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含怒到日落(伪舅甥)》 初夏 荔城的初夏,蝉鸣声已经很有力量。 金山路的法国梧桐长出鲜绿的叶子,灰白瓦砖搭配黑色铁艺大门,随着电钮按下,大门缓缓打开,从外可窥见一段私路,灌木修剪的尺子比过一般整齐,视线再往里延伸,葱绿的庭院拥护着一幢二联红砖小楼,就像密密匝匝的绿叶中开出了一朵红山茶。 车子开进庭院里,正中心是长形花坛,最早建造时本是一方喷泉,后来房子流落,再收回来已打砸得不成样子,往事不可追,索性改成了花坛。 二楼的半圆型伸出式露台,陈照梁正躺在摇椅里看书,脚踩在踏板上一晃一晃,她听到汽车声,凝神听了一阵,站起身往楼下看时,那道人影正好闪进楼里,她将书往躺椅上一扔,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外奔。 老式的旋转楼梯长而宽,躬着腰往楼下看,来人正往上走,两人打了个照面。 陈照梁心中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脸上挤着酒窝笑出来,“舅舅。” 陈知越朝她点点头,“老爷子呢。” 陈照梁连忙指指楼上,示意在书房。她预备等他上楼后就溜回房间,陈知越反而站在楼梯上和她聊了起来。 “今天怎么不上课。” 陈照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些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凡遇上孩子就问人家怎么没上课,学校又不是365天开,凭什么要人天天上课。 她一撇嘴,“今天周日,舅舅,我们高中生也是有周末的。” 陈知越勾起唇,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车上有礼物,等会拿给你。” 经过陈照梁往楼上走。陈知越大她十来岁,她来陈家时,他恰好出国读书,后来又在外工作,两人一年大概能见上一两次面,皆是家宴这种大场合。 陈照梁目送他上楼,男人宽肩窄腰,一身铁灰色西装,随着上楼的动作,她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被剪裁合身的西装裤包裹的臀部上,形状饱满又不显突兀,脑子里刚闪出这个念头,陈照梁自己都惊了一秒,她在看些什么,连忙移开视线,快速下楼。 走到厨房,冰箱有新买的樱桃,她找来玻璃碗洗净装好,一边吃一边进客厅打开了电视。 看电视最容易催眠,樱桃吃到一半,眼皮已经耷了下来,她把头一歪靠在抱枕上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爷爷的声音传下来,睁了眼还没醒过神,两人已经走到了客厅里。 陈老爷子看见她一幅精神不振的样子就皱眉,“怎么在这里睡。” 陈照梁忘记舅舅也在,边揉眼睛边回道:“我看电视看睡过去了。” 爷爷不好再说她,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叮嘱陈知越:“你等会走的时候把她带上,她学校要补课。” 陈知越看了沙发上睡眼惺忪的女孩一眼,“不是周日?” 话刚落地,陈照梁反驳道:“我不去!老师又不强制去,你干嘛要赶着我去上课!” “你不去上课干嘛,躲在家里睡大觉。”陈爷爷睨她:“赶紧上去拿书包,别让舅舅等你。” 陈照梁还要和他争,一抬眼看见舅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时气红了脸,气咻咻的往楼上冲,拿了书包下楼,又一阵风似的往外跑,陈知越看向老爷子,她一年要闹八百回脾气,陈爷爷根本不把这放在心上:“就这个脾气,你看着她进校门了再走。” 陈知越失笑,出了门,陈照梁正蹲在花坛边看花,上月刚换的栀子,眼下刚结了绿色的花苞,她坏心眼的戳开了几朵将开未开的花蕾,提前嗅到了薄淡的花香。 