥手,叫郑树先坐下,而后才道:“前儿你跟我说的事儿,我回来后,跟你晚儿妹妹商量了一下。” 郑树一听,原来靠着椅子的背都忍不住直了起来,向郑来田那边倾斜,很是期待、关注的模样。 第四百一十九章:做管事? 而郑来田看到他这模样,却是觉得,这孩子果然对这件事情很上心,的确是想要勤奋上进的样子了,心里头很是满意,同时想起待会儿他听到自己给他找了一个更赚钱的门路,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这么想着,郑来田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丝欣慰又高兴的样子,对郑树说道:“原先你说要去我们铺子里做伙计,可是现在店子里人手已经够了,你再去,也没有什么事儿干,我想了想给你寻了一个另外的门路。” 郑树只听了他的前半句话,便已脸色大变,完全不在意郑来田说的找了什么别的门路,只注意到了,郑来田的意思,不就是说不能让他去做伙计了?不能做伙计,那他怎么偷师?怎么开自己的烤鸭店? 他也顾不得郑晚儿还在旁边,急忙道:“大伯,您怎么……咱们不是都说好了……”怎么杨家人那么多人都可以在里头干活儿,轮到我了,人手就够了? 这后半句话郑树险些脱口而出,不过看了看一旁沉静的郑晚儿,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经过之前的事情,他早就明白了,郑晚儿可不像郑来田那么好说话,要是惹恼了她,这件事情肯定玩完,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因此,郑树生生的忍住了,缓了缓,面上的愠怒换成哀求,对郑来田道:“大伯,我就是想挣点儿银子,好养活家人……我保证会努力干活儿的,您就给我个机会吧。” 郑晚儿瞧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冷声道:“二哥,你急什么,听我爹把话说完也不迟。到底你是他侄儿,我爹还会害你吗?这门路比起当伙计,那可是好多了。” 郑树见她出声了,当下噤若寒蝉,悄悄的撇了她一眼,只见郑晚儿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当下也不敢再说话,心里隐隐有些懊悔,刚才说的太急了,是该听听这个大伯给他找了一个啥活儿。 他大伯这个人,他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最是念旧,也顾念亲情。没看那天在老院儿的时候,虽然跟郑王氏吵了一架,可是他追出去求郑来田这件事儿的时候,郑来田也是一口答应了吗?说不准,这个事儿还真的比做伙计好呢? 比做伙计还好的事情,难不成,是叫他去当烤鸭店的管事儿的? 郑树想到这里,心情振奋了许多——对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那个店里干活儿的,都是杨家的人,可是他是谁呀?是郑来田的亲侄儿!郑来田就算是跟杨家关系好,可是到底姓郑,管事这样的活,当然也是只有姓郑的才能来做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慢慢的高兴起来。原本他要去做伙计,不过就是想要去偷师而已,要是能做管事,那自然是更好了!伙计又苦又累,还得干活儿,管事的只要指使别人干活儿就是了,也一样的在铺子里,那不是好的多吗? 郑树脸上的笑容险些要遮不住了,连忙对郑来田道:“说的是,刚才是我着急了。大伯,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的,您说,让我去做啥?我肯定听您的。” 郑来田原本因为他的急躁,有些不喜,不过见他这么快就明白过来,也不想跟他计较了。少年人嘛,性子就是这样,能想明白就好。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店里的人手已经足够了,可是你好不容易懂事儿了,我这个做大伯的,能帮你的,肯定要帮你一把。你上次说的,只要能挣钱,就是吃点儿苦也没有关系,说的可是真的?” 吃苦?谁想吃苦,他最想的是不用干活儿就有钱拿! 郑树心里这样想,可是这话,他哪里敢当着郑来田的面儿说?他也不敢迟疑,而是大声道:“那当然是真的。” 然后又连连拍着胸脯保证:“大伯,我知道您这是为了我好,就尽管说吧,就算是吃再多的苦,我也一定要干好了,这才不辜负您对侄儿的一片心。” 他从小便惯会讨好郑王氏,好听的话说起来那是都不带重样的,把个郑王氏都哄得服服帖帖的,现在有心想要讨好郑来田,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一张嘴如同抹了蜜一般,一副十分感激郑来田的模样。 郑来田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孩子刚才估计是以为他不想帮他,这才着急了,也不是有意的。等他把赚钱的法子跟他一说,肯定能高兴! 他笑道:“这就好,你现在还年轻,只要肯吃苦,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郑树连忙点点头,一副很是受教的模样。 郑来田这才又道:“我说的这个门路,其实说起来,也是跟这烤鸭店有关。” 郑树眼神里带着了然——果然,肯定是要让他去做管事的。他连忙坐直了身子,想要摆出一个可靠的姿态,好叫郑来田放心,然后又期盼的看着他,果然在郑来田眼里看到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郑来田眼里带了些笑意,说道:“你知道,烤鸭店最要紧的,实则就是鸭子我是这样想的,这钱与其给别人赚,还不如给自家人赚,因此,我给你找的另外一个门路,就是养鸭。往后等你养出来,我们店的鸭子,也只在你这里订。” “什么?”郑树惊讶的一张嘴都要合不拢了,瞪着眼睛问道:“您让我去养鸭?不是……”不是让他去做管事吗?! 养鸭算一个什么好活?又脏又臭又累的,想想都要作呕!而且一点儿也不体面,说出去恐怕都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郑来田看他的脸色顿时变了,还以为他只当这个活儿不挣钱,连忙解释道:“别看一只鸭子不值钱,不过也耐不住要的多,如今我们铺子里每日里要用的鸭子都要几百只,你可知道是多少钱?一天五百只,就要十五两银子!就算刨去成本,你一天挣的钱,也比普通人家半年挣的都要多了。” 可不就是这样嘛?哪怕是那十五两里,只赚五两,那也是许多人家累死累活半年才有可能攒起来的! 第四百二十章:请回吧 郑树扯了扯嘴角,仍然是道:“大伯,我……我恐怕做不来,您还是让我去做伙计吧。” 郑来田很是意外,还只当他没算过来帐,仍是苦口婆心的道:“你可知道,做伙计,一个月才二两银子,一年也就是二十四两。你要是养鸭,一天就能有十五两的进账,哪怕是除去所有的成本,你一天只能五两,一天的就顶做伙计两个半月的?” 郑树听到这个数字,有些犹豫,钱他还是会算的,要是一天真能挣五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一年就是一千八百两!这可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数。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看不上。 上次听郑大姑说,郑来田家的烤鸭店,一天的利润,就能有二三十两银子!而且这活儿还干净,又不累,只要把店一开,请几个伙计来干活儿就行,自己就是一家店的掌柜,只消管管事儿就能坐着收银子,还不累,两三个月就能挣上养鸭子一年的钱,那可真是又体面又风光又省事儿。 他做什么要舍近求远,去养鸭子? 而且,这样的好事儿,郑晚儿一家凭什么不给杨家人,要留给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要是真去养鸭子,倒时候可真就是得一直看着郑晚儿一家人的脸色过日子了,要是有什么不好,人家就不从他这买鸭子了,他有办法么?到时候恐怕哭都没有地儿哭去! 郑树又看了一眼那边似笑非笑的郑晚儿,几乎立马就认定,这一定是郑晚儿想出来的计谋,目的就是想要拿捏他! 想到这里,郑树立马就道:“大伯,我……我也没有想挣那么多,就是想挣点儿养家糊口的钱,这事儿我干不来,我就做个伙计就行了。” 郑来田不曾想到他这样的油盐不进,不禁有些生气:“咋,养鸭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就是累点儿罢了,这你难道都干不来?” 郑树只一直赔着笑,却不说话,一副铁了心要做伙计的样子。 郑晚儿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心里微微有些诧异,郑树今天的举动,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刚刚郑来田都跟他算了那么清楚的帐了,一年一千八百两银子!这可是多少庄户人家一辈子也不敢想的财富,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别说是养鸭子,那就是养老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争破头的抢着干呢! 按她跟郑树接触的这些事儿来看,这郑树是一个没有担当的,而且,还有着跟郑王氏、郑来福的同一个特点——贪财。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听到这样多的银子不动心,偏偏只想做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伙计? 郑晚儿直觉,这绝对不是怕苦怕累就可以解释的。老院儿这些人,就是火盆里的银子都想捞出来花,怎么可能舍弃一天五两的钱,去挣那一个月二两银子? 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她看那边郑来田还在苦苦的劝解,而郑树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咳嗽了两声,等二人都看向她,这才笑眯眯的问道:“二哥,我倒是不明白了,让你去挣多的那份儿钱,你不乐意,反倒想做伙计,这是为何啊?” 郑树吭哧吭哧的道:“我……我也不会养鸭啊……” “没事儿啊,这活儿,我奶肯定会,我记得小时候她还养过呢,不过后来嫌那鸭子太吵了,这才不养了。但是能赚钱的话,这吵不吵的有什么要紧?我奶肯定乐意,你叫她教你呗。” “这……不妥,奶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我怎么还能让她操心?” 现在倒是这么有孝心了?郑晚儿心里冷笑一声,又接着道:“那也无妨,又不是要她老人家一直养,就是教教你,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想必也累不着什么。” 郑树看着郑晚儿笑眯眯的模样,心里敲起了警钟。原本他就怀疑这里头有什么,现在看郑晚儿这么热心,他更是确定了——连郑晚儿这样狠心肠的丫头这次都这样热心,看来他想的果然没有错,她心里头肯定憋着坏呢! 可是郑晚儿说的话又都在情理之中,他一时竟然反驳不了,情急之下,叫道:“既然有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叫杨家做,还能轮到我?” 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冲动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活儿,杨家的伯伯们,肯定也乐意,还能比我干的更好,我也没有啥大志向,只想挣点儿小钱、挣点儿小钱就行……” 可是这样的话只是徒劳,先前那句话,郑家父女两个听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郑来田开始还有些懵,不过那话在心头绕了两圈,仔细一琢磨,明白了——郑树这小子,是在怀疑他让他去养鸭子,是不安好心?而且,从他的语气他也察觉出来了,这小子是在嫌弃养鸭子不体面呢! 他顿时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简直是透心凉!看向郑树的眼神也不像是之前的欣慰,而是浓浓的失望。原本还只当这个侄子是真心的想要上进,做一番事业了,没有想到,人家还是不想吃苦,只想混混日子罢了。 亏得他还一片热心,要为他筹谋,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他这还是不安好心呢! 郑晚儿却不像郑来田那样,总想着给人留余地,她直接冷了脸色,冷哼道:“二哥,听你这样的意思,我们让你去养鸭子,反而是想着法子害你?” 郑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情急的想要描补,讪讪的道:“不,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这样意思,我就问你,这个活儿,你是不是不想干?”郑晚儿打断他,脸上是毫不遮掩的不耐烦,一点都不想跟他兜圈子。 郑树面上唯唯诺诺的,不过却坚定得很:“我……我实在是养不了。” 郑晚儿勾起嘴角,端起一边的茶碗,吹了吹碗里的热茶,分明是送客的姿态。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总不能勉强你,那二哥请回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烤鸭秘方 见她直接摆出送客的姿态,郑树傻眼了,急忙道:“那我做伙计的事儿……” 郑晚儿诧异的看着他:“不是说了吗?铺子里人手已经够了。” “可是……”郑树正说着,猛然想到,这事儿求郑晚儿是没有用的,她可不会心软,还是得跟郑来田说!他连忙又转头看向郑来田,哀求道:“大伯,这……您可不能不管我呀,您之前不是都答应了吗?怎么说我也是您侄儿,这点儿小事儿,您不能不帮我吧?” 这是又开始道德绑架? 郑晚儿冷冷的道:“二哥,我爹不是给你找了一条好出路吗?你自己不乐意干,怕我们害你,然后转过头又赖我爹不肯帮你,这是什么道理?” “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晚儿妹妹,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树急切道。 郑晚儿才懒得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敷衍的点点头:“既然我爹给你选的活计你不乐意要,那你就另谋高就吧。” 郑树哪里肯就这样放弃?哀求的看向郑来田:“大伯,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您就帮帮我吧,我只想再铺子里做个小伙计,能养家糊口就行了。您就是不心疼我,也看在您侄孙子的份儿上,给我一份儿活儿干。” 郑来田一腔的热心被浇了个透心凉,此时心里也有些烦了。这是要闹哪样?给他赚钱的活儿,他不乐意,非要做伙计?他明明都说了,店里的人手够多了,不用再添人了,还非要逼着他开口让他进去? 他心里有些疑心,不过却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而是觉得,郑树这样,难道是嫌弃养鸭子累?而他去了店里做伙计,确实是轻松。可是这样也不对啊,就因为这个,就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 郑来田怎么也想不通,又见郑树这样纠缠,心里很是不耐,耐着性子道:“树儿,我都说了,铺子里的人手已经够了……” “大伯,那你……”郑树原本想说,那叫杨家人少去一个不就得了?可是想想刚才的事儿,到底是没有敢,只是不停的求着郑来田给他一个饭碗。 郑来田经不过他这样,原本想要答应,却忍不住看了看闺女那头,见闺女冷着脸,跟他摇了摇头,便忍住了,对着郑树,再没有刚才的柔软神色,直接道:“不行,店里人手够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又说道:“等回头的,要是再有什么活儿,我再叫你。” 郑树还欲再求,那边的郑晚儿却已经很是不耐,直言道:“二哥,原本不想说些不好听的,可是你一直这样,我就直说了。铺子里的人手已经够用了,这样的小铺子,可养不起闲人,暂时不会添人手了。” 郑树听到她这样的话,脸色腾的就红了。闲人?这是在说他是去吃白饭的吗? 要知道,这郑树从小就受郑王氏的宠爱,郑王氏又把他捧的极高,导致郑树心里一直自视甚高,怎么受得了这话?要说私心里,要不是田怜儿一直在旁边劝着,他心疼娇妻一心为二人的日子打算,这才‘纡尊降贵’的来跟郑来田说。 结果不旦不成,反而被这样一顿羞辱,他哪里还坐得住?想起刚才郑来田说的养鸭的事儿,心里更是认定了。他就知道,郑晚儿一家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好心?那样赚钱的营生还能给了他?肯定就是推脱的借口! 越想越是生气,他咻的一声站起来,咬着牙冷笑道:“不帮就不帮,有什么了不得的?还在这里仗势欺人,摆什么谱儿?” 说罢,也不管众人的脸色如何,直接转身走了,步伐飞快,一看便是带着气的。 ‘仗势欺人’的郑来田张大了嘴,惊愕的神色掩饰不住。 郑晚儿很理解他,任谁看到变脸变的这样快,都会反应不过来。前一秒还可怜巴巴的样子,满嘴的好话,后一秒便能直接翻脸。 不过,这就是老院儿的那些人,她都吃的透透的了。 良久,郑来田苦笑一声,心里也很是苦涩。有心想帮人家,结果人家不领情就罢了,还惹得自己生场气。往后这样的事儿,打死他也不沾手了!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了刚才心里的疑惑,那是怎么也想不通。看了眼一旁的闺女,他觉得,闺女这样聪慧,应该能知道,便把自己的疑惑悉数吐出来。 “闺女,你说郑树是不是傻子?放着一年近二千的银子不赚,要去赚那一年几十的?” “他才不傻呢。”郑晚儿冷笑一声。 这个事儿,实则她方才也在想。郑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银子吗?怎么有这么一大块儿肥肉在面前,他却不去咬? 难道就只是担心她在这里头给他下套? 这个原因,肯定也有,不过她感觉到,还不止是这个原因。 她在心里又把方才郑树的话还有神情在心里过了一遍,隐隐有了一个想法——郑树的目的非常明确,口口声声的,都是想要去铺子里做伙计。 他能为了什么事儿,即使放弃几千两的银子,也要去铺子里当伙计呢? 难道只是像郑大姑那样,想去搞破坏? 不,不可能,郑树哪怕就是再蠢,也不会放弃银子而只为了去出口气! 有什么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她都来不及抓住,不过直觉认为,那也许就是真相! 郑晚儿眉头紧蹙,在心里一遍遍的回想,一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从郑大姑去铺子里吃饭,到刘姑父被打,郑大姑去铺子里撒泼,因为眼馋铺子生意好,直言要她家把烤鸭店赔给她,又到她碰了壁,回老院儿跟郑王氏告状,紧接着,郑树就跟郑来田提了想要去铺子里当伙计。 是了!就是因为铺子! 郑晚儿心里瞬间通透了,郑树的目的,不是去做伙计,而是铺子! 想必是在郑大姑回老院儿的时候,同他们说过,烤鸭店的生意好的很。而郑大姑这么多年跟着刘姑父做生意,要是有心,算出烤鸭店一天的利润并不难。而郑树听了,就动了心,便想着去铺子里当伙计…… 可是当伙计又怎么把她家的铺子弄到他的手上呢? 或许,郑树从来就不是算计她家的铺子,而是算计她家的烤鸭秘方。 第四百二十二章:视金钱如粪土? 郑晚儿心里豁然开朗,要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郑树想要借着当伙计的机会,去烤鸭店干活儿,实则就是为了偷学自家的烤鸭秘法,然后自己开个烤鸭店。 不过,开一个店也不便宜,对于老院那些家底,郑晚儿心里还是有些数。 老院的那些人,个个不事生产,一种下粮食,都懒得去地里瞧,只等着秋天又再去收。这么个种地法儿,哪里能收上来多少的粮食?就是全卖了,银子也很有限,不可能靠这个攒下多少钱。 之前郑王氏借着郑树成亲的借口,从郑来田这里拿了二十两的银子,虽然那场婚事后面办的也还算热闹,不过菜也不是多好,满打满算,最多十两银子就搞定了,能结余十两。 这样算下来,郑王氏手里有二十两银子顶天了。 二十两银子,要开一个铺子,那却是不够,哪怕只是租人家的铺面,也不可能够。须知开店做生意,可不是光有一个店面就够了,食材人工什么不要钱?光一天买鸭子的钱,就得十几两。 那郑树是怎么有底气,有想开店的想法呢? 郑晚儿想到了他新娶的那个媳妇儿,田怜儿。 珍馐楼那一遭,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男子说,先前就给了田家母女一百两的银子,那回在珍馐楼,又给了二百两,这些银子,田怜儿少说自己得留一半吧? 这不是开铺子的钱就出来了么。 而且郑树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郑树那个性子,喜爱占便宜,有些小聪明,被郑王氏养的又很有些孤傲的性子,不过有一点儿——他蠢啊! 不蠢怎么能干出给他爹郑来福半夜三更上大伯家的宅基地打砸的事儿来呢? 先去求郑来田,表明自己想要上进,然后便能进去铺子里干活儿,这样一来,偷学做烤鸭的秘方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就是这样一个蠢货,怎么能想到这样迂回的战术? 只有田怜儿,那个把老院儿一家人都哄的团团转的新媳妇儿才想的出来。 郑晚儿想通这里头的关节,冷笑一声,直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要不是她心里一直防着老院儿的那些人,说不定这次,还真的要着了他们的道! 一旁的郑来田见闺女琢磨了半响,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又冷笑连连,心里的好奇更甚了,连忙问道:“闺女,咋了,你想到郑树这是啥原因了?” 郑晚儿看向郑来田,直言道:“爹,您就没有看出来,我二哥一直卯着劲儿的想去咱们铺子里做事儿?” “是啊,”郑来田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听郑晚儿问出来,连忙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你说咋就放着一天几两银子不挣,要去做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伙计?” “还能因为啥?因为去咱们铺子里干活儿,能有比养鸭子还要好的出路呗。” “还要好的出路?” 郑晚儿看着郑来田,见他着实是不明白,便把自己方才的推理一五一十的他说了一遍。 她知道,郑来田心善,心眼子也少,这些弯弯绕绕,他肯定猜不透。而她说给郑来田听,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便是想要让郑来田知晓,以后要是那边还有什么要求,他便不会再如同之前那样,一心软,又想要帮一把了。 说白了就是,你把人家当亲人,人家却是把你当成冤大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算计你。 冤大头郑来田听了闺女一番话,震惊的张大了嘴,下意识的道:“不可能吧?他小子能有这么多的心眼儿?” 拜托,是你心眼儿太少了吧! 郑晚儿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直接问道:“行,爹,您既然这么说,那您说说,我二哥凭啥放着大把的银子不挣,要去店里做伙计?凭他勤快?凭他视金钱如粪土?” 郑来田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他内心里知道,闺女说的有理有据,要不是这样,实在是说不通郑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举动。 因为勤劳想去做伙计?得了吧,在一个院儿里生活了十几年,看着郑树长大,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视金钱如粪土?那就更扯了,之前多少的争端都是因为银子才生出来的? 而且郑来田心里清楚的很,自家的烤鸭店的确是比养鸭子挣得多,想必郑树心里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这才看不上养鸭子挣的钱! 他喘着粗气,显然内心并不平静——这任谁能平静的了?原本当郑树是后辈,想着到底是自己的侄儿,而且那样诚恳的跟他说想要上进、学好了,谁知道,这竟然是一个骗局? “这个……”一片真心喂了狗,郑来田心里显然是气急了,想要骂两句郑树,可是一来,他的确还没有骂过人,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口。二来,当着闺女的面骂人,那怎么行?因此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不过他实在是生气,一手握拳捶在桌子上,咬牙道:“原本还说他年纪小,没有坏心眼儿,现在一看,人家的坏心眼儿可多着呢!既然他这么有主意,以后,也不要再来求我了,有什么事儿,他自己想必就能解决。就是再来求我,我也不心软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咬一口!” 他这样生气,要是放在平时,郑晚儿也会劝上一两句,可是这回,她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坐在一旁。 这个事儿,说到底还是因为郑来田心软,才叫人有了可乘之机,要不让郑来田深刻的记住,想必下回,还是人家一装可怜,他就又觉得不忍心了。这也是刚刚她为什么跟郑来田仔细分析这件事情的原因,就是想要叫他长个记性。 郑来田自顾自的生着气,良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咦?今儿他的贴心小棉袄,怎么没有过来劝一劝他? 他悄悄的撇了一眼郑晚儿,只见她沉静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直觉的,他知道,闺女是在生气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爆发 郑来田得出这个结论,心里有些慌。 毕竟这么久以来,闺女一直乖巧懂事儿,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又十分的善解人意,之前虽然有生过气,不过,那都是对着‘外人’。可是现在,闺女好像是在生他的气! 郑来田转念一想,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一年以来,晚儿费尽心机、辛辛苦苦的琢磨出来这么多挣钱的法子,不就是为了让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吗?说到底,要不是晚儿聪明又能干,想的法子都赚钱,凭他,就是一年累死累活的,估计挣二十两银子,都是顶天了。 现如今,家里的这一切,实际上都是靠着闺女才得来的,他不过是帮着做了些粗活儿,其他的事儿,啥也帮不上忙。 其实晚儿对于这些事情,一向是没有居功的,口口声声的都说是一家人的努力才有的今天,可是郑来田心里知道,这最大的功劳,还是闺女。 可是现在,闺女辛辛苦苦的挣下这一份家业,老院儿那些人帮了什么吗?没有,不仅没有帮忙,还时不时的想要从里头捞一笔,还时不时的就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虽然那些太过的,都被晚儿给挡了回去,可是他明白,晚儿其实还是在给老院儿的那些人留着情面呢。 而留的这个情面,何尝又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留的呢? 晚儿一面想法子挣钱,一面还要去收拾老院儿那边惹出来的一摊子事儿,而他又做了什么? 一直对老院儿的人无限的心软,哪怕嘴上说的狠,可是人家多说几句话,他便又把之前的事儿给忘了,觉得人家这是变好了。 可是他在老院儿生活了几十年,那边人是什么心性,他真的不知道吗?他真的觉得短短的一年,人家就能改好吗? 郑来田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深处,实际也是怀疑的。可是为什么每每心软? 是因为他觉得,不管是什么事儿,闺女肯定都有办法收拾的。 想到这里,郑来田面露羞愧之色,心里头只觉得羞愧难当。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老院儿那些人,是不会改的。可是他却一直觉得血浓于水,总是心软,这才给了人家可乘之机。可是事实证明,每一次他心软的结果都不好,而留下来的烂摊子,都是晚儿来收拾。 晚儿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却承担了所有的事情,而他,却一直躲在背后,当着他的烂好人! 郑来田越想越觉得愧疚,又想到老院那边干的那些事儿——拿晚儿卖了五十两银子,逼着晚儿上了回吊;又在他出了事儿的时候,把孤儿寡母的赶出来;为了要银子,各种生事;郑王氏恨不得晚儿去死,行那巫蛊之术;为了让刘芳儿嫁给杨子,逼他休妻…… 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恶毒至极的事情,而他,却仿佛看不见一般,只用心软当做借口,一次次的原谅,这次更是差点儿又因为心软,让郑树得逞…… 晚儿心里得有多心寒? 郑来田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他看向郑晚儿,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喉咙却发紧,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 良久,才憋出一句。 “闺女,之前的事儿,的确是爹想岔了,我……我对不住你们娘儿几个,对不住你。”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可是郑晚儿却听懂了。 她原本就是在等,看看郑来田经过这一件事儿,到底会不会醒悟? 要是不会,说实话,她也舍不得把郑来田怎么样。毕竟除了在老院的那些事儿上,郑来田拎不清以外,其他的,例如对待妻儿方面,那是没有话说,在家里从未发过脾气,还很是关爱妻子儿女,对她更是疼爱。 不过,他实在太拎不清了,而她,已经对老院儿那些人,彻底的失去了耐心。既然郑来田想不通,那就别想了,但是家里的事儿,往后他就不要再想插手,下半辈子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做富家翁便罢了。 不过,看郑来田这样的反应,郑晚儿知道,他这回,是彻底的想通,不会再自欺欺人了。可是之前的教训,让她这回不想就这么算了,这一回,一定要叫郑来田记住这个教训! 她脸上的神色和缓了一些,对郑来田道:“爹,不是我小心眼儿,不肯帮他们。可是您也看到了,人家就是这样,放着正道儿不走,总是想一些歪门邪道!他们要开烤鸭店,我没有意见,可是却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这是拿准了您的心软,拿您当傻子、当踏脚石!要是一直这样纵着他们,往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这话说的很直,郑来田却知道,这话是对的,因此他连连点头,心里暗暗的记下这回的教训。 郑晚儿却没有这么算了,她看着郑来田,也没有避讳,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爹,说实在话,我知道,您是心里头惦记着,那边是你的亲娘、亲兄弟、亲侄儿,因此你一直心软。我就是知道这个,所以一直对那边留着情面,就是不想让您两头为难。”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我们兄妹几个都对老院儿的人不喜欢,是什么原因?在那边过了十几年,您不知道我奶、我二叔是怎么对我们的?” “我也是您的闺女,我的两个兄弟,也是您的亲儿子,往常那边怎么对我们的?您就一点儿也不为咱们着想?” “爹,我辛辛苦苦的想法子挣钱,可不是为了让老院儿的人拿好处、捡便宜的,而是想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我们不想再回到之前那样,不管是吃的穿的都要拿别人挑剩下的,我哥、小五也不能去念书,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今天我的话就放在这儿,老院儿的那些人,心术不正,就是帮他们,也不知道人家啥时候会反咬一口,我是不敢再跟他们有啥牵扯。您往后要是还心软,还舍不得啥的,您就尽管去那边,跟他们过日子去好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糊涂的郑来田 郑晚儿说完这些,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神情气爽! 说句老实话,今天她说的这些话,可是憋了很久了好吗! 只不过之前一直顾忌着郑来田的心情,一直没有说出来。可是看情况,要是这次不说清楚,难保郑来田以后,会不会又听人家说了几句软话,便又觉得心软。 她真的,受够老院儿的那些人了!不想再跟那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要是郑来田还是执迷不悟,她也没有办法,就按她说的,要么往后家里的事情,郑来田就都不要插手了。要么,他实在是放不下老院儿的那些人,就搬去跟老院儿那些人一块儿过日子去吧。 她知道说的这些话,非常伤人,可是没有办法,她真的已经被恶心的够够的了! 郑来田听了这些话,心里大受震动,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震惊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伤心。 果然,他是伤透闺女的心了吧?瞧,都不愿意跟他一块儿过日子了! 搬去老院儿?那不是说,往后也跟自己的妻儿断绝关系往来了? 不不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心里惶恐的很,看着郑晚儿,伤心的道:“晚儿,你……你不想跟爹一块儿过日子了……” 郑晚儿直视着她,强忍着不流露出心软跟不忍,说道:“爹,我是不想再被老院儿那些人恶心了。之前是一直顾忌着您,所以我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那些人,一点儿不知道收敛,总觉得我们家欠他们似的,凭什么呀?” “我……我知道了,”郑来田知道,闺女果然是伤心了,连忙认错,语气急切的道:“晚儿之前是爹错了,都怪我,总是要面子,又心软,总是觉得他们兴许能改好……”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件事儿,他清楚的认识到,与其相信老院儿的人能改好,不如相信太阳往后都打西边儿出来。 而且,就因为他的心软,‘大度’,不知道带给妻儿多大的伤害,想到这里,他便又羞又愧,只觉得自己这个丈夫、父亲,做的真是不称职极了。 他接着道:“这回,爹已经知道了,往后,绝对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郑晚儿观他神色,见他神情悲怆,又带着浓浓的羞愧,知道这回,他确实是明白过来了,面色便不由得放软,柔声道:“爹,您想明白就好。我奶那里,往后还是该咋孝顺,就咋孝顺,总不会缺她一口吃的。至于别人,却跟咱们不相干了。再有,那边再提啥要求,不管是谁,咱们一律不能再答应。” “诶,都听你的。”郑来田忙道。 郑晚儿心里长叹了口气,这才露出笑容,又道:“爹,我刚才说的叫您帮去跟我奶她们过,其实也是说的气话,就是想要吓吓您,要不然,您还想不明白呢,您可不要怪我呀。实在是之前被我奶她们折腾怕了,提到她们,我这心都总是砰砰直跳的。”说到后面,已经是有些撒娇的味道了。 郑来田看见闺女这样娇俏的模样,鼻子却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刚刚他还以为,闺女从此都要跟他不亲近了。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谁叫他做了个糊涂蛋呢? 可是想到闺女疏远自己,他还是害怕的紧。现在看见晚儿还愿意跟他撒娇,跟从前一般无二的样子,他才算是放下心,连连道:“怎么会怪你呢,都是爹糊涂啊。”声音还有些哽咽。 郑晚儿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爹,有啥事儿,说出来了就好了,您可不要往心里去。您也只是在这个事情上……其他的时候,还不是宠着我们呢?啥活儿都抢着干,还不是想让我们多歇歇?咱们心里都记着呢,怎么可能真赶你去跟我奶过日子呢。” 郑来田道:“诶,爹知道,往后我再也不那样儿了。” 这一次,父女俩总算是把事情都说开了。 正说着,那边的杨氏端着碗筷过来,语气轻快的道:“吃饭咯,来田,你去把酒拿出来,待会儿跟爹喝两杯……” 话没有说完,她发现屋里少了一个人,便问道:“树儿呢?刚才我还叫他留下来吃饭呢,走了?” “吃啥,又不是离得多远,叫他回家吃去。”郑来田气哼哼的道。 想起今天这事儿,就是郑树惹出来的,闹的闺女跟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听到郑树的名字,不由得更是来火。 杨氏敏锐的感觉到丈夫语气不对劲儿,心里疑惑,他平日里虽然不说,可是她也知道,对于郑树这个侄儿,其实还是疼爱的,要不然也不能因为郑树说想要上进,他就乐得跟什么似的。不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诧异的向郑来田看去,却不由得更是惊了一跳。 只见郑来田眼圈红红的,不像是气的,倒像是哭了似的,连忙问道:“这是咋的了,发生啥事儿了?是树儿气着你了?” 郑来田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神情也不大自在。想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差点儿哭了,也怪没有面子的。 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他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只道:“不是,反正以后,那边的事儿我都不管了。” 郑晚儿看见杨氏面露疑惑,还要再问的模样,连忙道:“娘,不是要吃饭了么?就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我……我去帮您端菜吧。” 说着,同杨氏使了使眼色,又连忙站起身,拉着杨氏往外头走。 杨氏虽然不解,不过到底住了嘴。直到走出堂屋了,才小声的问道:“到底咋的了?你爹跟你二哥生气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郑晚儿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简单的跟杨氏说了一遍,免得她蒙在鼓里,又被老院的那些人找到可乘之机。然后又交代道:“经过这一遭,我爹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了。不过,这事儿您心里清楚就行了,回头也别去问他,免得我爹心里头又不自在。” 杨氏着实是被这个消息惊了一跳,可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儿,的确是郑树可以干的出来的。默了一会儿,她才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爹……想明白了就好。” 其实,老院儿里那些人干的事儿,她不是没有怨气的,不过丈夫一直糊涂着,她也不好多说啥,免得让他心里头不舒坦,这回倒是好了,往后,应该不会再有这些糟心事儿了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心灵导师许井文 因着郑树的这桩事儿,郑来田心里到底觉得有些不痛快,憋着一股子气。哪怕是席间郑晚儿有意带着郑棋还有杨家的两个小娃娃活跃气氛,也照样不能展颜。 郑晚儿也不怪,她知道,郑来田这气,是冲着郑树去的呢。 吃罢了晚饭,郑来田也觉得在家里有些闷得慌,便要出门去。 “我去你许叔家里串串门儿。” 杨氏看着丈夫的背影,有些担忧。 郑晚儿却道:“娘,没事儿的,我爹肯定是心里难受,想去找许叔说说话,让许叔开解开解,也就好了。” 郑来田同许井文,那可是从小一块儿玩儿到大,几十年的交情,哪怕是各自成婚、家境又比郑来田好的多,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反而一直关系深厚,倒像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一些。 有什么话,郑来田不好同妻儿说出口的,还能跟许井文说说,这个杨氏也是知道的。 不过,她看见丈夫这样落寞的模样,心里也是有些气。 “郑树那孩子,小时候看起来倒还不错,怎么就越长越……” “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郑晚儿哼道:“我二叔都是那样子,能教出什么好东西?再好的苗子,也被他给掰歪了!” 杨来太太也在一旁,见外孙女说的这样直接,嗔怪道:“你这孩子,说的也太直了些,那到底是你的长辈跟兄长,这话要是外人听去了,难免说道你……” 郑晚儿撇撇嘴,还来不及开口,那边的杨老爷子倒先发话了。 “说道啥?原本就是那小子不干人事儿!我晚儿就是这么说,那也是占着理儿呢,说出去,人家也只会觉得晚儿说的对!” 杨老爷子亦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原本是最讲礼数的一个人,现在能这样说,显然也是气得狠了,觉得那郑树果然不是个东西,小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 杨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苍白的说了句:“兴许人家也没有那个意思,或许就是不想养鸭……” 话才说完,她也觉得这个解释实在是牵强。老院儿那边的人什么德行,这么多年,她是清清楚楚的。一个个的把银子看的比命还重要,听到能挣钱,能白白的放弃? 郑晚儿手里拿了一把瓜子儿,慢慢的用手剥着,不敢用牙齿去嗑。只因杨老太太说她现在还小,牙嫩,直接用牙刻瓜子儿,到时候门牙嗑出两道豁豁,那就难看死了。 她现在的心情倒是颇好,郑来田经过这次,肯定不会再耳根儿软,答应那边的什么事儿了,这意味着,以后也能少跟老院的人打交道,没有糟心事儿了,怎么能不开心? 至于她爹嘛……总会想通的啦。毕竟从前在老院的日子又不是那么美好,而且还一次次的被算计,就这,郑来田要还想不开,那就真是没救了! 不过,事情还是没有出乎郑晚儿的预料。 等郑来田再回来的时候,紧皱的眉头已然舒展了,昭示着许井文的‘心理开导’做得很是成功。 而且,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许致远三日后,便要启程去省城赶考了。 堂屋里,一家人原本在吃着茶水说着话,时辰已经不早了,都颇有些昏昏欲睡的。不过,却都被郑来田带来的这个消息给惊醒了。 杨家祖上听说也是出过读书人的,不过到了杨老爷子的爷爷那辈儿,就都不认识字儿了。 听说还当过什么小官儿呢,不过这些事儿,杨老爷子是没有亲眼得见的,这些事儿,还是听他爷爷说起的,在他爷爷的熏陶下,杨老爷子一向就对读书人很是推崇,好在如今孙辈里,也有开始读书的了,这叫他很是欣慰。 读几年书,兴许回头考个功名回家,那不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么?他到了下面,看见祖宗们,那也有个交代了。 不过,杨经武同杨经礼还是两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呢,期待他们考功名这事儿……暂时也只是想想。 不过眼下,他听到许致远马上就要去赶考的事情,亦是十分的开心。 那也是他的外孙女婿呀,若是能考中,也很是能长脸! 杨老爷子乐呵呵的开口,不住的道:“好哇,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平日里看起来就很是聪慧,我看,肯定能考上!你们这门儿亲事,真是定对了,有这么一个女婿,多长脸?。” 杨老太太听他这么说,连忙道:“说啥呢,我晚儿也是不差的,就是不靠女婿,她自己就能给家里长脸。”她可是知道的,自家外孙女儿看着娇娇俏俏的,外头不显,不过里头却是一个好强的性子。老头子这话捧着许致远,可是却有些贬低晚儿似的,她怕晚儿这孩子听了不高兴。 “对对对,”杨老爷子也察觉自己有些说错了话,生怕外孙女儿听了伤心,连忙竖起一个大拇指:“我晚儿,那更是厉害,巾帼英雄!” 郑晚儿知道,杨老爷子那话完全就是说顺嘴了,秃噜出来的,她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儿呢,连这个都计较。 不过听到杨老爷子哄小孩儿一样,特别是听到那个‘巾帼英雄’,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不过是琢磨了些挣钱的生意,可谈不上什么‘巾帼’。不过,她也知道,杨老爷子只是觉得这个词儿是形容姑娘厉害,才拿出来用罢了,因此倒也没有纠正。 她把话题拉回正轨,问郑来田:“爹,那致远哥要省城?许叔送他去吗?” “哦,致远说了,有一块儿去赶考的同窗,跟他同窗结伴儿去,好几人呢,就不叫你许叔送了。” 那也是,省城那么远,一来一去,不得耽误好几天的功夫,家里马上就要秋收了,虽然许家一向是请人干活儿,不过到底还需要许井文在一旁看着筹备。 杨氏闻言,便有些担忧:“这么老远,就几个孩子去,也太叫人不放心了。” “别担心,听说他老师的儿子也要去,会派管家跟着,是办老了事的,肯定能打点好的。致远跟他一道儿,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杨氏这才点点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对郑晚儿道:“你这几日,就先不要去铺子里了……在家多歇歇,多歇歇。” 郑晚儿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听出来了,杨氏还是奉行着之前的宗旨,叫两人婚前多培养培养感情的意思。 她娘还真是操碎了心。 第四百二十六章:许致远你完蛋了! 因着杨氏殷切的期盼,郑晚儿决定,等明日去许家看看许致远——好吧,实则是她也有些想念。想到许致远这一去,兴许过年的时候都不能回来了,她还怪舍不得的。再说,她现在可是他的未婚妻呀,人家要出远门,虽然一切自有致远娘打点,但是自己不去看看,那也说不过去不是? 打定了主意,郑晚儿安然入睡。 不过,没等她去,许致远自个儿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郑晚儿看看眼前笑的一脸春风的许致远,又看看才升起的太阳,打了个哈欠。 “你来得也太早啦,有啥急事儿?” 许致远皱眉,表达他的不满。 这会儿杨氏同郑来田早就出门去镇上的铺子里了。杨老爷子出门儿,进行他日常的遛弯儿,而杨老太太坐在不远处的厨房门口择着菜叶子,听不到这边儿的悄悄话。 许致远低了头,小声道:“没有急事儿,就是想你了。” 少年温润的嗓音待带了些轻笑,热气喷在她耳垂,痒痒的,郑晚儿的脸瞬间红了大半,心虚的瞟了眼不远处的杨老太太,轻轻的推了他一把:“正经些,这样……像什么话。” 许致远却很是理直气壮:“说两句话,怎么就不正经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倒还是直起了身子,神色看起来确实正经了许多,然而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舍不得转开目光。 郑晚儿方才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现在被他这样紧紧的盯着,更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被这样一个美少年盯着,是个姑娘的都会害羞的好吗! 她看见许致远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心里一凛——等等,她可是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啊,怎么还比不过这个‘老古董’?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被许致远调戏的画面,她心里顿时充满了悲愤。害啥羞?这不是找回场子的好机会么! 真郑晚儿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鼓足勇气抬头,迎上许致远的目光,故作镇定的、淡淡的问道:“好看么?” 来了来了,接招吧! 还记得上回,自己就是被他问了一句这样的话给‘耍’了,这次,看她怎么整他! 太阳彻底冒出了头,淡金色的阳光撒在院子里,也为院中站着的人渡上了一层金光。 许致远嘴角微翘,看着郑晚儿,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深情。听到她的话,他不自觉的歪了歪脑袋,而后细细的端详着她,神情很是认真,似乎是在仔细的思考。 郑晚儿:“……”表面平静,心里骂骂咧咧。 咋的,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么?好不好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还值当思考这么久! 可是许致远听不到她内心的咆哮,仍旧看的十分的细致。而且,不知道为啥,他就一直盯着她的眉眼看。 郑晚儿内心os:这货该不会是在数她的眉毛有几根吧? 良久,就在她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许致远终于动了。 他点点头,先是肯定她的美貌:“嗯,果然好看。” 郑晚儿洋洋得意,正待把她想好的话说出来,可是许致远却比她更快! 他轻启薄唇:“不过……” 嗯?郑晚儿愣住了。 一般来说,在这个语境下,‘不过’的后面都没有什么好话!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应当果断的打算许致远的话,不能让他把后头的说出口,要不然,场面也许会十分的尴尬。 可是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郑晚儿又很是好奇,他到底要说啥呢? 到底要不要让他说出来啊! 郑晚儿十分的纠结。 不过就在她犹豫间,许致远的薄唇再次掀开。 他十分郑重的道:“不过,你是不是起得早,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啊?” 嗯???郑晚儿凌乱了。她确实……还没有洗漱来着。可是,也不至于有口臭吧!而且,他比她高一个头呢,就是有,那怎么可能闻得到?何况她还没有! 等等,莫慌莫慌,不管怎么样,气势上不能输! 郑晚儿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来这么早,我才刚起来,就被你拉着说话,哪儿有时间呀。”言下之意,是他耽误了她洗漱了,可不是因为她不爱干净! 这就叫先发制人!看你还有啥好说的。 许致远又点点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便不再说别的,只催着她去洗漱。 这下郑晚儿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儿啊,话只说一半儿,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她这会儿早就忘了刚才想要整许致远的事儿来了,抓心挠肝的,好奇许致远到底想说啥。而且,许致远那一脸的欲言又止,分明就是故意要惹她好奇嘛! 郑晚儿眼睛一瞪,故作凶狠的道:“我看不对,你明明还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快点儿,坦白不一定从宽,但是抗拒一定从严!” 许致远流露出迷茫的神色:“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郑晚儿不耐烦的挥挥手:“就是你不说,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别呀,干啥不搭理我?”许致远眉头一皱,嘴巴一瘪,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那你说不说?”磨牙声起,昭示着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再不说,她就想咬人了! 他十分配合的做出一脸害怕的样子,不过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提条件:“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生我气!” “不生气,不生气。” “那我就说了啊。” “说!!!” 许致远十分正经的看着她,郑重的、诚实的说道:“就是,我看到你眼角还有一颗……眼屎,这才问你是不是没有洗漱的。好啦,我现在告诉你了,赶紧去洗掉吧。” 郑晚儿听罢,愣在原地,仿佛已经石化。她没有听错吧?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到那边的许致远眼睛一瞪,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然后欢快的道:“这下没了,刚刚你眨眼睛的时候,它掉下去了。” 咔嚓,郑晚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那是她可怜的尊严破碎的声音。 她一张小脸腾的涨得通红,赶紧转身往后院儿跑,嘴里还发出一声尖叫:“许致远,你今天完!蛋!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尴尬的能抠出一座皇宫 郑晚儿扑在炕上,脸埋在被子里,心里懊恼的紧,嘴里不断的哼哼。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想到刚才,许致远跟她真诚的说‘你眼角有一颗眼屎’。 这还不算,人家还说‘刚才你眨眼睛的时候,它掉下去了’。 她咬着牙,小手握成拳,在被子上捶了又捶。 实在是太尴尬了,尴尬的脚指头都能抠出一座皇宫!尴尬的她想连夜收拾行李逃离这个地球! “许致远这个混蛋,死直男!”她狠狠的骂道。 这样的事情,他干嘛要说的这么直接?她不要面子的啊难道美女睡觉,就不允许有眼屎吗?! 这会儿的她早就洗漱完了,而且,还洗了三回脸!确保脸上现在干干净净,一点儿灰都没有。 可是,想起刚才的事儿,她就没有勇气出门,即便知道许致远现在肯定还在外头等着,可是脚步却沉重的迈不出去,只能在炕上当条咸鱼,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杨老太太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她的乖乖外孙女儿正躺在炕上,头脸都埋在被子里,一丝儿动静也没有。 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边小心的去拉她的被子,一边心疼的道:“哎哟,我的乖乖诶,你这是咋的啦?快出来,可别闷着你。” 生怕弄疼了她,也不敢使劲儿,可是郑晚儿却裹得紧紧的,压根儿就拉不动。 郑晚儿闷闷的被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姥,您别管我,就让我闷死算了!” “呸呸呸,小娃儿家家,不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晚儿可要长命百岁的。”杨老太太拉扯了一会儿,见拽不动,只好坐在炕上,伸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哄道:“咋的啦?跟姥说说,是不是致远惹你生气啦?” 她刚才坐在那儿择菜,听见晚儿叫嚷着什么‘完蛋了’,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后院儿,只留下许致远站在原地,见她看过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姥,我好像把晚儿给逗生气了。”许致远如是说。 “哼。”郑晚儿没有说话,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老太太见她这是承认了,宠溺的笑了笑,劝道:“好啦,我知道是他逗你了,姥刚才已经帮你骂过他了!你要是不解气,咱们现在出去,我再帮你骂他几句,帮你出气!” 说着又去拉她头上的被子:“咱们先出来,别待会儿真的闷坏了,致远不是也担心吗?” 杨老太太会骂许致远?郑晚儿那是打心眼儿里的不信,不过这次没有倔,乖乖的任由杨老太太把她头上的被子扯掉,又顺势起了身。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好在,她今儿早起的时候只输了两个简单的麻花辫儿,绑的紧紧的,这样折腾了一通,也没有乱。 杨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伸出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往后别了别,这才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行啦,跟姥姥出去吃饭。” 哼,气都气饱了! 郑晚儿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不过还是任由杨老太太拉着她往外走。 一进堂屋,却看见许致远也‘厚颜无耻’的坐在桌上,郑晚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气哼哼的扭过头,不愿意再看他。 许致远见状,心里暗道不好。 哦豁,逗得太过,媳妇儿真生气了! 这这这,这该怎么哄?没有经验啊! 杨老太太看见这俩小人,一个手足无措,一个气呼呼的,忍不住扑哧一笑,先把外孙女按在凳子上坐了,一边道:“行啦,吃饭,吃饭。” 又招呼许致远:“致远,你也坐下吃。” “哼,他可用不着吃饭,一大早就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惹我,定是用不着吃饭的。”郑晚儿冷哼一声,开启‘阴阳大师’模式。 “晚儿,我错了嘛……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许致远举起三更手指头发四。 郑晚儿却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举起筷子吃饭。 那边杨老爷子看了这一出,只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问道:“这是咋的啦?闹的哪一出?” 杨老太太用手肘杵了身边的老头子一下,轻声道:“只管吃你的,娃娃们的事儿,你老头子懂得啥?” 杨老爷子对她最后一句话相当的不赞同,他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是人老心不老!不过,眼见气氛确实有些不对,想了想,还是闭上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今儿老两口吃饭吃得飞快,而且吃完一刻也不多待。一个说出去遛弯消食儿,一个说去揉面做馒头等着中午吃,说罢,老两口健步如飞,匆匆的出了门儿。 只留下郑晚儿同许致远二人。 郑晚儿哪里不知道,她姥爷、姥姥这是给他们二人留空间呢,不过,想到那会儿的事儿,她还是不想搭理他!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粥,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给他。 许致远在心里暗暗的谢过杨家的老两口,屁股默默的挪了几个凳子,想要挨着郑晚儿坐下。 谁知,他非刚挪过去,郑晚儿也端着碗,屁股一挪,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动作行云流水,对他却一个眼神都欠奉。 许致远不死心,又悄悄的挪过去。 郑晚儿也不甘示弱,他过来,她就走,总之,二人中间总是隔了一个凳子,就是不想跟他挨着坐! 如此几个来回,许致远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晚儿,明明就是你叫我说,我才说的。” 这……郑晚儿一窒,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 “我叫你说你就说吗?你几时这么听话了?” 许致远不假思索的道:“媳妇儿的话我敢不听吗?” 这……郑晚儿又是一噎,果真是低估了他厚颜无耻的程度。 见她不说话,许致远又连忙道:“再说了,咱们明明都说好了,我要是说了,你不能生气!”委屈巴巴的望着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控诉。 这……她好像确实也说过。 但是,不要脸谁不会呀? 她端正了神色,严肃的道:“没有人告诉你,姑娘的话不能信吗?” “特别是像我这样长得好看的姑娘说的话,更加不能信!” 第四百二十八章:大猪蹄子 郑晚儿丢下一串十分霸气且不要脸的话,那简直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然后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许致远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睛,又十分真诚的道:“没有听过。” 然而,见她马上又有要生气的趋势,连忙讨好的一笑:“但是,我媳妇儿就是坠美的!” 试问哪个姑娘听到心上人这样夸自己,心里头不高兴的? 即便是在生气的郑晚儿,心里也忍不住涌上一丝欣喜,然而面上却一点破绽也没有露,仍旧一张冷漠脸,还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就是不想搭理他。 许致远:“……”所以为什么要嘴贱,为什么?现在好了吧,媳妇儿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呜呜呜…… 他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媳妇儿给哄好? 想了半天,无果…… 他又可怜巴巴的凑上去:“晚儿,咋做你才能原谅我嘛。” 声音不同于往常,温润中带了一丝软绵绵的尾音,再配上他那张俊脸。 郑晚儿连忙把脸转到另一边。 好险!差点儿就要破功了!这厮的心机果然不同一般,竟然还会用美人计! 她坚守着底线,冷冷的又哼一声,却不说别的话,把沉默进行到底。 许致远愁啊……是真的愁。媳妇儿以前虽然也被他逗的生气过,不过可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气得都不理他了! 为啥这么生气啊? 他细细的把早上的事儿又理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找到了关键。 莫不是媳妇儿觉得没有面子了?也是,她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啊,被他那么说,不生气才怪! 许致远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光顾着逗她,结果玩儿脱了吧! 想通了这点,许致远想,这事儿要叫媳妇儿不生气,非得也丢一回人,这样就算扯平了吧? 要怎么‘丢人’呢? 他又灵光一闪,腾的站起身,底下的凳子被他带动着也在地上挪了一挪,发出好大的声响。他却没有心思管,抬起脚,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郑晚儿听到声音,再转过头,就是看见许致远的背影。 简直,目瞪口呆! 就这? 他让她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人,她生气不应该么?这才哄了多久啊,他就不耐烦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她鼻子一酸,原本只是赌气,可是现在,却真的觉得委屈起来了。 闷闷的低下头,舀着碗里的粥,却再也没有胃口。 哼,大猪蹄子,亏得她还给他悄悄的又准备了两双鞋,缝了厚厚的棉花在里头,生怕他过年真不回来,在外头回冻着! 他就这样对她! 这鞋,她就是丢掉!给大哥传!也不给他! 正在学堂默默念书的郑树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心里奇怪,难道是受风寒了?不应该呀,这天儿还没有多冷呢。 郑晚儿埋头喝粥,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强行把泪意憋回去。 不能哭,要坚强! 正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郑晚儿悄悄抬眼看了看,只看到一双青色的鞋面儿,今儿许致远穿的就是这样的鞋。 哼,走都走了,这会子又回来做什么?郑晚儿心里恨恨的想,不过心里的郁气到底却是散了心,嘴角亦是忍不住上扬,心里却还在嘴硬——哼,才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谁知,这时,她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软软的声音。 “嗷呜~” 郑晚儿:“???”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有心还想要不理他,不过身体却是很诚实,脑袋瓜早就忍不住转了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郑晚儿简直是——目!瞪!口!呆! 只见许致远站在她的面前,原先白净的脸上,此时却是一道道的黑色线条,而且分布的还十分的有规律。 额头的正当间儿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字,鼻子尖儿全都涂黑了,清瘦的脸颊上一边各自画了三道线,呈扇形分布——简而言之,就是胡子。 这组合起来,她没猜错的话,是一只老虎? 而此时他双手还放在胸前,手指微弓,身子还前倾,做出一副猛虎扑食的模样来。 郑晚儿眨了眨眼睛:“你这是干啥呀?”她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破功! 可是眼里的笑意却已经出卖饿了她。 许致远一看,这招果然有用,连忙又卖力的‘嗷呜~’一声,而后故意沉下声音,粗着嗓子道:“我乃山中一虎,路过此地,见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在这里生气!我与姑娘有缘,不如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惹姑娘生气?我去帮你教训教训他!” 郑晚儿又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道:“再叫一声。” “嗷呜~”许致远乖乖照做。 郑晚儿忍住笑,又问道:“你刚才说你是什么?” “老虎呀!” “不对,我觉得不像。” “那你说像什么?” “像一只臭不要脸的大胖猫!” 许致远不依了,哼了一声,把脑袋往她跟前儿又凑了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额头上那个很是显眼的‘王’字:“猫脑袋上啥时候有这个字儿了?分明是老虎才有的!再说了,我明明一点儿也不胖。” “嗯~”郑晚儿点点头:“说你胖你有意见,说你臭不要脸你倒是认了,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说罢,看着许致远呆呆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许致远回过味儿来,自己这是掉进了小姑娘的坑里呀! 不过,看着她终于笑了,许致远心里松了口气,想要问她还生气吗?又一想,不行,要是这么问的话,小姑娘肯定又要借机整治他了,得换个说法儿。 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有了一个主意。 等她终于止了笑,许致远又凑过去,讨好的笑道:“晚儿,我想试试鞋,要不然不合脚咋办?” “怎么可能不合脚,我又不是没有给你做过……”郑晚儿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连忙瞪着他:“你咋知道的?” “嘿嘿……杨子跟我说的,听说你还一口气给我做了两双呢,就是怕我回头冷!” 许致远顶着一张大花脸,深情的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含情脉脉的道:“晚儿,你真好!” 郑晚儿此时的心里,却在骂骂咧咧的,她哥啥时候这么大嘴巴了! 学堂里的郑树又连打了几个喷嚏,而后喃喃道:“怪了,还真的风寒了?回家还是赶紧煎帖药喝喝!” 第四百二十九章:大意了 郑晚儿看着面前凑上来的大花脸,咬牙切齿,决定否认:“谁说是给你做的?我……我那是给我哥做的!” 许致远十分傲娇的一抬头:“哼,你别骗我了,我跟杨子的脚根本就不一般大。再说了,你要是给杨子做的,他咋可能不知道呢?” 那傲娇的表情配上他的大花脸,显得十分的滑稽。 郑晚儿忍了好久,终究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许致远看见他的笑脸,总算是放下心来,又舔着脸笑得一脸的讨好:“晚儿,我……我知道早上那会儿是我不应该,你就不要生气了吧,我以后真的再也不那样逗你了。”嗯……不能逗得那么过火了。 郑晚儿心里何尝不明白,许致远给自己画了这个大花脸,又这样一番耍宝,就是想着他也在她面前丢一回脸,让她高兴的。 想到这里,她面上的神色总算是柔软下来,语气却还是十分的傲娇:“行吧,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这一回。” “多谢大人!”许致远连忙抱拳向她作了一个揖,一副很是感恩戴德的模样。 末了,又凑到她面前,嘿嘿笑道:“那你赶紧把鞋子拿出来给我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行吧,我去拿鞋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能走到哪里去。”许致远颇有些莫名其妙。 占了便宜的郑晚儿更高兴了,果然跑回后院儿,把新做的两双棉鞋拿出来,递给许致远。 大花脸都画了,许致远亦是不在乎啥形象不形象的了,直接便当着郑晚儿的面换上鞋子,还在地上走了两步,而后一脸欣喜的道:“正正好,等会儿我就拿回去,正好先装包袱里,等回头我一并带走。” 原本就是给他的,见他这么说,郑晚儿也没有理由拒绝。 许致远把两双鞋子都给试了试,然后又换回了自己个儿的鞋子。 他手里拿着郑晚儿做的两双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先拿回家去装好,等会儿又再来。” 郑晚儿点点头:“哦,那你去吧。” 许致远便兴冲冲的往外走,郑晚儿却又突然想起来一事,忙要叫住他。 然而许致远走的飞快,一会儿就出了正院儿。 郑晚儿一手往前伸,保持了一副要拽住他的姿势,一会儿,又默默的放下来…… 想起许致远的花脸……算了,这可不是她故意使坏,想提醒他来着,谁叫他走的那么快! 嗯……不过,想到许致远顶着一张大花脸招摇过市的样子,郑晚儿还是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儿。 许致远兴高采烈的出了门,手里捧着媳妇儿给他做的两双鞋子,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的往家走。 媳妇儿给做的鞋,还一做就是两双!啊,他就知道,媳妇儿心里是惦记着他的! 郑、许两家离的极近,不过也有几十步路。这会儿吃过了早饭,不少扛着锄头出去干活儿的乡亲。 这不,迎面就走来一个,许致远定睛一看,这不是村头的老林头嘛。 他原本就是个知礼数的,而且今天心情好,看见上了年纪的,也算是长辈的同村儿人,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林爷爷,您这是干活儿去啊?”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纵使有些耳背的老林头亦是听的清清楚楚。 “诶,是致远啊,这是上哪儿去啊?”老林头上了年纪,不仅耳背,而且眼花,离得稍远些的时候看不见,这一走近,再抬头看见许致远,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 许家这个娃子他是知道的,那可是有出息的很,小小的年纪,就是秀才老爷了,听说过不几天,又要去赶考,说不得啊,这黄谷庄里要出一位官老爷喽。 而且这孩子,也不是性格孤傲的,眼里有人,很是懂得礼数,这在黄谷庄也算是一位名人儿。 而这位稳重聪敏的‘名人儿’那白皙的脸上,却是画了一个大花脸。 老林头无语凝噎,原来这孩子……还挺有童趣的嘛。 许致远却没有瞧见他古怪的神色,一心沉浸在媳妇儿给他做了鞋的喜悦里,喜气洋洋的对老林头又招呼了一声:“林爷爷,那我先回家去了,不耽误您干活儿啦。” “诶,诶。”老林头连忙答应两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失笑的摇摇头。 致远娘正从后院儿里出来,手上拿了一把刚摘的青菜。 听见儿子哼着小曲儿进门的声音,忍不住笑道:“今儿有啥好事儿,这样的高兴?” 这孩子一向是个稳重的,的确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 “娘,晚儿怕我冷,给我做了棉鞋,还是两双呢!”许致远手里捧着鞋子,连忙凑在他娘的面前去‘炫耀’。 “我就说,晚儿是个好孩子,学啥都快,瞧这鞋现在做的也很不错嘛。你……” 致远娘接过鞋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只觉得针脚细密,确实做的很好。然而一抬头,看见儿子的脸,说了一半的话给梗住了。 她眼睛微瞪,显得很是惊讶,好一会儿型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道:“你就这样回来的?” “是啊。”许致远被她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离得这么近,不这样回来,难道还要坐骡车吗? “哎哟,你个傻小子,”致远娘一拍儿子的肩膀,想要说话,却被他这副‘傻样’给逗得止不住的笑,好一会儿才支起身子,捂着笑痛了的肚子,说道:“你不是上晚儿家去了吗,又上哪儿画了个大花脸回来?难不成是她家几个弟弟趁你不注意画上的?” 她第一反应,便是郑家的几个娃娃调皮弄的,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大花脸出自许致远自己的手笔。 许致闻言,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落下,僵硬的站在原地。 从喜悦中回过神儿的他终于想起来,刚才为了逗晚儿开心,给自己脸上做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才在路上遇到老林头,人家为啥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令尊的,大意了! 第四百三十章:霸道总裁许致远 ‘眼屎事件’,以许致远自食其果而告终。 他总算是知道了郑晚儿的心情,真的是,非常丢人…… 在想出门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 不过,刚才回家的路上,好像就遇到了老林头一个人……吧? 嗯,还好还好,没有太多人看见,要不然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随即他又想起来,他为了哄晚儿开心,才弄成这样,而媳妇儿竟然不提醒他!良心真是大大的坏! 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许致远咬牙切齿的出了门,去找晚儿算账。 郑晚儿听完他的描述,不但不心虚,反而是笑的前仰后合的,他还看到她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 难得看她这样高兴,许致远的嘴角也忍不住上翘。原本他就没有生气,不过还是假装成不高兴的样子:“亏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都不提醒我!”委屈巴巴,快点儿哄哄我。 然郑晚儿属实不是按套路出牌的人,理不直气也壮的道:“那咋能怪我呢?我叫了你好几声儿,你都没有听见,走得飞快,我都追不上你!” 是吗?许致远很是怀疑的看着她。 那当然了!郑晚儿挺直脊背,理直气壮的瞪着他。 谁知,许致远这时却又脸色一转,笑出了声,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姿势表情都宠溺得很。 “那我也丢了一回人了,你可不许再生气了吧?往后也不能再拿这桩事情说嘴。” 郑晚儿没出息的红了脸,嘴里却嘟嘟囔囔的:“你咋知道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了,就等往后翻旧账了。” 许致远不知道‘记在小本本上’是什么意思,不过却知道‘翻旧账’是什么意思,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揉着她脑袋的手往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要猜你的心思,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吗。” 郑晚儿红着脸不说话,只觉得周遭的气氛渐渐的升温,多了丝旖旎的氛围。 许致远见她低着头,只露出小巧的耳朵,上面一片通红,忍不住轻笑出声 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害羞了呢。 他心里的恶趣味又起来了,特意放缓声音,轻声道:“晚儿,你低着头干嘛?我过不几日就要走了,你都不想多看看我吗?” 郑晚儿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哪里还敢抬头看他? 想要故意硬气的说几句话,可是想想确实要有好长的日子见不着面了,又有些不忍心,只软软的道:“那……那也不是不回来了……” “那也很久不见呀,不行,只要想想,我现在都有些不想走了。要不,我就别去赶考了,在家里做个富家翁得了,或者是去你的烤鸭店给你当伙计也成。” “那怎么行?你要这么跟许婶儿说,她非打你不可。”郑晚儿连忙道。 那她不就变成红颜祸水啦?嗯……虽然自古红颜祸水都是美人,她有这样的能力也很得意没错啦,可是她可不想往后,过够了柴米油盐的生活后,许致远想起这事儿,再回头来怪她。 虽然他要是真的敢这样,她一定会把他揍的满地找牙就是了,不过能避免还是避免一下嘛。 许致远连忙顺杆儿爬:“我去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郑晚儿是真的好奇了,忍不住抬眼看他。 却见许致远突然凑过来,慢慢的靠近,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都是深情,嘴角带笑。 有了上次的经验,郑晚儿都能想到,这厮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心口犹如住进去一头小鹿一般,砰砰的直跳。 她悄悄的、飞快的看了一眼周围,才想起,杨老爷子老两口吃过了午饭后,便回了房里歇响去了,这会儿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嗯……反正上回都亲过了,亲一回也是亲,亲两回也是亲,还矫情啥嘛! 再说了,这样一个美男子在眼前,这样深情的看着你,试问谁能拒绝呀! 反正她不能。 许致远已经凑到了跟前儿,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就打在她的面庞。 郑晚儿慢慢的闭上眼睛,微微抬起头,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很是娇柔。 许致远眼神微沉,嘴角却越扬越高,将将要覆上她唇的时候,却往旁边一转,凑在她耳边,轻轻的呼口气。 温热的气体传到郑晚儿耳朵上,激得她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想到了某某不能说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咆哮咆哮——靠,不是吧,玩儿的这么野?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这样调戏良家妇女! 啊呸,是少女。 总之,许致远这个登徒子! 她正要推开他,这会儿,许致远却突然说话了。 他极其温柔的道:“我要你答应我——再做一次血鸭。” 嗯……嗯?郑晚儿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很快的又反应过来,听错个屁!又被他给耍了! 可恶啊! 许致远说完,便赶紧退回去,站直了身子。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你要我答应的就是这个?”郑晚儿阴森森的瞪着他。 “对呀,上回你明明答应我了,可是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我怕你忘了,提醒一下你嘛。”许致远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 “吃……吃你个大头鬼!”郑晚儿一跺脚,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这回不是羞的了,是气的。 啊,气死了气死了,竟然又被耍了!亏她刚才还闭上眼睛了! 郑晚儿气急,抬脚就要走,不想再搭理她。 谁知刚一转身,就感觉胳膊被扯了一下,脚下一阵踉跄,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 许致远把她抱了个满怀,还不等她生气,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强势的吻了过去。 郑晚儿这回倒是瞪大了眼睛,心里忍不住想——好套路哇!先把人惹生气,再来一个吻……许致远该不会从哪里看过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吧! 正胡思乱想间,却感觉到许致远加重力道,咬了咬她的嘴唇,似乎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她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然而又很快的,沉溺在他温柔的吻里。 第四百三十一章:送行宴 最终,许致远不仅得到了香吻一枚,还硬缠着郑晚儿,一定要在他临走之前,给他做一次血鸭。 郑晚儿:“……”吃就吃吧,什么临走之前?说的还怪不吉利的。 原本也打算要给他做的,郑晚儿想了想,便道:“那就后日吧,大后日你就要去赶考了,正好也是给你践行。”最主要的是,黄谷庄里没有养鸭的,一时倒也买不到,只能去镇上买。 郑晚儿心想,看来明儿得去一趟镇上。 许致远亦是知道的,他马上就要去赶考,想到不知道要多久不能见到媳妇儿,这几天的日子里,更是想要多看看,就是她去镇上,也一定要跟着去。 还美名其曰去帮他提东西。 郑晚儿斜睨他一眼,故意道:“我叫我爹提不就完事儿了吗。” 许致远却道:“郑伯近来一直在镇上店儿里呢,难道你要腿着去?带上我,我正好赶着咱家的骡车一块儿去不是正好么。” 郑家的骡车,被郑来田一块儿弄到镇上去了。许致远说的实际是许家的骡车。 “谁跟你咱家呀,我还没有……”还没有嫁过去呢。 许致远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得意道:“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即便许致远实在是很欠揍的模样,可是有车坐,谁想走路去呀?郑晚儿又不傻! 而且……其实不光是许致远舍不得,她也,怪舍不得的。 于是二人思想高度达成一致,商议过后,第二日吃过早饭,许致远果然赶了骡车过来,接郑晚儿一块儿往镇上去。 许致远在前头赶着车,郑晚儿在后头垂着头,昏昏欲睡。 这骡车一颠儿一颠儿的,微风缓缓吹在脸上,实在是催眠的紧。 许致远却不肯见她就这么睡着,即便赶着车,亦是要缠着她说话。 郑晚儿被他吵的烦了,索性嘴巴一闭,不肯搭理他。 许致远却也不恼,看了眼后头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与宠溺。 二人坐着骡车走在乡间的道儿上,远远的望去,就像一对儿要去赶集的小夫妻,实在是般配极了。 没多会儿到了镇上,自然要先去烤鸭店儿里转一圈儿。 这会儿还没有到饭点儿,不过客人已经是不少了,还未进门,就听得人声鼎沸的,好不热闹。 郑晚儿有许久没有过来,不过眼下看到这般情景,亦是放下了心。同郑来田等人人打了声招呼,便同许致远一块儿往镇上的集市里去。 今儿也正好是赶集的日子,郑晚儿同许致远慢悠悠的逛着,倒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毕竟二人一个清逸俊俏,一个清丽娇俏,长得都是极好的相貌,气质亦是出众,在这样的小镇上,实在也是少见。 郑晚儿却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此时她正双眼放光,盯着前面的一个小摊儿,拉着许致远就要过去:“那边儿有个老伯卖鸭子的,咱们过去瞧瞧。” “为啥咱们不在店里拿只回去?那还是收拾好的哪。”许致远有些不解。 店儿里的鸭亦是新鲜的,而且还是收拾好的,那不是省了麻烦吗?买这样带毛的,回去还得收拾。 郑晚儿耐心的解释道:“就得用这样最新鲜的。店儿里的鸭虽然也新鲜,不过不是没有血吗?要吃血鸭,没有血可不成。” 店儿里做的是烤鸭,又不是血鸭,每日去养鸭场带回来的也只是干净的鸭肉,鸭血却是不要的。 嗯……不过这么想想,店儿里做烤鸭的同时,是不是也能卖血鸭呢?反正都是鸭。 而且这血鸭味道这样好,肯定卖得也不差。 许致远看见这小姑娘又开始发起了呆,哪里知道她又是在想挣钱的点子呢?要是知道,估计又要笑她是掉进钱眼儿里了。 他拉了拉她的手,无奈笑道:“又想啥呢?” “哦,没啥,”郑晚儿回过神儿来,两人到了那个买鸭子的摊位前,仔仔细细的挑选了一只,不肥不瘦,做出来的味道才好。 郑晚儿正要掏钱,不过许致远却先她一步的把银子给付了。她嘿嘿一笑,也不跟他争这个。反正许家家境又不差,不差这只鸭子。 买完鸭子,二人又跑到码头上,正好有人在卖鱼,郑晚儿选了一条鳙鱼,这鱼脑袋极大,用来做剁椒鱼头再好不过,剩下的身子也可以红烧,简直完美。 除了这些,又去了肉铺,买了一大块儿的肉还有一只猪蹄儿,再买了一扇羊排。 二人满载而归。 许致远光看着这些菜,便知道,明儿肯定有许多的好吃的,差点儿不争气的流了口水。 翌日,因着昨儿就同郑来田等人说过,今天在家里摆宴,为许致远送行。因而夫妻两人把店里的事儿交给杨大舅等人,一早儿的便回来了。 许家人也早早的就过来致远娘还跑到厨房,打算帮着打下手,看着忙碌的准儿媳,她脸上的喜爱一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恰逢学堂里也是休沐日,郑杨等人也在家里。 往日家里只有杨老爷子等人,难免显得有些冷清,今儿倒是热闹了。 杨老爷子在院儿里看着孩子们玩耍,脸上更是笑呵呵的。这人老了,就爱家里热闹。 就连老虎,今天也是撒欢了。 菜都收拾干净,只一个时辰的功夫,郑晚儿便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且都是好菜。 什么辣炒羊排、红烧鱼尾、水煮肉片、剁椒鱼头,还有许致远期盼已久的血鸭,另外加了几个素菜,摆满了一桌。 一开饭,许致远的目标便很是明确,筷子直接伸向他垂涎已久的血鸭,夹了一块儿放在嘴里,香辣味儿即刻在嘴里蔓延开来,辣得他直‘嘶嘶’的吸气,却停不下来。 边吃边竖起大拇指,直夸好吃。 许井文上回也被郑来田描述的馋了个够呛,这会儿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极是满足。 他都想同郑来田商量商量,让俩孩子赶紧办了婚事得了,这样的话,晚儿不就到他家来了吗?天天都有这样的好吃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我等你回来 翌日,是许致远动身去省城的日子。 此去兴许要一年之久,因此大家都很是舍不得,可同时内心,又都充满着祝愿,希望许致远此去可以旗开得胜。 按照许致远的计划,要是中了举,便直去京都。 致远娘听说那儿的冬天,比这边还冷,给他很是收拾了些衣物,大小包袱都有三个,想要叫许致远都给带走。 许致远颇有些哭笑不得:“娘,收拾一两身尽够了,要是不行,到了京都再买两身成衣就是了。我是去赶考,又不是搬家。况且我还有一箱子的书,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不方便。” “外头买的,哪儿有娘给你做的合身呢。”致远娘虽是这么说,可是看了看一旁沉重的书箱,亦是知道,儿子一人如何拿得了这样许多? 想了半响,才又道:“罢了,就带那一个包袱吧,里头薄厚衣裳各两身,鞋袜也都有。” 又从怀里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在儿子手里,嘱咐他要是有啥缺的,便上外头买去,万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个道理许致远如何不懂?他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本身上就有一百两银票,又带了些碎银子好路上花用,原本觉得是够了,可是为了叫他娘放心,还是接过那二百两银票,好生的守在怀里。 许井文套好了车,又先进来帮儿子把书箱搬出去。 今日的他显得有些沉默,他一个大男人,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可是儿子要远行,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又怎么能不担忧? 待母子二人亦跟在后头出来,他使劲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良久吗,才说道:“考不考的中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平安回来。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一定要小心行事。宁可吃点儿亏,也别得罪人。” “爹,我知道了。”许致远点点头,心里亦是沉沉的离别的愁绪。 正说着话,那边郑家一行人也过来了。 因着今儿许致远出门,那可是准女婿,郑来田两口子仍是没有去铺子里,转等着送许致远这一程。 杨氏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上前,交给许致远:“大娘也不知道该准备啥…不过听说考场里可冷啦,大娘就给你缝了两对儿护膝,回头你就用上,可别冻着自己。” 话音儿里亦是浓浓的不舍。 虽然护膝他娘已经给他备着了,不过许致远还是郑重的接过,感谢道:“多谢大娘,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你们在家里也要多保重。” 郑来田笑呵呵的道:“你出门在外,不用惦记我们,啊!我们在家舒舒服服的,倒是你,出门在外不容易,去了记得给咱们来信儿。” 郑杨今天也特地没有去学堂,兄弟就要去赶考,这样重要的日子,他肯定也是要来送一送的。他心里也对许致远很是不舍,不过更多的,却是羡慕。 他凑到许致远身边,就如同小时候那般,手握成拳,在他左肩一锤。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许致远亦是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而后笑道:“我先去替你探探路,往后你有这个时候,便能知道省城哪家的饭食最好吃了。” 郑杨不禁一笑……他现在连个秀才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中呢,举人?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不过他知道许致远是什么意思,倒也没有反驳,反而点点头:“唯有奋力一博。” 许致远点点头,目光又忍不住往他的身后看去。 郑晚儿见状,也上前来,而其他人也识趣的很,见状都站得稍远了些,让这二人能有一个说话的空间。 她嫣然一笑,灿烂得很,可是却久久无言。 许致远看见她些微有些泛红的眼圈儿,心里升起无限的怜爱,面上却是一派轻松的模样,故意逗她:“我要走了,你别想我啊。” 郑晚儿倒是有些好奇了,不由得问道:“为何?” “这人啊,是禁不住念叨 的,我又尤甚。一有人念叨我,我就爱打喷嚏。你要是经常想我,那我可不得喷嚏连连?平时还好,可要进了那考场还是hi这样的话,那也别做什么文章了,干坐着打喷嚏吧。” 他说的甚是有趣,郑晚儿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这心里 ,总算是松快了些。 她抬头望着他,眼里温情脉脉,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这下,倒是许致远放不下了,只觉得喉头一哽,难过极了。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时候已然是不早了,许致远早就跟同窗们约好了相聚的时辰,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好在,郑家人也要去镇上,便一同赶着骡车往镇上去。 这回的许致远同郑晚儿二人倒是没有避嫌,二人并排坐着,对面坐着郑杨,三个人东拉西扯、天南海北的说了好些的话,似乎是在弥补往后一年都不能说话似的。 今儿去镇上的路程似乎格外的短,只觉得没有过一会儿,便到了。 许致远同同窗们汇合,即刻便要往省城去,转上看着那边的家人们,挥挥手,大声喊道:“回去吧。”说罢,目光深深的看了眼那个红了眼圈的小姑娘,逃也似的钻进马车里,生怕再看下去,便当真要舍不得走了。 车轮滚滚,载着一车的少年人,往他们的前程里奔去。 郑晚儿看着马车的背影,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她忍不住吸了吸,又在心里默默的想道——我等你回来。 送走许致远,郑来田两口子又回到了镇上的铺子里,郑晚儿兄妹俩便同许家人一块儿又赶回黄谷庄。 郑晚儿心里空落落的。往常还不觉得,可是许致远这才刚走,她便觉得十分的思念了。 无精打采的进了家门,却迎面看到杨老爷子正在院子里转圈圈,看起来好像有些着急的模样。 待看到兄妹二人进来,连忙迎上来,急道:“杨子,晚儿丫头,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姥爷,咋的了?”郑晚儿打起精神,奇怪的问道。 “刚才你二叔家的大儿子,哦,就是郑树,他过来了!” 郑杨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过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来田,我寻思是不是又有啥事儿,听到你爹今天在家,特意过来了?不过我说他来的不巧,你们刚走,要是有啥事儿等回来了,我跟你们说一声儿。” “他又说没有啥事儿,然后也不走,就在院子里到处转,看到院子里的挂炉,说是看着新鲜,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第四百三十三章:恶作剧 “他这又是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也开一个烤鸭店?”郑杨冷声道,眉宇间都是对老院儿那边的人的厌烦。 “肯定是还不死心呢,”郑晚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打的什么主意了。肯定是郑树还不肯死心,觉得只要把挂炉做出来,他们便也能做成同她一样的烤鸭。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家如今卖的这烤鸭,可不仅仅只要一个挂炉那么简单,这其中的工序虽然不复杂,不过就是错一步也不行。再有,她还有独门秘方甜面酱。 这些加起来,要是郑树真的能琢磨出来,那她真是要敬他是个天才!被抢了生意那也不亏。 可惜,就瞧郑树那样儿,也不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老爷子亦是知道郑树想要偷学烤鸭秘方之事的,因此今日郑树过来,还一直盯着做烤鸭的挂炉看,他心里就留了个心眼儿,便是郑树旁敲侧击的问他做烤鸭的过程之类的,他都只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不肯吱声儿。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觉得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没能阻止郑树在那里看挂炉。 郑晚儿看了出来,连忙劝解道:“姥爷,这事您别往心里去,光看一个挂炉,他是学不会的。” 这事儿实际也怪不到杨老爷子身上,再怎么说,郑树毕竟是郑来田的侄儿,他要厚着脸皮赖着在这看,也没有做别的,杨老爷子总不能真的拿着扫把把他打出去。 听到晚儿这样说,杨老爷子总算是放下了心,连连道:“那就好。” 郑晚儿原本以为,郑树既然还不死心,接下来肯定要会有动作。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接下来的好几天,老院儿那边竟然都安分的很。 老院儿那边的人不作妖了,她竟然觉得有些无聊。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郑晚儿连忙甩甩头,想啥呢!被那边恶心够了,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下来了,是该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了嘛! 可是她却享受不起来,懒懒的有些不爱动,就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呆,时不时的想,这会儿许致远应该已经到了省城、安顿下来了吧? 真是的,也不知道叫人送封信回来。 不过随即她也知道自己埋怨的有些没有道理,许致远兴许才到没有两天,肯定事情多的很,抽不出功夫也是常理。 也不知道他在省城里咋样了,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 郑晚儿又叹了口气,俨然像个被哀怨的小媳妇儿。 正想着,忽而听得前头院儿里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来人似乎又非常紧急的事儿似的,敲门声很是急促。 郑晚儿回过神来,看见杨老太太着急的从屋里出来,连忙起身。 “姥,您别急,我去开门。” 说着,她便往前院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撸起袖子,脸上冷笑连连。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来的人,肯定又是老院儿那帮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来找事儿呢,她也正好闲着,今儿正好收拾收拾他们不可。 她脚下走得飞快,很快的就到了大门口,眼睛骨碌一转,就有了一个坏主意。 外头敲门的声音还未停,力道儿大的很,感觉门似乎都在震动似的。 郑晚儿站在门后,飞快的把门闩使劲儿一抽,原本闩着的门儿再也没有阻碍,又因外头的人大力的拍着,门儿突然打开,外头的人亦因为惯性,身子一时没有站稳,往里头摔了进来。 早就闪到一边的郑晚儿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然而下一秒,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倒进来的人,分明是个姑娘! 来不及多想,郑晚儿连忙上前两步,一伸手,去扶那个饿姑娘。 好在,郑家的大门儿原来可是下了功夫做的,两扇门板又厚又重,因此要推开,还是费了些力气,因此倒下的速度便也没有那么快。她再伸手去扶,那姑娘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好险是站稳了身子。 那姑娘惊魂未定的一抬头,露出一张娇小的脸,郑晚儿惊讶的叫道:“文娟姐?” 文娟惊魂未定的站住,忍不住拍了拍心口定神,待看到郑晚儿脸上惊讶的神色,以为她是被自己吓着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晚儿,真是对不住,我应该开口叫你的。” 郑晚儿想起自己方才的恶作剧,没有想到,竟然是整错了人,连忙道:“不是,我不知道是你敲门,应该先知会你一声才是。”; 说完,她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文娟姐,你今儿咋有空过来玩儿了?”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文娟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郑晚儿傻了,急忙道:“文娟姐,咋的了,出了啥事儿了?” 可是文娟一时情绪上来,眼泪竟是止也止不住,喉头也如同哽住了一般,只哭得说不出话来。 郑晚儿被她这阵仗吓着了,连忙一边劝着,一边拉着她往正院儿里走。 杨老太太也被这声音引了出来,就看见外孙女儿牵着一个哭得甚是可怜的姑娘进了门,再仔细一看,这人竟是文娟,也被吓了一跳:“文娟丫头,出啥事儿了?晚儿,这是咋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呢,我刚才一问,文娟姐就哭了。”郑晚儿也很是着急。 “快,赶紧把她带到屋里坐坐,等她缓过劲儿来再说。”杨老太太忙上前,拉着文娟另一只手,带到了郑家的堂屋里,先是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一手抚着她的背,一边掏出一块儿帕子,给文娟擦着眼泪,嘴里还轻柔的哄道:“好孩子,快别哭了,这是受了啥委屈了?跟姥说说。” 杨老太太的语气和蔼极了,一手亦安抚的抚着她的背,很是有种安稳人心的力量。 好一会儿,文娟终于才缓过劲儿来,慢慢的止了眼泪。 郑晚儿连忙端过一碗茶水给她喝了,让她定定神。 文娟喝过了茶,长吁了口气,看着担心的两人,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对不住,吓着你们了。” 郑晚儿不在意的挥挥手:“这有啥,文娟姐,到底出啥事儿了?” 文娟面上露出哀戚的神色,哽咽道:“我娘、我娘快不行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文娟娘病重 “什么?!” 郑晚儿同杨老太太同时惊叫一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回郑杨去文家送节礼回来,还曾说过,文娟娘的身子看起来好多了,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还是郑晚儿先反应过来,挨着文娟坐下,拉起她的手,安慰性的捏了捏,然后道:“文娟姐,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文婶儿现在到底咋样了?要是有啥需要我家帮忙的,你尽管说!”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想到,要是文娟娘真的不行了,文娟这会儿肯定是陪在她娘的身边。既然她找到了自家,说明文娟娘的情况虽然坏,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没有事儿。文娟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叫她家帮忙。 文娟感受到手里传来的温度,感激的看了眼她,然后才慢慢的,把事情同二人说了一遍。 “原先我娘的身子看着,倒是好了不少了,我才算是放了些心。前些日子,我就想着去镇上,把我这些日子攒的荷包给卖了,好换些银钱。结果我娘,想必是心疼我辛苦,想要做些家务,帮我分担,便把家里的脏衣服给洗了。” “她身子原本就虚,摸不得凉水,结果当天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又不肯叫我半夜出门儿,硬是挺着没有叫我。直到早上的时候,我去帮她梳洗,一摸才发现额头滚烫,我娘也是晕了过去,叫都叫不醒。” “我连忙出门儿去请了大夫回来给我娘看病,大夫开了药,可是我娘却总不见好,大夫说……说我娘病了这么多年,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这一回,是油尽灯枯了。” 文娟说到这里,忍不住的自责,哽咽道:“都怪我,要是我那天不出门儿就好了,就能看着我娘。” 杨老太太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文娟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这小姑娘是个命苦的啊。 郑晚儿听完事情的经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文娟娘也不过是心疼闺女,而文娟,又怎么能想到?再则,就是没有这回事儿,文娟娘的身子,只怕也挺不了多久。过年那会儿,大夫不就说了吗…… 良久,她叹了口气,紧紧的握着文娟的手,说道:“文娟姐,这也不能怪你……你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要不,我们这就去镇上请大夫再看看,镇上的大夫,医术说不定又高明些,或许还能治好……” 这话,郑晚儿说的极其没有底气。她不知道文娟娘到底是什么病,可是治病,大夫的医术固然重要,还有病人求生的意志,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在这个时代,医疗技术并没有那么的发达,而且文娟娘这么多年,一直郁结于心,求生意志亦是薄弱,这一回,想必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文娟心里也是很清楚,这么多娘,她娘的身子怎么样,她心里是最有数的。可是听到郑晚儿这么说,她还是心生感激。 她摇摇头,悲戚道:“算了,我心里其实有数的……不过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一件事儿。” “文娟姐,你尽管说。”郑晚儿说道。 “我……我娘说,想叫杨子哥过去,想跟他说说话。”文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出了,不过底气却不是很足。 在这个时候,是很有些讲究的。比如说若是村儿里有那久病之人快去世了,在咽气前,外人都不会踏足这家,因为怕沾染了晦气。 虽然郑杨跟她定了亲,可到底还没有成亲,她有些害怕人家会忌讳这个。 郑晚儿却是不信这个,一口答应:“这有啥?婶子是我哥的准丈母娘,这会儿去看看,不是应该的么?” 杨老太太是个老人家,心里还是有些忌讳,不过,她是个讲理的,文娟一个小姑娘这么可怜,外孙子又跟她定了亲,就是一家人,要是不叫郑杨去,那肯定说不过去。将来两口子过日子,想到这事儿,文娟心里难免存个疙瘩,倒是不美了。 而且,她心里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文娟娘这回叫郑杨过去,是为了什么,便也没有阻止,反而道:“说的是,我看这事儿不好再拖,不如现在就去把你哥叫来,正好陪文娟丫头一块儿回去。” 郑晚儿也正有此意,又拉着文娟的手安慰了几句:“文娟姐,你就在这儿安心坐着等会儿,我这就去把我哥找来。” 说着,她起身边匆匆往外走。 文娟见她们一点儿也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心里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郑晚儿走了,不过杨老太太还在这里,文娟感激的看着她,哽咽道:“姥……多谢你们……” “傻孩子,说啥谢不谢的?往后你跟杨子成了亲,就是郑家的人了,是一家人呢,这不是应该的么。”杨老太太心里对文娟充满着怜惜,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老迈又慈祥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你啊,前头把该吃的苦都吃够了,往后,就都是享福的时候了。” 看着杨老太太慈爱的目光,文娟心里涌过一丝热流,鼻子又是一酸——她的亲奶奶,都没有这样对她好过。 郑晚儿匆匆的到了学堂,这会儿村儿里的娃娃们都已经搬到了新的学堂上课,她也不是头一次来,熟门熟路的进了院子,站在门口往里头看。 这会儿里头的人都在摇头晃脑的念着书,张先生搬了个椅子坐在最前头听着,一转头,看见门口站了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他是知道的,是郑家的人,听说很是聪明能干。 见她找来,一双眼睛同里头的郑杨使着眼色,知道许是有事儿,直接放了郑杨出去。 郑杨见妹妹这会儿找来,心里也很是奇怪,知道许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刚想要问,却被郑晚儿一把抓着就往外头走。 “哥,咱们边走边说,文娟姐还在咱们家里等着呢。” 文娟? 郑杨眉心一跳,心里也有些着急,文娟过来,而妹妹又这样的着急,到底出了啥事儿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去文家 兄妹两人匆匆回了家,路上的时候,郑晚儿便把事情简略的给郑杨说了一遍。 郑杨眉头紧皱,待一进屋,看见坐在那边的文娟,只觉得她仿佛是又瘦了些,眼里划过一丝心疼。 这会儿文娟亦是看见了进来的二人,连忙站起身,正要说话,然而被郑杨给抢先了一步。 他看着文娟,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不过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别怕,有我呢。” 文娟只觉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儿便如同断了线一般,直直的往下掉,哽咽的叫了一声“杨子哥。” 郑杨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现在就跟你一块儿回去。” 说着,带着文娟就想走。 郑晚儿一看,就知道她哥这平静的外表下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平静,瞧,这不都乱了分寸了? 她连忙拦住就要往外走的郑杨,说道:“哥,你瞧你,不得收拾一下再走?” 迎着他不解的眼神,郑晚儿有些无奈,眨了两下眼睛,又道:“你总得收拾两身衣裳吧,还有,这么老远的路,难不成要走回去?我看,再去许叔家里,借一下他家的骡车用用,赶着骡车去,也快点儿。” 郑杨瞧见妹妹的颜眼色,明白了。文娟娘病重,他这一回去,也不可能当天就回来,说不定,还得在榆树庄住些日子,带两身衣裳才好换洗不是? 他连忙点点头:“诶,我这就去收拾。” “行,你去吧,我先去许叔那儿,跟他借车去。” 说罢,兄妹两人分头行动。 郑晚儿来到许家,正好许家两口子都在家,听到郑晚儿的来意,致远娘便连忙叫丈夫去把骡子拉出来,顺便再把车套好,又帮着赶到郑家的门口,这才回去。 正在这时,里头的郑杨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同文娟两人并排着出来,后头还跟着杨老太太,对郑杨叮嘱着什么。 “杨子,你看看你文家婶子到底咋样了,要是你自己忙不过来,就叫你经文哥去帮帮你,或是叫他过来给我们传个信儿,我们就赶紧过去。晚上……” 她原本还想说,晚上要不就回她家睡去,毕竟郑杨同文娟两人还没有成亲……不过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郑杨连连答应了:“放心吧,姥,要是有啥事儿,我就叫经文哥过来说一声儿。” 郑晚儿这时却往前一步,说道:“我看,我在家里也没有事儿,要不然就一块儿跟过去看看。” 杨老太太有些迟疑,郑杨就罢了,可是晚儿再过去……但是她心里也知道,晚儿丫头主意正,要是她跟过去,说不得有些事情还真能直接拿主意,也不怕手忙脚乱的了。 便点点头:“行,那你晚上就回姥家去睡,叫你大嫂子给你把铺盖铺好。”她是怕文娟娘万一真的有个好歹的,晚儿在那里会被吓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看着外孙女儿亲口答应下,她才算放了心。 “我去给你收拾两身衣裳。”杨老太太说着便要回去,被郑晚儿一把拉住了。 “姥,我就是过去看看,最多明儿就回来了,别收拾了。”郑晚儿道:“而且现在都这会儿了,还是赶紧过去要紧。” 杨老太太听她这么说,也只得随了她。 郑晚儿跳上车,同文娟挨着坐一块儿,郑杨对杨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姥,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罢,便扬起手里的鞭子,赶着骡车往外走。 “诶,路上小心些。”杨老太太目送着几个孩子的背影,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微微的担忧。要不是家里还有三个在学堂念书的小娃娃得有人看着、给做饭,她都想要跟着过去了。这虽然这外孙跟外孙女儿都是稳重人儿,不过到底年纪还不大,哪里经过这种事儿啊? 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儿了,只看明天晚儿回来了怎么说的。 因为心里着急,郑杨赶着车,亦是比平日里快了些,直接赶着车进了榆树庄,把车停在了文家的门口。 等文娟把院儿们打开,先把骡子牵进院儿里栓好,三人又直接进了屋里。 文娟娘因着生病,常年以来就没有断过药,她的屋里要药味更是浓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一踏进这间屋子,郑晚儿只觉得,除了药味以外,还有一丝浓浓的衰败的气息。 她忍不住往那边炕上一看,这会儿正是大白天,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倒也尚且能看得清楚屋里的情形。 这会儿才刚过完中秋不久,还不到九月里呢,天气虽然有些凉了,倒也不至于有多冷。可是文娟娘身上早已盖了厚厚的、隆冬时节才盖的厚棉被。 上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就是骷髅外头包了一层皮罢了! 郑晚儿看了,真是被吓了一大跳。上回见到文娟娘的时候,虽然也很是消瘦,不过脸上到底还是有些肉的。可是这回一看,只见那文娟娘两颊、眼窝都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脸色蜡黄,嘴唇却是苍白,甚至还干裂了。 这样的状态,即便是不懂医术的郑晚儿看了,心中也明白,文娟娘这回,是真的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之相。 想到前世的时候,奶奶最后的日子也是这样,郑晚儿心里,便很能体会文娟现在的心情,简直是感同身受。 文娟心里亦是难过的紧,她上前,先是摸了摸她娘的额头,见温度尚且还算是正常的,这才放下了些心,然后俯身在她娘耳边轻轻的叫道:“娘,娘?醒醒,我按照您的吩咐,把杨子哥给请来了。” 文娟娘先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在听到杨子儿子的时候,眼睛终于动了动,半响,才十分费力的睁开眼睛,艰难的道:“杨、杨子在……在哪儿呢?” 郑杨听到,连忙上前去,还特意凑近了些,好叫文娟娘看清他:“婶子,我在这儿!” 第四百三十六章:父母之爱子 文娟娘看到郑杨,眼里划过一丝高兴的神色,又费劲的转过头,看见后面还站着郑晚儿,十分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晚儿也来啦?真是难为你们了,为着我的事儿,让你们跑这一趟。” 郑晚儿连忙也上前,她亦是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只不过她知道,要是真的哭出来,叫病人看着,心里肯定十分的不好受,便强忍着泪意,假装轻松的道:“是啊,婶子,我也想过来看看您。” 文娟娘点点头,勉强又笑了笑。她原本就十分的虚弱,说完一段话,更是累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文娟看的十分的心疼,连忙道:“娘,杨子哥现在来了,您可以放心了吧?还是先歇歇吧,有啥事儿回头再说。” 她是以为她娘怕去世了,她自己在家里会害怕,这才坚持要她去叫郑杨过来。 文娟娘看着她,眼神里满满的是怜爱和不舍。她有她的打算,不过却是没有跟闺女说,只让她去郑家把郑杨找来。 这会儿虽然的确累得很,可是郑杨来了,她想要同郑杨说的话还没有说呢,不趁着这会儿她还清醒的时候,把闺女安排好,她实在是不放心,就是下了九泉饿,也没有脸去见丈夫。 因此她没有听文娟的话歇下,反而是道:“娟儿,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要同杨子……还有晚儿说。” 文娟不解,可是她看着文娟娘孱弱的样子,担忧道:“娘……” 话说到一半,却是哽住了,她看见她娘就静静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哀求。 郑杨虽也不知道文娟娘要说什么,不过她这样坚持,肯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没有犹豫,伸手按了按文娟的肩,沉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婶子。” 文娟一阵心酸,罢了,都这个时候了,她就顺着她些吧。默默的起身出去,不过也没有走远,只关上屋子的门,默默的站在门口。 郑晚儿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只怕,文娟娘这是也清楚自己要不行了,现在是在为文娟的以后打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文娟娘都这样了,心里还担忧着闺女的未来。 前世那会儿,奶奶去世的时候,心里想必也是心心念念的担忧她的未来吧? 想到这里,郑晚儿鼻子一酸,上前一步,拉住文娟娘的手,轻声道:“婶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文娟娘看看这兄妹两人,欲语泪先留,哀哀的道:“婶子确实是有一件事儿,想要求你们。” 她身子实在是虚弱,短短一句话说完,又停下来喘几口气。 郑杨看着不忍心,忙道:“什么求不求的,婶子有什么事儿,只管说。” “你们也看到了,婶子现在这样,想必是没有几日的活头了。”文娟娘说起这话,面色很是平静,甚至还隐隐带了些解脱只意。看见这兄妹二人开口欲劝,她直接道:“你们也不用劝我,我的身子,我是最清楚的。” 郑晚儿兄妹俩沉默了,此时说那些安慰的话,确实是徒劳。 文娟娘歇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其实,我在这世上待着,早就觉得没有意思了,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留娟儿一个人在这世上,这才拼了一口气,活到现在。她能跟杨子定亲,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杨子是个好孩子,她下半辈子嫁过去,也有依靠了。” “我这回,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可是还有一件事儿,我不大放心。我这会儿走了,倒是无牵无挂的了,可是娟儿……要守三年的孝,这三年里,她一个姑娘家住在家里,我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这次叫杨子过来,说的就是这件事儿。我想,能不能把婚事儿提前,让娟儿先嫁过去,这样她也不用一个人在这院儿里给我守孝,我也能亲眼看着她出嫁。” 文娟娘说完,早就累的不行了,可还是坚持着看着这兄妹二人,脸上满是希冀,还有一些担忧。 她害怕他们会拒绝。 突然把婚事儿提前,时间着实是太紧张了些。而且成婚是件喜庆的事儿,却刚好碰在这个当口…… 不过那兄妹二人脸上却不见意外,看样子,是心里早就猜到了。 郑晚儿其实早就听到文娟说她娘病重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父母去世,都是要守孝三年的,守孝期间,绝对不可以办嫁娶这样的喜事儿,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要是等文娟娘去世,文娟还真要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院儿里,她真是青葱的年纪,生的又花容月貌的,家里就一个小姑娘在家,难免有人想打什么坏主意,着实是叫人放心不下。 虽然她其实也想过,到时候可以把文娟接过去,在家里住着,可是没有成亲,她住在家里,到底是不方便,也怕文娟自己心里不自在。 文娟娘这个法子,确实是最好的。 而且,亲眼看着闺女出嫁,文娟娘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吧。 郑晚儿同郑杨对视一眼,看见郑杨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她哥也是同意的,便微不可觉的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来说话,好叫文娟娘放心。 郑杨深吸口气,看着文娟娘,郑重的道:“婶子,您考虑的很是周到,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文娟一个姑娘家住着,我也不能放心。我看,就依您的法子来办,把婚事儿提前。” 文娟娘听了,浑浊的眼神里爆发出一阵欣喜,一阵激动,忍不住有些咳嗽。 郑晚儿连忙上前,帮她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文娟娘才止住咳嗽,不过却是一时说不出来话,只感激的看着兄妹二人。 然而郑晚儿还是从她的欣喜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担忧,转念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连忙道:“婶子放心吧,明儿我就回去,同我爹娘说一说这个事儿,我爹娘也很喜欢文娟姐,能早点儿把她迎进门,我爹娘肯定也高兴。” 这便是在宽慰文娟娘,这事儿郑来田两口子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郑杨的决定 文娟娘听到郑晚儿这么说,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算是彻底的放下了,紧绷的心弦一松,便觉得困倦的很,甚至还来不及说什么,眼皮子便不由自主的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郑晚儿兄妹二人见状,连忙悄悄退了出去,一开门,却见文娟正倚在一边儿,早已泪流满面,显然是早就听到里面的对话。 按照她的心思,她娘病重,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有心思去想成亲的事情?这个时候,她只想好好的照顾她,送走她最后一程。可是又想到她娘在这个时候,心里头还在为她打算着,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而且,她也不是不知道,她娘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眼看着自己成亲,这样的愿望,她怎么能忍心拒绝? 郑晚儿默默的站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经历过这样的痛,对于文娟的痛苦,很能感同身受。更是知道,在这个时候,所有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郑杨犹豫了会儿,然后默默的决定,在这个时候,就不要管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啥的了。他上前两步,轻柔的为文娟擦干眼泪,声音轻柔又坚定:“咱们成亲的那日,等客人们都走了,咱们俩就到这儿来,一起照顾文婶。” 文娟心神一震,惊诧的望着他。这是……这是说,只等过了礼,省略洞房花烛夜,便到这里来? 待看到郑杨坚定的点头,文娟眼里的泪,却是流的越发的汹涌了。她心里不是不想早点儿嫁给郑杨,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的洞房花烛夜,她娘却一个人在家里,忍受着病痛,便觉得心痛得不行,亦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孝。 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郑杨说,毕竟她娘说想让二人提前成婚的时候,郑杨一口便应了下来。 成亲对于郑杨也是大事,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要为了她娘的愿望,办的这样的仓促,她就已经觉得很对不起郑杨了。要是还提别的…… 可她没有想到,郑杨竟然主动说,只要完成礼节,便陪她一块儿回来照顾她娘! 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为她着想,心疼她的人? 郑晚儿心里很能理解文娟,她娘的病这样的严重,要她把她娘丢在家里,自己去高高兴兴的成亲?能有洞房的心情就怪了! 然而她对郑杨也是刮目相看,要知道,古人对于洞房花烛夜很是看重,在这晚上,新人绝对是要在新房里的,而且还要点燃一对儿红烛,彻夜不能灭,象征着新婚的夫妻往后过日子能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在古代,对于这样的仪式可以说是迷信的程度。 作为在这样的背景下长大的郑杨,可以为文娟做到这样的程度,确实很不错了。 不过仔细想想,郑杨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别看他平日里看着沉默,不过心地却是最柔软不过的,对于在乎的人,很是乐意站在别人的角度着想。文娟是他中意的人,他自然能体谅她的心情。 郑晚儿忍不住伸出手,给郑杨竖了一个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哥,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郑杨不知道‘偶像’是啥意思,不过知道这是夸奖他的意思,憨厚的笑笑,又去帮文娟擦眼泪,一边又笨拙的哄道:“你、你别哭了,放心,我在这儿呢。” 文娟在他的安慰下,慢慢的止住眼泪。经过这一遭,她看向郑杨的目光里,更是多了许多的信任跟依赖。 二人对视着,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一旁的郑晚儿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不可避免的,又想起许致远,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干啥呢……? 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回过神儿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事儿同她爹娘也商量好才行!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去镇上,肯定是来不及了,郑晚儿想了想,说道:“哥,明儿你还是留在这里,帮文娟姐一块儿照顾文婶吧,我明天就去镇上,同爹娘把这事儿说一下,商量商量,尽快选个日子出来,把这事儿给办了,也好叫文婶儿放心。” 刚才兄妹二人就把这事儿给应下了,也是知道,就是郑来田两口子知道这事儿,肯定也是不会拒绝的。他们的爹娘可以说是绝配了,这不光是说别的事儿,而是体现在二人的性格上。 又忠厚又善良,最爱替她人着想的——光从老院儿虐他们千百遍,他们却待老院儿的人如‘初恋’这事儿就能看得出来。 这回是未来儿媳妇娘家的事儿,郑晚儿相信,郑来田两口子更是不会拒绝。 不过郑杨还是有些忐忑,毕竟除了早些成亲这事儿,那不是还答应了文娟别的事儿吗?洞房那日不在家,只怕他娘会不同意。想了想,说道:“我明天同你一块儿去吧,我去跟娘说说。” 郑晚儿知道他心里想的啥,拍着胸脯保证:“哥,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你就留在这儿,你看看文娟姐,都憔悴成啥样儿了?肯定是为了照顾文婶儿,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你留在这里也好帮帮她。” 说完,她忍不住又打趣了一句:“再说啦,文娟姐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你得多让她歇歇。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不得漂漂亮亮的出嫁?” 文娟虽然心事重重,不过到底是个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害羞,低了头不敢说话。 郑杨听了妹妹的话,却只觉得有道理,倒不是为了啥漂亮不漂亮的,而是文娟这些日子,确实太累了。相比上回看到她时候,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不说,眼睛下头亦是一片青黑,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也害怕她身体吃不消。 想了想,到底点头接受了郑晚儿的提议。想到妹妹为了他跟文娟的事儿这样奔波,郑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心道:“晚儿,多谢。” 郑晚儿皱皱眉头:“咱们是亲兄妹,说啥谢不谢的!” 郑杨也觉得自己有些外道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我这是提文娟谢你呢……” “哼,”郑晚儿傲娇的道:“那也用不着,替我嫂子办事儿,我乐意!” 郑杨再也无话可说,挠着头嘿嘿的傻笑。 第四百三十八章:开明的家庭 当天晚上,兄妹二人便留在了榆树庄。 郑杨原本就想着过来帮文娟照顾她娘,晚上也并没有走,留在文家。而郑晚儿,杨老太太吩咐她,晚上到杨家睡去,而且晚间的时候,杨家留守的杨经文两口子好像知道她们来了榆树庄的笑消息,也是赶了过来,请郑晚儿等人回家去吃饭。 文家这边,文娟连日照顾文娟娘,已经是够累的了,再留下吃饭,确实很麻烦,郑晚儿便也没有推辞,同郑杨在杨家吃过饭,郑杨去了文家,郑晚儿便留在了杨家歇着。 郑晚儿折腾了一天,也是有些累,不过吃过饭也不能立马睡觉,便坐了一会儿,同杨经文小两口说话。 三人先是对于文家的境况唏嘘了一番,杨经文等人也得知了郑杨同文娟的婚事可能要提前,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确实太仓促,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说完了这事儿,杨经文又难免问起杨家等人在镇上还有郑家的生活。 郑晚儿自然是一一给他们说了说,笑道:“只管放心吧,大家都好着呢。只等家里的粮食收完了,经文哥,你跟我嫂子到时候也一块儿去铺子里干活儿。” 这个是早就说好的事情,杨经文两口子也没有什么异议,反而很是高兴。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没有什么事儿,去铺子里干活儿,还能挣一份儿工钱。 三人坐着说了会儿话,杨经文的媳妇儿吕清见郑晚儿面露倦容,知道她明天还有事儿,便拉了拉丈夫:“我看让晚儿早点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说罢,又关心的问郑晚儿:“晚儿,你一个人睡怕不怕?要不嫂子在这儿陪你吧。” 郑晚儿连忙摆摆手:“不用啦嫂子,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怕啥呀。再说了,这是自个儿家,有啥好怕的。”她可是知道的,她大舅妈张氏可是等着抱孙子呢,还是叫他们小夫妻自己睡吧。 吕清听她这么说,也不勉强,只道:“行,那你有啥事儿就叫我。”说罢,便拉着丈夫出去了。 郑晚儿来杨家,睡的是杨彩兰的屋子。此时炕上铺着的被褥都干干净净的,还有一股特殊的阳光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这两日晒过的。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脱鞋上了炕,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里,静静的闭上眼睛。 今儿跑了一下午,也确实是累了,没有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夜好眠。 第二日,郑晚儿早早的就起来了,没有想到,吕清比她起得还要早,而且早就做好了饭。 吃早饭的时候,杨经文还主动提议:“晚儿,我看等会儿我送你去镇上吧,杨子在文家看着,你一个人去,我还真不放心。” 这倒正符合郑晚儿的心意,从这儿去镇上,可比从黄谷庄去镇上还要远得多,要是用脚走着去,按她这速度,那还不知道走的啥时候去。 昨儿倒是从许家借了骡车,可是她也不会赶车啊。杨经文这会儿这么说,倒是中了她的下怀,连忙点头答应:“诶,经文哥,我们昨儿赶了车过来,等会儿咱们还赶那个车去。” “诶,行!”杨经文原本打算去岳父家里借,听说他们赶了车来,那倒是省事儿了。 三人吃罢早饭,郑晚儿便带着杨经文往文家去,先是问了一下文娟娘晚上的状况,听说病情倒是稳定了些,算是放了心,便由杨经文驾着车,二人一块儿往镇上去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杨经文赶着车进了镇子里,待看到郑家铺子的时候,忍不住一阵惊叹:“这个铺子,还真是气派。”他还是头一次来大姑家的铺子呢。 待到了铺子里,郑来田同杨家的人都在前头歇着说话儿。后厨里的事儿都收拾好了,烤鸭也正烤着,就等客人上门儿了。 不过这会儿还早,还没有人来吃饭,倒有了一会儿的空档。看见郑晚儿竟然是同杨经文一块儿来的,都很是惊讶。 郑晚儿也没有废话,直接这事儿给说饿了。从文娟如何找到郑家,她同郑杨决定一块儿去文家,还有看到文娟娘的情形,以及文娟娘的请求都给说了,末了,自然是没有忘记告诉郑来田等人,这事儿她跟郑杨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就按文娟娘说的,把这婚事儿提前办喽。 郑来田两口子的反应正如郑晚儿所料,听说这事儿,不仅没有责怪她们擅自做主,反而都夸这样做的对。 杨氏是个心软的,其实按郑晚儿的观察来看,杨氏还是个共情能力非常强的人。所谓共情,指的是一种能深入他人主观世界,了解其感受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对于她人的不幸遭遇非常能够感同身受。 比如说现在,听说了文家的遭遇,她仿佛是自己亲身体会的一般,难过的哭的不行,一边哭还一边道:“好孩子,你们做的对。哪个做娘的,不想亲眼看着儿女成家呢?这事儿一半,就是文娟娘真的……那也走的放心些。” 郑来田也点点头:“不错,虽然仓促了些,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郑晚儿便又趁机,把郑杨说的,成亲那日,等客人都走了,他便同文娟一块儿回去文家,照顾文娟娘的事情也给说了。 这事儿……杨氏有些犹豫,不过仔细一想,文娟娘指不定啥时候就没了,说不定看到闺女出嫁,心神一松,当夜便咽气儿了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闺女在洞房,娘却孤孤单单、悄无声息的死了,这哪个做闺女的能安心? 想到这里,她十分果断的点点头,肯定道:“杨子做的对!就是他不这么说,我也要叫他们夫妻俩回去。” 妻子都这么说了,郑来田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不会纠结这等小事儿,亦是十分果断的同意了。 至于张氏等人,不是没有担心过这样会不会犯了忌讳,不过想到文家的情况,便也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儿。 原本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让这些人同意的郑晚儿,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的感慨,还好,她的家庭还是很开明的嘛! 第四百三十九章:探望 文娟娘病的这样的严重,郑来田两口子作为亲家,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一下。 再者说,郑杨同文娟的婚事提前,怎么说,也应当去同文娟娘商量一下不是?虽然文娟娘可能没有精神商量,可是礼数还是要做到。 当下郑来田两口子也没有心思再干活儿了,好在点店儿里的活计,杨家等人也是做熟的了,这会儿虽然少了两个人,不过就是忙些,好歹还算是能忙得过来。便把店交给杨大舅等人照看,郑来田等人便想着这会儿就去文家,看看文娟娘去。 郑来田风风火火的就要走,还是杨氏细心:“咱们难不成就空着手去?咱们去探病,怎么也得买些东西才是。” “哎哟,”郑来田一拍脑门儿道:“瞧瞧我这脑子,那咱们赶紧买点儿去。” 还好是在镇上,买东西倒也方便。杨氏做主,买了二斤的红糖,一篮子的鸡蛋,还有一只鸡,新鲜的两条鱼,都是补身子用的。 “想必其他的,文娟娘也吃不下啥,这鱼新鲜,熬成浓浓的鱼汤喝却是正好。”杨氏道。 郑晚儿连忙派马屁:“还是我娘想得周到!” 东西一买齐,郑来田便赶了车,直接载着妻女去榆树庄探望文娟娘,杨经文亦是跟在后边儿,驾着许家的骡车一块儿回去。 等到了榆树庄,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不过因着心里存着的事儿,郑来田等人也没有心情吃饭,想要直接往文家去。 杨经文却是个想的周到的:“大姑、姑父,你们去文家,我回家叫我媳妇儿先准备着饭菜,一会儿到咱们家来吃,省的文娟那边儿还得做饭。” 杨氏听他这样安排的很好,连忙答应了。 杨经文便回了家,郑来田驾着车,直接便往文家去。 文家里,几人正好吃过晚饭,文娟手里端着碗筷,准备拿去洗,一出门儿,却看见郑晚儿进来了,后头还跟着提着一大堆东西的郑来田同杨氏等人,忍不住有些惊讶。 倒不是没有想过郑来田等人会来,不过没有想到竟然是来得这么快!她怎么会不知,这也是代表郑家看重她的原因。一股暖流划过心田,文娟连忙迎上去,同郑来田等人打招呼。 “叔、婶儿,你们来了。” 说完,还想上前去帮着杨氏提东西,却看见自己手里还端着碗筷。 还好这时郑杨也听到动静出来了,上前去接郑来田等人手里的东西。 文娟这才松了口气,飞快的去厨房,把碗筷放下,又想到郑来田等人这会儿过来,肯定是急着赶路,没有吃饭就过来了,又连忙上前去问:“婶儿,你们这会儿过来,肯定还没有吃饭吧?想吃些啥,我这就去给你们做。” 杨氏没有说话,打量了文娟一眼,忍不住的心疼。只见她满脸的憔悴,眼下两片青黑,在白嫩的脸上显得越发的明显,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休息好、太劳累的缘故。 她一把把文娟扯过来,抱在怀里,心疼的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早点儿去只知会我们一声儿?就是你走不开,还可以寻个人顺路带个话去,我也好过来,帮着你照顾一下你娘。照顾病人最是辛苦了,你一个人哪里吃得消?” 文娟听见她话音里慢满满都是出自真心的关心,忍不住便落了泪,在这家人的身上,她找到了一种能依靠的感觉,哽咽着道:“我……我知道婶子忙,便不想去打扰,这回……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能忙到哪儿去?再说这样的大事儿,就算是再忙,我知道了也得想法子过来。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儿了些。”杨氏说完,又替她擦眼泪:“好了,别哭了,婶子这回来了,有啥事儿,尽管跟婶子说。” 她又伸头,往里头瞧了一眼,问道:“你娘这会儿咋样了,歇着呢?” “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一天里难得有醒着的时候。”文娟擦干眼泪,心里也不是不知道,杨氏等人今天过来,便是来看望她娘的。除此之外,估计还要说说成亲的事。 正要说话,杨氏却先道:“那我先进去看看你娘。要是醒着,正好同她说几句话,要是睡着了,还是悄悄的出来,咱们娘儿俩说话。” 文娟见她这样的善解人意,更是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点头应了:“诶,那我这就带婶子过去。” 郑来田是男人,倒是不方便进去,便同儿女一块儿坐在堂屋里静静的等着。 杨氏便同文娟一块儿,进了文娟娘的屋子里。 待看到文娟娘瘦骨嶙峋,几乎只剩皮包骨的时候,杨氏还是吓了一跳:“这……这都病成这个样子了?!” 她凑到前头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心里更是难过的紧。 正在这时,文娟娘似乎是感应到了似的,眼睫颤颤巍巍的,竟然睁开了眼。 杨氏见状,惊喜得很,坐在炕边儿的上,拉着她的手,叫道:“文家妹子,你好些了吗?” 文娟娘看了一会儿,认了出来:“杨姐姐……你,你来了。”话音虽然微弱,不过还是能听得出来,声音里头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欣喜。 她扭过头,看见闺女站在一旁,又道:“娟儿,你先、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同你杨婶儿说。” 文娟知道,她娘是要同杨婶儿谈婚期了,这话她在一旁,确实也不合适,便依她,转身去了外头,还替二人把门给关上了。 杨氏见文娟娘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便仿佛累极,直喘着粗气,连忙替她扶着胸口顺气,关切道:“文家妹子,有啥事儿咱们慢慢说,注意些自己的身子才是,要不然,叫娟儿看着,岂不是伤心?” 文娟娘眼睛一眨,一行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杨姐姐,我、我这身子,是不成了的,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还没有看到娟儿成亲,担心她一个人会遭人欺负。这才想求你们这件事儿,看可不可以叫两孩子早些把婚事儿给办了。你们都是好人,娟儿到了你家,我是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一番话断断续续的,许久才说得完整。 杨氏见她明明支撑不住,却为了闺女,强撑着说完这番话,更是觉得无比的心酸,流着泪,不住的点头。 第四百四十章:商议 杨氏也没有同文娟娘说多久,毕竟文娟娘如今的精神亦是不好,说不了多大会儿话就累了。杨氏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同文娟娘说好了日子,便看着她睡下,这才出来。 郑来田看见妻子出来,连忙问道:“亲家咋样儿了?两孩子的婚事儿商量好日子了吗?” 杨氏点点头,道:“商量好了,日子就定在五日后。”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郑来田惊愕道,他原以为,再怎么说,也能看看最近的日子。直至看见妻子瞪了他一眼,面上是少有的严肃,他才醒过味儿来。想必是文娟娘的身子真的挺不了那么久了…… 他用歉意的眼神看了看文娟,又连忙道:“我看五日后也行,抓紧些,也能来得及操办的。” 杨氏一把拉过文娟,心疼的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虽然时间紧,不过我们一定把这事儿给办的风风光光的。”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哪个女孩儿心里不希望这一天能风光点儿呢? 文娟连忙道:“婶子,我、我不委屈,我感激您还来不及,这都是为了我娘的心愿……” “快别说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不都是自己家里的事儿吗?”杨氏安慰道。 郑晚儿却是比较实际,听到杨氏同文娟娘商量后,定的是五日后成亲,那么实际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经过上回参加郑树的婚事,她倒是对大概的流程有了些数。 见那对准婆媳在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亲昵话儿,郑晚儿厚着脸皮上前打断,嘿嘿笑道:“文娟姐,你的嫁衣可绣好了么?” 一般来说,姑娘的嫁衣,在定亲以后,便要着手开始做了。虽然乡下的姑娘们都有一双巧手,一身衣服兴许几天就能做得。不过这嫁衣不一样,毕竟是在一身中顶顶重要的日子穿,谁不想漂漂亮亮的?这嫁衣必定是要用心制作。 不过说起来,郑杨同文娟定了亲也不过几月的时间,文娟又要照顾她娘,又要操心家里的生计,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做。 郑晚儿打定主意,要是文娟没有做,说不得,便要去成衣铺子买上一身了。 文娟见她问嫁衣的事儿,脸上一红,微微的点点头,呐呐的道:“做……做好了的。”同郑杨定亲后,她的心里亦是欢喜,又在她娘的催促下,早早的就开始为自己裁制嫁衣了。原本想着怎么也得过个一两年 才能穿上,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用处了。 郑晚儿听说有嫁衣,那这事儿倒是解决一桩了。 不过杨氏听到这里,却道:“杨子的喜服还没有哪,当时想着他身量还会长,怕先做好,到时候又小了……” “那也没事儿,我哥是男子,他的喜服就是简单些也不碍。不过娘,您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肯定是没有宫功夫。嗯……我姥手艺好,做活儿又快,我看要不就请我姥给我哥做一身儿。这几日的功夫,也尽够用了。” 郑晚儿说这话还是谦虚了,杨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不过眼神却还不差,又是做惯了活儿的,五天的时间,做两身那衣裳,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杨氏听到闺女的安排,也觉得不错:“那衣裳就交给你姥。” 正说着,那边杨经文过来,请杨氏等人去吃饭:“大姑,饭都做好了,还是先吃点儿再商量吧。” “哎哟,”杨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惊觉已是这会儿了,她们还没有吃午饭呢! 刚才心里有事儿没有想起来,这会儿这么一说,刀倒还真是饿了。 文娟也心生愧疚,都是因为她家的事儿,弄的人家这样的忙。她连忙也劝道:“婶子,那你们先去吃饭吧。” 杨氏原本还想把事情都敲定了再说,不过转念又一想,她是能挺,不过闺女跟着忙了大半天,可也没有吃饭呢! 便连忙带着郑晚儿同丈夫郑来田一块儿,跟杨经文往娘家去。 郑杨倒是同文娟一块儿吃过乐了,便叫他留在文家,也好帮着照看照看。 到了杨家,果然吕清已经做好了饭食,摆了一桌,虽然都是家常菜,不过尚且还算丰盛。 几人折腾到这时候,也是真的饿了,洗了把手,便上了桌儿。 席间一边吃,一边商量。 郑来田不愧是在铺子里管了这许久的事儿,现在心里很是有些主意,不多时就拿出了一个章程来。 “等会儿吃了饭,咱们就先回去,说好要请哪些人,我就去请张先生写一下请柬,最多这一二日就出来了,再把请柬散一散。” “对了,还有这宴席的菜式也得商量商量……” 郑晚儿听到这里,说道:“爹,何必商量?珍馐楼不是有一个大厨,做的席面很是有名儿嘛?我看,您明儿去真镇里,找胡叔说一说,咱们就请他。至于这席面……人家大厨做了这么久的席,什么好,什么不好,肯定是比咱们更清楚,我看就一律按照大厨说的来。”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也别舍不得花钱,这可是我哥的大事儿,原本时间就匆忙了,要是不办的风光些,还指不定外头怎么说呢。” 其实这不仅是为了郑杨,还是为了文娟。婚礼的时间这样的仓促,要是再不办的热闹隆重些,说不定外头就要说他们家不重视文娟这个媳妇儿,往后连带着外人也看不起她,这也是在给文娟撑面子。 文娟这个姑娘身上,有许多她欣赏的品质,郑晚儿心里自然便很是为她着想。 况且,珍馐楼那个大厨,能做到这样的有名气,除了味道好,还有一个,便是席面办得漂亮。 这个漂亮可不仅仅是指卖相好看,而是能用最实惠的价格,办出最丰盛的席面。虽然说同乡下普通的席面来比的话,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如今她们家也不是从前那样一穷二百的,这钱还是能掏得出来的! 再说,这样也省事儿,省的还要去想到底要买啥菜。请珍馐楼的大厨,告诉人家几桌,人家直接把菜单子写出来,照着去买就是了——效率高、省时间。 第四百四十一章:忽悠姥爷 郑来田两口子听她说罢,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么个理。 “我看闺女说的不错,那要不就这么定了?”郑来田征询的看着杨氏。 杨氏也没有意见,她早就被郑晚儿说的那套——挣钱么就是为了花的嘛!要是不花,那跟拿了堆破铜烂铁有啥区别?的言论给洗脑了。 而且这事儿是大喜事儿,是正当要花钱的地方,自然不会小气,当即也点头同意了。 又说道:“外头的事儿,你去支应,家里的,我来就是了。” 这是指的洒扫庭院,布置新房之类的。 吕清见状,知道他们那边肯定要忙起来了,而她婆婆张氏等人在铺子里干这活儿,肯定是抽不开身的,这样不是少了好几个助力?杨老太太又要给郑杨做喜服,光靠杨氏跟郑晚儿,不知道要收拾到啥时候去。 她连忙说道:“大姑,这事情定的这么急,家里肯定忙不过来,要不我跟经文一块儿过去帮忙吧?” 杨氏心里是巴不得能有人去帮忙的,听了吕清这话,更是欢喜的很,不过又有些犹豫:“你们走了,家里没事儿吧?” “没事儿的大姑,”杨经文也说道:“地里的粮食好有好些日子才收,这会儿家里倒也没有什么事情,正好帮忙去。” 吕清也点点头:“家里养的鸡啥的,我先抓到我爹娘那边儿,叫他们帮忙照看着,左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杨氏听他们这样说,高兴道:“那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庄户人家办喜宴,无非也就是这几宗大事儿,大头的商量好了,剩下的琐碎的小事儿,便是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回头都有人统一的筹划,倒也不算打紧。 吃过了饭,郑来田等人留在杨家歇了会儿,等杨经文两口子把家里养的鸡,都捉去了吕清的娘家,回来后,便锁了杨家的门儿,要同郑来田等人一块儿去黄谷庄。 临回家之前,杨氏又去了一趟文家,嘱咐郑杨这几日还是留在文家照看着,等家里那边都备好了,成亲的前一日回家就是了。 把这边的事儿安排好,郑来田等人便赶着车,回了黄谷庄。 一回去,正好致远娘过来串门儿。 原来,致远娘是看昨日郑晚儿过来借骡车,看起来神色匆匆的,而且今儿竟然还没有回来,心里有些担心是出啥要紧的事儿了,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郑晚儿有些不好意思:“婶儿……您瞧我,昨儿着急,应该先跟您说一嘴的,免得您担心。” “我已经听杨大娘说了,这也是着急的事儿,咋能怪你呢?”致远娘道。 她今儿过来的时候,家里就杨家老两口在,听到她的担心,连忙把那日文娟来家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致远娘听了,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这会儿见他们终于都回来了,连忙问道:“咋样了?文娟娘……” 杨家老两口也坐在一旁,闻言都紧张的看着这几人,显得很是担心。 “唉,看着是不大好了……”杨氏叹了口气,挨着致远娘坐下,知道大家都关心这事儿,便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默然良久,心里都忍不住有些感慨,又觉得这文娟娘可怜,病成这样,娘家、婆家,竟然都没有一个露面的人。要不是闺女找了一个好心的人家,境地只怕还要更凄惨些。 待听到郑杨的亲事定在了五日后,大家也没有如同寻常办喜事儿那样雀跃。 毕竟,文娟娘把日子定的这样急,定然是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几日了。 郑晚儿心里也不好受,不过见众人都是一副哀戚的模样,连忙打起精神,笑着道:“都叹啥气呀?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我哥的亲事儿办好喽才是真的。” 致远娘看出晚儿这是想岔开众人的注意力,免得让大家一直沉浸在哀伤的情绪里,连忙帮忙:“说的是啊,这可是喜事儿,务必得办得热热闹闹的。” 说罢,又问起席面、请柬之类的安排来,杨氏便把下午商量好的安排都同他们说了一遍。 听到要自己帮忙做喜服,杨老太太一口答应,笑眯眯的道:“别的我老婆子帮不上忙,不过这个做衣裳可是最拿手的。” 致远娘也道:“诶,那我就过来帮着布置新房!等会儿回去,我还得告诉一声致远爹知道,叫他跟着一块儿忙忙外头的事情去。对喽,再把黄大一家也叫来。” “那是自然,我晚些时候就亲自去一趟,叫他们两口子来帮忙。”杨氏便同致远娘商量:“家里就算布置新房,也还好许多要买的东西。要不明儿你陪我去一趟镇上,把要买的东西,都先买回来,免得弄到一半又发现少了东西。” “成啊,那你今儿就得先想想,到底得买些啥,心里有个数,明天才不至于忘了。”致远娘亦是兴致勃勃。心里想着,正好借着这回郑杨的亲事,她也熟悉熟悉,免得回头等儿子跟晚儿成亲的时候,啥也不知道。 二人同杨老太太一起坐着商量起来了,那边的杨老爷子孤孤单单一个人,看起来霎是可怜。 “晚儿,你们都有活儿干,怎么也不给姥爷安排个?” 郑晚儿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杨老爷子这是闲不住了,忙笑道:“有哇,咋没有?” 杨老爷子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姥爷,因为我哥的亲事,这些天肯定很多人来家里,或是来道喜的啦,或是来送东西的啦,您便帮忙负责接待一下……”郑晚儿说着,看见杨老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乐意,似乎是觉得这个活儿很没有技术含量。 她连忙又道:“姥爷!我知道,您肯定是在想,这样的活儿,交给谁都能干,这样大家简单,怎么能显出您的本事呢,是不是?” 杨老爷子没有想到她猜的这么准,愣愣的点点头。 郑晚儿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不赞同的道:“姥爷,您这短见了不是?” “您想想,客人来咱们家道喜,要是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显得咱们家多么的怠慢?要是我爹定的菜啊、肉啊啥的到了,却没有人管,随便往地上一丢,弄脏了咋办?这个时候,您的作用简直就是至关重要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意料之中 杨老爷子听外孙女儿这么一说……竟然觉得有点儿道理!他看着郑晚儿,拍着胸脯保证:“说来说去,不就是陪人唠嗑吗?这算什么活儿啊。晚儿放心,姥爷一定把这事儿干好!” 郑晚儿笑眯眯的点点头,看着被她说服的姥爷,心里没有一点儿忽悠人的负罪感……嗯,实际上也算不得是忽悠吧?这事儿本来就很重要嘛! 大家兴高采烈的商量了一下午,致远娘这才回了家去,约定好明日同杨氏一块儿去镇上买东西去。 等晚间郑来田从张先生那里回来,只道写请柬的事儿也同张先生说好了。 其实需要送请柬的人也不大多,不过就是给几个远亲,便是送请柬,至于黄谷庄里交好的村民们,离得又近,而且纸也是金贵的东西,有这样的喜事儿,便只需亲自上门请一回就是了,请柬倒是不用再发——何况,发了也未必认识字儿。 因此这样一来,实际上要的请柬确实不多。 “张先生说,叫咱们明儿把大红纸拿过去,要不了多少工夫就能写好了。”郑来田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说到请柬,郑晚儿倒是又想起一事来:“这回我哥成亲,还请芳儿姐她娘么?” 郑来田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闺女嘴里这个‘芳儿姐她娘’,可不就是郑大姑嘛!看来玩儿果真是顶讨厌郑大姑了,这不,连大姑都不愿意再叫了,只用刘芳儿来叫。 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说是晚儿,就是他自己,那也是很厌恶这个大姐了! 郑来田果断的摇头道:“不叫!上回就说了,我们家同她家以后就不往来了。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何必去她跟前儿现眼呢?”最后一句显然说的是反话。 郑晚儿听罢,眼睛一亮——果真还是阴阳大法好啊!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我奶他们那边儿呢?” 郑来田听到闺女提到郑王氏,想到上次她说的,叫他跟郑王氏去过的话来,忍不住又抖了抖,求生欲爆棚,轻易不敢说话。 想了想,才谨慎的道:“到底是长辈,不叫的话,也不好,叫人在背后说闲话。我看,咱们还得知会一声,来不来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过,他敢打赌,十有八九是不会来的! 不为别的,就是他上回拒绝了郑树去铺子里做活计的事情,加上没有听郑王氏的话,去同郑大姑道歉,又顶撞她的事情——这些事儿,郑王氏心里肯定还记恨着呢,又怎么会来参加他儿子郑杨的婚礼?他猜都能猜到,郑王氏是不会给他这个脸的! 但是她来不来是一回事,他去不去叫又是一回事。只要他不去叫,包管这件事儿会被郑王氏拿到外头哭诉去! 杨老爷子在一旁,听到女婿这话,也不由得点头赞同:“来田说的对,不管心里怎么想,这面儿上的礼数,还是得做到。” 郑来田感激的跟岳父笑了笑,似乎是在感激他认同他的话。 郑晚儿却没有生气,反而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知道,我奶肯定是不会来的。”叫就叫呗,反正就是做做样子。 其实,郑王氏有时候的一些做法,真的算是愚蠢透顶。比如这些事儿。总是仗着自己是长辈,各种甩脸子,这些事情郑王氏做出来,想必是觉得很威风,而且当众打了郑来田等人的脸。 然而实际上呢?长孙定亲,郑王氏不在。长孙成亲,郑王氏还是不在。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郑王氏的心头肉郑树在一边儿对比着,这叫乡亲们看了,心里都要觉得这郑王氏不慈。毕竟,这个时代,独生子毕竟是少,家里都是好几个兄弟姐妹,谁没有吃过偏心的苦哇? 因此,多亏了郑王氏拎不清,这样不遗余力的作妖,自己个儿把名声给弄坏了。 而郑晚儿,啥也不用做,只要保持正常的交往,就能让自己利于不败的境地。 她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山响,郑来田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一心只觉得自家闺女真是太懂事、太贴心了! 郑来田第二日便去了老院儿,同郑王氏把儿子成亲的事儿说了一遍。 “就在四日后了,请您老过去喝一杯孙子的喜酒。” 郑王氏只顾着摆谱儿,冷哼一声,问道:“你大姐那里去下过请柬了了?” 郑来田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下来了,不过仍旧还是笑着:“娘,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以后我家就同她家断绝往来了。”言下之意就是断绝往来了,所以不请。 郑王氏闻言,勃然大怒道:“你这眼里还有谁?断绝往来?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郑来田沉默不语。 “好哇,好哇。”郑王氏看见他这无声的抵抗,只觉气不打一处来,赌气道:“你不请你大姐,我也不去了!你这是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然而她没来得及说出后半截儿话,就看见郑来田利落的给她作了个揖,飞快的道:“既然娘身子不舒服,那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杨子就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怪您的。娘,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说罢,十分潇洒的转身离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郑王氏反应过来后,哪里还有郑来田的人影儿? 好哇!她这个大儿子,也学会耍心眼子了!哪里是来请她的,是巴不得她不去吧?瞧,她说不去,都不会多说两句,直接转身就走了! 她脸色铁青,显然是气得不行。 一旁的郑来福脸色也很是有些不好看:“娘,咱们干啥不去啊?您是杨子的奶奶!我是他叔,咱们要是去的话,还得坐首席!” 最重要的是,能蹭一顿好饭菜不是?家里这清汤寡水的,他都吃腻歪了! 郑王氏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想起郑杨成亲的日子,敏锐的察觉出有些不对来。 这郑杨的亲事儿,怎么也定的这样的急?这里头别是有啥猫腻吧? 她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宣扬 郑树成亲的前一日,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郑杨今日也从榆树庄赶回来黄谷庄。 而在烤鸭店干活儿的杨大舅等人,也难得有空的闲了下来。 毕竟是郑杨成亲的大日子,作为舅舅的他们,怎么可能不在? 因此,郑晚儿铺子外头贴了一张红纸,上书‘东家有喜,休息二日’,便给众人放起了假。 这成亲的日子虽然定的很是仓促,不过还好,郑家人都很是用心,能力范围内,吃的用的可以说弄的都是最好的,让往来帮忙的客人都不禁啧啧称奇。 一时间,郑家院子里挂满了红绸布扎成的绣球,还有大红的灯笼,窗户上都贴着红双喜还有各式各样的窗花,看起来煞是喜庆。 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忙碌的为明儿的喜宴做着准备工作。 然而,这个时候,却有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圆满娘脸上气呼呼的,不过在看到郑晚儿的时候,那愤慨又变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拉着杨氏往一边儿走,悄声说道:“你家那个老不……老婆子,要不知道的,哪儿会觉得你们是一家子啊?分明就是仇人!” “咋的了?”杨氏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谁只觉得心里沉沉的一跳,第一时间升起的想法竟然是:那边又作什么妖了?心里更是烦的不行。 圆满娘道:“我刚才从那边过来,正听她在那里跟人家嚼舌头根子呢。说什么杨子咋突然就定了成亲,往常可没有听说过,说不得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瞒不下去了,因此早早的成亲。又说啥你们现在目中无人了,杨子成亲,谁人都请,就是不请她,她可是做奶的呢。” 这话一出,杨氏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气得险些站不住。 “她……她咋这么会胡说八道吗?我杨子先前是说过一两年再成亲,反正亲事是定好的。这不是文娟娘的身子要不行了,因此提前的?再说她说的那啥,杨子成亲我们没有请她?孩儿他爹可是第二天第一个就去请的她,人家不愿意呀!” 圆满娘见她气的一张脸通红,知道她这是气狠了,生怕她气出什么毛病来,连忙道:“那我还不知道吗?当时听了,我就生气,替你驳了她几句。” “不过说起来,你说她到底是咋想的?都分家这么久了,咋就是不肯消停!竟像是要把人生生的磋磨死才甘心!” 杨氏闷闷的摇摇头:“这谁知道?谁能看透她心里想什么?” “她还真是……”像条疯狗啊!郑晚儿磨着牙,想到郑王氏在外头散步谣言的样子,只觉得牙齿也痒痒了。 二人说着话,倒是没有注意到郑晚儿在旁边,猛然听到她说话,都被吓了一跳。 杨氏见闺女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倒是记不得自己也被气得心口疼了,连忙温声安慰道:“晚儿,咱们甭理她,你奶就是那个脾气。” 郑晚儿看着她,眼睛骨碌一转,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大声叫道:“娘,我二嫂嫁进来的时候,肚子里早就怀上了,要不然,我奶还不能同意我二哥娶她进门儿呢。我都说了我没有扯谎,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您咋就不信呢?!” 杨氏:“???” 圆满娘:“???” 啊?咱们刚才聊的,是这个话题吗?嗯……虽然好像也差不多,但是主角却是倒了个个儿。 她们没有反应过来,在一旁的其他人却是反应了过来。 今天来帮忙的,主要都是帮着洗菜,洗碗之类的, 都是妇人们干的活儿。这会儿大家坐在一起正一边干活儿,一边聊着天儿,不过都是些很无聊的话题。猛然间听到郑晚儿喊的这一嗓子,又是个猛料,个个的眼睛都简直要兴奋的发光。 当即就有一个妇人把郑晚儿拉了过去,兴奋的问道:“晚儿,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我……”到这个时候,郑晚儿反而不说了,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眼睛忍不住去看杨氏,仿佛在害怕娘亲的责骂。 杨氏:“……”臭丫头,那是什么眼神儿?你娘我啥时候骂过你不曾? 她已经想通了,晚儿弄的这一出,是在报复郑王氏在背后造谣呢。不过,她不想让闺女掺和进去,便伸手去拉她:“晚儿,好啦,别瞎说了,赶紧跟你彩兰姐一块儿剪窗花去。” 那些妇人看到杨氏不让说,心里却越兴奋,这事儿看来妥妥的是真的啊! “我才没有瞎说!”郑晚儿听到杨氏的话,又激动了,似乎杨氏说她‘瞎说’因此让她很愤慨似的,又重复道:“我说的就是真的,她嫁进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好几个月大了。这明明就是我二哥跟二嫂的事儿,咋能强行按在我哥的头上?还有这样给人泼脏水的呢!” 几个妇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悟了。 这几天她们的确听到从郑王氏那里放出来的风声,说郑杨这么早成亲,是同文家的姑娘婚前就做了丑事,珠胎暗结,这才把日子定的这么急。 她们虽然不耻郑王氏没个长辈的样子,在外头这样糟蹋孙子的名声,可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然而没有想到,这一件事儿是真的,但是这故事里的主角儿,却是换了两个——郑树跟田怜儿,才是这正主啊! 不过这件事儿,村儿里其实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过到底是捕风捉影、还是事实真相却是不得而知,谁知道,这会儿竟然得到了郑家人的爆料,这事儿是真的! 呸,这可真是够伤风败俗的! 但是这件事情里,最可气的却是郑王氏了。造谣大孙子郑杨的时候,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好像很是不齿这样的作为似的。把郑杨跟人家文家的姑娘说的那样的不知廉耻,结果这事儿,竟然是她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郑树干出来的! 几个妇人交换一下眼神,这样的事儿,可得好好给郑王氏宣扬宣扬才是。顺便再劝大家往后都离她远点儿,亲孙子人家都能这样闭着眼睛的骂,要是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她了,说不定得被咬下一块儿肉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文娟出嫁 郑晚儿看见自己的‘表演’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心中很是满意,不过面上却是假装一片愤慨的模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叫杨氏给抓走了。 杨氏看着闺女,嗔怪道:“傻丫头,你跟你奶置什么气?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晚儿却不同意她的看法,反驳道:“娘,从来如此,便是应当吗?您有没有想过,要是任由我奶这样说,村儿里会传成啥样儿?等文娟姐嫁过来,什么时候听到了,她该咋办?无缘无故被人这样污蔑,她心里得多难受啊。” 杨氏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原本也是想澄清的,但是却不大同意郑晚儿把郑树的事情说出来。 “这样一来,咱们不就是跟她们一样的人了吗?” 郑晚儿冷哼道:“我又没有造谣,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这可是郑王氏先犯贱的!而且,她还留了一手呢,要是把田怜儿在珍馐楼私会男子的事儿说出来,又会怎么样?她还是比较善良的,要不然这事儿一说出来,就是没有证据,口水也能把田怜儿给淹死。 杨氏被闺女辩得哑口无言,只得无奈的道:“好好好,娘说不过你。” 郑晚儿却很是不喜欢这样的说法,还要再辩,那边却有人匆匆过来找杨氏要红纸,用来写对联儿,她只好暂时住了嘴。 郑杨从榆树庄回来了,然而文家却只余得文娟同她娘。明天文娟就要嫁过来,不知道有多少繁琐的礼节,文娟一个小姑娘,肯定是不懂这些的。 而文家不是没有亲戚,只不过一个文舅妈,是个混不吝的,上回还想把文娟卖给地主老头儿做妾,不打坏主意就算了,谁能指望她为文娟这个外孙女儿想想呢? 而文娟的大伯跟奶奶,从文娟爹去世以后,是再也没有同文娟来往过,哪怕两家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哪怕文娟家的日子如何的凄惨,人家整个就是一不闻不问。这样的,更别指望会管文家出嫁的事儿了。 思来想去的,杨氏便托了她娘杨老太太、还有大嫂子张氏、二嫂子林氏等三人去林家,算是给文娟充当一下娘家的人,明儿为文娟收拾好,然后送她出嫁。 杨老太太等人自然也是没有二话,却不说她们同郑家的关系这样亲厚,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而且私心里,对于文娟这个可怜的姑娘,几人也是同情得很。因此一口便答应下来,由杨二舅赶着车,送了三人去文家。 翌日,便是郑杨同文娟大喜的正日子,家里的礼节都走完了以后,郑杨便骑上一头绑着红绸带的骡子上头,后面跟着一顶大红色的轿子,吹吹打打的往榆树庄迎亲去了。 想必是郑家给的钱多,今天这锣鼓队的个个都下了狠功夫,敲锣打鼓的声音简直要响彻云霄,热闹非凡。 一路到了文家,郑杨到了正堂,去接新娘子,只见新娘蒙着红盖头从屋里出来,身姿婀娜,裙摆亦随着步子一摆一摆的,霎是好看。 更令人惊讶的,却是文娟娘亦是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林氏在一便稍微扶着些,这才能坐住了。 郑杨在这里照顾了好几天,对于文娟娘的情况自然是了解的。她明明已经虚弱的不行了,今天怎么坐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急,对文娟娘道:“婶子,您的身子不宜久坐,还是赶紧到屋里歇着去吧!” 还不等文娟娘说话,张氏就笑道:“臭小子,还叫婶子?” 郑杨看着文娟娘眼里亲切又欢喜的笑意,脸上一红,不过却十分果断的改口:“娘。” 一边说着,他一边扶着文娟,小两口一齐给文娟娘跪下,道:“娘,那我就把娟儿给接走了。您放心,我这辈子,一定会护着她,对她好。要是做不到,我……” “傻孩子,快住口!”文娟娘连忙打断他的话,因为说的急,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她今日身上也是穿戴一新,很是喜庆,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衬得,她今日的精神看起来倒像是好得多。 不过郑杨却是知道,这绝对是比往日要好些。他心里默默的有些高兴,说不定,文娟娘看到闺女成亲了,心里一高兴,这病就好了呢?这不,精神头就好多了。 他想得很是乐观,却没有看到一边的林氏飞快的擦了眼角——小娃儿不懂,她确是懂的。这分明就是回光返照啊! 张氏看着文娟娘,眼里亦是带了一丝悲伤。 文娟娘脸上却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欢喜。她勉力伸出手,待郑杨把他的手还有闺女的手都放在她手里,她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把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虚弱却坚定的道:“杨子,我把娟儿交给你了。她这一生,还没有被人护过、疼过,希望往后,你们夫妻能和和气气、顺顺遂遂的,一起相伴白头。” 她同丈夫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一起白头。她没有这个福气,便把这个美好的祝愿留给闺女。 郑杨坚定的点点头,不爱说话的他,此刻却坚定的道:“娘,您放心。” 文娟没有说话,眼泪却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文娟娘拍拍新人的手,笑道:“行啦,去吧。” 她看着文娟,笑中带泪。 去吧,去奔赴美好的日子。 文娟眼泪流的汹涌,可是却死死的咬着唇忍着,怕被她娘听到了,她娘会担心。 任由张氏等人把她扶起来,文娟看着脚下的路,这个小院儿,她在这里生长,每一寸地方,都熟悉的很。 再跨过这道儿门槛儿,就要离开文家了。文娟想要回头看看,哪怕她头上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 可是她知道,她娘正在背后看着她。 这时,文娟却感受到有人抓了抓自己的手臂——是扶着她的媒婆。 “姑娘,可不能回头啊,不吉利。” 文娟咬咬唇,硬生生的忍住了。并非是因为媒婆口中的不吉利,而是因为怕她娘看见了,又该担心了。 跨过这道儿门槛,任由媒婆扶着上了轿子。 轿子旁边的媒婆一挥手绢儿,喜庆的声音随之响起:“新娘子上轿咯,起轿啦~” 敲锣打鼓的声音亦随之响起,一瞬间热闹无比,同后头文家孤寂的小院儿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四百四十五章:郑杨成亲 郑晚儿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见迎亲的队伍回来了,连忙往里头招呼了一声:“来了来了。” 里头的人便有序的忙碌起来,一个婶子端了一个火盆儿放在中间。 郑杨翻身下了骡子,文娟亦在媒婆的搀扶下,下了花轿。 又有人拿来一根儿火红的绸带,中间一朵儿绣球花,两边给夫妻俩分别拿住,而后便往院儿里走。 文娟低着头,她头上盖着盖头,看不清周围,不过脚下的路倒还是能看见。 等进了院儿里,没有走几步,她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火盆儿。 昨儿夜里,杨家三个长辈在家里,倒是把成亲这日的礼节都同她说过的,眼下看到这个火盆,心中也不慌,稳稳当当的抬脚跨了过去。 这是代表趋吉避凶、变祸为福,往后的日子便能远离不祥、红红火火。 很快来到正院儿,跨进一道门槛儿,便进了堂屋。 堂屋里,郑来田同杨氏端坐在前头,后面还贴了一个大大的双喜字儿,加上两口子脸上的笑容,显得很是喜庆。 司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而后高声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文娟又在郑杨的带领下回转身,对着杨氏等人那边,缓缓跪下。 “夫妻对拜~” 郑杨看着面前的姑娘,虽然只能看见红红的盖头,可是却清楚地知道,盖头下的姑娘肯定哭花了脸,不过这会儿肯定却是笑着的。哭,是因为她娘。笑,是因为他。 他端肃了神色,珍重的对她拜了一拜。往后,便由他来护着她了。 “礼成,送入洞房。” 这边儿的礼成了,洞房的礼却还未成。原本是要马上进行掀盖头这一步,不过郑杨犹豫了一下,道:“稍等片刻吧。” 郑晚儿有些不解,就被她哥给拉到了一边。 “方才……方才我去迎亲的时候,娟儿好像哭了,恐弄花了脸。你不是常常说,姑娘都想在出嫁这一天漂漂亮亮的吗?我想,要不先弄盆水给娟儿洗了脸,再……” 郑杨期期艾艾的说完。 郑晚儿明白了,他哥这是怕文娟哭花了脸,等会儿一掀盖头被大家一看,怕文娟会不好意思。她拍了拍郑杨:“可以啊哥,这么贴心会疼媳妇儿呢?” 见郑杨被她调侃的面红耳赤的,她才收了手:“放心吧哥,我这就去端一盆儿水来。” 说罢,果真打了一盆热水,先把新房里的人都请了出去,关上房门,对文娟道:“嫂子,我哥让我打盆水过来给你洗洗脸呢。” 文娟也是个聪慧的,转念一想,便知道郑杨的意思了。感受到他的心里,她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又 听见郑晚儿已经改口叫嫂子了,到底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然而想了想,又有些犹豫:“杨……姥姥跟舅妈们说,这盖头一旦盖上,就得丈夫亲自掀开才行呢,要不然不吉利。” 郑晚儿眼睛骨碌碌一转,就有了主意:“这个好办,打湿帕子,你拿着放在盖头后头擦擦脸就是了,也不必取下来。” 文娟听罢,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果然照办。接过郑晚儿打湿了的帕子,她又低了头,便把帕子从底下递进来,仔细擦了擦脸,果然觉得清爽了许多。 待郑晚儿把水端出去,外头的人这才又重新进来,在媒人的主持下撒帐、掀盖头、喝交杯酒。 这里除了郑、杨两家人,头一次见文娟的居多,早就等着看新娘子呢。 这会儿见盖头一掀开,连忙都好奇的往那边看去,而后眼睛不禁一亮。 这倒是个好相貌的! 文娟原本生的就标志极了,虽然近些日子因为照顾她娘有些憔悴,不过郑杨过去帮忙以后,啥事儿都抢着做,倒是真的歇了几日,养了一些回来。再者,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文娟身上穿的嫁衣实在是精美极了,这样一打扮,还真真是人比花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纷纷出言给郑杨道喜。 “杨子,你小子还真有福气,媳妇儿长得这样的标志。” “就是啊,不过咱们杨子长得也不差嘛,这样一看,倒是十分般配。” “我说你小子可得好好对人家姑娘。” 郑杨挠挠头,也不说话,不过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显然对这样的夸赞很是受用。 人群里,也不是没有嫉妒的,比如——胡天启。 他倒不是嫉妒别的,就是嫉妒郑杨这么早就成亲了。要知道,他跟彩兰定亲还比他不知道早多少呢!呜呜呜呜呜…… 前头看热闹的胡天启他娘王氏高兴之余,也不禁有些眼热。哎呀,人家杨子都成亲了,她儿子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安排上了? 嗯,看来等会儿可得跟丈夫好好说说。 成亲的礼节到了这儿,总算是走完了。没一会儿,便有人进来请大家伙儿出去坐席吃饭,众人便都陆陆续续的出了门儿,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文娟郑杨,还有郑晚儿同杨彩兰、杨彩环等人。 这时候,郑杨也该出去敬酒了,可是他却有些不放心。文娟才嫁进来,他要是走了,想必文娟自己在这儿,难免会害怕吧? 郑晚儿看见她哥不舍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哥,你放心吧,我们三个在这陪文娟姐。” “哦……”郑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过心里算是放了心,这才往外走。想了想,到底又跟文娟叮嘱了一句:“要是有啥事儿,只管跟晚儿说就是了。” “我、我知道的。”文娟看见郑晚儿揶揄的朝她笑了笑,更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心里既是甜蜜,又是羞赧。 郑杨这才放心的出了门儿。 杨彩兰连忙把门儿关上,亦是调侃道:“文娟姐,没有想到,你最终是嫁给了我大姑家。哎呀,瞧杨子哥这样,多疼媳妇儿呀,往后你就等着享福咯。” 杨彩环见文娟头低的都要埋在胸口了,忙‘仗义执言’。 “彩兰姐,你还真别说,估计过不了多久,也离你的好日子不远啦。” “你你你……瞎说!” 杨彩环如愿以偿的看着她涨红的脸,得意道:“我可没有瞎说,没看见刚才你家天启哥的娘、你未来的婆婆,看着你眼睛都快放光了。我敢肯定,过不了多久,胡家就要来跟大伯、大伯娘,商量你的亲事咯!” “哎呀,你……你咋这么坏,就会说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杨彩兰说着,便做出要去打她的样子。 杨彩环怎么可能乖乖站着挨揍?连忙跑过去躲在文娟的身后:“文娟姐,我可是为了帮你报仇的,你可要护着我呀。” 文娟看着这二人耍活宝,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却是轻松了许多。 第四百四十六章:一家欢喜一家愁 揭过盖头后,喜宴便开始了。今儿是郑杨成亲的好日子,肯定是得出去敬酒的。郑晚儿又担心文娟紧张,因此叫了杨彩兰、杨彩环在新房里陪她。 没一会儿,外头已经开吃了,饭菜的香味隐隐的传进屋子里。刚刚笑闹完的女孩儿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好香,好饿! 杨彩兰深吸了口香气,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道:“不愧是珍馐楼有名的大师傅,做出来的席面,晚光闻着就觉得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肯定很不错吧!她可是看到了,大姑家的席面,菜色整得很是丰盛! 杨彩环也有些饿了,不过又不好意思说,不过也是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文娟也是有些饿了。今儿她出嫁,半夜里就起来了,只稍微垫吧了两口,现在大半日过去了,亦是饿的不行了。不过她初来乍到的,又是新娘子,哪好意思大大咧咧的的要吃的?因此也没有说话。 郑晚儿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道:“今儿是我哥跟我嫂子的好日子,哪儿有叫大家饿肚子的道理?再说,我哥心疼媳妇呢,早就叫给咱们这留一桌子菜了。彩兰姐、彩环,咱们这就一块儿去端一下过来?” 文娟闻言,心里感激的很。她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她同郑杨成亲,这个妹妹在里头帮了不少的忙呢。说不定,就是这桌菜,实际也是郑晚儿早就留出来的。毕竟郑杨到底是个大男人,哪儿有这么细心?她在心里默默的记下这份情。 杨彩兰等人却是没有想这么多,听见留了一桌菜,也不用饿肚子了,连忙欢呼一声,抬脚便往外头去。一边走还一边点头道:“这样更好,就咱们姐们几个自己吃,更比在外头吃还自在些。” 杨彩环却很是节俭的问道:“咱们就四个人,也吃不了那许多,要不就只捡几碗吃就算了,别浪费。” 郑晚儿却很是豪迈的挥挥手:“今儿大喜的日子,省这个干啥?再说了,菜是早就定好了那么多的,你就是不吃,放在那里不也是浪费了么?听我的,咱们就吃一桌儿,今儿都敞开肚皮吃!” 两个小姑娘听罢,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再争,欢欢喜喜的去了厨房,用食盒装了一桌子的饭菜提到新房里去,摆满了一桌,几个姑娘们凑了一席。 外头的席面上亦是热闹。 今天来的人可不少,不过今儿是郑杨成亲的日子,原本坐在首席的,应当是新媳妇儿的娘家人才对。 然而文娟的那些娘家人,她娘身子不好来不了,至于其他的么……有还不如没有! 郑来田一想,文娟出嫁这事儿,都是杨老太太跟两个嫂子过去照应的,那也能算半个娘家人吧?况且杨家本身又是郑杨的亲娘舅,这样一来,便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席。 这里头自然还少不了许家的,许家两口子亦是坐在了这桌儿。 胡掌柜今天亦是来祝贺了,他家同杨家又是亲家,便同杨家、许家一道儿坐了首席。 郑来田两口子带着郑杨一块儿过去敬酒,不过也都是意思意思罢了。这桌的都是亲近的长辈,自然都是知道郑杨答应文娟,宴席过后还要一块儿去文家照顾文娟娘的事情,自然是不敢叫他多喝。 这边敬过酒了,又去了下一桌儿,这边便是远一些的亲戚们了。 气氛热热闹闹的,尚且还算和睦,不过其中有一个老人,眼睛四处转了一圈,却是对郑来田问道:“来田,咋没看见你娘?还有你大姐跟来福这两家也不在。这是咋回事儿?杨子成亲这样的大事儿,竟然都不来,还是你没有去请?也不能说分了家,就不来往了,这样可不对。”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冲他使眼色,还有直接去拽他的:“大爷喝酒喝糊涂了,说啥胡话呢?来来来,您老人家刚才不是还跟我说这酒好么?咱们多喝几杯才是。” 郑来田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待他看到说那话的人是谁后,倒也没有真的往心里去。这人最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好打抱不平的,实际上心是不坏的。 这边敬过酒,郑来田又带着郑杨往下一桌儿去了。而这边桌子,刚刚说话的那个老人却忍不住了,对旁边的人抱怨道:“方才你们拉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么,来田就是发了,那也不能真就不跟亲娘还有亲兄妹来往了吧?这样的大喜事儿,岳父家的人坐了一桌儿,却不见亲娘兄弟,这像什么话!” “哎哟,我的大爷诶,这事儿自然是有缘故的!”方才好心拦他的人便把事情的缘故通通解释了一遍。 昨儿郑王氏传谣、郑晚儿辟谣的事儿早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唯有这个老人今儿来的晚,一来就坐席了,倒是没有听见。 这会儿听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也是吓了一跳:“这……这个老嫂子,做的也太过了些吧!” “那可不是?人家来田的大儿做喜事儿,去请他娘,请不来不说,还要听亲娘造谣他儿子,你说真换您来不来火儿?这还真不是来田的错儿。” “哎哟,是了是了,我真是老糊涂了,啥也不知道,就说人家来田一通。”老人懊恼道。 “那也没事儿,来田是个大度的,您老的脾气,亲戚们都是知道的。来田又是个大度的,想必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 老人听了这样的安慰,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想道:“不管怎么着,待会儿还是去跟来田说一声儿,好好跟人家道个歉才是,也不能这么冤枉了孩子。” 那边的郑来田却着实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领着郑杨挨桌儿敬了一回酒,席间的气氛便彻底热闹开来。 其中的称赞声亦是不绝于耳。 今儿郑家的菜式,着实是好。 十道热菜,六道凉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又有两道汤,一个是猪肚鸡汤,一道是莲子百合汤,一甜一咸,很是相配。而且每道菜都分量十足,色香味俱全。光是这一桌席面,便能知道,得花不少的钱。 乡下人家办席,不是没有见过办的好的。不过这样又好又舍得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人家这办席的大厨,还是请的珍馐楼的呢! 众人嘴里无不啧啧称道的,不说别的,就是请这珍馐楼的大厨来办席面,那也是很高的排场了! 这郑家还真是大手笔啊! 然而,俗话说一家欢喜一家愁,这郑家新宅热热闹闹的,而老院儿这边儿,气氛却很是压抑。 第四百四十七章:一桌席面 在黄谷庄有一个习俗,那便是不管办什么喜宴,在开席前,都会放一串炮仗。 炮仗的声音传出去老远,要去参加喜宴的人们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开席的时候到了,这便会前往主人家去吃喜酒。 郑来田家里亦是不意外,在开席前特意选了一封大大的炮仗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郑来福站在院子门口,朝外头探头探脑的,往郑来田家的那个方向看去,这个时候多是低矮的院墙,倒是真能看见那边屋子的上空、有一阵烟雾袅袅升起,耳边还隐约能听到炮仗的声音——那边是开席了。 瞧这场面,还挺热闹。 正在这时,田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里钻了出来,看见丈夫这模样,她忍不住撇撇嘴:“听说人家大哥那边,请的可是珍馐楼的厨子呢,真是好大的排场。” 说着,她还忍不住怂怂鼻子,似乎是想试试能不能闻到那边儿传来的饭菜香味?然而只吸到了一鼻子的灰。 郑来福听到她的话,脸色越发的阴沉,转身去了郑王氏的屋子,一进门就说道:“娘,您听说了吧?郑杨成亲,郑来田给请的珍馐楼的厨子来置办席面,真是好大的手笔!当时咱们树儿成亲,就是叫他帮忙请请,人家都不肯,现在轮到自己儿子了倒是舍得了。” 这话要是被外头的人听见,少不得要啐他一脸——人家儿子成亲的时候不舍得,要什么时候才舍得? 然而在这里的人是郑王氏,她不但没有觉得有啥不对,反而甚是认同,闻言咬牙切齿的道:“为富不仁的东西……等着吧,回头有他的报应呢!” 郑来福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又道:“娘,我说您也是。那日郑来田来请咱们去吃席,您为啥就推了呢?您生他养他一场,去吃席难道不应该么?现在好了,我猜啊您不去,那杨家人肯定是坐了上席,又被他们得了风光!”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酒味道着实是太好了,他早就馋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好了,好不容易能过去大大方方喝一杯,结果偏偏郑王氏又要置气,偏偏说不去! 要说起来,那郑晚儿也是个刁钻的,平日里听说那黄大一家还能常常得些她给的酒,可是偏偏这边却没有送几次酒来! 郑来福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是郑晚儿的二叔来了,因为她的区别对待,心里不禁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郑王氏听出小儿子心里的抱怨,更是觉得气闷。 原本她不过就是拿乔而已,心里想着,就是拒了这次,郑来田肯定还会来请的。要不然,这样的大事儿,她这个做奶的不在场,多没有面子? 谁知道,这郑来田还真就铁了心,真就只叫了那一次!眼看现在开席的炮仗都放了,人家就再没有上第二回门! 真是有出息了! 郑王氏心里冷笑连连,可是面上却不愿意承认,嘴硬道:“急什么?来田他们也是头一次办这样的大喜事儿,又不像你们,有我在一旁看着,啥事儿都是有条有理的,他们估计是忙乱了也未可知。等会儿看看吧,就是不来请,肯定也会送桌席面来的!” 郑来福眼睛一亮,觉得甚是有理。还真是,这郑来田难道还真就不管这边了不成?他还就不信了,就郑来田那个性子,打他哥巴掌,都不敢还手的性子,还能真的记上仇了?哪怕是记仇,想必也是一时的,最后还是会服软的。 想到这里,郑来福心里的那丝怨气倒是不知不觉的去了许多,反而老神在在的,等着郑来田那边叫人恭恭敬敬送来席面,好饱餐一顿。 然而今天,还真是叫他们失算了。直到天黑,眼看就要吃晚饭了,郑来田那边却没有一点儿的动静,别提送啥席面了! 郑来福坐不住了,可是叫他自己去问郑来田?他可不能给郑来田这个脸! 然而想到那珍馐楼的大师傅做的席面,还有郑晚儿家自己酿的酒,他又忍不住口水直流。 想了想,把田氏叫过来。 “去,你去那边看看是个什么情形了?注意些,别叫人看见你了,看一眼就悄悄的回来。” 要是那边闲下来了,却还没有来送席面,那还真是该死!但是现在郑来福也很生气了,这会儿送过来的,那都是剩菜了,哪儿有新鲜的好吃?不过聊胜于无,他还是期待着这一顿。 田氏嘟嘟囔囔的,心里不大愿意。她不是不想吃那桌席,只是对丈夫推她出去顶包这样的事儿很有意见。可是不敢跟他犟,只好不情不愿的往外头走。 谁知,刚出院门,竟然就看到郑晚儿提着个食盒往这边儿来了。 她一拍大腿,赶忙回屋里去叫郑来福。 “快快起来,晚儿朝这边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老大的食盒了,肯定是来给咱们送菜来了。” “真的?”郑来福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乐意,然而又马上沉下脸来:“哼,郑来田现在还真是拿款儿了,都不自己来了,叫一个丫头片子来敷衍咱们!” 田氏暗地里撇撇嘴,面上却不显:“赶紧的吧,等会儿人家进来,你还在炕上躺着,好看么?” “我想躺便躺,想坐就坐,她个死丫头片子还能管我?我可是她亲叔叔,正经的长辈!”虽然是这么说着,然而郑来福还是连忙站了起来,匆匆的往郑王氏的屋里去。 “娘,晚儿那丫头提着食盒儿过来了。” 郑王氏听清他说什么,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得意,哼道:“我就说嘛,他们敢不来?” 郑来福心里也是一片得意,看来他猜想的果然不错,不管怎么样,郑来田那边肯定是不敢真的不管这边,记仇什么的,果然就是一时的! 然而他们坐了又有一会儿的功夫,却不见郑晚儿进来,郑来福心里又犯起了嘀咕,问田氏:“你确定没有看花眼?这么点儿路,要是郑晚儿真来了,早就该走到了才对!” 田氏忙道:“咋可能看错?我又不瞎,是真的来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脸大如盆 郑来福想了想,觉得也是有道理。这田氏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呢,再说这会儿天也还没有黑,怎么可能看错了? 然而又等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等到郑晚儿进来。郑来福同郑王氏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坐不住了。 郑来福又指挥田氏:“去,你再去看一眼,看看那个死丫头在外头干啥,还不把菜给老子送过来!” 田氏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因她也着实想尝尝那饭菜。开玩笑,那可是珍馐楼的大厨做的啊!珍馐楼,她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去吃顿饭了,可是现在那珍馐楼的大厨做的菜就近在咫尺,她咋可能不想尝一尝呢? 没有多废话,田氏转身就往外头去了,站在院门往外头一看,诶,还真就没有看到郑晚儿的身影。 这不是奇了怪了吗?刚刚明明看到郑晚儿提着食盒朝这边儿来了啊,咋没有人了?这里除了她们一家,哪里还有什么能让那郑晚儿那丫头亲自过来送菜的人? 想了一圈,田氏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就连她自己,都要觉得刚才难道真的是她眼花了?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正要转身回去,然而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郑晚儿的身影,从老院儿斜对门儿的院子里出来了,连忙站住脚,转头往那边看去,却见郑晚儿的身后还跟着黄大的媳妇儿。 郑晚儿眼角看到田氏站在老院儿的门前,不过却假装不知,同身后的圆满娘笑眯眯的说道:“婶子,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就这两步路,别送了。” 圆满娘却没有发觉有啥不对,带着一脸笑意,感激道:“中午才在那边儿吃了,你这晚上又送这么些菜来,哪里好意思呢?” “这有啥啊?剩的多了,要是不分着吃了,白放坏了不是浪费吗?”郑晚儿笑说道:“您不嫌弃是剩菜就行。” 圆满娘亦是连忙道:“这算啥剩菜?这么好的菜,又是珍馐楼的大厨做出来的,寻常还吃不上呢!” 其实这虽然是剩的不错,不过却不是桌儿上剩下来的菜。办席炒菜,不可能还真像平时那样一锅菜只能装一碟儿,而是炒一锅便能盛很多盘儿,分量多着呢。等菜炒好后,再数着有几张桌子,把菜分成几个盘子装。 虽然大厨心里一般都有数,多少桌子买多少菜,不过不可能算的那么准,因此,一般还是会留些菜下来。 像郑晚儿给黄大家送的这个,就是炒多了,没有盛出去的那些菜。乡下人家办酒席,要是真有这样多出来的,便会分些给关系好的人家,这都是正常的事儿。 郑晚儿也没有多说,只道:“行了,婶子,我这就回去啦,您也别送了,快回去吧。”说着,硬是把圆满娘往院子里推,不叫她送。 圆满娘见状,也不好勉强了,而且都是一个村儿的,这会儿天也没黑,也不怕出啥事儿,便也道:“行,那婶子就不送了,你快些回去。” 郑晚儿答应一声,便提着空了的食盒又往家走。圆满娘看着她走出一段路了,这才关上院门,张罗着做饭去了。今儿有了晚儿送来的这些菜,倒是也不必做别的,只煮一锅饭,再把菜热热就是了,倒是省事儿! 她美滋滋的打算着,然而那边郑晚儿回家的路,却是没有那么顺利。 且说那田氏在一旁悄悄的看着黄家的关上大门,这才三两步窜出去,追上郑晚儿,拦在她的前头。刚才她同黄大媳妇儿说的话,田氏亦是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看着郑晚儿,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好哇,原来她白高兴了一场,郑晚儿提着的菜,竟然是送给黄大家的! 这也太过分了吧?她做为她的亲婶婶,没有尝到一口,竟然把那样的好菜送给不相干的人家? 郑晚儿看着突然窜出来的田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二婶好,二婶拦着我这是有啥事儿不成?”、 田氏看看她手里的食盒,又转过目光,盯着她,颇有些不善的问道:“刚才,你是给黄家送席面来了?” 郑晚儿似乎没有看到她脸色不好的模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中午剩了些菜,怕吃不完,这不,我就说每家分点儿,也好过坏了不是?” “每家分点儿?我看不是吧,怎么那黄家跟你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还分给她家,我可是你亲二婶儿啊,你奶也在这老院儿住着呢,就不会提些好菜来孝敬孝敬我们?”田氏咬牙切齿、阴阳怪气的道。 郑晚儿心里鄙夷极了,孝敬你们?你们配吗!一天天的不干人事儿,专会造谣,还想要好菜吃?我呸! 她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顿,面上却不显,仍是笑眯眯的:“瞧二婶说的,你自然是我亲二婶,所以才不给您送呢。就是些剩菜,我怕送了,回头你们在外头到处说,我们拿些不吃的剩菜给你们吃,那不是又变成我们的过错了?” 田氏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有些不自在。郑晚儿这丫头是在说她们造谣的事儿吧?虽然这事儿是郑王氏主导的,可也是有她的一份的…… 然而,她却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放弃,仍旧厚着脸皮道:“既然是这样,中午那会儿怎么不来请我们去吃新鲜的?晚儿啊,你们家虽然富了,但是也不能眼睛里没人啊。不说我是你二婶,就说你奶,你叔还在屋里坐着呢,你们家就这样不把咱们看在眼里……” “二婶,”郑晚儿懒得听她这样絮絮叨叨,斜睨她一眼,打断道:“二婶,我爹也不是没有来请你们,不是我奶说了不去的吗?咋,你们不去,我们家还得抬着轿子,八抬大轿的来求你们过去?” 田氏颇有些哑口无言。 她能说啥?郑晚儿说的的确是真的啊!都怪那个老太婆,为了她嫁出去的那个闺女,在这摆什么谱儿?现在好了,把人家得罪狠了,饭都不肯叫她吃一口! 郑晚儿看也不看她,绕过她往前走,懒懒的道:“二婶,没啥事儿我就走了啊,家里还有一对活儿等着收拾呢。” 说罢,她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真不要脸,又想吃饭,还想拿架子,谁给的脸啊?真真是脸大如盆,tui!” 声音不大,却正好能叫田氏听见。 一时间,就是脸皮厚如田氏,亦是羞红了脸。看着郑晚儿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回了老院儿,对郑王氏同郑来福如此这般的学了一通。 第四百四十九章:郑树的小九九 “她真是这么说的?” 郑王氏同郑来福听到田氏转述的话,亦是臊得老脸通红,同时又止不住的恼怒。一个死丫头,竟然也胆敢骑在他们的头上了,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 郑来福双目被气得赤红,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声,吐了一口浓痰。 “这个死丫头,还真的以为自己长本事了不成?她这话敢过来当着我的面说么?老子一巴掌抽死他!” 田氏听到丈夫这样的话,却很是不屑。暗地里撇撇嘴,心道:“你打人家?你倒是敢呢!上回这丫头当着你的面儿不是说你啥也不行,连人家送给郑王氏的布,也要拿来做成衣裳自己穿?就这,一般有些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了啦,偏偏人家当着面不敢吭声,回来拿着我撒气!呸。没用的东西!” 郑来福没有看到田氏眼里的不屑,还在那里说着要如何如何,唾沫横飞的骂郑晚儿‘不知好歹、不敬长辈、狗眼看人低’。 郑王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恨不得现在就去那边闹一场。可是想到因为上回的事情,那边送来的供养她的粮食,已经由郑晚儿做主减掉一半儿了。平日里,她在外头说几句话,郑晚儿就是听到了,也拿她没办法,她只管不认就是了。 可要是真的泡上门去闹事?只怕剩下的这一半也没有了。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心里隐隐的感觉,这事儿没有之前那些的那么简单了,郑来田亦好像不再如从前那样,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不记仇了。 要是她过去闹,那五十斤粮食 ,还有往后的节礼,郑来田还真能狠得下心不给了! 她现在就能感觉到,在老院儿这边说话,没有以往那样好使了,要是这五十斤的粮食还有节礼啥的也没有了,那她在这里还真就是没有一点儿说话的地儿了! 想到这里,郑王氏不管心里如何的生气,也只能默默的忍住,只随着郑来福一块儿,把郑晚儿骂了个狗血淋头。 田氏听的不耐烦极了,心想,在这儿骂有啥用?人家也听不见。有本事上那边儿闹去,说不定还能挣点儿啥东西回来呢。 屋里的三人各有心思,谁也没有想到,这会儿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亦是没有人提出要做饭。 正在这时,郑树从外头进来,眉头紧皱,开口就是抱怨:“咋这个时候还没有做饭啊?饿都要饿死了。娘,就算你们不吃,怜儿也要吃啊,她还怀着孕呢,这会儿饿的头晕眼花的,还不敢跟你们说。” 田氏回过神儿来,忍不住就想抱怨,还不是这个老婆子,非要等人家送菜来再做饭?然而郑王氏积威极深,到底是没有干敢说出口。撇撇嘴,答应了一句:“我这就去。”说着便往外头走。 郑树见有人去做饭了,便想先回房。他都一天没有看见怜儿了,着实是想得紧,再说,还有好些话要同她说呢…… 郑来福见他来去匆匆的,眉头一皱,连忙止住骂郑晚儿的话,叫住儿子:“等等,你这些日子都在外头忙些啥呢?一天天的不着家?” 这小子,这些天总是早出晚归的看不见人,也不知道是在外头干啥! 郑王氏听儿子这么一说,倒是也想起来了,这些日子的确经常见不到这个孙子的人影儿。她怀疑的看了眼郑树,这小子,在外头做什么,要背着她们? 郑树眼神闪烁着,也不回答,讪笑两声,含糊道:“没干啥……哎呀,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怕她们还要再问,连忙脚底抹油,溜回了自己的屋里。 关上门,一转眼就看见田怜儿睁着一双妩媚的眼睛望着他,眉毛一挑,眼角眉梢便都是风情。下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点儿也没有破坏这份美感,反而添了一份别样的风情。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她,嘴里喃喃道:“乖乖,可是想死我了。” 随即又想到刚才的事儿,连忙同她说了一遍,又夸道:“怜儿,你还真是神机妙算,我爹还真的问了。不过,我们为啥不能实话说呢?要是他们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田怜儿伸出一跟嫩白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看起来霎是亲密,娇嗔道:“你呀,咋就不明白我?不是不能叫他们知道,而是还不是时候……你想想,到时候办成了再告诉他们,那不是更让人高兴么?也好叫他们对你刮目相看!” 她表面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想法。 呵,这一家子人,个个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要他们知道了,只怕这事儿就得被他们搅黄了! 而郑树却对她心里的想法毫无察觉,只觉得怜儿说的有道理! 想到到时候,郑王氏还有他爹娘那惊讶的表情,郑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而且,不知道郑晚儿一家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肯定会气急败坏吧! 郑树想着想着,脸上不知不觉的露出憧憬的表情……这可真是比郑王氏还有他爹娘的夸奖,更叫他觉得高兴的事! 而此时的郑晚儿,却是没有感受到,自己一家好像遭惦记上了。 她送完菜回来,看见院儿里还是一片忙碌。致远娘也没有回去,而是在院儿里帮着洗碗筷,收拾办席后留下来的残局。 郑晚儿放下手里的食盒,连忙也上去帮忙。 杨彩兰悄悄问道:“咋样,有没有碰见老院儿那边的人?” “碰见了,”郑晚儿得意洋洋的,她专门就是算着时间去的,又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好叫田氏能看见。这原因也无他,就是恶趣味,想气气郑王氏。 她对郑王氏,那可是太了解了,想必她今儿那一番话,可能把郑王氏气个半死。 哼,让她一天到晚的有时间在外头乱嚼舌根! 她把事情的经过小声的同杨彩兰说了一遍,说到得意处,两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笑了。 说完这事儿,郑晚儿抬头,往郑杨住的东厢房看了一眼,只见那边房门紧闭着,又问道:“我哥跟我嫂子回榆树村儿去了?” 郑树同文娟如今已经成婚,郑晚儿便也改了口,称文娟为嫂子了。 “嗯,”杨彩兰点点头:“走了好一会儿了,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到了。” 她估算的时间差不多,这会儿郑杨同文娟赶着骡车,却是刚刚停在文家的门口。 第四百五十章:能好吗? 郑杨赶着骡车,停在文家的院儿里,里头的人听到声音,都迎了出来。 文娟连忙迎上前,感激的道:“姥姥、大舅妈、二舅妈,今天多谢你们,帮我照看我娘……” 原来,今日因为她出嫁,心中担心她一走,家里的娘便没有人照顾。原本便想厚着脸皮同杨老太太等人说,请求她们能不能帮忙照顾一日。谁知道,还不待她提出来,杨老太太便主动开了口。 因而,今日郑杨来迎亲,杨老太太等人也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留在了文家,帮着照看她娘。 虽然说她是嫁给了人家的外孙,可是说到底,并没有帮她照顾的义务,就是不照顾,人家也不会说一句话。可是人家不仅照顾了,还是主动提起,这叫文娟心里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杨老太太笑道:“这有啥,都是自家人,这不是应该的么,快别这么说。既回来了,赶紧去看看你娘去,她心里念叨着你呢。” “诶。”文娟心里也惦记着她娘,闻言赶紧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姥,我娘今儿看着精神咋样?” “听好的,你上轿走了以后,你娘还同我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呢,看起来精神头很是不错。” 张氏亦是忍不住接口:“没错儿,我看,你娘这次后能好起来也不一定。她这病啊,我看多半是因为心里事儿多缘故,这会儿见你出嫁了,精神头也好了。你们再争口气,赶紧给你娘生个小外孙抱抱,你娘一高兴,往后说不定就慢慢的好起来了。” 文娟知道她这是打趣自己呢,可脸上还是忍不住一红。随即又有些歉意,今儿是她同郑杨的新婚夜,但是为了她,郑杨却同自己一块儿回了家,一点儿怨言也没有。 可是她心里到底惦记她娘,连忙推开门进去了。 她娘正在炕上安安静静的躺着,凑上前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她娘脸上气色似乎好了许多似的。 正想着,不知道是不是文娟娘感应到闺女回来了似的,竟然慢慢的挣开了眼睛。待看到文娟果然回来了,脸上不由得一喜,叫道:“娟儿……” 杨老太太等人见状,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让她们母女二人说些体己话。 文娟娘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闺女,不过才一天的功夫不见,她却觉得似乎过了许久似的,细细的打量着文娟的变化。 文娟今日到底是才成亲,虽然身上的嫁衣换下来了,不过衣裙却还是红色,看起来十分的喜气。再加上文娟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与往日里淡淡的愁很是不同,看起来霎是动人。 她欣慰的点点头,高兴的道:“不错,我闺女又变好看啦。” “娘,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文娟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才不过去了郑家半日,咋就突然变好看了?想必这是她娘心里高兴,这才看啥都顺眼。 不过还真别说,她娘的这气色,看起来倒真真的是好了许多。 文娟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只见文娟娘原本苍白的面色,如今竟然隐隐透露出些红润。一向浑浊的目光,今天看起来,也是亮亮的。紧皱的眉头亦是平展了许多,看起来很是精神。 她想起刚才张氏说的话,心里隐隐的生出些期盼——她娘说不定从此,真的就好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她娘的病是怎么来的。 除了之前掉的那个胎儿落下的病根儿外,导致她这样的,实际上还是因为郁闷的心情。大夫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是文娟娘的心情能通畅些,心事儿不这么重,这病不是不能治。可偏偏她这么多年就一直钻了牛角尖,总是想不开,不肯放过自己,这病情才一日重过一日…… 说不定,这回她娘看到她成了亲,还是嫁了一个这样的好人家,心里一高兴,真的想通了,从此真的就好起来了! 文娟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一转头,却看见是郑杨进来了。 炕上的文娟娘自然也看见了,连忙笑眯眯的冲郑杨招了招手,待他走过来,忍不住握着他的手,眼里都是满满的欣慰,又略带着些歉意:“今儿本是你们洞房花烛的好日子,偏偏我这身子不争气……” 郑杨连忙道:“娘,您快别这么说,您是文娟的娘,那也是我的娘,照顾您那不是应该的么。” 文娟娘听了,心里只觉得一片熨帖,她果真是找了一个好女婿,闺女的下半辈子,总算是有靠了。她又看了两个人一眼,只觉得这小两口,越看,那是越般配,忍不住又道:“你们俩啊,现在成了亲,还得抓把紧,赶紧要个娃儿才是……” 文娟脸色一红,嗔怪道:“娘,您这也太着急啦……”这不是刚刚才成亲呢…… 谁知,这时郑杨却在旁边,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笑道:“那您可要保重好身子,回头啊,您的小外孙还等着姥姥抱呢。” 文娟忍不住嗔了郑杨一眼——这人真是的,咋也这么急? 然而郑杨心里却是有着别的打算。他也发现了,文娟娘的气色似乎好多了,便也想着,多哄哄老人高兴,说不定心里一高兴,还真的好起来了。 大家还真是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文娟娘今儿的精神还真的是好,从这会儿醒了,竟然一直到吃过了晚饭,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睡意,而且精神头还极好,还吩咐着文娟烧了一盆子的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澡。 这还不算,等洗完澡,文娟伺候着她歇下,也仍旧没有睡意,拉着闺女说了好些的话,无非都是对文娟婚后生活的憧憬,还有教文娟在婆家一定要好好孝顺公公婆婆等话。 文娟见她娘精神头好,心里自然是极其高兴的。看样子,真的如同大夫所说,她这病啊,只要是心情好了,病就能好一半!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到底还是担心,她娘这一下说这么多话,回头也得累着。 反正养好身子,回头多少话说不得? 文娟想到这儿,便轻声哄道:“娘,我看还是先睡吧,养好精神,咱们明儿再说话。我又不是明儿就走了,杨子说了,咱们俩在这伺候您,等您身子好了,咱们再回去。” 文娟娘轻轻点点头,轻声道:“诶,这就睡。” 文娟帮她掖好被子,便拿着一旁的灯要出去。 就在要踏出门槛儿的时候,却又突然被她娘叫住。 文娟娘眼里含着泪光,声音里却仍是喜气洋洋,看着闺女,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轻声叮嘱道:“闺女,往后啊,一定要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啊?” 文娟离得远,这会儿又暗了,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而且这句话,晚上已经不知道听她娘说了多少遍了,她以为是她娘心里高兴,这才反复的说,只得无奈的笑道:“娘,知道啦,我心里记着您的话呢。” “诶,那就行,那娘就放心了。”文娟娘笑道:“行啦,闺女,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文娟这才关上门,往自己的屋里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走了 夜里,文娟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只觉得心烦意乱。 明明今天发生的都是好事儿,她同郑杨成了亲,她娘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晚上的时候,还十分有精神的同她说了许久的话,眼看就要好起来了。 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发展,明明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她却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 好在,今儿郑杨并没有同自己睡在一个屋,还是分开睡的……要不然,自己这样翻来覆去的折腾,岂不是还得吵得人家郑杨睡不着觉? 文娟心里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翻了个身,紧紧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猛然坐起来——罢了,左右是睡不着,去看看娘吧。 文娟起身穿了鞋子,摸黑点了灯,而后随意披了一件衣裳,端着灯出了门。 外头静悄悄的,文娟放轻脚步,怕吵到就在隔壁的郑杨。 脚步轻轻的来到上房她娘睡的那个屋,文娟悄悄的推开房门,轻声叫了一句:“娘?” 往常她也常常半夜里过来,就是为着怕她娘半夜醒了想喝水,或是看看她娘身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可是今儿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有些慌乱。她叫了一声,见没有人应声,虽然平日里也多是这样,可是今儿却没来由的,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疾步走上前,端起灯火凑上前,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待看到她娘躺在炕上,胸前规律的起伏着,呼吸平稳,而且眉头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光亮,忍不住皱了一皱后,文娟心里松了口气。 她连忙把灯挪远了些,待看到她娘紧皱的眉头又慢慢的展开,忍不住笑了笑——果然是想多了。 重新伸手,给她娘掖好被角。文娟重新端了灯转身出去。这一回,她躺在炕上,很快的就睡着了。 第二日,她是被一阵阵的鸟叫声吵醒的。 鸟叫声不似平常听到的那般灵动,反而声音粗噶,很是难听。 文娟昨夜便没有睡好,今日一早便被这样的叫声给吵醒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鸟儿筑巢了?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她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 这会儿天色还早,天空才只刚刚露出一点儿鱼肚白。 然而左右是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吧。 文娟起身,动作飞快的穿戴后,先是去了厨房,洗干净锅,烧了一锅的热水。 这是她每天早起固定的事儿,这样一会儿等她娘醒了,便有现成的热水能洗漱。 待她把热水烧好,又舀出来装在干净的桶里,再烧了一壶热茶。 等热茶烧好了,她又利落的把锅刷干净,往里头倒了半锅水,又倒了些米,盖上盖子,准备熬粥。 灶下的火旺得很,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用担心会熄灭。 她拎着热茶,手里还拿着一只茶碗,去了上房。这是她娘的习惯,一般早上醒来,总喜欢喝一碗热热的茶水。 往常这个时候,等她忙完这一切,她娘也应该醒来了。 文娟推开房门,笑着道:“娘,您起来了么?我熬着粥呢,今儿喝白米粥吧。再做两样小菜,您想吃啥?我这就做去。” 她把茶壶放在桌子上,却没有听到她娘回话。 文娟有些诧异,难道还没有醒? 不应该啊,她娘虽然生病,嗜睡了些,不过作息却是好的很。往常这个时候,都醒了。 她上前两步,试探的叫了一声:“娘?” 还是没有回应。 文娟的呼吸有些急促,心口发紧,眼睛死死的盯着炕上,她娘静静的躺在那里,可是胸口……却没有起伏! 文娟眼睛眨了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娘!”她又叫了一句,声音已是有些颤抖,三两步跨过去,一手慌乱的去握她娘的手,入手已是冰凉! 文娟还不敢信,伸出去轻轻的去摇晃着,嘴里轻声的叫道:“娘,娘?赶紧醒醒啦,您还,没有告诉我,今天想吃什么菜呢?” 文娟娘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亦是紧闭,没有一丝儿要睁眼或是开口的迹象。脸上再也没有昨日那红润,而是发白,还隐隐透露出一丝的灰败。 文娟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眼前慢慢的模糊,里头盛满了泪水。 “娘,您醒醒,您别吓我!” “娘,您不是还说要抱外孙吗?您还没有抱上呢。” “娘,您醒醒,您肯定是跟我开玩笑呢,是不是?您可别吓我啦,娟儿要生气了!” “娘……”文娟说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心里更是一阵剧痛,几乎要不能呼吸。 郑杨早就听到动静,穿戴好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文娟铺在她娘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心里一阵狂跳,亦是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一看,待看见文娟娘的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昨日,文娟娘还拉着他的手殷切的叮嘱,看起精神头极好,谁知,今日再见,却已是天人永隔! 昨日里还以为她那是病好的预兆,谁知道,竟然是回光返照! 郑杨鼻子亦是酸了,少见的红了眼眶。他上前两步,把文娟抱在怀里。 文娟看见他来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期盼的问道:“杨子哥,你快,帮我把我娘叫醒,她逗我玩儿呢,闭着眼睛不肯醒来,你帮我叫醒她……” 郑杨心里难受非常,良久,才哽咽着道:“娟儿,别怕,我答应过娘,往后会替她老人家照顾好你……” 文娟闻言,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趴在郑杨的怀里放声大哭,声音悲恸不已,直叫人听了,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悲恸。 文娟娘终于还是走了,在她女儿新婚的第二天。或者说,她硬是吊着一口气,送了闺女出嫁,看见闺女下半辈子终于有了着落,这才安心的走了。 郑来田等人下午便收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亦是一阵沉默。然而想到文娟此刻只怕更痛,便也来不及想别的,两口子一块儿赶到了榆树庄,帮着操办文娟娘的后事。 原本郑晚儿也想跟着去,然而杨氏这次却很坚持,只是不准。她没有办法,只好留在家里看家。 后来,听说文娟娘是在睡梦中走的,到底少了些痛苦。 文娟按照她娘生前的心愿,把她娘同她爹合葬在了一块儿——这夫妻二人生前恩爱,却到底没能一块儿白头,现在在底下一块儿长眠,往后,总算能长长久久的相伴。 第四百五十二章:杨氏谈分家 文娟娘去世,是郑来田夫妇去帮着操办婚事的。 要说起来,亲家给主持着操办后事,这不说在榆树村儿,就是这方圆百里,那也是没有听说过的。一时间,榆树村儿的人没有一个不说文娟嫁了个好人家的,公婆都是这样厚道的性子,往后还愁没有好日子过不成?这可真真的算是苦尽甘来了。 有被夸的人,就有那被说道的。比如这文娟的奶奶跟大伯一家。这么多年,这一家子对待文娟娘儿俩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如今人没了,就是隔壁的邻居,都过来看一眼呢,偏偏这两人倒是心硬得很,一面也没有露,全当没有这回事儿。 虽说这文娟奶奶也是因着儿子的事情伤心,可是说到底,即便是记恨文娟娘,可是这事儿跟文娟有什么关系呢?何况,哪怕是再恨,这好歹也是儿媳妇不是?人都没了,也理应过来看一眼才是。 可是人家还就不,一面也没有露。如此行事,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在背后说他们心硬。 文娟娘的娘家倒是来了人,文舅舅落了几滴眼泪,而文舅妈却仍旧是那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在文娟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又惹出一场闲气。 文娟正伤心着,没有力气去同她争辩。还好还有郑杨,冷着脸把这一家子赶了出去,这才算是清净了。 因着有郑来田夫妇的操持,别看文家就文娟一个姑娘,可文娟娘的后事仍旧是办的风风光光、妥妥当当的,就是比一般的人家,那排场还要大些。 等这件大事一完,文娟在这边却是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她娘身前的衣裳鞋袜尽数都在她娘坟前烧了,叫她带着在地下穿,只留下一个极细的银镯子,文娟珍重的收在身边,也算是一个念想。 又把自己的衣裳也简单的收拾几件,锁上文家的院门,便同郑杨等人一块儿回黄谷庄,往后,那里才是她的家了。 文娟坐在骡车上,看见自家的院子离她越来越远,心底一阵伤感。