车子嘀的一声解锁,她迅速站了起来,她和陈知越不太熟,尚存几分伪装,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很有规矩的没有东张西望,哪怕她是有一点好奇的,她尚处在对万事万物都还心存好奇的年纪。 陈知越上了车,看了一眼她略显拘谨的样子:“置物箱打开,里面有你的礼物。” 陈照梁乖乖的打开置物箱,陈家人对她向来很好,各式各样的节日礼物她是不缺的,陈知越虽然和她见面不多,但每年她的生日都会收到他的礼物,这是他的礼貌教养。 陈照梁本来没有太放在心上,拿出缎面盒子后还在他面前晃了晃,“是这个吗?” 陈知越启动车子,随意看了一眼后点头,陈照梁看清楚盒子上的标志后觉得好像有点不对,等打开盒子看清楚东西后,她的视线不断在陈知越和盒子里的手链中来回切换。 车子驶出大门,等红绿灯的间隙,陈知越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舅舅,你是不是拿错了。” 陈知越看向她手中的盒子,手链正是他挑的那条,摇头。 “可是这也太贵了吧。” 镶嵌着钻石和彩宝的手链,即使不被照耀着也是流光溢彩的,陈照梁还不懂得“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但这样闪闪发光的石头,确实很容易让人头晕目眩。 他很平淡的问:“不是十七岁了吗?” 陈照梁有些好笑,十七岁算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值得这样纪念。 ----------------------------- 崭新的故事,我回来啦 珍珠 “砰”地一声将盒子合上,陈照梁拉开书包的拉链又觉得不妥,重新打开置物箱将手链放了回去。 “舅舅,等下次见面你再给我吧,我拿去学校不安全。” 陈照梁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份礼物,这是她来到陈家后无师自通的第一件事,亲人之间不能够生疏,第一步就是不推辞好意。 荔城一中是百年名校,陈照梁在此就读,陈知越熟门熟路的将车子开到一中附近,她灵机一动,笑着说:“舅舅,你就在这儿停吧,学校门口车多人多,等会堵车了,多浪费你的时间。” 陈知越目视前方:“老爷子让我看着你进校门再走。” 陈照梁瞪大眼睛:“不用吧舅舅,我都这么大了。”她害怕他不信,举起四根手指凑近他发誓,“我一定去学校。” 但不一定是今天。 陈知越笑起来,他是很英俊的那一类男人,但他的言行举止不会让你时刻记住这件事,因此反倒增添吸引力。 他反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上学?” 真是多此一举的提问,陈照梁靠在皮质垫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谁会喜欢上学呀。” 喜欢的反义词不是讨厌,在学校里的时间,陈照梁也说不上厌恶,但她想要抓住一切的机会去避免在学校里多待,她认为读书时最迷人的时刻就是大家都在学校里苦哈哈的上学,而她高高兴兴的在校外,哪怕只是吃一根冰淇淋,那都是分外香甜。 陈知越大笑,将车子稳稳停在路边:“下次吧,今天乖乖去上学。” 他又说道:“你现在已经高二?高中生活不会过很久了,大学时光会自由很多,好好读书吧。” 所有的宽慰最后的落脚点都是劝学,陈照梁没有反驳他,看在那份昂贵又有心意的礼物上,她乖巧的背着书包下了车,耐心等他降下车窗后挥手再见,在他注视下走进学校。 法国梧桐包裹着整座城市,一中自然也在其中,陈照梁无精打采的迈步子走到三楼最东边的教室,大半个教室都坐满了,一个个埋着头的后脑勺,像是某种排列有序的黑色菌子,她轻手轻脚的来到自己的座位。 书包放下,同桌何筝月惊讶的抬头看过来,那表情在说:“你怎么会来。” 陈照梁无奈地摇头,从桌洞里拿出本练习册。 夏日的傍晚,太阳落尽后,天空的颜色在幽蓝和玫瑰紫之间过渡,陈照梁放下水性笔,拍了拍何筝月的肩,比了一个往外走的手势。 两人默契的出了教室,呼吸都畅快了起来,陈照梁跑起来,撞一下她的肩,何筝月正偏头看窗外,被她一撞,立刻追上来要打,两人你追我赶,压抑着笑声,直到出了教学楼才停歇。 