这个院子,承载了她前头那十几年的所有回忆,无论是欢喜的、高兴的,或是悲伤的、痛苦的,往后,都由这个小小的院子见证着。不过往后,到底是都存在在记忆里了。 郑杨看见她眼里盈盈的泪光,转念一想,便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轻轻的帮她把泪珠擦拭干净,温柔道:“别哭,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往后你要是想家了,咱们就回来看看。” 有啥好看的?熟悉的人都不在了,再看,也不过是徒留伤心。文娟心里伤怀,不过却知道这是郑杨的好意,心里一暖,看见他眼里的担忧,到底不忍,便露出一个笑模样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杨氏也很是心疼这个孩子,见她这样,又想起来,当初自己刚嫁去郑家的时候,心里亦是有些惶恐的。毕竟要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家。此时看到文娟,心便软成一片。 她这样,除了思念她娘,恐怕也有这样的恐惧吧? 杨氏想着,便轻声开口道:“好孩子,别再伤心了,你娘去了,往后啊,我替她照顾你,我就把你当成亲闺女来看。以后在家里,有什么也尽管要直说,不要不好意思。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跟晚儿你也是熟悉的,都是好说话的。” 犹豫了半响,她又道:“要是你们同我们一块儿住,实在不自在的话,咱们就分家另过也行。” 她今天说这话,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同丈夫郑来田好好商议过的结果。 虽然儿子一成亲就分家,他们也很不舍,可是要是儿子儿媳不想一块儿过的话,强扭在一起,实在也不是一回事儿。 俗话说远香近臭,要是真不想一起过,分开住,关系恐怕还亲近些,要不然,硬挤在一起过,心里的矛盾不满愈发的严重,说不定还要反目,这是杨氏更不想看到的。 文娟一听,吓了一跳。她是个聪慧的,能看得出来,郑家人的感情都很好,要分家,杨氏肯定也是不乐意的,可她偏偏今天提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婆婆这是为她着想,这才提的呢! 她心里更是感激,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娘,您说啥呀?咱们家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还分家另过,那不是叫人笑话么?再说了,我同杨子哥,还没好好孝顺过您跟公公,怎么就能分家了?这话您再不要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杨氏听了,心里亦是一阵欣慰,然而还是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或是往后你们要是有这样的想法了,也可以随时跟我还有你爹说,肯定是不会怪你们的。” 文娟见她还在说,拉着她的胳膊,嗔怪道:“娘,您别是嫌我们俩……才想把我们赶出去吧?” “那没有的,我咋可能这么想?”杨氏连忙否认。 文娟嘿嘿笑了两声,点头道:“那就好,不过您就是嫌弃我,赶我走,那我也不能走,就得赖在您身边儿,好好孝敬您才行。” 她正色道:“您跟公公为我家做了这么多,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爹,娘,你们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再说了,我跟晚儿也是极好的,小五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咱们肯定能处得来。就是平日里要是有个拌嘴啥的……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谁家的兄弟姐妹不拌两句嘴?这样才亲近呢。” 杨氏听她这么说,真是彻底放下了心。不用分家,她自然是比谁都高兴,看着文娟的目光又多了许多的慈爱。 喝媳妇儿选的,真是没话说!长得又标志,又是个知感恩、明事理的,心思也磊落。儿子娶了一个这样的闺女,往后的日子,肯定省心得很! 其实说到底,她这心里啊,就是想叫一家人都能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郑杨亦是含笑看着文娟。他的私心里,实际也是不想分家,要是文娟想分的话,他难免要左右为难。现在倒是正好,皆大欢喜! 第四百五十三章:许致远来信 文娟从此便也是郑家的一份子了,这其中最高兴的除了娶媳妇儿的郑杨,就是郑晚儿同杨彩兰等人了。 郑晚儿不必说了,她内心对文娟很是认可,她来做自己的嫂子,那是肯定没错儿的。 还有杨彩兰,她也一直很是喜欢文娟,而且又心善,之前就不知道为了文娟的身世,流了几次眼泪了。现在倒是好了,文娟嫁给了郑杨,那同她也是一家人了。 就是杨彩环,也发自内心的为文娟高兴着。毕竟她心里知道,大姑一家都是好人,文娟嫁进来,那肯定是没有受委屈的道理,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能过的多舒心呢。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有些惆怅……一个个都有了着落,还不知道她往后能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不过这话,她看了不敢说出来,不然肯定又要被杨彩兰嘲笑她小小的年纪总是想嫁人了! 文娟来了以后,大家实际上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倒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文娟娘才刚去世,听说文娟那会儿不知道哭晕了多少次,现在好不容易才好点儿了,大家都有些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出文娟的伤心事来,因此同文娟说话的时候,便都格外的注意。 文娟开始还有些奇怪,以为大家这是拿她当着外人呢,心里着实有些难受。好在,她是个爽利的性子,也不憋在心里,直接去问了郑晚儿。得知真相后的文娟,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同时又怕大家这样别扭,便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知道大家都关心我,不过,我已经想通了。我娘……这么多年以来,要不是因为我,恐怕早就跟我爹去了,或许,这样才是她的解脱。现在这样也好,她跟我爹,终于又能在一块儿了。” 文娟说起她娘,仍旧忍不住眼眶发红,不过这话,说的却着实是豁达。 文娟娘身子早就败了,早前大夫就说了,拖不了多久了。有这样一天,实际上,真的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文娟娘走的时候,是在睡梦里,走得很是安详,没有那么痛苦,这也是对亲人最大的慰藉了。 郑晚儿观她神情,见果然是想通了,也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文娟姐……不对,应该叫嫂子了。嫂子,你想通了就好,我们就是怕你走不出来,现在知道你想通了,咱们大伙儿就都放心多了。” 同文娟谈话的事儿,郑晚儿也没有瞒着,私下里悄悄的告诉了其他人。众人听了,知道文娟想得通,便也都放开了,虽然还是不会提文娟娘,不过说话却是没有那么小心翼翼的了。 而且,经过这次谈心,文娟同郑晚儿这姑嫂两人的关系,倒是更加的亲近了,处得就像小姐妹似的,就连杨彩兰,有时候都要忍不住吃醋。 再有,文娟进门来以后,却并不觉得自己是新进门的媳妇儿,就格外的娇气,她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很是用心的经营,什么活儿都抢着干。 性子勤快、长得又标志,而且性格也不扭捏,这样的姑娘谁不爱呢?很快的,她便融入到了郑家的生活。 没有两天,地里的粮食亦是到了收获的时候,郑来田抽空回家,仍是以出工钱的方式,请人把粮食收了上来。 不仅仅是这样,还得种上冬小麦。 因着前些日子,郑晚儿又买了二百亩的地,加上之前的,如今家里总共是三百二十五亩的地了。 这么些地,肯定是都要种上粮食的,而且多了这么多的地,像之前那样请十来人肯定是不够,便一口气请了二十来个。 换在之前,郑来田恐怕还会心疼,觉得这些活儿咬咬牙就过去了,自己多干点儿,就能省点儿钱。 不过如今,他已经是知道了,这时间就是金钱啊!省下来的时间,去干些别的,都能把这付出去的工钱给挣回来了! 而且,因为之前自家开店,着实是忙不过来,珍馐楼的酒,都给人家推了一回没有酿,这一回是万万不能再推了。先不说这酿酒也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就说先开头的时候,要不是人家珍馐楼愿意买自家的酒,哪儿能有钱干别的事儿呢? 虽然珍馐楼也靠着这酒挣了不少,不过那也不能就不感激人家了,不能日子过的好了,就过河拆桥不干了。 郑来田心里亦是有着计划,等这回粮食收上来后,杨经文两口子就能去镇上的铺子里帮忙了,刚好把他跟妻子杨氏换下来,就能回家来,把答应胡掌柜的那一批酒给酿出来。 他这里忙着,家里人也没有闲着。虽然说请人干活儿,是直接发的工钱,不在家里吃饭。不过郑来田还得在家吃饭不是? 而且收粮食的这活儿极累,郑晚儿同文娟姑嫂两人,整天换着法子的给做好吃的。这一波秋收下来,郑来田不净没瘦,反而又胖了些。整个人红光满面的,气色看起来极好的。 这样子出门去,大家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不由得想到之前这郑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这郑来田总是一脸的菜色,秋收或是耕种忙过后,总能瘦上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精神。 同现在这样一比,简直是差距太大了! 不少人嘀咕,这郑家的老大,离了他那个偏心眼儿的娘后,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秋收整整忙碌了有七八日,才终于闲下来。 这日,杨经文两口子也来了,说是家里的粮食都收好了,郑来田便带着这二人一块儿去了镇上的铺子里,准备先带他们一段日子,熟悉里铺子里的事儿以后,他同杨氏再回来。 郑晚儿又闲着没事了,杨彩兰等人也早就去了铺子里干活儿去了,不过好在文娟嫁过来了,倒也不觉得孤单。 两人搬着凳子,手里拿着针线筐,同杨老太太坐在院儿里,边听老人家‘讲古’,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如此打发时间,倒是也还算惬意。 只是……也不知道许致远怎么样了。 这会儿一闲下来,郑晚儿又不禁要想起他,忍不住又开始了磨牙。 明明说要送信儿回来的,现在半个月都要过去了,却还没有消息! 骗子! 郑晚儿正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默默的‘唾弃’着许致远,正在这时,致远娘却来了。 致远娘今日看起来喜气洋洋的,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也藏不住!还没有等到跟前儿,便挥舞着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对着郑晚儿道:“晚儿丫头,致远来信啦!” 第四百五十四章:中举 郑晚儿眼神一亮,脸上划过一丝喜色,不由得站起身,迎出两步去。 致远娘三两步到了跟前儿,把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一递:“瞧,这是致远寄回来的信。” 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接过。只见这信的外头,还包裹着暗黄色的信封,上头写着几个大字,‘晚儿亲启。’ 这难道是单给她的? 郑晚儿脸上一热,这许致远也太……张扬了些,咋就只给她呢?不过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许致远是再妥帖不过的人了,既然要寄信,不可能只寄给她,许家肯定也另有一封的。 正猜度着,果然那边致远娘见她手里拿着信,脸上有些难为情的神色,连忙道:“刚才我们拿封,你许叔跟我已经看过了,这是单给你的。” 果然如此,郑晚儿放下心,手里捏着那封信,却没有急着打开。既然是给她的,按照许致远的性子,说不定又得忍不住在信里逗她,要是被人家看到了,多难为情啊! 好在,倒也没有人要求她现在就打开看,致远娘知道这信是儿子单独给晚儿的,自然也不会去看。况且,她还有一件儿更大的喜事儿要说。 她干脆坐在方才晚儿的椅子上,同杨老太太聊天。 “致远寄信回来,说是考完了,他转等着放榜了,才给家里来信的。” 哦?那考上没有呢?杨老太太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然而在看见致远娘那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她却还是很捧场,作出好奇又紧张的神色,问道:“考的咋样?” “中啦!”致远娘一拍大腿,兴奋道。 “哎哟吗,这可真是太好了!”杨老太太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不过待听致远娘亲自说出来,却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当然要激动啦,那可是她未来的外孙女婿!他有出息,晚儿不也跟着享福吗? 文娟脸上也带着喜气的笑容,连连向致远娘道喜:“恭喜婶子,致远竟然有了这样的造化,这里头,也少不了您跟我许叔的功劳啊。” 有哪个父母不愿意听别人这样的夸赞的? 致远娘听了,果然笑逐颜开,不过还是道:“也是那孩子打小就吃聪明,肯用功……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啊,冬天手都冻成萝卜了,人家还不愿意歇着,就要写字。” 郑晚儿也很是高兴,为许致远高兴。多年的付出有了回报,这可真是大好事儿。 听了致远娘说的话,她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副场景。外头冰天雪地,一片雪白,屋子里有个小小的人儿正在提笔写字。提笔的手长时间的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竟是长出了冻疮,又红又肿。可是小小的孩子却没有一刻动摇,稳稳的在纸上练着字。 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话。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在场的人不禁一愣,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文娟忍不住问道:“晚儿,这两句话是啥意思?” 郑晚儿宛然一笑,轻声解释道:“意思就是说——宝剑锐利的刀锋需要经过不断的磨炼才能形成,梅花需要熬过寒冷的冬季才有扑鼻的清香……放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说致远哥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都是因为他以往付出了许多艰苦的努力才得来的。” 致远娘又是一拍手,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晚儿这话说的真好,可不就是这样吗?正合意思!” 文娟听罢,也在嘴里默默的念了两回那两句话,似乎是在细细的品味似的。没一会儿,点点头,笑道:“这话说的果然不错。晚儿,你咋这么厉害?不光会挣钱,厨艺也那么好,还会读书写字。” 她有些羡慕,更多的却是佩服。 郑晚儿朝她眨眨眼,促狭一笑:“嫂子,你要是想学,回头叫我哥教你就是了嘛。” 这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只有文娟,羞红了脸低下头。新媳妇儿,脸还嫩着呢。 好在马上就有人来给她解了围。 杨老爷子从屋子里出来,听到这边儿聊得开心,也跟着笑了,又问道:“这是有啥好事儿啊?乐成这样。” 杨老太太便连忙把许致远考中了的喜事儿,跟杨老爷子说了说。 杨老爷子听罢,更是高兴的不行,满是皱纹的脸上容光焕发,连连道:“我就说!我就说致远是个有出息的,肯定能中!哎哟,举人老爷啊,能考个秀才就很了不得了,致远还是个举人!” 有人真心的为儿子高兴,致远娘这个做娘的,看着只有更高兴的份儿! 而且…… 她神神秘秘的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其实不是举人……”说话只说一半,故意卖关子。 杨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杨老太太:“不是、不是说中了么?” “没错儿啊,刚才这丫头是这么说的来着。”杨老太太也有些疑惑了,连忙看向致远娘。 郑晚儿知道,致远娘说许致远考中了的事儿,绝对不是扯谎,可是心里也忍不住好奇,到底想说什么? 致远娘看见众人都紧张的看着自己,也不卖关子了——嗯,实际上她自己也憋不住这个好消息了。 她哈哈一笑,大声道:“致远信上说了,他是解元!” 然而,此话一出,却没有得到她预料里的反馈。 “解元是啥?”杨老爷子率先发出提问,显然很是迷惑。 杨老太太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 郑晚儿听了,心里涌起无限的惊喜!她不是没有想过许致远能中举,而且对此还非常的有信心。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许致远竟然是解元! 乡试通过后,取中者称‘举人’,而这第一名,称之为‘解元’! 杨老爷子急的抓耳挠腮的,待看到郑晚儿脸上惊喜的笑容,知道外孙女肯定知道解元是什么意思,连忙问她:“晚儿丫头,这解元到底是啥?赶紧跟我说说,老头子都要被你们急死了!” 郑晚儿连忙回过神来,笑道:“姥爷,就是说,致远哥不仅考上了举人,还是举人里头的第一名!” 也难怪杨老爷子不知道。在众人的眼里,中举便已经很了不得了,做这里头的第一名,更是极难的,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小镇上,从来没有出过解元,因此杨老爷子才没有听说过,这才只知‘举人’而不知‘解元’。 “豁!”杨老爷子又是大吃一惊,待反应过来后,激动的胡子一撇一撇的,甚至眼眶都含了泪连声道:“好哇,好,致远果真是个有出息的!” 要说杨老爷子为啥这么激动? 这可是他外孙女婿啊!有一个这样有本事的外孙女婿,估计,村儿里那些老伙计们听了,都得羡慕死他! 啥?你说不是孙子?那又咋啦,那也是半个孙子!再说了,他如今不是有两孙子在上学吗?有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外孙女婿在,不也能帮着指点指点功课吗? 哪怕那俩小子不开窍,有这样一个外孙女婿,那也长面子! 第四百五十五章:卿卿 因为许致远中了举,且还是第一名的解元,致远娘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只想找人抒发一下喜悦的心情。 而杨老爷子一直便很看重读书人,而许致远这么‘有本事’,又是外孙女婿,心里的喜悦更是无以言表。 他同致远娘一拍而和,加上杨老太太还有文娟,几人在那边高高兴兴的说着话,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郑晚儿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捏了捏手里的信,心里亦是很期待,不知道许致远单独给她的心里边儿,说了些什么呢? 坐立不安的在旁边又待了会儿,见他们还在滔滔不绝的,不知道要说道什么时候,到底是忍不住了,悄悄的起身,往后院儿屋里去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郑晚儿关上房门,快步走到炕上坐定,这才拿出方才的那封信来。 她拿起左右看了看,只见信封的一头,有一个明显的封口,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沾上的,不过看起来,还挺紧的。 正要拿起直接撕,不过转念一想,等会儿连里头的信纸也一并撕坏了咋办?而且……哪怕是这信封,她也不想破坏了。 想到这儿,她又去了梳妆台那边儿,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银簪子,沿着那封口,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挑开。 待封口完全打开后,郑晚儿这才拿着信封,往外头一倒,便掉出一叠信纸来。 郑晚儿捡起,展开一看,只见这总共有六页纸,写满了字。 入目便是熟悉的笔记,飘逸俊秀,又不失风骨。 她坐在炕上,仔细的看起信来,可这第一句,就叫她忍不住红了脸,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写信也是这么臭不要脸!” 只见信纸的第一张第一行,便很是醒目的写着两字:卿卿! 这是一种极为亲密的昵称,一般只有夫妻之间、丈夫对于妻子的称呼。 她和他虽然定亲了,可是还没有成亲好不好?这厮就开始这样叫,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占便宜嘛! 不过……郑晚儿忍不住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刚才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要不然,那可真的是……社死现场! 定了定神,郑晚儿又继续往下看。 开头没有什么意义,都是些什么我想你啦,你想不想我啦,之类的土味情话。 嗯……哪怕就是这样,还是看得郑晚儿一颗心砰砰直跳,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骂登徒子,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头回应——想啊!咋不想啊! 紧接着,许致远又说了一下他在省城里吃的什么,住的怎么样,每日里又是如何跟同窗共同探讨学问的,诸如此类的日常琐事,不过郑晚儿还是看的津津有味的。 看到最后,又交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晚才给家里来信。同郑晚儿想的也差不离,无非就是刚刚到省城,又马上就要开考了,忙着看书写文章,有时候都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没有精力去找人送信,便想着没有多久就考了,不如等张了榜,有了消息,再一并同家人说。 他还在信里‘抱怨’,原本想着没中的话,他就可以高高兴兴的回来见她了,谁知道,‘一不小心’的,就考了个解元。 现在没了办法,既然考中了,便得按原先的计划,去京城,等着来年二月的会试,今年是真的不能回家过年了。 从省城去京城,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让她不用担心,等到了京城,他还会托人送信回家。 郑晚儿一路看下去,待看到最后那一句,到底忍不住笑了。默默的念着那句话,眼前却浮现起许致远的身影。 许致远必定是一脸春风的看着她,眉毛一跳,眼神温润又带着丝得意:“我知道你很想我,因为我也想你。好好吃饭,等我回家。” “我才不想你呢。”郑晚儿嘟嘟喃喃的,对着信纸做了一个鬼脸。可是却舍不得放下,拿着手里的心,忍不住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郑晚儿看着许致远写的信,一边看,一边还忍不住想像,许致远在写哪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要是他亲口说这些话,又是什么语气呢? 信纸虽然有六页,不过这个时候用的是毛笔写字儿,小也小不到哪里去。因此实际上看着多,实际上,统共也没有多少话。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都要能把信上的话背下来了。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了,几乎都要魔怔了! 她先是把信纸好好的叠起来,重新塞到信封里,好好的收在枕头下面,这才哀嚎一声,整个人也倒在炕上。 “唉!!” 她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这可倒好,原本他没有来信的时候,天天盼着人家来信。现在好容易来信了,她心里欢喜的同时,却是更想他了。 她懒懒的趴在炕上,脑海里回忆着从前同许致远相处的一幕幕。 甜蜜的同时,又使人丧失斗志——因为太想他了,都没有干活儿的心情了。 这可不行啊! 郑晚儿心里敲响了警钟。虽然恋爱甜甜的,但是也不能只想着恋爱啊,女人,还是要搞事业! 她还有把烤鸭店开遍全国的梦想啊! 再说了,要是烤鸭店生意好,能早点儿开分店的话,她就开到京城去!这样……不是也能看见许致远了吗! 嘿,一举两得! 郑晚儿猛然从炕上爬起来,就要往外头走。 这会儿,院子里说话的人都散了,只有文娟拿着把扫帚扫着院子。一抬头,看见她行色匆匆的模样,连忙叫住她,关心的问道:“晚儿,你这是去哪儿?” “哦,我想去看看铺子里生意咋样了。”郑晚儿随口回答道。 “现在?”文娟有些愕然,看了看天色,连忙拉住郑晚儿:“你、你难不成,还要走着去?这都这么晚了,说不定你走到半道儿,天就黑了!” 郑晚儿也不知道是被美色给冲昏了头脑,还是被自己给自己打的鸡血冲昏了头脑,竟然忘了这茬儿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要两条腿走路的话,说不定还真是走到半路,天就黑的看不清道儿了! 郑晚儿硬着头皮对上文娟那‘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讪讪的一笑,装傻:“是哦,我倒是忘了!” 文娟好笑的摇摇头,劝道:“明儿再去吧,明儿杨子哥不是正好休沐么?叫他送你去。” 也好。 郑晚儿点点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还是明儿再去吧,休息一晚,才能更好的战斗不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抢生意的来了 郑晚儿一向是个急性子、实干派,打定了主意要做什么,那可是一刻也等不及的。奈何这天的确是要黑了,今天去铺子里肯定是来不及了,因此便耐着性子多等了一天。 翌日,吃过了早饭,郑晚儿便缠着郑杨去镇上。 “哥,我去许叔家借车,咱们去镇上吧,都好久没有去铺子里了。” 想必是昨儿文娟已经同他说过了,郑杨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意外,含笑点头道:“成,我也正好想去看看。” 之前他爹郑来田不是说,等待几天找杨经文两口子,让他们上手了,就回来准备酿酒吗?但是这都过去几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正好看看去。 郑晚儿一喜,蹦蹦跳跳的去了许家,十分顺利的把车借来了,又进去叫郑杨,还叫文娟。 “嫂子,你还没有看过咱们家的铺子吧?正好这会儿闲着没事儿,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呗。” 文娟的确还没有去过这烤鸭店呢,也不是不想去看看。不过又想到,晚儿去那是有事的,她去了,那不是碍事儿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还是不去了吧,等会儿还得给姥姥姥爷、弟弟们做晌午饭呢。” 她着实是勤快,之前郑晚儿因着许致远去赶考离开的事情,心里不得劲儿,便偷了好几天的懒,都是杨老太太做饭。这文娟来了以后,一看,哪里肯让杨老太太做饭,自己安心吃着的道理?因此硬是把做饭的活儿给揽下了。 杨老太太在边上一听,连忙道:“娟儿,你只管去,这晌午饭姥来做就行。” “那咋行?”文娟忙道:“您年纪大了,得多歇歇才是,哪儿能累着您?” “那咋不行?我老婆子身板儿可硬朗着呢!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老太太,我那是干了一辈子的活儿了,你真不就叫我动,我还觉得累得慌呢!” 杨老太太看她还要再说,忙故意板着脸:“你要再不听姥的,姥可要生气了。” 郑晚儿忙拉住文娟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文娟姐,看到没?姥都要生气啦!你就跟我走吧。回头,你要是在店儿里待着觉得没意思了,就叫我哥陪你去街上逛逛去。” 盛情难却,文娟无奈,只好跟着郑晚儿往外头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杨老太太叫道:“姥,那您别洗碗了,放着我回来的时候洗!” 杨老太太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个外孙媳妇儿啊,实在是懂事儿的叫人心疼! 三人出了门儿,由郑杨驾着车,郑晚儿同文娟二人做伴儿,一块儿坐在后头。 郑晚儿还在同文娟说着烤鸭店里的事儿:“……等会儿我们晌午饭,正好就在铺子里吃,嫂子,你可得好好试试,味道真的是一绝!” 文娟笑得温柔,道:“你琢磨出来的,能不好吃吗?”她也是见识过了,来郑家短短的日子,期间郑晚儿也下了几回厨,做出来的菜肴,味道着实是美味,而且还别致。 至于这烤鸭,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听郑杨说过,听说是有五种吃法,就是在烤鸭原本的做法上,也更外头的不一样,味道更是外头的烤鸭没法儿比的。 她虽然没有吃过外头的烤鸭,也还没有尝过郑晚儿做的烤鸭,可是对于郑杨说的这话,却是丝毫也不怀疑。想到等会儿就能尝尝了,她还怪期待的。 郑杨回头看了一眼凑在一块儿说话的二人,眼角不由得染上了一些笑意。 这二人坐着车,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这腻歪劲儿,叫外头的人看了,还只当是亲姐妹吧? 他之前在老院儿里,看多了算计,心里难免有些阴影。虽然知道不管是文娟,还是自家人,都不是老院儿那些不讲道理又恶毒的人,可是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观察了这么些日子,还真的是他多虑了,文娟同家人们相处的很好。 郑杨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扩大,哎呀,这事儿可不能让晚儿还有文娟知道,要不然,这二人肯定要合起伙儿来骂他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聊着天儿,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郑晚儿都没觉得怎么样,再抬头,却看见已经到了铺子门口了。 郑晚儿连忙起身,自己先是跳下车,又转头去扶了文娟一把,然后手拉着手,便要拉着她进去:“走吧,这会儿应该还都在后头忙呢,再过一会儿,就要来客人了。” 文娟犹豫着看了郑杨一眼,轻声道:“那你哥……” 郑晚儿看了眼文娟,只见她满脸不忍,似乎是怕郑杨给丢了似的,忍不住噗嗤一笑:“我的嫂子呀,放心吧,我哥丢不了。他驾着骡车去后院儿,从后门进院子。咱们赶紧过去,你还能去给他开门呢。” 文娟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差了,不过,再听到郑晚儿揶揄的声音,她倒是坦然了。毕竟这些时候,这个鬼灵精一样的丫头就总是拿她来打趣,经过这样的锻炼,她的脸皮总算是厚了一点点,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的跟着郑晚儿进去。 直到进了后院儿,她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铺子这么大,竟然还带一个这么大的后院儿呢。” 里头的郑来田、杨氏等人,自然也看见了她们,一时都有些惊喜,毕竟郑晚儿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而且,文娟也是头一次来。 郑来田看见她,笑问道:“这是在家闷了,出来逛逛?也好,等会儿你们上街看看去,听说这几日来了一个外头的行脚商,带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正好去看看,要是喜欢就一人买两样。” 文娟笑眯眯的道过谢,只说先不忙。她看见杨氏等人手里都干着活儿,一刻不得闲的性子又上来了,连忙上去帮忙。 郑晚儿却没有急着过去,而是把郑来田叫到一边,直言问道:“爹,铺子里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她刚才可是注意到了,郑来田虽然是笑着的,不过眉宇间却难掩忧色,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铺子里,能让他烦心的事儿,估计也是这里的事儿。 郑来田没有想到闺女一下子就猜中了,不过,这事儿他原本也没有想瞒着,甚至还想着抽空回家,同她商量商量。 现下,倒是好机会。 他便道:“其实也不是咱们铺子里的事儿,是外头……我听人说,咱们镇子上,马上有一家烤鸭店,也要开张了!说是吃法跟咱们这的一模一样!” 郑晚儿眉毛一挑,哦豁,抢生意的来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六味鸭坊 郑来田愁的不行。 这些天原本高高兴兴的,打算等杨经文等人上手了,他就同妻子回家准备酿酒去。 谁知,那天有一熟客告诉他,镇上也有人要开烤鸭店了。听说,那吃法还同他家的一模一样。 原本以为是谣传,毕竟这店不是还没有开起来么?谁知道,他偷摸的跑去那传说中的、要开烤鸭店的地址一看,嘿,人家招牌都挂出来了! 一时间,郑来田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算谣传,还是不算? 因为人家那挂出来的牌匾上,写的是六味鸭坊。 比他家的还多一味呢。 郑来田被气得够呛。 为啥?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新开的烤鸭店,那不是模仿他家的店名儿吗?都是开烤鸭店的,他家叫五味鸭坊,人家就叫六味鸭坊,存心膈应人吧!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郑来田开始担心自家铺子以后的生意,会不会变坏? 原本观察了几日,可惜那个铺子还没有开张,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想着,要不然回去问问闺女的意思?可巧,她今日就来了。 郑来田忧心忡忡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同郑晚儿说了。 “听说,这家铺子,也仿着咱们,雇了几个人在镇上四处发单子,还有啥活动,比咱们家当时开张的时候,还要优惠呢!咱们家之前不是开张当天前十名免费吃吗?他们家也整了十个免费吃,不过,足足免费三天!”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顿,不难听出语气里的担忧。然而闺女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郑来田有些纳闷儿了,问道:“晚儿……你不担心吗?” 郑晚儿点点头,道:“担心啊。” 郑来田:“……”是吗,一点都不像担心的样子啊! 其实郑晚儿还真是有点儿担心,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这家新开的烤鸭店,该不会那么无耻,先跟她家打价格战吧? 这也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从这家店目前的行事来看,的确是很有可能的。前十名免费吃三天!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说不定,他们就会用低价,先把客人抢过去。 而且,从这家店的行事、还有店名上来看,这背后的掌柜的,还真是够无耻的,不管是发传单、还是开张的活动、还是店名上,竟然都统一按照她家之前开店的时候来? 偷创意,无耻! 郑晚儿颇有些愤愤不平,然而也是无济于事。这个时候可没有啥专利不专利,抄袭不抄袭的说法儿,人家只要不要脸,就是把店名取的跟她家的一样,那她也没有法子。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生意好后,有人看着眼红,也开烤鸭店来抢生意的准备,但是眼下,她还真有些担忧了。 要是这家店,真的无耻到把价格定低,那说不定还真的会吸引走一大批客户。毕竟谁不想花少点儿钱吃一样的东西呢? 一样的东西……对啊! 郑晚儿想到这里,突然豁然开朗。其实,不管这个新开的烤鸭店怎么模仿,哪怕是把吃法全都照搬过去,可是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模仿不来的,那就是味道! 她家烤鸭的做法,那可是经过不知道多少代人的改良,才出来现在这样的味道。还有烤鸭的绝配——甜面酱,那也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少了甜面酱,烤鸭的味道绝对差一半。 更别说她精心想出来的鸭骨汤的熬法,里头可是搭配了许多的食材的,缺一个,那味道都会差上许多。 同行间的竞争,价格固然是重要,不过这最重要的,还是品质跟味道!要不然,客人一时可能会被低价吸引走,不过假如东西不能留住客人的心,那还是站不住脚。 而郑晚儿有信心,她家的烤鸭,味道绝对是独一份儿的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一丢丢的担忧也是无影无踪了。甚至还安慰起她爹郑来田来了。 “爹,我早就说过,咱们的烤鸭店做出名堂了,肯定会有人看着挣钱,也来分一杯羹的,这有啥,咱们总不能不叫人家开店吧?” 郑来田忍不住叹口气:“唉,爹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有点儿怕……” “怕啥?难道您对咱家的烤鸭还没有信心不成?您放心吧,咱们就安安心心的,把咱们的烤鸭做好,只要咱们烤鸭的味儿好,就不愁没有生意做!” “你说的也是,爹知道了!”郑来田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认同的点点头。 郑晚儿见他想通了,放了心,不过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爹,这个新的烤鸭店,掌柜的姓什么呀?”她想先打听点儿情况。 虽然说,只要烤鸭的味道好,就不怕竞争,不过古人还说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多了解点儿,总是没有坏处的嘛。 正郑来田却摇摇头,神色中也是很纠结的模样:“这我还真不知道……估计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烤鸭店的掌柜,好像就还没有露过面,就是那些在街上发单子的人儿,也都是就近请的人。不过,听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后生。” 年纪不大的后生? 郑晚儿眼神一闪,眉头微微皱起:“那这个店,开在哪儿呢?” 说起这个,郑来田不禁又来了些火气。 “就跟咱们一条街呢!咱们在街头,人家在街尾!” 看看,这不是故意来抬杠是啥?名字一样也就算了,偏偏选的地址,也是这条街!这不是故意来别苗头的么? 郑晚儿一听,也是有些无语。刚刚她就从那边过来来着,倒是没有注意。 沉默了半响,她扭头就往外头走,决定先去观察观察。 然而她沉着脸,又走得飞快,看起来倒有些气势汹汹。 这下倒是把郑来田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说道:“闺女,你可冲动!” 郑晚儿有些哭笑不得:“爹,您说啥呢?我就是想去看看,不是去打架。” 郑来田这才讪讪的松开手。 她慢悠悠的踱步到街尾,果然看见一间铺子,上头挂着六味鸭坊的名字。这门口,还有一个大婶儿,手里拿着一碟叠纸,正在向往来的行人派发。一边发,还在一边儿吆喝。 “六味鸭坊明日开张,前三天前十名免费吃,大家伙儿都记得来看看嘞!” 郑晚儿弯起嘴角,眼里却是充满了斗志。 明天?看来她来的真是巧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面熟 为着即将要开张的这个烤鸭店,众人的心情都不大好。 一是有些担心店里的生意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这二嘛,便是被膈应的。 这新开的烤鸭店,不管店名还是什么,都是一应仿着郑晚儿的五味鸭坊来的。原本同行就是对头,再加上这个原因,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这后头的掌柜的是谁,不过,郑家等人却是没有一个对他们映像好的了。 特别是杨彩兰,她是亲眼看着晚儿为了这个店花费了多大的心血的。结果被人这样轻轻松松的拿去用了,险些没把她给气坏了。 “真是太无耻了,他们要开店卖烤鸭,就没有自己的东西了吗?全都把咱们的东西搬去用,这可真是太不要脸了一点儿吧?”杨彩兰气呼呼的道。 其他人也都是义愤填膺的,纷纷指责。 郑晚儿见状,出声安慰道:“算了,气坏了身子还是咱们的。” 杨彩兰看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晚儿,你脾气咋这么软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说算了?” 郑晚儿无奈的一摊手:“那不然能咋办?咱们又不能不让他开店。人家就是这么不要脸,咱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难不成,咱们去砸场子?” “砸场子?这可不行,人家要是报官,没理儿的还是咱们。”杨大舅连忙道。 杨彩兰也明白,即使人家这样不要脸,什么都学她们店的,可还真是拿他们没有一点儿办法。 她颓然的垂下头,懊恼道:“那还真就只能叫他们占这个便宜了……唉,也不知道咱们店以后的生意会咋样。” 一时间,低落的情绪在店里众人里慢慢的蔓延开来。 郑晚儿一看,这可不行啊。还没有开始呢,士气就这么低迷,这咋去跟人家竞争? 琢磨了一会儿,郑晚儿决定给大家伙儿打打气。 假咳两声,等把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郑晚儿一挥手,豪迈的道:“大家伙儿听我说,都别泄气嘛!” 张氏忙问道:“咋,晚儿,你有办法了不成?” 其余人也都期待的看着她。 郑晚儿胸有成竹的点点头:“我早就在琢磨了。咱们家铺子的烤鸭卖的好,肯定有人会看着眼红、也想开店卖烤鸭,来跟咱们抢生意的。所以,我还留了一手。” 她看了看众人,决定卖一个关子:“至于是啥,我先不说。等明日,那个铺子开张了,咱们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众人听罢,虽然不知道郑晚儿到底有什么主意?不过对于她的话,却没有一个人心里有怀疑的。毕竟这一年多来,晚儿说要做的事儿,哪次是没成的? 郑晚儿看见大家的脸色好了些,没有先前那样焦虑的模样了,也是定了定心。这才又开口劝道:“还有,这有人竞争,属实是正常的,咱们也不用太担心,平常心看待,把咱们自己的事儿做好就是了。你们想想,咱们家的烤鸭,只要味道一如既往的好,能让客人满意,人家有啥理由会不来呢?” 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当下都纷纷说道:“没错儿,咱们h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了!” 打完这顿‘鸡血’,众人又斗志昂扬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准备晚上的营业。 原本这会儿郑晚儿等人便要回去了,不过,得知了这件事儿以后,她又改变了主意。 既然那个六味鸭坊明天就要开张了,不如留一晚,明天好去打探打探情况才是。 她想了想,干脆又让文娟也一同留下来。 “嫂子,今天要不你先跟我一块儿住镇上吧?” 文娟有些摸不着头脑:“咱们不回去了吗?” 郑晚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我想着,明天那个六味鸭坊不是开张了么?想去打探打探情况,想嫂子帮帮我。” “我?”文娟想了想,义不容辞的道:“你说,我要咋做?” “其实也不难……明儿等那边开张以后,你去那边买一份儿烤鸭回来就是了。” 她想,既然那六味鸭坊后头的掌柜的,把她家的烤鸭店开张等一切事宜都打听的这样的清楚,说不得,还认识她们店里的人呢? 就算不认识,难免有些客人也认识。自家开烤鸭店的,还跑去别人家买烤鸭,传出去那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文娟却不一样,她刚刚嫁到自己家,一般的人还人=不认识她呢。而且也没有在店里干过活儿,是个生面孔,由她去买烤鸭是再合适不过的。 文娟听罢,也明白她的意思了,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吧,我明儿一早就去排队买烤鸭去。” “啊?倒也不用那么早啦,咱们午饭的时候去就行了。” “不是说,前十名免费吃烤鸭吗?”文娟很是精打细算:“这样咱们也不用给他挣钱,还能吃到。” 郑晚儿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文娟这是想省钱的意思,忙道:“也不用去那么早,要不然太引人注目了。还是中午的时候去,那会儿刚开张,想必人多着呢,肯定不会惹人注目。” 文娟知道郑晚儿肯定有她的打算,倒也没有再多说,点头应好。 当天,郑杨因着明儿还得去学堂,只好自己先回去了,郑晚儿同文娟二人便留下,晚上的时候一块儿回了之前在镇上买的那个院子 ,同杨彩兰等人睡了一个屋。 第二日,郑家等人去铺子里准备干活儿的时候特意的注意了一下街尾的动静,想必是因为拿前十名免费吃的活动吸引,六味鸭坊前头早早的就排起了长队。 时间慢慢的临近中午,突然,一阵响亮的炮仗声响起,郑晚儿知道,这便是正式开张了。 她连忙拿了一串钱交给文娟,吩咐道:“嫂子,你从后院儿的门出去。” 文娟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道:“行,那我等会儿还从后院儿进来,你记得给我留门儿。” 郑晚儿连忙点点头,送了文娟出去。 然而她这一去,却是许久也不见回来。郑晚儿等得很是心焦,然而又明白,这会儿客人真是新鲜的时候呢,想必去吃的人不少,多等一会儿也是有的,便也耐着性子等。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文娟总算是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郑晚儿眉毛一挑,文娟去的时候,可是没有拿食盒的。看来这六味鸭坊也真的是铁了心,啥都得学她们家! 她心里被恶心的不行,然而文娟带回来一个消息,更是叫她吃了一惊。 “晚儿,我刚才去买烤鸭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掌柜的了……” 文娟迟疑着,接着道:“我刚一照面儿,就觉得这个人面熟的很,就是想不起来在那哪里见过。我刚才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发现不是见过,而是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像谁?”郑晚儿问道。 “眉宇间……有三分像杨子哥。” 第四百五十九章:价格战 三分像郑杨? 文娟又补充道:“而且年岁看起来也差不多。” 郑晚儿诧异了一瞬,马上便回过神儿,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来。 要说跟郑杨长得相似的、又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除了郑树,再无他人了。 这么说,这家六味鸭坊,是郑树开的? 这还真是很大的可能。端看这六味鸭坊一系列下作的手段,这无耻的感觉,不是很熟悉吗? 而且,之前因为郑树执着的想要到店里干活儿,就猜到了一点儿。上回郑树还趁他们都不在家,跑到她家里去,对着做烤鸭的挂炉看了许久,今日一看,果然就是在为这开店做准备。 还真是不死心啊。 郑晚儿冷笑一声,还好当时她坚持不让郑树来店里干活儿,要不现在,指不定更恶心人。 文娟是个聪慧的,看见郑晚儿的神色,问道:“晚儿,你是不是知道这掌柜的是谁了?” 郑晚儿点点头:“猜到了一点儿……” 话说到一半儿,她的目光转向文娟提回来的那个食盒,眼里倒是兴起了些兴趣。不知道这郑树费了这么多的功夫,能把这烤鸭做成什么样? “咱们要不先看看这六味鸭坊的烤鸭味道如何?” 文娟听了,也来了兴趣。昨儿她是吃过烤鸭了,就如她所说,晚儿琢磨出来的这做法,真是没话说!烤鸭皮酥柔嫩,加上她特质的甜面酱,简直是美味。再加上别的配料,放在荷叶饼里一卷,那个味道,真是好吃的过分。 她看向自己刚刚提过来的食盒,伸手打开,只见里头放着的食材佐料,跟昨日里郑家烤鸭店的东西,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时,杨彩兰也凑了过来。 今天因着那六味鸭坊开张,又有那样的优惠活动,好多的客人都去那边尝鲜去了,导致这边经历了开张以来的第一次门庭冷落——前头没有什么客人,她自然也没有平时那么忙,甚至还闲了下来。 这会儿看到她们面前摆着一份儿烤鸭,看那食盒儿,还是外头的,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诧异道:“你们……这不是去买的那六味鸭坊的吧?” 郑晚儿点点头,朝她招手:“彩兰姐,正好一块儿尝尝,看看这味儿怎么样?” 杨彩兰正想说,自家都有呢,做啥还要去给别人做生意?然而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郑晚儿的用意,连忙也凑上去。 先探头看了看,说道:“不是说六味鸭坊么,总不能白说吧?这味道怎么着也得比咱们的多一味吧?” 郑晚儿同文娟一块儿 把东西都往外头的桌子上拿,一边拿,一边数着。 这六味鸭坊不光是别的吗,现在看来,这吃法也都是学的这边。只见里头除了片好的烤鸭,还有荷叶饼、黄瓜大葱、一小碟子酱。另外便是炒鸭架、鸭骨汤,一小碟白糖,一叠蒜汁子,跟这边提供的东西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其中还多了一碟子的红油辣椒,这……算不算强行凑六味? 郑晚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倒也没有心情吐槽,而是拿起筷子,抢先从那碟子酱里头沾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一尝,一双秀气的眉头便忍不住皱成了一团。 很显然,这酱虽然从外头看起来跟甜面酱差不多,然而实际上就是两个东西。且不同于甜面酱那种甜咸中又带着自然发酵出来的香气,这六味鸭坊的酱,却只是单纯的咸,没有层次的咸,便让人感觉有点儿齁的谎。 她放下筷子,看了看盘子里的烤鸭,烤鸭片倒是片的还不错,薄薄的,大小均匀,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刀工不错的大厨之手。 然而那烤鸭皮看起来干瘪的很,不像自家的烤鸭,烤出来那皮儿看着也是油汪汪亮晶晶的,很是饱满。 光看这皮,郑晚儿尝都不用尝,就知道味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那边文娟已经手快的卷了一个烤鸭卷,放进嘴里嚼了,脸上露出些奇怪的表情。 郑晚儿等她咽了下去,这才连忙问道:“嫂子,味道咋样?” 这样的问题,问文娟是最合适不过的。她昨儿才吃了自家的烤鸭,今天便吃这六味鸭坊的,在口味上,绝对没有被养习惯了这一说,因此她的评价,肯定算是中肯的。 文娟咽下嘴里的东西,连忙先端起一边的茶碗喝了口水,这才道:“这……咋说呢,也不是不好吃,可也说不上好吃!这鸭皮烤的干巴巴的,里头的肉也是老得很,那个酱太咸了,这么一卷,一口下去,除了咸,别的味道是啥也吃不出来了!按我说,跟咱们家的这个,根本没法儿比!” 这个郑晚儿心里早就有数了,倒是没有太意外。 她又看向那爆炒鸭架,拿起一小块儿尝了尝,这个做的倒是不错。 只不过,这炒鸭架原本也不是一个多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杨彩兰听了文娟的话,也不愿意再尝那鸭肉,反而看上一旁的鸭骨汤。她舀起一勺,正要喝,然而刚凑近到鼻子底下,就忍不住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这鸭骨汤也太腥了,这能喝么?” 郑晚儿听她这么说,也凑过去闻了闻。 其实还好,鸭子的腥味本来就重,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不过,杨彩兰是喝惯了没有一丝儿腥味的鸭骨汤,此时这样的在她面前,便确实显得有些难以下咽。 郑晚儿的心情,这回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就这,还想跟她家的店抢生意? 这六味鸭坊,完全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创新……不对,如果说有的话,就是那碟红油辣椒的蘸料? 不管是从店名,还是菜色上,都一律是模仿的她家的五味鸭坊。要是做出来的味道青出于蓝也就罢了,偏偏差了又不止一点点。 就这样的,凭啥来跟她家争? 这个背后开店的,也是个蠢货,她还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做生意的。 文娟私心里,也是如郑晚儿这般想。然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儿,连忙同郑晚儿道:“晚儿,刚才都忘了说,他们家的烤鸭,卖的比咱们家的便宜呢。七十文一只,整整少十文!” 郑晚儿:“……” 靠,果然这么无耻的打价格战? 第四百六十章:果然是他 郑晚儿给自家烤鸭定的价格是八十文,没有想到,这六味鸭坊竟然这么无耻,竟然少十文? 别看这十文好像不多,那不是也能买半斤的麦子面了吗? 他们价格定的这么便宜,明显就是存着一上来,就先用价钱把客人抢走,挤兑她家的生意。 而到时候,面对生意惨淡,郑晚儿家的烤鸭店,要么也跟着降价,要么,就关门走人。 降价?郑晚儿当然不肯。当初定的这个价格,就是因为她十分的自信,自家的烤鸭足可以配的上这个价格! 这背后的人,显然十分了解她的性子,这才使了这样一招。没有客人上门,又不肯降价,那就只好关门。如果郑晚儿猜的没错的话,只要自家的店一关门,那边的价格马上就会涨上来,反正也没有人竞争了,垄断市场,那不是想涨价就涨了? 可惜…… 郑晚儿冷笑一声,笑他们太不自量力。这个主意确实打的不错,野心也很大。可是当实力配不上野心的时候,就只会是灾难。 那六味鸭坊的人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他们家做出来的烤鸭,可以把生意抢过去的? 的确,便宜的这十文钱确实不算少,就是再有钱的人家,肯定也愿意少花点儿钱,买一样的东西——前提是一样。 六味鸭坊做出来的这烤鸭,虽然算不上特别难吃,可在这些客人吃惯了她家的烤鸭、嘴都被养刁了以后,谁会愿意去吃这样的烤鸭? 本身能买得起烤鸭的,为的就是个味道,肯定不会为了这十文钱的便宜,去买这种勉强能下咽的。 而那种省吃俭用吃一顿好的人家,买这样不好吃的,回去也会觉得这钱花得不值,自然便不会再去。 如此一来,实际上能留得住客人吗? 郑晚儿不想妄下定论,不过能确定,六味鸭坊刚开张这几日过去后,生意肯定不会太好。 不过,这六味鸭坊背后的掌柜的到底是不是郑树?她倒是很想知道知道。 杨彩兰听说她想去六味鸭坊走一趟,立马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晚儿,我也跟你一起去,正好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啥都学咱们!” 郑晚儿微微一笑:“不急,等会儿过了午饭的点儿,咱们再去。” 这会儿人多的很,这样过去,叫别人看见,倒好像是去找茬儿一般,总归影响不大好。 杨彩兰也明白这个道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今日因为六味鸭坊开张,好些客人都被吸引过去了,郑晚儿家的烤鸭店里,不像之前那样爆满的样子,只稀稀拉拉的坐着几桌的客人。 不过想必是之前郑晚儿说的那番话的缘故,众人并没有表现出气馁的样子,反而个个都很是精神,接待客人比之前还更为热情些。 因着客人少,中午这会儿收工倒是比别的时候早。 收工后,众人先是吃过了饭,便想趁着这会儿歇一歇,好等晚上的时候接着干活儿。 过,郑晚儿同杨彩兰、文娟三人却是没有歇,在后院儿坐了一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三个姑娘悄悄的出了门儿,往外头走去。 那六味鸭坊就在同一条街的街尾,倒是也不远,没有一会儿,便走到了。 三人先是远远的朝店里望了一眼,见里头果然没有多少客人了以后,这才往里头走。 文娟听了郑晚儿的吩咐,提着食盒走在前头,跨进店门,朝里头的人叫道:“掌柜的,我把食盒提来了,这用食盒的十文钱押金,是不是退给我?” 郑晚儿同杨彩兰慢悠悠的跟在后头,打量了一圈这个店。 店铺的格局,实际上都差不多,下面是一个大堂,正对着门那里,有一个柜台,此时里头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难道是掌柜?郑晚儿打量了一下,微微皱眉。方才文娟说,掌柜的长得同郑杨有三分的像。不过这个人,哪里像了? 正想着,却见柜台里站着的那个人对文娟笑了笑,客气的道:“客官您等等,我去后头叫一下我们掌柜的,这银钱的事儿是他管着呢!” “行。”文娟轻声答应了一声,便文文静静的等在一旁。 郑晚儿同杨彩兰二人站在她的身后,也一块儿等着。 没有一会儿,只见那藏青色的门帘一撩,里头最先走出来的是先前那个伙计,他出来了还不算,仍旧撩着帘子,十分恭敬的等着后头的人进来。 后头身影一闪,走进来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青年人,光看相貌,端的是个好人才。这样的年轻就自己做了掌柜,谁见了,不赞一声青年才俊? 而郑晚儿却只想骂人——她猜的果然不错!那穿的人模狗样的‘掌柜的’,不是郑树又是谁? 郑树却还没有看到她们,她原本就站在文娟的身后,挡着脸的。而且,他也认不得文娟。只因文娟才嫁过来没多久,成亲的那会儿,老院的人一个也没有来,没有见过,自然是不认得。 他走上前,斜着眼睛看了看文娟,却见是个十分貌美的小娘子,当下又换上了十分温和的笑容,轻声问道:“姑娘,是来退押金呢?” 文娟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掌柜的原本长得于郑杨有三分相似,看着应该觉得面善才是。可是她看着眼前这个掌柜的笑容,却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郑晚儿这时却没有再藏着,往前跨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挡在她的身前,一面笑道:“二哥,咱们好些日子不见,你竟然已经改头换面,做起掌柜来了?” 郑树却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愣,待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亦是有些不自然,讪讪的道:“是晚儿啊……你们店里不忙么?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听说这下边儿也开了个烤鸭店么?我就想来看看,是谁这么无耻。” 郑树听罢,脸上露出一些怒容来:“无耻?怎么,难不成这店,你开得,别人就开不得?” 郑晚儿冷笑一声,淡淡的道:“倒也不是。开店自然我管不着,不过我就纳闷儿了,这开一个店,怎么从头到尾,倒都是照着我家店的样子来呢?就是这店名,也几乎是一样。二哥,是你这脑子想不出新鲜的玩意儿,还是就觉得我的东西好?专捡现成的拿来用?” 第四百六十一章: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郑晚儿说的直接,丝毫没有留情面的意思。 她原本就讨厌老院的人,之前便被恶心了那么久,没成想,人家这无耻还真的是没有下限!这会儿看到郑树,便想起他之前装可怜骗郑来田给他找活儿干的事儿来了,更是替郑来田难受。 郑树利用郑来田对他的好,心里却在想着害自家的事儿。 想到这里,郑晚儿看向郑树的目光里头充满了厌恶,说话也更是不肯留情面。 郑树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却毫无羞愧之情,反而理直气壮的道:“怎么,这是你的天下了?就准你家起这样儿的店名儿?就准你家的烤鸭有这个吃法儿?” 杨彩兰是认得郑树的,听了这话,被气的不行,脱口骂道:“郑树,你还要不要个脸?你知道晚儿琢磨这些,费了多少工夫吗?” 郑树轻蔑的看了杨彩兰一眼,抬起头,用鼻孔看人:“你一个姓杨的,轮的着你管我郑家的事儿?” “你……” 杨彩兰气结,还想冲上去跟他理论,被郑晚儿连忙拦了下来:“彩兰姐,你跟他说人话,人家能听懂么?” “你什么意思?你骂我不是人?”郑树倒是还不傻,听出了郑晚儿这是在骂他,气得一蹦三尺高。 郑晚儿老神在在的:“我可没有,是你自己说的。” “你!”郑树指着郑晚儿,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只觉得手心痒痒,恨不得给她几巴掌,把她打个满地找牙,看她还能维持这样的神色吗? 瞧不起谁呢?他现在也是当掌柜的人了! 他到底忍住了,没有动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意收敛了许多,也学着郑晚儿的模样,露出嘲讽的笑容,看了看她,又朝店外看了看,得意洋洋的。 “行了,晚儿妹妹,二哥现在忙着呢,没有功夫跟你在这里说废话。” 说罢,他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又道:“咦?说起来,这会儿不是还没有过饭点嘛,店儿里应该忙得很吧。怎么你们这么有空,有空来我这儿闹事儿?” “别是……”郑树勾起一边的嘴角,双手合十拍了个掌,做出恍然的模样:“别是因为我这里开张,你那儿都没有生意了吧?唉,难怪晚儿会生气。不过,二哥这不是也是心疼你还有大伯、大伯母这样忙,太辛苦了吗?你们就放心,都是一家人,往后啊,你们尽管好好歇歇,二哥来替你们忙!” 呵,这可真是够自信的。 郑晚儿似笑非笑的,像是丝毫也没有被他的挑衅激怒,然而声音里却是带了丝肃杀。 “是吗?二哥可真是会说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她缓缓的道:“这还就只是一天而已,能看出来什么?咱们慢慢来,走、着、瞧。” 郑树嗤笑一声,只觉得她这是色厉内荏。还走着瞧啥?没看见他这店儿里的生意这么好吗?而且,别以为他没有看到今天那边的情况,进去吃饭的客人啊,那是十个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他轻蔑的看了郑晚儿一眼,哼道:“走着瞧就走着瞧,往后啊,你可别哭。不过其实我也没有你那么狠心,要是真有一天,你们吃不到饭了。来求求我,我还是能赏你们一口饭吃的嘛。毕竟是一家人,总不能像你们这样有钱了就不认亲戚的。”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就连文娟,也忍不住皱了眉头,杨彩兰更是差点儿就要冲上去骂人了。 郑晚儿一概把她们给拦下……毕竟现在还是在郑树的地盘呢,要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不是她们三个姑娘?哪怕事后能找补回来吧,可也着实犯不着吃这个亏。 不过,虽然不能动手,但是这气势上不能输啊! 她也学着郑树的样子,冷哼一声,轻蔑道:“重情重义的亲戚,我们都是认的啊。那起子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的、还有那心术不正的,我们才不当亲戚待呢。” 说罢,不等郑树再回嘴,拉着杨彩兰同文娟二人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二哥,好好记住这几天当掌柜的日子吧,毕竟也不知道你这店还能开几天?” 她早就算过了,郑树这铺子,肯定不是买的,而是租的。要是买的话,铁定一百两是少不了的。然而开店可不只是有一个铺子就够了,食材、伙计,什么不要成本?而且看起来,郑树这店儿里请的活计可是不少。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哪怕是那田怜儿,只怕也是没有这么多银子的。 而她既然敢说出这话,也不只是为了出出气,而是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要想做长久的生意,这吃食的味道肯定是不能坏,得能留住客人。不然,别人家好吃的店那么多,凭啥要上你这儿来吃? 那么问题来了,郑树这铺子做出来的烤鸭味道那样难吃,凭啥客人要上他这儿来吃?就凭价格少十文钱? 要想吃烤鸭的人,会选择多十文钱吃好吃的呢,还是省十文钱,去吃那无法下咽的? 客人会选择什么,很是显而易见。哪怕真的有那种就贪这十文钱便宜的,那这也不是她的目标客户。而且这样的客人肯定不会有多少。 等过三天,郑树这铺子开张的时候这热闹劲儿过去了,没有那个前十名免费吃的活动了,留下的客人能有多少? 挣的钱在慢慢的变少,然而租金、跟人力的成本却还是那么多。 当一个店子入不敷出,那么离关门大吉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郑晚儿有自信,她料想的场景很快就要来了。而且,她还有了一个主意,打算在店里推出新品,招揽一下客户,顺便,再加速一下六味鸭坊关门的流程。 她默默的想着事儿,那边文娟却是忍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了。 她刚刚听到郑晚儿叫那个掌柜的叫二哥,她倒是知道,郑杨是还有一个二叔的,难不成…… “晚儿,刚刚那个掌柜的,不会是二叔家的儿子吧?” 还没有等郑晚儿说话,那边的杨彩兰便使劲儿的点点头:“没错!就是他!文娟姐,你都不知道,他……不对,他们老院儿那一家,可都太不要脸了!” 说着,便捡着一些事儿,十分快速的同文娟说了一遍。虽然没有那么详细,可是也够文娟领略那一家子不要脸的风采了! 她听得啧啧有声,忍不住叹道:“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做的事情,那也太过分了!” 这会儿刚刚走到自家店儿里,郑来田等人歇了一会儿,正在前头擦桌子,听到她这话,忍不住有些惊讶的问道:“咋的了?谁不要脸了?” 文娟脸色一红,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毕竟那也是公公的亲兄弟、亲侄儿啊,她咋好当面就这么说? 然而郑晚儿却没有想这些,直接便道:“爹,你猜那六味鸭坊是谁开的?” 她直直的看着郑来田,说道:“是郑树。” 第四百六十二章:忍心吗? 郑来田似乎是没有听清,亦或是不敢相信,迷茫的问了一句:“是谁?” “是郑树。”郑晚儿又重复了一遍。一双眼睛丝毫不闪躲,直直的看着郑来田,眼神里传递的信息很是确定,没有意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郑来田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到震惊,从恍然到愤怒,咬着牙道:“是他?!”声音饱含气氛,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寒,心情可谓是复杂的很。 上回的时候,闺女同他说,郑树执意想要来烤鸭店里干活儿,说不定就是想偷学烤鸭的秘方,他虽然听了闺女的话,不叫他来,不过还是有些不相信,郑树这孩子,不能这么坏吧? 没有想到,事实狠狠的给了他一顿捶。 郑树就是有这么坏,别看他是个‘孩子’,可是跟老院儿里的那些‘大人们’没有一丝的区别。不,不对,看看这样的心机,说不定还在那些人之上! 而他,竟然差点儿就上了他的当!就因为他心里有点儿侧隐之心,想着到底是侄儿,又是小辈,能帮的就帮一把。 然而人家却是想利用他这份儿恻隐之心,置他于死地! 要是晚儿没有看出他的祸心来,真的叫郑树把烤鸭的秘方全都学了去,那……他怎么对得起晚儿,怎么对得起孩子们? 郑来田气得嘴唇都忍不住在颤抖,哪里还有心思擦桌子?把手里的抹布狠狠的往桌上一丢,气势汹汹的往外走。 “这个……”他有心想骂句人,然而却从没有说过脏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什么?顿了顿,才道:“我去找那小子算账去!” 郑晚儿皱了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上前去拦。 而杨氏看见丈夫这样出去了,哪里能放心?连忙跟着追出去。 杨大舅、杨二舅等人亦是怕出事,也说跟过去看看。 一时间,店儿里空了下来,只剩下郑晚儿、文娟还有杨彩兰三个人。 文娟小心翼翼的问道:“晚儿,让爹这样过去,不会有啥事儿吧?” “不会的。”这一点儿,郑晚儿却很是确定。别看郑树这么无耻,实际上,却很怂。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罢了,动手打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她又道:“况且舅舅他们也过去了,就是动手,那也吃不了亏!” 杨彩兰听了这话,十分兴奋的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爹跟二叔力气大着呢,打郑树那小子,还不就跟打小鸡仔儿似的?” 她刚刚在那儿的时候,早就看郑树那小子不顺眼了,要不是晚儿拉着她,她还真想上去把他一顿胖揍!现在听到郑晚儿这么说,她顿时十分的期待,甚至有点儿想去看热闹。 然而还是郑晚儿拉住了她,无奈的笑道:“彩兰姐,咱们还是先把这桌子擦完吧。要不然晚上没法儿做生意了。” 杨彩兰颇有些不舍,不过看看刚才大家擦了一半儿就丢下的桌子,还是认命的过去拿起抹布,开始擦起了桌子。 等店里的桌子擦完,那边一行人也回来了。 走在前头的郑来田脸色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一看就是被气得很了。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看向郑来田的目光里都是同情,就差说——你有这样的亲侄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郑晚儿却假装看不到一般,看见郑来田进来,还问道:“爹,咋样?我二哥咋说?” 郑来田的脸色由红转青,不由得想起方才的场景。 他气势汹汹的去了六味鸭坊,原以为郑树看到他去了,怎么着也会有些害怕或是羞愧,谁知道,人家看见他来,后头还跟着一堆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叫他店里的伙计拿家伙准备对付他? 郑来田就问了一句话:“那会儿你说想要上进,叫我帮你,是不是就打着在店儿里偷学的主意去的?” 郑树没有一丝儿的心虚,理直气壮的道:“啥偷学不偷学的,大伯,您说话多难听啊。再说了,我要是直接问您,您也不能告诉我不是?那侄儿不是只好自己想点办法了?再说了,最后还不是被郑晚儿那个赔钱货给搅和了吗。” 郑来田看见他那副模样,到底是没有忍住,飞快的上前两步,抡起巴掌往郑树的脸上狠狠的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表示着这一巴掌不仅没有落空,力道还十分的足! 郑树险些被扇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手不由得捂着挨打的那半边脸,满脸震惊的瞪着郑来田,吼道:“你疯了?你敢打我?” 郑来田打完一巴掌,心里的郁气出了不少,冷冷的瞧他一眼,没有再多计较——主要是刚刚动手后,杨大舅等人便连忙站了过来,似乎是怕怕郑树招的伙计动手、想要护住他的模样。这是他跟郑树的事情,并不想连累舅哥们。 他回来的时候,还听到郑树在后头叫嚣,说是要叫他的五味鸭坊这个月就关门。 郑来田想到这个,气得直喘粗气。闺女为了这个店付出了多少,他可是知道的。而且这么多天来,他在铺子里干活儿,也早就对铺子有了感情,不光光是赚钱的事儿了! 这会儿听到郑晚儿问他咋样了,郑来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歇了口气儿,这才道:“以后,别叫他二哥,我没有这样的侄子!” 他是真的死心了,对老院儿里的每一个人。 “哦,”郑晚儿从善如流的道:“那郑树是不是说了,要让咱们店儿关门?” 郑来田咬着牙,点点头。随即冷笑道:“他这是做梦!那会儿放桌子后院儿那个烤鸭,是他那儿买来的吧?就那难吃的劲儿,还想挤兑咱们的生意?”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不同于昨儿的信心不足的模样,今天他们显然是都尝过那烤鸭了,现在便显得格外的有信心,士气高涨。 郑晚儿见状,脸上不由得带起笑容,点点头,肯定了郑来田的说法:“没错儿,想叫咱们店关门,那就是做梦。不过,他的店,倒是过不久就要关门了。” 说罢,她看向郑来田,问道:“爹,你不会不忍心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贱得慌 郑来田迟疑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便道:“没有啥不忍心的。其实,也不是咱们叫他关门。开一个店,没有生意,可不就得关门吗?要不然,每天都是在烧钱。” 他虽然恨上了郑树,可是也不会恶毒的诅咒他的店开不下去,要不然,那跟郑树有什么区别? 他不过是清楚,一个店,要是留不住客人,那自己便会开不下去。毕竟挣不到银子,但是开一个店,却是每天都在花银子。除非那些有钱烧得慌的,否则谁会开一个亏本的店? 郑晚儿听到她爹这话,彻底的放下了心。最怕到时候,郑树撑不下去,过来博同情的时候,郑来田又圣父心泛滥。 她保证,要是真的这样,她绝对会气炸!然后把郑来田送去老院儿生活,爱咋咋地! 毕竟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一昧的心软,那不是贱得慌吗! 好在,郑来田还没有这样无可救药。 郑晚儿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丢丢,也只是一丢丢。 这会儿桌子也擦完了,离晚上吃饭的点儿还要很久,正有一个空档。 她把手里的抹布一丢,中气十足的喊道:“开会!” 众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颇有些不知所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郑晚儿:“……” 草率了。 她清清嗓子,说道:“那啥,咱们来商议一下怎么把客人重新招揽回来!” 这下大家听懂了,连忙都凑过来,以她为中心,围成一团坐着。 郑晚儿心里虽然有了主意,不过却没有急着说出来。而是把问题抛给大家,让他们想想,这次的事情该怎么度过——培养大家的思考能力。要不然,一出事就是她想办法,不说她会不会累死,最主要的是,这样以后众人便会形成一个惯性,什么事情都指着她就行了,不需要动脑子想。 这样可不行,她要的不是只会干活儿的工具。 而且,她以后可是要开很多分店的,说不定,就能从这些人里头产生管理者呢? 郑晚儿问完话,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眼神里充满了鼓励。 杨经文起先还有些犹豫,不过看到郑晚儿见大家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都有些黯然了……表妹还这么小的年纪呢,怎么能一个人扛这些事儿?说不定,她心里也很害怕。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郑晚儿眼睛一亮,连忙道:“行不行的,说出来咱们听听才知道。经文哥,你就说说吧。” “嗯!”杨经文得到鼓励,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一点儿,便缓缓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咱们店里,要不要加点儿新鲜的菜?也不是说我们的烤鸭不好吃,但是经过我这些天的观察,感觉大家或许是有点儿觉得腻了。 一个东西固然是好吃,但是要一直是一个样儿的话,到底会觉得腻歪。这新店开张,客人都过去那边吃饿,我感觉,也不就是说咱们的烤鸭味道不好,而是想图个新鲜。 所以我想,咱们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弄点儿新鲜的菜式呢?” 这个想法,跟郑晚儿想的,可谓是不谋而合! 等杨经文说完,郑晚儿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经文哥,你说的太好了,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 杨经文受到夸奖,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子,只见吕清也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胸膛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其他人听说这个主意,也觉得好极了。 郑晚儿这才把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 “我想着,咱们既然店名儿是叫五味鸭坊,要出的这新菜,也还是跟鸭子有关的最好。” 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最主要的,她想把自家的店,做成一个特色店。而不只是普通的饭馆、酒楼。 她接着道:“上回的血鸭,大家都吃过,味道很是不错。我想,这回在咱们店里推出的新菜式,就用这道血鸭。” 此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好啊!我看这主意好,血鸭的味道,那是没话说的!” “是啊。这道菜一出来,不知道多少人又要欲罢不能了!” “我看也行!”杨彩兰简直要举双手赞成了!要是店儿里推出了这道菜,以后她不也能经常吃到了吗?简直想想都要忍不住流口水! 郑晚儿见大家都觉得可行,便拍板定下了这件事儿,同时又对郑来田道:“爹,明儿你去买鸭子的时候,记得提个桶去,装点儿鸭血回来,咱们先少弄点儿,先试试。” 郑来田惊讶道:“明儿就开始?”他有些担心,明天郑树那边店的活动可是还没有结束呢。他有些担心,明天的客人恐怕也不多,那这些不是白弄了吗?倒不如等那边开张的头三天过去了再说。 郑晚儿却很坚持,道:“爹,就明天,您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见闺女这么说,郑来田也不再说别的,点头道:“行,爹记下了。” 第二日,郑来田果然提回来半桶新鲜的鸭血,郑晚儿接过去,简单的处理一下,便等着中午的时候炒菜用。 众人虽然士气高涨了些,不过对于今儿的生意,还是有些忧心。毕竟今天,看见街尾那六味鸭坊,可还是排着长长的队呢。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今儿的客人倒是比昨儿多了许多,都是些老面孔,店里的熟客。 这些人,昨儿可都是去那边排过队的。郑来田眼神儿好,远远的瞧见过。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那些熟客倒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 人总是有一种这样奇异的心理,比如说,你每天到一个固定的摊位去买肉,突然有一天,你想在那个摊位的对面儿那个摊子买,这个时候面对原来的那个摊主,心里头竟然会有一丝淡淡的背叛的感觉…… 现在这些熟客的感觉就大抵如此,笑的十分的不好意思,好在郑来田等人一如既往的热情,叫他们好受了些,也渐渐的又放开了,聊起了家常,更聊起昨儿去那六味鸭坊吃烤鸭的事儿。 第四百六十四章:试吃 几位熟客坐下点好吃的,十分主动的找郑来田攀谈起来,话语里除了淡淡的一丝不好意思外,便是那仿佛上当受骗的愤怒…… 其中一个人,可以说是这边开张头一天,便过来吃烤鸭的,之后便被这味道这折服,有事儿没事儿总会过来点一份儿烤鸭慢慢吃着,可以说是一个忠实的烤鸭爱好者。然而此时他的脸上充满着嫌弃跟愤怒,要不是觉得影响不好,都想往地上呸一口了! “老郑啊,老实说,我昨儿上那边六味鸭坊去吃烤鸭去了……诶,你先别生气,这不是看着新开张的店儿,觉得新鲜么?” 郑来田乐呵呵的,十分爽朗的笑道:“那我生啥气呀?这去哪儿吃烤鸭,是您的自由不是?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烤鸭,让客人吃了觉得还想吃,这才能留住客人,要不然也没用。” 那客人认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唉,要说也是贪便宜,昨儿看那边开张,又新鲜,这才想过去尝尝鲜,结果那烤鸭一上来,我一看,这是啥玩意儿啊?光卖相就比你这的差远了!” 这时旁边有人接口道:“何止是卖相?就是吃进去也不咋地,又干又柴,难吃的要命。特别是再蘸了他们那个酱,除了咸,啥味儿也没有!” “没错没错,齁得我回去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呢!” “那鸭骨汤也不好喝啊,我尝了一口,全倒了!” “真是,别看便宜了十文钱,但是老郑家这烤鸭,花八十文我也觉得值,那边那个,就是让我花七文,我都不会吃!” “就是啊,那味道……吃了一次就不想再吃第二次,什么玩意儿啊,做出来的东西真是差得远咯。” 郑来田听了,也不觉得有多开心,不过平常心看待罢了。也没有去附和客人说的话,只对大家的认同表示了感谢,并且表示往后一定继续兢兢业业,保持现在的水准,甚至做的更好,肯定不辜负客人的期待、 用郑晚儿的话来说,那就是非常的官方。 郑晚儿擦了擦汗,一边把炒好的血鸭分别用几个小盘盛了几盘,一边听着‘前线记者’杨彩兰发回的报导,脸上没有一点儿惊讶,只有看透的了然。 “不奇怪,我早就猜到了。要是我们的店儿没有开,郑树先弄出那样的烤鸭,兴许还能卖卖。但是先尝过了咱们的,知道什么才是好的,怎么可能看得上次品?” 杨彩兰也觉得有道理,然而还是很纳闷:“可是我看,今天那边排队的还是不少呢!”而她们这边,这客人却还是比往常少的多。 “不着急,今儿还是开张的第二日,又有那个活动,肯定还有很多没有尝过的想要去试试。你且看着三日过后,他那儿又是如何。” 郑晚儿说着,锅里炒好的血鸭也都尽数盛了出来,那边客人点好的烤鸭也都准备好了,正要端去前头。她连忙拦住:“等等,每份烤鸭,再附赠一份儿血鸭,先给客人尝尝味道怎么样。” 杨氏等人听了,知道她这是先用赠品打开局面的意思,毕竟这血鸭,开始出来的时候,就是她们自己也有点儿不敢吃,客人要是没有尝过,还真的会很少有主动点这份儿菜的吧? 而且别看装了八九盘满满的,不过这盘子本身就不大,倒一块儿加起来,也才一只的份量,便是多送些,也不过几只鸭子的事儿,还是送得起的。 没有犹豫,按照郑晚儿的意思,上菜的时候,捎带着把血鸭也一桌儿赠了一份儿。 有客人一看,有些惊讶,以为是她们上错了菜,忙道:“诶,这个不是我的啊……” 说完,这才想起,这五味鸭坊不是一直只卖烤鸭么?今儿这多出来的,看起来也不像烤的,倒像是炒的呀。 郑晚儿为了得到客人们,对于血鸭味道第一时间的反馈,也跟在后头出来。听到他这样说,转头看看别桌的客人,脸上也有困惑,便连忙大声解释道:“大家一定注意到了桌上多了一盘儿菜,这是我们店儿,最近出的新菜,叫做血鸭。想请大家先尝尝味道如何。要是有啥不好的地方,请大家尽管提,我们也好再做改进。” 其他人听了,顿时恍然。上了一份他们没点的菜,要钱不要钱是重点。这会儿听到说不是不要钱的,众人放下了心。 免费的嘛,不吃白不吃。 然而,有人注意到这菜的名字——血鸭。 难不成是用血做的? 虽然看着这才油光发亮,酱红色十分的好看,而且香味扑鼻,可是想到这是学血做的,便有点儿下不了口。 最主要的,还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啊!谁知道好不好吃? 然而有人却没有想这么多。反正不要钱,吃呗!不好吃就不吃,那也 不浪费! 本着这样的心理,有人率先尝了一口,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感受到味蕾上传来又香又辣的味道,有些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不住的点头。 眼睛撇到一旁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姑娘,期待的看着他,忍不住便想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说给她听。 无奈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而且嚼了这么会儿,嘴里的辣味越发的明显,他又急着说话,一时着急下,竟然呛住了!一时间,咳嗽不止。 郑晚儿见状,吓了一跳。哦豁,难道弄的太辣了? 她连忙上前,给那客人倒了杯水,等他稍好些了,这才递上去,有些歉意的道:“是不是这菜太辣了?” 那人连连摇头,端着她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激动的道:“简直是太好吃了!就要这么辣,太过瘾了!” 他说完,即便辣的‘嘶嘶’直咂嘴,然而还是迫不及待的又夹了一块儿,以行动证明他说的好吃是真的。 其他还在观望的人见状,难免也起了一丝好奇心,真就有这么好吃?纷纷带着怀疑的态度,也开始品尝起来,最后无疑纷纷都是‘真香’了。 只有一个不大吃得了辣的,觉得虽然好吃,但实在是太辣。 这倒是给郑晚儿提了一个醒,看来回头还是得看个人口味,分一下辣度才是! 第四百六十五章:分工 原本这一小盘血鸭只是作为赠送的,份量并不多,没有一会儿,众人餐桌上的血鸭便一扫耳光,个个辣的直‘嘶嘶’的呼气,一边却还大喊着过瘾。 还有人问郑晚儿:“小姑娘,你不是说这是你们店推出的新菜吗?这会儿可以点吗?” “当然可以啊!”郑晚儿连忙点头,笑眯眯的道:“咱们这血鸭可以论只卖,七十文一只。要是怕吃不完,也可买半只,价钱减半,不知道您要多少?” 郑晚儿早就想好了。如今她家的烤鸭,都是整只的卖,加上其他的配菜、吃法,实际上一只烤鸭能够2到三人填饱肚子的。要是卖血鸭,也这样论只卖的话,只怕吃不完,就是有心想吃的,看到这样,也不会再多买。 倒不如这样的好,有半份的可以买,而且半份只要三十五文钱,从价格上听起来,便宜的很,想吃的都不会在价格上犹豫。 那客人听了,果然眼睛一亮。他们就两人,只怕要一份儿确实吃不了,现在有份的,那不是正好么? 当下便十分爽快的道:“那就给我们来半份的!” 这里开了个头,剩下的客人也都纷纷举手。 “我这里也来半份的!” “诶,我这里也要。” “那啥,我这桌来一整份,今天吃个过瘾!” 郑晚儿脸上笑眯眯的,一一答应着记下,连忙去了后厨,炒了一大锅的血鸭,按照方才那些客人要的分量一一分好,这才端上前去。 这一波的客人走了,再来新的客人,郑晚儿亦是如法炮制的推销。 要说这血鸭,还真是受欢迎,想必也同这边地区的人们大都嗜辣有关,这香辣的血鸭便十分的符合他们的口味。十桌客人里,在尝过免费赠送的那一小份血鸭后,有九桌半的客人都会再点半份一份的。 一天下来,等最后算账的时候,今天的盈利,虽然比不上以往生意好的时候,不过却是比昨日里足足的多了一倍,这里头有一半,都是这血鸭挣的钱。 郑来田看了,心里高兴的紧,忍不住夸赞道:“我闺女这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随便琢磨一个菜出来,都能挣钱嘿?” 郑晚儿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会儿,她有更重要的事儿要说。 先把今儿挣的银钱都收好,她咳嗽两声,道:“这两天店里的事情确实不多,不过,也不忙,咱们就当歇了两天。明天,咱们可又要开始忙起来了,大家还是要打起精神头才是。” “明天?”杨彩兰疑惑道:“可是明天,那郑树开的店不是还有一天的免费吃烤鸭活动吗?想必客人人冲着这个,还是会去那边吧。” 郑晚儿笑眯眯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的确,明天郑树的烤鸭店,还有一日的活动,而且,肯定还会有人去排队吃烤鸭,但是冲着他们家好吃的烤鸭去的吗?不是,是冲着不要钱的午餐去的。 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吃到就是赚到啊! 然而,在那十个人之后,还会自己掏钱去吃烤鸭的人还有多少?郑晚儿不敢说一个也没有,但是肯定会比这两天少。 你要问为啥?这不是废话吗,整个镇子实际上就这么大,一点儿啥事儿,没两天便能传遍整个镇子。 这六味鸭坊刚开店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因此冲着新鲜,便想要去尝尝。尝过了,不好吃,试问还有谁会花这冤枉钱再去第二次呢? 而且当吃到一个东西不好吃、又听到亲戚朋友想要去吃的时候,会不会劝阻呢? 肯定会,这是人之常情。 听到的人记在心里,虽然她没有吃,但是听别人说这个店的东西不好吃,不值当花这么些钱,想要去吃的时候,便会犹豫,或是干脆选择值得信赖的店去。 这说起来也不复杂,实际上,就是口碑。 口碑好的店,大家天然的就多了一层信任,生意自然就好。 而口碑差的店呢?大部分都是一次的买卖,做不了回头客的生意,久而久之,生意自然就差。 就说郑树开的这店,虽然比郑晚儿家的烤鸭便宜十文钱。然而今天过来吃烤鸭的,五一例外的都吐槽了那边烤鸭难吃、这钱花得不值。 这便是六味鸭坊的口碑。 这两天,六味鸭坊开张,想必想去尝新鲜的,都去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没有去尝过的,想必听到大家这六味鸭坊的评价,也不会傻到还去浪费钱。 就是还有不知道的,自己去过一次,也就明白了,自然也不会再去。 那原本因为新店开张被抢去的客人,不就自然而然的又回来了吗? 众人听完她的解释,皆是一脸恍然的神色。 杨彩兰更是眼神发光,崇拜的看着她:“晚儿,简直太聪明了,啥都知道!” 郑晚儿嫣然一笑,又道:“而且,这次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巩固了客源。想必下回,就是再有这样的新店开张,大家想到这一回,也不会这样上赶着去找新鲜了。” 这个道理不难懂,一个人在一件事情上吃了亏,下次还碰到这样的事情,就会想起上一次那不太愉快的经历,自然不会再去轻易的尝试了。 郑晚儿解释完,又接着安排明天的活儿。 “我估计,明天店里的生意,应该会比今儿好。但是这样,还是不行。”毕竟她可是还想要开分店的啊! “明天,咱们分做两拨,一拨人,在店儿里招待客人,另一拨人呢……咱们不是刚推出了一个新菜吗?明天我照样再做一些,在店门口支一个摊子,专门放上一些血鸭,请别人品尝。要是有喜欢的 ,自然会进店吃。或是不方便,还像烤鸭那样,可以带回家里吃去。” 这就叫主动出击! 这血鸭才刚刚推出不久,好些人还不知道呢,这样子,实际上算是为新菜做宣传了,好叫大家知道,五味鸭坊现如今也有新鲜的菜式了。 而且,请大家品尝,这也是一个手段。要是人家喜欢,便会直接进店去吃,这便可以挣钱。要是人家不打算买,那么也只损失了一块儿鸭肉而已,着实算不得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免费品尝 翌日,众人依旧起了个大早前去铺子里开门做生意,到了自家店的门口,远远的往街尾望了一眼。 只见六味鸭坊的门前依旧早早的有人去排队,不过相比前两天大牌长龙的样子,今天却是显得有些冷淡了。 杨彩兰看了,连忙凑到郑晚儿耳边,兴奋的道:“嘿,你还真神了,一说一个准儿!” 郑晚儿微微笑了一下,道:“人心如此,也并非是我猜得准。”尝过了不好吃,自然便没有人去了。 “所以咱们家也不搞那些虚的,只把味道弄好,才是真的。”郑来田点头肯定道。 一行人说了两句,也没有耽搁太久,便开了锁进了烤鸭店里头,开始为一天的忙碌做准备。 待把一切事物都料理的差不多了,亦是快到了饭点。 如昨天安排的一样,店里的人分做两拨,一拨在里头招呼客人,一拨在外头支个小摊,吸引行人来品尝血鸭,挖掘潜在的客户。 实际上要在店门口招揽生意的人也用不了多少,其余人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干,郑晚儿便叫文娟、杨彩兰、杨彩环这三人分去外头守着。 郑晚儿先在里头炒了一锅血鸭盛出来一盘,剩下的盛在一个砂锅里,放在炉子上热着,这样等会儿不至于很快的就冷掉。让郑来田把整个炉子端着都放到店门口,这样一来,风一吹,香味散发出去老远,路上的行人已经有频频侧目的了。 她自己也并没有急着回到后厨,决定先在外头吆喝一下。 见其他三人虽然站出来了,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傻傻的站在那里。 郑晚儿倒很是理解,这个办法新鲜嘛,都没有看人做过,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招揽了。好在她前世勤工俭学,做了不少兼职,这样推销东西,亦是驾轻就熟的,当下便决定先示范一遍,给她们打个样。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的道:“走过路过的瞧一瞧,咱们五味鸭坊推出新菜品,免费试吃了啊!”声音清脆,吐字清晰,一下子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特别她还在‘免费试吃’这四个字上加重了音,众人的兴趣便一下就起来了。 也有几个听到这话,忍不住驻足的,毕竟这味道着实是太香了。但是又有些不敢确定,免费试吃?真有这样的好事儿? 当下有个胆子大的,吸了吸鼻子,问道:“姑娘,这是免费吃,不要钱?” 郑晚儿笑眯眯的解释:“是免费试吃,因为咱们店推出了新菜,想叫大伙儿都尝尝,看看口味怎么样?不过,每人只能试吃一块儿,这要是太多了……小店也撑不住不是?”说到最后,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 杨彩兰也是一个机灵的,连忙跟在后头接道:“对,不过您要是吃着合口味啊,也可以进店吃去,一份七十文钱,半份才三十五文钱,便宜得很。要是您不喜欢,就不买,当是尝个新鲜!” 她们几个小姑娘,原本看着就十分的面善,面上带着笑容,说话亦是清脆动听,先就让人在心里头有了好感,再听得说确实是免费品尝,虽然只有一块儿,可是正如人家所说,能尝个新鲜不是? 听了这话,一时间大家再无疑虑,纷纷上前道:“那给我来一块儿尝尝先。” “诶,我也要一块。” 有人看到盘子里的血鸭,惊讶的问道:“这道菜还真是没有见过,先尝尝,要是好吃,咱们再进店吃。” 一时间,小摊子上围满了人。好在这个对于这个情形,大家早就有了准备,连忙把手里拿着的竹签子分给大家,好叫大家用竹签扎着鸭肉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几个姑娘面前,大家倒是十分的收敛,并没有出现啥抢的情况,十分有序,一人扎了一块儿鸭肉,便站在一旁细细的品尝。 尝过之后,还真的觉的口味不错,直接转身便进了店儿里,说要点上一份半份的。 原本有几人不过是凑热闹,或是贪便宜的,然而一吃这血鸭,香香辣辣的,竟是欲罢不能。想要再迟一块儿,可是刚刚人家明明白白的说了,只能试吃一块儿。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舔着脸吃了一块儿再去要一块儿的,多丢人? 索性,也迈着步子进了店儿里。反正刚才不是听那个小姑娘说了吗?半份也只要三十五文钱,买半份尝尝鲜儿也是好的。 一时间竟是涌进去许多的客人,然而外头摊子上的人却不见少了。只因方才那拨人品尝的时候,也有不少好奇的人上来问,便又留住许多。 郑晚儿看着眼前热闹的情形,一张小脸儿乐得跟朵花儿似的,不过她却不能在外头久留,这血鸭,杨氏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学怎么做呢,方才进去那么些人,都是要血鸭的,她得赶紧先去厨房掌勺。 她拉了拉杨彩兰,小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啊,我进去炒菜去。” 杨彩兰点点头,冲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办事儿,你放心吧!” 文娟也知道她得进去厨房了,忙道:“晚儿,你别担心了,这外头有我们呢。”她也是个能干的,先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招呼,看郑晚儿一做,心里便有了数。招呼起客人来也不扭捏,十分的爽朗大方。 郑晚儿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连忙转身去了后院儿,进了厨房,开始干活儿。 好在,厨房里,要用来做血鸭的鸭子都是剁成了碎块,一应的配料也都准备的很是齐全,现成的东西,只要做熟就行了。 前头大堂里招呼客人的亦是忙得不行,前头招呼客人,后脚便来厨房要餐,忙得是不亦乐乎。 等中午这一拨过去,郑晚儿是又高兴,又悲伤。 高兴的是,从她今儿炒菜的量看起来,这血鸭算是大获成功了,简直是太火爆了! 悲伤的是,因为炒的太多,她这拎勺的小膀子酸得不行了,只怕睡一觉,就有抬不起来的风险…… 然而看到今儿一中午挣的银钱,郑晚儿表示——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有银子就好啦! 第四百六十七章:白送都不要 忙活了一中午,众人早就饿的不行了,忙都张罗着吃饭。 为了庆祝今天生意的回温,还有中午的忙碌,大家决定做点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郑晚儿知道,大家对血鸭都很是喜爱,因此之前炒的时候,便特意留了两大盘出来。 杨氏知道闺女今儿累了,怎么也不肯再叫她动手,争着先把血鸭热了一下,然后同张氏一块儿,快速的另外又炒了几个菜出来。 没有一会儿,菜便做得了,尚且还算丰富,摆满了一桌子。 郑来田今天也很是高兴,之前因为生意冷清而低落的心情,又因为生意再度火爆,而雀跃起来。 待看到桌上的血鸭,更是开心,险些流了口水,砸吧砸吧嘴,突然想起什么,兴奋道:“这血鸭,还得配两口酒才带劲儿呢,我去打壶酒出来,大哥、二哥,咱们今儿好好喝几杯。” 杨大舅、杨二舅也有些意动,可是想到下午还要干活儿呢,便有些犹豫。 郑晚儿见状,笑道:“大舅、二舅,就喝点儿呗。少喝两杯解解馋,只要不喝醉不就得了?” 二人见她也这么说,当下便没有了疑虑,欣然应允,杨二舅更是忙不迭的去了厨房找出三个小酒杯出来,爽朗笑道:“我看,咱们每人只喝够三杯便罢。既过了瘾,又不会醉。” 他手里拿的杯子小小的一只,一次不最多也只能装一两种重,三杯也不过就是三两,这三人酒量好的很,这么一点儿是醉不了的。 他们三人倒上酒,小酌起来。其他不喝酒的人便盛了饭,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儿。 今天店里生意火爆,自然是因为这推出的新菜——血鸭。这时众人的话题也自然而然的,围绕在这个上头。 其他人便罢了,然而杨经文小两口、还有文娟,今儿都是头一次吃。早先闻到香味的时候,便已觉得食指大动,不过一直在忙着,而且都是做给客人的,一直没有机会尝尝,现在可算是能好好吃一顿了。 光看这道菜在客人里头受欢迎的程度,就知道味道肯定是不错,几人拿起筷子,便迫不及待的夹了血鸭放进嘴里。享受着嘴里的美食,只觉得这道菜能受客人的喜欢,果然是应该的。 张氏也边吃边说道:“害,你说咱们家这么些人啊,还真就是晚儿的脑子好使。咱们吃到一道好吃的菜,只想着多吃几块儿。可人家晚儿,就能把它变成挣钱的法子。” “谁说不是呢?要不我经常说,叫彩环常常跟晚儿学学,哪怕只学到那么一点儿聪明劲儿,这辈子也够受用的了。”林氏亦是附和,声音里不难听真诚,显然是真的这样想的。 而杨彩环,换做从前,听到她娘这样常说她不如郑晚儿的话,肯定是要生气的。然而今天,她脸上却是没有出现嫉恨的神情,而是满满的都是崇拜,竟然是也很认同她娘说的话的样子。 一时间,席间类似于郑晚儿聪明能干这样的夸奖简直是层出不穷。 郑晚儿听了微微汗颜,她这不过是有时代的优势,知晓前人的经验并且加以利用而已。听见大家越说越夸张,她连忙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大家配合的好。没看今天我嫂子、还有彩兰姐跟彩环妹妹,三人在外头招呼客人来尝咱们的新菜,说话说的,险些嗓子都要哑了。” “还有……经文哥也很厉害,这主意最开始不还是他说出来的吗?”她指的是推出新菜的事儿。 杨经文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笑道:“我就是一说……实际上我知道,就是我不说,晚儿你也肯定想到了。” 郑晚儿却摇摇头,郑重说道:“即便是我想到了,但是也证明,你不光是蛮干,而是有着自己想法的。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刻,还能出一个不错的主意。经文哥,这是你的优点,一定要好好保持。凡是遇事,一定要多看多想。” 见她说的这样郑重,杨经文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一层淡淡的使命感压在他的身上,严肃的点点头,道:“晚儿妹妹,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郑晚儿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她之所以说这么多,实际上,还真是抱着培养杨经文的想法去的。 要知道,想要把事业做大,除了要有一个不错的项目,最重要的,那还是人才啊!要不然,即便是项目再好,或是你一时做大了,要是没有人才可用,一样难以成事。 而杨经文,原本她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的,毕竟是自己人,而且杨家一家人对待自家,又相当的不错。这样的关系,自然是得拉一把喽。 当然,即便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也还得看杨经文到底得不得用。之所以让这小两口也来店儿里干活儿,便是抱着观察一下的想法来的,好在,杨经文没有叫她失望。 至少,暂时还是合格的。至于到底怎么样?还得往后慢慢的看。 杨大舅同杨二舅对视一眼,心里也察觉了一丝不同,不过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啥。不过心里却都是想着,既然晚儿信任他们家,那么一定得好好干。要不然,岂不是叫晚儿失望? 这事儿在不同的人心里头泛起了涟漪,不过在饭桌上来说,不过也只是一个小插曲,转眼便过去了,大家又开始讨论起别的事情来。 其实重点,还是在这郑树的六味鸭坊上。 张氏当着郑来田的面儿,也一点儿没有忌讳,直接说道:“诶,我今儿看到街尾那家店,那生意可是比起前两天差了好些。” 郑来田听了,不但不生气,竟然还哼了一声。 “他那儿的东西,那天晚儿不是买了一份回来吗?咱们还都尝过呢,就做成那样,尝过的哪儿还能再去买啊。” 杨二舅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他原本性子就直,现在又是在自家人面前,便也十分的不避讳:“谁说不是?那样儿的,别说七十文钱,就是白送给我,我都不稀得吃的。” 话音刚落,谁知这时候,却从后院儿传来一个声音。 “谁要送东西给你吃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孝顺极了 听到声音,后院儿里正吃饭的众人马上到反应过来,都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后院的门大开着,从外头走进来几人,领头的,赫然就是郑来福。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田氏跟郑树。 这一家三口的脸上,分明都是一样的神情,透着一股子终于出人头地的得意、还有迫不及待的炫耀。 这时杨二舅脸上闪过一丝后悔,并非是悔刚刚说了那句话,被郑来福听去了,恐得罪人什么的。 而是后悔,他方才赶着骡车出去送东西,回来的时候正好开饭,急着吃饭的他忘了锁门,倒是叫这几个东西进来了。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正好碰到饭点,看到这几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儿影响胃口不是? 郑来福几步走进来,虽然脚上有些一瘸一拐的,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现在得意的心情。 他一进门,一双眼睛便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郑晚儿家铺子的后院儿,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嗯,这后院儿跟树儿的那个差不多大么! 不是有钱了,就看不起他么?现在好了,郑树,他儿子,也开了一个这样的店子,听说这几天,还把这边的生意抢去了不老少,这下,看郑来田还咋得意? 郑树在镇上开了一个铺子的事儿,自然没有瞒着他爹娘跟奶奶——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郑王氏同郑来福听说了,高兴得简直都要找不着北了! 特别是郑来福,他从小到大,不管是孩童时期,还是娶妻生子,虽然在家里是老幺儿,可是在老院儿过日子,他啥时候不是压郑来田一头儿的?他老早就习惯了,并且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自从郑来田分出去后,这情况就变了,人家分出去过了,他总不能跑到人家家里去耍威风吧? 而且这郑来田家有钱后,这村儿里头,人人都巴结着郑来田家,竟然一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还得了? 这口气,郑来福早就不知道憋了多久了。 因此在得知郑树在镇上开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责骂郑树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不事先告诉他,而是等店都要开了才说,反而却很是高兴。 能不高兴么? 哼,那些人不就是势利眼么,看郑来田日子好起来了,这就赶着去巴结郑来田,看不起他么? 现在好了,他家也开店了,也要有钱了,儿子的钱就是他的么。 看看那群势利眼还敢在后头瞧不起他么? 郑来福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就要去店儿里看看,然而却被郑树给拦了下来。说是头开张忙着呢,又吵又闹的,这会儿去不合适。 他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然而憋到今天,终于是憋不住了,这才带着田氏一块儿,急哄哄的来了。 到了店子里头一瞧,嘿,儿子弄得这铺子,还真的怪气派!而且,里头还请了好些个伙计,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叫老爷,可算是把郑来福给乐坏了。 他原本听郑树说,自从这六味鸭坊开张后,抢了不少郑来田家铺子的生意,心里就偷着乐呢。现在来都来了,心里头又正得意着,自然更是想去郑来田那儿去炫耀一番了。 谁知道,远远的,就听到郑来田等人在说什么‘六味鸭坊’、‘味道不好’、‘白送也不要’的话。 郑来福心里不痛快了。 他扫了一圈儿这院子,见没有人说话,又冷笑了一声,再问了一句:“咋不敢说话了?刚刚是谁说什么,白送都不要?怎么,这是看生意被抢了,心里上火呢?” 郑晚儿看见他这气势汹汹质问的模样,心里不舒服极了,脸色便也不好看起来,直接回怼道:“您当自己是官老爷审犯人呢?这是我家的铺子,我们说啥话,您管得着吗?” 郑来福看见她这态度,却不怒反笑。 瞧,一说这个,郑晚儿这丫头就急了,这不正是说明,被他戳到痛处了么? 后头的田氏脸上也不见怒容,反而笑嘻嘻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着些看似是宽慰,实则却是炫耀的话。 “哎呀,晚儿丫头。我知道,你二哥也开了一个铺子,偏偏又是个烤鸭店,把你家生意都抢光了,你着急也是正常的……” “不过啊,这不是都是自己人吗?都是姓郑的,这钱谁赚不是赚啊,是不是?你放心,二婶儿把话放在这里,就是有天你这店关门了,吃不上饭了,二婶我呀,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她一边说着,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向饭桌上看去,只见大鱼大肉的摆满了一桌儿——她刚刚从村儿里过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就跟着过来了呢! 况且,郑王氏那个老太婆抠的要命,平日里吃饭,哪儿有什么油水? 这会儿看到这一桌,那饭菜的香味儿又不断的往鼻子里头钻,口水险些就要流下来了。 她连忙伸手擦擦,舔着脸笑道:“哎哟,正吃着饭呢?晚儿,也不请你二叔上桌喝一杯?”她也正好跟着蹭顿饭不是?这味道可真是太香了! 郑晚儿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郑树开了那么大一个铺子,饭都供不上你们的?还跑这要饭来了。” 田氏听了,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郑来福却是勃然大怒。 虽然他们可以口口声声的说,以后郑晚儿一家过不下去了,去他家要饭,还是会给点儿的。可是说他们自己要饭?这就不行! 可是,人家只不过是反击而已,还是他没道理在先的,能说什么? 郑来福只好把气撒在田氏身上,面色一沉,骂道:“你个贱婆娘,是饿死鬼投胎吗?树儿铺子里,多少好东西,就差这一两口?眼皮子浅的东西!” 郑树这时也很乐意展现孝顺的一面,上前一步,挺挺胸脯道:“就是,娘,我出来的时候早就吩咐厨子了,给您跟我爹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咱们回去吃。”说罢,还不屑的扫了眼郑晚儿等人面前的桌子。 郑来福自觉儿子这是给自己找回了面子,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着郑树,目光里都是慈爱。 “还是我树儿有孝心,心里有人,不像有的白眼狼,有俩钱,就不知道自己是打哪儿个窝里出来的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郑晚儿听他这话里有话的,正要发火,然而眼睛一转,竟然还笑了。 她笑眯眯的在郑来福跟郑树身上转了一圈儿,直到把两人看得都不自在起来,这才开口。 “孝顺啊?我倒是没有见过哪个孝顺儿子,自己穿绫罗绸缎,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却给爹娘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粗布衣裳。哎呀,果真是孝顺极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狗咬狗(一) 郑晚儿说完,却还没有转开眼神,目光依旧在二人的身上打转。 特别是在看向郑来福的时候,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怜悯还有嘲讽。仿佛在说,你这孝顺儿子,咋连身衣裳都舍不得给你买呢? 郑来福脸上一红,一手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 要说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好衣裳,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是布料也比身上这个好了不知道多少——毕竟那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郑晚儿一家特意送过去给郑王氏做衣裳的节礼。 不过,郑树开了店,他早就想了好几天,要怎么在郑来田一家面前炫耀一番呢。这次来镇上,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既然如此,穿着那个衣裳来炫耀,就不大合适了……何况他之前就因为这个事情被郑晚儿奚落了一顿,因此特意换上了一件多年前的旧裳。 谁知,竟然还是因为衣裳的问题,被郑晚儿笑了? 其实,此话一出,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这是挑拨呢。 郑来福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听了郑晚儿的话,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儿子郑树身上穿的光鲜亮丽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麻衣裳,心里却还真的有些不是滋味儿起来。 他可是做老子的,都穿得这样破破烂烂的。那个做儿子的身上却绫罗绸缎的穿着,这哪儿像父子呢?倒像是家仆! 这郑树也太不像话了,什么时候做的衣裳?