走到商店,何筝月去冷柜买雪糕,陈照梁盯着烤肠机里的脆皮烤肠,要老板给她夹那串烤得爆皮的。 两人一口一口吃着,不紧不慢地往操场走,天已深蓝,操场都是暗的,大灯要到七点才打开,学校里的小情侣就瞄准这段时间来浑水摸鱼,在操场上走着走着,走到僻静处,嘴巴就紧紧黏在一起。 陈照梁烤肠吃了半截,看见人都亲上去,还在目不转睛地看,何筝月连忙把她拖走,瞟了一眼小情侣,尴尬得发笑:“好奇心这么重,你是不是还要上去采访。” “刚刚还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陈照梁还形象的用大拇指做出一个亲亲的手势。 何筝月拉着她往单双杠器材区那边走,嘴上敷衍道:“下次有机会再问问。” 陈照梁三两口吃完烤肠,签子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走回来,快到肩膀的双杠,她手一撑再反身,轻轻松松地坐了上去,何筝月拍了两下手。 “嚯,奥运遗珠啊。” 陈照梁得意的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上来,我拉你。” 何筝月助跑了两步,手一撑也坐了上来,天空还留有一点余白,最深的是法国梧桐的剪影,月亮已升了上来,白白亮亮,像颗珍珠。 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同时往下看,茶壶造型的高大男生,手上的手机还不断闪着光,笑出一口白牙:“你俩在这演青春片呢。” 何筝月吼他:“李恪!” 陈照梁腿一蹬就跳了下来,伸手就要拿走手机:“你拍得好看吗?把我拍丑了饶不了你。” 李恪把手举高,狡辩道:“好不好看取决于客观条件,要是丑了也只能怪你自己。” 陈照梁一拳就捣到他的肚子上,趁着吃痛弯腰的空隙,劈手夺过了手机,“我丑?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回到双杠边上,两人捣鼓着解锁手机,陈照梁问他:“密码多少?” 李恪索性往塑胶地上一坐:“你猜。” 何筝月:“肯定是他的生日。” 陈照梁输密码的手一顿:“他生日多少。” 何筝月拿出手机:“我查查。”随后报出一串数字,“0329,你试一试。” 李恪从地上跳起来,陈照梁一弯腰从双杠下穿了过去,一边输入密码,“看来猜对咯。” 何筝月拦住他,陈照梁点进相册里,翻了他刚才拍的相片,差点气到吐血,“你什么技术啊,拍这么烂,你拿的是座机吗?” 看来看去也就只有一张能看的,传给自己,把手机还给他,“最好看的那张留下来了,允许你放在手机里瞻仰。” 李恪冷笑了一声:“我不用说谢谢吧。” 陈照梁拍了拍他的肩,正要说话,不远处一道电筒光却晃了过来,伴随着爆雷般地一声:“干什么呢!” --------------------------- 香烟 教导主任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踱步到办公桌边,喝了两口才看向墙边站着的三个人。 个子最高的男孩儿是熟面孔,剩下两个女孩,一个靠在墙上不甚在意,一个双手握住站得笔直。 教导主任从业二十余年,坚信一句话,“小树不修不直溜”。 “站最边上的那个女生。” 何筝月抬头,伸手指自己,眼见着教导主任点了点头,“就是你,周日的课虽然是自习,但是也不要掉以轻心,回去吧。” 她轻易拿到特赦令,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同伴,陈照梁和李恪不约而同,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等到何筝月出了办公室,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余下两人身上,李恪不焦急是因为身经百战,死猪不怕开水烫,陈照梁不在意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 教导主任吹了一口漂浮的茶叶,“李恪李恪,你是常客啊。” 