怎么光想着自己,也不想着给他也做一身? 郑来福这边想着事儿,越想,心里越不舒服,眉头紧紧皱着,不过却还是隐忍着没有发作,不想叫郑晚儿看笑话。 那边的郑树早在听到郑晚儿话的时候,就暗道了一声不妙,连忙紧张的看向郑来福。他爹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这话绝对能听进去,要是等会儿闹起来,那可真是丢大人了! 然而在看到郑来福的表现后,到底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他爹还不糊涂,知道郑晚儿这丫头是没安好心的挑拨,这才没上当! 心里一松,看到郑晚儿那一副看戏的嘴脸,不禁有些恼怒。何况,他也想就此事描补一下,免得等会儿回去了,郑来福再来找他的麻烦。 郑树打定了主意,冷笑一声,理直气壮的道:“晚儿,你别在这里挑拨,没用!我爹心里明白着呢!再说了,我做这身衣裳,还不是因为当了掌柜的,总得收拾得体面一点儿吧?要不然,这么贵的衣裳料子,我能舍得买?就是买,那也得先给我爹穿啊!” 郑来福听了这话,转念一想,好像确实如此啊。俗话说,这人靠衣装嘛,要是穿的太过寒酸,这作为堂堂掌柜的,那也不像话。 想到这里,他刚刚还因为这衣裳而不舒服的心到底感受了些。 郑晚儿看着郑树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这时田氏却突然叫道:“不对啊,按你这么说,那怜儿还只是在家里坐着呢,她肚子大了,哪儿也去不了,咋你还给她买了新的衣裳料子?” 她原本就眼馋儿子身上的好衣裳,这料子,那可是又软又滑,颜色又亮,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了,都没有穿过。眼下儿子发达起来了,自己穿这么好的料子,也就罢了。可是凭啥给他媳妇儿买,却不给爹娘买? 这可不合适! 再者说了,他刚刚口口声声要给郑来福买,郑来福是他爹,她就不是他娘了?凭啥就给一个人儿呢! 她也想穿着好衣裳出去抖抖威风啊! 因此,听到郑树说的那话,她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便是想着免得后面郑树拿这个做借口,不给她买衣裳! 郑来福一听,田怜儿也有这样好的衣裳料子? 这还得了! 郑树原先说的那个理由还过得去,毕竟做掌柜的人嘛,是要点儿好的行头充面子。 可是田怜儿凭啥也有?就像田氏说的,她一个大肚子的妇人,又不出门儿,给这样好的衣裳料子,不是浪费了吗? 而郑树,偷偷摸摸的给他媳妇儿买,却把他这个当爹的抛在脑后! 想到刚刚自己刚刚还说郑树孝顺……郑来福忍不住看了一眼郑晚儿,只见她眼里怜悯的神色越发明显,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郑来福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一张脸吧唧一声就沉了下来,看向郑树的目光阴沉的很,咬着牙问道:“你娘说的这个……是咋回事儿?” 郑树没有想到这事儿被他娘给知道了,而且还当众说了出来,心里忍不住一阵慌乱。再看到他爹这幅模样,更是犯愁,下意识的就要否认。 “娘,您说啥呢?哪儿是什么新料子,就是我做衣裳剩下的一点儿边角料,拿给怜儿做点儿小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冲田氏使着眼色,心里一阵埋怨。 他这个娘,可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不就一点儿衣裳料子?值得这样嚷出来,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吗? 再说了,她一大把年纪了,还穿那么好的衣裳做什么,那不是浪费么! 可是田氏却没有如他所愿的闭上嘴。 她眼里现在只有绫罗绸缎的衣裳,幻想着穿上后,众人艳羡的目光,便忍不住要飘飘然了。 因此,田氏这会儿哪里还能管别的? 听了郑树的话,她立马果断的摇摇头,肯定的道:“不对!她那料子,就是新的,一整块儿的布,老娘我难道这点儿还看不出来?而且,你俩的布料,就是颜色花样也不一样啊,我又不瞎,还能分辨不出来?” 说罢,她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瞪着郑树,夸张的叫道:“好哇,你个小子,该不会根本就不想给你娘我买吧?啊?连这都要骗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了?” 郑来福越听,脸色便沉一分,这会儿脸上已经是黑如锅底。他还是有些了解儿子的,看见郑树躲闪的眼神,他就知道,田氏说的是真的。 郑树给他自己做了衣裳,给媳妇儿也买了好的料子,可是却不给他跟田氏买,而且还骗人! 郑晚儿看见田氏这蠢样,忍了许久,到底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咋会有这样又蠢又自私的人? 这事儿虽然郑树做的不对,可是到底是一家人呢,田氏要是个聪明的,就该回去关上门儿再说,而不是在这里闹啊。可是她却为了一点儿自己的利益,竟然是啥都顾不上了。 而这笑声传到郑来福的耳朵里,那可真真儿的是火上浇油! 第四百七十章:狗咬狗(二) 郑来福原本还想着,不要在郑晚儿一家面前跟儿子郑树闹起来,不能给她们看笑话。 可是眼下,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刚刚他还夸郑树孝顺呢,一转眼,便爆出来郑树给儿媳妇田怜儿买绫罗绸缎做衣裳,都不给他跟田氏买,而且还骗人……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想给他买啊! 这不是硬生生的打他的脸吗? 待听到郑晚儿那声笑,郑来福一张脸涨得通红,既是羞的,也是气的! 郑晚儿觑着他的神色,连忙止住笑,却不是被郑来福的脸色吓着了,而是连忙又添了一把火。 她假意劝道:“哎哟,二婶算了吧,别跟我二哥置气,我二哥也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嘛,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你!”郑来福狠狠地瞪着郑晚儿,牙齿咬的咯咯响。 郑晚儿毫不畏惧,摊了摊手,大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我咋啦,虽然不中听,可是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话音刚落,她又转头,对着郑树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哥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地道啊!你那个店,生意那样好,挣的钱也不能光给我二嫂子买衣裳不是?也得孝敬孝敬爹娘嘛……这事儿啊,的确是你做的不地道,难怪二叔二婶生气!” 郑来福听了她的奚落,气的简直都要炸了,然而却因为人家说的确实是事实,他又刚刚被打了脸,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郑晚儿,楞在了当场,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田氏却是被郑晚儿这话给说到了心坎儿里,特别是那句‘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可不就是说的郑树吗?要不然,怎么记得给媳妇儿买衣裳,就不记得给亲娘买? 郑晚儿这话,还真是句句站在她的角度说的! 田氏眼圈儿一红,竟然还落了滴泪,十分委屈的模样,哽咽道:“谁说不是呢?树儿啊,你可是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咋的也得记着娘生你养你的恩情吧?咋能这样对娘呢……” 郑树见她这样,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见他娘这样,他连忙低声哄了两句,见没有效用,心里的火气简直就要憋不住了。 一台眼,看见郑晚儿还在那边抿着嘴笑,登时便像是火上浇油一般,撸着袖子,咬着牙,竟是要冲上去打郑晚儿,嘴里还叫道:“你这个挑事精,赔钱货,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叫你知道知道厉害,看你以后还敢挑事儿吗?” 一边说着,一边冲了上去,巴掌举的高高的,卯足了劲儿,就要往郑晚儿脸上扇去。 谁知下一刻,郑晚儿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郑树却向后头狠狠地摔了出去,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连连哀嚎着。 原来,却是杨经文见势不对,怕郑来福会对晚儿动手,悄悄的走到她的身边护着。谁知道,动手的不是郑来福,竟然是郑树,显见也是被挤兑的狠了,狗急跳墙。 不过不管是谁,杨经文的反应都极快。在看到郑树冲上来的一刹,便抬起一只脚,使劲儿的往前踹了一脚,一点儿也没有惜力——这郑树,对着一个小姑娘,都完全没有留情的样子,杨经文就更不会收下留情了。 当下,便把郑树踹到了地上。 田氏见状,也傻了,看见儿子被揍,哪里还顾得了缠着买做衣裳的布?连忙上前去扶他,可是见儿子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也是急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来。 “哎哟喂,杀人了啊!打杀人啦!” 郑来福看清是杨经文动的手,亦是气得不行,可是却不敢动手。 开玩笑!没看对面那是个壮小伙儿吗?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是知道的,凑上去那不是找打吗? 他这样想着,不仅没敢上前,反而后退一步,然而嘴却还硬得很,看向郑来田,吼道:“郑来田!你还是不是姓郑的?就看着你侄儿被这个姓杨的小子给打死?这可是咱们郑家的血脉!我看你以后死了,怎么有脸去见咱郑家的祖宗!” 这话说的委实太不要脸,杨二舅早就忍了很久了,这会儿是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放你娘的屁!你眼瞎没看见是你儿子要先过来打晚儿的?” 杨二舅原本就中气十足的,这样一吼,简直是声如洪钟,直震得人耳朵发麻。 郑来福忍不住抖了抖,然而仍旧梗着脖子,嘴硬道:“晚儿现在不是好好的?躺在地上的是我儿子!” “你他娘的,”杨二舅忍不住骂骂咧咧的道:“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要不是我们经文挡了一下,被打的不就是晚儿了?怎么这么不要脸,在这装什么龟孙儿?” “姓杨的,你别太过分!”郑来福被他这一连串的骂,气得身子忍不住发抖。然而杨大舅又高又壮,他打是打不过了,简直是又气又憋屈。 然而这里所有人,他可能都怕。却唯独不怕一个,那就是郑来田。 毕竟从小到大,郑来田是啥都让着他的,小时候兄弟俩打架,他被郑来田高一个头,然而郑来田却经常被他给按在地上揍。 这会儿,他谁也不敢招惹,却敢招惹郑来田,头一扭,便朝着郑来田瞪着眼睛,吼道:“你哑巴了?这个事儿你管不管?” 郑来田憋着心里的火,问道:“哦?你想叫我咋管?” 郑来福见状,得意的一笑。他就知道,郑来田不管怎么样,还是不敢得罪自己的,这不是就怕了吗? 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叫刚刚打树儿这小子,跪下给我树儿道歉!树儿被揍成这样,还不知道伤着哪儿了,再赔五十两银子看大夫用,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众人都震惊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的没谁了! 杨经文颇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知道自己没错儿,可是这毕竟是他姑父的亲侄子,他不知道他姑父会不会生气…… 郑晚儿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被人打断了。 “放……你的屁!”郑来田咬牙道:“你再敢说这些屁话,今儿,我也把你揍一顿!” 第四百七十一章:别来求我 郑来田话音刚落,便看到众人都用惊诧的眼神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刚好像骂人了…… 但是……这谁能忍得住啊? 郑来福身为他的弟弟,对他那是一口一个大名的叫着,丝毫没有一点儿作为弟弟对待哥哥那样的恭敬。 而且,明明就是郑树想对晚儿动手,他竟然还能这么不要脸的倒打一耙? 郑来福是怎么有脸要求他处置杨经文的?还跪下给郑树道歉? 呵呵,不好意思,他看着地上痛的打滚的郑树,只想说一句活该! 什么东西!亏他之前还想要帮郑树,觉得毕竟是侄子,也没什么坏心眼儿。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该说是这郑树心眼儿多呢,还是他眼瞎没看出来人家的算计。 还想打晚儿? 郑来田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上去给郑树再补一脚。 可惜他坐在最里头,来不及出去。也还好,杨经文见机得快,要不然郑树那巴掌可不就落晚儿脸上了? 他刚刚可是看见了,郑树手上的力道可不轻,要是打在晚儿身上……光想想,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郑来福听罢他说的那句狠话,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神色里皆是不可置信。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打我?你是疯了吗?” 可随即,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要说郑来田这么多年来,还真不是没有揍过他。刚刚分家出去,郑来田家请客吃饭那回,不就揍了他吗? 想到这里,郑来福只觉得鼻子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他还想再说,可是看到郑来田这幅怒发冲冠的模样,还真有些害怕。而且那边站着的杨大舅、杨二舅、还有杨经文,可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 而他们这边……他腿还有病根儿呢,咋跟人家打?而且他心里也有数,就算腿没有病根儿,他也不是那些常年干活儿的人的对手。 至于郑树倒是年轻力壮的……然而被杨经文一脚就给踹趴下去了。不仅不能帮着动手,反而还先丢了人。 还有田氏……一个妇道人家,顶啥用?就算是撒泼吧,没看到那边虎视眈眈的张氏、林氏几个吗?就是杨家那俩小丫头,看着也不是好惹的。 从人数上来看,那边完全就是压倒性的优势啊! 郑来福犹豫了半响,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 要换在平时,他是不怕的,然而今天,一来郑王氏不在这里,没人能管住郑来田。二来,那边的人看起来都生气得很,说不得再招惹一下,还真的要动手了! 平素里在郑王氏的身边显得冲动又无所畏惧的郑来福,今天怂了。他斟酌来、斟酌去,决定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先忍下这口气,好歹不会真的挨揍。 但是今儿这脸,他肯定是要丢的了。 郑来福深吸了口气,铁青着脸,哼了一声,厚着脸皮,又赶在郑来田的前头说道:“今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又对着地上的田氏叫道:“嚎啥嚎?还不赶紧把树儿扶起来,咱们先回去?晚上还得做生意呢!” 田氏还在地上撒着泼,闻言,抹了一把鼻涕往地上一甩,嚎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没看咱们树儿都被揍成啥样儿了?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舍得动我儿一根手指头,今天就被这杨家的……给揍了?” 她原本想要骂两句出出气,然而看到一旁瞪着她的杨家人,那句小杂种是再也不敢说出口了。 郑来福原本就因为气势上输了,自觉丢人。现在被田氏这样一说,更是脸红,同时又觉得生气。 然而,他现在又不能真的把郑来田给咋样,这样一想更是憋屈,只好把气撒在田氏身上。 见她还在地上打滚,气恼的去扯她:“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赶紧给老子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了!” 不过想想,还是气不过,瞟了眼郑来田,故意说道:“这个事儿,咱们只管回去跟娘说就是了,咱们管不了人家,娘还管不了?帮着外姓人,欺负自己侄儿,这事儿放哪里说,那也不占理!” 这是又搬出郑王氏来了。 郑来田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想起来,郑来福凭啥认为这样不占理的事儿,搬出来郑王氏就可以了? 凭啥?还不是凭他之前只会愚孝,想着家和万事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郑王氏是不讲道理的,他便想着让自己家人退让。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他之前的那些想法是有多糊涂,让自己的妻儿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 这些让步不仅没有得到人家的感激、认同,反而还变成了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郑来田咬着牙,冷笑着对郑来福道:“我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侄儿?你咋不说是你的好儿子先想要打我晚儿的?咋,我闺女就该站在那里给你们打?我告诉你,你也不必拿娘出来点我,我行得端坐得正,别说跟娘说,你就是跟皇帝说,皇帝也不能治我的罪!” 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还有,别口口声声在这儿外人不外人的。咱俩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这些年你心里咋样想的,你心里清楚!我舅兄们,那都是我家孩儿他娘的亲兄弟,对我郑来田,这么多年那是没有话说的,在我心里,比我亲兄弟还亲,不是啥外人!” 这么多年来,谁好谁坏,郑来田要是再分不清,那可真是白活了! 刚刚郑来福一口一个外人外人的叫嚣,他不说点儿什么,也怕杨家人心里不舒服。不过那些话,也完全都是他的真心话。 郑来福听他这样说,先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现在搬出郑王氏,都镇不住郑来田了? 又再听到郑来田后面说的那番话,心里更是冷笑不已。这就是直白的说,他这个亲弟弟,确实不如这些杨家人呗? 哈哈,什么时候轮的到郑来田来看不起他了? 郑来福心里涌上一股怒气,冷笑道:“好哇,你跟姓杨的是亲兄弟了是吧?行,既然你这样说,往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兄弟!要是有啥事儿,可别来求我!” 第四百七十二章:白眼儿狼! 郑来福信誓旦旦、十分自信的对郑来田说出那句话——往后你可别来求我! 在他心里,这可不是一句狠话。 他心里十分的洋洋得意,之前树儿不是说了吗?自从六味鸭坊开张以来,挤兑的郑晚儿家的五味鸭坊都没有生意了,想来,郑晚儿家的这店,迟早要关门大吉了! 失去了这个赚钱的店,想来,郑晚儿赚钱也没有那么容易了,日子还能有现在这样好? 而他,郑树是他的儿子,他儿子开的店,那就是他店。六味鸭坊生意好,这不就是代表着轮到他郑来福赚钱了么?有钱的就是大爷,往后啊,说不准郑晚儿一家,还真有求到他的时候呢! 即使是没有吧,可是他有钱了,腰杆子也硬了,并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为了些粮食、节礼啥的,便要低声下气的求人。 他郑来福,往后有钱了,还能看得上那点子东西?因此,他今天说的这话是格外的硬气,并且还隐隐含着威胁。 这话听在郑晚儿耳朵里,却是忍不住笑了。她又不是个傻的,也是看出来郑来福今儿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像之前,郑来福心里不管怎么想,不过看在他们拿过去的那些好处的份上,倒一直还算隐忍。而现在,郑来福却好像不管不顾起来。 这样的变化,瞒不过郑晚儿的眼睛。不就是觉得往后自己也能有钱了,看不上她家拿过去的粮食了吗? 呵呵,这店才开几天啊?开店的本儿都还没有回来呢,这尾巴就要翘道天上去了,这往后,要是真的发了,这郑来福,肯定得横着走了吧? 不过这个不是郑晚儿关心的,她看见郑来福这样子,脑筋一转,便有了一个主意。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显,然而眼里都是讥讽,看着郑来福,用不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郑来福果然上钩,见状怒气直窜天灵盖,怒喝道:“死丫头片子,笑什么笑?” 郑晚儿倒是很好脾气的回答了他,不过脸上的不屑仍旧是掩盖不住。 “我笑啊,二叔说话就是硬气……我家倒是没有啥事儿要求您的,可是您这……不知道每月里从我家提过去的粮食,好吃不好吃啊?唉,其实谁不知道啊,我奶一个老人家,每月里要那么多粮食,咋能吃的完呢?到最后,还不是到了二叔一家的肚子里?” “就是那过年过节拿给我奶的节礼,衣裳布料啥的,实际上不都是二叔您用了?不过,这是我奶心疼小儿子,我们也没有话说,给她的东西,人家爱给谁就给谁呗。” “不过呢,归根结底,这东西还是我家拿过去的。这俗话都是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这说的也不是别的,就是说拿了别人的东西,总该有些感恩之心才是。可是我看二叔一家子……这手也不软,嘴也不软的,理直气壮的很呢。” 这是讥讽他,话说的很是硬气,还说啥别人求他。然而事实呢?连每月里吃的米,那都是郑晚儿一家施舍给他郑来福的!这便罢了,最可气的是,郑来福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感恩,相反,吃的穿的都是郑晚儿家的,结果还不知道感恩,总是各种找茬——这不就是白眼儿狼么? 郑晚儿的话里,没有带一个脏字儿,然而却是狠狠的骂了郑来福一顿。说的还非常的浅显易懂,就是杨氏,也是听明白了,就更别说郑来福了。 郑来福闻言,老脸一红,当着杨家人的面,到底是觉得有些挂不住。他没有想到,郑晚儿这个死丫头嘴这么毒,竟然当真把这事儿,当着外人的面给说出来了?还口口声声的骂他是白眼狼! 之前特意没有穿用郑晚儿送给郑王氏做衣裳的料子做的衣裳,就是不想让郑晚儿奚落。没有想到,到底还是被抓住了把柄? 他仔细一想,这也怪不得谁。只要有一天,是吃着、用着郑晚儿一家送过来的东西,那人家说这些话,他还真的不能反驳。 换在之前那就算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树儿开了烤鸭店,一天挣那么多银子,啥东西买不到,还稀罕她那点儿东西?还要为了那么点儿东西,来受这个鸟气? 郑来福想到这里,冷哼一声声,挺直了腰板,说道:“谁稀罕你那点儿东西?那是当初你奶要的,可不是我要的,也没有跟我商量过!” 他说的这话,却是正中郑晚儿的下怀。然而她还要装作为难的样子、实则却是激郑来福,说道:“原来我二叔不愿意我们家每月送粮食过去?不过,只怕是您不愿意,我奶可愿意得很。毕竟她住那边儿,还得一直操着心,担心吃不饱饭呢……” 郑来福听了,果然更是生气了,郑晚儿这话,不就是说他养不了家吗?换做之前,他可能是没有这个底气,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于是他连忙又把腰杆更挺直了些:“现在既然你说了,那我也跟你说说,往后这些东西,别再往我们老院儿里送,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不上饭的时候吃吧!我会稀罕你那点儿粮食?你奶跟着我过,我还能养不活她?真是笑话!” 郑晚儿这回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很是爽快的点点头,笑眯眯的道:“二叔说的,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说的也是,这样叫外头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不知道怎么说二叔呢……现在既然二叔这么说,那我们这粮食,往后就不往那边儿送了。也免得叫人再误会二叔了。” 郑来福听了,不但不恼,反而是沾沾自喜,点头道:“没错儿,就是这么说,算你还识些趣。” 一旁的杨经文忍不住看了看郑晚儿,他总算是知道,为啥妹妹彩兰会那么崇拜这个年纪小小的表妹了,做事着实是太有一套了!这不,明明是往后不用再送粮食去老院儿,说起来,还是郑来福吃亏的事情,偏偏就能忽悠的郑来田心甘情愿的答应。 这时地上早就没有人理的郑树心里不平衡了,他被踹了一脚好不好?怎么都不管他,都聊起别的来了?他爹也不给他出气了?这可不行! 他心里不服气,捂着肚子,更加大声的呻吟起来。 郑来福一低头,看见郑树,却是想起刚才郑树撒谎的事儿来了。他脸色一沉,伸出一脚,竟是又往郑树身上踹了一脚,低喝道:“别装死了,你丢不丢人?给老子起来回去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郑来福要当掌柜 郑树由田氏扶着、垂头丧气的跟在郑来福的身后回到六味鸭坊。 他刚才被杨经武给踹了一脚,痛到在地上打了好几圈儿滚,身上的绫罗绸缎做成的衣裳也难免要沾上灰尘,哪儿还有刚刚出门的时候光鲜亮丽、志得意满的样子?倒有些灰头土脸的,惹得店儿里的伙计连连侧目。 郑树感受到这些目光,更是自觉丢了大人,心里恨的不行,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好容易忍到进了后院儿的厢房里,关上门,只有他们一家子,这才敢叫出声。 “爹,刚刚您咋能就那样算了?我可是被杨家那小子踹了一脚,您就应该逼着我大伯发落他、给我出气才对啊!”话语里满满的都是埋怨。 郑来福一进屋,迫不及待的先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水,而后装起来‘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方才去郑晚儿家的铺子,吵了那么半响,他早就是有些渴了。 又倒了碗茶水喝了,他这才擦擦嘴,懒得看郑树一眼,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哼了一声:“哼,你跟人家杨家那小子,分明就一样高,竟然被人家一脚就给打趴下了,这能怪得了谁?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丢人呢!” 明明他也不是没有提出过要处置杨经文,可是没有看到被堵回来了么?这件事情,郑来福原本就觉得没有面子,偏偏这郑树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郑来福当然不会提刚刚被下面子的事儿,自然要把这事儿往郑树的身上推。 郑树又如何不了解他爹心里想什么?闻言颇有些不服气,嘟囔道:“我看,您就是怕了他们了……” “你说什么?!”郑来福刚刚才在外头受了气,那是因为他打不过人家,这才愿意忍气吞声的。可是什么时候,轮到郑树这个做儿子的,来教训起他来了?听了郑树的话,当即便怒上心头。 再一抬眼,看见郑树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此时那上头沾满了灰尘,可仍旧是掩盖不了这衣裳的光滑。他又想起刚刚的事儿来,刚才是不想叫郑晚儿等人再看笑话,因此一直强忍着。这会儿眼看没有人了,便不管不顾的发作起来。 他眼睛一瞪,喝道:“我还没有说你,你倒是先说起你老子来了?我且问你,刚才你娘说的,是怎么回事儿?” 郑树吓了一跳,不防他爹突然问这个事儿,还没有想好怎么搪塞呢,只下意识的要装傻,吞吞吐吐的道:“啥?什么怎么回事儿……” 他这个做儿子的了解郑来福,郑来福又何尝不了解他呢?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丝毫也不肯绕弯子,直接问道:“哼,你别跟我装傻!就是这衣裳的事儿!” “原先你说这是为了做生意充门面买的,我跟你娘也能体谅你……不过,难道你媳妇儿也要做生意?也要穿好料子的衣裳才行?” “这……”郑树知道搪塞不过去了,硬着头皮,讪讪的笑道:“爹,这不是……这不是想着她肚子里怀了我的骨肉嘛,这可是为咱们老郑家传宗接代的功臣,我这不才想着给她也买一身……” 然而此话一出,郑来福还没有说话,田氏先怒了。她狠狠的‘呸’了一声,一口浓痰险些啐到郑树的脸上,但是她不管不顾的,只掐着腰,立着眉毛骂道:“我呸!要论传宗接代,老娘我给老郑家生了仨小子,难道配不上传身好衣裳?就是你,那还是从老娘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呢!咋不说孝敬孝敬我?” 郑树脸上颇有些难堪,想到刚才就是田氏先把这事儿喊出来的,心里头不由得愈发的埋怨起田氏来,不过到底还不敢发作,毕竟他说的那个理由,被田氏这样一说,还真有些站不住脚。 郑来福脸上的神色亦是深沉的很,听见田氏的话,却是点点头,说道:“你娘说的没错!也不是说就不准你给你媳妇儿买衣裳,只是,没有做儿子儿媳的穿绫罗绸缎,我们这做爹娘的还是破衣烂衫吧?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又是这句话!郑树不屑的撇撇嘴。他有什么好嫌弃丢人的?脸面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银子在自己手里捏着,那才是硬道理! 可是他知道他爹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今儿这事儿,要是不出点儿血,还真的了不了了! 他暗暗的咬着牙,面上却是笑着道:“咋可能没有你们的呢?就是我不穿,那也不能不然让您二老穿!早就说要给您二老也买两块儿布做衣裳的,那不是不知道您二老喜欢啥花样的吗?又怕随意买回去您不喜欢,这才一直没有买么?现在倒是正好,等会儿啊,咱们就去布店买去。” 话还没有说完,郑树却是心疼的直在暗地里搓牙花子。要知道,这二人去买布,肯定不会挑着便宜的买,怎么着也得跟他这件一样吧?这布可得不少钱!而且,一下就是两匹! 唉,不过还好,现在这店儿里还是能挣钱,买布这点儿银子,没有几天就能挣回来了。 想到这里,郑树这心里才算是好受了一些。 谁知道,这郑来福下一句h话,却是惊得他险些栽倒在地。 这郑来福听说儿子答应给自己买布了,这心里很是得意,便又想起另一桩事儿来。 听说郑晚儿家那个烤鸭店,别看是郑晚儿出的主意,开的店,但是似乎一直都是郑来田在这儿管,他算是沾了女儿的光,做上了掌柜的。 别说,这做上掌柜的人,就是不一样。刚刚他同郑来田打了个照面一瞧,心里就惊了,郑来田整个人看着,跟往常那可真是大变样了! 畏畏缩缩的气息不见了,腰板儿亦是挺得笔直,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一看,竟然有些隐隐压他一头的气势。 因着郑王氏的偏心,前面的几十年里,郑来福那都是拿鼻孔看这个大哥的,如何能甘心被比下去? 那郑来田这么得意,不就是当了掌柜,管了一个铺子么?他也要当! 郑来福打定主意,便直接宣布道:“你一个小孩儿家家,经的事情少,哪里管过啥铺子?别被哄骗了才是。往后,老爹我受受累,帮你管管这个铺子。你呢,正好趁现在,在一边多学学,等差不多了,才又叫你管。”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郑树半天回不过神,失声叫道:“你说什么?你要管这个铺子?” 第四百七十四章:夺铺子 郑树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什么叫受累帮他管铺子?什么叫他多学学? 别老郑来福是他爹,可是这话说出口,郑树却打心眼儿里的不服气。 学啥?就他爹这样,有啥能教给他的?不说别的,作为一个庄稼汉,就是连种地,郑来福还琢磨不明白呢!还做生意?当掌柜? 还要教他? 这比有人告诉郑树说猪会爬树还来得不可信。 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儿就不想把这店交给郑来福管。 这六味鸭坊虽然还没有开几天,可是郑树却尝到了这做掌柜‘大权在握’的甜头。看看这店里的伙计们,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 不光是这样,而且这店里的银钱,都得过他的手,在他手里管着。 他郑树活了这十来年,还是头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儿,心里美滋滋的,正是得意的时候呢。 这个时候,郑来福却叫他把手里的权利让出去,凭啥? 而且,他爹的脾气,他最是知道的。要是真叫他管了这个店,那往后店里挣的钱,肯定都是进了郑来福的腰包了!这叫郑树如何肯依? 再者说了,这个店能开起来,那都是多亏了怜儿出钱出力,那也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要是被怜儿知道,这个店竟然被他爹给弄去了,他可如何交代呢? 郑树仔细看了看郑来福的神色,见他满脸的认真,不似说笑,心里一时充满了愤懑,再也忍不住了,叫道:“爹,这哪儿行?您……您也没有做过生意,哪里懂这里头的道道?” 郑来福没有想到郑树竟然敢反驳,而且,说出来的话,还透着一股子看不起他的意思,当下眼睛一瞪,便发了火。 “那咋不行?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难不成这店你能管的成,我反而管不了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看向郑树的眼神里颇有些惊疑不定。 这小子,该不会也动了分家的心吧?! 原先开这个铺子的时候,就一直瞒的严严实实的,一丝儿风声都没有给家里透露。还是开张的前一天,这才说出在镇上开了个铺子的事儿来。 他说要来看看吧,这个小兔崽子还总是有许多的借口,阻挠他过来。 说是生意好,但是却不肯透露每天能挣多少的银钱。挣钱了,也不说往家里交几个银钱孝敬孝敬,只说铺子里得周转。 还有这买衣裳料子的事儿,也是藏的严严实实的,要不是今天,他还不知道,这小兔崽子竟然只给他们小两口买了,瞒着其他所有的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事儿来看,这小兔崽子都不像是跟他们一条心过日子的了! 郑来福想到这里,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他儿子是什么样,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哪儿有这么多的心眼儿?准是被那个田怜儿给挑唆的! 不行,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过起来了,要是真的分了家,那这到手的好日子不又得飞了?他这个做爹的还没死呢!就想分家?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要真是这样,不得被郑晚儿笑掉大牙?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郑来福更加坚定的,想要把六味鸭坊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话,料郑树两口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这些想法不过发生在一瞬间,那边郑树听罢郑来福的话,越发的着急,心里虽然对于郑来福的话很是不屑,可是哪儿敢说出来?急得是一头的汗。 可是叫他就这么把店交出去,他又如何肯甘心? 情急之下,他连忙道:“不行啊,爹!这……这铺子,也不是我们郑家的,这都是怜儿拿出她的嫁妆钱给开的,说到底,是怜儿的铺子,您要是来管,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他把田怜儿给搬了出来,把这铺子说成是田怜儿的。反正夫妻一体,他又对田怜儿信任非常,说是田怜儿的,那也没有什么。他爹娘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谁知,他却是低估了郑来福。 郑来福听了这话,却是连惊讶都没有的。他早就想过了,郑树开这个铺子,压根儿就没有同家里商量过,也没有问郑王氏要过银子,那这银子从哪儿来的? 不是从田家拿的银子,就是田怜儿的嫁妆钱! 这不,果然猜对了? 不过,这银子是怎么来的,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现在这铺子,他得管。 郑来福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理直气壮的道:“什么叫怜儿的?她都嫁到咱们老郑家了,就是咱们老郑家的人!她带来的银子,那也是姓郑的了!” 一旁的田氏亦是喜笑颜开的。 当初提这两孩子婚事的时候,她大嫂、也就是田怜儿的娘,就是暗示过的,怜儿进门,会给一笔很丰厚的嫁妆银子。 要不然,她也不能冒着被郑王氏收拾的风险,那么殷勤的促成这门亲事。 原本等田怜儿进门,她就想找个机会,去‘借’几两银子来花花,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没有想到,这怜儿还是个聪明的,竟然还想到这钱生钱的主意。 她顿时高兴不已——咋能不高兴?往后这店,可是郑来福管了哩!她不也能跟着过好日子了? 想想嫁到郑家这么多年,银子都是在郑王氏手上管着的,她手上,就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甭提多憋屈了。 往后,就不一样啦! 想到这里,田氏简直是心花怒放。连连点头,赞同的附和郑来福的话。 “说的是,都是我们老郑家的人了,还什么你啊、我啊的,都是一家人!再说了,怜儿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懂事儿孝顺的,这事儿就是跟她说,她肯定也不会不乐意!” 郑树听他们二人这一唱一喝的,急得就像是热锅里的蚂蚁一般。 “可是……爹,娘,这事儿不行啊!这要是被我舅舅、舅妈知道了,岂不是会笑话我们,侵吞媳妇儿的嫁妆?” 田氏心里嗤笑一声,这不都是老郑家的传统了?她的嫁妆,当时不就是被郑王氏各种借口搜刮走了?凭啥她行,田怜儿就不行了? 此时她早就忘了,当初想给儿子娶田怜儿的原因,便是想拉拢她一块儿对付郑王氏。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她哪儿会记得这些? 听到郑树的话,夸张的笑了两声,拉长了嗓子,怪腔怪调的道:“她们笑话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怜儿是咱们老郑家的人了,咱们说怎么办,那就得怎么办!” 第四百七十五章:拍板儿 郑来福听了田氏的话,面露赞同的点点头。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是相同的算计。 别看郑树看着是精明,可这孩子实际上傻得很。这傻小子,说啥这是田怜儿的嫁妆……别人的,那哪儿有变成是自己的来的实在?真是四六不懂! 郑来福满意的摸了摸下巴,只觉得果然儿子还是太傻,这店子,还是叫他来管是最好的。 郑树却哪里肯依?原本怜儿就说的明明白白了,这个铺店子,那是为了他们以后的小家打算的。可是现在被郑来福这么一弄,却变成郑家老院儿的了,这咋行? 郑家老院儿的银钱,一直都是握在奶奶郑王氏的手里,从小到大,要是有些要用钱的地儿,那都得去问郑王氏要。 虽然郑王氏疼他,一般都会给。可是从别人手上要钱,哪儿有自己手里有钱来得自在? 特别是自从这铺子开了的这些日子,他更是体会到了这手里有钱的幸福。 可是要是这铺子被郑来福管了,那往后这银子,还能到得了他手上吗? 肯定不会! 要是一向没有,那也就罢了。可是这人就是这样,一旦体会过了,便再也不想失去。 郑树也不想失去这可以随意自己支配银子的日子。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是愤懑,又是不甘心,梗着脖子、瞪着郑来福跟田氏两人。 “不行!就算是按你们那么说,那怜儿的东西,也是属于我们小两口自己的!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这样……这样等怜儿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吃什么、喝什么?我不想叫我的儿子,也跟着我一块儿过苦日子!” 郑来福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郑树竟然还敢反驳他。然而听完郑树的话,又很快的反应过来。他猜的果然不错,这小子,这是把他这个亲爹都当成了外人啊! 想到这里,郑郑来福心里一股火气忍不住的往外头冒,使劲儿一拍旁边的桌子,上头的茶碗,似乎都被这个力道给震的跳了起来似的,可见这力道之大。 要说这郑来福,要是面对别人的时候,自然没有这么硬气。可面前这个人,却是他儿子,那便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他咬着牙,冷笑道:“好小子,现在就开始跟老子分你啊、我啊的了?说啥你孩子出来后吃啥喝啥?咋,我不是他亲爷爷,还能饿死他?别说他了,就是你小子,不也活着长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等多攒些钱,就带着你媳妇儿分出去过。不管我跟你娘?你个不孝子,想都别想!” 郑树看着郑来福那浑浊的双眼,竟然觉得有些心虚,方才的气势弱了下去,讪讪的道:“爹,你、你说啥呢?我可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刚才那话,就是一时着急说的……” 郑来福冷哼一声:“没有就好!” “那……”郑树试探道:“那这铺子……爹,我看着铺子还是我自己管着。您跟我娘这么大年纪了,只管在家里享福就是了。我挣了钱,难道不孝敬你们?”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郑来福可能会信。可是现在?他一个字儿也不信! 这铺子,一定得在他手里才行! 至于什么,这店子是儿媳妇儿的嫁妆钱开的……这关他什么事儿?她田怜儿都姓郑了,那带进来的银子,也理所应当的姓郑!就是他郑家的东西! 郑来福想也没有想,直接说道:“放心,你爹我,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差。别的管不了,这铺子,我还能管不了?还是那句话,爹先替你管一阵儿,等回头,这不还是你的吗?在咱爷俩谁手上,那不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郑树可没有这么好哄,心里狠狠的唾弃他爹这不要脸的做派,一张脸亦是涨得通红——气的。 “爹,既然是在谁手上都一样,我看还是我来管,免得累着您!” 郑来福好说歹说,见他还是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早就没了耐心! 而且,郑树一直这样,可不恰恰就是防着他吗?这个不孝子,只怕这会儿就想甩了他跟田氏,好两口子躲起来过好日子才对! 郑来福虽然是当了爹的人了,可是不管啥时候,还是一直被郑王氏娇惯着。这种人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自私,一向以自我为中心。 何况,在郑王氏的‘统治下’,老院儿里何尝有人敢不顺着郑来福呢? 可是今儿这郑树,却几次三番的反驳了他,郑来福这心里早就觉得不得劲儿了。一时心头火气,他猛的站起身,强忍着腿上的不适,飞快的上前两步,抡起一个巴掌,铆足了劲儿,就往郑树脸上扇去,一边打还一边骂。 “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你爹我说的话,你是当放屁是不是?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得想把老子气死,你就高兴了?” 他下起手来,丝毫没有手软,左右开弓,扇的啪啪作响。 郑树只觉得脸上一痛,哪里还顾得别的啥?他又不敢跟郑来福动手——再怎么说,那可是他爹!真动了手,要是郑来福去报官,那可不止挨这两下了,还要挨板子! 还手也不敢,郑来福又在气头上,打完了两巴掌,竟然还没有消气,还是想动手的模样。 郑树也不是个傻的,哪里还肯站在原地挨打?连忙捂着脸躲开,却又不敢往外头跑——要是被伙计看见了,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一时间,这父子两一个追,一个躲,好不热闹。 田氏到底还是心疼儿子,跟在屁股后头劝。好不容易,才把郑来福给拉住。 郑来福累得气喘吁吁的,可是却还是不忘这铺子的归属问题。当下便拍板儿道:“老子说了,这铺子,往后我来管!别说啥这是你媳妇儿嫁妆银子开的,还是那句话,她人都是我郑家的人,这铺子,自然也是!” 郑树心里当然还是不服气,可是挨了两个巴掌的他,这下哪里还敢说什么?只敢在心里偷偷埋怨罢了。 同时心里里又暗暗的发愁,这件事儿,可怎么跟怜儿交代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快去请稳婆 不管郑树如何发愁,当天晚上回去,仍旧把这件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妻子田怜儿。 这事儿他不敢瞒,也瞒不住!与其叫怜儿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还不如自己先说给他听,说不定还能消些气。 何况怜儿一向是个温柔体贴的,肯定也能体谅他的难处的。 然而这次田怜儿的反应,却出乎了郑树的预料。 田怜儿不仅没有如同郑树想的那般理解他,安慰他,反而是大发雷霆。 怎么能不怒?她出的银子开的铺子,凭啥就被别人夺了过去?啥一家人不一家人的,那是郑树的爹,可不是她的! 再说,这个铺子是她为了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留的后路,怎么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田怜儿看着面前因为她发火而惊呆了的郑树,也顾不得再装成之前那乖巧可人的模样了。她此时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意。恨郑来福怎么这么不要脸?又恨嫁了个男人,是个怎么也扶不起的阿斗! 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好好的,只叫他照着去做就是了。谁知道,就这,人家还是守不住!要是那有脾气的,就应该直接骂他那不要脸的爹,把铺子牢牢的攥在手里才对。 就算是郑来福等人生气,就顺势分出去过呗!有啥大不了的?没看那郑来田一家,分出去以后,那小日子过的多滋润啊? 可是这个蠢货倒好,不过被打了两下,便气也不敢吭了! 田怜儿胸口急促的起伏,可见实在是气狠了。 郑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当下心里,竟然升起一丝俱意。待看见她滚圆的肚皮,小心翼翼的劝道:“怜儿……你、你别生气,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田怜儿却不领情。 她原本心里就一直就看不上老院儿这些人,更看不上郑树这个丈夫。要不是因为……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原本心里对郑树就不喜,再加上郑树这人愚蠢却自大,相处这么久以来,心里堆积的不满更是越发的多了。只不过,原先她想着到底需要郑树在外头做事,还是哄着点儿好了。 可是现在,这件事儿,也叫郑树给办砸了,堆积的不满,一朝爆发。 田怜儿此时看见郑树这幅样子,可以说是气不打一处来,尖声叫道:“孩子?还生啥孩子?铺子都没有了,生下来孩子,拿什么养?” 郑树自知理亏,讷讷的道:“怜儿,你别担心,那又不是给了别人,是咱爹帮着管呢。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不也是他的亲孙子?咋可能不管呢?”现在反而是他拿出这些话来劝田怜儿了。 可是田怜儿哪里肯听?她此时气极,再也不肯装模作样的了,此时更是冷笑连连,恨声道:“蠢货、蠢货!你也不想想,你还有两个兄弟呢!这铺子在我们的手里,那就只是我们的,将来赚的银钱,也都是留给我腹中孩儿的。” “可是到了你爹手里……你下头,还有两个兄弟呢!将来娶妻生子,难道不花钱?你爹娘难道会不管?” 这事儿,郑树倒是没有想到,现下一听,先就在心里心疼起银子来了。可是…… 他犹犹豫豫的道:“可是……那铺子,爹是铁了心要管的,咱们能有啥办法?” “你……”田怜儿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恨恨的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出了事儿,只会问我咋办?哼,我告诉你,这个铺子,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你不敢去说,我去!” 说罢,便站起身,扶着肚子,快步的往外头走去。 郑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去拦她。可是一来,田怜儿大着肚子,他不敢用劲儿。二来……他说没有用,万一怜儿去说,他爹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又把铺子还回来了呢?到时候,他就还能风风光光的当他的掌柜的! 这么一思衬,他脚下便慢了一步,田怜儿却早就到了院子里,站在郑来福同田氏二人的屋子前头,高声的叫道:“爹、娘,您二老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郑树眼见着那边的房门开了,连忙又往屋子里头退了两步,甚至还关上了房门,只留了一条缝,趴在上头,悄悄的往外看。 只见那边郑来福同田氏二人都出来了,脸上带着些不虞。 郑来福眉头紧紧的皱成一个川字,显然很是不虞:“大呼小叫些啥?今儿说话咋这么没大没小的?” 田怜儿忍了忍气,勉强笑道:“爹,听郑树说,您要接管我的铺子?” “啥你啊我啊的?”郑来福先不乐意了,高声嚷道:“你嫁进我家来,那就是我们郑家的人,这铺子,那也姓郑!” 郑王氏这时也从房里出来,她也早就听郑来福说了这事儿,心里还很是高兴,根本就没有想到田怜儿会反对。现在出来,看到这幅模样,忍不住就皱了眉头。 她自然是站在儿子那边的,便对着田怜儿说道:“怜儿丫头,这件事儿,我也知道了。你爹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年轻,哪里懂得做生意?倒不如叫你爹先帮着管管,等树儿经了些事儿,老成了,再叫他管也不迟啊。” 田氏亦是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怜儿,我还是你亲姑姑呢,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田怜儿看见他们这三人的嘴脸,心知好好说,这铺子是要不回来的了。当下又气又急,直接撕破了脸:“我呸,说的好听,还不就是想私吞儿媳妇儿的嫁妆?咱们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家没有?光明正大的就抢儿媳妇儿的嫁妆!亏你们还整日里规矩礼仪的,都是放屁!” 郑来福原本想着,就是拿了这个铺子,田怜儿也不敢多话,只因这个儿媳妇儿往日里看起来是最柔顺不过的一个人了。可是没有想到,他现在,却是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了! 外头先不说,就说在这个老院儿里,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当下气得额角的青筋都直跳,对着田怜儿吼道:“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敢跟老子这样说话?” 田怜儿丝毫不惧:“咋,敢做不敢让人说?我今儿就要说,你还敢打我不成?别忘了,我肚子里可是有你们郑家的骨肉!” 她之所以敢这么撒泼,也是仗着肚子里有货,晾郑来福也不敢对她动粗。 可是她却忘了,郑来福这人,是个最混不吝的,被郑王氏宠的,在老院儿这一亩三分地里一向是跋扈惯了。只有别人让着他,没有他让着别人的道理。 郑来福气得眼睛都红了,眼里只有田怜儿那得意洋洋的脸,她眼里还带着不屑跟鄙夷,就跟……就跟郑晚儿那个死丫头一模一样! 他不敢打郑晚儿,可是田怜儿还不敢打吗?当下哪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前两步,抡起巴掌,便狠狠的朝她脸上扇去。 “我不敢打你?你算哪根葱啊!”另有污言秽语不断,也不知道是骂田怜儿呢,还是在骂郑晚儿! “啪!”一声脆响传来,所有人都惊住了。只有田怜儿经受不住这力道,被扇的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叫起来。 “我……我的肚子好疼!”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去搀她。 郑王氏亦是吓得脸色苍白:“哎哟,咋真的动了手?伤着孩子可咋办?” 躲在屋里的郑树,原本害怕他爹郑来福,因此不敢露面。可是这会儿见出了事儿,也是着急了,连忙开了门跑出去,抱起地上的田怜儿,急道:“怜儿,怜儿你怎么了?” 田氏这时突然惊叫道:“怜儿……怜儿流血了!” 众人顺着她的话,往田怜儿的身下一看,只见地上湿了一片,其中还掺着血水。 郑王氏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个时候,却是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快,快去请稳婆! ” 第四百七十七章:生了! 郑树等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心里是又着急、又心疼。同时又暗暗的后悔,刚才为啥没有出去,挡在怜儿的前头? 要是怜儿因此出了什么事儿,那他……他可咋办! 他心里充满了悔意,不由得蹲在地上,双手使劲儿的拉扯起自己的头发。感受着头皮传来的痛感,这才能觉得心里些微的好受了点儿。 他的身后,郑王氏亦是不停地踱步,看起来,心里也不平静,却没有进产房,而是只把田氏叫了进去帮忙。 看着孙子的样子,她也有些心疼,又气小儿子郑来福,实在也太过莽撞了!那大着肚子的女人,是能打得的吗? 而且,那田怜儿肚子的,可是文曲星转世呢!就更加不能打了! 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气,可到底舍不得骂儿子,只轻轻的埋怨了一声:“你也是,咋能跟孩子动手呢?况且,她还有身孕呢。” 郑来福这会儿静下来了,心里也不是不后悔的,而且,他怕的要命! 那田怜儿的肚子那么大了,要是有个好歹,田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他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刚刚田怜儿可算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谁家的儿媳妇儿敢这样的? 想到这里,郑来福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起来,横着脖子道:“打的就是她!谁家的媳妇敢跟公公这样没大没小的?要是不教训教训,这家里,还有没有个规矩了?再说了,那可是她叫我打的!” 郑王氏听他这么说,急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连忙看了看前头的郑树。 这个二愣子,这话是好这么说出来的么?就是不看田怜儿肚子里的那个,也该看着郑树啊! 那可是郑树的媳妇,而且两口子感情还挺好。你这个当爹的,把怀孕的儿媳妇打成这样,难道郑树心里就没气? 要是真有个好歹,那郑树心里难道会不记仇? 就算现在不能怎么样,等老了,有的是能磋磨人的法子呢! 郑来福心里似乎也想到了,眼神不由得也向前头撇去。 然而前头的郑树只是直愣愣的盯着房门,一点儿声响也无。 当下,郑来福同郑王氏二人,也不好再说话了。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就只有田怜儿那一阵阵的惨叫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终于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的哭声。 不一会儿,里头的门便打开了,稳婆抱着一个小娃娃出来,面上一阵喜气洋洋的,笑道:“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一听这话,众人便知道,田怜儿生的是个儿子! 郑王氏满心的欢喜,却没有多少惊喜——她当初能答应这门亲事,那不就是听田氏说她找人算过命了?这田怜儿肚子里的,不光是个男娃,那还是个文曲星转世呢! 这么说来,那还真是个高人啊! 田氏等人心里却只有庆幸……当初不过胡乱想出来蒙郑王氏的,骗她是个男娃而已,没想到,还真是! 郑王氏却不知道田氏心里头在想什么,她得了曾孙子,做了太奶奶,这心里头也不是不高兴的。她连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接过稳婆怀里的娃娃。 刚出生的娃娃哭了几声,中气十足。然而郑王氏还是有些担忧,按照这日子来算,这孩子可还没有足月呐,是早产! 她想到这儿,忙问稳婆:“我们家这娃娃还没有足月就生了,算算日子,这才七个月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足?”人家接生多年,经验多的很呢,稍有些什么,说不定能看出来。 那稳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接生过多少孩子,确实十分有经验。 她听了郑王氏的话,心里却是疑惑不已。 按照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娃娃虽然没有足月,可也不至于才七个月!九个月多了才差不多呢! 可是人家这么说,她心里纵然有疑虑,也不好说出来,平白多一个事儿,倒不如就顺着说。 稳婆笑眯眯的道:“没事儿,这孩子皮实着呢,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 郑王氏得了这么一句吉利话,吊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这才想起,郑树当了爹,怎么着不得看看孩子吗? 正想叫人,可是哪里还能看见郑树?早就进去陪媳妇去了。 “这个臭小子,心里只有媳妇,连儿子都不看一眼!”郑王氏笑骂道,不过心里却不在意,只瞧着怀里的曾孙子,一张脸都要笑成了一朵花儿。 等剩下的事情都收拾干净,稳婆便要告辞。 按理儿,请人家稳婆来帮忙,那是得给酬劳的。 郑王氏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数出十文钱来,笑眯眯的交给那稳婆,嘴里一边还道:“辛苦了,等回头娃儿满月,记得来喝一杯喜酒。” 稳婆一看,原先的笑脸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接生要酬劳,虽然没有说规定多少,可是这接生也是个累人的活儿,一般人家里,不仅给钱,那还得给几个鸡蛋呢!这郑王氏倒好,十文钱,就把她给打发了! 别人家里看见这稳婆掉脸子,心里也应该明白是咋回事儿了,怎么着也得再添点儿。可是这郑王氏却笑眯眯的,然而一动也不动。 稳婆心里就知道了,这是遇见了个铁公鸡!她心里一边暗暗骂晦气,一边往外头走。早知道是这样,她才不来跑这一趟呢! 同时心里又开始想起听到的传闻……她冷笑一声,这老婆子,就抠吧!总有治她的人!说不定,这孩子就是白替人家养了。 郑王氏却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看着曾孙子高兴了一会儿后,心里又开始发起了愁。 这田怜儿生子,田家人肯定会过来看的。可是到时候,田怜儿早产的真相那不就是暴露了吗?那田家人,能善罢甘休吗? 郑王氏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告诉田家田怜儿生产的消息,先拖个几天,她也好去劝劝田怜儿,哄她把这个消息给瞒下来。 横竖,她跟孩子不是都没事吗? 再说了,她田怜儿还要在老郑家过日子呢,真撕破了脸,她往后就能好过了? 郑王氏心里的全盘打的噼啪响,然而第二天,却看到了上门来的田家人! 第四百七十八章:田家来人 郑王氏看着上门的田家人,内心又是忧虑,又是疑惑。 自从郑树跟田怜儿成亲,这田家人说是把姑娘嫁进郑家,有田氏这个又是做姑妈又是做婆婆的在也是放心的很,便不大上门来。咋今儿却突然来了? 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可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昨儿才发生的事儿,哪有传得这样快的呢! 再说了,这田家在黄谷庄除了田氏,可没有别的亲戚。难不成是田氏去告的密? 郑王氏想也没想就否定了。 绕是田氏再蠢,可是这事儿,也不会去上赶着跟田家人说。先不说这打人的郑来福就是她丈夫,她要是去跟田家人说这个,那不是招人家记恨郑来福吗?对她有啥好处? 排除了这个可能,郑王氏却是更摸不着头脑了,心里亦是有些发虚。 把人家怀孕的闺女打了,这打人的还是公爹……这就是说到哪里去,也没理儿啊! 她思来想去,还是先把田氏叫过来,让她先去堂屋里招呼着田家人,自己匆匆的去了田怜儿的屋子里。 这屋子里昨日才当做了产房来用,又因为田怜儿做月子,屋子里不能见风。这样不通气儿,整个屋子里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此时的田怜儿正半躺在炕上,一侧衣服撩起,正在喂孩子。看见郑王氏进来,并不像从前那般殷勤,只不过眼皮子抬了抬,又淡淡的垂了下去。 一旁的郑树小心翼翼的,脸上带着一丝失落,看见郑王氏进来,站起身,低低的叫了一声:“奶。” 郑王氏点点头,对郑树道:“你岳父母来了,还不赶紧出去见见?我这里,正好跟怜儿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郑树看了眼田怜儿,见她没有什么表示,脸上更显失落,默默地出去了。 郑王氏上前两步,坐在炕上,她脸上此时带着少有的笑意,慈祥的看着田怜儿,柔声问道:“怜儿丫头,身上没有啥不爽快的地方吧?” 田怜儿弯起唇角,讥笑道:“是我命大,要是换成别人,大着肚子被人揍了这一顿,估摸着就是一尸两命了!” 她心里有气,又真心恨上了这郑家的人,说话哪里会好听? 郑王氏脸上的笑容一滞,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起来。向来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的时候,哪里有她看别人脸色的时候? 况且,这田怜儿开始对她可是毕恭毕敬的,今儿这是觉得她给老郑家生了个带把的,对老郑家有功了,摆起款儿来了? 可是这次的事情,还真就是自家理亏…… 郑王氏咬咬牙,忍下了这口气,讪讪的道:“害,你公爹也是一时气糊涂了……他现在也怕着呢,要是你真有个事儿,他说他都没脸活了!” 郑来福自然没有说过这话,他一看见田怜儿母子平安,心里那点儿惧意早就没了。横竖人没死就行了! 田怜儿心里自然也不信,轻轻哼了一声,却不知为何,没有再言语。 郑王氏见状,算是满意了些,又道:“好在你顺利生产了,还给我们郑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是大喜事儿啊!你公爹还说呢,等回头孩子百天的时候,一定得好好办几桌,请亲戚乡亲们一块儿来热闹热闹。” 这话便是表示,他们郑家对田怜儿跟这个孩子的重视。 田怜儿听了,脸色果然好看了些。 郑王氏察言观色的,知道田怜儿这是吃下这颗‘甜枣儿’了,连忙再接再厉,又道:“你看,你爹娘知道你生孩子的消息了,也赶紧就来看你了。这都是当父母的一片心呐……这做父母的,就是心疼孩子,就想看孩子过的好。等会儿啊,你跟你娘聊天儿,也记得捡些高兴的说,免得你娘听了担心,知道么?” 田怜儿如何听不出来,这就是让她等会儿别告状呢! 她心里一动,抬头看着郑王氏,一张脸上是泫然欲泣的神色,抽泣着道:“奶,我知道,我不怪我公爹,他打我的事儿,我也不告诉我爹娘。可是……” 郑王氏忙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这铺子的事情,我可瞒不住!”田怜儿擦了擦眼泪:“之前我们开店的时候,我爹娘就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个店儿,是树子哥在管着呢。原本我爹娘给我陪嫁的银子,是叫我好生的守着,等以后给娃儿用。我拿出去做生意,他们原本是不同意的,还是我说这店是给树子哥管,他们才乐意的。” 她一边哭着,一边偷眼看着郑王氏的神色,又道:“眼下,我公爹要管……我爹娘知道了,肯定不答应!我倒是没有什么,横竖都是一家人。可是我爹娘,是重礼的人。哪里有公公来管媳妇儿嫁妆的道理?这个事儿,我是瞒不住的,我就是不说,他们也迟早会知道。我爹又是个急性子,到时候这事儿闹大了,难免要不好看。” 田怜儿也是个人精,那郑来福一口一个进了郑家的门,连人带钱就都是姓郑的。可是,她就偏偏要点出来,这个铺子,可是她的陪嫁银子开的,那也就算是陪嫁。不管是什么人家,动媳妇儿的陪嫁,那可都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人家才做的出来的事儿。 即便这个事儿郑王氏没少做,可是她知道,她的那两个儿媳妇,都是好拿捏的,绝不会往外说。 可是这田怜儿不一样啊,而且还有一个田家,那可是豁的出去的主儿! 郑王氏对外,那还是很要面子的,怎么可能背这种贪图媳妇嫁妆的骂名?而且,郑家可不是就郑树这一个孩子,他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呢。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把闺女嫁进来?那两个小的还要不要娶媳妇儿了? 可是,那个铺子,一个月可能挣不少的银子呢!看田怜儿这样,可不会乖乖把挣到的银子交上来!那,那些银子,她岂不是一个边儿都摸不着了? 这么一想,郑王氏又有些不愿意。 又想要银子,又想要名声,当下,郑王氏可算是左右为难! 可是眼下最迫切的,还是解决田家人! 郑王氏咬咬牙,心里打定主意,决定先把这头混过去先,其他的,回头再打算! 她看着田怜儿,笑眯眯的道:“你放心,这个我早就跟你公爹说过了,你的嫁妆,那就是你的嫁妆,你跟树儿自己个儿管着就是了。” 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田怜儿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同时又有些得意,看来,这老太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对付嘛! 第四百七十九章:吃进嘴里的肉不可能吐 郑王氏好不容易说通了田怜儿,见她点头答应了,这才转身出去,正看见田氏在外头等着,便吩咐她,这会儿可以叫田怜儿的娘进去看闺女了。 因为田怜儿正是坐月子的时候,身上不大方便,哪怕是亲爹,那也得避避嫌,因此只有田怜儿的娘一个人进去了。 这母女二人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郑王氏心里惴惴不安,生怕田怜儿又反悔,把事情都同她娘说了。 她倒不是怕田家人闹起来,或是能把郑来福怎么样,而是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传出去,实在是没有面子。 不过,好在怜儿娘出来的时候,面上神情如常,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看来这田怜儿还算识趣,看这样子,应当是没有透露口风。 郑王氏这才放下心来。 因着得了一个大胖曾孙子,还有田怜儿的乖巧,郑王氏心里很是开怀,甚至还大方的掏了些钱,叫郑树去买了斤肉回来,留了田家人吃饭。 待送走了田家人,这郑来福忍不住了。早在郑王氏从田怜儿房里出来后,郑王氏就悄悄的把他叫到一边儿,把同田怜儿的话都学了一遍给郑来福听。 他原本对管理铺子是势在必得的,听郑王氏说,又把这铺子还给田怜儿管,这哪里肯? 可是刚才田家人还在,他就是再蠢,也不会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就光明正大的抢人家的铺子,因此一时忍了下来,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把门一关,屋子里便只有他同郑王氏母子二人了,也没有了什么顾忌,便急道:“娘,您咋能就这么答应她的条件?她都是咱们老郑家的人了,孩子都生了,咱们就是不答应,她又能咋样?” “您知道那铺子一天能挣多少银子吗?别看那个田怜儿看起来乖巧得很,但是心野着呢!树儿也是个不争气的,全听他媳妇儿得!这铺子在他们手里,咱们一点儿好处也占不着!” “就因为看透了这点儿,我才说要管铺子的。您倒好,被这田家人一吓,又答应把铺子还回去了,您这样……您这样那不是把到嘴的肉往外吐吗!” 郑王氏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却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等郑来福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完,她微微一笑,道:“你急啥?傻子才把到嘴的肉给吐了呢!” “那您这是……?”郑来福疑惑的看向郑王氏,只见她眼角闪过一抹精光,一看,便知道是有了主意了! 他一向对郑王氏信服的很,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毕竟,郑王氏一向都是竭尽全力的给他谋好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郑来福忙问道:“娘,您有什么主意,赶紧跟我说说。” 郑王氏勾起嘴角,得意的道:“我是说了,那是她的嫁妆,叫她自己管着……可却没有说要怎么管。” 郑来福有点儿不明白:“娘的意思是……” 郑王氏一点儿也不嫌弃郑来福蠢笨,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反而很是受用,正是要这样,才能凸显她的能耐,叫儿子永远依靠着她呢。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把自己打的主意和盘托出。 “这铺子,还是由树儿管着。这银钱,你管。这样不就得了?” 郑来福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这不就是去做账房先生的意思?只不过,别人家的账房先生都是归掌柜的管,而他,却是管着掌柜的! 然而他又有些犹豫,他可从来没有做过账房啊! 郑王氏轻松道:“怕啥?管银子你还不会管不成?娘告诉你,这事儿最是简单了。每日里支出去一笔钱买菜啥的。嗯……听说店儿里还有厨子跟伙计?这也是一笔钱,除此之外就只管收钱了。只要这两样把好关,还怕事情做不成?” 郑来福听她这么一点拨,也觉得着实简单,连忙点头表示受教。 “还有。”郑王氏又道:“这做生意,可不能太过慈软了,店儿里那些伙计们,既然拿了工钱就得好好给咱们干活儿,要是有偷懒耍滑的,就扣工钱——可不能叫他们白拿钱!树儿还年轻,脸皮儿薄,可你这个做爹的得给他盯着。” “诶,我知道了,娘!” 母子俩这么一商量,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边田怜儿却还丝毫不知情,以为铺子这会儿可是被自己拿回家了,也叫过郑树,好好嘱咐了一番,便催他明儿赶紧去铺子里。 因着她生产的事儿,这铺子都两日没有开张了,再这样下去,那生意不又都跑回郑晚儿那边儿铺子里去了? 郑树听罢,却是有些不敢置信:“我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真说以后这铺子,还是咱们管?” “真的,亲口说的,你这心啊,就放回肚子里吧!”田怜儿道:“只管好好把铺子经营好就是了。” 郑树见她说的这般笃定,这才放下了心。 既然他奶发话了,他爹也不敢不听!想到这里,郑树心里升起一丝对郑王氏的感激来。 然而第二日,他早早的起床去了镇上,打算今儿张罗着开张。没有想到,还没有到铺子里呢,远远的就看见铺子门儿大开着,吓得他以为进了强盗! 慌忙过去一看,却见郑来福两口子在店儿里,指挥着伙计干活儿,俨然一副主事人的款儿! 郑树大惊失色,忙问道:“爹,我奶不是已经说了,这铺子还是叫我们自己管吗?” 郑来福便把郑王氏的话说了一遍:“管是你们自己管,不过,你们还年轻,这钱的事儿啊,还是得我们帮你把把关,所以呢,你爹我委屈一下,来给你做个账房先生,替你管管。” 郑树简直是目瞪口呆,然而他却敢怒不敢言。当天回家,又把这事儿告诉了田怜儿,叫妻子拿主意。 田怜儿一听,便知道这是被郑王氏给摆了一道,当下气的又闹了一场。然而却没有什么用,郑王氏为了钱,连亲孙女都能卖,还能在乎她?当下理也不理,只道是为了二人好,这事就这样定了。 反正田家人都回去了,她一个还没有出月子的女人,能闹成啥样?再说了,这个时候要是因为任性,坐下病来,那受罪的还是田怜儿自己,跟她又没有关系! 田怜儿见郑王氏这样无耻的嘴脸,心里恨得不行,可是又没有办法。打,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还能怎么着? 而且她知道轻重,之前也听她娘嘱咐了许多,知道现在好好坐月子才是最要紧的,只好先忍下这口气,盘算着等出了月子,再好好的谋划。 老院儿里吵吵闹闹的,即便是郑王氏嘱咐了家人要捂紧嘴,然而外头还是透露了一丝的风声出去。 听给田怜儿接生的稳婆说,这田怜儿啊,是被人打了,这才早产了。好在这孩子有福气,生下来跟足月的孩子一样白白胖胖的。 原本村儿里便有些对田怜儿身孕的猜测。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村儿里顿时又有了谈资,除了老院儿那些人,其余人多多少少的,都听了一耳朵。 郑晚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得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 第四百八十章:无耻之徒 郑晚儿原来在珍馐楼遇到过田怜儿母女一回,当时这对母女就在她的厢房隔壁。当然,里头除了她们母女,还有一个男子,而且还聊了些信息量很大的事儿,最后还掏了二百两银子给田怜儿母女。 当时,她清楚的记得,田怜儿的娘对那个男子说什么‘我闺女跟了你一场’,这话都出口了,田怜儿同那男子的关系,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后来同郑树又是怎么蒙混过去的,那便不得而知了。总之,田怜儿在嫁给郑树的时候,只怕不是清白之身了。 那田怜儿生下这孩子,难道是……? 郑晚儿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还记得,当初田怜儿的娘还说过什么‘又要请大夫、又要抓药’之类的话,然后那个男子又拿了二百两的银子给田怜儿母女。 虽然也有可能是生病,但是普通的病,应当不至于拿出来当成要钱的借口才是。那么,田怜儿生病,便一定同那男子有关。 是什么原因呢?除了田怜儿有了身孕,是那个男子的种。 然而,又正是因为这个,郑晚儿才觉得田怜儿生下的这个孩子应当不是那个男子的。 照这个话说来,当时田怜儿请大夫应当就是没有要肚子里的孩子。听那男子的语气,从那次之后,应当也不会再同田怜儿来往,田怜儿还能上哪儿去怀个孩子,再嫁给‘老实人’郑树? 郑晚儿想来想去,觉得兴许还是自己想多了。 而且……郑树戴不戴绿帽子,有没有喜当爹,跟她有啥关系啊?! 郑晚儿回过神儿,不免有些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儿了。 她才把这事儿丢开,那边杨彩兰又琢磨上了,一脸八卦的凑在她面前,挤眉弄眼的道:“诶,你听说了吗?郑树的铺子,别看表面上是他管着了,实际上啊,这银钱都捏在你二叔的手里!” “嗯?”郑晚儿奇道:“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害,镇上都传遍啦,听说是他们店儿里的伙计传出来的。不仅是这样,还说你二叔可抠门儿了,又刻薄,每天一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们干活儿,稍有些啥,便要扣工钱,都说快要干不下去了!” “而且啊,不光是对伙计们这样,就是他儿子郑树,哪里要用银子,都得仔仔细细的同他说了这银子的用处,要是跟铺子生意无关的事儿,一律不给银钱,把的可紧了。” 郑晚儿听了,一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有些意料之中。 杨彩兰见她这样,忍不住撞撞她的胳膊,问道:“晚儿,这事儿难道你早就料到了?” 郑晚儿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轻笑道:“要不你以为我那天那么些挑拨离间的话白说了?” 她可不是啥软柿子,敢上门挑事儿,总得回敬一二吧。 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就算她不说那些话,想必也会有这一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而她说的那些话,便是提前在他们心头点一把火,让他们早点儿闹起来。 这个时候正是个空闲的时候,张氏忙完了没事儿,也凑过来。她显然也是听说了老院儿那些事儿,不过,妇人的关注点又不同些,她却是更在意别的事儿。 张氏唏嘘道:“你二叔就为了管那个铺子,竟然忍心跟怀孕的儿媳妇动手,把人都打的早产了!幸亏人没事,要不然,你二叔这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烂了!” 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事情,老院儿里的人自然不会说,然而田怜儿同郑来福吵起来的时候,动静可不小。 古代的墙可不隔音,邻居们先是听到二人的争吵声,田怜儿嚷嚷着‘打人’啥的,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惨叫声,当天孩子便早产了。 发生了啥,不难猜出来。 只不过村儿里的人不知道郑来福是为了争铺子的管理权,这才对儿媳妇动的手。而张氏等人,是知道这里头的道道的。 都说这妇人生产是过一道鬼门关,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可这郑来福,一个做公公的人,竟然就为了一个铺子,把怀孕的儿媳都打的早产了,这也太不是人了! 张氏愤慨的同时,又心疼起小姑子杨氏来。她嫁到郑家,还没有分家的那么多年,是咋过来的呀! 杨氏在一旁,也忍不住叹道:“你二叔他这么些年,年纪也上来了,可这性子,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她脸上浮起一丝后怕:“当初我怀你哥的时候,他也刚娶上亲没多久,正是同你二婶要好的时候。那会儿我跟你二婶儿因为一点儿琐事,拌了两句嘴,他护着媳妇儿,就要冲上来打我!我大着肚子,行动不便,想躲都躲不快!要不是你爹正好干活儿回来,冲上去拦住了他,说不定我就是怜儿这个下场了。” 张氏听了,又惊又怒,叫道:“还有这事儿?咋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你这个傻子,就不会回来告诉咱们?要是我们当时知道,肯定打上门去,叫他郑来福也尝尝厉害!” 对田怜儿,张氏尚且同情不已,何况是杨氏?她刚刚还想着,杨氏虽然吃了苦,不过到底没有遇到这种事情,没有想到,却是比田怜儿还要早几十年就遇到了! 杨彩兰也叫道:“就是啊,大姑,你咋这种事儿,也能忍着呢!” 她在心里偷偷吐槽,难怪这郑家老院儿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大姑跟大姑父放在眼里。这样两个任人拿捏的包子,谁会忌惮啊?那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虽然现在熬出来了,可以前,还是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啊! 杨彩兰在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以后可不能像她大姑这样! 杨氏现在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了,连忙道:“那会儿不是刚嫁进门儿,啥也不懂,只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别计较那么多……不过大姑现在知道了,这样子可不行,你们姑娘家都记着,回头出嫁了,要是被欺负了,可得告诉咱们,这才有人撑腰啊!” 她这是生怕孩子们学她,她自己吃苦就罢了,可不想看到孩子们也跟她一样吃这样的苦头。 郑晚儿原本听了杨氏的话,只觉得拳头硬了。然而听到杨氏最后一句,又觉得心里有些许的欣慰。 不管怎么说,杨大包子还是有了改变,不再一味的想着啥家和万事兴那一套了。 这也算个进步嘛! 但是一码归一码,她才知道,原来以前还有这么一出?合着郑来福打孕妇,这是有先例的呗?——尽管打杨氏那次未遂,但是也怪可恨的! 她哥郑杨,差点儿就要在郑来福的拳头下出生——哦,依古代这样的医疗水平,能不能活还得看运气。 郑晚儿磨了磨牙,这个仇,她得帮她哥报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没有消息的许致远 郑晚儿摩拳擦掌的想要替她哥郑杨报仇,然而现在……她还没有什么好主意。而且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虽然这个肯定玩不了十年那么久,但是也需要时间琢磨一下就是了。 眼下,还是得好好经营自家的烤鸭店,店里生意红火,叫郑来福看着眼热一下,叫他心里不痛快一下也是好的。 别说,近来店儿里的生意,不仅是恢复了之前那样,而且还更红火了些。 这都是多亏了郑晚儿推出的新菜品——血鸭。 这道菜的味道着实是好,又香又辣的,还有新鲜感。 从前店儿里只有烤鸭的时候,虽然也好吃,但是确实有些单一。有人今儿不想吃烤鸭,便不会想着往店儿里来——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吃的不是?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这血鸭也是够美味的。甚至有许多之前不爱吃烤鸭的,现在因为这血鸭,也是成了烤鸭店里的忠实客户。 这样一来,被郑树那六味鸭坊开张所影响到的生意不仅恢复了,还比之前还更红火了。 这些日子,杨经文这小两口也已经对店儿里的生意上手了,两口子都是勤快人,干起活儿来麻利得很。 郑来田看着,心里也放下了心。他原本是打算,等他们上手了,他便同杨氏一块儿回去,在家里准备酿酒的事宜。然而眼下这情况,他又有些不放心,便想着再多待两日看看。 其实店里生意虽然多了,但是杨家人都是手脚勤快的人,并不是忙不过来。 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郑来福跟郑树也在这条街上做生意,那父子俩是个什么德性……郑来田心里清楚的很。他就是怕他们一走,这店儿里就剩下杨家的人了,郑来福又要来找麻烦。 他怕杨家人顾忌着郑来福到底是他兄弟,不好闹得太难看,反而被郑来福给欺负了去。 郑晚儿心里也知道她爹心里咋想的,然而酿酒的事儿也得早早的提上日程了,人家珍馐楼等得也够久的了。 她早就有了打算,反正郑来田等人早就已经学会怎么酿酒了,莫不如她留在镇上看着店子,让他们回家去酿酒。 不过在这之前,她想先回家一趟。 自从上次过来,她同嫂子文娟便一直没有回村儿里,而是在铺子里忙着,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最要紧的是……也不知道许致远可有再送信儿回来? 上回的信儿送过来的时候,许致远在信里说动身去京城。实际上,等她看到信的时候,离许致远写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再加上这些日子,算算路程,许致远应当早已经到达京城了才是。 他上回的信里可是说了,一旦到了京城安顿下来,便会给家里来信。 郑晚儿想到这里,更是归心似箭。直想立马回到村儿里,好听听到底有没有许致远的消息。 然而,这次回家,亦是没能等到想要的消息。 自从上回后,许致远还没有送过信儿回来呢。 就是致远娘也有些着急,听见郑晚儿回家了,急忙上了门,忧愁道:“你说说这个致远,算算时间,早就该到了京城了,也不知道送封信回家,白白叫人担心。” 郑晚儿听到许致远还没有消息回来,也有些失落,然而看见致远娘忧愁的面容,勉强压着心思,反而又去劝解起致远娘来了。 “许婶儿,您别担心,致远哥又不是一个人赶路的,还有同窗一块儿,又有办老了事儿的老管家跟着,能出啥事儿呢?想必是刚到京城,难免有些忙乱。等他安定下来,肯定会给家里来信儿的。致远哥又不是那等不懂事儿的,您尽管放心吧。”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致远娘心里,原本还真有些打鼓。不过听了郑晚儿这一番话,心里到底是宽慰了些,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 “你说的是,倒是婶子毛躁了。” 说完,看见郑晚儿面露倦容,心头升起些歉意,连忙站起身:“瞧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忙了这些日,肯定乏了,赶紧好好歇歇,婶子就先回去了。” 一边说,一边匆匆往外头走。 郑晚儿见苦留不住,只好随她。 看着致远娘的背影,她却是更想念起许致远来了。 然而却又越想越气。 刚刚当着致远娘的面,她说的当然都是宽慰的话。可是她心里,却忍不住骂起许致远来。 哼,这个死腹黑,到了京城也不知道先捎封信回来!等他回来,一定得好好收拾他! 郑晚儿兴冲冲的回来,结果扑了个空,怀着无限惆怅在家里歇了一宿,第二日仍旧要回铺子里去。 文娟这几日在铺子里,对于铺子里要干的活儿都已经很是熟练了,亦是知道店里的忙碌,见郑晚儿要走,也说还要同她一块儿去,这样铺子里还能多个人手。 不过这回郑晚儿却没有同意,她有她的打算。 “嫂子,我知道你是个勤快的,觉得在家里闲得慌……不过啊,家里马上也得有活儿要忙起来了,爹娘今天也会回来,光他们估计还忙不过来呢,你就留在家里吧,还能帮帮他们。” 文娟原本便是想着,与其在家里闲着,不如去铺子里帮着干活儿,反正家里有杨老太太跟杨老爷子,老两口身子骨都硬朗得很,能照顾上那几个上学堂的。 不过现在听郑晚儿这么一说,知道家里马上也要忙碌起来了,那全都去铺子里,反倒不合适了。便听了郑晚儿的,留在家里帮忙。 趁着吃过午饭休息的空挡,郑杨赶着车送了妹妹去铺子里,二人一进屋,却见杨彩兰一阵儿风似的凑过来。 “晚儿,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听不?” 郑晚儿看着她的神色,只见她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脸上调侃之色亦是浓郁,一颗心突然不受控制的重重的跳了两下。她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是……致远哥来信了?” 杨彩兰她最是了解不过的,每当她拿自己同许致远开涮的时候,便是这个神色! 她迫不及待的摇了摇杨彩兰的手:“彩兰姐,到底是不是啊?!” 第四百八十二章:再次来信 杨彩兰见她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大呼没劲儿,嘟嘟囔囔的道:“这人太聪明了也不行,想逗逗你都逗不了。” 张氏见闺女在这儿作怪,忍不住笑着戳戳她的脑袋,嗔怪道:“你呀……逗你妹妹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信拿出来给人家。致远走了这么久,又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多挂些心不是难免的么。” “就是。”杨大舅也笑道:“人致远的爹娘,心里估计也惦记得很。致远不是来了两封信吗?正好,你大姑跟姑父等会儿就回去,你给他们,一会儿给人家致远爹娘带回去。” “娘,我就说你偏疼晚儿,人家逗她玩一会儿,你都心疼的不得了。”杨彩兰假装吃醋的哼了一声,又道:“人家寄回家的那封信,在我大姑那里收着呢,早就说好由她带回去了。”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封信,递给郑晚儿,一边眨着眼睛促狭的道:“喏,快看看是不是你致远哥来的信?” 因着郑晚儿有事儿没事儿,便同杨彩兰念叨许致远这么久不来信的事儿,当然每次都招来杨彩兰的一番调侃。要说开始,她还意思意思脸红一下,不过现在,她早就免疫了。 而且,她这会儿高兴得很,哪里还顾得上害羞啊! 郑晚儿连忙从杨彩兰手上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晚儿亲启’。熟悉的字迹,是许致远的没错! 她心里雀跃的很,面上的笑容更是藏也藏不住,脸颊上两个深深的梨涡衬得她更是可人。 手里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不过却没有马上拆开看,而是想起了一事。 “这信是谁送来的?咋送到了咱们铺子里?” 她还以为会同之前一样,直接送到村儿里许家去呢,这才想着回去一躺,没想到白跑了,说不定留在铺子里,还能第一时间收到。 这会儿却轮到杨彩兰脸红了,羞羞怯怯,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道:“是天启哥送来的……他前些日子不是被胡叔派去京城办事儿了么,说是正好碰到了致远,这不,回来的时候便顺便把信儿捎回来了。” “天启哥也回来了?”郑晚儿惊喜的道,一转头,却见杨彩兰羞答答的站在一旁,一只手还忍不住扶了扶头上的簪子。 嗯……这个簪子眼生的很,从前好像没有见过。 郑晚儿略一想,便明白了咋回事儿,一挑秀眉,也不点破,只对着杨彩兰笑:“哟,簪子怪好看的,有眼光,有眼光啊。” 虽然没有说破,不过杨彩兰却是知道,郑晚儿早就看透了。她两颊由不得越发现出酡红,嗔怪的瞪了一眼郑晚儿,便要去抢她手里的信:“哼,看来你是不想看致远给写的信了。” 郑晚儿期待了这么久的信,哪里肯叫她抢过去?拿着信的手连忙往身后一藏,灵活的躲开杨彩兰伸过来的手,三两步绕到了后头。 像是担心杨彩兰还要过去抢似的,一刻也不停,连忙往后院儿里走去。 然而嘴上却不肯服输,还要调侃两句。 “彩兰姐,人家就是夸一下你簪子好看也不行啦?哦~我知道了,这簪子,肯定是我天启哥送的!” “你!”杨彩兰抓不到她,恨恨的跺跺脚。这个丫头,自己就没有一次在她身上占到便宜的! 其余众人看着这两姐妹这样闹,谁也没有阻止,都是无奈的摇头笑笑。 姐俩感情好,总有这样吵闹的时候,不过,也不会真生气就是了,不过是斗着嘴玩儿罢了,也没有人真的会当真的。 众人笑了一回,便又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 而那边郑晚儿,手里拿着信,一蹦一跳的到了后院儿厢房里。 从那雀跃的脚步,便能看出来,她此刻心情好的很,甚至还轻轻的哼起了小曲儿。 她关上房门,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拿出那封信,又上下左右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纸,慢慢的展开。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淡淡的墨香飘散开来,熟悉的字迹亦展现在眼前。 虽然信封上的称呼是再正经不过的晚儿,然而这信的正文开头,仍旧是亲昵的‘卿卿’二字。 郑晚儿看着这两个字,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盛满了笑意。 心里细细的把这两个字咀嚼了好几遍,这才又慢慢的往下看。 许致远先是在信中关切了一下他走后,郑晚儿的生活,好奇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然而马上又自问自答道:“必定又是想着如何挣银子。” 郑晚儿悄悄在心里回了一句嘴:“那当然啦,钱可是个好东西,可以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还有百分之一,能够用更多的钱解决!” 隔空贫嘴完,她又含笑接着往下头看。 信中,许致远叮嘱她,虽然忙碌,但是也需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把自己弄的太累,要不然,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更是不能放心。 关切完郑晚儿,许致远又在信中写下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行程。 看他信上写的到京城的日子,同郑晚儿所算的也差不多。不过,也着实是忙碌了些日子。 初到京城,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儿,便是住宿的问题。 好在,每隔三年都有进京赶考的学子,京城里的客栈之类的,可谓遍地都是。他跟同窗们到的还算早,选到了一个好的客栈住下。 一个客栈里住的都是读书人,说不准儿,日后都是要同朝为官的,少不得要互相结识一番。 许致远在信中说道,虽然这样的交际占时间,不过也还真的交到了三两志趣相投的好友。 郑晚儿看着许致远的信,这信里几乎记录的都是他到京城后一些七七八八的琐事,可是她看着,却丝毫没有觉得不耐。 一是许致远文采实在好,一件小事儿,被他写来也是妙趣横生。二来,郑晚儿通过这样的琐事,便觉得他似乎就在身边似的,也能解一二的思念。 不仅如此,许致远知道郑晚儿向往着外头的风光,特意把一路来的见闻风景一一仔细的记录上。 郑晚儿看了,虽然觉得许致远描述的着实贴切有趣,可又觉得,到底不如自己亲历的那般生动,心中开分店的信念更是坚定了——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出去看看啦! 最要紧的,她要往前走,走到许致远的身边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吃定了 郑晚儿反反复复的把信看了好几回,几乎都要能背下了,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信封里,好生收了起来。 想了想,她拿出笔墨纸砚,准备给许致远写一封回信。 上回许致远来信的时候,她并没有回信,一是因为那会儿收到许致远信的时候,他早已动身进京,不方便收;二是因为没有适合送信儿的人。 这个时代送信可不像现代那样的方便——现代通信极其方便,即便相隔千里,一个视频,便能面对面的聊天。寄信这样的联系方式,早就被许多人给淘汰掉了。 而古代,还真就只能写信。而且,写了信也不一定能寄到对方手里。 这个时候虽然也有邮递系统,然而这种一般是政府专用,用来传递官府文书之用,老百姓是不能用的。 若是老百姓需要寄信,便只能找顺路的商人,或者是正好要去那里办事的人。总之,古代普通人的通信,还是十分的不便。 不过,好在搭上了珍馐楼。 她家最近正要酿一批酒,到时候得由珍馐楼的人送到京城的珍馐楼去。以她们家同胡掌柜的关系,顺便寄个信不是什么难事。 细细的磨了墨,毛笔沾上墨汁儿,正要下笔,可是一个问题却把她给难住了。 许致远给她写信,昵称是‘卿卿’,那……她要怎么称呼许致远啊? 也叫‘卿卿’? 郑晚儿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才没有许致远脸皮厚呢,卿卿……哎呀,叫不出口啊! 那就写‘致远哥’? 唔,虽然她平时是这么叫的,不过写在信上,会不会显得太不正式了? 郑晚儿傻眼了,万万没有想到,写一封信,竟然这么‘难’! 想了半天,差点儿挠秃头,郑晚儿这才决定好——罢了,还是叫致远哥吧!反正卿卿她是叫不出口的! 决定好,她这才提笔,认真的在纸上写上‘致远哥’三字。 自从上回开店需要题字,她发现自己的字儿还真是不好看,便一直有意的练习。这么久的日子过去,她现在一手字虽然还不说十分好,不过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歪歪扭扭的,如今端正中,还透着一丝秀气。 看着自己的字儿,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跟许致远的一笔,她的还是不够看的。但是她才练多久啊,能写成这样,实属不容易了。 郑晚儿得意的弯起嘴角,想象着许致远看到她的字儿,会不会觉得进步了? 这开头出来了,下面的便简单了许多。 她挥毫泼墨,洋洋洒洒的写着信。 信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回答一下许致远的困惑,交代了一下她最近在做什么,还有铺子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儿。 她还告诉许致远,她哥郑杨已经成亲了,文娟已经是她嫂子了。其中发生的事儿,亦是简略的说了一遍。 郑晚儿几乎能想象到,许致远知道这个消息,得有多么的‘嫉妒’!毕竟,这个男人,可是连郑杨拥有一双文娟送的鞋,都要缠着她也给做一双的人。 她想着许致远看到信后,‘嫉妒’的抓耳挠腮,同时很有可能又起‘攀比之心’,开始琢磨什么法子……的模样,不由得又笑了笑。 除了这些,又说了说许井文两口子,一切都好,叫他放心。 总之,说的都是些家常过日子的小事儿,不过平淡中,却透露着遮掩不住的思念。 至于老院儿的那些糟心事,郑晚儿心里虽然也腻歪得很,不过却是一件也没有同许致远提起,免得让许致远也跟着糟心。 没一会儿,写的信都晾干了,郑晚儿收起来,整齐的叠在一块儿,塞到信封里。 看着那厚厚的一封信,回过神儿来的郑晚儿有些囧。 这会不会写得也忒多啦? 嗯……管他呢!重写是不可能重写的,多浪费纸呀!再说了,只怕再写一次,说不定比这个还厚呢…… 郑晚儿甩甩头,决定就这样,拿起写好的信出去。 外头郑来田同杨氏正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去。看见闺女出来,杨氏嗔怪的笑道:“你这丫头,窝在屋里老半天……致远写的信看起来也没那么厚啊,要看这么久?” “娘……您也打趣我。”郑晚儿撒娇般哼了一声,不过却并不羞怯,走上前把自己方才写好的信塞在杨氏手里,叮嘱道:“珍馐楼不是又定了一批酒吗?等他们来运酒的时候,娘,您就托胡叔帮咱们送送信儿。” 送酒这事儿,胡掌柜肯定是不会亲自去的,不过拜托了他,他自会交代人办好。 杨氏听她这么说,这才恍然:“对啊,我咋没想到?致远现在在京城,珍馐楼送酒也要往京城去,可不是方便得很?” 她又问道:“晚儿,干脆娘再给致远准备些吃的用的,请人家一并帮着带给致远?” 郑晚儿想了想,说道:“吃的就算了,这大老远的,带过去兴许都坏了。不过这用的厚衣裳啥的,倒是可以捎两件……娘,您回去把这事儿也同许婶儿说说,我许婶儿肯定会准备的。要送信儿送东西啥的,正好一块儿送过去。” 她家又没有许致远的衣裳,杨氏这回回去,是去酿酒的,肯定没有时间做的。许家正好就有现成儿的。何况有人送信,肯定得跟人家也说说。 杨氏听闺女安排的很是周到,点头道:“你说的是,娘回去就跟你许婶儿说说,看看她有啥要准备的。反正也不着急,怎么着,最快也得一个月后,酒才酿好呢。” 郑晚儿便也没有再多说,她娘可比她细心多了,这些事儿她一准儿能给安排好的。 郑来田两口子收拾了些东西,便同郑杨一块儿赶回了黄谷庄。 虽然只少了两个人,然而铺子里却显得有些空荡起来,众人都有些不习惯。毕竟自从铺子开张,郑来田同杨氏便一直在店儿里,大家一块儿干活儿,这猛然少了两个,总得适应适应。 郑晚儿见状,便决定重新分一下工,不过,给大家伙儿安排的活儿,倒也都是日常干习惯的。很快的,大家便调整了过来,热火朝天的又投入到了工作里。 这里头,郑晚儿的干劲儿又尤其的足。接到许致远来信的她,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甚至身上都飘着丝喜气。 杨彩兰见状,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摇头叹道:“这丫头是彻底被吃定啦!” 第四百八十四章:幼稚的攀比 一月后,京城。 许致远客气的送走珍馐楼的人,便迫不及待的回了自己的屋里。 虽然住的是客栈,不过这里条件倒也不算简陋,十分的整洁干净,住着倒也舒适。 他们来的早,倒是一人占了一个房间。 有些来的晚的,还的两三人挤一个屋。 而且,因为住在这里的学子多,每个屋里都还备有书桌,看书写字都十分的方便。 这会儿刚好吃过午饭没多久,众人都在小憩,整个客栈显得十分的安静。 许致远关上房门,来到书桌前,待看到一旁放着的包袱,还有桌上放着的两封信,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越发的灿烂。 他也知道信不好寄的,原本自己出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在这京城里,该去找谁送信儿。那日说出去逛逛,却是恰好碰到了胡天启,正好把信交给了他。 还特地打听了一下,却听见胡天启说他不会往京城来了。 原本以为,这样的话应当不会有回信了……没想到,今天却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许致远笑着拍了拍额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没有想到珍馐楼这条道儿? 郑家同珍馐楼做生意,总要定时往京里的珍馐楼运回酒的——这下传信倒是方便了,方才过来送信儿的也说了,他们三日后便又要回转,若是需要传信儿,只管去珍馐楼找他就是了。 许致远想到日后时不时的便能同家里通回信儿,心里不由得有些小雀跃。 他看着桌上的两封信,一封是他爹娘寄来的,光看信封上的字,便知道是出自他爹的手笔。 然而打开一看,絮絮叨叨的却分明是他娘的口吻。 想到他娘在一边殷殷叮嘱,他爹却在一旁奋笔疾书的模样,许致远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致远娘在信里,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嘱咐他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要吃饱穿暖……诸如此类的。 明明都是一样意思的话,硬是叫她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说法说出来。 不过许致远看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厌烦,很是耐心的看完了。 看到最后,写信人的口吻便变了,一看便知道是他爹。 许井文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说话便要简洁许多。想必是觉得妻子嘱咐的够多了,他只淡淡的写了几个字。 “家里安好,勿念,保重。”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儿,不过许致远心里却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他爹就是这样,别看平时嘻嘻哈哈的,不过却不是个感情外露之人。 别看他这话说的好像很平淡似的,实际上,心里肯定也不知道多记挂他呢。 许致远看完家里的来信,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温暖,仔细的收好信,目光才转向下一封。 只见淡黄色的信纸上写着‘许致远亲启’,字迹端正中带着一丝清秀。 许致远眼里的笑意更浓,心里轻轻的哼道:“许致远亲启?竟然还连名带姓的。” 这话听上去像是不满,实际上的语气里却是亲昵又宠溺。 他伸手拿起信,一入手,便觉得这信厚实得很…… 嗯,看起来小姑娘好像有许多话要同他说嘛。 不过他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又凑近看了看信封上的那五个字,想象着小姑娘认真的写他名字的模样。 她当时必定是想着,这外头的字儿,可得写好看些,不能露了怯,叫人笑话了去。 因此这几个字写的着实是格外的端正。 许致远轻笑着摇头,还是这么爱面子。 (郑晚儿:咋啦,要面子咋啦?) 拇指细细的在他的名字上摩挲了许久,虽然心里嘲笑她爱面子,可是想到小姑娘认真写他名字的模样,心上便如同被一片羽毛轻轻划过一般,酥酥痒痒。 一会儿,到底是想看看晚儿会同他说些什么,他还是决定先打开信封。 不舍得多弄坏一处,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沿着上头的封口慢慢的撕开,果见里头放了厚厚的一叠信纸。 展开一看,只见里头的字迹虽然也端正清秀,不过比起外头的,却是略显敷衍了一些。 这又坐实了他方才的猜测,那个丫头的确是为了面子,在信封上那五个字儿里没少下功夫嘛! 好在,这里头的称呼,的确没有外头那样的生疏了,当然,也跟‘卿卿’不是一个程度的…… 许致远:罢了罢了,知足常乐!有信就很好了,要啥马车? 接着往下看,只见开头,小姑娘便得意洋洋的问道:多日不见,你看我的字儿可好看些了?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许致远敢肯定,这个时候,绝对不是真的在问他,他也不需要给出意见,直接夸就是了! 想到小姑娘仰着头,一脸的小得意等着她夸奖的样子,许致远的心顿时柔软成一片。 即便是郑晚儿此时在千里之外,可是他仍旧是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不错,却有进益了。” 再往下看,便是小姑娘的一些日常琐事。 桩桩件件,都事无巨细的交代了,间或还有些她自己的小心思写在上头,看着十分的有趣。 然而,再看下去,许致远脸上的笑容转化为惊喜。 杨子成亲了? 竟然这么快! 为啥趁他不在的时候! 许致远心里发出一连串的感叹号,然而心底,却是实打实的为兄弟开心。 毕竟他同郑杨一同长大,两家关系亲厚,亲兄弟也不过如此的。郑杨过的好,他自然也跟着高兴。 然而,这个开心不过持续了一阵。没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又化为惆怅…… 他比郑杨还要先定亲呢,可如今,郑杨都成亲了,他还…… 这……又被杨子给抢先一步! 许致远开始默默的想办法……怎么才能晚点儿成亲呢?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男人的好胜心罢了! 嗯……真不是因为别的,真不是! 正如郑晚儿所料,幼稚鬼许致远,继攀比谁有媳妇儿做的鞋后,又开始攀比起娶媳妇儿的早晚来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主子有请 许致远美滋滋的把晚儿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沉浸在信里的他,竟然连房门被人推开了都没有发现。 来人见他头也不抬,也起了些捉弄的心思。蹑手蹑脚的绕到他的身后,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封信,不过,却十分有涵养的没有去看信上的内容,而是静悄悄的站在他的一旁,等着看许致远啥时候才能发现他。 然而,许致远却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人,依旧美滋滋的捧着信傻乐,脸上的笑容欢喜中又带着些……荡漾? 来人简直惊了,这还是那个清逸俊秀的许致远吗?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主要是还不知道许致远得看着信傻乐多久。伸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好提醒许致远‘喂,醒醒,来人了!’ 许致远冷不防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一转头,看见同窗李舒熟悉的面孔,这才稍微定了定心,然而脸上还是带了些惊恐。 他连忙坐直身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心口,安抚一下自己受惊的小心脏,一边对李舒道:“你什么时候过来了?也不吭声,吓我一跳!” 李舒连忙大呼冤枉:“我进门儿的时候,开门的声音老响!而且,我都在你旁边站了好久,你也没有发现,光看着手里的东西傻乐……是谁来的信?能叫我们致远公子乐的痴了去?” 许致远见他问,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还流露出一丝丝跃跃欲试的炫耀,眉毛一挑,下巴一抬,得意道:“我媳妇儿给我寄的信!” “你媳妇儿?”李舒讶异道:“你不是只先定了亲,还未成亲么?” “哎呀……那不是早晚的事儿么?”许致远理直气壮。 李舒噎了一噎,看向许致远的神情就像看到了啥不可思议的事儿一般,喃喃道:“眼前这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人还是那个清逸非凡才学出众彬彬有礼的许致远么?” 许致远哪里听不出他明夸暗讽?不过二人同窗多年,他知道李舒这话不过是玩笑之言,不但不在意,反而还笑眯眯的道:“李兄实在是好眼光,我都不知道,李兄原来这样推崇我。” 李舒又是一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白自己在他这里是占不了嘴皮子上的便宜了,便也很是知趣的放弃了,转而说起正事来。 “昨儿不是同人家约好了,今天去清谈会么?咱们叫上林宇一块儿,这就走吧。” 许致远点点头,却没有动身,而是仔细的把手里的信纸叠好,又重新塞进信封里,而后起身去了床旁,把手里的信,珍重的塞在枕头底下。 李舒在一旁看着好笑:“瞧你这紧张的模样,不过就是一封信,还怕有人偷了去不成?” 许致远放好信,还用手在枕头上拍了拍,这才直起身,看了一眼李舒,轻飘飘的道:“你又没有媳妇儿,你不懂~” 李舒:???总是要经历挫折后,才明白,有些话就不该多嘴! 他默默的:“我还是先去叫林宇吧!” 片刻后,李舒叫上了林宇,同许致远三人在客栈楼下汇合了,便一块儿出门,去原先约定好的地点。 谁知道,一出门,却碰见一个人上来问话。 “诶,这三位公子请留步,请问几位可是上京赶考的举子?” 李舒性格活泼直率,一向喜同人交际,这会儿见有人问,也并不避生,爽快点头道:“正是!” 那人听说,脸上笑容越发的和气,连忙问道:“那请问,几位可认识一个叫许致远的公子?听说,他也是住在这个客栈。” 三人一愣,其余二人很快反应过来,不由得看向许致远,冲他使着眼色,眼里传递出来几个大大的问号——你认识? 然而许致远也是一脸懵逼。 他初次到京城,在这里又并无旧故,哪里有什么认识的人? 正想到这里,许致远脑海里划过一个人影,忍不住又看向上前来问话的那个人。 只见那男子做小厮打扮,然而面白无须,说话更是尖声细语,看模样,很是阴柔。 这看起来不像小厮,倒像是个公公。 在这京城里,他连个普通的亲戚都没有,更别说上哪儿认识宫里的公公了! 然而这公公却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住哪里…… 许致远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然而面上却不露分毫。 见那公公面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眼神也忍不住在他们三个身上来回打转…… 许致远知道,这样的,都是人精。肯定是看他们都不说话,察觉出异样了。 他索性大方的点点头:“我就是许致远,不知道阁下是?”礼貌又不失谦卑。 那公公的眼神便定在了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点点头,这相貌气度都是好的,也难怪主子会专门要他来请,还叮嘱了务必要客气。 打量的神色转瞬即逝,公公脸上又露出笑容:“许公子,不知道您现在可有空么?我家主子想请您一叙,此刻正在府上等着您呢。”说完,手还往后一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话说起来虽然客气,不过却完全没有让人有拒绝的余地。只要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今天这趟,是非去不可了。 而且,众人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看,却见那里还有一辆青布马车,底下还有好几个孔武有力,做家丁打扮的人。 李舒同林宇见状,不由得都有些担忧的看着许致远。 他们刚才看许致远的意思,分明不认识眼前这些人。 李舒担忧的看了许致远一眼,上前一步,想要替他拒绝,却被许致远一伸手给拦下来了。 冲李舒同林宇二人轻轻摇了摇头,许致远又回转身,冲着那公公道:“既然您主人特地来请我,我要是不去,实在有些不识抬举,这便跟您走一趟。” 说罢,又对两个同窗轻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不过今天的清谈会我是去不了了,代我说声抱歉。” 那公公看见许致远这样的态度,倒着实有些刮目相看了,脸上的笑容亦是真心了两分,态度也更加和缓。轻轻抬手,往那边的马车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轻声道:“许公子请。” 第四百八十六章:再见楚瑜 京城实在是大,许致远坐在马车上,感觉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停下来。 许致远知道,肯定是到了地方了,不过却没有急着动,待听到外面的人招呼的声音,这才钻出马车,利索的下了车。 方才那位公公等候在一旁,甚至还上前扶了他一把,等他站稳了,这才笑眯眯的道:“许公子,咱们到地方了,这就进去吧?” 许致远点点头,便跟在那公公的后头往府里头去。 他貌似无意的抬头,看了看那府门口,想要看看匾额。可是出乎意料的,那上头虽然挂着匾额,却只是题了‘青园’二字,并不像其他府邸一般,以主人的姓氏或者官职来题。 可是,这府邸看上去气派的很,一看,便知道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住得的,但是府门口却没有身份?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不管许致远心里头是怎么想的,面上倒没有露出什么,只跟在那公公的身旁进了府。 一进府里,只见到处都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好一派富丽景象。里头亦有下人穿梭来去,然而身上穿的衣裳,也很是讲究,料子也极好,就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还不一定能赶得上。 不仅如此,这里人来人往的穿梭忙碌,不过却不见忙乱嘈杂,而是十分的井然有序,十分有规矩。 从这些下人的身上,便能看出来,这个主人的身份着实不简单。 许致远只略微打量了一眼,心里有了数,便端肃了神色,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多看一眼。 这个府邸也着实有些大,许致远跟在那公公的身后这里转个弯儿,那里绕一下,都快要绕晕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 公公笑道:“许公子,到了。” 说罢,也不停顿,示意许致远跟上,径直推开了房门进去。 许致远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抬眼一瞧,几个大大的书柜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眼睛顿时一亮,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藏书! 这个时候,书本也是珍贵的东西,普通读书人家,能有一个书架那样多的书,都很是难得了。 许致远又是个爱书的,一看见这老些书,眼睛就忍不住一亮。 不过,他可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啥的,连忙稳住心神,跟着那公公进了屋子。 一转身,便看到前面有一个大大的书桌,后面坐了一个人,正提笔写着字。 只见他一身黑色劲装,看似简单,实际上那黑色的衣服上,却隐隐有光芒闪烁。定睛一看,竟是用金粉混合着丝线绣的暗纹。 上头的花纹若隐若现,衬托的人华贵非常。 那人在书桌后头,低头写着字,并不能看清全脸。可是…… 许致远瞳孔一缩,这不正是平安吗? 那天从镇上回家的时候,他们从路上捡回去的平安! 他心中虽然早就隐隐有些猜测,可如今看到真的是平安,内心还是难免有些震动。 待看平安如今的一举一动,只默默的写着字,便端的是气势逼人,哪里还有当时在黄谷庄时那憨憨的模样? 他当时就猜测平安的身份不简单,如今一看,果然猜的不错。只是……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许致远正想着,就在这时,旁边带他进来那个公公却径直对着平安跪了下去,低头敛目,十分恭敬的道:“殿下,许公子已带到。” 这一句殿下响在许致远的耳朵里,总算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猜的果然不错,平安竟然真的是九皇子楚瑜! 尽管心里感慨万千,不过许致远却没有呆着,得知了眼前人的身份,只不过稍微愣了一下,便十分从容的跟着跪下,朗声道:“参见九皇子。” 书桌后的人终于抬起头,平安……哦,不对,是楚瑜。 楚瑜看着虽然是跪着,但是却依旧从容的少年,心里暗暗的点头。 他一向就知道,这个许致远是个聪明人,如今一看,果然不错,他早就在心里猜测过自己的身份,兴许还猜对了。刚才许致远那震惊里又带着了然的眼神他可没有错过。 而且,得知他真实身份后,只不过愣了一下,便十分从容的跪下行礼,一点儿也不磨叽。 要知道,许致远对他也算是有些救命之恩,要是他想要攀关系,肯定会一上来就相认了。 楚瑜心里对他倒是越发有些欣赏起来,而且更放心了些。那件事,说不定真的可以交给这个许致远去办…… 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楚瑜放下手中的笔,朗声道:“起来吧。” 声音仍旧如同以往在黄谷庄时,清冷中带着磁性,然而此刻却透着无形的威势。 许致远知道,楚瑜这并不是故意摆款,这才是真正的楚瑜,以前那憨憨的模样才是假象。 许致远嘴里称谢,利索的站起身,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他们二人虽然的确认识,不过,许致远自认为二人的关系也不是多么的亲近,何况人家是九皇子……应当没有叙旧的必要吧? 他心里是这样想,没有想到,楚瑜倒先开口了。 “许兄,许久未见,不想竟然在京城遇见了。” 遇见?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许致远心里默默的吐槽,不过对于楚瑜主动提起这事儿,也不感到意外。 他这不是都把他给请来了?那也不是想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楚瑜都这样说了,许致远自然也不会装作不认识,微笑点头,说道:“确实许久不见……你走后,杨大娘还念叨了你许久呢。” 提起杨氏,楚瑜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当初他在郑家养伤之时,杨氏对他那叫一个照顾有加,他心里也是有些感激的。 他顺势问道:“不知道杨大娘身子可好?郑家家中都好?” 许致远见他这么有兴致,便挑了些他走后的事情来说。 二人都十分的默契,不再去提那时楚瑜不辞而别的原因。 对于许致远来说,若是楚瑜想说,便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肯定有不能说的道理。 二人聊了会儿天,气氛尚且还算热络。不知不觉间,方才那个公公早已经退下,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喝茶说话,间或有人进来添杯热茶。 待手里的茶换过第三回,许致远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开门见山的道:“殿下叫我来,应当不只是喝茶叙旧吧?” 楚瑜亦是没有避讳:“不愧是许致远,猜的可真准。我叫你来,确实,是有一件别的事。” 第四百八十七章:要不要跟晚儿说? 客栈里,李舒同林宇二人都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回来后便回自己的屋子里温书,而是都聚在许致远的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着。 他们二人虽然去参加了清谈会,可是哪里有心思?想到许致远这边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有些忧心,不过略坐了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那会儿过来请许致远的那些人,虽然看着很是礼貌,不过却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气势,他们生怕许致远会出什么事。 如今眼看着外头天都要黑了,许致远却还不见回来,二人越发的忧心忡忡。 那边林宇在屋里转了几圈,问道:“致远没有得罪过啥人吧?” “他能上哪儿去得罪人?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和气好相处的人,怎么可能惹事呢?”李舒道:“再说了,咱们总共才进京多久?又是到哪儿都一块儿的,哪里看他得罪过什么人?” “是啊……还真是怪了,人家知道致远,致远却不认识他们。而且那些人态度那样客气,看起来,致远应该不会有啥事儿吧?” 这话倒是提醒李舒了。 明明致远也不认识那些人啊,咋还就乖乖的跟着走了? 古怪,真是太古怪了! 李舒静下心来想想,也觉得许致远应该不会有危险,稍微放下了些心。 然而,直到华灯初上,许致远却还不见回来!这叫李舒又开始不确定了起来。 林宇也担心的很,终究是坐不住了,忽的起身:“咱们要不出去找找吧!” 京城虽然大,不过那些人来的时候,可是带着不少人,还有一辆马车,目标也很大,问问路人,应该也能找到的。 李舒也没有犹豫,点头道:“我看行,要么这就去。” 两人说定了,便都提步往门口走,李舒领先一步,伸手正要去开门,谁知他的手还没有挨到门,门竟然从外头就打开了! 二人没有提防,被吓了一跳。然而在看清外头的人的时候,两人面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异口同声道:“致远,你终于回来了!” 不光是他们,门外的许致远一打开门,突然看到里头有两个人,也是被吓着了,回过神来,奇怪的问道:“你们在我屋里做啥?” 这个时候不是一般都在自己房里看书吗? 林宇拍着胸脯,一副终于舒了口气的样子:“还不是担心你……看你下午被人带走了,又这么晚不回来,怕你出啥事儿了,正准备出去找你呢!” “我能出啥事儿?”许致远颇有些哭笑不得。然而知道同窗担忧自己,心中难免有些感动,又道:“我没事,就是碰到个故人。” 李舒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不认识吗?”难道他们理会错许致远的意思了? 许致远笑道:“先前没有见到人,不知道,一见面,便认出来了。” “哦。”李舒点点头,既然没事,他也没有再深入的去问,毕竟,这是人家的事儿,非礼勿听。只点头道:“那就好。” 这沉默的间隙,众人耳朵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肚子叫的声音。 林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担心你,都没有心情吃晚饭,现在没事儿了,饿了……” 李舒也点头道:“还真是!” 说着,又转向许致远:“这事儿还是因你而起,是不是得请兄弟吃点儿好的压压惊?” 许致远看他佯装成土匪的嘴脸,笑着摇摇头,无奈道:“行行行,我请客,想吃啥尽管点。” …… 吃过了晚饭,时辰已经不早了,三人分开,回到了各自的房里。 今天担惊受怕了一天,李舒同林宇二人一回屋里,少看了会儿书,便爬上床呼呼大睡。 许致远的屋子里,却还亮着灯。 他端坐在书桌前,正提笔给晚儿写回信,早点儿写好,好早点儿给人家带回去。 何况,今儿发生的事儿,他也想同晚儿说说。 他把今日如何遇到楚瑜的过程详细写了,又把楚瑜的身份给点明。 然而写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九皇子最后同他商议的事情,要不要跟晚儿说? 不过许致远很快便有了决定,罢了,还是先不说了。 他又重新提笔,尽管眉宇紧皱,心事重重的模样,然而信里的口吻却没有露出一点儿破绽,十分自恋的把自己给大夸特夸了一通,说他早就猜到了楚瑜的身份不简单。 这一写,便又是厚厚的一叠纸。给媳妇儿写完信,又给家里也写了一封,这才吹了灯睡下,第二日一早,他便按照上次珍馐楼来送信儿的伙计留的地址,找了过去,托人把信带回。 回到客栈里的许致远,照样如同往常一样,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 然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很是有些心不在焉。一面想着,晚儿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小姑娘惊讶的可爱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笑。 然而,想到昨天楚瑜同他说的话,许致远那好看的眉毛便又皱成了一个川字形。 唉,一来就丢一个这么棘手的事情……而且,他还没有告诉晚儿…… 嗯……隐蔽一点儿的话,晚儿应该不知道吧? 只要他……跟楚瑜不说,晚儿肯定不会知道的! 许致远定了定神,然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很难搞啊! 万一媳妇儿真生气,不要他了咋办?! 许致远简直都要愁出白头发了。 且不说许致远这里如何纠结,郑晚儿这边,却也不太舒心,仍旧是因为生意的事儿。 倒不是说因为生意不好,这些日子以来,生意简直好的不得了。皆因她在店儿里闲着没事干,总想折腾些新鲜玩意儿,很是吸引了一大批人,店儿里的生意简直是红火的不得了。 相应的,同一条街上两家烤鸭店,她铁力生意好了,其他店的自然也就不好了——这个其他店指的便是郑树的烤鸭店。 要说,他们店儿生意好不好,跟郑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是没有关系……不过……那些人的无耻,真是无法想象。 第四百八十八章:冷清的生意 那回郑树想要混进郑晚儿家的烤鸭店干活儿,实际上却是抱着偷学烤鸭秘方的主意,然而却被郑晚儿给拆穿了,这个计策也就没有得逞。 但是郑树没有放弃,想方设法的跑去偷偷看挂炉,然后自己琢磨着做烤鸭。 六味鸭坊开张之时,凭借开张的活动,倒尚且算是红火了几天。不过,一个吃食铺子,最终能留住客人的,不是什么噱头,而是味道。 然而郑树学会的始终只是挂炉还有吃法,做烤鸭真正的精髓却是没有学到。 去试过的人,很少有再去的。也就是说,几乎没有回头客,去的都是新的客人。 试想,一个镇子就这么点儿大,人也就这么多,光靠新客人,哪儿来那么多人呢? 因此,除去开张的那几天,六味鸭坊的生意原本就有些冷淡下来了。 但是郑晚儿这边的生意却红火的不得了,一是客人去六味鸭坊尝鲜后,却越发觉得还是郑晚儿家的烤鸭味道好,这样一来,反倒是给郑晚儿家的铺子增加客户粘性。 二是郑晚儿又推陈出新,出了新菜,更是吸引了许多的客人。 这还不算,后来又因为田怜儿生产的缘故,那六味鸭坊停了两天工。原本客人就渐渐的少了,这原本还因为价格便宜想要去尝尝的人,一看这店没开张,干脆就去不远处的五味鸭坊吃得了。 一去,诶,发现这五味鸭坊的菜还真是贵有贵的道理,这味道还真就比那六味鸭坊的不知道高出多少! 况且实际上一算,这边也才贵十文钱,但是人家菜的品质在这里。 值! 等郑树再度打起精神开张的时候,傻眼了,不但没有看到他料想中生意火爆的画面,反而冷清的超出他的想象——一个上午过去了,竟然只有两桌的客人! 这是咋回事儿? 郑树慌了。 他原本就是头一次做生意,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经验。要说之前开张的时候生意火爆,还全都是照着郑晚儿家店开张的时候依样画葫芦来的。 一开张生意也果然异常的火爆,虽然后来也能感觉到客人有些减少,但是……挣的也还行…… 谁有空去想为啥客人会少了? 他的想法是,只要每天能挣些银子就满足了。 然而今天一开张,竟然只来了两桌客人!那他买来那几百只鸭子咋办?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郑树决定再等等,说不定这会儿人家还不知道他们家重新开张了呢,或许等晚饭的时候,客人就多了起来。 事情再次出乎他的预料,到了晚上,竟然一桌的客人也没有! 郑树彻底慌了,若是这样算来,今天总共只有两桌客人,卖出去两份儿烤鸭,加起来140文钱。不说没有挣回来今天进货的钱,就是伙计的工钱都没有挣到! 也就是说,今儿亏本了! 郑来福也有些纳闷儿,之前他来的时候,明明看见铺子里生意挺好的,咋今儿这么冷清呢? 不过他却没有多想,反倒安慰起儿子:“估计是停了两天工的缘故,人家还不知道咱们重新开张了呢,我看明天就好了。” 郑树还能咋说?当然是自欺欺人的觉得就是这样了! 而且,明天生意再差,也不能比今天更差了吧? 事实告诉郑树,有的。 第二天,一整天只来了一个客人,还只要了半份的烤鸭。 郑来福把今儿唯一的进项35文钱数了又数,也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我看肯定是大伙儿还没有注意到咱们已经开张了,这才没有来。明日你去买些炮仗回来,咱们热闹热闹,也好让大家知道咱们这儿开张了。” 郑树点点头,没有想到他爹这么不靠谱的人,这次竟然也想到了一个靠谱的主意。随后他手一摊,伸到了郑来福面前。 郑来福眼睛一瞪:“干啥?!” 郑树也很是理直气壮:“买炮仗不得要钱?如今咱们店儿里的银钱不是您管着嘛,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您不给钱咋买炮仗?” “你这小子,我说一句话,你有十句话回我。我管着银子,那是为了你好!咋,你还不服气?”郑来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头看见手里的钱,又有些心疼。 十分肉疼的数出二十文钱,依依不舍的给了郑树:“省着点儿花,记得跟掌柜的讲讲价!有剩下的,你可别自己眛下,要不然被我知道了,老子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郑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这原本明明就是他的……他媳妇儿的钱,咋现在用一点儿,还要看他爹的脸色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阴霾,然而却没有吭声,暗暗忍了。 第二日,郑树起了个大早,买回来一串儿拒掌柜的说店里最响的炮仗,自然也不便宜,二十文钱都花没了。 郑来福心里虽然不满,不过想到宣布重新开张后,马上有人来送银子,这心里又释然了一些。 他整了整衣裳——这是新做出来的,店儿里买的上等的料子做的衣裳。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新衣裳一穿上,他自觉都精神了不少。 整理了一下仪容,郑来福便带着郑树,还有店儿里的伙计们一块儿,到了铺子的门口,而后示意郑树把炮仗给点起。 这炮仗果然名不虚传,一点过,那炮仗声震天响,显得很是热闹,平白的添了一丝喜气。 路过的人以为这边儿有什么热闹可看,纷纷围了过来。 郑来福心里一喜,脸上亦是带上了笑容,高声道:“乡亲们,之前因为家里有事儿,咱们六味鸭坊关了两天的门儿,今儿这就重新开张啦,告知大家一声,免得你们想吃烤鸭还没地儿去。” 这话一出,就是郑树这样不算精明的人,都察觉出不对来。 瞧瞧他爹这说的是啥话呀?这也太过自大了些!好像人家非得吃他们家的烤鸭似的! 这条街上,可不止他家一家烤鸭店! 果然郑来福的话音一落下,底下围观的就有人嗤笑了一声。 “诶,这家店还真有意思,你们关了门儿,我们就没烤鸭吃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 第四百八十九章:揽客 这话声音不小,郑来福听的可谓是清清楚楚。 他这回却是听出来人家的意思了,不到他这吃,还有郑晚儿家的五味鸭坊啊! 郑来福心中原本就对郑晚儿一家恨之入骨的,这会儿听到这个,便觉得心中不爽,神色亦是难看了起来。 然而底下看热闹的人却不管,实在也是因为郑来福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不合适,叫人停了不舒服,这会儿有人冒头出声了,便也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啊,整的跟镇上就你们这一家烤鸭店似的,别忘了,还有一个五味鸭坊呢,就你这儿关门了,咱们照样吃烤鸭。” “人家五味鸭坊还比他们先开张许久呢,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郑来福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说错话了。但是他好面子,又这样被人一通奚落,怎么可能服软?没有发火,那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客人是不能得罪的。 然而叫他认错,也是不可能的。 郑来福咬咬牙,转头看向郑树。意思很简单,这个烂摊子交给郑树了。 郑树简直是欲哭无泪,但是他深知郑来福的性子,生怕叫他再说话,只怕事情反而要更糟!因此心里虽然不可惜,还是上前两步为郑来福打着圆场。 他对着众人赔笑道:“众位乡亲,我爹不是这个意思……他年纪大了,说话办事有些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家伙儿不要同他计较。” 下面围观的人见他态度诚恳,纷纷点头。 “这才像话嘛。” “这小哥说的话倒还算中听。” 郑来福听郑树的意思,那不是暗地里说他老糊涂了吗?他心里不高兴,可是看见众人好转些的态度,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发火,强行忍耐下来。 郑树也把众人态度的改变看在眼里,连忙趁机道:“这不,咱们店儿今日开张,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好说,好说。” 众人嘴里答应着,然而却没有一个往铺子里走的。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都纷纷散去了。 郑树一看,心里急得不行,连忙抓住一个客人:“客官,咱们铺子里今日重新开张,有优惠的,烤鸭60文一只,只限今天!” 那人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划过一丝不奈,打着哈哈道:“今儿不想吃烤鸭,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说罢便挣脱郑树的手往前走。 同他一一道儿的一个人听见郑树抱的价,有些心动:“这还真算便宜,咱们要不试试?” “诶,你知道啥?他家的烤鸭,就是再便宜十文钱,我也不吃!味儿不行,我带你去吃五味鸭坊的。” 那人有些犹豫:“五味鸭坊的不是八十文一份儿吗?这儿可是便宜二十文钱了。” “人家贵是贵些,可是值这个价儿啊!这家我也来吃过,味道嘛……总之你听我的,错不了!” “再说啦,无缘无故的降什么价?人五味鸭坊不降价,生意照样好!无缘无故降价,指不定里头有啥猫腻呢,吃着能放心?” 那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多说。 他们声音虽然压低了些,然而没有走远,这说话声到底是传到了郑树耳朵里,追上去想要拦的脚步顿时就觉得沉重的很,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待看到刚刚那二人进了郑晚儿家的铺子后,一张脸色顿时变得很是精彩,忍不住狠狠地咬着牙。 那边的郑来福也看到了这一幕,连忙上前,伸出手一巴掌拍在郑树脑袋上。 “你干啥吃的?到手的客人你都留不住,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人家明明就是要吃烤鸭,你就不会往咱们店儿里拉?生生便宜了郑晚儿那个丫头!” 郑树心里憋屈的很,又猛地被郑来福这样拍了一巴掌,心里的火气顿时上涌。 他这个爹,干啥啥不行,说句话都能让人讨厌,眼里只有钱,除了会颐指气使,啥忙都帮不上!竟然还有脸来说他?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憋屈的狠了,一股火气上头,郑树想也没有想,冲着郑来福吼道:“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咋也不见招呼个客人来?” 郑来福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等着眼道:“你这个臭小子,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可是你爹!” “呵呵,”郑树冷笑着,凭着一股火气脱口而出道:“你要不是我爹,谁稀罕搭理你?看看我大伯,再看看你,你是个做爹的样子吗?!” 一段话几乎是吼着说完的,言毕,看也不看郑来福,扭头就往店里去。 郑来福在原地气得跳脚,对着郑树的背影破口大骂。 这个臭小子,刚才那话是啥意思?是说他比不上郑来田? 郑来福哪里听得了这个?他受郑王氏的影响,一向看不起郑来田,心里压根儿都没有把郑来田当成需要尊敬的大哥,而是一个可以任劳任怨干活儿的人。 郑来田这个人,傻了吧唧的,除了运气好,还有什么长处? 可是如今,他亲生儿子竟然说他比不上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大哥,这还了得! 郑来福生气的同时,心里却是被激起了些斗志。 说他比不上郑来田?他还真就得让郑树好好看看,他爹是一个多有本事的人!只是之前懒得使出来罢了。 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店儿里的生意。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看看郑树这个小子还有啥话说! 郑来福苦心琢磨了一夜,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出去招揽客人了。 他选的位置也十分的好,人来人往的。往那儿一站,他就开始招呼。 “客官,上咱们店儿吃烤鸭吧?味儿保准好!又便宜!” “啥?我们店儿叫啥名儿,六味鸭坊啊!你瞧,就在街尾那儿,近的很。”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这家店儿的又贵又难吃!而且,我瞧瞧告诉您知道,他们这个店儿的吃法,那还是从我家店子偷来的!” “骗您干啥?论吃烤鸭,我们店那可是祖宗级别的!诶诶诶,您别走啊……这家店真不好吃!” 郑来福急忙去拉那个客人,一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粉面含霜的郑晚儿。 “二叔,”郑晚儿眼神阴沉,颇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二叔,跑到我店门口揽客,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第四百九十章: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来福正卖力的揽客呢,一转头,就看见郑晚儿站在门口,问出来的话,也带着明显的火气。 不过,他既然敢跑到五味鸭坊的大门口来揽客,自然早就打好了主意,又咋会轻易放弃? 他挺直腰板儿,一仰头,用鼻子哼出一声儿来,样子十分的嚣张。 “我在这儿揽客咋啦?虽然你家店在这里,可这条街不是你们家的吧?哎,我在大街上揽客,碍着你啥事儿啦?” 郑晚儿看着他这一副无赖到底的模样,心里的气是不打一出来。 这郑来福,摆明了是装傻。哪儿有拉生意拉到别人家的店门口来的?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可是郑晚儿还真不能拿他咋样,他确实是站在大街上呢,也没有进店儿里,他不愿意走,还真是没有办法。 这可真是癞蛤蟆跳脚面上——不咬人,恶心人! 那边郑来福又开始去拦要进店的客人,极力想要把客人拉到他的店儿里去。有些客人不搭理他,还是坚持进了郑晚儿家的店。有些客人看见这样,原本想要进店的脚步一顿,皱着眉头转身走了。 郑晚儿见状,心里更是恼火,咬咬牙,冷笑一声,转身匆匆去了后院儿。 那边的郑来福虽然表面上看着正卖力的拉着客人,可实际上,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郑晚儿那边儿呢。见她气呼呼的转身走了,他脸上反而露出一脸得意的笑了。 哼,死丫头片子,跟他斗?还是太嫩了些! 看见郑晚儿吃瘪的样子,郑来福顿觉心情舒畅,哪怕一个客人没揽到,也不觉失落,反而更是起劲儿了。 搅和呗,他那边儿没有生意,这边也别想好! 想着想着,险些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正得意间,突然间,背上一凉,还没有回过神儿来,郑来福身上的衣裳就湿了大半。 郑来福慌乱的转身往后头看,就见郑晚儿正站在门口,手里头正拿着一个空了的木盆儿。 而她的面前,有一片水迹,一看便是泼水的时候溅出来的水。 水的痕迹一路向前,直到郑来福这里,他的身上湿答答的,还在往下滴着水,脚下更是一团的水渍。 “你疯了?竟然敢拿水泼我?” 郑来福气急败坏的,一边叫,一边伸手去拧身上的衣裳,心疼的不得了。这可是才做好的衣裳,今儿才上身呢!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胆儿肥了!你知道老子这衣裳多少钱买的吗?这可是上好的料子!我告诉你,你今儿非得给我赔不可!” “小小年纪的,没长眼睛啊?老子这么大人人在这里你看不到?我可是你二叔,你敢故意拿水泼我!” “哎呀,二叔。”郑晚儿语气很是惶恐的模样,然而脸上却不见半点儿的害怕:“我就是往我家店儿门口泼盆水,也不是故意往您身上泼来着,刚才您也说了,这大街也不是我家的,不过我想着,也不是您家的吧?我往这泼盆水,应该没得说道的吧?” 郑来福气得脸都要变形了,面目狰狞着道:“好哇,你个死丫头骗子就是这样对你长辈的?” 郑晚儿冷笑一声:“长辈?你也配!”要不是因为他跟郑来田是兄弟,这样的人,她是一眼都不会多看的,更别提搭理了! “你……” “二叔!”郑晚儿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这会儿正是饭点,她可不是像郑来福那样闲着没事儿干的,哪儿有功夫同他在这吵吵?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她早就有准备,轻轻踢了踢一旁的另一个木盆,那里头也装了半盆的水,上头还冒着热气儿。一看便同方才的凉水不一样,是一盆儿烧的正热的水。 郑晚儿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我这盆水啊,刚从烧开的锅里舀出来,正烫呢。二叔,您也看到了,我眼神儿不好,手上也没个准头儿的,等会儿又泼偏了,泼到谁身上了可咋整啊?” 郑来福不自觉的看了眼那盆水,不免有些胆战,然而要是被这丫头一句话就给吓着,那他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 他只是不动,强撑着站在原地,嘴硬道:“老子还就不信了,我就站在这儿,你有种就把那水往这儿泼!” 他还就不信了,这个死丫头还真敢对他动手不成? 然而下一瞬,郑来福看见郑晚儿弯下腰,双手稳稳的端起那盆水,竟然真的用力的朝着他这儿泼了! 幸好他防范着,这会儿反应还快,连忙一闪身躲过了。可是手上却溅了几滴水珠,果真带着热气! 他只觉手上一痛,吼道:“你还真敢泼,这么烫的水,你是想烫死我啊!” “谁让有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郑晚儿冷笑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好你个死丫头!看来我今儿不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尊卑大小!” 郑来福简直要气疯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还没有等郑晚儿有反应,一旁的杨彩兰就跳了起来:“爹,二叔,大哥,你们快过来呀,有人想挑事儿,要打晚儿哪!” 杨大舅同杨经文两人听了,连忙往门口走。他们原本就知道郑来福在门口闹事,一直防备着呢。 杨二舅更是早就看这个郑来福不顺眼了,跑到别人家的店门口来揽客,这都干的什么恶心事儿啊!现在好了,还想打晚儿?这还了得?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大喝一声:“谁敢打我外甥女,先过了我这关!把你一口牙都给打没了,打的让你老娘都不认识你!” 他原本就人高马大,强壮得很,这话一出口,谁都不会怀疑是假的。 郑来福一看郑晚儿身边站着那三个人,每个人都气势汹汹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就等着他过去了! 可是这会儿他却怂了,连忙止住往前的步子。 这三个人个个都是体魄强壮的,一对一他斗肯定打不过,何况是一打三?这不是送上门儿的菜吗? 郑来福不敢过去了,不但不敢过去了,还生怕那三人要过来揍他! 第四百九十一章:想打架啊? 郑来福在其他的地方可能没有自知之明,可是在体格这一方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强烈的对比在那儿…… 杨家三个爷们儿都高高壮壮的,再看看郑来福,虽然身高也不差,可这体格就差的远了。 别看他满脸横肉看着凶,整个人看上去不光不瘦弱,还很大一坨。不过,都是软趴趴的肥肉罢了。 肚子也是鼓鼓囊囊的,一动三颤,光看这样,也知道不是杨家那几个人的对手啊! 郑来福原本气势汹汹的朝郑晚儿去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杨二舅一看,乐了。 “嘿,我说郑老二,我看你这个架势,不是想打架吗?欺负孩子算咋回事儿?来来来,想打架是吧,我陪你!咋不动了?要不我过去?” 说着,杨二舅便抬起腿往郑来福那边走去。 郑来福一看,吓的心肝儿都在颤。就杨二舅那砂锅大的拳头,打在身上那得多疼啊!他哪里挨得住?! 见杨二舅朝他大步走来,郑来福脸都吓白了,再也顾不得啥面子不面子的,转身拔腿就走。 一边走一边道:“谁、谁要打架了?我还得回去做生意呢,谁有空陪你们在这里瞎扯!” 郑晚儿看着郑来福明明是怂了,却还要强行挽尊,眼里的不屑更甚。 不过好歹,郑来福算是走了。 她松了口气,叫那边的杨二舅:“二舅,算了,别追了,都吓跑了。咱们赶紧招呼客人吧,人家都等着点菜呢。” “诶,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杨二舅笑着道。就是吓唬吓唬嘛……不过,要不是那郑老二跑得快,还真想揍他一顿! 杨家三个爷们儿见郑来福被吓跑了,又连忙回到店儿里忙碌起来。 刚才那一出,店儿里的客人们都看到了,特别是坐在门口的客人,更是把他们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看了这么一出戏,大家伙儿难免讨论。 就有人惊讶的道:“哟,刚才那个小掌柜的,是叫那个人二叔?两家子这是亲戚啊。” “还真是,这两家都是姓郑嘛,看样子还是亲兄弟。” “那刚才那个,还是这个小掌柜的亲二叔吧?那可是正经的长辈……那小掌柜刚才还……” 这是出现‘好心人、理中客’了。 马上便有人反驳他:“我看人家小掌柜做的没啥不对,还亲二叔呢……跑到人家店门口来抢生意,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我看,刚才没揍他一顿,都是人家心肠好!” “就是,就是。” 这时,又有一个人神神秘秘的道:“诶,没听说吗?刚才那个人说了,这儿的烤鸭做法,还是学的人家的呢,要是真的,那可不太地道。” “可拉倒吧!你还真听他忽悠。”一位客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明明是这家店先开张的,那家是后开的,谁学谁?再说了,两家店的烤鸭我都吃过,那家跟这儿的味道,那就没法儿比!那家的那么难吃,敢出来做生意也就罢了,还有脸说人家学他?” 众人一顿讨论,期间虽然有质疑的声音,不过马上便会有人反驳,总体来说,还是支持五味鸭坊的人多。 原因无他,六味鸭坊那烤鸭难吃的紧,有啥可学的?这一听,就知道是刚才那个人造谣呢! 郑晚儿貌似不经心,却把众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顿时放下了心。 看来,明事理的人还是多,公道自在人心。 她安心的去了后院儿厨房里,却一进去就被杨彩兰给拉住了。 杨彩兰脸上兴奋的通红——刚刚郑来福吃了个大瘪,可是把她给看高兴了。不过,她还是有些疑虑。 “晚儿,你就不怕你二叔真不躲,那滚烫的水直接泼他身上?” 郑来福要真没躲,或者没来得及躲开,那不是真的得烫着人? 她可不是怕郑来福会疼,而是……郑来福这样的人,没事儿还想讹人呢,有事儿岂不是更得赖上了? 杨彩兰想到这里,竟然有些替郑晚儿后怕,想了想,劝道:“晚儿,咱们以后还是不能冲动行事……” 郑晚儿看着一向大大咧咧的杨彩兰,竟然叫她不要冲动,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不容易止住笑,这才道:“你当我傻啊,还真用开水烫?我可不会给他讹上我的机会!不是很烫,也就是洗个热水澡的程度罢了。” “啊?那不是开水?那我咋看到你二叔好像被水溅到了,蹦的老高,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郑晚儿眨眨眼睛,不知道怎么解释。 郑来福这其实就是心理作用呗!就因为之前她一直暗示那是滚烫的水,这会儿天气又冷了,盆里倒了热水都会冒明显的热气,根本分辨不出这水烫不烫。 而郑来福却在郑晚儿的暗示下,先入为主的认为那就是一盆滚烫的水,心里早就怕了。再被水溅到,实际上连个红点子都没出来,他却觉得被烫疼了。 不过,这个郑晚儿却是不知道要咋解释,随口回了一句:“他那个人,就会装模作样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疼,说不定就是找借口想揍我呢。” 杨彩兰却不疑有他,且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显然心里十分的认同郑晚儿说的话。 且说那边郑来福狼狈的回到了六味鸭坊,把个郑树看的吓了一跳。 “爹,您不是去揽客去了吗?咋还掉水里了?” 郑来福心气儿正不顺呢,脱口就骂道:“因为啥,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的东西,连做个生意都不会,还得老子亲自去外头喊人。” 郑树嘟囔道:“你这不是也没有揽到个客人回来么?” “你懂个屁!今儿没有,明儿也一定没有?我明儿还去,我就不信了还!” 他要去揽客,郑树当然是落得自在,并不劝他。 而且,就他爹这样懒惰的性子,能坚持去揽客才怪呢! 然而这次郑树又料错了,郑来福这次竟然是少有的坚持,第二天还没到饭点儿,就跑到街头去拉人。 郑晚儿家的店就在街头,他选这里,除了这里人多,还有目的,不过就是想恶心郑晚儿。 不过想着昨天的事,到底还是走远了些,她就是再大的力气,那水也泼不过来了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烤鸭有味儿 郑来福这无赖的行径,还真没人拿他有办法。 昨儿吧,他就在店门口拉人,郑晚儿还能用水泼。可是今天,他离的老远,郑晚儿也不能特意再接盆儿水泼上去不是? 他要在街上揽客,还真不能拿他咋样。 郑晚儿被郑来福这无赖的模样恶心的够呛,想了想,叫过杨彩兰,附在她耳朵上说了些什么话。 杨彩兰听的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这个主意好!” 姐妹俩商量好,便手挽着手也出了门儿,开始大声的揽客。 “油汪汪的烤鸭,又香又辣的血鸭嘞~不好吃不要钱,大家伙儿都来尝尝诶~” 那边的郑来福见状,更是放开嗓子嚷起来:“咱们六味鸭坊的,又好吃又便宜,吃了保准还说好!” 郑晚儿翻了个白眼,这算是古代版的虚假宣传吧? 不过,她也懒得理他,只管自己招呼着客人。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客人往郑晚儿家的铺子里走去,郑来福一看,更是急了,这样下去不行啊,那客人不还是跑到人家店儿里去了? 郑来福下了狠心,改变了策略,不像之前一样只管吆喝了,看见身边有过路的,只管伸手拉住不放,嘴里不断的推销着自家的店铺。 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拒绝,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郑来福逮着一个脸皮薄的,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回了店里,临走时,还朝郑晚儿得意的笑了笑。 郑树在店儿里百无聊赖的,今儿这都开张大半日了,一个客人也还没有……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可咋办? 正发愁呢,却看见他爹郑来福拉着一个陌生人进了门,他一愣:“爹,这是……” 郑来福瞪他一眼:“没眼力见儿的,还不赶紧招呼客人?”真是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全靠他来操心! 郑树听了,心中一喜,没有想到,还真拉来客人了。 他连忙一挥手,扯着嗓子招呼一边没事干的伙计:“愣着干啥?招呼客人啊!” 那两个伙计忙不迭的上前,一个擦着桌子,一个倒着茶水,很是殷勤。 郑来福又笑眯眯的问那个客人:“客官,咱们店儿里的烤鸭最是好吃了,给您来一份儿啊?” 那客人其实原本只是想要半份,然而他咱不是个脸皮薄的,也不会被郑来田硬拉过来。他看着这些人殷勤的模样,又觉得只要半份,似乎都对不起人家这样热情的招待,便只得点点头。 郑树脸上乐开了花,虽然只有一个客人,可是聊胜于无啊!他连忙道:“我亲自去后厨同厨子说,烤鸭马上就上!” 说完,便转身匆匆去了后院儿厨房。一进去,只见里头的那个厨子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呼噜声震天响。 郑树见状,心里的一点喜气又忍不住转化为怒气,上前一巴掌拍醒他:“我花钱是请你来睡觉的?还不醒醒,来客人了!” 厨子惊醒,见掌柜的过来了,连忙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讨好的笑道:“这一时没忍住……我这就去准备,这就准备。” 说着,连忙走到挂炉旁,里头空空如也,虽然升着火,不过啥也没有烤,只因也没有客人,要是一直烤着,得把烤鸭给烤干喽。 看了看里头的火还算旺的,厨子这才又走到一旁存放鸭子的地方,挥挥手,赶走上头密密麻麻的苍蝇,提起一只烤鸭来,眉头便忍不住一皱。 这鸭子放了几天,都有味儿了。 他看向郑树,犹豫道:“掌柜的,咱们这鸭子,都有味儿了,是不是……” “是啥?一点点儿味儿,不碍什么事,你多弄些香料盖盖也就是了!”郑树满不在乎的道。 这些鸭子,还是好几天前买回来的了。谁知道最近生意不好,这都五六天了,还没有卖完。 还好天气已经转凉了,要放在热天,早就臭得传出二里地了。不过就是现在,这味儿也不好闻。 不过丢是不可能丢的,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赶紧做吧,客人还等着吃呢,磨磨唧唧的……”郑树说完,赶紧出了厨房,这才松开捏着鼻子的手,大口的吸了几口气。 这味道还真难闻,差点儿憋死他了。 厨子见掌柜的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啥办法?照做呗! 小半个时辰后,一份儿烤鸭摆在了那客人的面前。 那客人闻着这烤鸭的味儿,忍不住皱了眉头。他咋觉得好像有些臭味呢? 不过,这热气腾腾的,明显就是刚做的,应该不能是坏的吧? 兴许是想多了。 他按下心头的疑虑,卷了一块儿烤鸭放进嘴里,只觉得浓浓的香料味道里,确实有一股子的怪味儿。 第一块,他还有些不确定,毕竟里头还有黄瓜大葱啥的,还有大酱,味儿太杂,兴许是感觉错了。 因此吃第二块儿的时候,他啥也没有包,直接夹了一块儿鸭肉,越嚼眉头便皱的越紧,只觉得那股怪味儿越发的明显了,终于是忍不住道:“掌柜的,我咋觉得这烤鸭味儿不对,是不是坏了?” 郑树心里一咯噔,然而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咋可能呢?咱们这鸭子可是每天现用现杀的,绝不可能坏。” “可是……” 郑树见他还要说,连忙上前,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客官,您要是不信,我吃一块儿您看看?要是真有问题,我肯定不敢吃,您说对不?”说完,便把那块烤鸭肉丢进嘴里,使劲儿嚼了嚼,还露出一脸享受的样子。 那客人见掌柜的都敢吃,说明是没有问题的,指不定是他多想了,便又安心的吃起来。 却没有看到,郑树一转身飞快的躲去了后院儿里,把嘴里的鸭肉吐了出来,还觉得嘴里有味道,连忙舀了勺水漱口。 “妈的,这味道还真重!”他抱怨一声,又冲着那个厨子说道:“把剩下那些鸭子用水洗洗!免得味道太大,容易露馅儿!” 厨子答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第四百九十三章:郑来福接了大生意 就这样,郑来福到外头拉生意,郑树在店儿里头负责招呼客人,一天下来,竟然还真有了些生意,虽然只有五六桌客人,不过比起之前一天也没有一桌客人的境况可是好了不少。 郑来福一看这法子有效,更是信心满满了起来。特别是看到收到口袋里的银子,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第二天早早的又去了街头候着,态度更是十分的殷勤。 他一边拉着客人,一边不断的吆喝着:“客官,我家的烤鸭味道绝对是顶呱呱,这五味鸭坊知道不?她们的烤鸭,那还是偷学我家的法子做的呢!她们还不厚道,卖的贼贵!我家的价格就比较公道了,只要七十文,比她家的便宜十文钱呢!” “味道?您放心,味道那是没话说……” 郑来福说到这句,略有些心虚。原本想学郑晚儿说那句不好吃不要钱,到底是不敢!要不然……十有八九人家是要退钱的! 被他拉住那人原本有些心动,然而被他同伴一拉:“咱们今儿也不是来吃烤鸭的,不是说好了来尝尝血鸭?这可是人家的招牌菜,听说其他地方没有呢。” 那人便问郑来福:“你家店里有血鸭吗?” 郑来福一愣:“什么血鸭?” 光看他这反应,便知道是没有的,那两人摆摆手,转头去了不远处的五味鸭坊。 郑来福咬咬牙,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晦气,白白说了这么久,真是浪费口水! 然而,正在这时,郑来福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一看,只见他身后立了一个中年男子。 只见他身材消瘦,八字眉,三角眼,鼻子下边儿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眼里闪着精光。 他身上穿着的料子,虽然不是上好的,不过又比一般的百姓好上许多。不过穿在他的身上有些显大,看起来并不十分合身。 郑来福打量了他一回,不像是认识的人,而且,看他身上穿的这衣裳还大了,心里便有些嘀咕,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借了身衣裳出来充门面呢!在这儿装蒜给谁看? 当下便有些不客气的道:“你谁啊?” 那小胡子摸了摸他的几根儿胡须,却并不生气,只问道:“我刚才听说你家有个烤鸭铺,老爷我正想买烤鸭。” 郑来福一听,连忙道:“哎哟,那您可找对人了,来来来,咱们去铺子里再说。”好不容易有个主动送上门儿的傻蛋,赶紧骗上门再说! 那小胡子却悠然的摇摇头:“不急,我有几个小问题还想先问问你。” “这……不就是买只烤鸭么,又不是啥大事,有啥好问的……”郑来福有些不耐烦,嘀嘀咕咕的道。 小胡子哼笑一声,伸出五个手指头。 “我要买的话,一买就是五十只。” “五十只?!”郑来福傻了! 五十只烤鸭,那不就是三两五钱的银子吗? 这几天卖出去的烤鸭加起来,都没有五十只!大买卖啊! 人家买这么多,别说是问几个问题,那就是让他把他背过去,他都肯干! “客官,您只管问!” 小胡子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点点后面那个五味鸭坊:“我刚才听你说,这五味鸭坊的烤鸭,还是从你这儿学的做法?那你们两家店的味道一样的吧?” “那还用说!”郑来福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好不容易来桩大生意,不管怎么说,也得拿下!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郑来福又连忙道:“您不知道,这五味鸭坊的掌柜的,实则跟我是一家人,不过是分了家过了。我……我这都是祖传的手艺,他们会的,我自然也会的,味道也是一样的。” 他方才还同人家说这烤鸭秘方,是郑晚儿偷学他的,这会儿又变成祖传的秘方了! 然而那个小胡子却好像没有听出不对,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有认真听,他只听到味道一样,便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问道:“我听说这五味鸭坊的烤鸭是八十文一份儿,你家的便宜十文钱?” “没错!”郑来福连忙道:“我家的是七十文一只!我家厚道啊,不像他家那么贪心……” 小胡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耐烦听他那些话了,打断道:“行了,那咱们这就去你们店儿里看看。” “哎哎,咱们这边儿请!”郑来福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那小胡子便往街尾自家店铺走去。 杨彩兰在铺子里,远远的看见那边的情形,忍不住哼了一声,对郑晚儿道:“瞧瞧你二叔,为了争客人,这叫一个殷勤。好家伙,点头哈腰的,就差把人扛在背上背着回去了。” 郑晚儿打着手里的算盘,算着这月的账目,头也不抬:“随他去吧,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做好咱们自己该做的事儿就成。” 郑来福现在这是属于能骗一个是一个了。 不过,那些客人既然听到低价就愿意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也没有办法。 反正店儿里现在的生意也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少这一两个贪便宜的,她也不差这一两个。 另一边,小胡子跟着郑来福到了六味鸭坊,一进门,便满意的点点头。 只见这铺子里头收拾的十分干净,看着便叫人觉得放心。 能不干净吗?郑树花钱请来的伙计,可舍不得叫他们闲着,没有客人,便指使着收拾铺子,抹桌子擦板凳的,收拾的十分的齐整。 小胡子一看,满意的很,点头道:“成,就这样定了,我要五十只烤鸭。” “五……五十只?!”郑树颇有些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来福欣赏着儿子惊讶的样子,更是十分的得意。这不都多亏了他?要不然,哪里有这样的好生意上门! 小胡子点点头:“没错儿,就是五十只。不过今天不拿,先预订上,明天你们赶早,把烤鸭给准备好,我再领人过来取。” 说罢,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郑树:“这是订金,剩下的明儿一并给。” 郑树正要伸手,却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便把那银子抢了过去。 郑来福手里抓着银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客官您放心,我肯定一早就给您准备好!” 第四百九十四章:洗一洗,卤一卤 送走小胡子,郑来福美滋滋的看着手里的银子,甚至还用牙咬了咬,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郑树看着眼馋,他可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银子了!忍不住又伸手:“爹,您给我也看看呗。” 郑来福却是十分快速的把银子收进怀里,而后眼睛一瞪,骂道:“看啥看?跟没见过银子似的!这钱我还能要你的不成?就是先替你管着……你但凡是有些出息,也不至于让你老爹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跑出去揽客!” 他一副劳苦功高的模样,沉着脸,又把郑树给教训了一顿,直把郑树说的抬不起头,这才肯放过,不耐烦的道:“行了,没听见刚才客人说了吗?明儿早五十只烤鸭,得早点儿做,你还不去后厨跟厨子知会一声?” 郑树见他终于肯放过自己了,连忙抬腿往后院儿走,却还听到郑来福在后头嘀嘀咕咕的声音。 “说一句才动一下,没点儿眼力劲儿!唉,就这还说自己做生意?要不是老子在这撑着,怕是赔得裤子都没了!” 郑树咬着牙,沉着脸,加快了脚步,然而无意间余光撇到一旁的一个伙计看着他的目光,眼里分明满是不屑,再也没有之前刚开店时候的恭敬。 他脸上火辣辣的,逃也似的去了后院儿里。一踏进厨房,正看见厨子正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几大盆鸭子。 闻到空气里传来的奇怪的味道,郑树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皱着眉头道:“昨儿不是让你洗洗,处理一下吗?咋还是这么大味儿?” 厨子看见他进来,仿佛看见了救星,不过听见他的话,连忙为自己辩白。 “掌柜的,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昨儿我都洗了好几遍了,这味儿是淡了些。可是这到底放久了,过了一个晚上,就又……” 厨子哭丧着脸,看了眼郑树,小声道:“我看,这些估计要不了了……”这些鸭子味道这样重了,就算是能把气味盖下去,那吃了不得坏肚子吗? 郑树心里也烦闷极了。 先头重新开张的时候,他按着之前生意好的时候那个量买的鸭子,谁知道,这才关门两天,生意竟然就一落千丈了?弄得这几百只鸭子竟然买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卖完,要退回去,也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这鸭子一只,可也不便宜,三十文一只呢!听见厨子说要丢了,他心里一痛,这不就等于丢银子吗? 郑树连忙道:“丢了?你可真是够财大气粗的!你知道这些要多少银子吗?” 厨子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要多少银子,可是,这些都坏成这样了…… 郑树皱着眉,看了一眼旁边的锅,对厨子道:“烧几锅热水,把鸭子再多洗几遍,用热水洗,去味儿一些。实在不行,就先放重料卤一下再烤。” 总之,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丢是不可能丢的。 厨子有些犹豫:“这万一把人给吃出毛病来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能有啥毛病?昨儿来吃饭的人也不是没有,吃了这不是也啥事儿没有?”郑树直接道:“我让你做,你就做,我是掌柜的还是你是掌柜的?出了事儿有我担着呢!怕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厨子还有啥好说的?反正他也不是掌柜的,只是拿人家工钱的。拿了人家的银子,人家说咋做就咋做呗! 当下,他也没有再废话,起锅烧水,水开后一手去拿那烤鸭,只觉得滑不溜秋的,上头已经是有些粘手了,可是恶心得够呛。 可是恶心也没办法,谁叫他只是个厨子,拿了人家的钱,就得按人家的规矩办事儿,当下忍着恶心,很是把鸭子用热水洗了几遍。 然而鸭子里头那股腐烂的味儿咋也散不去,想了想,到底如同郑树说的那样,丢了好些香料进去把鸭子给卤了,这才算把那味道给遮盖了下去。 因着接了一单大生意,郑来福可是上了心,第二日,都没有出去揽客了,而是留在铺子里,监督厨子干活儿,免得耽误了人家的事儿。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待会儿那小胡子来拿烤鸭的时候,还得给剩下的银子呢,他可得在这守着收银子。 不到晌午,那个小胡子便到了,后头还跟着两个看起来像家丁一样的人,几人还赶着一辆马车,正好用来拉烤鸭。 因着郑来福不断的催促,厨子倒是早早的就把那烤鸭给做好了,那小胡子还带来好些食盒,把烤鸭装好放在食盒后,便搬上马车。 郑来福跟在那小胡子后头,搓着手道:“您看……这烤鸭也做好了,咱们剩下的钱……是不是该结一结了?” “那哪儿能忘啊。”小胡子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头掏出一两五钱银子递给他,这才转头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郑来福看着手里的银子,脸上险些笑成了一朵菊花。 经过这件事儿,郑来福那是更加殷勤了,吃过饭便把碗一推,往街上一站,期盼着什么时候再来一次这样的大客户,再一次要他个几十、一百只烤鸭的,好再赚一笔。 然而这样的生意哪里是常有的? 不仅这样的生意没有了,就是普通的客人,想要拉一个去店里吃饭,那也不容易! 这不,自那个小胡子后,都过去两天了,拉到店里的客人也才两个,整个铺子冷冷清清的,跟郑晚儿家的烤鸭店热热闹闹的样子,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来福站在街头,怨毒的看了一眼郑晚儿家的五味鸭坊,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不过光看脸上的神态,就知道不会是好话就对了。 正在这时,郑来福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转头一看,却是街尾自家铺子门口,围了许多的人。 这是咋回事儿?难道是终于转运了,来客人了?! 郑来福想到这里,眼睛一亮,哪里还在这里站的住?连忙抬腿往自家铺子那头走去。 然而越靠近,他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这些人,怎么好像不是来吃饭的?而且,一个个脸上都怒气冲冲的,倒像是来找事儿的! 郑来福察觉出不对,脚下也开始犹疑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躲开,谁知道却被郑树给看见了。 他一把扑过来,拉着郑来福叫道:“爹,这可怎么办?出事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惹祸了 郑来福看见儿子这样子,眉心狠狠一跳,强行镇定着:“好好说话!到底出啥事儿了?” 郑树哭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后头,小声的对郑来福道:“就是……就是您昨儿拉回来那个客人,在咱们店儿里买了五十只烤鸭那个,人家找上门儿来了!说是……说是出事儿了……” 听他这样说,郑来福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铺子里挤着许多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很是不善。其中有一个坐着的,看起来像是里头管事儿的。 可是这个人,却并不是买烤鸭的那个人啊? 这不会是搞错了吧?难道是故意来找事儿的? 他正准备壮着胆子问清楚,谁知还没有开口呢,那边坐着的那个人倒是先说话了。 他看了眼郑来福,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动弹,直接问道:“你可是这家店儿的管事儿的?” “我……”郑来福眼睛轱辘一转:“我……我就是替我儿子看看铺子,我儿子才是这儿的掌柜呢。” 他连忙一把把郑树推出去。 郑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您咋能这样?没事儿的时候,这铺子就归您管。有事儿的时候,就把我推出去?” “你嚷嚷什么?你本来就是这儿的掌柜的,我难道说错了?” 坐着的那人看着这对父子吵吵嚷嚷的模样,眉心一皱,很是不耐的开口打断道:“我不管你们谁是这儿的掌柜的,我就问一句话,昨儿是不是有人上你们这儿来买了五十只烤鸭?” 郑来福小心翼翼的回道:“是……是啊,他先订了烤鸭,昨儿来拿走的。” 说罢,想了想,又道:“他就是到我这买了些烤鸭,其他的我就啥也不知道了。你要是跟他有啥恩怨,找我们也没有用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明显就是来找事儿的,而且,还跟昨儿来买烤鸭的那个人有关。要真是这样,那跟他有啥关系啊?还是得提前说说清楚,免得被牵连。 谁知那人却冷笑一声,道:“咋没用?就是来找你的。” 郑来福一听这话,先就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勉强撑着站直了,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又是谁?他就是上我家买了些烤鸭,其他的关系,可是再也没有了!” “这事儿,就是出在你这烤鸭身上!” 那人沉声道:“忘了说了。我是城南李府的管家,今儿过来,就是因为你家烤鸭的事。” 李府管家便缓缓把事情道来。 这李府说起来,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光看如今在这郑来福面前的这十来个家丁,还有这个颇有气派的管家,便知道这是个阔绰的人家。 昨儿来的那个小胡子,便是这府里新上任的负责厨房的采办。 恰逢他新上任,府上就有一件大喜事,要大摆筵席。 这李府有一位当家的主子,就喜欢吃这一口烤鸭,而且这烤鸭也是近来时兴起来的东西,要是在宴席上有这样一道菜,那也是又新鲜又长面子的,便吩咐了人,按照摆桌的数量,去买些烤鸭回来,用来宴席的当天用。 那新上任的厨房采办小胡子便接了这一桩差事,按照那位主子的吩咐,出来订烤鸭。人家主子还吩咐了,一定要买五味鸭坊的烤鸭,那个味儿正宗。 小胡子拍着胸脯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然而一出门,正好看到郑来福在那儿揽客,而且他嘴里的价钱,一只烤鸭足足比那五味鸭坊的便宜十文钱! 这小胡子便动了歪心思,要是在郑来福的店儿买,岂不是每只烤鸭都能省下十文钱?这样一算,中间那五钱银子,就可以装进自家的腰包了! 然而他心里也不是没有顾虑,不过却在听到郑来福说,他们六味鸭坊原本同五味鸭坊是一家子,味道都是一样的,这才下定决心。 反正都是一家人么,能有啥差别? 被钱迷了眼的小胡子为了眛下五钱的银子,便在这六味鸭坊订的烤鸭。 谁知家里的主子一吃,便觉得不对味了,他可是五味鸭坊的常客,一吃便知道这烤鸭根本就不是出自五味鸭坊! 不仅这样,这烤鸭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这一看,便知道定是底下的人阳奉阴违了。李府的主人心里怒极,不过这时正在宴请宾客,倒是不好发作。等宴席一散,便立马把小胡子叫去一审,这才知道,果然这小胡子贪图银子,根本就没有去五味鸭坊买,而是去的别的店儿。 李府主人大怒,立马就把小胡子给撤了职,然而这还没完。 还不到晚间,便有好些参加了宴席的亲友传来消息,自李府赴宴回去后,大家都开始上吐下泻的,这才叫人来问一问,是不是宴席上的菜出了啥问题? 更有人直言说道,席间吃到一道烤鸭,便觉得怪味儿重的很。这样重要的宴席,菜品怎么可能出问题呢?因此话里话外的,都在说这李府不诚心,这么大个李府,竟然弄些坏了的菜上桌,是不是故意埋汰人? 李府主人一听,气得差点儿晕过去,一拍桌子,便想要把那个罪魁祸首拉来问一问。 没等他又审小胡子呢,他自己却也开始上吐下泻的,叫来大夫一瞧,直接便说是吃坏了东西引起的。 那李府主人一听,连忙叫人把剩下的烤鸭拿过来给大夫瞧瞧,话也说的好听。 “总得知道是哪儿的问题,咱们才好处置,也不能随意冤枉了人。” 这大夫亦是长了一个好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长年与草药打交道的缘故,嗅觉灵敏得很,一闻,便道这烤鸭都不知道坏了多久了,如今还是用香料盖着,要不然肯定更臭! 别说吃了,只怕光闻味道都想吐! 李府主人一听,果然是这烤鸭的原因,不由得咬牙切齿。原先只是把那小胡子撤职,如今还重重的发落了! 然而他又想起,这事儿也不光是这小胡子一个人的错儿。 哪怕是小胡子一时贪心,买了便宜的烤鸭——不过这也是相对来说,跳出来看,实际上七十文一只的烤鸭,那也不便宜啊!最主要的是,人家花七十文去吃烤鸭,店家竟然还敢拿坏的给人家?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而且要是他一个人吃就罢了,重要的是,这可是他们李府办喜事儿,这样的大喜事,出了一件这样的事儿,就连来赴宴的亲朋也都受了连累,这简直太丢脸了! 这账不仅得跟小胡子算,这卖烤鸭的铺子,也得算一算! 第四百九十六章:耍无赖 弄清楚来龙去脉,郑树脸色一白,想到了后厨的那些至今还没有卖完的烤鸭。 他原本以为那鸭子只要多洗几遍,应当也不会有事,毕竟只是有些味道而已,洗一洗,烤一烤,谁知道这是放坏了的鸭子做的? 而且这样卖了几天,不也没事吗?咋偏偏这里就出事了? 郑来福也慌得很,郑树把坏了的鸭子洗洗照样用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还因为这个夸了回郑树,说他懂得节俭,会办事了。可是谁曾想,现在却是惹来了麻烦?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虚。 管事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而后看向那父子二人,沉声问道:“二位,我不管你们谁是掌柜,也不管这铺子到底是谁管事。今儿我就问你们一句,买你们家的烤鸭,结果吃坏了人这件事儿,要咋解决?” 咋解决?无非就是赔钱或是去见官呗!不过现下这李府既然没有报官,是不是说明只需要赔钱呢? 可是……这要是只吃坏一个人,倒还好赔,但是刚才听管事的说,那日李府大摆筵席,请了不少的宾客,中招的也有不少人。 这要是赔,得赔多少啊?! 要是铺子一直如同刚开张时生意好,每天都有十好几两银子进项,倒也不虚,凑一凑还能赔辽。再不济,几天也能挣回来。 可是眼下,铺子的生意惨淡,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入不敷出的,哪儿有钱赔?咋赔得起? 郑树此时早已没有了主意,这才开始后悔起来,早先就不应该舍不得那些鸭子,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惹出这样的事来!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当下要想的,还是怎么解决这个事儿? 可是赔钱,他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多啊! 要是怜儿在这里多好啊!她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郑树心里简直是一团乱麻,正着急间,突然福至心灵,急忙转头看向他爹郑来福。 对啊!他不是抢着要做这铺子的主吗?总不能有好处的时候拿好处,没有好处的时候就装哑巴吧? 何况这用坏了的鸭子做烤鸭卖给客人的事儿,他爹郑来福可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郑树打定主意,悄悄扯了扯郑来福的袖子,极小声的道:“爹,咱们现在咋办?您老赶紧拿个主意啊!” 郑来福忍不住咬着牙瞪了郑树一眼,他哪里不明白这小子的意思?这是想把他推前头,自己往后躲呢! 不孝子! 可是骂归骂,眼前的事儿却还得解决。他这回不傻,明白这回这事儿,只怕要赔不少银子才能解决。 他最近管着银子,对于铺子里如今有多少钱,可是清楚的很,哪里来的银子赔? 其他的人可能还能卖铺子,可是他们这铺子,那也是租的啊! 郑来福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最后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赔银子! 他定了定神,抬头望向那个管事,脸上露出一丝愠怒,沉声问道:“真是好笑,你说是我家烤鸭的事儿,那就是了?你有啥证据?你们请客吃饭,不能只有一个菜吧?谁知道是不是别的菜的问题?无凭无据的,就怪在我们的头上,当我们是软柿子不成!” “你!”管事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倒打一耙,面上也浮现出怒色,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旁边便有人拿上来一个食盒。 管事把那食盒打开,示意提着食盒的小厮把那食盒送到郑来福跟前。 “这就是昨儿剩下的烤鸭,有没有味,一闻便知。而且,即便你用了再多的香料去烤,可这鸭肉吃起来,还是有股子臭味儿,这还不是坏的?你要不信,吃一口试试。” 还没有到近前儿,郑来福便闻到那食盒里传来的明显的臭味儿,令人作呕。光闻味儿就叫人受不了,他咋可能去试?况且这里头的事儿,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郑来福忍不住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冲那小厮挥挥手,示意他离他远点儿。 不过嘴上可没有闲着,十分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这都在你们府上放了一个晚上了,说不定是没有放好,这才坏的,跟我们有啥关系?反正这烤鸭从我们这儿送出去的时候,是才做好的,再新鲜不过的,可不是这样的。” 想了想,他又连忙接道:“再说了,我们铺子又不止做你们这一家的生意,还有许多客人呢,咋就你们出事儿了,别人一点事儿也没有?我看,准是你们席上别的菜有问题,还想赖给我们!” “你……”管事的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不是他昨儿特意尝过那烤鸭,十分确定是坏的,还真要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而且,这个时候,天儿又没有那么热了,特别晚上还有些凉了,这菜放一夜,压根儿就不会坏!就算是坏了,也不会坏到这个程度,这臭味儿都要飘出十里远了! 这明明就是强词夺理,耍无赖嘛! 管事的冷笑一声:“我不跟你说这些废话,你要是问心无愧,就领我去厨房,我要亲眼看看。” 郑树心里咯噔一声,去厨房?那可不行!厨房里还有好些没有用完的鸭子,而且都是坏了的!这一去,不就全部露馅儿了吗?! 他连忙看向郑来福,冲他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其实就是郑树不说,郑来福也不会蠢到真叫人家进去看,他又不是不知道后厨是啥情况。 郑来福想也不想的摇摇头:“不行!你说进去看就进去看?我看你们今天就是故意来找事儿的,要是去了厨房给我们使绊子咋整?” “哼,我看你是不敢让我们进去看吧?” “啥不敢?我就是不给!还是那句话,你们有啥证据证明是吃我家铺子的烤鸭吃出毛病的?啊?我们这铺子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吃了都没事儿,就你们有事儿……” 谁知,他话音还没落下,从外头便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掀翻了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嘴里还嚷嚷道:“掌柜的呢?给我滚出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证据 铺子里,众人都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都往门口那边看去。 不同的是,管事带来的人都是看好戏的神情,而郑来福却是怒气冲冲的。 这一天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不算,还来了一堆找事儿的!前面这一堆还没有处理完呢,这又来一个撒泼的? 郑来福三两步冲过去,看了看那被掀翻在地的桌子,只见旁边有一个角被嗑坏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这可也是租的,弄坏了得赔的! 他冲着冲进来那人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咋了,青天白日的想找事儿啊?跑到我家铺子里打砸东西,当我们好欺负呢?我告诉你,老老实实把这桌子赔了,要不然老子抓你去见官!” 郑来福原本以为自己这一通骂,还说出见官二字,那人会怕。 谁知道,那人不仅没有怕,脸上神情还凶恶的很,三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见官?好啊,咱们这就去见官!我倒是想知道,这把坏了的吃食当好的卖,害得客人生病,值当挨几板子?” 说着便要拖着他走,嘴里一边嚷嚷着要去见官。 郑来福一听,险些没有吓破胆。这事儿原本就是他理亏,心里有鬼,哪里敢真的跟着去见官? 他使劲儿的挣扎着不肯去,可是那人也不肯松手,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只不过,他的衣领被人提着,又因为挣扎,只觉得衣领那里越勒越紧,险些都要喘不过来气儿了。 可是他力气又没有人家的大,一时间竟然挣扎不开,一张脸都被憋的通红,连忙向一边叫道:“郑树!你个……你个不孝子,没见你、你爹都要被人打、打死了!还不快过来帮我?!” 郑树也是被这番突然的变故给惊到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下被郑来福一喊,终于回过神儿来,眼见着他爹脸上由红转青了,连忙上前去帮忙。 “快些放手!我爹都要喘不过来气儿了!你这是想杀人不成?” 那人一时激愤,哪里注意得到那么多?这会儿听郑树一说,这才也觉得郑来福脸色有些不对劲儿,忙不迭的把手松开。 郑来福这才得救,躲在一旁用力的咳嗽,郑树亦是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好一通忙乱。 李府的管事躲在一旁看了场热闹,这会儿热闹没了,他连忙凑上来,同方才进来那人搭话。 “兄台,我方才听你说什么坏了的吃食,还有生病,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人原本看见郑来福咳嗽的那可怜的样儿有些心软,不过现在被人这样一问,那股火气又蹭蹭蹭的上来了。 “咋回事儿?就是这个店,就是个黑店!坏掉的烤鸭竟然还敢拿出来,卖给客人吃?吃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味儿,总觉得那肉有股子臭味儿,他非说没有!” “我心想,兴许是我想多了?结果才吃完回去,我就上吐下泻的,连忙就去看了大夫,开了药吃,就这,还拉了两天呢!大夫说了,我就是吃坏东西了。我想来想去,那天刚吃完臭烤鸭,就开始了,不就是这烤鸭有问题么!真不是个东西,赚这黑心钱!” 他激动的说完,想起自己这几日难受的今儿,忍不住又朝着那对父子那边狠狠地呸了一声。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连忙对那管事道:“你别不是来这儿吃烤鸭的吧?我告诉你啊,千万别吃!他们家卖的烤鸭是坏的!” 刚才郑来福还耍无赖,说是别人吃了他们家的烤鸭都没事。这不,马上就有证人送上门儿来了? 管事的心里一喜,连忙对那人道:“我不是来吃烤鸭的,我跟你一样,也是来跟他算账的!” 便又十分简略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道:“他刚才还跟我耍无赖,让我找出证人证据,你来的正是时候,看他现在还有啥话可说!” 那人脑子也是个灵活的,听完了,不假思索的道:“既然他不肯给你去后厨,那还真要去看一看!说不准儿,那里就有咱们要的证据。” 管事儿的也正有此意,当下便转身,同那人一块儿往后院儿里去。 那边的郑来福好不容易止住了些咳嗽,现在急得又忍不住咳了起来,着急却又说不出话,只用手指着后院。 郑树当然明白他是啥意思,就算郑来福不说,他也知道,这后厨是万万不可给他们看到的! 他较忙着急的对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喊:“还愣着干啥,赶紧拦着去啊!我花钱请你们来是叫你们来吃干饭的?” 那几个伙计不情不愿的,甚至还偷偷翻了个白眼儿。 牛气什么呀?还摆掌柜的架势呢?说不准儿很快就不是了! 瞧瞧这店儿里都多久没生意了?现在还摊上了这事儿,一看就不能善了了,就是他们的工钱,还不知道能不能发下来呢! 想到这里,那几个伙计一个也没动,其中一个胆大的,直接开口道:“掌柜的,我看你们要不先把我们这些天的工钱给发了?我们大家伙儿家里都有些事儿,等着银子用呢。” “你……你们!”郑树惊愕不已,没有想到平时对他恭恭敬敬的伙计,今儿竟然敢跟他对着干了! 然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管事带着李家的家丁,还有方才冲进来那人已经去了后院儿,直奔厨房。 还没有进门儿,便闻到从里头传来的一阵臭味儿,众人连忙捏住鼻子,这才涌进去。 厨房里空无一人,前头闹的那么凶,厨子肯定是听到了风声,生怕被迁怒,瞧瞧从后门儿跑了。 只剩下厨房里的一片狼藉。 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翻滚。 只见厨房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灶台旁边摆着一个大盆,里面装满了鸭子,上头不停的有苍蝇在上头停留,密密麻麻的,看着很是吓人。 而灶台上,一口大锅正烧着热水,里头也有几只鸭子,难闻的气味儿被一加热,威力强得很,直把人呛的头晕眼花的。 那管事的强忍着恶心,蹲下往装满鸭子的盆儿里一看,只见有些鸭子上头还长了好些白色的点点……仔细一看,什么点点,这不就是发霉了吗?! 想到昨儿自己还吃了一块儿烤鸭,就是用这玩意儿做出来的,管事的胃里一阵翻滚,连忙起身冲到外头去,扶在墙根儿里吐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吓破了胆 六味鸭坊的大堂里,郑来福同郑树面如死灰的站在一旁,他们的旁边放着一个大盆儿,里头装满了坏掉的鸭子,臭味儿不断的飘散出来,闻之令人作呕。 方才冲进来踢翻桌子的那人此时正义愤填膺的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亏你们干的出来,这是给人吃的吗?啊?” “这样的昧良心的钱你都敢挣,就不怕缺德事做多了将来下地狱?!” 郑来福父子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一句话也不敢坑。 管事的见差不多了,连忙把那人劝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看这个事儿咋解决。” 说罢,又转头看向那两父子,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冷然道:“方才你说没有证据,现在证据在这儿,人证也有了,你们怎么说?” 郑来福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慌的不行。 还能咋说?要是没有让他们看到这些鸭子,尚且还能周旋一下,可是现在人证物证具在,这……这抵赖不掉了啊! 这要赔银子的话,得赔给人家多少啊?!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双双跪倒在地,开始央告求饶起来。 郑来福更是卖力,硬是挤出了两滴泪,哭喊着道:“大……大爷,我们知道错了,也不知道怎么的,鬼迷了心窍了,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我心里也后悔啊……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你们就饶了我这回吧……” 他抹了把眼泪,又开始装可怜:“您别看我开了这个铺子,其实就没挣到银子。不光没挣到钱,还把所有的钱都搭里头去了。这铺子也是租的人家的,每月里还得给租钱……” “我这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不到十天的孙子,上下几口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呢,可是因为这铺子赔了钱,个个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那老母亲还因为这个着急病了,如今躺在炕上,都没钱请大夫看病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的情真意切的,可是管事压根儿就不信。 “要真是这样,你们这铺子里还能请得起这么几个伙计?而且你跟你儿子身上穿的这衣裳,那可都是好料子,哪儿像你说的那样困苦?” 郑来福一噎,马上便反应了过来:“我……我这身上的衣裳也是借的!对,是借的!我儿子身上的这个也是!” 管事儿的压根儿就不信,见他们这样的胡搅蛮缠,心中早已不耐,冷笑道:“老实跟你们说,你们弄出来这事儿,叫我们老爷丢了人,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不过我们老爷心善,先前我来的时候就说了,这事儿也不想太过为难你。去我们府上赴宴的许多亲朋,人家原本高高兴兴的来吃喜酒,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儿,不说别的,看大夫吃药的钱不能叫人家掏吧?这银子,我家老爷先垫出去了,你只需把这银子补给我家老爷就是了。” 郑来福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是躲不过了,硬着头皮问道:“补、补多少?” “不多,”管事伸出两个手指头:“二百两银子。” “啥?二百两!”郑来福惊的张大嘴巴,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郑树也被这数目吓到了:“二百两银子,你们咋不去抢呢?” 管事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掌柜的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吧?我们李府是什么样的人家,稀罕抢你这二百两银子?我们老爷压根儿就不把这点儿银子放在眼里,只不过是为了出口气!” 郑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跟人家大声,不过仍是嘀咕道:“那也太多了……就算是看病,又哪里用的了这么些银子?” “看病自然是用不了这么多。不过人家无缘无故的病了一场,不得买些好的补补身子?这也是你们该给的!” 郑来福这会儿从二百两银子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了,只觉得心痛得很。 二百两银子,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别说赔了,哪儿来的银钱赔? 这会儿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把跳起来,嚷嚷开了。 “二百两银子?没有!刚刚还说我挣黑心钱,咋,你们这就直接明抢啊?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郑来福嚷嚷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 管事的一看便知道,郑来福这是打算开始耍无赖了,一点儿也不慌,他本就是有备而来。 “依你这么说,不赔银子也行。” 郑树眼睛一亮,满怀期盼的看着那个管事。 郑来福却有些警惕——这么容易就改口了?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管事又接着道:“我来之前,我们老爷也说了,要是掌柜的不想按照这个法子来,那就还是报官处理。” 他笑吟吟的看着郑来福:“按照我朝律例:‘腐肉有毒,曾经病人,有余者速焚之,违者杖九十;若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者,徒一年’。掌柜的,你们这肉,让这么多人上吐下泻的,一年只怕还不够。不过具体怎么的,还是等县令大人来判。” 郑来福原先抖着的腿僵住了。 原本以为只要耍耍无赖,就不给钱,他们这些人也拿他没办法。可是……还要坐牢? 郑来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牢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一旦进去,只怕就出不来了! 管事的又笑眯眯的加了把火。 “这事儿你俩是同谋,谁也跑不了,不过也好,父子两一块儿到了牢里,相互也有个照应。” 郑树刚才就被吓着了,这会儿听说他也跑不掉,更是被吓破了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拉着郑来福的衣摆就开始哭:“爹,这可咋办啊?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去……” 郑来福也没有了方才的精气神,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早就坐不住了,同样滑倒在地。 那管事的早就不耐烦了,见状,对带来的家丁说道:“我看这两个掌柜的身子不大好,你们上去扶着点儿,咱们这就去衙门。” 第四百九十九章:瞎掰 几个家丁听令,出来四个人,迅速上前,一左一右的把郑来福父子从地上搀起来,便准备要出去。 郑树被吓的面无人色,哭着喊着,眼泪都流了一脸。一边又是求饶,又是叫郑来福想办法。 郑来福也不肯去衙门,可是一左一右的被人挟制着挣脱不开,他只好双腿离地,使劲儿的往下坠,就是不肯出去。 可是人家可不吃他这一套,那两家丁也是有把子力气的,直接架着他便往外头走。 郑来福见状,心知今天这事儿肯定是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就了了,赔银子跟去衙门见官做大牢,他总得选一个。 虽然他没有钱,可是他也不想坐牢啊! 不管了,先稳住别去见官再说! 想到这里,郑来福扭头像那管事求道:“我想通了!我们还是赔银子,赔银子!刚才是我不知好歹,求求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们赔银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早这样不就好了?” 管事的挥挥手,示意手下把这父子俩放下来,然后才又道:“行了,既然要赔银子,那就拿来吧。” 郑来福眼睛骨碌碌一转,讨好着笑道:“赔,我们赔银子……不过这银子,不在我们这儿,您得跟我去一个地方去拿去。” 管事的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眉头一皱,冷然道:“去什么地方?你可别跟我耍花招!” “我哪儿敢呢……”郑来福连忙道:“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铺子,生意不好,根本就没有挣到多少钱。您啊,跟我去前头的五味鸭坊去,那儿是我大哥开的铺子,那儿生意好,区区两百两银子,肯定拿的出来。” “就算是这样,”管事的怀疑的道:“那人家凭啥替你出这个银子?” “他敢不出?我可是他弟弟!” 弟弟都要被抓去坐牢了,他这个当哥的,敢放任不管?看他以后怎么有脸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 郑来福理直气壮的说完那句话,见这管事的仍有疑虑,咬了咬牙,说道:“而且……而且,别看我这铺子,表面上我是掌柜的,实际上,这后头的东家啊,是我那大哥家!你说,这事儿能不归他们管么?” 管事的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出声。 “你想哄我?按你这么说,你这铺子也是人家的,那咋是你管?而且这烤鸭的味道,你这跟人家一比,明显不是一样的手艺!” 郑来福听了,心里一着急,瞎编的话脱口而出:“您不知道,我、我这大哥,心里奸着呢。他弄出来这个六味鸭坊,压根也就没有指望这个店儿能替他挣钱……他就是想让这个店,衬托他那个五味鸭坊!” “您想想,要是出来一个店,哪哪儿看起来都一样,价钱还便宜,客人肯定会因为新鲜,上这边店来吃不是?” “但是菜上来了,客人一尝,觉得嘿,便宜归便宜,但是不好吃!还是五味鸭坊的最好吃!这样一来,那边的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好?就是以后出了新的烤鸭店,有了这次的教训,这些客人也不会再轻易去试了,这样我大哥那个铺子,不就留到了更多的人吗?” 这……管事摸摸下巴,这好像有点儿道理…… 郑来福见他有些动摇的样子,连忙再接再厉:“您想,这个店儿开着,对那边的好处是不是很大?这就是一箭双雕!” “唉,我那个大哥,实在是奸诈,就他赚这么多银子了,还小气吧啦的……您以为我愿意用这坏了的鸭子给客人吃?我也良心上过不去啊!可是谁让人家才是东家呢?那边卖不完的鸭子,便运到我这儿来,叫我接着卖……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看上去懊恼的很。一会儿,眼神慢慢的坚定,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我今儿也是想清楚了,这样的缺德事,我不能再做了!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这事儿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钱,我这就领你们上那边要去!” 管事的见他振振有辞的样子不像做伪,而且说的还有理有据的,心里不由得便信了。 原本没有想到今儿就能把钱拿到,现在如果能把这事儿了结了,当然最好。因此便点点头,道:“那就别耽误了,这就去吧!” “诶!”郑来福见他总算肯信了,心里一松,连忙引着那管事儿便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等会儿由我来说……别的,您还是别插嘴,要不然把事情捅破了,他们面儿上过不去,肯定就不肯承认!到时候,银子恐怕就……” 那管事的听信了郑来福的话,心里对于那素未谋面的五味鸭坊的掌柜,便已是觉得有些不屑。不过他今儿的目的不过就是拿银子而已,别的事儿,他也不会多事去管。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一群人跟在郑来福的后头呼啦啦的出去了,刚才还挤的满满登登的地方,一下子便空了下来,只留下郑树在原地发呆。 郑来福刚才说的话,郑树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他是最清楚的,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是郑来福说的那样! 看着那堆人往五味鸭坊走去,郑树心里有些发虚。郑晚儿那丫头,真的能乖乖的替他们拿银子吗? 要是拿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要是不给……那那些人不是又得回来? 想到刚才那些人说,要是没有银子,就要抓他去衙门做大牢的事情,郑树简直吓的腿都在发抖! 不行,他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要是等会儿那些人没有拿到银子,岂不是就要来抓他了? 还是回家去!怜儿办法多,赶紧回家问问她,这事儿得咋办? 就是再不济,他还有郑王氏呢……让郑王氏出来给大伯一家施压,大伯碍着孝道,肯定不会不掏钱的。 对,就是这样,赶紧回家去! 郑树精神一振,看着那些人走远了,连忙把门锁上,偷偷摸摸的出了城,回黄谷庄去了。 五味鸭坊,郑晚儿正在柜台后头算着账,突然觉得面前一片阴影,一抬头,却见店里呼啦啦的涌进来一堆人。 打头的还是个熟人。 郑晚儿眉毛一挑,问道:“有事?” 第五百章:找事儿 铺子里一下子进来了这么多人,很难不引人注意。 那边原本正在忙碌的杨大舅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看到打头的是郑来福,而且脸色还不大好看,后面跟着的一堆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吃饭的,当即就想到,这难道是郑来福找了人过来闹事儿了? 那边柜台边上就晚儿一个人,这要是真动起手来,她一个小姑娘可遭不住! 杨大舅等人见状,想也没想,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冲到柜台那边,挡在郑晚儿前面。 杨大舅更是脸色不善的看着郑来福:“郑老二,你找这么多人来是想干啥?” “就是啊,你还要不要脸?一个当长辈的人,找人来欺负亲侄女儿?你个怂货,有本事自己来啊!”杨二舅心里对郑来福那是厌恶至极,这会儿再也忍不住骂人了。 杨经文没有说话,不过却把郑晚儿整个人又往身后一推,虎视眈眈的看着郑来福等人。 被护在后头的郑晚儿心里满满都是感动,对面来了那么多人,除了郑来福,个个看上去都是十分强壮的,不输杨家这三人。 要真打起来,杨家这三人肯定要吃亏的。 不过他们却丝毫不惧,毫不犹豫的把她护在身后。 反观郑来福,却还找人上门闹事儿。 同样是亲人、长辈,可这差距却这样的大。 郑来福心里原本就着急,一看这三人摆开架势的样子,不由得更急了,这杨家人又来坏什么事儿?! 可是他现在却不能发火,还有事儿得求郑晚儿这丫头呢!那丫头心里,把这舅舅看得比他这个亲叔叔还重得多,要是这会儿把他们得罪了,那事儿指定没戏。 不过要他讨好杨家人,那也是不可能的!能给他们个好脸色,就已经很不错了! 郑来福强忍着不耐,朝杨家三人挥挥手:“你们干啥?我来找晚儿,就是有事儿想跟她商量的。” 说着,踮着脚伸着头,努力去看被护在杨家人身后的郑晚儿,脸上努力摆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晚儿丫头,是二叔啊,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你看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借一步说话? 郑晚儿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觉得奇怪了,她哪儿有啥事儿要同郑来福借一步说话的? 前边儿这样大的动静早就传到后头去了,原本在厨房里干活儿的女眷们听说郑来福带着人来找事儿了,围裙都来不及取下,便都匆匆的出来了,唯恐晚儿被人欺负,个个手上都拿着家伙儿,什么炒菜的铲子,烧火的棍子,张氏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擀面杖,看上去也颇有些气势。 杨彩兰连忙走到郑晚儿身边,紧张的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见她没事儿,这才放下心,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晚儿,你别听他的,这人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郑晚儿原也没有打算要同郑来福私底下说‘悄悄话’,给了杨彩兰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朗声道:“二叔,你要跟我说啥?直接在这儿说了吧。” 直接在这儿说?那咋行?那不就露馅儿了吗?! 郑来福心里着急得很,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想找个办法把郑晚儿哄到后头说去。 左思右想,他决定,说些模棱两可的,听起来像是对郑晚儿不利的。 虽然他手上并没有郑晚儿的什么把柄……可是他就不相信,郑晚儿开这个铺子,难道就没有干过啥亏心事儿?只要假装知道了这件事情,用些话忽悠她一下,这丫头肯定就上套了。 郑来福打定主意,面上便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看四周,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在这儿说……不好吧?这事儿事关这烤鸭铺,要是说出来,只怕……晚儿,你听二叔的,咱们上后头去说去,免得……” 郑晚儿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皱眉。郑来福这话,隐隐约约的,倒像是她这烤鸭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似的? 且不说做生意这么久,她问心无愧。假若她真的有什么把柄被郑来福知道了,那他只怕早就喊得人尽皆知了,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郑晚儿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只见铺子里的客人也正竖着耳朵,瞪大了眼睛关注着这边儿呢。 郑来福说的话这么惹人误会,她要是真的答应了‘借一步说话’,只怕这些客人心里头,便要犯嘀咕了。 郑晚儿想到这里,面上露出疑惑又坦然的神情,朗声道:“二叔,你说的啥意思?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我们大大方方的做生意,有啥事儿是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的?我平生所为,未曾有不可对人言者。您有啥事儿,便直接在这儿说吧。” 此话一出,赢得了一阵叫好声。 原本因为郑来福的话,心里有些犯嘀咕的客人,这会儿却是安下了心。 瞧瞧这小掌柜,做事儿这样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看着也不像是那种黑心的人,想必是这人乱说的。 一边还有人对着郑来福起哄:“诶,人家小掌柜都这么说了,你就当着我们大家伙儿的面说了呗。到底是啥事儿啊?我们也想听听呢!” 就是跟着郑来福来的那个管事,看见郑晚儿的行事,心里也有些动摇起来了。 按照这郑来福的说法,这事儿还是这五味鸭坊的人亲自策划的呢,这郑来福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可是这小姑娘还叫当面说出来? 这……这不是作茧自缚么? 可是看这个小姑娘长了一副聪慧的面孔,不像是会做蠢事儿的人啊! 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起来,可是刚才在来的路上,郑来福就特意嘱咐了,说是让他别插手。 管事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好了…… 而此时的郑来福,也是有些愣住了。 郑晚儿这个死丫头几句话说的文绉绉的,不过里头的意思他是听懂了,就是让他有事儿就在这儿说!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真的有她的什么把柄吗?! 第五百零一章:凭啥赔钱 郑来福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要是在这儿说,那……那他咋逼郑晚儿拿银子呢? 他讪讪的笑了两声,期期艾艾的道:“晚儿,你这孩子……二叔都是为你着想,咱们还是去屋里说罢。” 为她着想?郑晚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样的话从郑来福的嘴巴里说出来,可真是够叫人害怕的。 她心里更加笃定,郑来福今儿来,肯定没有好事。见他还在这里纠缠,沉了脸,冷声道:“我又不做亏心事,没有啥要背着人说的。二叔,你要真有事儿,就在这儿说。要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 杨大舅等人原本一向就对这个郑来福厌恶透顶了,这会儿又见他来这里捣乱,早就不耐烦了,听见郑晚儿这话,便都上前去,看似是请,实则是驱赶着郑来福……哦,还连带着他带来的那些人出去。 “走吧走吧,没听见我们这儿还要做生意么?” “真是,当谁都跟你们一样闲似的。”这是不耐烦的杨二舅。 那管事的,在李府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除了伺候主子,别的人谁不巴结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当下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 自觉受到羞辱的他冷哼一声,再也忍不住,开口便讥讽味儿十足。 “哪儿来的小娃娃,真是好大的派头!小小年纪的,就惯会这样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下的事情,现在事发,你二叔好意过来告诉你,你做出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给谁看?” 郑来福听见那管事开口,便知要不好,可是又不敢去拦,只得着急得在一旁看着,心里飞快的想着对策。 那边的郑晚儿听见这话,也是一头雾水:“我做了什么事情,现在事发了?” 她看了眼那说话的人,原先还以为这是郑来福纠结过来找事儿的,现在一看,只见那人的穿着气质,不像是地痞无赖,这里头,兴许还真有事儿。 郑晚儿想了想,仍旧是客气的问道:“这位先生,我刚才就说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出来。我行的端坐的正,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用得上‘事发’二字。” 那管事正要开口,郑来福便抢先一步,急忙道:“晚儿丫头,是这样……人家上咱们店儿里买了五十只烤鸭,结果吃坏肚子了,这不,人家就找上门儿来了,要赔二百两银子,你先别说别的了,赶紧先去把银子拿出来赔给人家。有啥事儿,咱们一家人私底下再说。” 他故意说的模模糊糊,模棱两可的,这话乍一听上去,倒好像是郑晚儿家的铺子卖的烤鸭,让人家吃坏了肚子似的。 这话外音儿,在座的众人都听清楚了。那边还在吃饭的人,嘴里喊着一口烤鸭,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这……烤鸭吃坏肚子?他刚才都吃了那么多了啊! 另外有客人也心里惴惴的,惊疑道:“啥,吃烤鸭吃坏肚子?这烤鸭不干净吧!” “是啊是啊,这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要是不干净,谁敢吃啊?小掌柜,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啊,给咱们一个交代!” 一时间,铺子里四处都响起讨说法的声音。 郑晚儿心里那是砍了郑来福的心都有了! 这个老王八蛋,就是存心的! 她连忙上前几步,面对着那些客人,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可以跟大家保证,我们铺子里的吃食,都是收拾得很干净的!要是大家不信,随时可以去我们后厨看!我们的食材,都是每天的新鲜货,隔夜的我们都不用的!” 这话一出,大家便想起来上回,也是有人来闹事,结果掌柜的说让大家去后厨看,要是找出来一只虫子,便赔大家的银子。当时有人去看了,结果别说虫子了,就是一只苍蝇腿儿也没找见。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决定先静观其变。毕竟,掌柜的敢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有底气的。 郑晚儿见暂时安抚住大家,接下来,便要同郑来福算账了! 再看向郑来福,她是连面上的情儿都懒得做了,眼里都是不屑掩饰的厌恶,直接问道:“二叔,你这话得说清楚。啥叫上咱们店儿吃烤鸭,吃坏了肚子?第一个,你是你,我是我,咱们是两家店。第二个,人家是上你的六味鸭坊买的烤鸭吃坏了肚子,还是上我的五味鸭坊买的烤鸭吃坏的肚子?” “要是在你的铺子里买的烤鸭吃坏了,人家来了,自然是你赔钱,又带着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要是在我的铺子里买的烤鸭吃坏了……我近些日子都在铺子里,我这账本上也记得清清楚楚的,从没有人过来一气儿买了五十只烤鸭的。再说了,要是硬要说在我这儿买的,那怎么不来找我,反倒去找二叔你?” 那管事的听郑晚儿这么说,想起刚刚郑来福说的,那六味鸭坊是这小丫头悄悄弄的,并没有放在明面上。现在便先入为主的,觉得她这是在推卸责任,不由得又冷笑道:“你们都是一家子,都姓郑,这生意不也其实就等于一家么?” 郑晚儿何等聪明,听出了这管事的话外之音,联想到刚才郑来福的话,心里便明白了,想必是这郑来福故意说了什么,让人家误以为两家烤鸭店是一家,这才上门儿来找事儿的。 看这管事的样子,是信了郑来福的话。 她硬要解释,人家说不定听不进去。 想了想,她点点头,竟是应道:“没错,我跟他都姓郑。” 那管事的还只当她承认了,讥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郑晚儿抢先一步打断了。 “是都姓郑没错,可是,一家人却未必——原因有二。” “我们早就是分家出来单过的了……对,也许会有人说,即便是分了家,那也还是亲人,是亲戚。” “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 郑晚儿目光炯炯的看着那管事:“可是如果,这个亲人干的事儿,比猪狗还不如呢?” 第五百零二章:自找的 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郑来福却先跳了脚:“你、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这个死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什么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简直是不要脸! 郑晚儿闻言,冷笑道:“我胡说?二叔,不是你们之前为了五十两银子聘礼,想要把我卖了?就是我一根绳子上了吊,不是你们说没死就不退亲?最后要不是怕影响你儿子,我的好堂哥的亲事,只怕你们早就把我卖了吧!” “可惜呀,这事儿没瞒住,让人家姑娘打听到了,还是退了这门亲!” “还有,我奶逼我爹出钱给你儿子成亲,为了凑银子上山打猎,好几天没有回来,你们以为他死了,我娘也急得重病了,你们不想给我娘掏钱看病,还着急忙慌的说要分家!什么分家,其实就是把我们一家子丢出去,死活都不管么?” “就是分家,你们还打算啥也不分给我们呢!要不是我早早的叫了村长过来主持公道,只怕那两袋地瓜都得不到!” “还好我爹平安回来了,没有如了你们的愿!”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出现了震惊的神情。 毕竟这事儿,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为了五十两银子,逼得侄女上吊? 他自己的儿子,却叫大哥出钱给娶亲? 以为人家出事儿了,着急忙慌的撇清关系? 这个时候的人,大多都还是很淳朴的,哪里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当下看向郑来福的眼神都变了,更有几人忍不住出声职责。 “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我算是知道这小掌柜的怎么对亲二叔这样了……这哪儿是亲人啊?仇人都没有这样下手的!” “就是啊,这人真是太坏了!” 郑来福心里不服气,他娘把郑来田养那么大,让郑来田牺牲一点儿怎么了?不是应该的么? 这个死丫头在这委屈个屁啊!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真是丢死人了! 他想制止郑晚儿,甚至想甩她几个巴掌,可是他不敢……旁边的人,不只是杨家几个男人,就是这儿吃饭的客人,也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不敢这个时候动手,只能任由郑晚儿接着说下去。 郑晚儿恨恨的,接着道:“就是这样,你们还不放过我们一家子,时不时的,总要上门找事儿。一会儿逼着我爹给银子,一会儿逼着我爹休妻。正经事儿从不干!” “可惜我爹对你们还心软,你儿子郑树求到他那儿,说是想来我们烤鸭店儿干活。我爹心疼侄子,给他介绍了一个更好更赚钱的营生,人家非不要。后来才知道,哪儿是想来铺子里干活儿啊,是想来偷学烤鸭的秘方!” “上我家偷偷去看挂炉,自以为有个挂炉便能做出来烤鸭,便风风火火的开店儿了。那六味鸭坊,便是这样来的。里头啥都是学的我家铺子的东西,就是那烤鸭店的名儿,还是照着我家的学!” 她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不知情的人此时俱是恍然大悟,众人难免议论纷纷。 “我就说,这俩烤鸭店名字都差不多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可不是?明明就是人家五味鸭坊先开的。” “别说,我前连天路过那烤鸭店,还在听六味鸭坊那掌柜的……也就是这个郑二叔说呢,说啥人家五味鸭坊的烤鸭秘方都是偷的他家的。” “还有这事儿?呸!这可真不要脸!人家明明是先开的店!” “就是,他们六味鸭坊那烤鸭,难吃的要死!还敢说别人偷他家的秘方?” 那管事的也没有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出?他原本就不是个傻的,这会儿更是回过味儿来,他这是被这个老小子给耍了! 他一把揪过旁边的郑来福,怒道:“好啊,你竟然敢骗我?!” 看见这管事发怒,郑来福吓傻了,生怕他这就要揪着他去衙门里,忙不迭的求饶:“管事的,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不是想着要给您凑钱么?” 说罢,又连忙转头,看向郑晚儿,乞求道:“晚儿,晚儿,你大人有大量,你救救二叔吧,咱们可是一家子啊!就是二百两银子,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是二叔要是进了监牢,那指不定得脱几层皮啊,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一定,你就忍心看二叔受苦么?” 他说完,看郑晚儿没有反应,脸上的神色又转为凶狠:“你要是真不管,你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死丫头,心狠啊,你这是要逼死我,逼死你奶啊!” 这话实在是太无耻了,还不等郑晚儿说话,围观的众人就听不过去了,纷纷出言相帮。 “呸!你可真好意思。还就二百两银子?你以为这是啥小数目吗?只怕你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就是啊,而且你们做了那么多恶心事儿,别人凭啥帮你?” “对,这银子不能给他!这会儿怕坐大牢了?卖坏了的烤鸭的时候咋不怕?” “小掌柜,你别怕,这事儿咱们心里都有数着呢!这钱你还真就不能给,要不然以后了不得跟见了血的蚊子一样,黏上了么?” 郑晚儿心里偷笑,这舆论战术,真是什么时候都适用! 而且,八卦的传播速度可不是盖的,这些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镇上。 这样一来,哪怕是郑来福这回想办法混过去了,想要在镇上开店,估计也是不能够了。 至于郑来福这次要怎么混过去……关她啥事儿?反正她是不会管的。 别怪她心狠,这不都是郑来福自己找的么! 郑晚儿心里得意着,面上却是十分伤心的样子,似乎对于有郑来福这样的亲人,显得是又无奈,又心酸。 她叹了口气,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哀哀的道:“我这二叔,有好事儿是想不到我们家的。一有坏事儿,就想赖给我们。多亏了各位街坊明事理,要不然,今儿这事儿还真是说不清了!” 第五百零三章:拉锯战 “你!”郑来福见状,连忙看了眼旁边那管事的脸色,只见那管事脸上阴云密布的,显见心情不是很好。他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这要是把人家给惹怒了,不要银子了,直接抓他去衙门了可咋办? 都怪郑晚儿这个死丫头!要是早点儿把银子拿出来,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她倒好,不拿银子,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故意让他丢脸! 郑来福心里是又怕又恨,看着郑晚儿的眼神几乎都要喷火!此时他怎么看郑晚儿,都觉得她脸上挂着的是得意的笑容。想到他现在的难堪,都是因为郑晚儿这个死丫头,他再也忍不住了,迈开步子冲了上去,一手向前伸去,想要去抓她的头发。 “死丫头,你在这里满嘴胡吣些什么?眼里还没有个长辈了是吧?我这个做二叔的,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随着郑来福的动作,周围人有注意到的人响起一阵惊呼声,想要提醒郑晚儿躲开。 郑晚儿之前说话之时,早就从杨家三人的‘保护圈儿’里出来了,这会儿郑来福冲将上来,前头一时竟然没有人挡着。 好在她心里知道这郑来福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一直提防着呢,见他冲过来,脚步灵活的往后退了几步,险险的躲开了。 郑来福一击不成,又追上去,脸上表情凶狠得很,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害怕。 