陈照梁没憋住笑,被飞了一记眼刀。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陈照梁咬唇收敛了一点,老实回道:“高二一班,陈照梁。” “哦,同班同学,什么时候谈的。” 陈照梁忙摇头:“我们没谈,老师你可别冤枉好人。” 教导主任拆散的小情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反问:“没谈在操场溜达什么,没谈靠那么近干嘛,别以为老师是傻子。” 陈照梁看他推测的自得其乐,懒得再说,重新靠回了墙面,不客气的用手指抠着雪白的墙皮。 教导主任觉得她这个态度就是默认了,苦口婆心的劝导了一番,李恪还是第一次看见陈照梁这么吃瘪,不住地憋笑偷瞄她的脸色。 “李恪!” 教导主任想不到他这么大胆:“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师!你三天两头来喝茶,你很骄傲吗!” 对待来办公室的不同学生,老师们也有不同的准则,家境不好的就得让他们多想想父母的艰辛,成绩好的就多让他们畅想美好的未来,自尊心强的就得明确告诉他们老师的失望。唯有李恪这一类是最棘手的,小错不断,水泼不进,他既不怕叫家长,也不怕你罚他,他出身良好,你和他谈未来,他比你更清楚这世界的通行规则,真是看见就让人头疼。 李恪伸手投降,诚恳的说:“老师,我们真的没什么,就是在操场刚好遇到。再说了,谁恋爱三个人谈呐。” 教导主任让他一噎,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李恪很熟悉,他自认为不是叛逆的人,但确实会漠视他认为不合理的某些规则。 晚自习铃声打响后,教导主任放过了他们,同时告诫,如果有下次,一定要严惩。 办公室在二楼,陈照梁却往楼下走,李恪三两步追上她:“你不回教室啊。” 陈照梁的嫌弃眼神,一点也不掩饰:“你白痴啊,和你一起回去,还嫌闹得不够大。” 李恪凑近她:“闹大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 撩起的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李恪单脚跳起来,斗鸡一样。 “你是驴啊!” 陈照梁笑着露出森森白牙:“和我开玩笑就得承担得起后果。” 学校图书馆旁边有个小花园,陈照梁走过去,李恪锲而不舍跟上,待她在长椅上坐定,他倚靠在小花园的石桥上,从外套里拿出烟盒和烟,他很有心机的研究过电影里男人们怎样抽烟姿势最帅,敲两下烟盒低头衔烟,手掌拢住火,微弱火苗会映亮侧脸,李恪不止一次在女朋友面前,简直无往不利。 “你是不是要死!”陈照梁眼里燃着熊熊怒火,“你居然还抽烟,滚远点!二手烟害人你知不知道!有没有道德啊!” 李恪被呛了一口,止不住的咳,然后又忍不住笑,烟灰全掉进了池子里。从高一时两人同班,他一直觉得陈照梁有趣,而有趣是恋爱的开始,他也确实追过她,但她并不接招。他借着月色打量她,秀长的眉,玻璃珠似的眼,眼尾有些上翘,平添几分妩媚,却又被生动的表情冲淡。 李恪说:“你要是想恋爱,一定要考虑我。” 陈照梁的白眼翻到天上去了,李恪又忍不住笑,将手中的烟蒂弹进垃圾桶,她不缺爱也不缺喜欢,所以这样才最有意思。 ----------------- 二更(*≧∪≦) 赛车 陈家很注重家庭,回国以后,陈知越每周都会抽时间回家吃饭,家里也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规矩,回国以前是老爷子做饭,现在就变成了他。 陈照梁蹦蹦跳跳的进家门,周五周五,上帝做过最伟大的事就是发明了星期五。 她将书包抛到沙发上,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香,深吸一口气,扬声问:“阿姨,今天炖什么汤?” 厨灶边站着的高大男人,转身回道:“天麻鸽子汤。” “诶,舅舅,今天你下厨啊。”陈照梁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打开后就咕噜咕噜喝起来,仰头打出一个嗝。 