不过这时,就在郑晚儿身后的样杨二舅已经反应过来了,一把把郑晚儿拉到了他的身后护着,见郑来福还不依不饶的要上来拉扯,他心中气急,扬起一只手,瞄准郑来福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就连郑来福这样的大男人都被打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郑来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嘴里亦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却是吐出来一口血唾沫,里头还有一颗白白的牙齿,极是醒目。 他看着地上的牙齿,简直要气得发狂,瞪着杨二舅:“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杨二舅呸了一声:“咋,就许你动手?这可不是你郑家老院儿,在这里你可做不成土皇帝!而且你有本事动手,倒是冲我们来!冲一个小姑娘算啥本事?” 郑来福要是能听得进这道理,他也就不是郑来福了!听了杨二舅的话,,他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儿羞耻,反而理直气壮道:“我教训我侄女儿,关你姓杨的什么事儿?我还就不信了,这个丫头我今儿还就揍定了!你给我滚开,再参合我老郑家的事儿,我连你一块儿揍!”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不仅是杨二舅,还有杨大舅,还有杨大舅的那个儿子杨经文也上了前,两人面色不善的瞪着他,还一边儿往上撸袖子,显然是准备动手的模样。 原本对上杨二舅一个人,他都觉得有些心虚,不过是为了面子,强行撑着罢了。可是现在,又多了这两个人,郑来福更是没了底气。 刚才杨二舅一个巴掌,就让他掉了一颗牙!要是杨家这三人一起上呢? 郑来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你……你们还真是跟我杠上了是吧?” 这可咋办?!打也打不过,难道就这么算了?可是拿不到银子,他就得去坐牢! 绝对不行!大牢,那是人能待的地儿吗? 郑来福想到这里,心一横,干脆往地上一躺,耍起了赖。要是没有银子,他就不起来!他不好过,郑晚儿这生意也别想做下去! 打定主意,躺在地上的郑来福一边打滚,一边哭嚎起来。 “打死人啦,姓杨的在我们姓郑的铺子里耍横啦!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人管了?” “郑晚儿,老子可是你的亲叔叔!你竟然敢叫外人这样对我,你对的起郑家的列祖列宗吗?啊?” “真是白眼儿狼啊,我告诉你们,今儿这事儿,你们要是不掏银子,咱们就去见官!无故殴打平民百姓,我让你也去衙门挨板子!” 郑来福一边哭一边喊,场面很是壮观。 围观的众人也算是大开了眼界,没有想到,这人一旦不要脸起来竟然能这么的不要脸!郑来福这样的行径,也算是把大家伙儿都给恶心到了,纷纷出言指责。 然而郑来福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心里又一门心思的,只想从郑晚儿那里掏出银子来,又怎么会在乎这个?比起挨两句骂,他更怕等会那管事的真的要抓他去衙门! 因此,郑来福只把那些指责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只管在地上打着滚,哭喊着耍赖。 杨二舅看他这样,也是急了,指着他骂道:“郑老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三岁小孩儿才干的事儿?” 郑晚儿却已是见怪不怪。 一哭二闹三上吊么,郑王氏的看家本事。作为她最宠爱的儿子,郑来福显然是得到了真传。 她眼皮子也不抬,对杨二舅道:“二舅,我看今儿这事儿,我二叔是不打算善了了。麻烦您走一趟,去一趟衙门报官,就说咱们铺子里有人寻衅滋事,请衙门里的人来管管!” “诶,我看成!反正这郑老二不是也想报官么?正好!我还就不信了,他不讲理,还以为衙门里的人也会不讲理不成?我这就去!” 杨二舅说罢,果真抬腿便要出门。 郑来福心里一急,原本他就是不想去衙门,这才跑这儿耍赖来了,要是杨二舅去了衙门,那今儿他来闹这一遭是为了啥啊? 他心里暗恨郑晚儿软硬不吃,不就是二百两银子的事儿么?她又不是没有,就掏二百两银子又怎么了,非要闹成这样? 想归想,郑来福也没有闲着,顾不得再耍赖,身手灵活的翻身坐起,一把抱住杨二舅的腿:“不行,你不能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去衙门?说不准儿,是看自己打了人,想趁这个时候跑了呢?” “谁要跑了?我占着理儿我跑啥?”杨二舅使劲儿的把脚往外抽。 郑来福使劲儿的抱紧不放手,二人就此展开拉锯战。 第五百零四章:大官儿 郑晚儿见状,都要被气笑了。该说不说的,这郑来福还真是个鬼才!黑的说成白的,这本事除了郑王氏,简直就是无人能敌了! 她不想同郑来福再废话,转头同杨大舅道:“大舅,二舅去不了,就您去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吵吧?咱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杨大舅点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那郑来福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撒开杨二舅的腿,连忙又去抱杨大舅的腿。 那杨二舅一得到自由,也没有闲着,连忙便往外走。 郑来福见了,连忙又去拦他。可是拦了杨二舅,那边杨大舅又要走,他在两人身边来回的晃悠,真是忙得不亦乐乎。最后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往大门口一站,伸出双臂拦在门口,大声吼道:“今天要不遂了我的愿,谁也别想出去!” 正在这时,却听见有人在后头问:“这里可是五味鸭坊?郑晚儿可在?” 郑来福转头一看,险些吓软了腿。只见外头站着的那人,身穿一身缁衣,分明是个捕头! 这这这……明明没有人出去啊,这捕头咋就来了? 郑来福又惊又怕,忙不迭的往后退了几步,却因为腿软的不行,一时没有站稳,吓的摔倒在地! 然后那捕头却没有搭理他,只扫了他一眼,便往里头看去,又问了一声:“郑晚儿可在?” 郑晚儿看清楚门口的情形,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不过心里却丝毫不惧——她又没有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有啥可怕的? 6她上前一步,朗声道:“小女子便是……”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郑来福给打断了。 他脸上此时没有了方才的惧怕,而是惊喜。这捕头来找郑晚儿,一准儿是这死丫头犯了事儿! 郑来福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跑到那捕快的面前,一叠声的道:“捕头大人,您是来抓郑晚儿这个死丫头的吧?我跟您说,那个就是她!赶紧抓她去做大牢!这死丫头不是人啊,我可是她的亲叔叔!她不但不尊敬我,还叫人打我!这样目无尊长的人,活该下大狱!” 谁知,那捕头听了他的话,眉心重重的一跳,低低的道:“说什么胡话?晚儿姑娘,可是贵人!还不快让开些,要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贵人?什么贵人?”郑来福满脸写着疑惑:“您是不是弄错了?她一个乡下丫头,算哪门子的贵人?” 这回,捕头却是没有再同他多说废话,使劲儿把他推到一旁,而后转身,恭恭敬敬的朝外头行了个礼,高声道:“大人,晚儿姑娘就在这儿,恭迎大人下轿。” 众人连忙伸长了头往外看去,待看清外头的情形,都惊讶的忍不住张大嘴巴。 只见外头站了好些的人,一堆侍卫打扮的人,腰间挎着刀,威风凛凛 的,分了两队站了,而在中间,还有一顶八抬大轿。 要知道,这八抬大轿可不是谁都能坐的,一定是极有身份的大官儿才能坐的轿子。 这里头坐着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能佐证这点儿的,除了这顶八抬大轿,还有那八抬大轿前头站着的人——这不是当地的县令大人吗? 在这儿,县令大人已经是众人眼里最大的官儿了。可是能叫县令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外头候着的人,得是啥人啊? 这里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镇,众人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都不知不觉的有些紧张起来,一动不动的,都盯着外头的轿子。 只见,外头的县令在听到里头捕头传出去的话后,弯着腰,恭敬的对着那轿子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便上前两步,亲自去撩那帘子,伺候里头的人下轿子。 众人又惊了,县令亲自给掀帘子,这是啥待遇啊!不由得更是好奇起轿子里头坐着的人来。 郑晚儿亦是聚精会神的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同时心里,还真有些打起了鼓。 这到底来的是啥人啊?这么大的阵势!而且还指名道姓的是找她的……她好像不认识这号人物吧?她就是县令都没有见过呢,何况是能让县令都这样恭敬的大人物? 想了一通也没有想明白,干脆先按下不提,反正不管咋说,等会儿不是就能知道了么。 但是,她心里又开始纠结起另一个问题来。 好像按照古代的规矩,平民见到这样的大官儿,是得跪着行礼的吧? 这……郑晚儿心里纠结的很。在她的前世,这样的封建残余早就没有了,一身中下跪的经验屈指可数——除了清明的时候跪一跪,其余的时间,还真没有什么时候是需要跪着的! 就是到了这儿,她也只有在她娘杨氏生病的那次,为了逼郑王氏拿钱出来治病,做戏跪了一回。 可是现在,轿子里头那个官儿好像还挺了不得的……待会儿不会也得跪吧?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那边的县令早就缓缓的撩开了轿帘儿,轿子里头坐的人亦是缓缓的出来了。 待他直起腰,面容便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见那人年纪看上去四十来许,面色白净,留着一缕长长的山羊胡,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有些威严。 而且,他身上穿的是绯色的官服。 郑晚儿小脑袋瓜飞速的运转,从脑海的角落里,扒出了一些还算有用的信息。 绯色的官服,这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儿啊! 虽然平时看古装剧,动不动的就是三品大员,什么首辅宰相的,可是在这样的小镇上,来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儿,那就是非常的了不得了!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懂得的,顿时便沸腾了,人群中不断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看!绯色的官服!” “咋了咋了,这有啥讲究么?” “你傻啊!绯色的官服,这是五品往上的官儿,最差也是个五品” “那又咋了?” “咋了?县令才是正七品!” 此话一出,原先问的那人脸上一惊,连忙更加伸长了脖子,打算仔细看看。 看见大官儿的机会可不多!看清楚些,回头也好跟人家吹吹牛! 正在热闹间,只见那边的人早就下了轿子,缓缓的五味鸭坊里来。 第五百零五章:圣旨 随着那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原本有些嘈杂的烤鸭铺渐渐的安静下来。毕竟,这一辈子见到大官儿的机会可不多啊! 而且,那个大人看上去还怪威严的,没看见县令大人在旁边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吗?还有那么多的侍卫……看着就怪吓人的…… 因此,等那二位大人进来的时候,铺子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大家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唯有先前进来的那个捕头,恭敬的上前两步,弯腰行礼,回禀道:“李大人,这确是五味鸭坊。” 又向郑晚儿这个方向示意了一番:“那便是大人要找的郑晚儿郑姑娘。” “哦?”那身着绯色官服的李大人闻言,顺着那捕头的目光往一旁看去,只见那边果真站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姑娘,眉目秀丽,气质脱尘,却与他想象中的村姑不大相同,眼中不由得透露出一股意外。 难怪那位这样惦念,还特意为她求来这样的恩典…… 郑晚儿感受到那位的打量,忍不住也有些紧张。这……她是现在跪,还是等下跪啊? 等等,好像连人家来这是干啥的她都还不清楚啊! 嗯……要不要先问问?直接问?好像又不大礼貌。婉约点儿……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声音。 “你就是郑晚儿?家中可是住在黄谷庄,尔父叫郑来田,母亲杨氏?” 郑晚儿一个激灵,连忙回道:“回……回大人,正是民女。” 这样说没错儿吧?她看古装剧上平民家的女儿,遇见大官儿都是这样自称的! “嗯,”李大人捋了捋胡须,看了看她的身旁,只见有几个中年男女正围在她的身旁,又问道:“你左右之人可是你的父母?” “不,不是,这是民女的舅家人。民女的父母在家中忙碌,并不曾在此。” “哦?可是外祖杨家的人?” 郑晚儿心里再次震惊了,这得是查了户口,才能知道的这么细吧! 然而她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能老实的回道:“没错儿,正是外祖杨家的人。” 那李大人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道:“也可。听闻郑姑娘一向在郑家就是可以做主的,便是郑氏夫妇不在,也无有大碍。这杨家人也有人在这儿,正好。” 正好?什么正好?郑晚儿一头雾水。 正疑惑间,只见那李大人正了正神色,一瞬间,原本看上去就颇为威严的面孔,又平添了几分庄严,高声道:“郑晚儿、杨家人接旨!” 啥?接旨?! 郑晚儿嘴巴长成一个‘o’型,满脸写着震惊。 一旁的杨家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冲着晚儿来的,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自家的事? 几人的脸上都是大写的震惊,直到看到一旁的侍卫打扮的人,手里托着一个托盘,十分慎重的送到那李大人身边。 李大人在面对那托盘里的东西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恭敬,甚至微微弯了腰,神情庄重,双手从里头拿出一个东西来。 明黄色的卷轴,上头还绣着精美的刺绣。 杨家人还在蒙着,不知道这大人在搞什么鬼,莫名其妙的。 郑晚儿面色一变,却是反应过来了。杨家人没有见过圣旨,可是她见过啊!嗯……虽然是在电视上。 托前世古装剧的福,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个时候,应该跪下接旨吧?要不然被弄一个什么大不敬的罪名就糟了! 来不及多想,郑晚儿扑通一声跪下去,膝盖猛然撞到地板,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可是这个时候,却没有功夫去揉一揉,而是连忙伸出手,把左右站着的杨彩兰跟大舅母张氏一起拽下去跪着,一边又急忙小声的对杨家其余人道:“大舅、二舅……快些,快些跪下!这可是圣旨,见了它就等于见了皇上!” 杨家人开始还有些懵,不过听见郑晚儿说的‘见了这圣旨就等于见了皇上’,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皇上都‘在这儿’了,赶紧跪呗! 随着郑晚儿话音一落,杨家众人忙也跟着跪下。 烤鸭铺里的其他人又怎么站的住?毕竟一辈子,说不准儿都经历不了一次这样的场面。 先是来了一个大官儿,现在连只有戏文里才听过的圣旨都出来了,就在那儿大人手上呢! 这可能是他们离皇上、离皇权距离最近的一次了,虽然这圣旨跟他们无关,然而心下却不由得也心生敬畏,连忙也跟着跪下。 一时间,这烤鸭店里呼啦啦的跪倒了了一大片人。 就是原先进来的那个捕头,还有这里的县令大人,亦是跪倒在地。 只有来宣读圣旨的李大人、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侍卫还直挺挺的站着,身上透着庄严的气息。 而在人群中,原本因为耍赖躺倒在地的郑来福,见状也不敢放肆。看见众人都跪了下去,他连忙也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双腿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大气儿也不敢喘。 谁知道这大人今天来宣读圣旨,是写的些啥?要是是对这郑晚儿不利的,说不定,就会连累了他。 要是对郑晚儿有利的……那就更不得了了,他刚刚可是没有少在郑晚儿面前爬泼……这个死丫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恨他呢,要是一朝得势,咋可能放过他? 想到这里,郑来福又悄悄的往后挪了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大人请出圣旨,见众人全都跪倒在地,面上也没有别的神情,毕竟这样的场景,也算是司空见惯。 他缓缓展开圣旨,而后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黄谷庄郑家郑来田,忠厚仁善,心系乡邻,多行善事,感动上苍。今,特封郑来田从八品典簿,赏金一千。特赐,五味鸭坊更名为天下第一鸭。另有榆树村杨家,亦德行上佳,赏金一千。钦此。” 郑晚儿清清楚楚的听清楚了圣旨的内容,然而心里却是更加困惑了。 这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她爹咋莫名其妙的,就当了个官儿? 而且,皇帝这么闲么? 连她家开了个烤鸭店都知道!还特地给改个名儿? 这世界也太魔幻了吧! 第五百零六章:作死 郑晚儿听到这圣旨内容,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更别说杨家众人了。 杨大舅同杨二舅对视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他们刚刚没听错吧? 来田当官了?! 还有……赏金一千两?一两金等于十两银,等于……皇上赏了他们家一万两银子?! 杨家两兄弟,是真的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可是,他们心里却都不是高兴,而是惶恐。 无缘无故的,这皇帝为啥要给他们这么多银子?! 那边的李大人见圣旨宣读完,底下的人毫无动静,轻咳了两声,提醒道:“郑家、杨家,还不接旨谢恩?” 郑晚儿回过神来,心知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可是现在却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毕竟这可是在古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帝此举用意是什么,都必须恭恭敬敬的接受。 何况,这圣旨明面上看来,都是好事儿。 至少目前是。 来不及多想,她恭恭敬敬的以首叩地,朗声道:“谢主隆恩。”同时再次感谢上辈子的古装剧,让她现在还知道该说啥,不至于傻掉。 至于对不对的吧……她也不知道,总之这也是好话,说好话准没错儿吧! 杨家人见状,连忙也有样学样的齐声高呼‘谢主隆恩’。 李大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时,旁边有又侍卫,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都搬上来。 杨家人看着面前一锭锭摆的整整齐齐的金子,还恍若梦中,颤颤巍巍的接过来,脸上欢喜中,又带着一丝担忧。 而郑晚儿那边,除了一千两金子,还有一整套的官服,另外还有一块匾额,上书‘天下第一鸭’,字迹潇洒中又带着一丝威严,看上去十分的大气。 那李大人走过来,先是把圣旨交给郑晚儿,又笑着道:“郑姑娘,这匾额,可是皇上亲笔题字,如此殊荣,实属难得呀。” 郑晚儿恭敬的接过圣旨,听到李大人那样说,连忙道:“民女惶恐,家中竟能这样深得皇恩眷顾,只是……”只是,这到底是为啥啊? 想必是她眼中的疑惑太过浓烈,李大人微微一笑,从怀里又掏出两样东西递给她。 “郑姑娘,你看了这个,兴许就明白了。” 郑晚儿定睛一看,只见是两封信,连忙接过来。 看了这个就能明白? 她匆匆的看了一眼,只见两封信上头,写的都是郑晚儿亲启。 其中一封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这不就是许致远的字迹么?许致远给她写的信,怎么会让李大人给带来呢? 而另外一封,字迹看上去也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不过,既然这李大人说,信里有她想要的答案,她这才算放下了些心,倒也没有急着这个时候便打开看,毕竟,李大人既然都没有当场说破,说明这事儿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 李大人见这姑娘只愣了一下,便把信收好,没有打算现在就看的意思,心里不由得点点头,这姑娘不仅外表看上去同普通乡下姑娘不一样,这头脑也很聪慧嘛。 “行了,圣旨也宣读完了,就都不要跪着了,都起来吧。” 郑晚儿听到这句话犹如天籁,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忍住想要去揉揉膝盖的想法,笑着道:“多谢李大人,李大人远道而来,莫不如就在我们店儿里用过午膳再走吧?也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菜,烤鸭跟血鸭。” 李大人捋了捋胡须,笑道:“早有耳闻,不过……” 他看了眼外头的侍卫,又看了看这铺子里头密密麻麻的人,要是留下来吃饭,总不能他一个人吃。可是店儿里原本就这么多客人,位置可不够啊…… 正想回绝,等改日轻装简行再来尝尝,谁知,这时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来。 风风火火的,直奔李大人而来。 站在李大人旁边的侍卫,那可不是普通有钱人家养的家丁,光有空架子的。那个人影还没有挨着李大人身边,便被侍卫一脚踹了出去,并且迅速的拔出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却见,这不是刚刚在这里撒泼的小掌柜的二叔吗? 郑晚儿也看清了这个作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来福!当下心里真是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有没有搞错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想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可是心里再恨,她却不能不为郑来福求情,虽然再厌恶郑来福,可是……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有点儿晦气! 郑晚儿连忙道:“大人手下留情!” 郑来福被那一脚踹的痛得不行,一抬头,却见一把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吓得是屁滚尿流,连忙求饶:“大人,我……我不是坏人啊,我是晚儿的二叔!饶命啊大人!” 李大人忍不住捂住鼻子,皱眉问郑晚儿:“这是你二叔?” 郑晚儿看着吓尿了的郑来福,实在是很不想承认,然而又不得不承认:“是……是的。” “不过早就分了家了!”她又忙不迭的补充。 李大人挥了挥手,那边的侍卫这才收了刀。 没有了脖子上的威胁,郑来福胆子又大了起来。顾不得羞耻,连忙道:“晚儿丫头,分了家……我也是你二叔不是?咱们还是一家人!” 说罢,又觍着脸看向李大人,问道:“大人,我也是郑家的,还是晚儿的亲二叔呢!皇上既然连这杨家都赏了一千两金子,那我这亲二叔,怎么说也得有一份儿吧?” “你?”李大人看着他贪婪的目光,嫌恶的摇摇头:“并没有。” “咋可能没有呢?杨家都有!大人,大人,是不是你搞错了?!” “圣旨上写没写,你自己没听到吗?”李大人眉头紧皱:“没有就是没有,何来搞错!” 这时,刚刚那个捕头凑上来,对着李大人耳语了一番。 李大人又看向郑来福,问:“听捕头说,你刚刚不是嚷嚷着要报官,要抓谁去坐大牢么?本官现在就在这儿,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本官替你做主。” 郑来福没想到,他竟然还过问这件事?当下脸色便有些变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五百零七章:平易近人的大官儿 郑来福在五味鸭坊闹了半天,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与郑树父子二人,为了省些银钱,鸭子坏了也舍不得丢,照样做给客人吃。 这不,吃出毛病了,人家找上门儿来要赔钱,要不然就去报官,让他们父子进去坐大牢! 他哪儿有钱赔呀?这不就又把主意打到了郑晚儿这儿,想通过闹事儿,逼人家把银钱给出了。 这些事儿,哪件是郑来福敢说给这李大人听的? 人家可是来帮皇帝读圣旨的钦差!连县令都要在旁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多大的官儿啊,万一一听他卖坏了的烤鸭,还不立马就把他抓进大牢里? 郑来福脸色发白,心里暗自后悔,刚刚干啥要冲出来?现在好了,银子没有到手,反而还要坏事! 他看着李大人关切且探究的目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半天,憋出了一身的冷汗,讷讷的道:“没、没啥事儿,就是些小事儿……大人您每天日理万机的,咋好意思这么点儿小事儿,也劳烦您亲自过问呢?我自己解决,自己解决……” “那怎么行?”李大人义正言辞道:“既是我遇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你只管说,我为你做主!” “这……”郑来福不由得苦了脸。 这咋说啊?这压根儿就不能说啊! 他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大人眉头一皱,看着郑来福的目光,探究之色更浓:“看你这神色,这事情恐怕是另有隐情?既然你不愿意说,总得有知道的吧——我刚才听捕头说,他进来的时候,这里可是热闹的紧。到底是什么事儿,有没有个明白人跟本官说说?本官一定会秉公办理!” 这话掷地有声,明面儿上的话头,是想要替郑来福讨公道的意思,可却把郑来福吓出了一身冷汗。 娘诶!秉公办理……这大人这样的铁面无私,他不是惨了吗! 郑来福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珠,急忙道:“大人!真就是一点儿小事儿,我、我说报官儿,就是一时的气话!” 一旁的郑晚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瞧瞧这出息,都吓的破音儿了! 李大人自然是不信,见他还不肯说实话,转头便吩咐那个捕头去查。 这事儿真是再好查不过了,刚才这里那么多人,可是都看完了这场热闹。 那捕头过去一问,都不用郑晚儿说话,那些围观的客人们便十分积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吐露了出来。 捕头问清楚话,李大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这店儿里就这么大,都不用捕头再重新回禀,他就把事情都听了个清楚,当下对着郑来福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胆敢把霉坏了的东西做给客人吃?简直是胆大包天!这是一罪!” “既然错了,就要敢作敢当,你却还妄想把这错处叫别人给你担了,别人不从,你便闹事,还要恶人先告状!此乃二罪!” “当着本官的面,还敢撒谎?欺瞒朝廷命官,此乃三罪!” 李大人怒道:“来人,把此人带回衙门,择日开堂受审!” “是!” 都不用李大人带来的侍卫动手,衙门里的两个捕快就已经飞快的上前了。 那郑来福早就被这一通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瘫软在地。这会儿见有人来拉他,不由得一边挣扎,一边求饶。 “大人,我错了,都是小人一时鬼迷了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李大人板着脸,不为所动:“犯了事儿就该受罚,否则人人说一句错了,便不用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那这世上的事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大人……”郑来福见李大人这样,心知求他没有用,连忙又转头看向郑晚儿,脸上露出乞求的神色:“晚儿、晚儿!你快跟李大人求求情,我可是你二叔啊,你还真忍心看着我去坐牢?” 郑晚儿诧异之下,颇有些觉得好笑:“我求情?” 郑来福点头如捣蒜:“对,你帮二叔求求情,二叔就不用去坐大牢了!晚儿,那可不是人待的地儿啊,你就忍心看着我去受苦?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骨肉至亲啊!” 这李大人,一来就要发落他,肯定是想给郑晚儿出气!要是郑晚儿肯求情的话,这事儿肯定就没事儿了! 郑晚儿何曾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看着郑来福乞求的眼神,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 自己卖坏了的烤鸭,出了事儿,还想把这事儿赖在她的头上?被戳穿了,就开始玩泼耍赖? 刚才恨不得把她按死,现在有事儿了,就想起骨肉至亲了?真是有事儿的时候大家都是好亲戚,无事的时候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她要是开口求情,那她就是个大傻砸! 郑晚儿一摊手,无辜道:“二叔,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您犯了事儿,李大人依法处置,我求情有啥用啊?” “你!”郑来福几乎气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不帮是吧?故意害我是吧?好好好,你等着的,你等着我叫你奶收拾你的!你个赔钱货,狼崽子,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东西……” 李大人听他嘴里不干不净起来,眉头皱得更紧:“还不拖下去?” 那几个捕快见大人有些不虞,不由得冷汗津津,连忙使了力气把人给拖了下去。 那边的身影越来越小,铺子里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郑晚儿听着郑来福的骂声,心里毫无波澜,只是觉得有些丢人。 有一个这样的亲戚,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她冲着李大人抱歉的笑笑,又道谢:“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李大人面色平静的点点头:“不过是秉公办理,何须道谢。行了,今儿这事儿都了了,本官先行回去。” 他转身待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转过身来,说道:“不日本官仍旧要回京去,若是有回信,可交由本官捎回去。” 啊? 郑晚儿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的大官儿,都这么平易近人吗?还能顺便帮着捎信儿?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第五百零八章:真实身份 李大人走了,郑来福被抓回了衙门,跟着他一块儿过来、原本是打算过来兴师问罪的管事一行人,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郑来福给蒙骗了! 现在郑来福也不在这儿了,管事也只得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的回去——这事儿没办好,他还得想想回去的时候,咋跟老爷交代呢? 来闹事儿的人走了,五味鸭坊……哦,不对,现在是‘天下第一鸭’了,却没有恢复平静。 杨家人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杨大舅看着手里捧着的、皇帝赏的金子,心里激动的同时,又有些害怕,抖抖索索的问外甥女儿:“晚儿,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皇上咋就突然赏我们这么多钱?我们也不认识皇上啊!” 他实际想说的是,皇帝老儿是从哪儿知道他们这一家子的? 杨二舅也道:“是啊,这虽然是个好事儿,可是这也太突然了……” 今天这一出,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啊!一向都是自给自足的杨家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财富,竟然是担忧跟不知所措大过了喜悦。 郑晚儿这会儿又何尝不是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谨慎的看了眼四周……现在这里人多眼杂,倒是不好说什么。 况且,在别人看来,这被皇帝赏赐了东西,可是莫大的殊荣啊!要是不表现的高高兴兴的,传出去,还只当她们一家子对皇帝不敬呢! 好在杨家兄弟俩倒是也知道轻重,这话只是悄悄的说,没有傻不愣登的大声嚷嚷。 她连忙朝两个舅舅使了个眼色,面上是一派喜气的笑容,声音里亦是充满了雀跃:“大舅、二舅,咱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竟然能得了圣上的青眼,赏下来这么多的东西!咱们可不能辜负这皇恩浩荡,快,咱们先把这匾额挂上去。” 郑晚儿说的,便是李大人带过来的那块儿圣上御赐的匾额。皇帝给烤鸭铺赐了名,又赐了一块儿匾额,为表敬意,肯定是越快换上匾额越好! 而她这‘祖坟冒青烟’的说法,不仅没有召开嘲笑声,大家反而都深以为然。 试问在这样的小镇上,竟然有人能得到皇帝的青眼,这个人,还只是个开烤鸭铺的!这不是祖坟冒青烟了是啥? 杨大舅等人亦是看懂了郑晚儿的暗示,压下心里头的那点儿疑虑,面上的笑容亦是越发的喜气。 两个舅舅便张罗着换匾额的事情,铺子里的客人见着,羡慕不已,也有不少自告奋勇要帮忙的——开玩笑,这可是御赐的匾额呀!那是天子的手笔! 摸一摸,兴许还能沾上些好运道呢! 期间,还有人过来同郑晚儿套近乎,毕竟人家现在可不关只是一个小小的烤鸭铺的掌柜的了,没听刚才那圣旨上说吗?皇帝还给这小掌柜的爹,赐了一个官儿当呢! 跟人家套点儿关系,总没错儿的。 这其中,又有不少人话里话外的打探着,想要知道郑晚儿同杨家这两家,到底是怎么得了皇帝的青眼的? 郑晚儿只笑着说些客套的话,其他的便摇头作不知,只道是皇恩浩荡……实际上,她还真是不知道皇帝为啥就注意到她们家了啊! 可那些客人却不知道,只当她是嘴严、不肯说。 不过这却不耽误大家私下里猜想,有说是郑家这烤鸭做的好吃,有那京城来的贵人吃过了,带到京城里献给了皇帝。皇帝老儿一吃,嘿,真对胃口!龙颜大悦,高兴之下,便赏了郑家。 至于为啥也要赏杨家……那说不定是皇帝老儿知道两家是亲戚呢?就爱屋及乌了! 又有说是皇帝微服私访,途径此地,吃过这儿的烤鸭,回去觉得味道好,便大手一挥给了赏赐! 说的是一个有模有样的,活像自己是皇帝老儿肚子里的蛔虫,连人家的心事都一清二楚的。 小镇上一年到头的,没有啥大事儿,大家的日子平淡得很。这猛然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绝对算是石破天惊的大事儿了,不出半天,便传遍了整个镇子,到了最后,甚至是隔壁镇的都听说了。 再者,那些传言左不过都离不开‘皇帝老儿吃了都说好’!而且还御赐了店名儿‘天下第一鸭’! 这下,那些在店儿里吃过烤鸭的,觉得自己同皇帝老儿也算是有些联系——都吃过一个店儿的烤鸭不是?而且,人家皇帝都夸好吃呢!他也觉得好吃!这不,又有了一个共同点! 因此逢人便夸赞,又说起这事儿,就像他在铺子里吃烤鸭的时候,就跟皇帝坐一个桌儿似的。 有那些没吃过的,听到这事儿,也不仅心向往之。想想,皇帝的厨房里,那可是汇聚了五湖四海最好的厨师啊!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他都觉得这烤鸭好吃,那肯定错不了! 一时间,大家都想去尝尝这天下第一鸭,就连外头的客人,慕名而来的亦是不少。 小小的铺子里,一时间更是生意火爆,每天来排队等着吃烤鸭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的郑晚儿还没有料到日后会因为这道圣旨,生意会变得更好。她现在只想搞清楚,这些赏赐的原因。 只不过,今日因着这道圣旨,来看热闹的人着实不少,一直吵吵闹闹的,找不到机会。直到深夜打烊后,回到自家在镇上买的院子里,这才算清净了。 往日里,众人忙累了一天,这会儿回来早就各自洗漱睡下歇息了,可是今天,众人都默契的聚在堂屋里,想要弄清楚今天的赏赐到底是咋回事。 郑晚儿从怀里掏出李大人给的两封信,也没有避着人,直接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一封。 先打开的,自然是许致远寄来的那封信,她直觉,许致远的信里,肯定会有答案。 这回的许致远,没有如同往常那样不正经的调笑,反而很是正经。 郑晚儿心里那点儿担心悄悄的放下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看信呢,要是看到啥‘卿卿’之类的,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同时又意识到,这事儿恐怕还真不简单。 她忙往下看下去,待一封信看完,已经是一脸的震惊。 杨彩兰可以说是最熟悉她的人了,这会儿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晚儿,咋的了?信上说啥了?” 其他人亦是着急的望着她。 郑晚儿没有卖关子,看着众人:“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平安么?” 大舅母张氏不知道她为啥突然提起平安,不过还是道:“当然记得了,当时不是你们救回来的吗?” “他……”郑晚儿眨巴眨巴眼睛:“他其实不是平安……不对,他是平安,但是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九皇子,楚瑜!” 第五百零九章:救了皇帝的儿子 “啥?”杨家人异口同声的道,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问号。 杨二舅拍拍脑袋:“我没听错吧?你说那个傻大个,竟然是九皇子?皇帝的儿子?” 杨大舅也问道:“是啊,是不是致远弄错了?” 郑晚儿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不容置疑的点点头:“没弄错,致远哥在京城见过他了。准确的说,还是平……还是九皇子得知他进京赶考,便派人请他进府一叙,亮明了身份。” 许致远在信上把他如何同楚瑜相见的情形写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看完了信,郑晚儿又把事情同大家都说了一遍。 杨家众人这才终于相信,原先血淋淋的被捡回家的平安,那个同他们一起在烤鸭店共事了一段时间的平安,竟然真的是九皇子! 杨经文夫妻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那会儿楚瑜在郑家的时候,他们还在榆树村看家,同楚瑜并没有过接触。 而杨大舅等人就不同了,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同楚瑜相处过好一阵子。 想当初,他们也没有少为‘平安’凄凉的身世感伤,还默默想着,等他在铺子里干的长久了,攒了些钱,就为他在周围的村儿里寻桩亲事,也好过一直这样飘着…… 谁曾想,一转眼,那个身世可怜的高大个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天潢贵胄? 杨彩兰想起头一次遇到楚瑜的场景,还有些唏嘘:“那会儿我还吓了一跳,以为遇见鬼了呢,没想到,不是鬼,是龙子。” 这个时代的人们相信天子是真龙的化身,天子的儿子嘛,自然是龙子了。 众人唏嘘了一通,震惊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杨大舅注意到郑晚儿面前还有一封未拆开的信,忙问道:“刚刚那封信是致远写的,这个难道是平……不对,难道是九皇子写的?” 郑晚儿这才记起,还有一封信没有拆呢。 她连忙拿起面前那封信,上面亦是写着五个大字,‘郑晚儿亲启’。 原先她就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眼熟,只不过不记得是何时看到过了。现在经杨大舅这一提醒,她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楚瑜的笔迹吗! 那时他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的笔迹同这信上的如出一辙。 她连忙把信封拆开,从里头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对于当初的不辞而别,只用‘事出有因’寥寥带过。而对于他隐姓埋名装傻充愣的留在郑家一事,却是没有过多的交代。 郑晚儿不是个傻子,好奇心也没那么重,见他这样含糊其辞的,知道其中的原因必定不是能让人知晓的,因此也并不纠结。 她往下看下去,忍不住眉毛一挑,今儿一天的疑惑算是有了答案。 杨彩兰近些日子,跟着郑晚儿亦是学了几个字,不过信上的字儿她还是有好些看不懂的,可是好奇心又重,迫不及待的问道:“晚儿,咋样,这是平安写的信吗?” 郑晚儿对于她嘴里还叫着平安也没有在意,反正这名字说出去,外人也不知道她们嘴里的平安是谁。 她把手里的信放下,点头道:“没错儿,是他写的。” “信里说了啥?”杨二舅也很是好奇。 “也没有什么,就是说……”郑晚儿道:“因为我们救了他,所以他心存感激,回京后同皇上诉明原委,皇上就给了我们这些赏赐。” “换句话说,就是皇帝为了感激咱们救了他儿子的命,所以给了我们这些赏赐。” 杨大舅有点儿懵:“大夫是你家请的,吃住也都在你家,要谢也是谢你们就行啦,咋还有我们杨家的事儿?” 郑晚儿笑看了一眼杨彩兰,道:“大舅你忘啦?当时可是彩兰姐先发现他,我们这才把他带回去的。” “哦!是这么回事儿!”杨大舅这才恍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这……就是举手之劳,就给这么多金子,怎么叫人担得起?” 他淳朴的想法里,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说了句话的事儿,人家就给这么多的金子,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郑晚儿却道:“大舅,给咱,咱就拿着呗!九皇子的命,可比今儿这些值钱多了!” 知道了今天这赏赐的来历,郑晚儿是彻底放下了心,并且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咋啦?她可不是什么圣母。虽然当初救楚瑜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有什么回报。但是现在这也是意外之喜,她也不会拒绝的! 何况也没法儿拒绝,这可是圣旨,还容得了谁去讨价还价跟皇帝老儿讲客气不成? 她把这番‘道理’同杨家人也讲了一通,杨家人听了,心里的负担这才放下,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一方面是为了今天的赏赐,一百两金子,等于一千两银子呢!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郑晚儿虽然见过,并且现在拥有的比这还多,可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金子,亦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嗯,开分店的资金又增加了! 还有一方面,还是为‘平安’高兴。 毕竟,当初他孤身一人,受了重伤,还‘失忆’,简直是太惨了!现在知道,他之前的‘失忆’都是装的,而且身份高贵,大家也不生气,反而很是为他高兴。 张氏更是道:“我看晚儿,你就抽空回个家,跟你娘说说这事儿。她心软,当时平安不告而别的时候,她还伤心了好久呢。后来还跟我提了好多次平安,忧心他的境况。要是知道他过的好,你娘肯定也为他高兴。” 郑晚儿点点头,想了想,小手一挥,豪气道:“大舅妈说的没错,是该回去一趟。不过不只我回去,咱们大家都回去。有这样的喜事儿,也得跟姥姥、姥爷说说,叫他们也高兴一下。咱们放假一天,好好庆祝庆祝!”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喜得很,跃跃欲试的,仿佛想立马就回家去。 只有杨大舅还有些犹豫:“咱们都回去了,这铺子里的生意咋办?” “大舅,就一天,不碍事儿的。”郑晚儿沉吟道:“不过明儿还得开一天的门儿——咱们的鸭子早都是订好的,不能放。等明儿,大舅,你们去运鸭子的时候,就跟人家说一声儿,咱们后天的先不要了。” 这样安排的很是妥帖,杨大舅高兴的应和了一声:“行,就这么办!” 想必是想着要放假的缘故,第二日,铺子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十分热情的招待着客人。 而今天的客人,似乎又比往常多了许多,众人都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郑晚儿利落的给一桌的客人上了菜,一转头,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人,惊讶的叫道:“爹,您今儿咋来了?” 郑来田听见声音,转头看向她,面上满满的都是忧虑跟苦恼,长叹了口气,道:“晚儿,家里又出事儿了!” 第五百一十章:郑王氏的威胁 郑来田急匆匆的进了门儿,正好看见闺女郑晚儿,开口便道:“晚儿,家里又出事儿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郑晚儿一惊,便是一旁好事儿的客人们,亦是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郑来田这才惊觉自己太过着急,怎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家事?何况这些事儿他当着这么多人,也着实说不出口,便连忙住了口,冲着看过来的客人们讪讪的笑了笑,招呼道:“那啥……大家吃好喝好啊!” 客人一看,便知道人家这事儿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虽然想看热闹,不过也不好追问。 还有那同郑来田相熟的客人,见到了他,连忙招呼道:“掌柜的,多日不见,这是在家里忙啥呢?” 旁边亦有人接话:“诶~什么掌柜的?别忘了,人家现在可是有官职在身的,得叫大人才是!” “哦,对对对,郑大人!恭喜恭喜啊!”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都传来贺喜的声音,倒是把郑来田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向闺女。 郑晚儿连忙笑着替郑来田谢过,然后匆匆的拉着他去了后院儿,父女俩这才能说会儿话。 郑来田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疑惑道:“晚儿,刚才那些人说的,是咋回事儿啊?我、我咋就变成‘大人’了呐?” 郑晚儿便把昨日那圣旨,还有楚瑜的事儿,简单的同郑来田说了一回,倒是把他惊得够呛! “哎哟,你说的是真的?这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爹,当然是真的了,”郑晚儿看着她爹一副‘你别看我傻就哄我’的表情,哭笑不得的道:“爹,当然是真的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咱们铺子门口的匾额都换了?” “我心里着急,倒真是没有注意……这么说,以后咱们这烤鸭铺,就不叫烤鸭铺,叫天下第一鸭了?” 郑晚儿笑着点点头。 郑来田还在震惊当中,忍不住又问道:“我还是一个官儿了?” “没错,是从八品的典簿,还赏了您一套官服呢!” 谁知,郑来田听到这些,不光没有高兴,反而一拍大腿,着急道:“这咋使得?叫我去种地干活儿我能行,可叫我去当官儿,我、我哪会啊?” 要是办错了事儿,皇帝一生气,说不定这福气变罪责,到时候怎么了得? 郑来福如坐针毡,再也坐不住,起身急道:“晚儿,那个李大人,还没走吧?咱们去跟他说说,求他给皇上递个话,别让爹当什么官儿了,我哪儿当的来啊!” 郑晚儿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连忙道:“爹,您别急呀。圣上给您赐这个官,不是真叫你去衙门里头当差,不过就是一个名头罢了。” 虽说圣旨赐了官,可是却没有说要他去哪儿补缺,亦没有说啥听候差遣,一看,便知道,这只是个荣誉头衔,并没有实权,也就是给郑家镀个金。 如今的天子是个明君,还没有昏聩到真让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庄稼汉去坐庙堂。 郑来田听到闺女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擦了擦头上急出来的汗,释然道:“那就好,那就好。” 郑晚儿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郑来田说的‘家里出事儿了’的话,连忙问道:“爹,您今天急急忙忙的过来,咱们家里到底出啥事儿了?” 提到这件事,郑来田的脸险些都要皱成一团了:“不是咱们家……是你奶!” “我奶?”郑晚儿听到不是自家的事儿,放了心。不过听到是郑王氏的事儿,眼睛一转,便猜到了十之八九:“是为了二叔的事儿?” 郑来田心道真是啥也瞒不过闺女,不过这会儿他没有时间感叹,而是连忙道:“没错,就是为了来福……我听郑树说,他们的铺子里出事儿了,他爹留在镇子上处理。结果昨儿一晚上没有回去,这不,你奶天还没有亮,就跑到咱家,哭着喊着叫我来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儿,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来福给带回去。” “我刚才从那边过来,那边儿门关着,好像你二叔也不在里头啊,这是上哪儿去了?” 郑晚儿眉毛一挑,看着郑来田,问道:“他们就没说我二叔留下来是啥原因,光叫你来把人带回去了?” “是啊,”郑来田老实的点点头,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垮,愁眉苦脸的道:“你奶也是,这么大个人了,在外头一宿没回去,就急成那样儿。还非要我答应一定要把人带回去,要是没看到你二叔,她就、她就……” 他脑海里又回想起今早郑王氏的话——‘要是没把人带回来,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你家门口’! 大清早的就听到这样的话,险些把他魂儿给吓没了! 不过……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值当郑王氏这样? 郑来田这会儿静下心来,察觉出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了。几乎是立刻,他就断定了,这里头肯定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 他忙问道:“晚儿,是不是你二叔又惹啥事儿了?” “那何止是惹事儿啊?简直是有大出息了!” 郑来田听得心里一惊,他当然听得出来,闺女儿这是在说反话呢! 来福肯定是犯事儿了! 不过好在,也没有等他再问,郑晚儿便把六味鸭坊那事儿一五一十的同郑来田说了,当然,也没有省略了郑来福无耻的想把这事儿栽赃在她们家铺子里,还逼着她掏钱、还想恶人先告状,结果被李大人抓回了衙门听审。 郑来田越听越怒,最后亦是忍不住骂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自作孽!” 郑晚儿摊摊手:“反正,您今儿估计是不能把他带回去见我奶了。” “这……”郑来田又苦了脸:“这可咋办啊!” 他倒不是不明是非的人,郑来福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想到家里还有一个郑王氏在那儿等着,想着郑王氏的狠话,他就头疼! 郑王氏要是不仅没有看到他把郑来福带回去,还知道郑来福去如今被抓去了衙门的消息,会做出什么事儿? 郑来田想到这里,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五百一十一章:狐假虎威 郑晚儿看见她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心里更是明白,对付郑王氏,郑来田跟杨氏这夫妻俩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更何况,家里还有杨老爷子跟杨老太太老两口在呢。郑王氏那种人,她心里不痛快,上门去闹,指不定就要说几句不好听的。 杨家的老两口都是好人,郑晚儿打心眼儿里尊敬着,可不愿意他们受委屈。 这么一想,她便对郑来田道:“你别担心了,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郑来田一怔,又踌躇道:“可、可我看刚才铺子里可忙了,能走得开吗?” 郑晚儿摇摇头,笑道:“不碍事儿的,我们昨儿就商量好了,要休沐一日,让大家伙儿都歇歇。正好咱们今儿早点儿关门,早些回去。” 郑来田听罢,这才放下心。然而看了眼闺女,心里又升起些愧意,不好意思的道:“都怪爹没用,啥事儿都得让你操心……什么忙也帮不上。” “爹,您这是说啥话啊?咱们是一家人。”郑晚儿嗔怪道:“再说了,你跟我娘在家,那不是在酿酒么?也累人呢。” 郑来田何尝不知道闺女这是在宽慰自己呢?他心里涌过一丝暖流,不由得感叹起自己有福,能有一个这样乖巧聪慧的贴心小棉袄。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倒是没有忘了,这会儿铺子里头正忙着呢。反正晚儿等人今天也要家去,他不如等着一块儿,正好这会儿还能帮帮忙。 这么想着,便勤快的跑到前头招呼起客人来。 想必是昨儿发生的那事儿,在这个小镇上,着实是很轰动的大事儿了,特别是御赐的名字‘天下第一鸭’这名头,一夕之间便传了出去,今儿慕名而来的人着实是不少。 客人络绎不绝,众人忙的是脚不沾地,哪怕是饭点都过去了,铺子里却还是座无虚席。 然而今儿客人是多了,但是鸭子的数量,却只有那么多。 郑晚儿也没想到,今天的生意会这么好,便也没有多准备。 因此,这还不到一天,后厨里的食材便已告罄,只得提早打烊。 那些没吃到的客人满是遗憾,可是没有了,那也没办法,不过心里却是更惦记上了。 把铺子里收拾干净后,才寅时初,众人高高兴兴的锁了铺子门,便架着车一路往黄谷庄去。 昨儿皇帝赏的那些金子啥的,早上过来的时候,都一并带到了铺子里——开玩笑,这么多金子呢,不放在眼前哪里放心? 再说,原本就是打算今儿回去的,现在也倒好,不必再回去拿了。 随着封官儿赏下来的那套官服也在,正好今儿郑来田来了,回去的路上,众人少不了聊天儿,杨二舅兴冲冲的拿着官服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高兴道:“等会儿回去就试试,这衣裳,穿上去一定威风!” 张氏也笑着跟着打量了一下,她到底是妇人,做惯了针线活儿的,一眼就看出来,这官服大小似乎不大合适:“有些大了……不知道这官服能自己改不?要是可以,回去就叫小妹给改改。” 郑来田挠挠头,他看见这官服,更多的却是惭愧,毕竟他种惯了田,可却不会当官儿。不过,还好晚儿说了,皇上的意思也不是真叫他当官办差。 他呵呵傻笑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不好意思的道:“算啦,改啥改,反正也不穿。这可是皇上赏的,咱们回去就把它高高的供起来。” 杨大舅听到,赞同的点点头:“不错,还有那圣旨,也一并供起来,这以后,还能当做传家宝呢!” 众人面上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赞同的点头。 郑晚儿却不厚道的想,这在本朝可以当成传家宝,不过,要是哪天改朝换代了,这就是烫手的山芋啊…… 不过,这事儿真要发生,那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后了。毕竟现在这个朝廷,这个皇帝,还是非常不错的,朝纲稳固,百姓安居乐业,皇族也不作妖,保个百年盛世,应该不成问题。 说说笑笑着,不知不觉,黄谷庄便近在眼前。 一进村儿,郑来田原本高高兴兴的笑脸,便淡了下来,参杂了些许的苦恼。 等会儿又要面对他那撒泼的娘了…… 想到郑王氏胡搅蛮缠的样子,郑来田就头皮一紧。 他忍不住看向郑晚儿——唉,也不知道闺女的主意,能有效吗? 郑晚儿接收到郑来田的目光,连忙先把她‘忧国忧民’的心情放到一边,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下心,她早就有打算了。 郑晚儿家的新宅越来越近,都能看到大门了。还不到跟前儿,郑晚儿眼尖的看见,那里有人往外头探了个脑袋,看见了她们,便连忙转头又往宅子里跑,像是去报信儿的。 这样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是老院儿的郑树。 郑晚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待到了家门口,一跳下车,她便把圣旨拿在手里,又对杨经文道:“经文哥,你等会儿就捧着我爹的这身儿官服,跟在我身后。记得,要有气势一点。” “啊?哦!”杨经文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的答应了。 倒是杨彩兰疑惑的问道:“瞧你这阵势……是要干啥啊?” 干啥?狐假虎威啊! 按照郑来福在郑王氏心里的地位,郑来福出了事儿,郑王氏那是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逼她家出面,负责把人弄回来。 郑来福是李大人弄走的,先不说她能不能去说情吧……打心眼儿里说,她压根儿就不愿意去说情。 这事儿原本就是郑来福自作自受么,他为了银子坑人。她脑子有包,才去求情呢! 不过,她也腻歪透了郑王氏耍赖的那一套了,要是开始不镇住她,后头只怕有的歪缠。 她可不想这得之不易的假期毁在郑王氏的身上。 因此,她便准备借一下这皇帝的势,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把场面镇住再说。 郑晚儿手里捧着圣旨,脸上的表情亦是变得庄严肃穆,傲首挺胸的进了家门。 杨经文捧着官服,连忙跟在她身后,努力摆出气势来。 果然,还没有进到正院儿里,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哭嚎声:“我的儿啊,你可回来啦!” 第五百一十二章:还不服我跪下! 正院儿里传来的哭嚎声,都不用去看,便知道这是郑王氏发出来的。哭得抑扬顿挫的,极其有特色。 果然,不一会儿,郑王氏便被田氏还有郑树二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三人在最前头冲了出来。 杨氏不知所措的跟在他们的身后,旁边还有杨家老两口,也是眉头紧皱。 田怜儿想必是还在坐月子,并没有跟着出来。 那郑王氏一冲出来,脖子便伸的老长,一双眼睛便冲着进来的那堆人里不断的看,一看便知道,这是在找郑来福呢。 然而郑来福此时正在衙门里头蹲大牢呢,压根儿就没有跟着回来,任凭她如何看,也不可能看见郑来福啊? 郑王氏哭嚎的声音一顿,抹了一把眼泪,看向郑来田的目光里充满了不满,质问道:“来田,我不是叫你去把你弟弟接回来吗?他人呢?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啊,我说的话都不上心了,是不是特意就想看老娘我死啊!” 郑来田被她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职责,面上神情由不得一僵,下意识的就想解释:“娘,不是——” “奶,什么事情值当您这么生气啊?”郑晚儿直接打断郑来田想要解释的话。 郑来福这个事儿,她就不信郑王氏不知道里头的内幕,郑树肯定也不敢瞒。要不然,郑来福只不过是一晚上没有回去而已,郑王氏何必这样着急呢? 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郑来田而已。 郑王氏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她偏不说,只逼着哄着郑来田去镇上把人给带回来。 到时候,去求人的是郑来田,花银子的也是郑来田,他们两手一摊,啥事儿没有! 真是打的好算盘。 郑王氏这个人,坑了别人不算,还一上来就理直气壮、噼里啪啦的把人一顿骂,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郑晚儿暗暗的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笑意吟吟,一派喜气的模样。 “什么事?你二叔都不见了,你不知道?还笑的这么高兴,你安的什么心?啊?”郑王氏往地上呸了一口,双手插腰,指着郑晚儿还要再骂:“你个狼崽子,看见你二叔倒霉,指不定多高兴呢——” “奶,您说啥呢?我咋一句也听不懂?”郑晚儿一脸的无辜,面上的笑容却没有因为她的谩骂而收敛。 她扬了扬手里的圣旨,笑容越发的璀璨,看着郑王氏,甜甜的笑道:“奶,我这回回来啊,是有一件大喜事儿想要告诉您。” “大喜事?什么大喜事?”郑王氏原本还待再骂,可是眼睛却也不由得被郑晚儿手里捧着的东西吸引了。 她虽然老了,不过眼神儿却还不错,而且,郑晚儿手里那东西的颜色,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郑晚儿见她问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十分郑重的把手里的圣旨举到胸前,朗声道:“众人听旨!” 听旨?听啥旨? 郑王氏一脸的疑惑,正要问,却看见郑晚儿身后的杨家的人,脚步匆匆的走到她的身边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还喊着什么‘草民接旨’。 那边郑来田也没有闲着,连忙过去一把拉着杨氏一起跪在地上,又对一边儿的杨家老两口道:“爹、娘,你们也赶紧跪下接旨,这可是咱们皇上下的圣旨呢!” “嚯,是圣旨?!”杨老爷子惊叫一声,连忙拉着杨老太太一道,也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比如这皇帝好好的,为啥给他们下圣旨呢? 不过,他却是更信晚儿,相信晚儿肯定不会不懂事儿,拿这种事情来做文章。毕竟这种要是作假,那可是砍头的罪过呀! 一时间,院儿里的人都跪倒了一片,只有老院儿的三个人,还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郑王氏回过神儿来,刚才不是没有听到郑来田的话,不过她的心境,跟杨老爷子却是恰恰相反。几乎第一时间,她就想,郑晚儿这死丫头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不耐烦的冲着郑晚儿撇撇嘴,不屑道:“我说晚儿丫头,你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圣旨?人家皇上认识你是谁啊,干啥要给你下圣旨?想拿这个来吓唬我,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就是!”田氏也在一旁帮腔:“晚儿,你搞这个玩意儿,要是传出去,可是大不敬!到时候可别连累我们!” 郑树在一旁默默的,没有说话,缩在两个女人身后当鹌鹑。 郑晚儿眼神冷冷的朝那三人扫了一眼,也不发怒,而是平静的道:“我可没有那么蠢,就为了吓唬你们,弄出来一个假圣旨。我告诉你们,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圣旨,钦差大人亲手交到我手上的!” “那钦差大人咋不来?为啥是你来读圣旨?” 郑晚儿看了眼叫嚣的田氏,一点儿都不慌,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你以为钦差大人这么闲?人家当日是直接去的我家店儿里宣旨的,不过那日我们家只有我在,因此钦差大人便说,由我先把圣旨接了,待回家后,再由我来主持,让家人再接一回旨。” “见圣旨犹如见到皇上,一定得恭敬。当然了,你们要是不信,也可以不跪嘛。不过,以后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说你们心里对皇上不敬,那……” 郑晚儿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而后手里缓缓的展开圣旨,便作势要念。 郑王氏等人一看,心里却着急了。 郑树忙道:“奶,娘,我们要不……要不先跪了吧?要不然,这个要是真的,以后传出去那可不好!”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郑王氏等人回应,便抢先跪在了地上,生怕跪得慢了,郑晚儿已经开始念,那传出去,岂不是又多了一条罪名? 田氏这会儿没了主意,看向郑王氏,犹豫道:“娘,您看咱们……” 郑王氏心里又何尝不怕?见孙子劝她,也不敢坚持了,白了眼田氏,道:“还不扶我跪下!” 第五百一十三章:震惊 郑晚儿看着老院儿那战战兢兢跪下的三人,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她连忙展开圣旨,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故意端着嗓子,好叫声音听起来有些威慑力,这才开口,把圣旨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黄谷庄郑家郑来田,忠厚仁善,心系乡邻,多行善事,感动上苍。今,特封郑来田从八品典簿,赏金一千。特赐,五味鸭坊更名为天下第一鸭。另有榆树村杨家,亦德行上佳,赏金一千。钦此。” 圣旨内容一出,杨大舅等人倒没有什么,毕竟他们已经听过一回了。 郑来田也已经在晚儿的口中,知道了这回事儿。 可是其他人却不一样,譬如杨氏,原先听到有圣旨,她就已经够惊讶的了,再听到里头的内容,她更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这会儿圣旨宣读完毕,她忍不住目瞪口呆的看着郑来田问道:“孩儿……孩儿他爹,我没听错吧,皇上让你当官儿了?” 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郑来田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等会儿再跟你说。”又冲着前头,老院儿那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有急着追问,而且心里那点儿子因为这圣旨到来的喜悦,在看到郑王氏的那一刻,又都转化成了忧愁。 ——这个婆婆,从昨天闹到了今儿,偏偏还一点儿法子也没有,真是愁死人了! 郑来田同杨氏站起身,连忙又去扶杨家老两口。 这老两口亦是把圣旨的内容听的真切,就算杨老太太是个性子内敛、平日里十分谦虚的一个人,这会儿脸上亦是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不过碍于郑王氏还在这里,到底没有表现的太过。 杨老爷子却没有想那么多,兴奋的使劲儿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笑道:“好哇,真好!你小子这是苦尽甘来了,竟然走了这样的大运,得了皇上的青眼?” 郑来田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了两声。 他看了眼郑王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啥事儿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想到这里,郑来田忍不住愣了一下,为啥他会觉得有郑王氏在,都不好说话呢? 可随即,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清清楚楚的在他心中浮现,他苦笑一声,摇摇头,不再纠结于此。 而那边,老院儿里的三人,亦是听到了圣旨的内容,都不约而同的,震惊的抬头,看向郑晚儿。 这其中,郑王氏脸上的惊讶尤其明显,一边往下听,脸上的表情还一边跟着变。 什么铺子改名、赐匾额之类的,郑王氏还不觉得有啥,毕竟在她的观念里——这些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可是在听到皇帝竟然封了郑来田的官儿……这就不一样了啊! 这么说,郑来田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郑来田了,他已经是官老爷了! 在郑来田还没有当官的时候,就已经慢慢的脱离了她的掌控,现在当了官儿了,岂不是更加不用把她放在眼里了? 而且不止这个,还赏了他一百两的金子! 那可是金子啊,一百两! 可是再往后,听到杨家也被赏了一百两的时候,郑王氏困惑了,咋还有这杨家的事儿? 难道是因为他们跟来田一家是亲戚,所以皇上也特意照顾了? 那……既然连杨家都有,她可是郑来田的亲娘啊!不得有? 来福可是他的亲兄弟啊,不也得赏一百两? 加起来,那就是二百两! 郑王氏满心期待的等着郑晚儿再接着念出后面的赏赐,可是还没有听到呢,就没了! 郑王氏心里又出现了狐疑,没道理连杨家都有,她这个当亲娘的却没有吧! 她马上就想到了,这肯定是郑晚儿想的法子,故意想气她的! 正要发作,一抬头,却看见那边的杨大舅、杨二舅二人站起身,从一旁拿起两个包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打开了。 郑王氏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了,里头包着一锭锭黄橙橙的东西,被太阳光一照,更是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那……那可不就是金子吗?! 郑王氏一看这摆在她面前的金子,都不用人扶,手脚麻利的自己爬了起来,飞快的上前,伸手就要去摸。 杨二舅可知道面前这老婆子是什么性子,这金子到了她手上,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哪敢让她摸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把金子往怀里一搂,扎扎实实的藏在了怀里。 那边的杨大舅也不傻,十分快速的把包袱重新给打上了结,提着避到了一边。 看着他们这防贼一样的架势,郑王氏有些羞臊,更多的却是恼火。 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却是忍下了这口气,转头笑颜如花的看着郑晚儿,问道:“晚儿丫头,这皇上连你外祖家都提到了,就没有提到我跟你二叔?皇上这样有钱,既然要赏,肯定不能把我们漏了吧?我们那份儿在哪儿呢?” “就是啊,晚儿丫头,你可别藏着,赶紧把我们那份儿拿来。”田氏也连忙凑上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仿佛在找被郑晚儿藏起来的、属于她们的那一份金子。 郑晚儿看着面前二人这厚颜无耻的样子,倒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缓缓的,温柔的道:“奶,您瞧您说的……皇上知道您是谁啊?人家就是有钱,又凭啥赏给你?” “你!”郑王氏怒道:“可是这姓杨的,一个外人都有,我可是亲奶奶!论道理,不应该我更亲?凭啥不给我!” “我姥家得了皇上的赏,那是皇上看重人家,跟我家,可没有啥关系。”郑晚儿笑眯眯的道:“同样的,我家得了赏,跟您,也没有啥关系。” 郑晚儿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看着郑王氏那被嫉妒扭曲的脸,心里划过一丝快意。 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告诉她,她在别人眼里什么也不是,来的痛快了。 对于一个在意金钱、非常喜欢占便宜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在她眼里摆了一堆的金子,却告诉她,这里头一点儿也没有她的份儿,来的更残忍的了。 这两样,郑王氏都给占全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真就回不来 郑王氏听到这儿,眉毛一竖,尖声叫道:“啥叫跟我没关系?你爹不是从我肠子里头爬出来的?要不是没有我,能有你爹?能有你?你个不孝的狼崽子,这会儿是要连祖宗都不认了?” 郑晚儿早就习惯了郑王氏这撒泼的模样,不管郑王氏骂的再难听,她全当是听狗在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然不放在心里。 等郑王氏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她气定神闲的道:“说完了?可惜这话呀,你跟我说没用。东西是皇上赏的,就是没有你们的份儿,您要是不服呀,就上京城问问皇上去。” 郑王氏一听,脸色涨得通红,这是被气憋的。 不管她咋说,郑晚儿这死丫头也不生气,还要把皇上搬出来?她……她能咋的!还能真去找皇上要说法? 郑王氏活了几十年,别说皇上了,就是县令都没有见过一次!在她的印象里,县令老爷已经是个很见不得的人物了,何况是皇上? 只怕见了皇上,别说找人家要说法了,就是一句完整的话,她都说不出来! 就是现在,哪怕背着人儿说一句皇上的不是,她都不敢! 郑晚儿看着郑王氏等人因为她的话,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面上笑容更是灿烂了。 她就知道,郑王氏这个人啊,其实胆小的很!面对外人,她与其说是一向和气,倒不如说,是压根儿就不敢跟人家起冲突、得罪人。 也就面对郑来田的时候,是这样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了。 典型的柿子挑软的捏。 想到这里,郑晚儿眼里闪过一丝幽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奶,我听我爹说,您今儿一早就上我家来了,是有啥事儿啊?” 方才郑王氏可真是被那一堆金子晃花了眼,迷了心,一时倒是把自己来这儿的正事儿都给忘了。 这会儿经郑晚儿一提醒,才想起来,她来这儿,不就是逼郑来田去把郑来福带回来的吗? 可是现在,郑来田回来了,杨家人也都一个不落,就是她的来福,却没有看见人影儿! 郑王氏又精神了,转头找到郑来田,眼睛一瞪,毫不客气的问道:“对了,我不是叫你去找来福的吗?怎么你回来了,来福却没有回来?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啥了?” 郑来田当然记得她说过什么——要是不把郑来福带回来,她就一根绳子吊死在他家门口! 他心弦儿一颤,吞了口口水,勉强同郑王氏对视着,慢慢的道:“来福……来福恐怕回不来了……” “啥?回不来了?”郑王氏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好在旁边田氏搀扶着她,郑来田也早有准备,飞快的上前几步,扶住了她的另一边,这才没有栽倒。 郑王氏一站稳,便抢先嚎了一嗓子,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便流了下来,哭喊道:“我的来福啊,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你要是出了啥事儿,娘可怎么活啊!” 她哭声里的哀戚情真意切,一片慈母心肠,听在耳朵里,倒还真有些让人动容。 然而还不等大家生出同情的心思,她便又神色一转,一双手死死的抓住郑来田的胳膊,眼里厉色尽显,尖声道:“你个不孝子啊!狼心狗肺的东西!来福出事儿了,你心里肯定偷着乐吧?啊?说不准儿,就是你恨来福,悄悄害了他,不让他回来!” “娘,您说啥呢?我咋可能这样?”郑来田面色大变,然而心里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没有觉得有多惊奇。 这么多年,不是一向都这样的吗?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郑晚儿的反应也差不多,在她不再高估郑王氏的底线后,不管郑王氏做出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想要随意污蔑?却是不能够。 想到这里,郑晚儿笑了笑,清脆的声音,笑得好大声,在这个有点儿紧张的时刻,这一串笑声,不禁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也把郑王氏的怒火吸引了过去。 “你还笑得出来?那可是你亲二叔!你这个狠毒的赔钱货,方圆十里打听打听,都没有你这样毒的!别打量着你定了亲了,没准儿哪天人家许家看到你这样恶毒,都不肯要你了!” 郑王氏一双赤红的眼睛瞪着郑晚儿,狠狠地诅咒着。 郑来田早就对这个娘冷了心,而且她还这样恶毒的咒自己闺女,哪里肯依?当下便道:“娘,那也是您的孙女!你要骂,就冲我来!” “你——” “您说二叔是让我爹害的,”郑晚儿见她的矛头又要对准郑来田,也不肯再叫郑来田挨骂,连忙高声打断,等郑王氏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这里,她又接着道:“那我问您,我爹是咋害我二叔了?” “你爹他……”郑王氏眼神躲闪,嘴硬道:“你爹故意不把你二叔带回来!” “哦?我二叔有手有脚的,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他自己咋不回来?” “那不是——”郑王氏说到一半,连忙打住了,不大愿意说的样子。 郑晚儿冷笑一声,道:“您不说,我替您说了吧。我二叔,跟我二哥,用坏了的鸭子做成烤鸭给客人吃,结果吃出了毛病,人家找上门儿来了,要你们赔银子,或者去衙门见官。而你,” 她转头看着郑树,讥笑道:“身为人子,为了逃避罪责,偷偷的跑了回来。回来就回来了吧,不想着怎么解决,反而又撺掇着老人跑到我家来,让我爹去给你们擦屁股。” 郑树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脸色不自然的低下头,讷讷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郑晚儿本来就没有指望他说什么,这个软蛋,一辈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她又转头看向郑王氏,笑眯眯的问道:“奶,刚才您说这都是我爹害的,我倒是想问问您,是我爹让我二叔用坏了的鸭子当成好的卖?还是我爹丢下二叔自己跑回来了?” 郑王氏答不上来,不过她一向是个不讲道理的,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赶紧的去镇上,想办法把你二叔给我弄回来,要不然我就跟你没完!” “奶,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啊,今儿不管用了。”郑晚儿一字一句的道:“我二叔啊,今儿还真就回不来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狠心的郑来田 “今儿还真就回不来了。” 这话听在郑王氏耳朵里,仿佛有一把大锤,重重的敲在她的心头,亦是浮现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那些人该不会把来福怎么样了吧?要不然,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郑王氏被子里的猜想险些吓的肝胆俱裂,瞪着郑晚儿,撕心裂肺的叫道:“你胡说!光天化日的,那些人难不成还敢杀人不成?你二叔到底咋了!” 郑晚儿也有些无语,没想到郑王氏这脑袋瓜,竟然想的那么远? 不过看着郑王氏的样子,她也没有再卖关子。毕竟郑王氏年纪到底是大了,要是真吓出个啥好歹,不得讹上她? 十分不想被碰瓷的郑晚儿忙道:“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没那么严重。不过,他自己犯了事儿,正好撞在李大人面前,李大人嫉恶如仇,一听他竟然干了这样害人的事儿,当然容不下……” 郑王氏一听,郑来福还活着,心稍微定了定,可是听到郑晚儿那未说完的话,一颗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郑晚儿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李大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直接将二叔带回了衙门,择日候审。如今,二叔应当在衙门的监牢里吧。” 她还记恨着刚才郑王氏的辱骂,讥诮道:“所以啊,奶,这可不是我爹故意不把人带回来,我爹去的时候,人家早就在监牢里了,我爹哪儿有那个本事去衙门把人带出来?” “坐大牢去了?”郑王氏颤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猜想,让她心里有了些底,这回听到郑来福被抓去了衙门,竟然还稳稳的站着,没有倒下。 倒是一旁的田氏坐不住了,听到郑来福被衙门的人抓走了,她心里一慌,往地上一坐,便开始哭嚎了起来。 “当家的啊,你咋这么命苦啊?牢里可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去了那儿可怎么办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闭嘴!” 原本还在失神的郑王氏,听到田氏嘴里喊着什么‘孤儿寡母’的,一下子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对着田氏便骂道:“你个黑了心肝儿的老婆,我儿还没有怎么样,你就敢咒他?我告诉你,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就去给我陪葬!” 要是放在往常,田氏被郑王氏这么一骂,也就闭嘴了。可是今儿的田氏却没有,张开大嘴仍旧在那里哭着,一边哭还一边道:“娘啊,大牢里是什么地方啊!那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吗?来福他又身子弱,就算现在没事,待上几天,就没准儿了啊!” 郑王氏心里乱的很,就连田氏顶嘴,都破天荒的没有再骂她,反而却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这个时候的人们,特别是这样乡下老实巴交的村民,一辈子兴许都没有机会去一次衙门。 在他们的印象里,衙门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轻易不会踏入。 而那大牢,就更加可怕,简直是人间的地狱! 郑王氏早在听到郑来福被抓去坐牢后,一颗心便直直的坠了下去,再被田氏这样一说,更是担忧的不得了!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简直是造孽呀!!”郑王氏捂着胸口,捶胸顿足的,一瞬间,就连身上的精气神都少了,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全然没有了方才骂郑晚儿等人的嚣张气焰。 郑来田在一旁看着,心里难免涌起一丝难过,这毕竟是他的娘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几句,这时,郑王氏却突然抬头看向他。 看着郑王氏眼里那一瞬间露出的欣喜,郑来田的浑身,却突然充满了凉意,如同被毒蛇盯上的猎物一般,屏气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敢动,却并不妨碍郑王氏靠近啊! 郑王氏三步并作两步的扑上去,抓着郑来田的手,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来田,你去,你去把来福带回来,你肯定可以的!” “娘……刚才、刚才晚儿不是都说了吗?来福是被钦差大人下令,抓到牢里去的,我一个庄稼汉,哪儿有那个本事,去大牢里捞人?” “什么庄稼汉!”郑王氏盯着郑来田,脸上满满的,都是一副又看见希望的笑容:“刚才那圣旨上,皇上不是都让你当官儿了吗?你现在也是官老爷了,你要去要人,人家敢不听?” 郑晚儿听见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凉凉的道:“奶,别说我爹当的这官儿,可没有人家钦差大人的官儿大。那就是有,干这样徇私枉法的事儿,要是被人揭发了,可是要砍头的!” 会不会砍头?郑晚儿其实也不知道,不过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郑王氏。 当然了,郑王氏要是能被吓到,她也不能干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儿了。 听到郑晚儿的话,她想也不想的便转头骂道:“你个坏了心肝的小蹄子,你就是巴不得来福去死,不想让你爹去救人吧!什么砍不砍头的,那也是被人揭发后的事儿。可是要不救来福,那他立马就会死!”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郑来田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儿被揭发、被抓去砍头,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能救出郑来福。 郑来田早就知道他在他娘的心里永远也比不上弟弟,可是亲耳听到,他娘,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命,心中难免还是一痛。 他看了眼自己的家人们,看到他们眼里传来担忧的神情,这才觉得身上找回了些力气,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又坚定的道:“娘,来福犯了错,才会被抓去衙门,不过这事儿肯定也罪不至死。哪怕……我也没有本事去救来福。” 要他为了救郑来福,把自己的命搭上? 郑来田做不到。 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些所谓的‘手足、血脉’,让真正关心自己、需要自己的人伤心? “你!”郑王氏震惊的瞪着郑来田:“你就要这样看着你弟弟去死不成?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第五百一十六章:关我啥事儿 要看郑王氏又要躺在地上撒泼耍赖,郑晚儿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高声道:“好了!能闭嘴吗?” 那边的郑王氏不知道为何,听到郑晚儿微怒的声音,心里竟然不由得一颤。 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有一丝怕这个丫头,郑王氏又觉得不爽快了。她可是长辈啊,这个死丫头,凭啥这样跟她说话?凭啥叫她闭嘴? 她想到这里,眼睛一瞪,冲着郑晚儿骂道:“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叫谁闭嘴呢?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你亲奶!别以为有两个臭钱了就了不起,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衙门告你不孝?” 郑晚儿看她这混不吝的样子,心里简直是厌恶到了极致,冷冷的道:“你能不能告我不孝我是不知道,不过……奶,你要再那样辱骂我爹,都不用我告,一个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就够你受的了!别忘了,我爹现在可是皇上亲自封的官儿,官服都在这儿,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郑王氏听到这,又忍不住一抖,不过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叉着腰哼了一声,道:“我可是他娘,娘骂儿子,天经地义!还能拿我怎么样?” “不错。”郑晚儿点点头,竟然是肯定了她的想法,不过随即又马上接道:“若是正常的教导,自然是没有关系。可是,您骂我爹那些,根本就是污蔑!” “而且,您这还是因为逼着我爹做徇私枉法的事儿,我爹不肯,您才辱骂,这要是传出去,还得罪加一等。” “您是我爹的娘,这没错儿,虽然不能拿您怎么样吧,不过啊,我二叔,可就惨喽。” 郑晚儿故意留一半不说,斜着眼睛去看郑王氏。 郑王氏也果真上了勾,这可是关乎小儿子的事儿!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郑晚儿,问道:“这、这关来福什么事儿?” “子代母过呗。您上了年纪,又是我爹哦的亲娘,不能惩罚你,那就让我二叔代了呗。加上卖坏了的烤鸭的事儿——嗯,二叔这也算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啊。” 郑晚儿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话,要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听了,都不会相信。 然而郑王氏是谁啊?她只是个乡下的老太太,一辈子都没有出过一次远门的老太太,一生中,每天琢磨的不过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家事,哪里知道这些? 看郑晚儿说的这么煞有介事的样子,她一下就信了,顿时一个脏字儿也不敢往外冒了。 不仅如此,还悄悄的瞥了眼郑来田,想要训斥他几句,叫他不准把这事儿往外说。可是郑晚儿那话才说完,又到底有些不敢。 噎了半天,只讷讷的道:“我那不也是……着急了么。我一把年纪的人了,黄土埋了半截儿,难道你还要跟我这把老骨头计较不成?” 这话说的,对比她平时骂人的话,可是软和的很。说到最后,竟然还隐隐有些撒娇的意味。 郑来田听在耳朵里,嘴角忍不住一抽,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波动。 郑王氏这些变化,不过都是为了郑来福而已,并不干他的什么事。 郑王氏方才有意放软了身段,却不见郑来田搭茬,不由得有些讪讪的,也觉得有些没面子。 不过,她现在一不敢发脾气,二还要郑来田帮着去救小儿子呢! 因此十分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又主动去找郑来田说话。 这次,她的姿态倒是没有那么高了,看着郑来田哀求道:“来田,娘求你了,你就帮帮来福,再帮他这一次……” “娘,我真帮不了。”郑来田叹了口气,不过语气却是很坚决。 非但是他狠心,而是郑王氏这要求,他真的做不到! “来田——” “奶。”郑晚儿知道,郑王氏这是看硬的不成,要开始怀柔政策了,不想再跟她这样腻腻乎乎下去,直接开口打断道:“我要是你啊,就不会一直在这里让我爹去帮忙。有什么用呢?不管你再咋说,这事儿我爹办不成,他就是办不成,你说再多也没用!” “有这时间,你倒不如收拾收拾,拿点儿东西去监牢里看看二叔,再问问那苦主,怎么才肯原谅他,争取从轻发落。” “那监牢里,能进去?”一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田氏这时候问道,一双眼睛早已经红肿,呼吸间,鼻子里竟然还冒出一个晶莹的鼻涕泡。 郑晚儿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道:“当然可以,又不是死刑犯,不至于不给探监。若是能给人家一点儿好处,肯定更没人为难你们了。” 田氏一听,肿眼泡里燃起一丝希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上的灰都来不及拍,便扑到郑王氏身边。 “娘,我看晚儿说的这事儿靠谱,要不咱们这就去吧!孩儿他爹自己在那里,肯定也吓坏了!” 郑王氏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看着郑晚儿,狐疑道:“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个坏丫头,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心指点我们办事?” ‘坏丫头’郑晚儿:“……” 好吧,她的确没有那么好心,不过就是不想郑王氏在这儿闹了而已。 何况,就算她刚刚不说那些话,郑来田也真不会在监牢里关一辈子。而且,别看她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 首先要获得人家苦主的谅解,那银子是少不了的。 其次,郑来福犯的事儿,不闹道衙门还好。可是现在闹到衙门去了,那可不是光赔银子就能了事的,挨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说起来,那李府的人真算是心善了,开头只是叫郑来福赔银子就好了,没想弄到衙门去。 可惜这郑来福不知好歹,当时若是老老实实的想办法给人家凑银子,现在啥事儿没有。偏偏人家只进不出,想来讹她家,却撞到了李大人的手里。 真是自寻死路! 郑晚儿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一抬眼,只见郑王氏还在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她,颇有些无语,直接道:“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关我啥事儿,又不是我蹲大牢!” 第五百一十七章:借钱 原先郑晚儿‘好声好气’的提建议时,郑王氏怀疑她没安好心。 不过这会儿郑晚儿‘态度恶劣’,说出来的话,甚至还有些落井下石之嫌的时候,郑王氏却突然又觉得,这丫头说的法子,没准儿还真有用呢! 而且,现在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郑王氏想了想,决定先按郑晚儿这个法子去试一试。 不过…… 她看了眼郑来田,又和缓了神色,再没有方才那撒泼的模样,反而轻声细语的、十分和气的同郑来田‘商量’。 “那个,来田啊,我觉得晚儿说的这个法子,还真不错,我现在就叫树儿去衙门看看。只不过……刚才晚儿也说了,得先赔人家银子才行呢。我们家的样子,你也知道。哪儿来那么多银子?你看,要不,你先借二百两给娘,先把你兄弟给救出来?那银子,等来福回来后,我肯定让他攒钱还你。” 借银子? 郑晚儿嘴角忍不住抽抽了一下,说的好听,然而把银子‘借’给老院儿,那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要是老院儿这些人,别一天到晚的弄些破事儿出来,哪怕关系不亲密,但至少是正常人呢?这个忙,郑晚儿肯定会帮。 可是老院儿这些人,都是些刻薄寡恩、自私自利、吃人不吐骨头的。郑晚儿都敢保证,这回把银子借给他们,他们不但不会感恩,反而觉得她们家还是能榨出油水的,往后更加是甩不掉了! 她可不想养一群吸血的蚂蝗! 还不等郑来田回答,郑晚儿便斩钉截铁的道:“不行!这银子,我们不借!” 郑晚儿这话一出,郑王氏脸上的神色便变了。 都不用想,郑晚儿都知道她接下来肯定又要说些亲情啊、血脉啊什么的,她不想听那么多废话,直接便道:“家里的银子,说到底都是我挣的,我爹就是出了些力气而已,最多拿些工钱,可没有啥银子能借给您。” “哦,也别说让我借钱啥的,”郑晚儿看郑王氏想说话,连忙又补充道:“您要是当初啊,别那么狠心,为了那五十两银子逼的我上吊,这银子,我指定借。可是现在……没门儿!” 郑晚儿这话说的十分的不客气,可是要职责她什么?却又不能。 一来,不管她平日里多懂事儿,其实年纪就摆在那儿,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就是小气记仇些,谁又能说她什么? 二来,这事儿还真就是郑王氏不占理,就是说出去了,郑晚儿也不怕人说道。 郑王氏没有料到郑晚儿拒绝的这样干脆,而且后面的话也被堵死了,脸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了一般。 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知道跟郑晚儿说是没用的,仍然只抓着郑来田,语气暗含厉色,问道:“来田,这也是你的意思?你就这样看着你弟弟在牢里吃苦?” 郑来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娘,晚儿说的没错,这家里的银子,都是她想办法挣的,我咋好意思用闺女的银子?我也实在是没钱。您要是一定让我救来福……我看,您要不就把我拉去衙门里吧,把我跟来福换过来!我甘愿去替他吃这份儿苦,至于别的……我办不到!” “你!”郑王氏听到他这话,心里怒极。她倒是真想让郑来田去跟郑来福换呢,可是衙门的官老爷又不是她儿子,肯定不会听她的啊! 偏偏这会儿那郑晚儿还在一旁凑热闹。 “是啊是啊,奶,您要不就去跟衙门里的人说说,把我爹关进去,换二叔出来呗,去坐一趟牢,也好过被你老人家逼死,至少还能留一条命不是?” 这话,明明白白的是在说郑王氏要逼死郑来田。 郑王氏气得脸色青紫,自从郑晚儿这死丫头上过一回吊,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根本拿捏不了了。 可现在一向听话的郑来田,也变得软硬不吃了,她还能有啥办法? 郑王氏心里明白,这一回,她是在这里榨不出油水了。 与其在这里耗着,倒不如家去想想办法。 郑来福还在牢里呢,郑王氏心里实在是着急,眼看着无论如何这边都不肯出血,即便是生气,可是想想郑来福,她决定,还是等先把郑来福救出来,再说别的。 想到这里,郑王氏哼了一声,硬着身板儿又骂了两句,气呼呼的带着田氏同郑树走了。 看着老院儿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郑晚儿紧绷着的神情,这才松懈下来。她想到自己刚才为了堵住郑王氏的嘴,说的话有些不留情面,连忙走到郑来田面前道歉。 “爹,我刚才说啥家里的银子跟您没关系的话,那都是堵我奶的话呢,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郑来田看着闺女紧张的神情,一向木讷的他竟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傻孩子,你以为爹傻啊?爹心里头清楚着呢!” 郑晚儿看他果真没有介意,这才放下心。 那边的杨氏看到郑王氏走了,这才敢说话:“晚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你二叔犯啥事儿了?” 那边杨家老两口也好奇着,也忍不住搭了茬儿:“是啊,咋被抓进衙门,还要赔银子?” 二百两啊!许多人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银子! 还不等郑晚儿说话,那边杨彩兰早就跳出来,绘声绘色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杨老爷子听完,砸吧砸吧嘴,心里只觉得郑来福这……这不是自作自受吗?活该!不过顾忌着郑来田的心情,到底没有说啥。 杨氏也是一样的心情,不过她本来也不是个好说人长短的,只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一回。想到郑来福还得赔人家二百两银子,又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得出来。” 郑晚儿一看,生怕她娘又犯了心软的毛病,连忙道:“娘,您就多余担心!我奶那人,过日子都扣成啥样儿了?手里能没有银子?” 就算郑王氏手上的不够,那不是还有一个田怜儿么?他们一家子的事儿,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呗! 总之,她是不会掏一文钱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你爹出事儿了! 老院儿里,三人斗志昂扬的出门,垂头丧气的回来。 郑王氏到底年纪大了,虽然折腾的时候倒是很精神的样子,然而这大半天,也难免有些累,一回来,便径直回了上房,想要先坐着歇歇,顺便想想,这要赔人家的银子得上哪儿去凑。 田氏这会儿就指望着郑王氏想办法了,毕竟平日里,这家里也是郑王氏当家。郑王氏又抠得紧,她手上,那是连个私房钱都没有一文的。 眼下丈夫郑来福这事儿,需要二百两银子,她自己肯定是拿不出来的,这会儿不指望郑王氏这个当家人,还能指望谁? 到了这会儿,她甚至有些庆幸,幸好不是她当家,要不然这二百两银子,她可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凑。 田氏想也没想,跟着郑王氏也去了上房,打算再商量商量救郑来福的事儿。 郑树跟在最后头,悄摸瞥了眼前头的二人,心知她们肯定是去商量着怎么凑银子呢,便不大想过去。 反正这事儿还有他奶顶着呢,他奶那样疼他爹,肯定有法子凑钱。他又没门路凑银子,跟过去也没有用,说不定还要挨骂! 忙了这么久,都好久没有好好看过怜儿了…… 郑树脑子里这样想着,脚下早就转了个弯儿,没有跟着前面那二人往上房去,反而回了自己屋里。 推开房门,郑树先是探了个脑袋进去,小心翼翼的往炕上看了一眼。 只见田怜儿正醒着,靠在炕头上,头上绑着一根防寒布——她这会儿还在月子里,免得受凉,往后头疼。 听见有动静,田怜儿抬眼往门口看去,见到是郑树,也不打招呼,爱理不理的又低下了头。 自从上回的事儿,她就看透了,这个男人真是又蠢又懦弱。虽然从前她也考不上他,不过,为了能掌控住他,还一直对他温柔小意着。 可是她现在心里还想着之前的事儿,想着她大着肚子挨打,这个男人竟然还躲在背后看着,心里难免愤懑,现在却是一点儿搭理他的心思也没有。 那边郑树看到田怜儿这样,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觍着脸凑过去:“怜儿,你醒着呢——” 话还没有说完,眼睛就直了,直勾勾的盯着田怜儿。 田怜儿身上穿着的衣裳松松垮垮的,虽然不同于以往那样剪裁合身、能显出婀娜身段的,可是这样宽大的衣裳,却越发的把她衬托的娇小玲珑。 而且,她此时怀里抱着娃儿,撩起一侧衣服正在喂孩子…… 自从田怜儿怀孕后,便一直不给碰,郑树原先初尝滋味儿,正是兴起的时候,无奈却憋了这样久! 这会儿看到这样的风光,顿时血脉喷张,只觉得蠢蠢欲动。手脚也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待回过神来,他已经去抢田怜儿手里抱着的孩子了。 田怜儿惊叫道:“你干啥!” “好怜儿,我看娃儿吃饱了,先让他自己在一边儿睡会儿吧。”郑树不由分说的把孩子抱起来放到一边,便对着田怜儿扑上去:“我也饿着呢,你不能光想着孩子,也心疼心疼相公我啊。” 田怜儿心里一阵恶心,使出全身的力气推拒,一边骂道:“郑树,你住手!你还是不是人?我还坐着月子呢!” 郑树这会儿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档子事儿,哪里肯听?他手下动作不停,嘴里恳求道:“没事儿的,都这么久了,早就可以了。” “不,你住手!”田怜儿手脚并用着抗拒,然而不说她才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没有恢复,根本就使不上力气。就是身子好的时候,她也不是郑树这个大男人的对手啊! 眼见着郑树就要得手,那边儿的门却被一把推开了,吓得郑树险些滚在地上,惊恐的朝门外看去。 那边的田怜儿也趁势抓起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二人一块儿看向门口,只见抢先进来的是郑王氏,后头还跟着田氏。 田怜儿见二位长辈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道:“奶、娘,你们二位可得替我做主啊,郑树他欺负我!我这都还没有出月子呢,他就、他就……” 郑王氏进了门儿,扫了眼里头的情形,就知道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见田怜儿冲她哭诉,想起自己等会儿要说的事儿,竟然真的板下了脸,冲着郑树训了两声。 “树儿,你这也太不像话了!你媳妇儿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呢,你就来折腾她?落下病根儿了可怎么好?这么大人了,真是一点儿也不懂事儿!” 田怜儿原先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郑王氏真能给她做主,毕竟她可是知道,郑王氏平时对这个孙子还是十分疼爱的。没想到,郑王氏竟然真的训了郑树?她眼里不禁划过一丝诧异。 郑树回过神来,也连忙把衣服拉好,讪讪的道:“我……我也是跟怜儿闹着玩儿呢,其实心疼她还来不及呢。” 这一听就是鬼话。 然而郑王氏信了,或者说,她训郑树,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因为她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郑王氏没再搭理郑树,却朝着炕上的田怜儿和善的笑了笑:“我今儿过来,还是有件事儿要同你们商量。” 说是同你们,可是眼神却只盯着田怜儿。 田怜儿心里警铃大作,脑海里飞速运转着,分析着郑王氏的意思,嘴里却不吭声,不肯搭茬儿。 那边的田氏却等不及了,挤到前头去,坐在炕上,从被窝里掏出田怜儿的一只手紧紧拽着,声泪俱下的哭诉道:“怜儿,家里发生的事儿,怕你担心,一直没跟你说。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能来跟你商量——你爹出事儿了!” “我爹?”田怜儿惊叫道,听到田氏说‘你爹’,她下意识的便想到自己的爹了。不过随即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要是她爹出事儿,田氏难过也就罢了,郑王氏可不会那么慈悲心肠的跟着难过! 她看了一眼郑王氏,只见眼睛红肿,下头还有一片青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能让郑王氏这样的,除了她的宝贝儿子郑来福,再没有别人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明抢(一) 田怜儿一下子便分析出来,田氏嘴里的那个‘你爹’是说的郑来福。 她这些日子坐月子,田氏作为姑妈跟婆婆,对她倒还算尽心,只让她在屋里好好坐月子,别出去吹风,每到吃饭时间,都把饭食给送屋里来。 而一向刻薄的郑王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来福做的那事儿觉得理亏呢,对于田怜儿这种‘娇贵’的行径,竟然也没有多说。 那田怜儿更是落得轻松自在,安心的在屋里坐月子,这些天来都少有出门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屋里照顾孩子,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昨儿郑树突然回来,脸上亦是写满了心事,她也不是没有看出来,不过,因为心里正厌烦这个没用的男人,她也懒得问。 今儿看来,这是郑来福出事儿了! 可是,郑来福出事儿,来找她商量做什么?别说她连月子都还没出呢,就是出了月子,她一个弱女子,能帮的上什么忙? 田怜儿心里警惕起来,可是嘴上,却不得不顺着田氏的话问一句:“我爹?我爹咋啦,出啥事儿了?” 谁知,她这一问,那边田氏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是十分情真意切的担心着郑来福,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田怜儿听罢,心里觉得痛快的同时,又有些恼怒。 痛快的是郑来福被抓去蹲大牢了,这可算是解了她的心头之恨!她大着肚子还挨了顿揍的事儿,她可没忘呢! 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寻常都有可能出事儿,也就是她运气好,换作运气不好,说不准就是一尸两命了!怎能不恨? 可是同时,她也知道,让郑来福这父子俩一折腾,那个烤鸭铺算是彻底毁了。这样的名声传了出去,往后谁还敢上铺子里吃东西? 她投进去那么多的银子,还没等挣钱呢,就被郑来福夺了去。现在更是好了,直接可以关门大吉了! 这不是等于银子全打了水漂吗? 田怜儿恨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不敢露出恨意,生怕被郑王氏看出端倪,便也跟着做出着急得神色来:“哎哟,这……咋出了这样的事儿?那这可咋办啊!”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着急,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郑王氏平时就最疼郑来福,这会儿郑来福出了事儿,她心疼的不得了,自然觉得别人也应该一块儿心疼才对。 见这会儿这田怜儿不但没有记恨之前郑来福动手的事儿,还跟着一块儿伤心,心里又是一阵欣慰,哽咽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没有白疼你。” 田怜儿哭红了鼻子,心里却冷哼一声,暗道:“呸,坐个月子,连吃个鸡蛋都要甩脸子,这叫哪门子的心疼?” 她心里怎么想不管,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哀戚的模样,就差跟田氏一起抱头痛哭了。 郑王氏看着,心里的把握又大了些,待那边哭声渐息,这才又道:“先别伤心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想办法把你爹给救出来才是。” 田怜儿听了,心中又忍不住呸了一声——一口一个‘你爹、你爹’的,搞得好像是她亲爹似的,脸可真大! 可是她一向也有几分小聪明,从郑王氏这话音儿里,倒是听出了几分不寻常。 方才她们已经说了,这事儿要解决,需得先赔人家二百两银子,后头这事儿才好说话呢。 这郑家有多少银子,她不知道,因为银子都是郑王氏把握着。不过,看郑王氏这样儿,估计是不够二百两,要想法子凑钱呢。 田怜儿想到这里,心里一紧。郑王氏一向独断专行,关于银子的事儿,更是把握的紧紧的,别人休想插手。就是要凑钱,也是自己个儿想办法才是,来找她做什么? 她一个刚嫁进来没多久的孙媳妇儿,又没分家,怎么着也轮不着跟她商量啊! 难不成是…… 她看向郑王氏,眼底有些迷惑,同时又藏着些紧张。 郑王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也知道,上回你跟树儿成亲的时候,咱们家很是花了些银子,剩下来的便没有多少,眼下,哪里有那许多银子?少不得要想办法凑一凑。” 说到这里,郑王氏眼含希冀的看向田怜儿,十分和蔼的道:“怜儿,我知道上回的事儿,是你爹不对,他也是性子太着急了些。不过一家人过日子,总有些磕磕碰碰的时候,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眼下你爹出了事儿,咱们一家人,肯定要齐心才好,你说是不是?” 田怜儿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郑王氏,就是打着让她掏银子的主意来的呢! 这郑家人,也太不要脸了吧?把她铺子夺了,这会儿又要她出银子救郑来福?凭啥?她又不是菩萨! 田怜儿心里把郑王氏这个老婆子骂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嘴上却不敢出声。她这会儿,可是在别人的地盘,身子又还没恢复,硬碰硬,肯定得不了什么好。 她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柔柔弱弱的道:“我咋可能怪我爹呢?奶,您说的这个道理,我咋能不懂?我要是有晚儿她那本事,挣那么多银子,那简直是二话没有,直接便拿着银子去救人了。可惜……我没出息,唯一一点陪嫁,也都填在那个铺子里了……”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她这儿已经没有银子了。而且,还故意把郑晚儿扯了出来,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暗示郑王氏去同郑晚儿要银子。 这招要放在平时肯定管用,可是她不知道,郑王氏早就去过那边了,还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郑王氏何等精明的人,一下便听出了田怜儿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想出银子呗? 她脸色一下垮了,再也没有方才那样的和颜悦色,看着田怜儿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这丫头,看来还是不识相!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竟然还不领情,胆敢拒绝?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郑王氏沉着脸,冷哼道:“怜儿丫头,我看你没说实话,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可能没给自己留后手。平时我也不管你,不过这会儿是要命的时候,我也顾不得了!既然你不肯拿出来,我就自己找!” 第五百二十章:明抢(二) 自己找?什么意思? 田怜儿心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她一向温婉乖巧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惊恐的表情,失声叫道:“你、你这是做啥?!” 因为过于惊讶,一瞬间都忘了伪装,对郑王氏直接称呼为‘你’。 只见那边的郑王氏此刻健步如飞,急步冲向一旁的柜子,打开柜门,便开始翻找起来,嘴里还冷笑道:“做啥?好好跟你说的时候你不听,要是你能乖乖的把银钱拿出来,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闹的没脸!” 说着,又瞪了眼那边愣着不动的田氏:“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找银子!早点儿凑够银子,就能早点儿把来福弄出来,敢情不是你在里头吃苦啊?还是你不想让你男人回来了?” 田氏被郑王氏这一骂,回过神来。这个是刚才在屋里的时候,两人早就商量好的。要是田怜儿不同意拿钱救郑来福,少不得要用些手段…… 她有些心虚的瞥了眼田怜儿,只见侄女儿眼睛红红的,脸色却煞白,看起来煞是可怜。饶是如此,她仍旧硬起心肠,起身直奔炕尾的柜子而去,那里放着几个箱笼,是当初田怜儿嫁进来的时候一并带过来的。 在田氏眼里,侄女儿就是再要紧,那也比不上丈夫不是? 田怜儿看着平日里,对自己尚且还算疼爱的姑姑,此时也犹如饿狼一般,开始翻起她的嫁妆来,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起身扑了上去,对着田氏哀求道:“姑姑,您怎么也跟着她一样来糟践我?我可是你的侄女儿啊!你就不怕我爹知道了怪你?” 田氏这一听,犹犹豫豫的看向郑王氏。 郑王氏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是郑家的饭,端的是郑家的碗。要是来福回不来,我就做主休了你!你看看你回了田家,你那哥哥嫂嫂可能养你一辈子?” 田氏忍不住抖了抖——让哥嫂养她一辈子?这做梦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也相信,要是丈夫回不来,郑王氏肯定把这个气撒在她的身上,绝对能做出休了她这样的事情。到时候,离了郑家,她能去哪儿? 如今,唯有把郑来福救出来。 她再也没有犹豫,一把推开那边扑上来的侄女兼儿媳:“怜儿,你一向最是懂事儿的,咋今天也这么糊涂?你爹这会儿被关在大牢里,咱们家这日子可咋过?你放心,等把你爹救出来,往后啊,我们家慢慢的补偿你。” 田怜儿哪里肯?只哭着趴在箱笼上,阻止她去搜。 郑王氏一看,这样护着箱笼?想必是里头有值钱的东西!这下,也不搜柜子了,转身也往那边去。看见田怜儿还扑在上头腻腻歪歪的,也烦了,用上了劲儿,直接一把掀开她,便上手去搜。 田怜儿原本生的就柔弱,如今又是生完孩子没有多久,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正是虚弱的时候呢,被郑王氏这样全力一推,直接往后仰倒在炕上,还险些压到了一旁的孩子。 方才瑟缩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郑树一看,急忙上去扶了一把,把田怜儿从炕上拉起来。 田怜儿一把拉住郑树的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哀求道:“表哥,你难道就看着她们这样欺负我?难道以前说的,会疼我一辈子都是假的么?” 郑树看着她的眼神,如同被电了一般,脑海里亦想起了山盟海誓的过往。而且……哪个男人也不能抵挡这柔弱哀求的眼神啊! 他心中的男子气概一下就起来了,冲着那边疯了一般翻着东西的二人叫道:“奶、娘,先停停手罢,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郑王氏见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在这个时候,被田怜儿三言两语的就迷住了心窍,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不骂,只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树儿啊,你可别忘了,这事儿是你跟你爹两人一块儿做下的。现在不想法子解决了,你又知道人家不会想起你来,把你也抓去衙门蹲大牢去?” 郑树脸色一白,想起来,那个管事那日,确实是说要把他也一块儿送去见官来着。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儿,比如说郑来福哪怕是郑树的亲爹,他如今在大牢里如何艰辛,反正不是郑树自己受罪,因此他可以不紧不慢的,指责郑王氏等人这样过分。 可是一旦郑树知道自己也有可能进去蹲大牢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原先建立起来的男子气概一瞬间垮塌,紧闭着嘴不言语了。 不管田怜儿再如何哀求,郑树只是低着头,不肯再开口。 田怜儿渐渐的绝望了,也不再去求郑树,颓丧的坐在炕上哭起来。 都说母子连心,一旁的娃儿不知是不是也感受到母亲此时绝望的心情,哇的一声,顿时也号啕大哭起来。 可那边的郑王氏此时却兴奋的大叫了一声,脸上的喜气藏也藏不住,双眼发光的看着箱底:“找着了!” 原先装在里头的衣裳被褥之类的被翻了出来,箱笼底下,静静的躺着一个妆奁,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放着一张银票,另外又有两根银钗,还有一对儿金手镯! 那金手镯虽然不是太粗,可也能值不少银子呢! 想来,这应当是田怜儿全部的家底了,这叫一个丰厚,一旁的田氏简直眼睛都要看直了! 郑王氏连忙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先是拿过那张银票打开看了看,可又不认字儿,连忙叫郑树看了一眼:“树儿,这是多少银子?” 郑树看了,心里也惊讶的很,那会儿怜儿不是说开店的银子便是她全部的积蓄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有?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看了看银票,回道:“一百两。”他虽然没念书,不过做这么久生意,这些数倒还是会看了。 郑王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这银票就有一百两!那两只钗子跟那对金手镯,也能卖不少的银子。若是不够,她那儿还有些积蓄,这样凑一凑,怎么也够二百两了! 她把东西都尽数收到自己的怀里,却还不走,回头接着翻箱笼,直到翻了个底朝天,再也找不出什么东西了,这才带着田氏出了门。 出门前,郑王氏听着曾孙子号啕的哭声,不耐烦的道:“怜儿,你咋带的孩子,让他哭成这样?赶紧哄哄!真是没用,一天到晚坐在屋里里,连带个娃儿也不会。” 说完,便带着田氏出了门,只留下身后的一片狼藉。 屋子里,东西被翻的到处都是,简直比来了强盗还狠。 小娃儿撕心裂肺哭闹着,田怜儿听着,心疼得不行,抽咽着挪过去抱着孩子哄。 郑树心里浮起一丝愧疚,讪讪的凑上前,想要哄两句:“怜儿,你……你别伤心了,奶刚才不是说了吗?往后会补给你的。” “这话你自己信吗?”田怜儿哽咽着问道。 “我……”郑树也不信,可他还能咋说? “郑树,我要同你和离!” 第五百二十一章:郑来福挨板子 郑来福被抓进衙门里蹲了三天的大牢后,终于放了出来。 郑王氏等人按着郑晚儿说的法子,先是带着银子找上了那买了烤鸭的苦主,赔了银子,又好话说尽了,人家才愿意派了人陪着去了一趟衙门,表达了自家愿意谅解的意思。 不过,郑来福却也没有那么简简单单的就被放了,毕竟这卖坏了的东西,也算是犯了当朝律令,这种东西,一般也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可一般犯在衙门的手里,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揭过。 因此,郑来福虽然是被放出来了,不过却挨了三十大板。 这板子打得可是实心实意的,一顿板子下来,郑来福屁股肿的老高,痛的几乎快要晕厥。 可偏偏,又没有晕过去,清醒的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剧痛,疼得他是哭爹喊娘,哭声震耳欲聋,只叫人听了心尖儿都忍不住发颤。 郑王氏对待这个小儿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眼下见儿子受了这般苦楚,心痛的恨不得那板子是打在她的身上! 她一边心疼的给郑来福擦着头上疼出来的冷汗,一边在嘴里狠狠地咒骂着郑晚儿,什么‘烂了心肝儿的、不得好死’之类的都算好听的,骂的简直是不堪入耳。 早在见了郑来福的时候,她就得知,原来郑来福曾经带着那李家人去了郑晚儿那要银子。 郑王氏恨恨的想:要是郑晚儿那死丫头一早就把钱掏了,来福不就早走了,就不会遇上李大人,也不会被那李大人抓到衙门里来受这份罪了! 她一边给郑来福擦着冷汗,眼里满是心疼,突然又发狠道:“你放心,这个仇,娘一定得给你报!郑晚儿那个死丫头,我让她好看!” “娘啊,你一定得好好治治那个丫头!我这样都是让她给害的!”郑来福虽然疼得满头是汗,然而却不耽误他撺掇郑王氏去给他报仇。 一旁站着的一个捕头听不下去了,他就是那日跟着李大人一块儿去郑晚儿家烤鸭店的捕头,里头的事儿,他在那里听的是清清楚楚。 这明明就是这郑来福自己的错处,这两人倒把错处推到别人身上? 他不屑的撇撇嘴,心知这家人也不过是普通的乡下人家,说话便也十分不顾忌,不耐烦的道:“我说你们也太不要脸了,自己个儿做错的事情,还赖别人?行啦,既然放了你,还不赶紧滚?还是觉得这牢里舒服,待着不想走了?” 老院儿的几人被人家这么不客气的一顿骂,偏偏屁也不敢放一个,全然没有了在郑来田一家子面前张扬跋扈的模样——毕竟,他们心里清楚着呢,人家可是捕头,跟他们又没半点儿关系,得罪不起…… 吃软怕硬,莫过于此了。 郑王氏听了,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可却不敢吭声,还连忙赔了笑,一叠声的道:“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一边朝田氏使着眼色:“还不赶紧把你男人扶起来,你不动手,是想让我老婆子来啊?我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 田氏不敢违逆,毕竟从昨日里去侄女田怜儿屋里搜刮完嫁妆后,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娘家哥嫂以后肯定是不会待见她了,这会儿要是再把郑王氏惹毛了,她可真就没地儿可去了! 她连忙去扶躺在地上的郑来福,可是哪里扶的起来? 郑来福原本就不瘦,一身的肥膘。加上他现在挨了板子,行动不便,只跟只死猪似的躺在地上,一点儿力气也不使。 从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有郑来田一家子在,田氏别说是做重活儿,就是家务活儿都没有做过。分了家后,她也只不过做点儿家务活,身上又哪里有啥力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郑来福搀扶起来,反而累的是满头大汗。 郑王氏在一旁看着,也不动手,光动嘴,嫌弃田氏没用,这点儿活儿也干不好。 那边郑来福被她这样一折腾,难免牵扯到后头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一个巴掌扇在田氏的脸上,嘴里还骂道:“咋这么没用,没吃饭啊?还是你想故意疼死我?” 他手下可没省力气,田氏挨了一巴掌,脸上立刻就肿了起来,可却捂着脸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一边的捕头看不下去了,上前搭了一把手,把郑来福从地上拉起来。 这下动作可比之前田氏的大多了,扯着伤口,疼得郑来福那是眼前一黑,可是却一句也不敢吭了。 捕头把郑来福弄到了衙门外头,便把他放在一旁,自顾自的回了衙门里头。 这样的情况,要田氏把郑来福一路从镇上弄回黄谷庄是不可能的了,郑王氏咬咬牙,拿出些铜板儿租了辆牛车,这才能回了家。 郑王氏虽然掏了钱,可又心疼,便对着田氏撒气,指责她没用,整天吃那么多,却连个人也背不动!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田氏是不敢吭声,可人家赶车的却听烦了。一到地方,把郑来福往门口一丢,便赶紧架着车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郑王氏无法,原本打算叫郑树出来帮忙,可是叫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只好同田氏二人把郑来福往里头挪。 而后便是请大夫抓药的,直忙了一天。 这中间也没有看见郑树,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见他从屋里出来。 郑王氏这一天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骂他这一天上哪儿去了?不知道出来帮忙!可当看到郑树憔悴的脸,却是吓了一跳,忙问道:“树儿,你这是咋的了?” 谁知,郑树却如同小娃儿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怜儿说、说要跟我和离!” “和离?”郑王氏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反了她了!还想和离?我呸,就算是不过了,那也是我们休妻!” 她气呼呼的对着田怜儿所在的屋子骂了一通,总算是解了气。 不过说归说,刚才说的啥休妻的,也是气话。 不是说她有多看得上田怜儿了,而是现在,要是真休妻的话,她可没银子再给郑树娶一个了! 不过她也不慌,想了想,笃定的对郑树道:“你别慌,我估计啊,她也就是因为昨儿的事儿,想要摆摆架子呢!和离?这话说出去,都得被人笑话死!她还当自己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谁还会要她不成?” 第五百二十二章:事发(一) 郑树原本因为田怜儿提和离,心里慌得很。现在听郑王氏这么说,犹如落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语气里满是希冀:“真的么?” 可是心里又还有些犹豫,讷讷的道:“可是……可是怜儿她现在都不肯搭理我了,也不准我跟她待在一个屋里。” 郑王氏看着眼前孙子这样,有些恨他不争气,撇撇嘴,强硬道:“你也就是太惯着她了!哪家的女人不是听男人话的?偏偏你就被媳妇儿拿捏,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死!怜儿那丫头也就是被你惯出来的,脾气才敢这么大!你就晾她两天,让她知道知道这个家是谁说了算的!她也就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不是?” “这……这能行吗?” 郑王氏见他这窝囊样子,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按我说的做,你就等着一辈子被压一头!真是奇了怪了,我聪明了一辈子,咋就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孙子?我这会儿也懒得跟你说了,你爹伤着了,我还一堆的事儿呢!” 说着,转身又匆匆忙忙的去了厨房,监督田氏熬药去了。 郑树看着奶奶的背影,脑海里若有所思,却不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而是本能的觉得,他奶今儿说的这话,估计行不通…… 别看怜儿柔柔弱弱的,可是这么久下来,他也有些摸清了她的脾气,内里是个有主意的。 要是真按郑王氏说的那样做,伤了怜儿的心,那事情不就更糟了吗? 再说了,大伯跟大伯娘之间就没有谁压过谁一头的想法,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么?可见,他奶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郑树想了想,觉得还是按照自己的法子,好好的哄哄怜儿好了……难道她还能真的和离不成? 他虽然听到和离的时候,心中也慌张,然而在内心深处,却也同郑王氏的想法一样,觉得田怜儿说这话也不过是气话罢了。这年头,和离的妇人,那可是要被人笑话死的! 郑树这么想着,给自己心里打了打气,这才鼓起勇气回了他同田怜儿的屋里,放低了身段,很是哄了一番,可奈何这次的田怜儿却很是坚持,对他爱搭不理的,不过,却也没有再说和离的话了。 他一看,这还是有希望的嘛,连忙更加了把劲儿,更是殷勤起来。 郑来福被那样从镇上送回来的事儿,很快的就传遍了黄谷庄。 不管在啥时代,人们总是热爱八卦的。 何况,郑来福这事儿早就在镇上传遍了,不是什么秘密。村儿里也有去镇上赶集的,难免听到这事儿,回来一说,再联想到郑来福那日被惨兮兮的送回来的样子,都觉得是大快人心, 毕竟,在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不发达,那种吃坏了肚子然后一病不起翘辫子的,又不是没有。 他们父子俩还能昧着良心、把坏了的烤鸭卖给客人吃,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一时间,村儿里又热闹了起来,而且,又有了一个新的活动——聚在一起说郑家老院儿这些八卦、然后狠狠地唾弃这父子俩。 郑晚儿自然也是听说了郑来福被放回去了,不过挨了板子的事儿,心里亦是觉得有些爽快。 这郑来福作了这么多幺蛾子,总算是有人收拾他一顿了! 她估摸着,郑树原本开的那烤鸭,估计也开不下去了。且不说凑了二百两银子赎回郑来福后,老院儿还有没有钱。就是他们有本钱继续开,那也没有人敢去吃了啊! 倒不是郑晚儿怕他们抢生意——这点儿她压根儿就没在怕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在镇上开店了,不在她跟前儿晃了,得省多少事儿啊? 而且,郑来福现在还受了伤,估计得躺好一阵子。郑王氏肯定忙着照顾他,也没有空折腾人了……岂不是能清净好一阵子? 郑晚儿想到这里,高兴的差点儿笑出声,甚至想买挂炮竹来放放,庆祝一下。 然而,中国有那么句古话,叫做乐极生悲。 还没等郑晚儿高兴够半天,郑杨来了。 倒不是说郑晚儿不想看见她哥,而是……郑杨脸上这表情,一看就是又有事儿呢! 郑晚儿:“……”就看不得我高兴呗? 郑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说道:“老院儿那边儿,又出事儿了。” 郑晚儿:“……”这台词儿都同郑来田一样。 她沉默半响,终究还是问道:“又咋啦?”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老院儿的那些人,实在是太能折腾了!就好像是不折腾就不能过日子似的? 郑杨脸上的表情煞是精彩,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又透露着一丝淡淡的……幸灾乐祸? 郑晚儿最是会察言观色的,看见她哥的表情,不耐烦的心思淡了些,眉毛一挑,问道:“哥,到底咋了,你倒是说呀?” 语气中甚至有些淡淡的兴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郑杨看着妹妹的模样,好笑的摇摇头,而后才道:“就是……那啥,今日里,村儿里突然来了好些人,打听着老院儿那边就过去了。后来又有人过来叫爹过去,说是那边吵起来了,还喊着什么拼命!” 郑晚儿一愣,这么刺激? “爹一听,怕出啥事儿,就赶紧过去了。我正好也没事儿,就跟着一块儿去了。”郑杨脸上又露出那副难以启齿的神情,不过好歹还是接着把后头的事儿说了出来:“我们过去听了半天,才闹明白是咋回事儿……那家找过来的人,是来要孙子的。” “要孙子?啥意思?”郑晚儿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可能。毕竟,那会儿她听着,同田怜儿说话那男子的态度可是很坚决呢。听起来那男子的娘,也是不同意田怜儿进门的,怎么可能这会儿又找上门呢? 然而,郑杨接下来的话,却恰巧坐实了她这个猜想。 “就是咱们以前猜的那个意思……他们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说,田怜儿生下来的这个,是他们家的孩子!” 第五百二十三章:事发(二) 听到郑杨的话,郑晚儿是着实惊了一跳。 听起来,那户人家家境十分的殷实,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要不然也不能看不上田怜儿,必定是想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联想到当时听到的话,还有田怜儿的性子,不可能没有打过母凭子贵嫁进去的主意,因此肚子里怀了那人的孩子,必定不可能不告诉人家。 可那户人家态度却依旧十分坚决,仍旧没有松口叫田怜儿进门。当初那么爽快的给了那么些银子,未必没有花银子了结关系的意思。 既然当初那样坚决,怎么现在,在田怜儿嫁人后,却又找上门来认孩子? 郑晚儿一肚子的疑问,偏偏这事儿,郑杨也不清楚。 “我才听了个开头,爹就让我赶紧来叫你,这不,我就出门了么。”郑杨无辜道。 而后又颇为纠结的问郑晚儿:“晚儿,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毕竟这事儿……” 毕竟这事儿,说起来,同他们家没什么相干的,都是老院儿那边的事儿,叫晚儿回去有啥用啊?晚儿一个小姑娘,还能出头去主持这事儿不成? 郑杨甚至有些觉得他爹这回要他来叫晚儿,真是鲁莽了。 郑晚儿却不这么觉得,她爹好像也不是那些不懂道理的呀,怎么会叫她去主持那事儿呢? 嗯……她摸着下巴暗戳戳的想,难道她爹是叫她回去看热闹来着? 真是知女莫若父,这个热闹她喜欢看啊! 此时的郑来田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其实,他就是习惯了一有大事儿就把女儿叫过来了,这样比较安心…… 不过郑晚儿却并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兴冲冲的同铺子里其他人交代了一下,便赶紧催促着郑杨架了车,匆匆往黄谷庄去了。 到了村儿了,家门都没有进,赶着车直奔老院儿。 还没有到门口呢,远远的看见老院儿门口停了着的三辆车,郑晚儿便知道,今儿这事儿恐怕还真麻烦了。 只见打头的那一辆是马车,看上头的车厢也十分的豪华,应当是主人坐的。 而后头两辆是骡子拉的车,上头的车子也比较普通,应当是下人坐的。 别看这样说起来没什么,实际,连下人都能坐上车,说明这户人家的家境果真是相当不错了。 郑杨把车赶到门口后停好,又往后扶了一把往车下跳的郑晚儿。 老院儿周围这会儿已经围了些人,远远的看着这边。看见这兄妹俩,连忙搭话。 “杨子、晚儿也回来了?你奶家这是出啥事儿了?” “是啊,出啥事了?哎哟,来了好些人,看着阵仗挺大呢!” “可不,我看还提了好些东西上门儿……一个村儿住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你们家啥时候有这样的亲戚了啊?”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不过心里也暗暗认同,这几十年,啥时候也没见着这老郑家有这样富贵的亲戚来往啊? 郑晚儿看见这堆‘好奇又热心’的乡亲们,讪讪的笑了笑,也不说话,顾左右而言他的:“那啥,我也不知道啊……那啥,婶儿,大娘,有空了来家里坐啊!” 说着,便拉着郑杨飞快的进了院儿里,又反身关上院门,把好奇的眼光都阻挡在外头。 她这样,也不是想替老院儿的人掩饰什么。只不过她心里知道轻重,这事儿,反正不能从自己嘴里传出去,要不然,别人八卦这事儿的时候,不得提一句她的名儿?这可不是啥好名声! 爱惜羽毛的郑晚儿进了院儿里,转身一抬头,却见那边挨着上房的院儿里头站了好些人,一看穿衣打扮,心知这便是那户人家的下人了。 此时那些人见他们进来,眼里都是警惕,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是管事儿的婆子还上前两步,打量了她们一眼,似乎是怕扰了里头的人说话,也不敢大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郑杨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他看来,这事儿与他也不相干,跑到这儿来,纯粹就是想看看热闹……咋好意思说出口嘛? 郑晚儿却很是理直气壮,丝毫也不怯,挺直了腰板儿,抬起下巴轻轻往里头一点:“这是我奶家,我爹这会儿也在里头呢,家里有些要紧事儿要同他说。”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郑杨往屋里走。 那婆子听她这么一说,又看了眼郑杨,倒是有些映像了,开头还见过一面呢。因此也没有去阻拦二人。 郑晚儿便拉着郑杨一块儿,大摇大摆的进了堂屋。 不过他们的到来,却没有引起屋里人的注意,只因这里头的人,着实也不少。 老院儿一家人自不必说,到的整整齐齐的。就连才挨了板子的郑来福,屁股下头也垫了厚厚的垫子,龇牙咧嘴的坐在那儿。 而最上头坐着的便是郑王氏,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位妇人,那叫一个穿金戴银的。光那两个手腕上的一对大金镯子,就十分的富贵逼人。 郑晚儿正欣赏着古代的‘土大款’,感叹着难怪田怜儿之前想嫁进去呢,都是财帛动人心啊! 正在这时,她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却是她的老爹郑来田,正朝她使眼色呢。 他坐在最后头,正好靠着门不远。 郑晚儿倒也乖觉,同郑杨一块儿,悄悄的挪了过去,站在郑来田的身后。然后……十分嚣张的,同郑来田在郑王氏的眼皮子底下,说起了悄悄话。 她弯腰凑在郑来田耳边问道:“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郑来田嘴角抽了抽,飞快的瞥了眼郑王氏,见她没有注意到这里,便十分简便的、三言两语把事情同郑晚儿说了一遍。 郑晚儿这才明了,为啥这户人家又突然跑过来要认回她家的孙子。 原来,这户人家的儿子,也就是之前同田怜儿苟且的那位,前些日子突发急病死了。偏偏,他家又只有他这一位独子! 这样一来,不就绝后了吗? 他娘强忍悲痛料理了儿子的后事,一边是丧子之痛,一边又想起绝后的情形,忍不住是悲从中来。 伤心着伤心着,她就突然想到,自己从前是有机会有一个孙子的! 可惜,她那会儿不同意田怜儿进门,还明确表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要。 她也不确定田怜儿又没有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不过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派人来打听,却正好得知了,田怜儿不久前生产的消息! 算一算日子,正好对上了!田怜儿生下的这孩子,十有八九是她孙子! 第五百二十四章:事发(三) 郑晚儿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恍然。她就说,突然来认孩子,里头必定有隐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郑杨在一旁听了,也表示震惊。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两句悄悄话,便被座上的人打断了。 出声的,是来认孙子的那位,夫家姓陈,熟悉的人都尊称她一句陈夫人。 这陈夫人说起来年纪当同杨氏跟田氏一般大,不过看起来年纪却要比实际的岁数看上去要大了不少,想来是寡居多年,又突然经历丧子之痛,心情不佳所致。 她眉中间一条深深的沟壑,使她看上去有些严肃,即便这会儿突然跑到别人家里来说要认孙子,面上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语气亦是有些不耐。 “事情都与你们说清楚了,是不是该叫田家那姑娘抱着孩子出来,给我看看了?” 郑王氏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的田氏,似乎是要把她生吞活扒了一般。 田氏感受到她凌厉的目光,身子忍不住一抖——这门婚事,当初可是她费尽心机、一力促成的!要是事情真如同这个妇人说的这样,那郑王氏第一个就要找她算账! 想到郑王氏的手段,田氏忍不住又一抖,下意识的便反驳道:“你胡说!” 她对着陈夫人叫喊道:“无凭无据的,跑到别人家里来说这样的事儿,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家怜儿本本分分、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儿认识你家那短命的儿子去?” “你家绝后,关我家啥事儿?跑到别人家里胡吣些什么?想孙子想疯了吧!” 田氏心里实在怕极,急着为田怜儿开脱,嘴里噼里啪啦的,一连串的话几乎不经思考的便从嘴里蹦了出来。 妇人骂街的话能好听到哪里去?再加上这陈夫人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田氏这一口一个‘短命、绝后’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刺耳得很。 一时间,只觉得气血上涌,被田氏气的险些撅过去。 好在她带来的下人多,其中一个站在她旁边的婆子连忙上前,帮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对田氏道:“你这妇人,说话太难听了!我们陈家是什么人家,就是想要小孩子,多少人巴不得送过来养呢!要不是确有此事,我们夫人何苦巴巴的跑这一趟?你也不必跳脚,这事儿,把田姑娘请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咋行?我怜儿还在坐月子呢!再说了,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要让我怜儿出来跟你对质?要是传出去,让她以后咋做人?”田氏激动的挥了挥手,十分强硬的拒绝了她们要见田怜儿的要求。 这会儿那陈夫人亦是喘过气儿来了,她冷笑一声,也不去同田氏搭话,她早就看出来了,这里做主的,根本就不是上蹿下跳的田氏,而是旁边这位老妇人。 她被田氏这样一顿骂,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客气,冷笑一声,对着郑王氏道:“不敢叫田怜儿出来见我,难不成是心虚?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年头,竟然还有人成了绿王八,还心甘情愿的替人家养儿子的!” 郑王氏听见这话,忍不住咬咬牙。 这话却是正好戳到她的心窝里了! 想她郑王氏这一辈子,就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那样狠的下心,对于郑杨、郑棋这两亲孙子也就那样,这还是她的骨血呢,尚且能如此。 这会儿叫她知道了,原来田怜儿肚子里那个并不是郑树的血脉,而是一个野种! 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原本,对于娶田怜儿进门,她就是不同意的。只不过当时郑树执意要娶,田怜儿肚子里又怀上了,还说肚子里那孩子有高人算过命,是文曲星转世! 她那会儿鬼迷心窍,一心想要自己这一股压过郑来田那一股,这才同意了。 不过事后想起来,心中对这田怜儿也有些不喜——还没成亲,就勾引着男人有了身子,也忒不检点! 心中有这个想法,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她尚且对田怜儿看得紧着呢。这会儿有人找上门来,明晃晃的说着田怜儿生下来的那孩子,亲生父亲另有其人,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怀疑? 郑王氏抬头,探究的看了田氏一眼,心中转过许多的想法——这个婆娘,该不会也知道吧?要不然为啥要拦着不让田怜儿过来对质? 实际上,田氏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任是谁,突然有人跑到你家,说你家孩子被戴绿帽啦,你儿媳妇肚子里怀的不是你家的孙子,第一反应,都是先维护自家人啊! 然而这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怀疑,便看什么都觉得不对。 郑王氏眼下便是这样。 田氏见她眼神不对,连忙道:“娘,您可别听她说的话——还不知道从哪个疙瘩里冒出来的呢!我们怜儿是多孝顺、柔顺的孩子?您这些日子,不是看在眼里么?她断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的!” 她说的信誓旦旦的,然而郑王氏不信。 她抬起薄薄的眼皮,一双三角眼里凌厉尽显,对着田氏道:“去,去把树儿两口子叫出来。” 田氏心里一惊,跟郑王氏相处多年,她怎么不知道,郑王氏这是起了疑心的意思? 可是,不为了田怜儿,也为了她自己,她不得不接着为田怜儿说话,低声哀求的道:“娘,咱们这样,以后叫怜儿怎么做人呢?” 郑王氏却不为所动:“只要自己清清白白的,有啥不好做人的?要是这事儿,是有人胡说……哼,我自然会为怜儿讨回公道。” “娘……” 田氏还要再求,那边的郑王氏一个眼刀飞过来。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田氏一噎,不敢再说,只好不情不愿的挪动脚步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屋里的众人便听到外头传来高声的怒喊。 “不可能!怜儿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准是有人污蔑她!” 随即,便见一个旋风似的身影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嚷道:“是谁在这里放屁?我叫你好看!” 第五百二十五章:事发(四) 郑晚儿定睛一看,那骂骂咧咧跑进来的不是郑树又是谁? 此时他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一扫往日的窝囊样,竟然有一丝摄人的气魄。 倒是让郑晚儿有些刮目相看了,不过马上又想到,没有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吧?而若是有人跟他说他其实是一个绿王八,那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难怪一向缩头缩尾的郑树,今儿都怒发冲冠了。 不止是郑晚儿在看着郑树,那座上的陈夫人,亦是从郑树进来开始,便用目光打量着他。 待看见他身上那身与这院子十分不相衬的绫罗绸缎裁的衣裳,眼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还有些微的算计。 她淡淡开口问道:“你就是田姑娘嫁的那个男人?” 郑树不回答,也打量了一眼那陈夫人,在看见她满头价值不菲的珠钗,稍微起了些忌惮。 然而想起刚才他娘田氏同他说的那事儿后,那丢丢的忌惮也被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怒气冲冲的道:“就是你跑到我家里来胡说八道的?” 陈夫人丝毫不惧,硬气的道:“你怎知我是胡说八道?这样对我有啥好处?” “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怜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分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郑树冷笑道:“我听说,是你儿子死了,你家绝后了,说不定伤心的疯魔了,想抢我儿子过去养,所以说了这样的假话!” 郑晚儿听了他这番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大哥还真是个天才诶!他咋不想想,人家跟他素不相识的,为啥就光看中了他儿子? 再者说,就如那陈夫人所说,她儿子没了,可家产还在。有这家产在,若是透出想收养一个孩子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把孩子送上门去呢,怎么会这样费尽心机的,来抢一个不相干的孩子? 这……难道就是老实人吗? 这件事里透着古怪,然而郑树却看不清。不仅是他,就是田氏、郑来福,也看不清。 特别是在听到郑树说他同田怜儿在一起的时候,田怜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郑来福夫妻俩一听这话,便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都精神起来了。 要知道,当时郑树同田怜儿的婚事,还是他俩一手策划的呢。那时为了让郑王氏答应,他们俩还留了个心眼儿,便是把郑树同田怜儿初夜之时的落红给留了下来,好在郑王氏面前证明田怜儿的清白。 这会儿听到郑树提起,郑来福一拍桌子站起来,因为站的太急,牵扯到了屁股上还没好全的伤口,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龇牙咧嘴的给儿子撑腰:“就、就是!当时那帕子上明明有血迹,这证明我儿子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他一个老公公,按理说这事儿应当避嫌才是,可他不但不,还说得理直气壮,毫无羞耻之意。 郑来福一句话说完,转头去找田氏,正好见她从门口进来,又冲田氏道:“你赶紧的,去把怜儿那块帕子拿出来,那东西足以证明怜儿的清白!” 田氏先前一听帕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帕子。待听到‘清白’二字,猛然回过神来,答应一声,便又转身往自己屋里跑。 没一会儿,她手里拿着条帕子回来了,径直走到丈夫旁边,拿着帕子的手往前一递,放在郑来福面前:“给!” 这样的东西,怎么好让老公公拿?就连陈夫人带过来的婆子,心里都觉得不妥。 郑来田作为大伯,此时见到侄媳妇这样私密的东西,老脸都忍不住一红,心中只觉得十分的不自在,只得转开目光不去瞧。 可那郑来福却丝毫不避讳,不仅直接伸手接过了,还把帕子摊开,大大咧咧的展示给众人看。 那帕子中间有几团深色的污渍,分明便是干涸的血迹。 郑来福确认众人都看清了,得意洋洋的问道:“怎么样?这个足以证明了吧?” 他说着,脸色一沉:“我家好好的儿媳妇,被你们这样污蔑,妇人的清白,多重要啊?她万一想不开,做了傻事,你们能负责吗?” “对!”田氏这会儿有‘证据’傍身,而且还有郑来福在一旁帮衬着,底气又回来了。早说是夫妻呢,她十分明白丈夫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马上从善如流的接下去:“你们这简直就是害人!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过去了,告诉你们,必须得赔银子!要不然,我们就去衙门告你们去!” 不幸正好在衙门里头走过一遭的郑来福,此时听到衙门儿子,不由得心尖儿一颤,不过还是坚挺的站在那里——不能露怯,否则讹不到银子啦! 郑王氏心里这会儿也有些犹豫了,难道真是这些人污蔑田怜儿的? 可是这无缘无故的,人家图啥啊? 她心里琢磨着,面上却不显,也不说话,想看看这陈夫人还有什么说辞。 反正,若真是这陈夫人胡说,她也不必说话……那田氏不是说了么,若是污蔑,不得赔点儿银子?家里为了小儿子郑来福的事儿,银子都花的所剩无几了,这不是正好瞌睡了遇到枕头么。 郑王氏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打定了主意先不做声,看看这陈夫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然而这陈夫人却丝毫不慌乱,看见那帕子,诧异过后,便是了然。她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当初,她不同意田怜儿进门,也并非只是因为田怜儿家的门第。更多的,还是她觉得这姑娘心思不纯,不堪为妇。 现在看见他们拿出来的所谓的‘证据’,无疑不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陈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当初她怀有身孕后,我不信,还专门请大夫当着我的面看了。你们要是不信,只管去找那个大夫问,大夫是认得出人的。 再则,田怜儿早产……真的是早产吗?早产儿多有不足之症,就是没有,也跟只小猫儿似的,瘦弱得很。可我听说,田怜儿那孩子一生下来,便白白胖胖的,健壮的很,分明是足月的孩子。不过我说什么,你们是不信的,自去找信得过的大夫来瞧瞧,那也是看得出来的!” 郑树看她说的煞有其事的,心里难免升起一些动摇。不过他是真不想相信,他会被戴绿帽!况且怜儿那样文静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他挺起胸脯,坚定道:“找就找!娘,你们去把李大夫请来,让着婆娘死心!” “诶!”田氏连忙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正在这时,众人却听得一个柔弱又坚定的女声,叫道:“不必了!不必去请大夫!” 第五百二十六章:事发(五) 郑树诧异的回头,在看见来人那张熟悉的面庞后,心中忍不住浮现起一丝慌乱,连忙问道:“怜儿,你咋出来了?还在坐月子呢,可不能见风,回头要是落下病根儿了可怎么好?” 田怜儿看着郑树这张脸,只觉得厌恶得很。做出这副关心的样子给谁看呢,这会儿会站出来说话了?之前她被他爹、还有他爹娘那样欺负的时候,他可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她心中憋气的很,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姓郑的一家痛骂一顿。不过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此,田怜儿忍住气,只不过态度却有些冷淡,淡淡的道:“我听说,这边儿有人在找我,自然得过来看看。” 田怜儿的语气平静,其实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可是在郑树的眼里,却又不一样了。 田怜儿生完孩子,还没出月子呢,再加上没有好好调养,竟是比之前瘦弱许多,下巴都显得更尖了些,她又原本就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气质,这样一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叫人怜惜。 郑树心疼坏了,联想到之前他家人做的事儿,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可是他也没法子,虽然怜儿受了委屈,可那是他家人啊,他能咋办? 以前的事儿也就罢了,今天,绝对不能再让怜儿受委屈!没得一个外人,都能欺负到怜儿头上! 郑树这样想着,顿时保护欲爆棚了起来,信誓旦旦的对田怜儿道:“怜儿,你放心,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才不会听别人胡说!今儿这人辱你清白,我肯定给你讨回公道!” 田氏也好忙在一旁帮腔:“就是,怜儿你看,还好我当时聪明,留了证据!”她指了指还在郑来福手上的那条沾了血迹的帕子。 田怜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看清是什么东西,眼里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厌恶,随即嫌弃的别过头,看向那边座上的人,轻声道:“陈夫人,好久不见。” 她的话音刚落,屋里原本有些吵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屋里简直是落针可闻。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着相信她的郑树,更是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怎么回事?怜儿真的认识这个妇人? 田氏同郑来福面面相觑,还没有弄懂眼前的状况——怜儿怎么会同这个女人打招呼? 只有那边的陈夫人仍然淡定自若,虽然在田怜儿那样痛快的表明确实认识她后,亦是觉得有些诧异,不过却马上反应过来,冲着田怜儿匆匆点头:“田姑娘,确实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想到上次,同田怜儿见面的时候,她的儿子还活蹦乱跳的。她因着田怜儿的事儿同他生气,他还嬉皮笑脸的上来哄……陈夫人眼角隐隐发红,显见得是又开始伤心了。 田怜儿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是注意到了。 方才田氏去找郑树的时候,虽然是背着她说的。不过……挡不住她偷听啊! 这郑家人不认识陈夫人是谁,她可是认识。甚至,陈夫人还是她一直恨着的人。要不是她的阻拦,她现在早就是陈家正经的少奶奶了,她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在陈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和至于在郑家这样的地方受苦受气? 不过,在听到陈夫人来这儿的原委之后,她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虽然对于陈公子的死,她并不伤心,甚至还隐隐觉得有些快慰——毕竟,当初虽然是陈夫人阻挠,可是那个男人也着实太过心狠!若是他再坚持一些,陈夫人总不可能不要儿子了吧?迟早会妥协的! 可他却十分轻易的放弃了,狠心的连骨肉都不肯要! 不过,虽然她心中并没有为陈公子的死伤心,然而此时,她面上却充满了浓浓的悲戚,眼睛里亦不知道何时盛满了泪水,眼睛一眨,便化作泪珠儿,从那秀美的脸庞滑落下去。 “陈夫人,我听说陈公子已经……是真的么?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声音里充满了哀伤,犹如杜鹃啼血,叫人听了都忍不住跟着伤心。 陈夫人再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痛点头道:“突发急病,连大夫都没来得及请过来,就撒手去了。” 田怜儿怔了怔,随即哭道:“他倒是好,就这样撒手去了,可怜我们,被丢在这世上,可怎么活呀!” 在一旁默默看戏的郑晚儿听到这话,忍不住一挑眉,哦豁,这话……是直接把自己摆在未亡人的身份上了? 不过这话,却是十分得陈夫人的心。儿子去世,她原本就悲痛不已。家中仆人虽多,可是说起来,真正为儿子伤心的有几个?而且说到底,不过也是主仆的关系。 可是这田怜儿却不一样,她是自家儿子曾经心悦过的人,同他有着一段十分亲密的往事。 现下,她还生下了一个儿子的血脉……对,这件事情,她还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还需得再问问清楚才好。 陈夫人想到这里,连忙擦干眼泪,又对田怜儿道:“好孩子,从前的事儿,是我错了,我老古板没想开,你好好的怀个孩子,我还……导致我儿现在连个骨血也没有。我来时,也打听了一些事。我且问你,之前你腹中的那孩儿……你是怎么处置的?” 田怜儿看着陈夫人那希冀的目光,咬咬牙,直言道:“公子……有骨肉!” 陈夫人听到这话,兴奋的瞳孔都不由得放大。 田怜儿定了定心,一鼓作气的道:“当时,虽然您……可是,我心中对公子的情意却是真的!哪里舍得不要这孩子?我想着,哪怕公子不要我了,我也要好好的把这孩子养大,哪怕吃再多的苦,我也不在乎!” 她说着,话音一转,面上亦是露出一些难色:“可是……我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我爹娘……怕别人看出端倪来,逼着我要把孩子打了。” 陈夫人又忍不住瞪大眼睛,这回是吓的!她一颗心随着田怜儿的话,紧紧的揪了起来:“什么?!” 田怜儿又忙道:“我自然是抵死不从,我爹娘拗不过我,只得另想办法,说是让我嫁给我表哥。 我也不肯,可是这回,我娘以性命相逼,说是如果我不嫁,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外头的人不知要说什么,她与其没脸做人,不如死了好。我……我已然不孝了,又怎么能不管我娘的死活呢?没办法,这才只好同意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演戏要全套 田怜儿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唯有陈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听到她诉说的一切,心中不免后悔万分。 以前,竟是自己看错她了!没有想到,她还是一个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 陈夫人感动的看着她,朝她伸了一只手:“怜儿……好孩子,从前是我错怪你了,早知道你是个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我肯定会同意你跟我儿的婚事!说不定,我儿娶了妻,这命也会不一样?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田怜儿见她伸出来这只手,心中一喜——看来,她赌对了! 她按耐住喜悦之情,面上仍旧一副伤心的模样,可同时,眼眸里又流露出一丝惊喜,以回应陈夫人的接纳。 上前两步,紧紧的握着陈夫人的手,哽咽道:“夫人……我要是知道、知道公子会……我说什么也会守着他。好在,他在这世上,还留了一条血脉……” 这话倒是提醒了陈夫人,她连忙道:“那孩子呢?快把我的乖孙儿抱出来给我瞅一瞅。” “诶!”田怜儿欣喜的答应一声,便准备回屋里把儿子抱出来,然而一转身,便看到她身后的郑树正死死的瞪着她,一双眼睛茫然中,又带着无限的愤怒,就那样瞪着她。 田怜儿突然有些心虚,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他。 郑树刚才把她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那些话,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怎么有些听不懂?怜儿跟自己,不是两情相悦么?怎么在她的口中,变成了迫不得已? 而且,她……她是承认了她生下来的那孩子,压根儿不是自己的吗? 郑树看着田怜儿,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确定着什么,强笑着问道:“怜儿,你刚才说啥呢?我怎么都听不懂?你肯定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帮你,跟我置气,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田怜儿不敢去看他,沉默了半响,憋出了几个字:“表哥……对不起,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郑树听到这话,仿佛是承受不住一般,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一般抢过郑来福手里那块帕子,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拿到田怜儿跟前,眼里满满的都是哀求。 “那这个呢?这个可是咱们初夜的时候留下的证据,这个总做不得假吧!” 田怜儿看着那上面干涸的血迹,心里满满的都是嫌弃,眉头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然而想到陈夫人还在这里,她硬生生的忍住了……毕竟,做戏还是得做全套。 她眨眨眼,便有两行清泪从脸上划过,看上去柔弱得很,叫人看了,便觉得不忍心。 “这个血迹,其实就是鸡血……也是我爹娘糊涂了!他们想着你是个老实可依靠的,我若是跟你过,他们肯定放心,这才……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表哥,你要是有气,只管冲我撒,我毫无怨言!” 郑树心中一恸,手里的帕子滑落在地,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一时间,他就愣在了那里。 这时候,其他人也反映了过来。 田氏把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反应过来——她就说,她那刻薄的嫂子一向走着看不起她们家,怎么那会儿却突然变了态度,把郑树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还直言他们两家这关系,说彩礼都是生疏,这彩礼钱还能免了。不但不要彩礼,还会陪送许多的嫁妆。 田氏被好处蒙蔽了眼睛,当时除了高兴,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现在一想,这田怜儿盘靓条顺的,不知道多少小伙子惦记着上门求娶,可惜哥嫂眼光高,一直没许人……可是却偏偏看中了郑树,还不要彩礼?还陪送嫁妆? 这压根儿,就不是她那个爱钱如命的嫂子的风格呀! 还有,郑树同田怜儿的第一晚,还是在田家……虽然对郑王氏是说,郑树没喝过酒,偶然喝了一杯,这才做了错事儿。 不过这里面的事儿,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这分明就是事先安排好的!虽然这个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可是作为田怜儿的亲娘,她嫂子也是同意了的! 现在想想,这里头要是没有什么猫腻,怎么可能有人会这样‘糟践’自己亲闺女? 田氏想明白一切,差点儿气疯了。原本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是被人当成大傻子哄了一遭! 她气得是脸红脖子粗的,三两步跨上前,这会儿也不说什么姑侄不姑侄的了,直接抬起手,狠狠地给了田怜儿一个巴掌,嘴里亦是骂道:“好啊,你们竟然合起伙来骗我?简直是丧良心!就不怕报应吗?啊?” 田怜儿原本就瘦弱,田氏也没有留力气。 这一个巴掌下去,田怜儿惨叫一声,被打得倒在了地上。 那白嫩的脸上亦是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说是说上回郑来福动手了,实际也没有真打到哪里。可这回,她是实打实的挨了一巴掌! 又疼又委屈,田怜儿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想起陈夫人还在旁边的,她更是哭的十分卖力。 那陈夫人因为田怜儿那番话,心中对她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这会儿哪里看的了她受委屈?连忙道:“哎哟,有话好好说,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 一边说,一边亲自起身要去扶她。然而还没等近身,便觉得身子被一股大力给推开,险些摔倒在地。还好,她带来的婆子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这才险险的站稳。 再定睛一看,只见刚才冲过去那人,竟然是郑王氏! 郑王氏直奔田怜儿而去,此时的她,用老当益壮来形容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只见她到了田怜儿跟前儿,弯下腰,朝着田怜儿劈头盖脸的便打了下去,一边打,还一边狠狠地唾骂着。 “你个小女表子,不要脸的骚货!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竟然连骨头都坏了!从小到大没见过男人啊?没嫁人你就怀了人家的野种!怀了就怀了,别人不肯要你,你就找个地方偷偷吊死得了!竟然来祸害我家,想让我家给你养野种?” 第五百二十八章:田怜儿挨揍 似乎是没料到这婆媳两个会突然动手,一时间屋里这么多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想着上去拉上一拉。 郑晚儿倒是反应快,不过……郑王氏现在气怒攻心,下手肯定不轻。而且郑王氏心里也恨毒了她呢,她上去拦,指定要被迁怒,肯定得挨几下。 她才没那么傻呢! 这倒也不是她心硬,换作别的小姑娘挨打,不管怎么说,她也得帮着拦一拦说两句话。 可今儿这田怜儿嘛,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就郑树那个猪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到假装上进,迷惑郑来田,去她家铺子偷师,然后开店这样弯弯绕的法子? 郑王氏就更不会了,她那种霸道性子,一向都是来硬的。 郑来福这夫妻俩就更别说了。 排除下来,能想到这个办法的,除了田怜儿,想不到第二人。 直到后来郑树顺利的开上店,就更加印证了郑晚儿的猜测——她虽然不当老院儿的家,可却对老院儿里那些银钱多少有点儿数,有是有一点,但绝对拿不出开店的银子,这银子自然是田怜儿出的。 郑晚儿自认没有那么圣母,被人在背后阴了一把,还傻呵呵的去当什么‘好心人’。 何况,田怜儿落到现在的境地,不也是自找的么? 而且,不知道为何,郑晚儿心里隐隐有些觉得,别看田怜儿现在看起来凄惨,可现在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田怜儿预料到的。甚至,还在里面推波助澜,好更加激怒老院儿一家人。 至于她这么做的目的……郑晚儿抬眸,看了一眼陈夫人。 这会儿众人也回过了神,郑来田到底还是心软,见状,想要劝阻,却又知道他娘郑王氏指定不会听他的,想了想,干脆同郑树说道:“树儿,有话好好说,她还没出月子呢,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可咋整?你赶紧拦拦!” 郑树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到,他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那边田怜儿传来的哭泣求饶声,眼里甚至还有一丝快意。 郑来福却是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恶狠狠的道:“拦啥拦?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打死她都是便宜她了!就该抓去游街浸猪笼,让大家伙儿都看看!” 郑晚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她哥使了个眼色。 郑杨点点头,表示接收到了,连忙上前一步,把郑来田往后扯,强行把他给按回椅子上,悄声在他耳边道:“爹,您咋这么糊涂?这事儿也敢插嘴,你要再说,等会儿我奶指定又要把这个事儿赖在咱们头上。” 这是田怜儿做的错事儿,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赖到郑来田一家的头上。 可惜,人家郑王氏,诶,就是有这个本事! 郑来田丝毫不怀疑,额头上甚至还出现了几滴冷汗。然而看着那边的情形,他又有些犹豫:“可是——” “爹,”郑杨十分干脆的打断:“您就看着吧,这个田怜儿,十分不简单,指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郑杨的想法,其实同妹妹郑晚儿的不谋而合。这个田怜儿,年纪也不大,可是心机如此深沉。眼下的吃亏,真的是吃亏么? 正想着,果然,那边有人按耐不住了。 陈夫人眼见田怜儿挨了打,想起她是为了自己儿子、还有儿子的骨肉才会吃这样的苦,心里难免升起一丝愧疚,跟怜惜。 看这婆媳俩没有停手的意思,她连忙冲自己带来的人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上去把人拉开?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她虽然是在郑家,好在带来的下人多,底气亦是足的很。 原本那些婆子丫头的,没听到主子的吩咐,还不敢动。这下得了准信儿,心里也明白了,都一拥而上,这边儿拉郑王氏,那边又去扯田氏,还有人去扶那被打翻在地的田怜儿,忙的是不亦乐乎,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人给分开了。 众人这才看清田怜儿的情形,然而在看到田怜儿的形容时,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郑王氏同田氏这婆媳俩真是一点儿力也没留,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田怜儿便被拉扯扭打的衣裳凌乱,发髻也乱了,披头散发的,一边脸颊高高的肿起,看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陈夫人看着,不由得又心疼了几分,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哽咽着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田怜儿都这个惨样了,竟然也没有抱怨,反而还倒:“都是我对不起他们,这也是应得的。好在,我到底是把孩儿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了。” 陈夫人见她这会儿还想着自家儿子的骨肉,一句抱怨也没有,看向她的目光不禁又柔和了几分。 这边儿两人‘你侬我侬,岁月静好’的,那边的郑王氏却没有这么舒心了。 她简直都要气疯了! 先是得知田怜儿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重孙,而是野种,田怜儿竟然敢算计她老郑家给别人养儿子!现在,又是在自己家里,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带来的下人给抓住了。 这可是她家啊! 郑王氏气得几欲发狂,怒目圆瞪,尖声叫道:“哪里来的野女人,跑到我家里撒野来了,还敢叫人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家大儿子,那可是皇上圣旨亲封的官老爷,我就是官老爷他娘!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让我儿子把你抓进大牢里去?” 她一边说,一边又扭头去找郑来田,待看到他还‘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对着郑来田便骂道:“好你个不孝子,你娘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的去衙门找人,把这恶妇关进大牢里去?竟然还坐的下去,你安心在这里看笑话呢?” 被怒火无辜波及的郑来田:“……”他就知道,郑王氏一生气,他指定也逃不了。只不过,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开始后悔了,为啥要乖乖的在这里坐这么久?刚才偷偷跑掉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又让郑王氏逮住了。 叫人来抓人……且不说他能不能叫来人,就是能叫来,这样的事儿,他也不会做。这不就成了那什么……以势压人了么? 郑来田心里慌得很,绞尽脑汁的,想要想出一个好说辞来拒绝。 郑晚儿却十分的淡定,她早就猜到,以郑王氏的性子,肯定有这一出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开个价吧 郑晚儿早就看清了,郑来田在郑王氏这里,那就是一个工具人,有用的时候招呼一声儿,没用的时候都不带搭理你的。 原先听到田怜儿这事儿被发现了,郑王氏来找郑来田过去的时候,郑晚儿就明白了——这样丢人的事儿,郑王氏应该恨不得捂起来才对,怎么会专门叫郑来田过来,让他‘看热闹’呢? 唯一的解释,肯定就是又有事情想要利用郑来田。 郑晚儿虽然早就猜到了郑王氏的用意,不过还是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看完了这场热闹。反正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郑王氏是怎么谋算的,她都不会让她如意就是了。 因此,这会儿见郑王氏突然发难,郑晚儿一点儿也不慌,上前一步,站在郑来田身边,目光却看向郑王氏,娇俏的笑了笑,脆声道:“奶,这事儿是家务事,就是告到衙门去,人家也不会管呢。” 郑王氏看见郑晚儿,吓了一跳,她方才一心都被田怜儿的事儿吸引过去了,竟然连郑晚儿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发觉。 这会儿看到郑晚儿,想到现在正发生的事儿,她心里觉得有些难堪,沉着脸道:“你在这里做啥?你一个小姑娘,跑来看这个热闹,羞不羞?传出去只怕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郑晚儿暗恨,郑王氏这嘴巴也太不积德了!无缘无故的,她可不会受这份闲气,直接怼了回去。 她也不反驳郑王氏给郑来田下的‘命令’,只回了郑王氏说她的那句话,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故作天真,‘不解’的道:“咦?这就奇了怪了,我又没有帮别人养孩子,人家有啥可笑话我的?” “你——” 郑晚儿直接打断郑王氏的话,笑眯眯的道:“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来看热闹的。主要是家里头有要紧事儿,听说我爹上您这来了,这不,就赶紧过来找他了? 没想到一过来,也不知道我们父女俩怎么惹到您了?让您是骂完我爹又骂我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免得惹您生气。” 说完,又转头对郑来田道:“爹,咱们赶紧走呗,在这还碍了我奶的眼,要是气坏她老人家的身子,那可不是大罪过吗?赶紧走,赶紧走。” 说着,便推着郑来田往外走。 郑来田一向不会驳闺女的面子,再说,还不走,等着郑王氏逼他去衙门里叫人来抓人?因此,他倒是十分的配合,郑晚儿一推,便十分自然的往外头走去。 郑杨同郑晚儿也学了些鬼灵精的心思,也不要人叫,连忙跟在二人的身后出去了。 三个人脚步匆匆,活像后头有野狗在追似的,恨不得长双翅膀直接飞! 没两步,便出了屋门。 郑王氏反应过来,郑晚儿这死丫头是故意找了个话茬儿要溜啊! 这怎么行?她找郑来田过来,不过就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得了个什么官儿,这才特意叫他过来撑场子的。哪怕就是不帮忙,就是干坐在这儿,有他那名头在这儿,也是一种震慑不是? 他现在这会儿走了,那她的筹码又少了啊! 郑王氏急忙喊道:“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一边说着,一边追出去。 外边儿郑晚儿三人不是没听到她的叫声,不过却都默契的当做没听到,而且又加快了些脚步,都快跑起来了! 等郑王氏到了门口一看,却只来得及看见几个背影,在院门口一晃,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她恨恨的跺了跺脚,嘴里骂道:“郑晚儿这个小娘皮,天天坏我的事!” 而后头的陈夫人,经过这一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郑王氏道:“郑老夫人,我今儿过来,就是想把孩子……还有怜儿,一起接走。” “夫人……”田怜儿听到这话,貌似非常震惊的抬起头,看向陈夫人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感动,然后小声的哽咽道:“您为怜儿费心了,其实,我在哪儿都无所谓,只是舍不得我的孩子……您的大恩大德,怜儿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您!” 陈夫人看着田怜儿,眼里露出一丝慈爱的目光,嗔怪道:“傻孩子,你是我孙儿的娘,肯定是要跟我回陈家的。” 还没等郑王氏说话,田氏先跳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两个不要脸的亲亲热热,俨然一对好婆媳的样子,她简直是气炸了,狠狠地对着陈夫人吐了口痰。 “我呸!你算啥东西?说带走就带走?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不得了了,别忘了,田怜儿可是我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你要带她走,那就是拐卖良家妇女,我上衙门告你去!” 她心中有气,这个田怜儿,可是把她给害惨了!这婚事,原本就是她一力促成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郑王氏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田氏想到这里,恨不得再上去揍那小娼妇一顿,只可惜,陈夫人带来的婆子都壮得很,拦得她压根下不了手。 郑王氏也没功夫去计较郑来田的事了,连忙调转火力对付陈夫人,强硬的道:“对,田怜儿现在还是我们家的媳妇呢,你凭啥带她走?” 她说完,恶狠狠的瞪了眼田怜儿,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田怜儿吓得心中一颤,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也有些明了郑王氏的脾性,也听说了之前郑家还没有分家之时发生的事情。 郑王氏这个人,对待亲孙女尚且能那么狠心,何况是她?若是还留在郑家,往后的日子是想得到的凄惨。 这些,她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她选择了破釜沉舟。 田怜儿满心的算计,不过面上却是柔弱无依的模样,怯怯的往陈夫人身后又躲了躲。 陈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郑王氏的神情,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自然也明白,田怜儿若是留在这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想要带她走,一是起了恻隐之心。二是,不想孙子往后长大了心里怨她这样对他娘,毕竟,这可是儿子唯一的血脉了。 她看了看郑王氏,冷淡道:“你们开个价吧。” 第五百三十章:两千两 听到这句话,原先吵闹的田氏安静下来,不由得回头看了婆婆郑王氏一眼,却只见郑王氏也正好看向她。 婆媳两人对视一眼,田氏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还是有些没底,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对着陈夫人冷哼一声:“啥开多少价?怜儿是我家明媒正娶来的媳妇儿,你以为是买丫鬟呢!再说了,她做下这样的丑事,给我们家丢了多大的脸,是那么一点点银子能了事的?” 她口口声声的说不是银子的事儿,不过这内里的暗示却很明显——你让我家丢了这么大的脸,是一点点银子能解决的事吗?那必须得多多的银子啊! 说完,田氏忍不住看了郑王氏一眼,只见郑王氏听完,朝她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田氏稍微安了心,看来,她是猜对郑王氏的心思了。因为田怜儿的事儿,她正担心着郑王氏会迁怒她呢,这会儿她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陈夫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无非就是想多要银子呗。 她胸中了然,接过话茬儿:“我也知道,这件事儿,确实是……只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总得想个解决的办法不是?” 这便是在问,要多少银子才能解决这事儿? 田氏心中一喜,这陈家看起来就是个富贵人家,肯定得多要点儿啊!不过,她却不敢擅自做主,又偷偷去看郑王氏。 郑王氏仍旧沉着一张脸,摆着架子,不过心中却在暗暗的打着算盘。 其实,这件事儿刚捅破的时候,她自然是生气的。可是气过之后,又不免盘算起来。 田怜儿这件事儿,别看如今只有郑家人知道,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迟早传到外头去。要是田怜儿还留在这里,她们还继续给人家养着儿子,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别说郑树,就是她,也不能在村儿里抬起头来。 被戴了绿帽,还喜当爹,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况且,替别人养儿子这样的事情,傻子才做呢!田怜儿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也不配再留在老郑家。 唯一担心的,便是怕往后郑树的婚事,只怕就艰难了。毕竟,娶媳妇儿可要花钱的! 眼下若是田怜儿走了,郑树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单一辈子吧? 可是再要娶亲,必定得花钱,郑树还是二婚了,那就得花更多的银子。 前些日子凑钱去救郑来福,已经把家底掏空了,家里是一文多余的钱都没有了。更别提给郑树娶媳妇儿了,说不好,这一辈子就得这么耽误了。 可是把田怜儿留下,心里又膈应的慌。 眼下陈夫人这个提议,却是正好合了郑王氏的心思。把田怜儿给陈家,自家得一笔钱! 不过……郑王氏一对三角眼里精光大盛,装作不经意的暼了那陈夫人一眼,待看到陈夫人身上的各种金灿灿,明晃晃的首饰后,她打定了主意。 郑王氏不紧不慢的走到上首坐下,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两千两银子,这件事儿就算完了。” “两千两?!”陈夫人被吓了一跳,想到这老婆子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胃口竟然这么大! “两千两已经很少啦,那个野……那个娃儿一千两,这个小娼妇一千两,正好两千两。” 一千两?她孙儿倒也罢了,这田怜儿,又不是金子打的!凭啥要一千两?买个更水灵的丫鬟,最多也就二十两! 虽然心里对田怜儿有些怜惜的意思,可是在利益面前,这点儿怜惜微不足道。 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孙子的亲生母亲的份儿上,陈夫人只怕现在就要开口说不要了。 田怜儿似乎感觉到了陈夫人的心思,心中一紧,只得可怜兮兮的看着陈夫人,哽咽着小声道:“孩子认生,一到晚上更是粘人,我上个茅厕的功夫,他都恨不得把嗓子给哭哑了。” 她也不说什么‘若是不带她一块儿走,就休想带走孩子’这样的话,这种话虽然可能达成目的,不过,却会在陈夫人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只暗示孩子粘人,她不在身边的话,便会哭得厉害。陈夫人心疼孙子,便不会轻易把她丢下。 仿佛是为了验证田怜儿这句话一般,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传来。 田怜儿心中一喜,连忙回了屋子把娃儿抱到上房来,轻声细语的把孩子哄好了,抱到陈夫人面前。 陈夫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孩子了,这会儿一见,只见这孩子那眉眼,长得简直跟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的心顿时软成一片,哪里舍得孙儿再受委屈?便也没有再把田怜儿抛下的想法。不过,要接受郑王氏的漫天要价却是不可能! 虽然两千两银子,她也不是拿不出来,不过,看这家人这穷酸相,说不定看她拿银子痛快,又反悔要加银子咋办? 陈夫人斟酌了一番,道:“论理,这事儿我们陈家是得给你们家一点儿补偿。不过,这两千两也太多了,你们就是要银子,也不能这样要的?” 郑王氏原本也不过是先说个价,试探试探的意思,见状也不着急,问道:“那你说多说?” 陈夫人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两。” 一旁的田氏听到这个数字,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两! 别看是五百两,可是在乡下的庄户人家,只靠种田维持生计,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个数! 这些银子,别说给郑树再说个媳妇儿了,就是他底下的两个弟弟,以后娶媳妇的钱也都有了着落了! 她期待的看向郑王氏,生怕她开口拒绝。万一人家陈夫人生气了,不给这银子咋办? 郑王氏想了想,正准备说话,却被郑树给打断了。 “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 郑树红着眼睛,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却像是遭受了许久的折磨似的,眼睛里头都是红血丝。 他看着田怜儿,眼里都是恨意,咬牙切齿的冷笑着:“她是我媳妇儿,必须留在我老郑家!” 田怜儿被他那样看着,一瞬间,浑身都充满了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五百三十一章:买卖达成 在田怜儿的印象里,郑树这个表哥一向是唯唯诺诺的懦弱性子,而且之前,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满了喜欢跟怜爱。 可是现在……现在,他目露凶光,看着她的目光,让她觉得像是被一只野兽给盯上了,甚至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咬住她的喉咙,把她给活吃了!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怜爱,而是刻骨的仇恨! 田怜儿明白,这样的事情,放在哪个男人头上都是一种屈辱。 不过,她是算准了郑树的懦弱性子,觉得他哪怕再恨,也不会敢说什么的。 然而现在,田怜儿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她好像有些算错了。 郑树是真的不想要银子,只想让她们母子留下来吗? 不,不是的! 看着郑树眼里明明白白的仇恨,她心中明白,若是真的留在郑家,她,还有她的儿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田怜儿恐惧至极,一向把情绪掩藏得很好的她,面上也露出惊骇的神色。 她终于是有些慌了,腿一软,对着郑树便跪了下去,颤抖着道:“表、表哥,怜儿知道,是怜儿对不住你,可我实在没有法子了……你是个好人,是怜儿配不上你,我也没有见面再留在郑家,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女人来配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田怜儿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眼中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郑树,脸上的神色是明显的乞求。 要换在平时,被田怜儿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情看着,郑树身心早就软成一滩水了。 可是今天,他却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有些厌恶——原来,在他心里冰清玉洁的表妹,竟然是个荡妇!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走,狠狠折腾一番,然后再慢慢的折磨她,折磨一辈子! 至于那个孩子嘛,哼哼,这么多孩子,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好好长大的,若是因故夭折,外头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这个野种,就是他耻辱的证明。野种的爹已经死了,既然如此,便从他儿子身上找回来吧!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有一个不知羞耻的娘! 郑树心中掠过无数残忍的想法,竟然觉得有一丝的爽快,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些笑容。只是那笑,却怎么看,怎么瘆人。 “怜儿,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放过不放过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肯定好好对你,安心的留在我身边……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的。” 话是好话,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田怜儿又忍不住抖了抖,不敢与郑树对视,也不敢再去同她说话,只好求助陈夫人。 陈夫人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富贵人家里,阴私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她如何不知道郑树打的什么主意? 还别说,郑树说的,有一点儿是对的。田怜儿是他的媳妇儿,他要不放人,还真不能带走。至于这孩子……若是田怜儿留在这里,肯定也不会让她把孩子带走。 现在,这个孩子,就是田怜儿的筹码,也是这老郑家的筹码。 可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就留在这个破地方,被这个乡下汉子给弄死吗? 还真不行!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看了看那张同儿子有七八分像的孩子,咬咬牙,强笑着去看郑王氏:“老夫人,您看……”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院儿里的事儿,是这个老太婆做主的,她便也只同这个老婆子说话。 那边郑王氏看到孙儿突然站出来反对,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又暗自欢喜——她正愁这个陈夫人砍价砍得太狠了呢,现在郑树这一闹,不正好抬抬价? 她知道陈夫人什么意思,只不过故意装作不知道,一脸为难的道:“哎呀,你也看见了,我这孙儿对这小娼妇还是有些情谊的,不肯放她走。这是他的媳妇儿,我老婆子也不能做主哇。” 陈夫人早有准备,不过却没有答应的太痛快,犹豫了良久,这才下定决心似的:“老夫人,我也知道这事儿实在是对不住你家,可是经过这一遭,这两孩子,心里也存了疙瘩,往后未必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我看,与其日后变成一对怨偶,倒不若现在就撒开手来。贵公子年纪还小呢,不愁找不到合心意的,这样下半辈子一家子也能和和乐乐的不是?我愿意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再多出些银子,就当作是对贵公子的补偿。” 郑王氏听明白了,这意思是愿意再加些银子,不过,两千两是不可能的。 她想了想,正要报数,谁知那郑树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犟了起来,梗着脖子又喊了一声。 “给再多银子也不行!怜儿跟孩子都不能走!” 陈夫人的脸色瞬间垮了,郑王氏看着心里一急,仿佛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银子没了,连忙对陈夫人说:“我心里,其实跟你也是一个想法。不过你看,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我去跟他说两句。” 说着,便上前扯着郑树往外走。 田氏也怪这孩子傻,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去要一个残花败柳,也恨恨的抓着他另一只手,使劲儿往外推。 郑来福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从椅子上站起来,艰难的挪动着步子,也跟着出去了。 也不知道几人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便看到郑王氏由田氏扶着,笑眯眯的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瘸一拐的郑来福,倒是没有看见郑树。 郑王氏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道:“那啥,我们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你就给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就算了了。” 陈夫人听到这个数,还是有些肉痛。有心想要再掰扯掰扯,又怕再生出什么变故来,只好忍痛答应了。 她原本想要给银票,不过郑王氏却不认。 “我只要真金白银,给几张破纸有啥用?” 陈夫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狠狠地骂着这老婆子果真是乡巴佬,银票都不认识。 不过到底忍了气,叫上家里的仆人,赶紧拿着银票,赶了马车,赶紧兑了一千两的现银回来。 郑王氏等三人,看到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不过,陈夫人却没有立即就给他们,而是还要郑树签一份和离书,并把今日收了银子得事儿也一并写明了,往后要是有什么,也好有个凭证。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放在老院儿,那就是有钱能使郑王氏这个难缠的老太太异常好说话。听到陈夫人的要求,一口便答应下来。 如此,便由陈夫人这边拟了文书,双方签字。 郑树再也没有露过面,就是签字,也是让田氏拿过去,由他签好了再拿回来。 而田怜儿,也没有再回那个阴暗的厢房,什么东西也没有收拾,抱着孩子跟着陈夫人,登上了回陈府的马车。 第五百三十二章:突然暴富的老郑家 黄谷庄的村民们最近察觉到,郑家老院儿最近好像是发了大财。 比如一向扣扣索索的郑王氏,最近买肉的量,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还有郑来福,好几次托去镇上的人,帮他捎壶珍馐楼的酒回来——那可是珍馐楼的酒,多贵啊!许多人家平日里就是喝杯水酒,都要留在过年过节才舍得喝,可是人家一喝,那就是好几钱银子一壶的! 这好几壶,就是好几两银子没了,这是啥样的家庭条件啊! 要光是这些,还不大能让人立刻注意到。最主要的,还是田氏。 自从郑来福出事儿后,她便闷在家里许久没有出过门儿……毕竟,之前郑树在镇上开店的时候,她可没少炫耀。 这会儿不仅店开不成了,郑来福还被抓进大牢里去了,她便怕人家嘲笑,一直在家里不敢出门,很是老实了几天。 不过,她最近却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天天走街串巷的,东家走,西边坐,看似是闲聊,然而话里话外又开始忍不住炫耀起自家最近发了一笔大财的事情来。 可若要别人问她是怎么发财的?她却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明。 这难免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一时间,众人都在猜测,这郑家老院儿是怎么发起来的? 老院儿这些人,可不像人家来田一家个个都是勤快人,这郑来福可是个不爱干活儿的主儿,连带着几个孩子也没人家来田家那几个那样勤快。 何况,最近也没有看见他们做什么营生。听说前些日子郑来福出了事儿,为了凑那二百两银子,都费了好大的劲儿,怎么突然之间就发起来了? 不过这田氏口风紧得很,炫耀是炫耀,若绝口不提银子的来路,只让众人好一通猜。 这时,有心人也注意到,这田怜儿同老郑家刚出生的小孙儿,似乎突然消失不见了! 特别是当那小娃儿满月的时候,郑家老院儿还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在这里,小娃儿满月是件喜事儿,会请亲戚还有亲近的邻居来吃个饭,也是谢过人家月子里来看孩子的意思。 可是眼看着日子到了,老院儿这边却一点儿请客的动静也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而且,郑家老院儿周围住着的邻居都表示,许久没有听到小娃娃的哭声了,按理儿说,小娃娃这会儿是爱哭的时候,怎么可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呢? 再来,出了月子的田怜儿,也一次都没有露过面儿。 有好事的老妇人,借着串门的理由,悄悄打探了一下,却也没有在屋里看到田怜儿。 田怜儿跟孩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时,又有人想起,几日前停在郑家老院儿门口那些马车来,跟着马车一起的,还有许多穿着体面的仆妇,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说起来,好像从那日后,田怜儿同她生下来的那个娃儿,就不见了? 这个消息在黄谷庄又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又想起之前的说法,说这田怜儿同郑树成亲的时候,肚子里就怀着娃娃了。而且,这娃娃还不是郑树的! 再结合起这次的新闻,众人一致认为,定是这田怜儿的姘头家里听说田怜儿生了一个儿子,家里的老人舍不得孙子流落在外,这才来了老郑家,给了老郑家一大笔钱,然后把田怜儿同那孩子都接走了。 不得不说,热爱八卦的群众想象力真是无穷大,三言两语的,便把几个事情结合起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再没有什么比这种桃色新闻传播得更快的了,没有几天,几乎是黄口小儿,都知道了郑树被戴了绿帽子,还差点儿帮别人养儿子的事情了。 田氏最爱到外头溜达,无意间听到有人嚼舌头根,连忙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郑王氏。 郑王氏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闲着没事就爱嚼舌根,也不怕舌头烂掉,发脓长蛆!缺德的玩意儿,生儿子没屁眼!” 她气得直喘粗气,转念一想,又冷笑道:“算了,他们咋说,不还是一辈子的穷命?咱们现在有钱了,以后有的是他们眼馋的地方!既然这事儿传出去了,咱们索性也放出消息,也树儿再选一门媳妇儿,彩礼多多的给,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的了!” “娘,那我明儿就去把媒婆找来?”田氏心中一喜,连忙问道。 郑王氏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别明儿了,你现在就去,要是人家有空,就赶紧请过来。” “诶!”田氏答应一声,喜滋滋的往外走。 郑树到底是她儿子,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心疼?她下定决心,这回这儿媳妇,一定要好好的选! 可在一旁听着的郑树却高兴不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双手紧紧握着,上头青劲爆起。 娶的媳妇怀了别人的孩子,这样的名头对于男人而言,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只要一想起来,他就恨不得生吞田怜儿的肉!可是,郑王氏却为了银子,非把田怜儿给了陈家…… 郑王氏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子,怎么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安慰道:“树儿,你也别想那个小娼妇了,咱们现在有了银子,什么样的媳妇儿找不着?你以为那个小娼妇去了陈家,是去过好日子了?她那是去守寡去了!哼,这样一辈子还有个屁的盼头。你呀,就只管跟新媳妇儿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郑树心里不认同,可是郑王氏积威已久,他心头还有些畏惧,也不敢言语。 于是,在郑家老院儿的流言还没有平息的时候,又传出来郑王氏要花重金给郑树娶媳妇儿的消息。 虽然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可是这里头的事情,却早已不言自明。 看热闹的人多,那见钱眼开的也不少,还真有几户人家看在彩礼的份儿上同意相看的。 郑王氏更是感受到了银子的好处,摆着架子,很是认真的开始挑选起来。 又是一阵热闹。 郑晚儿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听说郑王氏已经有一个十分中意的人选了,正在为了彩礼到底给多少而讨价还价。 她忍不住摇摇头,这种充满利益算计的婚姻,难道就能比上一次结果好?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儿就是了。 对于那陈夫人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才从郑王氏这里把田怜儿母子‘买走’这事儿,也没有兴趣知道。 八卦完,便撂开手,专心忙着自己的事儿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分店计划(一) 关于田怜儿最后的去向,杨彩兰倒是非常有兴趣,同郑晚儿说了几个她的猜测。这副八卦的模样,堪有二十一世纪娱记的风范。 不过郑晚儿却没有心思想这个,田怜儿在不在老院儿,或是去了哪里,关她啥事儿?又不是她媳妇儿! 她现在忙得很——具体的来说,是在忙着开分店的事儿。 原先开五味鸭坊的时候,郑晚儿便抱着十分的野心,想要把这烤鸭店做大做强,如同珍馐楼那般,把店开遍大江南北便是她的梦想。 这头一个店实际上很是成功了,原先没开店的时候,杨氏担心自家没有人做过生意,不懂这生意上头的道道,会亏本。然而现在,不但没有亏本,还把本钱翻了十几翻。 郑晚儿早就动了开分店的念头,不过事儿多又杂,一直没能寻得出空来。 眼下这第一个店儿的生意步入了正轨,郑晚儿便又开始琢磨起这分店的事儿来。 其实,主要是她想借着这御赐匾额的东风,让自家的生意再上一层楼! 她原本打算着,若是要开分店,京城是定要去的,还在同许致远的信里提过这么一嘴儿。然而现在想想,这个想法却着实有些不现实。 头一个便是人手的问题。 如今这个店儿里人手倒是够了,可若是要开分店,这人手上空缺便大。 而且,这里头还有一个极要紧的事儿——便是烤鸭的秘方。 现在这个店里,都是信得过的自家人,郑晚儿当然不担心杨家人会把秘方泄露出去。可要是换作外人呢?那就不一定了。 如今烤鸭店的生意好,外头不是没有人眼红,不过却没有人来争生意,原因无它,这个时候做烤鸭的技术实在过于粗糙,做出来的味道,远远比不上郑晚儿家的。 可若是分店一开,势必要从外头招人,若是混进来偷师的,把烤鸭秘方偷学了去,或是学会了烤鸭做法后另有心思的,被人用钱财收买了,这样的可怎么是好? 郑晚儿开分店的计划,还没有开始,便难在了这一步。 这个时候可没有啥专利的概念,人家学了也就学了,你还真不能拿人家咋样。 思来想去,郑晚儿觉得,这突破口,或许还是在那甜面酱上头。 虽然烤鸭的步骤也很重要,可是一旦店儿多了,总不能她还要亲自把鸭子烫了皮儿收拾好再送往全国各地现烤吧? 这压根儿就不现实,别忘了,现代那快递多快呀,可要是寄生鲜,天气一热,说不准儿还会臭呢。 这可还是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她就是能做,那也运不走! 所以这烤鸭的工序,必定还是得店儿里的厨子来做。 店子一多,知道的人一多,这工序也就谈不上什么秘方了,迟早都是要传出去的。 可是这甜面酱却不一样。 它原本就是经由发酵而成,就是运输慢些,那也不成问题。 最要紧的是,有甜面酱的烤鸭,跟没有甜面酱的烤鸭,味道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样一来,即便是外边儿都知道烤鸭的做法了,但是却少了一个甜面酱,也不能同她们竞争。 说白了,这甜面酱,便是特色。 郑晚儿想清楚这一节,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先是放出消息去,铺子里要招些伙计还有厨子。 要开铺子,没有人手是不行的。 原本郑晚儿的烤鸭店,在这小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再经由上回圣旨赐名儿赐匾额的事儿,更是在这十里八乡都出了名。 招人的消息一传出去,来应聘的不知凡几。 郑晚儿很是认真的挑了几日,最后留了十个伙计、三个厨子,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她还特意打听了这些人的为人,这才决定录用。 招进来的这些人,便都先放在了店儿里,先跟着学干活儿,等分店一开张,便也不愁没有人手用了。 张氏看见招了这么多人,笑得合不拢嘴。倒不是觉得人多了,她可以偷懒啥的,而是为郑晚儿高兴,生意越做越大,可不就是好事儿么? 不过她听了郑晚儿给那些人安排的活儿,有些好奇:“晚儿,你咋没有招个掌柜的?” 这开分店,总也得有个管事儿的吧?难不成,晚儿还想自个儿管?那也不太方便,听说这第二个铺子得开到隔壁镇上去,这一来一回的,可不是费劲儿? 她原本以为郑晚儿是要自己管,不想郑晚儿却早有打算。 “舅妈,我早就想好了……这个铺子,让我经文哥去给我管。” “啥?”张氏惊讶的瞪大眼睛。 杨经文也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那咋行?晚儿,我没有管过人……” “咋不行?”郑晚儿打断道:“经文哥,我早就说了,往后你可要帮我的。这下事儿来了,你要推脱不成?” “不是,我是怕……怕我干不好,耽误你的事儿。”杨经文眼里带着些挣扎,又是惊喜,又是纠结的。 郑晚儿却很是坚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文哥,这事儿你肯定行,你这些日子来,在店儿里的行事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肯定没问题的。” 别看杨经文这人沉默寡言的,可干活儿却很是用心,最要紧的,也是肯学。 她早就起了让杨经文做分店掌柜的心思,便也一直有意无意的调拨他,平日里还会教他认字儿看账本。 杨经文记性很好,又肯学,如今已经很有些样子了。 把分店交给他,郑晚儿放心的很。 杨彩兰知道,晚儿这是在提携她哥呢,这个消息,晚儿从前也跟她透过的,也知道晚儿十分看重杨经文。 这会儿见她哥还在那儿犹豫不决的,生怕晚儿会觉得失望,连忙用手肘撞了撞他。 “哥,晚儿都说你可以,你就去呗!好好干出个样子来,才不辜负晚儿的信任不是?” 杨经文又何尝不知道郑晚儿的好意?况且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再推辞,便不仅是显得没胆气,还有些不知道好歹了。 他深吸口气,用力的点点头,郑重的对郑晚儿道:“晚儿你放心,我肯定把活儿干好!” 第五百三十四章:分店计划(二) 杨经文当分店掌柜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杨家人心里清楚得很,这是晚儿在帮着杨家呢! 至于杨二舅一家,虽然杨经文是杨大舅的儿子,不过他们没分家,这事儿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好事。 退一步说,即使是分了家,他也知道,晚儿这样有心的孩子,肯定不会把他一家单独落下的。别的不说,他儿子这会儿不就在黄谷庄的学堂里念着书么?这将来,就是在考学上没有什么出息,可读了几年书,做个账房先生什么的,总不成问题。 因此,他心里非但没有嫉妒,反而更加勤勤恳恳的干活儿,带那些新来的伙计什么的,也很是用心。 杨二舅都这样,杨大舅一家就更别提了,干起活儿来劲头十足的,十分卖力气。 郑晚儿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更加觉得自己扶持杨家人是个正确的决定。 人手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便该选这开店的地址了。 这事儿,郑晚儿也早就考虑过了,决定还是先从身边做起,暂且不考虑远的地方。她还没有这种开连锁店的经验呢,离得近一些,也才更好掌控。 因此便把这分店的地址,选在了隔壁的镇子。 这也是托了楚瑜的福,给她弄来一个这样大的招牌,把名气给传了出去。如今十里八乡的,不少人专门赶过来尝。 郑晚儿想着,便干脆先在隔壁镇把铺子开起来,毕竟已经有了名气,生意肯定不用愁。 这地方选好了,店儿的地址却没有选好。 这个铺子准备让杨经文过去当掌柜的,郑晚儿亦是有意要锻炼他,便把这选店址的活儿交给了杨经文。 杨经文也不推辞,既然答应了晚儿当掌柜的,总得干活儿吧?总不能啥事儿都让晚儿准备好了,他就去当个现成的掌柜? 再说了,回头等铺子开起来,事儿多着呢,什么都要晚儿亲自来,还要他这个掌柜做什么? 应下了这事儿,他也不耽搁。第二日一大早便赶着骡车去了隔壁镇上看地址。 看了有七八日,最后选定了两处好的,这才带着郑晚儿过去看。 郑晚儿看过,先没决定,反而问杨经文:“经文哥,你觉得这两处,哪处更好些?” 杨经文知道这是在考他,心里也不慌,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两处都不错,不过要按我来选,前门大街这家要更胜一筹。虽然价格上贵些,可是地段儿更好,又挨着码头不远,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他们吃了,觉得味道好,这名声慢慢的便传远了。你不是说,想要像珍馐楼那样,在各处开店吗?如此一来,兴许还对以后的生意有好处。” 郑晚儿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句句话都在理儿上,目光也放得长远,当下在心里忍不住夸夸自己——本姑娘果真是慧眼如炬,没有看错人! 其实看完了两处地方,她也确实更中意方才杨经文说的这个铺子,当下便点头道:“成,那咱们就定这个!” 杨经文得到准信儿,转过天儿,便给那卖铺子的回了信儿,一百五十两的价格成交了。 当然,地契、房契上的名儿仍旧是郑晚儿。 铺子买了下来,杨经文又找了几个工匠,在后厨修了五个烤鸭用的挂炉。 原先头一个铺子从头到尾倒是没有请过外人,只不过如今大家都忙得很,自是不可能再抽出空去做这些,郑晚儿便直接要他招工匠弄,这样也方便。 既然是想打造连锁店,除了特色的美食,在铺子的外观上,自然也要看起来一致才好。 除了碗筷盘碟仍旧做的原来的花样之外,就是铺子里的装潢,也做得差不多,看上去古朴又雅致。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繁杂的小事,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已是隆冬时节,过不几天,便要过年了。 郑晚儿看了看日子,想着与其过年前慌里慌张的开了张,莫不如等年后再选一个好日子。毕竟,大家都辛苦了一年,好不容易过年了,怎么说,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腊月二十七,镇子上的铺子也先关了门,收拾干净,等回头过了年再开张。 杨家众人自然也收拾了一番,准备回去筹备过年的事宜。 郑来田的意思是想留杨家人一块儿在这儿过年,毕竟如今家里不同往年,家里新建的宅子宽敞得很,屋子又多,住这么些人绰绰有余——人多还热闹呢。 再者,他也是想起从前岳父一家对自家多有照料,从前那是没办法,如今有了条件,便总想多孝顺孝顺岳父母。 然而杨家人却不肯。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过年仍旧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更何况这是在古代? 古人对待春节,更是郑重无比。 若是在郑家,郑来田倒是求之不得,不过只怕外头的人说话不好听。 况且,这样要紧的节日,杨家人也更想回自家过。 杨老爷子笑呵呵的道:“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些日子了,趁这会儿铺子里不用干活儿,还是回去看看。要不然,咱们家那屋子这许久不住人,那不也荒废了吗?” 杨老太太也跟着打趣儿:“就是,那要不回头人家别的小孩儿,初二都去姥家了,晚儿他们几个孩子却还得在家,岂不是闷得慌?还少一份儿红包呢。正好我们回去,你们也有个地方走动走动不是?” 郑棋闻言,立马乖觉的道:“那也不是,姥姥疼小五,就是在我家过年,也会给大红包!” 郑晚儿忍不住笑着戳戳他脑袋:“你个小财迷!” 郑棋吐吐舌头:“那还不是跟姐学的?” 郑晚儿:“……”竟然无法反驳。 那边郑来田见他们还是想回榆树村儿,也不好再勉强,只交代杨氏把吃的用的多准备一些,等会儿一并给他们带回去。 “眼看这时候了,估计没时间去送节礼了,趁这会儿给爹娘准备了带上。” 杨氏见丈夫想的这样周到,心里欢喜不已,手脚勤快的收拾妥帖。 吃过了午饭,郑来田又亲自赶着骡车一块儿把人送回了榆树村儿,这才返回家,着手准备过年的东西。 第五百三十五章:要当奶奶了? 对于郑来田来说,今年与往年相比,绝对是一个丰足的年。 去年过年的时候,虽然已经分家出来了,不过那会儿却是借住在许家的老房子里。虽然相比起在老院儿的时候已经自在宽绰了许多,不过到底是借住,这心里总是不太安心。 今年好了,家里不光盖了一个这样大的三进的院子,还有了两家烤鸭店! 酒的生意也一直没有落下,田地也购置了不少。 今年,是正正经经的‘丰年’! 郑来田越想越高兴,同杨氏念叨,今年过年可得弄得热闹一些,一家子好好高兴高兴! 杨氏明白丈夫的心情,笑着点点头。她也想着,往年过年都扣扣搜搜的,孩子们都不尽兴。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可不得好好补偿补偿孩子们? 再者说,她更明白丈夫的秉性,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却也不会太过铺张,便没有浪费一说,也就随他去了。 郑来田果然高兴,第二日便带着一大家子去镇上赶集。除了采买年货之外,更是好好的给妻女好好添置了几件首饰。 至于文娟的嘛,当然是由郑杨来买啦。 郑晚儿笑眯眯的同文娟说着‘悄悄话’。 “嫂子,你只管挑,我哥的私房钱多着呢!可别给他省钱。” 文娟脸一红,笑着抿唇看了丈夫郑杨一眼,没有说话。 郑杨笑道:“晚儿说的没错儿,你只管挑。晚儿,你跟娘也挑一个,我来付钱。” “这可是你说的!”郑晚儿连忙道,而后赶紧拉着文娟去一旁看首饰,一边笑眯眯的道:“那我可真不客气啦!娘,您也快来挑,大哥请客啦!” 她之所以这么不客气,还是因为郑杨现在真不差钱儿。 准确的说,如今他们家,人人都是小富翁。 如今家里生意走上了正轨,郑晚儿早就琢磨着,这些产业虽然都是在她的名下,但是她也不能真一个人独吞了吧? 虽然,也是因为她,郑家才能这么快就脱贫致富奔小康(不是(`Δ′)!)。不过,她还是觉得,家人们也有应得的一份。 要不是有他们的全力支持,生意也不可能做的这么顺利。 最要紧的,还是这些人值得。 要换成郑王氏……您谁啊银子都是我的一个字儿也不给你! 其实说白了,是郑晚儿打心眼儿里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对于家人,她就大方多了。 找了个日子,便同家人商量,要在家里也实行股份制。 就像粉条作坊那般,每人领股份,按股份分钱。 家里也这样按股份制,统共分成五股,郑来田夫妻、郑杨、郑晚儿同郑棋每人分一股,还有一股留作公中的银子。 毕竟郑晚儿的梦想可是开许多的分店,这里头的银子可少不了。 至于文娟——她跟郑杨是夫妻,自然不用再另算一份。 郑棋因着年纪小,又同姐姐关系好,想也没想,一点儿也没见外的收下了股份。 不过转眼就把自己的‘财政大权’交给郑晚儿代管,还十分认真的道:“姐给我存着,长大给我娶媳妇儿用!” “你知道娶媳妇儿是啥呀?”郑晚儿颇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其他人却都不肯。 郑杨觉得这是在占妹妹的便宜,坚决不肯要。 郑来田夫妻俩也说用不着给他们也分一股,爹娘帮闺女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郑晚儿好说歹说,最后还是发了一通火,他们才收下。 郑来田心里感叹得了个好闺女,当即就拍板决定,等他同杨氏百年之后,属于他们的那一份股份,要留给女儿。 郑杨同郑棋自然没有意见,反而十分的欢喜——妹妹(姐姐)多得一份,原本就是应当的嘛! 郑晚儿也明白他们的心思,她也不是个磨叽的人,便点头应了。 如此一来,股份制便在郑家实行下来。 正好这会儿到年底,昨儿一家人围着算了一回账,按着股份分了红。 这一年里,卖酒的生意、加上烤鸭店的进项,可是有不少银子。 即便分成了五份,每一份的份量也依然很可观。 因此郑晚儿一点儿也没有跟她哥客气,反正她哥如今手里有钱,买点儿首饰也不过是毛毛雨啦~ 便拉着文娟,当真认真的挑选起来。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一家人足足在镇上逛了一天,可谓是满载而归。 第二日是腊月二十九,一家人也没有闲着,早早起床,把整个宅子里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好迎接除夕。 剪窗花,贴对联儿,挂灯笼。 不光是郑晚儿家,村儿里头的乡亲们也都忙忙碌碌的打扫庭院,为迎接新年做着准备。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配上这些装饰,过年的气氛一下子便浓郁了起来。 大年三十这日,更是全家齐开动。 吃过了早饭,郑来田便带着郑杨一块儿,把一会儿做年夜饭要用的鸡、鸭、鱼、肉,通通都收拾干净,这才交给女眷们。 年夜饭依然还是郑晚儿掌勺,杨氏便带着文娟一块儿给她打下手,主要是负责切菜。 娘儿几个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聊天儿,又说有笑得,干起活儿来都觉得有滋有味。 正说着,文娟脸色一变,丢下才刚拿到案板上准备剁碎的鸡肉,朝着一旁干呕了两声。 这动静,倒是把杨氏同郑晚儿这母女俩吓了一跳。 “嫂子,没事儿吧?”郑晚儿担忧问道。 杨氏也道:“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去歇歇,大过年的,可别拖坏身子。” 文娟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娘,晚儿,我没事儿……”话没说完,一眼暼到案板上的鸡,恶心劲儿却又上来了,这次再也忍不住,跑到外头吐了个昏天黑地。 “哎呀,是不是着凉了啊?”郑晚儿一边说,一边跑过去拍着文娟的背。 郑杨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又是担忧,又是着急的,听到郑晚儿的话,连忙道:“没有啊,炕烧的那样热乎,屋里头也不冷,咋会着凉呢?” 那边的杨氏愣了愣,再看看文娟的样子,差点儿笑出声。 什么着凉啦?她这恐怕是要当奶奶啦! 第五百三十六章:又是新春 郑杨听了他娘的猜测,当时便愣在当场,面上神色复杂的很,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置信的,竟是呆住了。 杨氏没有管他,等文娟好些了,这才悄声问道:“娟儿,多久没有换洗了?” 文娟脸色一红,低声道:“有……有两个月了。” “哎哟,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杨氏一听,更是喜出望外。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说出来要是没有,那不是白高兴……” “这有啥呀?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小心了。”杨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拍了拍自己的‘傻儿子’,笑道:“你还愣在这里干啥?赶紧的,把你媳妇儿扶到屋子里去好好歇着,这个时候可不能劳累了!” 郑杨回过神儿,磕磕巴巴的问道:“娘,这……要不要请李大夫来瞧瞧呀?” 他听说妇人怀孕,的确是辛苦得很。而且,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时候。想起这些日子,文娟还是同往常一样干着活儿,前些天他不在家,她还自己打水来着! 这心里,就有些止不住的担忧。哎哟,要是真有了,又累着了,出啥事儿可可咋整? 还是请大夫来看看这才安心啊。 杨氏看他这担忧的模样,心里很是理解他,想当年,她刚刚怀上郑杨的时候,丈夫的表现可比现在还夸张呢。 这样想着,然而看着儿子着急的模样,仍然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傻子,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年三十儿,人家李大夫也得过年啊。再说了,这个日子去请人家,到底怕人家心里头犯忌讳,还是等过了这几日新年再说。” “可……”郑杨犹豫着,虽然明白杨氏说的对,可还是有些担心。 文娟也怕他这会儿急急忙忙的跑到人家家里头去叫人,回头说起来,可不是闹了笑话? 再说她一向身子好,这会儿除了闻着腥味有些恶心外,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忙对丈夫道:“我也没事,哪儿用得着这会儿兴师动众的?你放心吧,我好着呢。” 这呕吐原本就是大多数孕妇都要经历的,况且文娟除了干呕之外,看起来精神头还好得很,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这也是杨氏不太担忧的缘故。 虽然是这样,杨氏却是知道,这会儿的孕吐,也是最磨人的时候。文娟虽然才刚开始呢,不过也得好好歇着才是,便忙道:“这会儿你也别干活儿了,正是要紧的时候,赶紧让杨子陪着你,上屋里歇歇去。这儿有我跟你妹妹就行了,你就别操心了。” 文娟哪儿好意思?况且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其他的不舒服,虽然闻不得腥味,不过…… “娘,我没事儿的,我还能帮着洗洗菜,烧烧火啥的。” 毕竟,做人儿媳妇,哪好意思让婆婆跟小姑子忙着,她自己去坐着享福? 郑晚儿明白文娟的心思,她可没有啥媳妇儿必须伺候婆婆的想法,再说了,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是辛苦了,她也不会因为文娟这会儿去歇着,就有啥想法,连忙劝道:“嫂子,你就赶紧去歇着,你肚子里现在可是还有一个呢,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不得为我未来的小侄女、小侄子想想?那点儿活,我哥也能干,让我哥给干就是啦!” 杨氏也很是赞同。她如今还记得,当初怀郑杨的时候反应大,吐的死去活来、头晕眼花的。有次实在顶不住了,想要歇歇,还被郑王氏骂‘哪个女人不会怀孕?人家该干活儿就干活儿,就你金贵!还不是想偷懒!’ 她那时候脸皮也薄,哪里受的住这话?硬挺着去干活儿。那个难受劲儿啊,就甭提了。 那时候是没办法,谁叫她碰上的是那样的婆婆呢?可她吃过的苦,却不想叫儿媳妇也吃一遍。 看文娟还闲不住,不赞同的道:“就是要干活儿,也不差这会儿。你妹妹说的对,你要是怕我们忙不过来,就叫杨子来干活儿就是了,你还是去歇着。” 文娟盛情难却,只好听话的回了屋,却把郑杨赶了出来,叫他来帮着干活儿。 郑杨一脸乐呵呵的,干起活儿来十分卖力气,时不时又盯着自己屋里的房门看一眼,然后傻笑半天。 郑晚儿看着她哥的模样,忍不住同杨氏调侃:“娘,您看我哥笑的那个傻样。” 杨氏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看到儿子这样,不由得想起了年轻的时候,笑着摇摇头道:“头一次当爹,可不高兴么?当时我怀你哥的时候,你爹知道了,比这还傻呢!” “是吗?”郑晚儿两眼放光,好奇心起,嚷嚷着让杨氏深度讲讲。 杨氏面上带着回忆的笑,娓娓的把往事道来…… 母女俩边干活儿,边聊着天儿,倒也和乐,感觉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一大桌子菜便做得了。 今儿的年夜饭可谓是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煎炒烹炸煮炖焖,腌卤酱拌生烤蒸,可谓是菜色丰富、样样齐全。 郑棋看着一大桌好吃的,夸张的抹了抹嘴角边并不存在的口水,发出赞叹:“好香啊!姐,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瞧瞧这一大桌子菜,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郑晚儿瞧这小人儿拍马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错呀小五,这书没白念,成语都懂了不少嘛。” “姐,”郑棋听了她的话,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姐,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现在会的可多啦,才不止这么点儿呢!” 这时郑来田在外头高声叫道:“小五,赶紧过来,要放炮仗啦!” 原本还‘愁眉苦脸’的郑棋听到这声,立马精神大做,拔腿就往外头跑:“爹,等我,我来!” 屋里头的人,也都满面笑容的聚在门口,看着院儿里的爷俩放炮竹。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可是此时的大家伙儿,却并不觉得吵闹,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又是一个新春啦。 第五百三十七章:炫耀 有了文娟可能怀有身孕的这桩喜事儿,平白的,又为这个新年增添了一份喜气。 因着许致远不在家,许家两口子在家里潦草的吃过了年夜饭,也不想在家里枯坐着,想着同郑家就挨着,便关上大门儿,到郑家串门儿去了。 这会儿男人做一堆,女人坐了一堆,坐在热乎乎的炕上,说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舒适又和美。 娘儿们凑在一起,说的也无非是那些话题。 杨氏同致远娘要好,便忍不住把儿媳有孕的消息偷偷告诉了她,又叮嘱道:“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别小说出去了。还没请大夫来看过,也不知我看的准不准。” 这会儿的女人怀孕,讲究前三个月不说,迷信的说法是这会儿说了,对孩子不好。实则,只是因为大多数人生活条件艰苦,或者是身子不好,前三个月胎也没坐稳,容易保不住。而头三月过了,便稳了一些,这会儿宣布消息也不会再空欢喜一场。 致远娘心里明白,杨氏这是拿她当家人,这才先说给她听呢,她笑着嗔了杨氏一眼,道:“我知道,我又不是那起子多嘴的。” 说着,眼神儿又不由得往文娟那还平坦着的小腹上看去,夸赞道:“还是我们文娟有福气,这就怀上了,可得好好保养身子,回头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娃娃。” 她眼里眼神微微有些炙热,想起自家那远在京城的儿子,又有些遗憾。 唉,可怜她,儿媳妇都还没有进门…… 多年的密友,杨氏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想起远在京城的准女婿,也有些挂心,忙问道:“也不知致远在京城怎么样了,可有写信回来么?” “没有,就上回来圣旨那回,来过一封信,后头再也没有了。”致远娘想到这里,又有些忧心,不过嘴上还嘴硬着:“你们都说他聪明,只我看,他是个最傻的。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提前托人送封信。” 杨氏听了,倒没有多意外。致远如果寄信回来了,肯定会给晚儿也写一封——这俩孩子感情好着呢,致远要是来信的话,肯定也不会落下给自家闺女那封的。 一旁的郑晚儿听着,思绪也忍不住飘远了。 别看她这些日子一直为了开分店忙着,可是心里对于许致远,又何尝不惦念呢? 原本也是想着,快过年了,这许致远怎么也会送封信回来的。 而且,有了珍馐楼这一层关系,真要寄信其实也方便的很。 可是她盼啊盼,这都大年三十儿了,别说信了,就是个纸片,她也没见着。 这许致远到底咋回事儿啊? 难道是读书太紧张了? 可是再紧张,写一封信的时候总不能没有啊。 难道是出啥事儿了? 郑晚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连忙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应该不会的,真要出个什么事儿,肯定也有人来送信儿才是。 他身边可是有好几个同窗一块儿去的京城呢。 郑晚儿定了定神,抬眼看见致远娘眉间那抹担忧,连忙把自己担忧的神色掩藏好,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安慰她:“许婶儿,您就放心吧,肯定不能有事儿的。我看,或许是因为课业太紧张,一时把这事儿给忘了也是有的。等他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说他!这记性也太差啦。” 致远娘听她这么一说,想起儿子在家时,一看书就废寝忘食的样子,也觉得郑晚儿这个解释说的通,这才心里好受些,同郑晚儿笑道:“你说的对,等他回来,非得说说他才行。” 郑晚儿见状,又故意岔开话题,又说了几个笑话,逗的众人哈哈大笑,又提议玩牌,致远娘的情绪总算被带动起来,气氛逐渐欢快起来。 最后,许家两口子干脆还同郑家一块儿守岁,直到天蒙蒙亮,吃了饺子,这才赶紧回去歇一会儿。 郑家人也都连忙各自回了屋,抓紧时间休息,毕竟等天一亮,还得去各处拜年呢。 熬了个通宵,还没等怎么睡呢,便又要起床了。 郑晚儿脑袋瓜蒙在被子里,煞是贪恋温暖的炕跟被窝。何况,想起等会儿还要去老院儿给郑王氏拜年,她这心里就如同吞了一百只苍蝇那般,膈应的慌。 可要真不去,又真不行。 一个村儿里头住着,大年下的,不去给奶奶拜年,可是要遭人说道的。 郑晚儿虽然并不在乎别人说啥,不过却也不想在这种小事儿上给人家留下话柄。 再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啦。 文娟因为可能有了身孕,郑杨不放心妻子在这个时候跑到外头,冰天雪地的,要是摔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便要她同杨氏一块儿待在家里,招待招待这期间来拜年的客人就是了。 郑来田便带着儿女,提着准备好的拜年用的礼品,往老院儿走去。 待看到老院儿里的情形的时候,郑晚儿险些没有惊掉眼珠子。 只见老院儿里,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上好的绸缎做的衣裳,看上去光鲜水滑的,一派富贵人家的打扮。 当然了,如果这屋子不这么寒酸的话。 郑杨、郑棋也都同样是一副惊讶的神色,几个人对视一番,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看来老院儿这些人还真是发横财啦。 郑来田面上倒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上回他来送年礼的时候,早就见识过了。 波澜不惊的领着孩子们给郑王氏磕头拜了年,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见郑王氏也不大搭话,自觉无趣,便想起身走人。 至于红包嘛——是啥?反正他从没见过郑王氏给他的孩子红包,没有期待便没得伤害。 他正要领着孩子告辞,却撞见郑来福从外头进来,一看见他,竟然不同于往常那样爱搭不理的样子,反而十分热情的拉着他说话。 郑来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郑来福今天是抽的什么疯? 好在郑来福不是个沉得住气的,随便说了两句,便进入了正题。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郑来田,又看了看郑晚儿几人,啧啧有声:“我说大哥啊,你这可不行,瞧瞧你们身上穿的,多寒酸?不能光顾着挣银子,却舍不得花呀。还是你不知道啥是好东西?你不知道,你就来问我,你看看我身上这料子,这料子做的衣裳,才叫衣裳呢。” 郑晚儿看着他那副面上矜持,实则却高调的模样悟了。 哦豁,人家这是觉得咸鱼翻身了,跑来炫耀来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给你脸了? 郑晚儿看着郑来福这副炫耀的嘴脸,有些觉得好笑。 这一千两银子放在贫穷的农家,的确是一笔很大的钱,一般人说不准儿给真会眼红。 可这一千两银子,她家又不是没有,而且,还比这多的多,有啥好羡慕的?吃饱了撑的去羡慕他。 再者,拿着这来路并不光明的银子来炫耀,这郑来福也真是够没心没肺的。 郑来福语气里的炫耀跟嘲讽,要是换在之前,老实巴交的郑来田估计还听不出来。 不过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他了。在铺子里迎来送往的招待客人,也历练了他待人接物的能力。 听见郑来福这样说,郑来田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人家是真的好心要教他挑衣裳,不过只是想炫耀而已。 在郑来福心里,肯定觉得自己现在是翻身了,又硬气了,这才迫不及待的特地拦住他说了这么些话。 郑来田心里明白,不过倒也没有多生气,这个弟弟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反而还反过来劝他:“衣裳够穿就是了,我们庄户人家,穿这样的衣裳反而不好干活儿。我看,若是手里头有余钱,不如多买些地,或是干个什么小营生,才是长久。” 他虽然不知道陈家给了多少,不过别说多少银子,光有往外头花出去的,没有往里头挣的,坐吃山空,迟早银子都会败光。 的这个提议,完全是出于好心。 可郑来福不这么想,他觉得郑来田这是在说酸话,心里头更是得意起来。 “大哥,你啊,就是一个穷酸命,哪怕有钱了还舍不得花。” 郑来田听到他这样说,脸色也不禁变了。 明明是好心,人家不领情就罢了,还说这样的话,换谁都不好受。 他有心想反驳,可是想想今儿是大年初一,要是等会儿三言两语的吵起来了,总归不大好,咬咬牙,还是忍了。 郑来田能忍,郑晚儿可不能忍。 她这会儿不由得想起那几句歪理——‘大过年的、都是亲戚’…… 她一向觉得用这个来劝解别人不计较太傻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忍着。 大年初一又咋的啦?止不住人家想犯贱的心啊。既然想找喷,那就别怪她不给面子。 郑晚儿故意捏着嗓子,‘娇俏’的笑了两声,等把屋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这才笑眯眯的,天真的道:“二叔果真是发财了。” 又转头看着郑来田,嗔怪道:“爹,不是我说您,您就是爱操心。要我说,二叔这银子挣得这样容易,还干啥活儿?只管往回娶儿媳妇,再等着人家送银子来就是了!” 自古娶媳妇儿都是要给彩礼的,媳妇带来的嫁妆,那也是媳妇自己收着的。哪儿来的娶媳妇人家还给送银子来的道理? 可郑晚儿这么说,在屋里的众人却都听懂了。 这不就是在嘲讽田怜儿给郑树戴了绿帽子,郑树差点儿还当了个便宜爹,最后陈家花银子把人给‘买’走了的事儿吗? 郑杨听懂了妹妹的意思,差点儿没笑出声,硬生生的忍住了。 在这件事情上,老院儿虽然的确挣到了银子,可这到底不是一件什么光彩事儿,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就是老院儿这些人,平时对于这个话题,那也是绝口不提的,忌讳得很。 可这会儿却被郑晚儿给点出来了,还嘲讽他们用这个挣钱……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一时间,老院儿众人都怒视着郑晚儿,恨不得目光能变成刀子,在郑晚儿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郑树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郑晚儿。 毕竟,被戴绿帽子这事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光辉事迹。 可是想想,人家确实说得也没错儿,可不就是用田怜儿换银子了么。 郑树颓然的垂下头。 原先郑来福嘲讽郑来田的时候,在一旁悠然自得的看热闹的郑王氏,这会儿也不装瞎子装哑巴了,干枯的手使劲儿一拍桌子,指着郑晚儿骂道:“反了你了,杨氏教出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长辈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儿的,心里还有没有长辈?” 田氏也气呼呼的道:“人家哪儿拿咱们当长辈啊,人家出息啦,心里说不定多看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呢。” “诶,这话倒是怪了,刚才我二叔一口一个我们穿不起好衣裳,说我爹是穷酸命。咋一回头,你们又变成穷亲戚了?”郑晚儿脸上的笑容一收,板着脸,又道:“再说,一个长辈,想要人家尊敬,也得有值得让人尊敬的地方。像我二叔这样儿的……我着实是尊重不起来。” “我……我咋啦?死丫头,你给我说清楚点儿。”郑来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叫嚣。 郑晚儿暼了他一眼,故作疑惑的道:“为人处事之道,我奶没教你吗?不应该啊,我奶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的,咋自己亲儿子,又舍不得教了?还是说教了,二叔没学会? 不过不管咋样,二叔,你在外头还是少说话吧。要不然,让人家笑话我奶家教不好。” 这话是回敬方才郑王氏说的,杨氏没有教好她。郑晚儿原本不是个小气、斤斤计较的人,可纵是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对于老院儿这些惯会得寸进尺的,她还真不能让着。 郑王氏何尝听不出郑晚儿这是骂她没把郑来福教好、没有家教?当下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双手一拍大腿,不管不顾的嚎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你不是来拜年的,是存心想来气死我的啊!这大过年的,你不想让我好好过年,故意来搅和我啊!你小小年纪的心咋就这么毒哇!我老婆子命苦哦,儿子也不孝顺,任由他闺女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 一边说,还一边哭。抹眼泪的同时,偷眼去瞧郑来田。 哼哼,这大过年的,他要是不想闹得太难看,那就得收拾郑晚儿这个死丫头!要不然,她豁出去这张老脸,今儿就闹到底! 想法是美好的…… 然而郑晚儿表示——给你脸了? 她翻了个白眼,理也没理郑王氏,直接道:“爹,哥,咱们不是还要去下一家拜年吗?赶紧走吧,再耽误时间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了无音讯 郑王氏心里恨透了郑晚儿,觉得这个丫头处处跟她作对,因此时时总想挑事儿。 她打定主意要闹起来,郑来田也是个顾惜面子的人,就是做个样子,也得训训郑晚儿吧? 然而她的主意却是打错了。 且不说郑来田心疼闺女,万不可能轻易训斥她。况且,他如今心里明白的很,这事儿又不是晚儿挑起来的,凭啥骂她?是他老娘存心不想让他家好过,他怎么能帮着郑王氏骂自己闺女? 他如今里外里分的可是清楚。 因此听到郑晚儿招呼着要走,他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且还率先抬脚往外头走去,甚至都没有同郑王氏打招呼,连个眼神都欠奉。 虽然他不说,可是对于郑王氏这样没事儿找事儿的行为,心里也是膈应得很,难免生出些怨气。 郑晚儿见她爹如此给力,连忙也拉着弟弟郑棋还有哥哥郑杨紧随其后往外走。 郑王氏没想到郑来田这样干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一边哭,一边骂,骂的内容之恶毒,就是仇人也不过如此。 声音传出去老远,在今儿这和谐欢快的气氛里,实在很是刺耳。 这会儿路上来来往往要去拜年的人不少,听到这叫骂声,虽然不是针对自家吧,但总有些嫌晦气。 再看那边沉着脸出来的郑来田、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孩子,便不由得心生同情。 有一个郑王氏这样的娘,可以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郑来田一家也是不容易。 郑晚儿听着后面传来的叫骂声,心里不是不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为郑王氏败坏心情实在不值得。 只当听狗叫罢了。 她一向很能劝自己,没一会儿,脸上又露出了笑模样,还笑嘻嘻的去逗家人。 没一会儿,气氛又好转起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又去拜年去了。 第二日初二,少不得要去趟姥家。这会儿连杨氏一块儿,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又去杨家拜年,尽兴的玩耍了一日才回来。 大过年的,大家都不干活儿,窝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倒也算是好好歇了一回。 过了十五,这个年才算是过完了。 杨氏心里一直惦念着文娟的事儿,一出年,便赶紧把李大夫请了过来,好好的给儿媳把了一回脉。 李大夫捻着胡须,笑着道恭喜。 “虽然月份小,不过脉象很是明显,确是有喜了。” 虽然早已料到,可是听到大夫亲口确认,大家还是因为这个消息喜不自胜。 郑杨沉浸在马上就要当爹的喜悦里,不过这回却很是机灵,拉着李大夫问东问西,无非都是些孕妇的一些禁忌事项、还有如何保养的问题,十分的尽心尽责。 就连郑来田也高兴的红光满面的,马上就要当爷爷了,想到即将就要有一个大孙子或是乖巧可爱的小孙女儿,他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郑棋也很高兴,这样,他以后在家里就不是最小的那个啦! 郑晚儿自然也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她还得忙分店的事儿。 原本的分店,事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恰好赶上没有多久就要过年了,这才决定把开张时间定在年后。 这会儿正月已过,可不就正是时候? 还好东西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而且已经有了经验,因此虽然忙,倒是也不乱。 之前召来那些伙计、大厨,在原先的店儿里也培训了许久了,这会儿也刚好得用。 忙了几日,把东西都准备妥当,店内卫生也收拾整齐后,正月二十六,分店正式开张。 郑晚儿对于分店开张也很是重视,这可是她迈出的很重要的一步。她担心出什么纰漏,因此还特意把老店儿的生意停了两天,把做熟了的杨家人都叫到这边帮衬,以备着要是这些伙计、厨子有啥做的不好的地方,能及时纠正。 好在,之前招的伙计大厨们都是老实肯学的,干起活儿来已经很是熟练。 再看杨经文这个她任命的新掌柜的,干的也是有模有样,处事很是周到,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郑晚儿看着,渐渐放下了心。 因着之前这御赐牌匾名字的‘天下第一鸭’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这回新店开张,都不用去宣传,‘天下第一鸭’便是个活招牌。 自开张那日起,慕名而来尝鲜的人不在少数,不仅不用愁没有生意做,反而还常常供不应求。 杨经文当了掌柜,却也没有忘记郑晚儿的话,要想留住客人,名声的确要紧,但最要紧的,还是自家店儿里烤鸭、菜品的品质跟味道。 为了不辜负晚儿的信任,他在这上头一点儿也不敢松懈,严格按着郑晚儿定的标准来。 来尝过的客人也不是傻子,店家用不用心,都是看得出来的。原先是因为凑热闹来尝鲜的,却发现这烤鸭果真名不虚传,倒着实留住了客人,产生了不少的回头客。 如此一来,这分店的生意,也渐渐的步入了正轨。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感觉不够用似的,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二月。 郑晚儿也早就把新店的事宜全权交给了杨经文,自己又回到了老店儿。 老店儿的生意也一如既往的好,然而郑晚儿这些日子看上去,却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算一算日子,没两日,便是春闱了,许致远考会试的日子。 若是考上了,便有资格参加殿试,得个进士的身份。再厉害些,说不得还能挣个前三甲。 寒窗书剑十年苦,指望蟾宫折桂枝。 这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 郑晚儿却不是为了许致远到底能不能考上而担忧。 她烦心的是,许致远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消息传来。 因为有珍馐楼这层关系在,他们传信倒是也方便。 按理说,年前珍馐楼也有商队从京城来的,许致远也不是不知道,应该有信儿来才是。 可是没有。 到了年后,自家的酒酿好了,趁着珍馐楼的人来运酒的时候,郑晚儿托人家带了封信去京城给许致远,可前两日,珍馐楼的人回来了,却也没有带回许致远的回信,就是连只言片语也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了? 郑晚儿眉头拧了个大疙瘩,十分想不通。 第五百四十章:状元 这会儿午时饭点儿刚过,店儿里也没有什么客人了。 杨彩兰收拾完桌子,一转头,便看到郑晚儿坐在柜台后头发着呆,眉头紧拧,心事重重的,略一寻思,便知道郑晚儿准是又在想许致远的事儿了。 自从上回圣旨来的那次后,许致远的确是许久没有音讯了。 杨彩兰同郑晚儿要好,心里当然知道,别看晚儿嘴里不说,可是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事儿。 虽然最近晚儿托珍馐楼的人给许致远送了信儿,可是许致远却仍然没有回信。 这也罢了,听珍馐楼的人说,他们去送信的时候,根本连许致远的面也没有见着,而是碰见了他的同窗,这才得以托人转交。 而当问道为何不见许致远时,那人支支吾吾的,说的也不甚清楚。 晚儿原本就忧心着,这样一来,心里更是暗暗着急。 杨彩兰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里把那许致远狠狠地骂了一遍。 这个许致远,也真是的。学业哪怕再忙,难不成抽空写封信的时间也没有? 害得晚儿为他这样担心! 她心里想归想,可看着晚儿这样子,还是不忍心说别的,只得劝道:“你也别担心,他都多大的人了?又是跟同窗一块儿,总不能丢了。想必是读书入迷了,一时不能分心想别的。这不是这几日就要开考了吗?等考完科举,他肯定就会回来的。” 郑晚儿抬眼,看见杨彩兰眼里担忧,这才惊觉,自己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她抱歉的笑了笑,压抑住心里的烦恼,语气尽量的欢快起来:“好啦,我心里有数……我也不是担心他……这不是最近天儿热么,哎哟,这心里就燥的慌,没别的事儿……” 杨彩兰一听,更觉无语。 热?如今才二月,身上还穿着袄子呢,能热到哪里去?分明就是借口。 她看了看郑晚儿面上那勉强的笑容,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还能说些啥,只好期盼着这日子赶紧过快些,许致远早些考完,便能早点儿回来,也不至于让人这样为他操心。 杨彩兰默默在心里祈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不管是哪尊神仙菩萨都好,要是你们能保佑会试一结束,许致远就能给晚儿来封信的话,信女一定给你们多上几柱香!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杨彩兰给的‘贿赂’太少了,满天神佛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因此也没有一个大发慈悲保佑许致远赶紧来信的…… 总之,直到三月中旬,许致远仍旧是没有音讯。 哪怕会试的最后一场早就在二月十五的时候就考完了,按理说这会儿不至于还忙的没有时间写信了,毕竟离考完,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可是郑晚儿仍然没有收到许致远的消息。 不仅是她,就是许家,也没有再收到过许致远的消息。 致远娘也早就急得不行了,着急上火的,嘴边还起了一圈的燎泡。 之前好歹还因为有会试,一直安慰着自己,许是因为会试在即,忙着温书没有时间。 可眼下距离会试结束都过了一月有余的时间了,为何还没有消息? 她在家里再也坐不住了,催着丈夫许井文赶紧赶着车,去了镇上,原本打算先去百川书院问问先生,看看同致远一起去的几位同窗可有消息传来?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天下第一鸭’,找了郑晚儿。 郑晚儿看见致远娘,忍不住吓了一跳,只见她眼下一片青黑,嘴角边还有一圈的火泡,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埋怨,这个许致远,弄得人人都为他担心着! 她连忙把许家夫妻二人迎到了后院儿,听了他们的来意,心里也很是赞同。 “婶儿,既然如此,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过去看看。您先稍等一会儿,我跟我大舅交代一下铺子里的事儿,咱们就走。” “诶,行!”致远娘忙不迭的答应着。 她不是看不出来,晚儿也瘦了一圈呢,脸色也不是很好,心里肯定也为自家儿子担着心。 然而还没等坐一会儿,却见郑来田急匆匆的追着过来了,一看见许家夫妻俩,便气喘吁吁的,催着二人赶紧往家走。 许井文不明所以,疑惑道:“出了啥要紧的事儿?我们还没来得及去书院……” “还去啥书院啊!”郑来田脑门上都是汗,然而却满脸的喜色,叫道:“刚刚你们前脚刚走,后脚衙门里就来了好些人,敲锣打鼓的来报喜来了!” 致远娘一愣:“报喜?” “没错!致远他——中了状元了!” “状元?”许家夫妻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待看到郑来田肯定的点头后,一股狂喜自二人的心田溢出,蔓延到了脸上。 郑晚儿从外头进来,也正好听到这个消息,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致远娘一把拽了过去。 “晚儿,你听到了不?致远中状元啦!咱们这几天赶紧回去,好些人在那里等着呢……对了,说不定,致远这次就给咱们带了信儿回来。” 想着家里还有报喜的官差等着,众人也坐不住了,急忙便赶着车往家里赶。 然而终究还是失望了,官差们得到了上头的公函,知道这许致远中了状元,可却不知道这许致远如今在京城里如何,自然也没有他的消息。 众人失望之余,却还得打起精神招待这些报喜的官差。 郑晚儿虽然也很失望,不过到底安了些心——其实,许致远中了状元,这也是一个消息不是?至少证明他好好的,并没有出什么事儿。 然而这时,一个消息,却在这黄谷庄渐渐的传播开来…… 不管郑晚儿走到哪里,都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叹一口气,摇摇头:“可惜了,也是一个好姑娘。” “是啊,不过再好,人家那都中了状元,你没听戏文里说的吗?状元,那可是连公主都娶得的!要娶一个乡下的姑娘,确实身份不般配了。” “我听说,这许家的状元郎看不上这郑家的闺女了,想悔婚?瞧瞧,这都不回来了,我看意思明显得很啊。” 第五百四十一章:造谣 据报喜的公差说,许致远在会试中亦是头名,称为会元。 原先的乡试中,许致远就是第一名的解元了。在后来的殿试中更是被钦点为状元。 接连在乡试、会试、殿试中取得头名,称为‘三元及第’,这是科举制度下的读书人渴望得到的最高的荣誉,不过其中的艰难也可想而知,纵观之前的历史,获得过这样荣誉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许致远这个年纪,便能有这样的荣誉,简直可以用天才来形容! 当然,乡下的庄稼人并不知道什么三元及第,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许致远厉害,毕竟在他们淳朴的心里,状元已经是顶顶有能耐的人了。 许致远中了状元的消息一传来,私底下不是没有人觉得遗憾,特别是那有闺女的人家——当初就看这娃有出息,要是脸皮厚一些,去给闺女提了这门亲事,万一定下来了,那现在不就是状元郎的准岳父母了吗? 唉,可惜可惜,还是那郑来田家有眼光,早早的就把那状元郎给定下了。 此时,他们早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当初还是许家主动促成这门亲事的。只一味的酸溜溜的想,咋啥好事儿都让这郑来田家给摊上了? 小村庄里,出一个秀才都了不得了,何况如今是出了个状元?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许家,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许家这个状元郎的身份展开着。 与许致远定了亲的郑晚儿,自然也逃不过被八卦的命运。 便有人兴致勃勃的道:“这都说是先成家,后立业,许家的小子都成状元郎啦,跟郑家那丫头的好事儿想必也不远了。” “是哈,要说那来田啊还真是好福气,养了个好闺女。能干会挣钱不说,给他找了个女婿,还是状元!” 也有那心里发酸的,听到这话,忍不住酸溜溜的哼了一声:“我看未必,就是再会挣钱,还不是个乡下丫头?从前便罢了,可如今人家是状元了,合该配那官宦人家的小姐呢,未必看得上郑家那丫头了。” 人家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闻不到这话里的酸味儿? 不过仔细说起来,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按理说,中了状元也不是就要一直留在京城的,这中间还得返乡一次,毕竟中了状元这样的大事儿,怎么着也得回家祭祖,把这事儿告诉祖宗知道,这才是衣锦还乡呢。 可如今都这个时候了,却还没有听到那许致远返乡的消息,难不成,还真是因为身上订的这桩婚事? 大家里私下猜测着,不过却也只不过随口说两句,也并没有当真。 然而没两日,这则消息却越传越广。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许家的致远就是看不上郑晚儿了,早就传了信儿回来,说是要解除这桩亲事。 要换作有廉耻心的姑娘啊,被人这样退亲,不说羞的一头撞死吧,也断不会再赖着人家不放的。 然而郑晚儿是个虚荣的性格,看到许致远当了状元,她嫁过去,就是状元夫人,以后跟着许致远吃香的喝辣的,呼奴唤俾的当官太太——种种好处,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手?因此是死也不答应退婚,还在家里闹了好多次了,许致远的爹娘是不堪其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亲眼见着似的。 要同郑来田家、许家熟悉点儿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传的是多不靠谱。 然而都说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这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一时间,村儿里到处都是关于这件事儿的传言,弄得是沸沸扬扬的。 郑晚儿是从圆满娘的嘴里,知道自己最近成了村儿里八卦话题的中心人物这件事儿的。 听到这些谣言,她没有生气,反而是觉得疑惑跟无语。 拜托,要是许致远真的因为中了状元,就觉得她配不上他,要悔婚,那她不是才是最惨那个吗? 为啥在传闻里,她反而成了那个反派角色? 她没有啥反应,可却把杨氏还有致远娘给气了个够呛。 杨氏是生气,自己好好的闺女,怎么在那些人嘴里,就被说的那么坏?那不是胡说八道吗! 致远娘也替晚儿委屈,同时又有些担心晚儿听了那些人的话,觉得致远当真会悔婚、或是他们许家真有悔婚的想法,心里不乐意了,不愿意这门亲事了可咋整? 晚儿这样的好姑娘,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什么官宦人家的姑娘,她是想也没想过。这儿媳妇的人选,她还就认定晚儿了! 可是她却怕晚儿误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急得一拍桌子,道:“明明就是我家来求娶晚儿的,我这辈子就认晚儿这一个儿媳妇,是谁吃饱了没事儿干,造的什么谣?我非撕了这长舌妇的嘴不可!” 圆满娘同杨氏关系好,对于晚儿这样懂事儿的小姑娘也是真心疼爱的,要不然也不会来同她们说这个,就是顾虑着这话传的,对于晚儿的名声不好。 听见这样的谣言,她也是气的很。这会儿致远娘一问,她忙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头一个出来说的,还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了啥,忙不迭的住了嘴,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尴尬,局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郑来田。 郑来田心里涌起些不好的预感,然而,什么都比不过闺女的名声重要。他深吸口气,对圆满娘道:“弟妹,我知道你不是那起子说白话、挑拨是非的人,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这便是相信她的意思了。 也是,自己的闺女都被这样欺负了,管他是谁,那不也得给闺女撑腰,去要个说法? 圆满娘再也没有顾忌,直道:“我听了这话,心里也气得很,仔细一琢磨,这话都是对晚儿不好的,一听就是有人故意的似的,就留心打探了一下,发现这话儿,还是从你们老院儿那边传出来的。” 郑来田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却没有感到意外。 倒是致远娘,实在是气得狠了,使劲儿一拍桌子,喊道:“我找她们去!” 说着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头走。 第五百四十二章:致远娘生气 致远娘为人爽利大方,与人为善,脾气也一向很好,像今儿这样大发雷霆,还是头一遭。见她怒气冲冲的往外头走,一时间,众人都被惊得呆住了,竟然没有人去拦。 还是许井文最先反应过来,他也少见自家媳妇儿发这么大的火,却也没有去拦,反而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头,面上亦是带着难掩的怒色——自家儿子被这样说,未来儿媳妇被这样编排,他就是个圣人,也难免有三分火气! 等余下众人回过神,那夫妻二人已经前后脚的出去了。 圆满娘有些忧心:“这……不会出啥事儿吧?”毕竟这事儿还是她说出来的,虽然她也没有瞎掰,说的都是实话,可……乡里乡亲的,她又跟老院儿住得那样近,要真出啥事儿了,以后不是不好见面么? 杨氏也很是忧心忡忡的,一时间慌了神儿,只念叨着:“哎呀,这可咋办?” 郑来田沉着脸,这次,他也是真的生气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老院儿那些人,真的是他的亲人吗?郑王氏……真的是他亲娘吗?怎么做出来的事儿,比仇人还不如呢! 一次次的忍让换来的都是变本加厉,这次,她们竟然还拿女孩儿家最重要的名节来说事儿! 能咋办?闺女一直想尽办法、只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家里家外的事儿,都是一把抓。可是这么乖巧的闺女,没有享过一天福,反而总是被欺负,他这个当爹的,要是这个时候都不护着她,简直就是枉为人父! 郑来田心里怒极,不过又害怕吓着闺女,面上勉强带着笑,不过那笑容难看极了。 “我们跟过去看看……晚儿,你留在家里看家,就不要过去了。” 这回是拿她的亲事做文章,晚儿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倒真不好为了此事抛头露面。 郑晚儿心里明白,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郑来田这才放心,大步往外头去了。 杨氏也连忙跟上去,心里打定主意,要是等会儿郑王氏还胡说八道,她就是拼着让人说她不孝顺,也要跟郑王氏辩一辩! 女孩儿的名节多么重要?拿这个说事儿,简直是不可原谅! 她心里想着事儿,也没有忘了一旁的圆满娘。见圆满娘面带忧色,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忙道:“今天这事儿,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等会儿我们先过去,你后头慢慢来,也别掺合这事儿了。” 杨氏心里明白,黄家同老院儿离得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总是不好。何况郑王氏那人又小心眼儿,知道这事儿是圆满娘说的,说不定就要把人记恨上了。平时说几句不好听的,人家心里也膈应得慌。 圆满娘心里这才放松了些。 其实她也看不上郑家老院儿的人,平时也从来不同她们来往。可是到底离得近,那边好几个小子,她家的圆满可还小呢…… 要是因此被记恨上了,她倒是不怕,就怕郑家老院儿的人,会背地里欺负她儿子。 毕竟那些人,可是连至亲都敢害的,可想而知是个什么人品! 这下杨氏提出来,她倒是不用纠结了。 三人匆匆的往老院儿那边走,离得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圆满娘便果真停下脚步,打算等一会儿再过去。 郑来田夫妻脚下却没停。 待离得近了,那边的声音便远远传了过来,吵吵嚷嚷的,一听,便知道是吵了起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更是加快了脚步。 待到了老院儿近前,只见那边郑王氏同田氏站在门口,这婆媳二人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郑来福却不知在哪儿,旁边只站着一个郑树,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而她们的对面,便是许家夫妻俩。 许井文面沉如水,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可是身上的气息却散发出明明白白的警告——要是有人想动手,他了绝对会护着自己媳妇的! 而致远娘——她此刻正火力全开,对着老院儿这婆媳二人开怼。 “我倒是问问你们,鼻子下面长个嘴,是用来吃饭的,还是用来放屁的?啊?你们传的那些都是人话吗,造谣还往亲孙女儿头上造?” 田氏被骂的有些不自在,厚着脸皮道:“我们也没说啥,不就看你家致远没回来,这才猜测一下……” “我呸!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去把村东头的粪坑扫扫去,在这儿瞎猜啥?就是随口说闲话,那姑娘家的名声是好拿出来说嘴的?” 这边的动静不小,周围早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近来村儿里的事儿,大家伙儿也都清楚,一看这阵仗,再听了致远娘这一席话,众人心里明白了,这是为了给未来儿媳妇儿撑腰来了。 致远娘火力全开,一点儿面子也没给,接着道:“我说你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不是就看晚儿没被你们害死,心里不甘心,这才一次又一次的往她身上泼脏水,想要害死她啊?什么亲奶奶、亲叔叔的,你们就是见不得她好啊?这心可真毒啊,也不怕遭报应!”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郑王氏头一遭,被人当着面的指着鼻子骂,这心里头是又羞又气,恨不得把致远娘大卸八块! 可是……想想人家的儿子已经当了状元,她就有些忌惮。人家儿子要看就是要做官儿的人了,她要是把人得罪了,人家以后借机报复咋办?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撕破脸。强忍着气,眼睛四处一撇,却正好看见那边正走过来的大儿子夫妻,眼睛一亮,连忙道:“来田,你们来了?哎哟,可是要冤死我了,你们看看,这致远娘也不知道是误会我们了,还是怎么的,你们赶紧过来跟她好好说说,解释解释,都是亲戚,咱们有话好好说。” 郑来田看着郑王氏,郑王氏也看着他,目露威胁。 郑来田看到这里,心更凉了,不仅没有如她所愿那般去制止致远娘,而是沉声道:“娘,你们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娶妻娶贤 郑王氏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怒气冲冲的道:“好哇,人家都堵着我的门儿来骂我了,你不但不帮我,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是吧?” 郑来田这次却没有被她这三言两语轻易拿住,反而道:“外人?娘,在您心里,我才是那个外人吧!” “我——” “娘,我有时候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您,让您这样对我?难道我不是你儿子?” 郑来田打断了郑王氏的话,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不过却没有指望郑王氏回答,而是接着道:“晚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吧?她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啊!你就在外头这样说她、毁她的名声?这是亲奶奶?我看就是仇人,都未必有这么狠心!” “说的没错!”致远娘冷哼一声:“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除了你郑王氏,哪里还有别的老太太这么狠心,一心想把孙女儿往死路上逼的?!” 围观的众乡亲听到这里,联想到这些日子大家私底下传的话,明白过来了——原来之前关于来田家闺女那些不好听的话,竟然都是这作为亲奶奶的郑王氏传出来的! 传就传吧,还不藏好狐狸尾巴,这不,露出马脚了,让人家打上门来。 而且,还是人家未来的婆家亲自过来的,明眼人儿谁看不出来,这是十分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这次过来,不光光是为了替郑晚儿出气,还是维护的意思——你郑王氏不是造谣说人家许家看不上郑晚儿这个准儿媳妇吗?她就让大家看看,她贼稀罕这个儿媳妇,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哎哟,那之前传的那些,可不就是瞎话么? 这会儿有些人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人家许家那小子,都考上了状元了,未来那可是要当大官儿、要飞黄腾达的!哎哟喂,这些日子自己还在人家背后嚼舌头根,人家要是知道了,不得在心里头记恨着自家?那以后还能得什么好儿? 原先在背后传过闲话的这些人,心里头是懊悔不已,生怕被记恨上。 这人一着急,就想给自己找理由。 仔细想想……这事儿,那不还是怪这郑王氏? 她作为人家的亲奶奶,亲口说出来的话,那她们这些人当真了,那不也是正常的吗? 怪就怪这郑王氏,平白无故的扯什么瞎话!要回头连累着她们这些人被许家记恨上了可怎么好?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对着郑王氏等人怒目而视。 甚至还有人为了撇清自己,率先开口为许家打抱不平起来。 “哎哟哟,我说郑家这老嫂子,你也真是太不应该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是啥小娃娃,咋啥胡话都敢说呀?” 一有人开这个头,其余心虚的那些人唯恐慢了,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起郑王氏来。 “就是啊,还是亲孙女呢,传得这样难听,也亏的有人信,我早就说了,人家晚儿是个好姑娘,咋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没错没错,人家致远,那也是个好后生啊,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什么考上了状元就看不起人了?人家就不是那样儿的人!” “啥子亲奶奶哦,你们忘了,开始这老婆子还要拿人家晚儿去换银子、给她家郑树娶亲呢,逼得人家上了吊啊,人家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还不放过人家,不逼死人家不算完!” “你这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哎呀,这么说,这郑老婆子心也忒狠、忒毒了!” “要不说她家后来倒霉事儿那么多呢,娶个孙媳妇儿给孙子戴了绿帽子,还养了个便宜孙子,拿着卖脸面的钱,又想张罗着给孙子娶亲,这不,大家伙儿都知道她家是啥样儿人了,谁还肯把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呀!” 郑王氏托了媒人,花了大价钱,请人家帮着给郑树再说门媳妇儿,可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了,就是没人愿意应下这门亲事的。郑王氏急得不行,可是却毫无办法,甚至都想花钱去那远些的地方买个媳妇儿回来了。 这个时候,大家讲究的还是明媒正娶。这种需要买媳妇儿的人家,一般都是有些什么事儿,娶不上媳妇儿,这才需要去买呢——这样的人家,一般也叫人瞧不起。 这些日子,大家也没有少议论这件事儿,都把这事儿当笑话说。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倒是没有当着郑家老院儿的人面上说过。 这会儿却是顾不得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句句都是挤兑着老院儿。 郑王氏听得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一会儿觉得臊的慌,一会儿又是恨的不行。 可是要她同这么多人吵架?她也不敢……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在村儿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同致远娘争?人家可是有一个当了状元的儿子! 郑王氏想了想,还是决定柿子得挑软的捏。 她一转身,对着郑来田就嚎开了。 “你个不孝子啊,跟着外头人来欺负你老娘啊,黑心肝的玩意儿,我们老郑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也不怕寒了祖宗的心,你郑家的祖宗地下有知,都不会安宁啊!” 郑来田见她不但还不知道悔改,反而继续撒泼,心里明白,自己若是放软身段,那郑王氏以后必定更加有恃无恐。 何况,晚儿何其无辜,为啥总是要这样被无辜针对? 想起以前郑王氏对晚儿做的种种,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自己的闺女,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这次,绝不能再轻轻揭过。 听到郑王氏口口声声的,用郑家的祖宗来说事儿,郑来田深吸口气,面有不忍,却仍然坚定的道:“说起这个,娘,你可知道我奶奶曾经跟我说过啥?” 郑王氏猛然听到他提起奶奶,也就是她过世的婆母,哭嚎的声音一顿,随即马上道:“好哇,你还提你奶奶,难道是你奶奶教你不孝顺的?” 这个时候,还要踩一下郑老太太。 郑来田面色紧绷,沉声道:“我奶说,娶妻娶贤,要是娶到品性不好的媳妇儿,那这一家子也就完了。我奶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给我爹娶了你做媳妇儿。” 第五百四十四章:一刀两断 郑来田看着郑王氏骤然僵硬起来的脊背,心中不忍——要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无异于是把郑王氏的遮羞布给扒掉了。 郑王氏口口声声骂他不孝,愧对祖宗,说到底,还是郑王氏拿来掣肘他的话而已。实际上,故去的祖宗真的能知道这世上的事吗? 就是知道,他也问心无愧,因此郑王氏的话并不能让他觉得有什么。 可是他刚才说的那些,比起虚无缥缈的祖宗来说,那可是郑老太太、郑王氏的婆母亲口说的! 这话说的,还十分的严重。 郑王氏身为儿媳妇,却让婆母对她有这样不好的评价,甚至还曾起意想要休了她——这话,若是没有人知道还好。可是现在郑来田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这话给说了出来,以后,这都会成为郑王氏的污点! 而郑王氏,又还有什么底气口口声声的用孝道压人? 这些,郑来田心里都清楚。有些话、有些事,他原本打算一辈子都烂在心里。可是郑王氏却不肯安生,总想把人往死路上逼。 他是她的儿子,他认了。可是,他却不能容忍郑王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的家人下手了! 今天要是还让郑王氏撒撒泼就不追究这事儿了,那以后的麻烦将会无穷无尽。 而且,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越到这个时候,郑来田心里就越平静,甚至还忍不住感慨,他奶奶——也就是郑老太太,真是一个有智慧的老太太,在那时,就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这样想着,他转头低声对杨氏道:“你还记得我让你一直守着的那个上着锁的小匣子么?” 杨氏不知道丈夫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连忙点头,道:“咋不记着?你说是奶给咱们留下来的,让好好收着,我一直收的好好的呢。” 虽然她也并不知道里头是啥,不过丈夫这样说,她便放在了心里,一直十分珍重的收着。哪怕里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也是老人家留的东西不是?也是一个念想。 郑来田听罢,点头道:“你现在回去,把那个小匣子拿过来。” “成!”杨氏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匆匆的往家走。 郑来田安排好这边,才又看向郑王氏,沉声道:“我奶当年虽然有过让我爹休妻的想法,可是又心软,怕你以后日子不好过,这才强忍下这个想法。不过,又怕你越老越糊涂,所以便跟我说——” “要是你以后做下错事,还不知悔改,便让我往后同你一刀两断,免得一生都要被你毁了。” 这话,听起来严重。可是仔细想来,郑王氏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十分恶劣? 郑王氏身上,早就背了一条人命——原来的郑晚儿早就被害死了! 若不是后来的晚儿机缘巧合之下到了这里,想方设法的同郑王氏分了家,又想办法让郑来田看清楚郑王氏的为人,那么郑来田一家如今又会怎么样? 众人也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竟然听到了这样的陈年秘辛,八卦之心熊熊燃起,面上神情各异,看向郑王氏。 郑王氏被郑来田这一串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哭嚎声不知不觉的停止了,待感受到众人的眼神,又是一惊,连忙否认道:“你胡说!你奶都死了多少年了,从前你咋不说?我看,你就是想不管老娘我了,故意拿你奶来说事!” 郑来田不慌不忙,淡定道:“当年我奶也料到了,到时候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口说无凭,你肯定不会信。因此,特意找了人帮忙写了一封文书,上头还有我奶按的手印。真多年来,我一直收着,从未想过会有拿出来的一天。” “可是……”他眼神复杂的看了郑王氏一眼,最后那些情绪,都化成浓浓的失望:“可是,即使是分了家,你也不曾想过要放过我这一家……算了,从前的种种,我都不说了,今天,我就请大家做个见证——” 这时,杨氏正好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连同一把钥匙一块儿递给丈夫。 郑来田接过钥匙,打开小匣子上头的锁,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从里头拿出来一张叠的整齐的纸。 那纸张放得年头久了,已是有些泛黄跟发脆。 郑来田小心翼翼的打开,纸上的字迹跟手印跃然眼前。 郑王氏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浓浓的恨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竟然真有这东西! 那个死老太婆,竟然这么恶毒!死都死了,还要给她下绊子! 不对,不对,这莫不是这不孝子编造出来哄她的吧? 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郑来田手里拿着东西,目光在看热闹的众人面前环视了一圈,正看到站在前头些的村长,是怕闹出事儿来,特意过来看着的。 郑来田眼神一亮,对村长道:“村长,这里您是最公正的,您帮我看看,证明一下这封文书的真假?” 村长略微犹豫了一下,转念又想,人家也没叫他做啥,不过是看看文书而已,这个却不好推的。况且,郑王氏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自找的。如今郑来田不管做啥决定,她也属实怨不了别人。 这样想着,便点头上前,从郑来田手里接过文书,先是认真的看了上头写的内容,果真与郑来田说的一般无二。再验证了一下手印、纸张,确实是许多年前的,做不了假。 仔细验证完,这才抬头,对着众人、特别是郑王氏,宣布道:“此文书确实是真的,上头说的事儿,就是来田刚才说的那些。” 这一下子,可算是开了锅。 众人纷纷讨论,说啥的都有。 有说这郑老太太料事如神的,知道以郑王氏的性格,说不准往后闹出什么事儿了,又怕家里没个长辈了,这才留下书信。 有说郑王氏做儿媳太失败,人品太差,要不然怎么能让郑老太太这样处心积虑的防着呢? 只有郑王氏,脊柱僵直着,面上青红交错,又是气又是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郑来田却不管这些,等村长说完那番话,便大声道:“我奶早就留下话来,原本这辈子也没有打算拿出来,可是我娘做的这些事儿,实在是……” 他突然哽住了,一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红了眼睛。 众人看了,无不叹息。 郑来田缓了缓,这才又接着道:“我没法子,只有听从我奶的话,要不然,不知道她还要对我闺女做出啥事儿来!从此,我跟我娘……就是彻彻底底的两家人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许致远归来 郑来田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 在大家心里,到底是一家人,而且郑来田同郑王氏还是亲生母子,闹成现在这样,多少有些不好看。 可要说去劝……这郑王氏做的事儿,实在都太不像话了,随便一件那都是坏到家了,人家郑来田这样,何尝又不是被伤透了心呢? 想到这里,劝阻的话谁也说不出口。不过,众人也都明白好坏,没有说郑来田狠心的,都是说郑王氏活该。 就是村长,也只是叹了口气,道:“来田,既然你自己个儿决定了,也是你奶的意思,我也不说啥了。” 郑王氏没有想到,一个站在她那边的人都没有。不过却不想自己的原因,反而还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些人都是势利眼,指定是怕得罪郑来田,这才不肯帮她! 而她,辛辛苦苦的生下郑来田,可这个不孝子竟然敢这样对她!一时间悲从心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好哇,你个不孝子,是看着我老了,嫌弃我了,早就盼着我死了吧!这下可算是给你逮到机会啦,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丝毫不提郑老太太留下的话,也不提自己的过错,只把事情都往郑来田不孝那边儿说。 致远娘原本就恨她瞎嚼舌根子,如今又见她这样不讲道理,恨恨的道:“您老就别说这些个啦,就你做那些事儿,再厚道的人儿,心里也得有火气!再者说了,你二儿子倒是孝顺呢,咋这会儿还不来给你出头呢?” 郑王氏听到这话,声音略低了些,随即又不管不顾的哭嚎起来。 心里却是在咬牙——二儿子……她也不知道二儿子哪儿去啦! 自从手里有了银子,郑来福哪里肯呆在家?从她手里磨了些银子去,白日里也不知去哪里消遣了,总要夜里才回家。 这会儿可好,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郑王氏想到自己今儿受了这老大的‘委屈’,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撑腰的,不禁悲从中来,原先只不过是假哭,这会儿倒是真的情真意切的吊起了眼泪。 郑来田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忍,可是见郑王氏事到如今了,还这样的胡搅蛮缠,原先那些不忍也没有了,只觉心烦意乱。 致远娘也觉得没意思,人家豁的出去肯坐在地上撒泼,她不能也这么不要脸吧?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边跑,还边叫着。 “爹、娘,许叔、许婶儿,赶紧回家去吧,致远回来啦!” 啥?致远回来了? 众人一惊,转头朝来人看去,却见来的那人,不是郑杨又是谁? 儿子迟迟未归,致远娘心里一直记挂着,现在听见儿子回来的消息,不免喜出望外,却又怕自己听错了,待郑杨到了跟前儿才站稳,便拉住他问道:“杨子,你说啥,致远回来了?” 郑杨连忙点点头,气喘吁吁的道:“没错儿,是致远回来了!赶紧,还有衙门里头的人一块儿跟着送过来呢,你们家没人,就让先去我家,晚儿这会儿正招待着呢。许婶儿,还是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注意到后头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看到是郑王氏在那儿撒泼,又漠不关心的转过头——刚才他可是一回家就听说了他这个奶奶做的好事儿! 致远娘更是顾不得其他,拉着丈夫便匆匆往家去。 郑来田沉默的看了眼郑王氏,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同杨氏一块儿,也跟在许家夫妻俩后头去了。 至于郑杨,更是如同没有看到郑王氏一般,扭头便跟在父母后头走了。 原本在那儿看热闹的村民们,一听说许致远家来了,顿时也对郑家老院儿的热闹失去了兴趣,纷纷提腿往许家那边儿去,想要去看看这状元郎。 开玩笑,这个小村儿里,出个秀才都是了不得的事儿了,何况如今出了个状元呢? 这可是文曲星转世,离得近点儿,说不得还能沾点儿好运气啥的呢。 如此一来,众人浩浩荡荡的都往许家那边儿去了,原本热闹的郑家老院儿门口,瞬间便冷冷清清的,郑王氏的哭嚎声便显得尤为的响亮。 田氏站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的,只好去拉一旁的儿子,小声道:“你看你奶……好歹去劝两声,坐地上多凉啊,别闹出病来。” 郑树冷漠的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听到这话,转头看了眼地上,眼神明显得不耐烦,冷哼一声,对田氏道:“我说话有啥用?不是一向你们说啥就是啥?要我说,没事儿去传那些闲话干啥,自那回事情后,晚儿什么时候吃过亏?人家手段多着呢! 你们斗不过人家,还非得凑上去,现在好了,让别人看笑话了?哼,要不是你们这样多事儿,非得去惹郑晚儿,我那头一门亲事也不会黄,更不会有后头田怜儿这事儿了!”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田氏说,可口口声声的,分明都是在指责郑王氏。 郑王氏又哪里听不明白?想自己为了这个家,为了给这个孙子说门好亲事,可谓是殚精竭虑!可是,人家非但不领情,这一有什么不好的,还怨上她了? 还嫌她让人看了笑话?她这都是为了谁呀! 郑王氏想到这里,那是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坐在地上哭天抹地的,好不悲惨。 同这边儿不同的,是郑家新宅。 因着许家人方才不在,门也上了锁,许致远回家的时候正好进不去。郑、许两家相隔不远,他倒是不客气,直接便把互送他一路回来的官差们带着一块儿进了郑家。 郑晚儿乍然一见他,那是又惊又喜。然而看到他身后的一众官差,愣了一下,便十分快速的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众人坐下,又奉上茶水,好生招待着。 直到郑杨把大人们都叫回了家,她这才算歇了口气。然而想到许致远这么久以来‘音讯全无’,害她担心了那么久,还被人传了闲话,忍不住便怒上心头。 她冷着脸起身,示意许致远跟上。 许致远摸摸鼻子,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一看就是要找他算账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美男计 二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后院儿,许致远忐忑的跟在后头,想着自己瞒着晚儿做的事儿,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那么生气? 正想着,前头的郑晚儿停下了脚步,冷着脸转过身,沉默的盯着许致远,久久没出声。 许致远被她盯得心里发麻,连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半响,决定还是得说些啥,心一横,清了清嗓子,脸上堆上谄媚的笑容,夸张道:“哎呀,几月不见,晚儿越发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了。” 郑晚儿面上没有一丝浮动,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实则却在暗暗咬牙——这个许致远,这个时候还在跟她打哈哈,还不老实点儿,自己主动交代? 许致远十分的识时务,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十分干脆道:“我错了。” “错了?”郑晚儿终于开了口,冷冷的问:“错哪儿了?” 许致远乖乖应道:“我不该这么久不给家里写信……你们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肯定担心坏了。珍馐楼的人去送信的时候,我也不该避而不见,好歹传两句话也行……” 啥? 听这个意思是,珍馐楼的人去传话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故意不见、故意不来信? 郑晚儿听到原来真相是这样,忍不住气道:“好呀,原来你是故意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许致远不是这样不懂事儿的人啊,他这么做,其中必定有个什么缘故才对。因此便不做声了,只看着他,想听听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他几月都了无音讯? 许致远看出晚儿真的有些生气,他自己原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更是不敢再逗她,老老实实的,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事情还要从许致远在京城遇到楚瑜说起。 楚瑜派人把许致远叫过去,可不止是为了叙旧那样简单。 原来,当日楚瑜在黄谷庄的时候,便觉得许致远此人聪慧,为人正直,是个当官的好苗子。他也果然没有看错人,许致远果然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京城。 许致远的到来,正好解决了他的一桩烦心事——当初他出京就是为了去调查淮南王的事情,因为意外,这才受伤,而后被郑晚儿等人救下,因此在郑家待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回京城,也是因为事情已经有了进展,他手里掌握了淮南王心怀不轨、在封地胡作非为的证据。 可是有了这些东西还不够,还有一些更关键的证据没有掌握。 楚瑜出手,是想要一击即中的,他决不允许淮南王有逃脱的机会! 而且,淮南王在他的封地上,若是派人去捉拿,势必打草惊蛇,说不定淮南王就此举兵反了,战乱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想来想去,只能想办法把他从封地上引出来。 理由倒也好找,当今今年是整寿,是一定要大办的,淮南王身为臣属,必定要进京恭贺圣诞。若是他找理由推辞,正好能以不敬的理由问罪。 然而淮南王老奸巨猾,知道这事儿躲不过,也并不推辞,带着个闺女大大方方的进了京,却把儿子留在封地。 这意思嘛,也很简单。要是他回不去,那不还有儿子呢么?要是敢对他做什么,他儿子必定会揭竿而起。 楚瑜费尽心机的把淮南王从封地上骗过来,便是不想动兵戈。可淮南王这一招却是把他给将住了,若是趁这个机会办了淮南王,那留在封地的淮南王世子照样会举兵造反。可要是不办?这样好的机会以后就难找了! 他正举棋不定之时,许致远进京了。 楚瑜一拍脑袋,有了计策。 这次淮南王上京,带着女儿,不仅是因为就自己进京不好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想给自己闺女成阳郡主择婿。 别的不说,淮南王对于一双儿女,可是宠溺的很。这也正好造就了成阳娇蛮且傲慢的性格。 这位郡主今年整十八了,不仅没有嫁人,而且连门亲事也没有定。 倒不是说没人敢要,而是她看不上别人,觉得淮南是个小地方,那儿的男人没有一个配的上她的。 淮南王这个愁啊,这样耽搁下去,可不就成了老姑娘了吗? 因此,这回进京,想着干脆把闺女也带上,去京城看看,京城必定是繁华地,人才济济,说不定就有看对眼儿的了呢? 而且,若是能因此再结一门京里的亲家,以后的消息不就更灵通了吗? 淮南王打着什么主意,楚瑜不是看不出来。不过,他却没有阻止,而且还想暗暗的推波助澜一把——说不定,这就是个突破口! 然而这个去接近成阳的人选嘛……倒还真是个问题。 淮南王要找女婿,自然也想找个家里位高权重的。然而这却是皇家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京城里的高官们也看的清楚,倒是没有人敢去攀这个亲事。 而成阳,也是真的眼高于顶——长得好看的,嫌弃人家空有皮囊。有才的,嫌弃人家相貌不出色。 挑挑拣拣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楚瑜正琢磨着呢,正好许致远就进京了,仔细一琢磨,觉得这许致远不及是个好人选吗? 文采这方面,许致远前头两次可都是头名,这次会试,必定也能占个前三甲。 相貌方面,更是没得说。别看是小地方来的,可是放眼京城,他也是顶尖儿的! 而且,楚瑜更是知道,许致远心怀天下,为人正直,是个可用之才。 他打定了主意,一刻也不停,便叫人去请许致远。 许致远听了楚瑜的计划,心中虽然有些犹豫,可是想起淮南王做下的恶事,想到淮南当地受苦的百姓,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以……”许致远瞥了眼对面的姑娘,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鼻子,很是有些心虚。 郑晚儿眼睛一眯,眼里杀气腾腾,冷冷的道:“所以,你就答应楚瑜,配合他使了一出‘美男计’?” 第五百四十七章:膈应 虽然还没有听到后头的事情,可是这前半段,也够膈应人的了。 郑晚儿只觉得胸中怒火升腾,然而越怒,面上的神色却越发的平静,语气也十分的冷静,看着许致远,问道:“所以,这几月,你没有时间往家里寄信,是因为在忙着跟别的姑娘谈情说爱?” “晚儿!说啥呢?那就是个计策……”许致远急忙道。 郑晚儿冷冷一笑,是啊,她也知道是个计策。可是,她却还是忍不住想,她在这里为他日夜担心的时候,他却陪在别的姑娘身旁,心中便觉得膈应得很! 许致远一看,知道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晚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因为淮南的百姓,答应了楚瑜要助他一臂之力。 也因为楚瑜的精心策划,他顺利的接近了成阳郡主。 淮南王自然是怀疑的,派了好几拨人调查他。不过他初到京城,原本就没有什么根基。 淮南王得知他不过是一个小地方过来赶考的举子而已,虽然有些不满意他的身世,可是难得女儿对一个人上了心,想了想,便也没有阻止。要是能结一门贵亲固然是好,可也确实是有些惹眼。这样的寒门虽然门第低些,不过不打眼不是? 再说,这人也是有才气的,此次会试必定榜上有名。要是真成了自己的女婿,往后在朝中办事,那不也是相当于他的耳目?如此,倒也是好事。 而那成阳郡主对许致远,就更是上心得很了。 难得有一个相貌这样出色的少年郎,且还才气斐然,并不是那些个草包。再者,他还十分的知情识趣,说话办事儿总是十分的对她的心思,没有多久,一颗芳心便悄然暗许。 恋爱中的少女大抵都是患得患失的,成阳虽贵为郡主,也不能免俗。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想先把亲事定下来。要不然,回头也有人跟她一样有眼光,把人抢走了咋办? 成阳一向受宠,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藏着掖着,当即便找到许致远,提了这桩事情。 许致远见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心中暗喜,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按照同楚瑜商量好的说法,对成阳道:“这是大事,我须得写信回家禀明父母,再把家人都邀请上京观礼,这才足以显得出重视。” 成阳一听,心中更是为他的重视而高兴。转念一想,人家都把家人全都叫上京城来观礼,可她却只有父亲一人在这儿,等回头许家人其他人到了一看,怕是会觉得自家傲慢,会不高兴。 换做平时,她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哪里会想得到这些?不过兴许正因为把许致远放在了心里,便也想讨他家人的欢喜。为了让人家感受到同等的重视,她决定,把哥哥跟娘亲也请到京里来。 但是她也不是不知道,进京之时,父亲曾嘱咐哥哥,要他镇守淮南……嗯,要她说,父亲这就是疑心病太重了,总觉得皇帝老儿会做些啥。可是他们来了这么些日子,这皇帝老儿不是一向都对他们礼遇有加吗? 况且,当今也很是慈祥宽厚,肯定不会有啥坏心思的。 不过,这话要是同父亲说,他肯定也不信,反而多费口舌。 成阳想了想,便自己以淮南王的口吻写了封书信,吩咐人快马加鞭的送到淮南去。 此举却正中楚瑜的下怀。 他既有心想要办淮南王,自然是派人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的。见成阳有了动作,连忙派了一队人马,跟在送信的人后头。 那淮南王世子也是个草包,只知道吃喝玩乐,他虽听从父亲的命令镇守淮南,然而心中却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接到信后,见上头盖着淮南王的私章,又是亲信送来的,不疑有他,收拾了一番,便高高兴兴的带着淮南王妃上了路,准备进京参加妹妹的订婚宴。 何况,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去京城那个繁华地看过呢,早就想去了,这回正好! 然而一出淮南,就被楚瑜安排的人给抓住了。 京城里,楚瑜收到消息,亦是马上动手,制服了淮南王。 都说擒贼先擒王,淮南王一家子都被抓住了,那些随从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甚至有不少墙头草,见大势已去,想要争个立功抵过的机会,纷纷争着跳出来,掀淮南王的老底。 当今顺势震怒,下令剥夺淮南王的爵位,并且彻查淮南王犯下的事儿,顺便派了自己人去接管淮南。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而许致远,看到淮南王被查办,听着淮南王犯下的种种恶行,心中亦是觉得畅快。 可是……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免更加心虚了。 他当初听了楚瑜的计划,下意识的,便觉得不妥,可却没有深想。眼下,看着面前的姑娘,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帮着楚瑜铲除了淮南王,固然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他为了楚瑜的计划,刻意去接近了成阳郡主,虽然二人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可是晚儿知道了,怎么会不伤心呢? 这么久以来,他没有往家里寄信,除了不想引起淮南王的注意外,何尝又不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同晚儿说这件事? 想通了关键,许致远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虽然淮南王看的紧,可是也可以拜托楚瑜想办法,悄悄给晚儿递信,把这件事情同晚儿说了才对,一可以避免晚儿记挂自己。二,也显得自己光明磊落。 可是现在这样一弄,倒叫晚儿误会自己是故意瞒着她了,好像自己真的有什么异心了似的? 想到这里,许致远连忙解释道:“晚儿,我同成阳郡主只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别多想,我……我其实开始就想要告诉你这件事儿的,可是,我又怕你知道了,会更加的担心——” “你别再说了。”郑晚儿冷冷的打断他:“事情我都明白了,你才回来,前头还有许多事儿呢,许婶儿也怪担心你的,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再说话,直接转身,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屋里。 随着‘嘭’的一声,房门紧紧关闭。 第五百四十八章:为了啥? 许致远看着紧闭的房门,慌了神,紧走几步追上前,想要同晚儿解释。手都举了起来想要敲门,可最后又停住了。 晚儿现在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话,只怕晚儿觉得烦。 可是,他又怕晚儿真的气得很了,气坏自己身子可怎么好? 一时间,许致远站在门口,竟有些手足无措,不敢打扰,却又不愿走开。 而里边的郑晚儿,虽然是在气头上,不过也关注着外头的动静,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便知道,许致远定是站在门口还没有离开。 这会儿天气还有些凉,方才见许致远身上穿的衣裳也并不厚,站久了难免要着凉。 郑晚儿有心想要叫他回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白白担心了他这样久,他站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因此也不理他,只从柜子里拿出针线篮子,拿出里头做了一半的鞋底,接着纳起了鞋底子,以平复一下情绪。 做手工活儿还能平心静气,这也是她近来才发现的。 一边儿做,心里还一边忍不住的想方才听到的事情,心里头只觉得不舒服。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并非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小姑娘。 藩王势大,等势力到达一定的程度后,便会不服朝廷管束,形成割据。然而朝廷怎么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存在?必定会干涉。这样造成的后果,便是必不可免的战争。 而战乱首先波及的一定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再者,之前就有耳闻,淮南王的治下苛捐杂税繁多,百姓苦不堪言。 楚瑜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小小的乡下?联想到之前的传闻,郑晚儿早就猜到了一些,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淮南王而来。 而这次,楚瑜的这个办法,也的确用最少的损失实现了利益最大化,淮南王被法办,朝廷重新接管淮南,那里受压迫的百姓也有救了。 她也明白许致远的性子,知道他的抱负,有力量能为百姓做事,他是不会推辞的。 也知道,许致远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极了。 一,是难免有些泛酸。毕竟许致远作为自己的未婚夫,却去接近了别的姑娘——虽然是因为楚瑜的计划,可还是有些醋意。 二来,这样重要的事情,许致远竟然都不告诉她,不同她商量? 她心里清楚,许致远是考虑到此事的危险,怕牵连到她。恐怕还有一点,便是怕她会不同意。 这是让她最难受的。 她希望,她在他的心里,不仅仅是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而是可以和他一同经历风雨、携手一生的人。 而且,这件事就算许致远先同她说了,她虽然也会吃醋,却不会不同意,毕竟这件事情若是做成了,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是同她——身为一个平头百姓来说息息相关的事。 可他竟然瞒着她,难不成,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子的? 郑晚儿越想越气,更是不愿意理门外的许致远了。 就这样,二人一个人在外头罚站,一个人在里头生闷气,不知不觉的,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许致远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完了,晚儿这么久还没有理他,这得是多气啊! 她不会气着气着,就不要他了吧? 许致远越想越悲伤,然后……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不行,要再这样下去,晚儿肯定更气他了!还是得当面同晚儿说说话,解释解释! 许致远这样想着,鼓起勇气,正要敲门,却听得后头脚步匆匆,同时还有人在叫他。 “致远,我说怎么这么久不见人,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晚儿呢?” 他连忙转头,却见来人不是郑杨又是谁? 郑杨看见许致远,也吓了一跳。只见他鼻头冻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眉头紧皱着,哭丧着一张脸,一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模样,连忙问道:“你这是咋的了?” 许致远刚要开口,却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郑杨一看,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手背,只觉得冰凉得很,惊讶道:“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都着凉了!赶紧,回屋里喝杯热茶缓缓,要不然准得得风寒!”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便往外走。 许致远在这里站了许久,原本便有些体力不支了,被他拉着挣脱不得,只得跟着往外走。 再有一个,他还想让兄弟帮他在晚儿面前说说好话呢…… 郑杨拉着他到了前头的堂屋,那些送许致远回来的官差们,被请去了许家招待,就连郑家夫妻也被请去了帮着一块儿陪着,原本热闹的堂屋里这会儿倒是只有这兄弟二人了。 先是拉着许致远坐下,郑杨又去起了沏了壶热茶来给许致远倒上,看着他喝下,脸色稍好些了,这才问道:“说说吧,因为啥事儿跟我妹闹别扭了?晚儿可是个好脾气,除了跟我奶她们,从来没见她跟谁生过气。” 许致远苦笑一声,便把事情从头到尾,又同郑杨说了一遍。 郑杨听罢,也忍不住有些动气,冷笑着道:“原来是这样,这也不怪晚儿生气,就是我,听了都想揍你!” “你知道,你没有消息的这些日子,晚儿有多担心?她怕你是不是出事儿了,甚至还想过,若是你再没有消息,就亲自上京城去找你!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担心你,可你呢?” “我……”许致远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又愧又悔,苦涩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久也没有音讯……杨子,你帮我跟晚儿说说,我知道错了,让她别生我气……别气坏自己了……” “哼,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再说吧!晚儿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姑娘,你是没想明白她到底为啥生气!”郑杨冷哼道:“还想让我帮你劝晚儿?我不揍你,都是看在咱俩兄弟多年的份上了!” 许致远知道他心疼晚儿,也没有在意这些不好听的话,却把前头的话听进去了。 晚儿不是为了这个生气,那是为了啥呢? 第五百四十九章:生病 许致远病了。 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寒风里站了许久,其实原也不至于,不过因为内心郁闷,两下里一碰,便染了风寒了。 第二日一早,只觉得身子沉重得很,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忽儿又觉得冷,一忽儿又觉得凉的,硬是没有起得来炕。 他平日里作息都准着,可今儿却迟迟没有起床。起初,致远娘还当儿子这是才刚回来,累着了,想要多歇会儿。可是又过了许久也不见起床,这才觉得不对劲儿,推开房门一看,只见儿子躺在看上,两颊通红,伸手一摸,那身上的温度都烫人,这才知道是病了,忙不迭的叫丈夫去请大夫过来。 她自己也没有闲着,打了盆水来帮着儿子擦脸,却听见他都病成这样了,意识都不清醒了,嘴里却还一直嘟囔着什么,连忙凑上去听。 只听得他喃喃着叫着晚儿的名字,还一直说着啥对不起。 致远娘心里咯噔一声,哎哟,这别是两人闹别扭了?听这话音儿,还是自家儿子做错了事儿! 难怪昨晚儿子回来,看起来就闷闷不乐的,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说是有些事儿得好好想想…… 况且,晚儿脾气那样好,从来见人都是笑眯眯的,哪里发过脾气?能惹得她这样生气,必定不是啥小事儿。 致远娘想到这里,不由得更急了,却猜不到到底这俩人是因为啥不高兴,一边又担忧儿子的病情,一时间不由得心急如焚。 晚儿这样好的姑娘,那可是当媳妇儿的最好人选,可别因为闹别扭给掰了!别人不知道,致远娘心里可清楚着,晚儿这孩子,最是个有主意的人了,若是决定了什么事儿,那是怎么劝,都不会回头的。 她有心想要去问问,可是又担心儿子这里,走不开,思来想去,只得按耐住性子。 好不容易等到丈夫请了大夫过来,仔细的看过许致远的病症,听说没有什么大事儿,只要喝两副药就好了,致远娘这才放下心来。 等把药拿回来,连忙去了厨房,三碗水煎成一碗,喂了儿子喝下。 许致远喝了药,发了一身的汗,面上不正常的酡红也慢慢消了下去,渐渐也睡得安稳些了。 致远娘见状,这才放心,也顾不得在这里多待了,连忙起身收拾了一下,往郑家去了。 她去郑家去惯了的,又见大门开着,便直接进了门。一路到了堂屋,只见晚儿正坐在屋里做针线活儿,连忙招呼道:“晚儿,你爹娘不在家?” 郑晚儿抬头一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待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我爹娘今儿都去铺子里了,咋了,婶儿,您找他们有啥事儿?等会儿回来了我转告我娘。” “不是……”致远娘忙道:“你别忙了,婶子不渴。我不是找你爹娘,是来找你呢……” “找我?”郑晚儿一时有些迷茫,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致远娘讪笑两声,小心翼翼的道:“晚儿,你跟致远……是不是闹别扭了?” 郑晚儿这才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怎么回事儿?许致远这事儿也要同他娘说不成? 致远娘见她不说话,面上却有些不高兴,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道:“是这样,致远病了……烧得迷迷糊糊的,人都不明白了,嘴里还一直叫你的名字,说啥对不起你。我一听,准是这小子做错了啥事儿!晚儿,你跟婶儿说,致远是不给你委屈受了?你只管说,婶子帮你去教训他!” “啥!他病了?”郑晚儿一惊,她原本昨天就觉得这天儿还冷,站那么久,兴许要冻出毛病的。可是气上心头,赌气没有去管。谁知,今儿还真病了! 而且,都烧迷糊了,这么严重? 她立马想到,这可是感个冒都可能会死人的古代!若是许致远发烧这样严重,万一引起感染什么的,运气不好,就真……了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着急起来,都有些坐不住了,忙不迭的问道:“病得这么严重?请大夫来看过了吗?吃了药没有?” 致远娘把她着急的模样看在眼里,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一半了——看来问题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晚儿心里还是有自己那个傻儿子的!儿媳妇不会跑了…… 她原本想说没事儿了,不过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得助自己那个傻儿子一臂之力,要不然小两口这别扭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闹完呢。 这眼看杨氏都要当奶奶了,她早就看着眼馋了…… 致远娘打定主意,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叹息道:“唉,还没醒呢……”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跟刮过一阵小旋风似的,再回过神儿,只看见郑晚儿匆匆往外头走……不对,小跑着往外头去的身影。 致远娘在心里头默默念叨:儿啊,为娘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许家的院子静悄悄的,郑晚儿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冲了进去,朝着许致远的屋子里去。 堂屋里,听到动静的许井文探头一看,见是郑晚儿,想到妻子的话,默不作声的又回了屋里坐下。 而那边郑晚儿,才推开门进去,下一秒,便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只见门对面的炕上,许致远正转过毛茸茸的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正紧紧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意外跟惊喜。 郑晚儿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她可是还在生气的人啊!突然这样闯过来算咋回事儿? 她缩了缩脚,打了退堂鼓。 许致远仿佛猜到了她内心所想似的,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道:“晚儿,我渴……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你自己不会倒啊?”郑晚儿下意识便反驳,然而马上又想起来,他好像生病了…… 忙抬眼望去,只见他脸色苍白,想必还出了许多汗,额头上沾了好些的碎发,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而且,他还用那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嘟囔道:“晚儿,我病了,没啥力气……” 第五百五十章:和解 等郑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桌子面前,回过神儿来的她,狠狠的咬着牙,‘极不情愿’的拿起一只茶杯,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倒了一杯茶水。 这壶茶水想必是致远娘出门前才烧好的,放了一会儿,到这会儿冷热倒是刚好。 她端起茶水,转身见许致远已经很自觉的撑起身子,靠在炕头上,心里冷哼一声“倒是很自觉嘛。” 不过却依然绷着脸,走到他跟前儿,把茶水往他面前一递,没好气的道:“给!” “晚儿……”许致远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从她手里接过那杯茶水,却没有急着喝,假装虚弱的……嗯,实际上也是有些虚弱,弱弱的对郑晚儿道:“我知道我错哪儿了,你别生气,我以后肯定改。” 见面前的小姑娘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生怕她不信,连忙举起一手,急道:“真的,我发誓——” “发啥誓?”郑晚儿打断他,她可不信这些个。再说了,比起发誓,她更想知道,许致远真的明白自己错哪儿了吗? 想到这里,她问出了一个所有女同胞几乎都会问过的问的:“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许致远正要说话,却觉得嗓子干得难受,干脆,先把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抹了抹嘴巴,收了面上可怜的神色,一脸正色的道:“晚儿,我知道你不是小心眼儿的人,而且心地善良,要是你知道当时的情况,肯定也不会假装不知道,放着不管。” 郑晚儿冷哼一声,这家伙,这是要给他戴高帽子吗?她可不吃这一套。要是他以为这样子她就能轻易原谅他,那可是打错算盘了。 见她不说话,不过也没有反驳,许致远明白,这是在给他机会解释的意思。他心里一喜,忙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昨日里,我一时着急,着实是有些误会你了……只不过,后来经过杨子一点拨,我明白了。” “是我不够了解你……不,应该说,是我太想保护你,只想让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那些重担,我自己担着就好。却没有想过,你本就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原本就可以同我一起携手并进、比肩同行,而不是我自以为为你好的、让你当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郑晚儿心里原本就是有些期待的,期待许致远能真的懂她。可是又想,这短短的时间,他又怎么能领会她的意思呢? 可是没有想到,许致远他真的懂了。 这不仅是因为他聪明,还因为他确实是把她放在了心里,这才真的用心的去想了。 她一时只觉得动容,久久没有说话。半响,她才叹了口气,道:“你早想明白,也不用在那里站半天,还得了一场病。” 许致远摇摇头,道:“这是我应得的。不管怎么说,我到底叫你伤心了。” 郑晚儿又深深叹了口气,不过,原本心中对许致远的怒气,到底是消了许多。 她其实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许致远就是早就告诉她了,她也不会真的狠下心阻止许致远不去管这件事情。 毕竟这事关淮南境内的百姓——一旦处理不好,引发战事,关乎的便是天下的百姓。 她生气的,其实就是这么大的事儿,许致远竟然瞒着她。那以后,要是形成习惯了,一直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她,这一辈子还咋过?被保护固然好,可是看着自己的爱人肩上担子重重,自己却不能为他分担,难道也是好? 原本,郑晚儿便想着,要是许致远实在想不通,她便要好好给他上一课。不过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而且,改正的态度还不错…… 那要不……就原谅他? 郑晚儿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这次知道错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先放你一马。不过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不会了!”许致远忙保证道,语气斩钉截铁。 郑晚儿满意的点点头,二人这便算是和好如初了。 两人从昨日里见面,才说了一会儿的话,便不欢而散了,都没有好好的说话。这会儿和好了,不免便都说起这些日子以来各自的见闻。 许致远知道,晚儿还没有出过远门呢,便把这一路上去京城的所见所闻,挑些那有趣儿的,说给她听,郑晚儿果然听得津津有味。 待说完,又迫不及待的催她,也说说自己的事儿。 郑晚儿想了半天,兴奋道:“我开分店啦!” 许致远知道,这店可是晚儿的心血呀!连忙很是狗腿,夸了她一连串,又问还有没有别的趣事儿。 郑晚儿又想了半天,才道:“哦,对,我还马上要当姑姑啦!” 没办法,她整天待在这儿,每天见的都差不多就是那些人,哪儿有啥新鲜事儿?搜肠刮肚的,才想出来这两个。 谁知,许致远听了,差点儿从炕上弹起来,惊讶的叫道:“啥?当姑姑?难道……杨子要当爹了?不会吧,这也忒快啦!” 郑晚儿翻了个白眼,道:“这事儿我还能骗你不成?快是有点儿……不过我哥都成了亲了,这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他都没有成亲,人杨子却都要当爹了!他这不是被落下了老远了吗? 许致远内心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了。 而且,这次吵架事件,还让他有了危机感。订了亲,那也不保险啊,说不准晚儿不高兴,他就要被踹了! 到时候他可咋办? 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许致远,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眼神一转,眼巴巴的看着郑晚儿:“晚儿,要不,我们也早点儿成亲吧?” “啥?”郑晚儿震惊的看着他,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致远连忙一脸正色、循循善诱,努力让自己说的话看上去很有说服力的样子:“我绝对不是看杨子快当爹了就嫉妒!主要是吧……你想啊,我现在考上了状元,这次回家,也是圣上恩典,让我回家祭祖。过些时候,我就要上京了,回来的时候就少了。你想想,到时候我在外头那么久,你就放心吗?” 好吧,其实是他不放心……万一他不在的日子里,晚儿被别人给拐跑了咋办?必须跟他一块儿,他才放心!再说了,这次分开后,他是再也不想跟晚儿分开那么久了! “再说了,晚儿,你以前不是还想说,要把分店开到京城去?要是咱们一块儿进京了,不正是好机会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生机 许致远紧张的看着郑晚儿,他满以为郑晚儿会一口拒绝,毕竟曾经晚儿还说过呢,想要晚些时候成亲。 谁知,郑晚儿却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反而还真的思考起来。 其实,最打动她的,还不是许致远说的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话。毕竟看过了多部肥皂剧的她深知,若是一个男人要变心,看是看不住的。 让她动心的,实际上还是许致远最后那番话。 她的确一直想要把铺子给开到京城去。毕竟那是京都,汇集了五湖四海的人。若是在那里能打出名气,回头大家一传播,她再要在其他地方开分店,岂不是简单得很?最重要的名气都有了。 之所以还没能把铺子开到京城去,一是因为开始担心资金不够。等资金够了后呢,又有一个问题——她身为一个女孩儿家,在这个时代受到的限制就是不能一个人出远门。 一来不安全,二来,一个女孩儿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总归会有人说道。 也许有人说了,你一个现代来的灵魂,还在乎这些落后的思想,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能说出这话的,都是涉世不深的。 实际上,生而为人,要在这世上生活,怎么可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就是在现代,太过特立独行,那也是要被树为异类的。 郑晚儿深知这一点儿,因此一直小心翼翼的把握着分寸,哪怕再想去京城,也知道,这个还暂时不行。 不过……要是她成了亲,一切就不一样了。像许致远说的,她可以跟着他一块儿去京城,而且是名正言顺的。 她之前确实也想过要晚些时候成亲,不过……嗯,反正迟早都要成亲嘛,现在这会儿,好像也没啥不好? 郑晚儿思考了良久,这才点点头:“嗯,你说的不错,我看就这么办吧。” “嗯……啥?”这回轮到许致远懵逼了,他原先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谁知道,竟然是个大惊喜?然而,他又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忙问:“晚儿,你刚刚说啥?” 郑晚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刚刚不是说,想要快点儿成亲么?我同意了。” 许致远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真的没有耳聋到听错话! 晚儿真的答应他了! 一抹狂喜在他脸上蔓延开,嘴角几乎都要扯到了耳后根,一时间兴奋的都不知如何是好。 由于这个惊喜,他身上的病痛仿佛都不存在了,一把蹦起来,激动的叫道:“我……我这就去跟我爹娘说,让他们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日子!” 郑晚儿眼看他马上就蹦哒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要出去,忙苦笑不得的摁住他:“你急啥?我还有事儿没跟你说。” “不用说了,我都答应!” 郑晚儿面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你确定?” “嗯嗯!”许致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晚儿,使劲儿的点头——若是他有一根尾巴,此时肯定摇的正欢。 后来的许致远,十分的后悔此时没有听晚儿说完,也好能争取一下下……洞房花烛夜也不至于在成亲的三年后才真正的到来…… 但是现在的许致远沉浸在晚儿答应成亲的喜悦里,来不及多想,蹦哒着下了炕,迫不及待的冲出去,想要早早的告诉他爹娘这个好消息。 身影矫捷步伐稳健,不见一丝病容。 两家的大人得知此事后,许家夫妻自然不必说了,当父母的,哪有不想看到儿子早些成家的道理? 而郑来田两口子,明白这也是自家闺女的意思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尊重闺女的意思。何况,许致远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把闺女交给他,实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从家里日子好过了,也一直在给闺女备着嫁妆呢,如今一切都是现成的。 两家一合计,选了个六月初八的日子,日子好,宜嫁娶。而且离现在还有两个月,足够时间准备的。 日子一定下,两家便分头忙碌起来。 下帖子,订酒席,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也够人忙的。 而郑家这边,也给亲近的亲朋好友都下了帖子,不过,这次都不用征求家人的意见,郑来田直接便决定了,不需要请老院儿那些人。 “既然说了,以后断了这关系,也没有来往的必要,省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郑来田的决定,郑晚儿举双手赞成。原本郑来田要是不说,她肯定也会说的。她的婚礼,才不想要那些人出来膈应人! 两家忙忙碌碌的,时间一眨眼,便到了成亲的日子。 先头郑来田便打算好了,许家送来的聘礼一样也不留,全部添成嫁妆给闺女。因此这一日,聘礼、加上郑家自己置办的嫁妆,整理出来,满满当当的,竟有六十四抬之多! 两家离得又近,那可真是头一抬嫁妆进了许家的门,后边还有许多抬正在等着! 一般乡下人家成亲嫁闺女,陪个十六抬,都算非常体面的了。大户人家嫁闺女,也多是四十八抬。六十四抬的嫁妆,在当地可还真是绝无仅有的! 仅这一项,就不知道叫多少姑娘媳妇儿羡慕的直咬后槽牙。 直到许多年后,这场热闹的婚礼,在这个小小的村庄,还被不少人津津乐道。 ------------------------ 五年后。 同许致远成亲后,郑晚儿收拾好行李,便同他一块儿进了京。 许致远在前头忙着忧国忧民的事业,她在后头也没有闲着。原本偏居一偶的小小烤鸭店,在郑晚儿的经营下,不仅在京城名声大噪,而且还在周围的几个州府,都开上了分店。 而一开始的卖酒事业,也没有终止。不过,郑晚儿到底顾念着开始是珍馐楼给她搭了一把手,这才比较顺利,因此,这个生意倒是一直跟珍馐楼做着,即便有人用更高的价钱想要买,她也没有点头。 这日,她正逗着怀里还不到一岁的小娃娃,娃娃随小,不过眉宇间却像足了许致远。 小娃娃这个时候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一张小嘴叭叭的,对着母亲说个不停,一看便是个活泼的孩子。 母子二人正玩笑着,却见许致远从外头走来,身上的官服还来不及换下,便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怀里的小娃娃,一边略微有些嗔怪道:“这小子都这么沉了,你不要总抱他,回头仔细胳膊疼。” 小小的娃儿已经分得清好赖,知道父亲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一转头,伸出胖胖的小胳膊,使劲儿抱住母亲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嘿,你小子……” “好了好了,”郑晚儿笑着打断道:“你还是赶紧先去换衣服吧,在外头跑了一天了,脏兮兮的,难怪儿子不给你抱。” 许致远做无奈状摇摇头,转身正要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想要递给郑晚儿,却见她腾不出手,便放在桌子上:“今儿才从家里送来的信,你看看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小五要来京城念书的事儿?如果是,你就去个信儿,说我都安排好了。小五潜心学个一年,必能高中。” 郑晚儿听他都这么说,那就是很有希望的意思了,想到小五有这么大的出息,她都忍不住为他高兴。 待许致远一走,一旁的奶娘也极有眼色,连忙上前把孩子先抱走了,郑晚儿这才空下手来拆信。 只看这开头,便知道这是郑棋的手笔。 开头果然如许致远猜的那般,说是准备上京了,等信到了的时候,他估计都走到半路上了,又烦恼,不知道这么久不见,娃儿可还认识他这个舅舅么? 又同郑晚儿报喜,大哥……也就是郑杨,前些日子又得了一个闺女,这下可算是儿女双全了。 最后又道,家里众人都好,杨家的老两口身子也还硬朗,不过前些日子杨老爷子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摔了一跤,虽然没有大碍,不过被家人好好批斗了一回,现在已经好了,不过也不敢再违背‘民意’偷偷去下地干活儿了。 其中还提到一件事儿,郑王氏没了。 郑王氏?她原本身子骨可是比杨家的老两口不知道干了多少呐。 郑晚儿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这事儿还得从之前因田怜儿得来的那一千两银子说起。 老院儿的人久穷乍富,可是得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特别是郑来福,好像非得证明他比郑来田有本事似的,得了些钱,便到处的炫耀。 有那心术不正的人看了,便打上了主意,引诱着他去赌钱。 都说十赌九输,郑来福便是那九个里的一个。 还不到半年,那一千两银子早就被他偷偷拿了出去赌了个精光! 郑王氏一直没有察觉,直到终于为郑树又说上了一门亲事,打开钱箱取彩礼的时候,才发现银子都没了!一急之下,还撅了过去。 待醒来问清楚原委,得知郑来福不仅把一千两银子都输光了,还欠了不少银子后,更是哭天抹地起来。 然而这有啥用?人家放债的,可不是你哭两声就能放过你的。即便你哭死,该还的银子还是得还。 老院儿的人没有办法,只得把地都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也搜刮了个干净,这才勉强还了债。 可郑树的亲事算是又吹了,郑树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一家人没了地,郑王氏只能带着田氏,帮别人做些针线活儿,或者洗衣裳维持生计,日子过得苦哈哈,不过倒也能勉强维持生活。 而郑来福却没有就此收手,他做着总会赢回来的美梦,千方百计的从郑王氏手里头抠下钱来,又去赌了。 这一回,欠的更多了,哪怕就是卖房子,也填补不了这个窟窿。 追债的人上了门,郑王氏这才得知,原本信誓旦旦要改的小儿子,不仅没有改,反而欠了更多! 想必是一时没有想开,当天晚上,便一根裤腰带挂上了房梁。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 到底是自己亲娘,郑来田肯定做不到不管,好生给安葬了。 而郑来福呢?爱咋样咋样,郑来田反正不会管! 老院儿被当做了抵押,给了放债的人。而郑来福,带着妻儿,也不知所踪。后来,听说有人在外头遇到过他,听说已经是孤身一人,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田氏等人都去了哪里。 郑晚儿看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倒不是圣母心发作,觉得郑来福可怜……他才不可怜呢,一切都是自找的! 她只是感叹,原先她到这里的时候,便是因为原先那个晚儿上了吊。只有她知道,郑王氏是欠了一条命的。 没想到,兜兜转转的,郑王氏竟然也以这样的方式…… 看来,这世上一切,皆有因果。你种下的因,说不定便会在你自己身上,结出这个果。 许致远换完衣裳回来,只见妻子坐在桌前,一脸的感叹,不由得好奇,凑过去挨着她坐了,一手揽着她的肩,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问道:“在想什么呢?” 郑晚儿长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有啥好想的?最要紧的,过好当下才是。” 郑晚儿一愣,心中却因他这一句话释然了。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好当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想开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夫妻二人依偎着,讨论着晚饭要吃什么。 春风又起,伴随着远处咿咿呀呀的童稚声,未来的一切都又重新焕发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