陈爷爷走进厨房时刚好听见,止不住的摇头:“别在厨房捣乱,写作业去。” 陈照梁朝他做鬼脸,拿着可乐罐子溜出去,陈爷爷手里拿着刚摘的小葱,叹气:“野猴子一样。” 陈知越站在料理台前很熟练的切菜,笑着说:“她现在年纪小,正活泼的时候。” 客厅里的电视连上游戏机,陈照梁站在地毯上,玩着赛车游戏,家里长期只有她和爷爷在,老爷子又时常待在三楼,她玩游戏就特别投入,在客厅里上蹿下跳。 赛完一场,侥幸拿了第一,游戏里撒花庆祝的时间,她还颇有仪式感的跳上沙发张开双臂,仿佛真的有人给她加冕。 陈知越一进客厅就看见这一幕,忍着没笑出来,靠在墙边看她一个人表演。 陈照梁睁开眼睛,余光瞟到了陈知越,脱去围裙,蓝色无领衬衫令他多了几分闲适,她兴奋的朝他挥手:“舅舅,快来快来!” 腿一迈跳下沙发,陈照梁又找出一副手柄递给他,“和我玩游戏!” 孤单的掌机玩家,陈照梁每次只能和网友匹配,现下逮到了舅舅,她分外热情。 陈知越走过来,嘴上拒绝道:“要吃饭了。” 陈照梁将手柄塞进他手里,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求:“就一局。” 像小狗一样带着一点濡湿的眼睛,饱含祈求望着你时,陈知越确定自己很有爱心,他抬手,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好吧,来吧。 他老练的选择了出场角色和车子,在随机地图里,灵巧的躲避障碍物,压弯漂移,还不忘丢道具给对手制造麻烦。 他不是新手,陈照梁惊讶又惊喜,在他冲过终点线后激动的搂住他的脖子摇晃:“舅舅!你好厉害!” 陈知越将手柄放到一旁,他头一次感受到陈照梁不加掩饰的情绪,像一团火光一样,要带着你一起燃烧。 “舅舅,你也爱玩游戏吗?我们加个主机好友呗。” 陈知越将她的手拉下来,有些好笑:“以前玩得多,现在不怎么玩了。” “真的吗?”陈照梁眨着大眼睛看他,她来陈家时,陈知越已经出国读书了,但关于他的事迹也听过不少,读名校,托福满分出国,接着读名校,拿到高薪offer,他的人生不会有意外,可以预见,会沿着一条平坦光明的路走完全程。 陈知越温和地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会溜出去和朋友通宵打游戏,虽然家里也有电脑,但是可能网吧更有氛围。” 狭小的座位,空气因为不流通而浑浊,即使不抽烟的人也要沾染满身烟味,但这都是和朋友一起在游戏里驰骋的催化剂,这种回忆独属于那个年纪,随着高中一结束,就迅速失去了吸引力。 陈照梁满脸写着不相信,家里的安保系统可不是摆设。 陈知越勘破她的想法,“那时候西边的小门有个监控死角,翻出去还挺容易。” 陈照梁明白了,眼睛转了一圈,小声嘀咕:“这就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哎呀!” 她捂住头愤愤不平,陈知越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打鬼主意,安保都更新多少代了,敢翻墙,小心你的屁股。” 俩舅甥在沙发上的对话被老爷子打断,他走到隔断门前,摘掉围裙,很是不满:“倒是好意思,让我个老头子忙前忙后。” 陈照梁多机灵的孩子,忙蹿上去接过他的围裙带回厨房:“我去端菜。” 陈照梁端热菜,汤是陈知越端过来的,家里人都忙,向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甚至大半交流的时间都是在餐桌上。 陈老爷子和儿子谈起了女儿陈知韩,姐姐比陈知越大了十岁,嫁人后随丈夫长居香港,见面的时间寥寥,他们上次见面还是陈知越回国时从香港转机。 陈照梁和陈知越相对而坐,很安静的吃饭,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她被收养的时候,陈家只有陈知韩符合收养条件,陈老爷子将女儿急召回来,记得那是盛夏,荔城雨水不断,这种糟糕的天气,出行的人总会稍显狼狈,但陈知韩并不,她穿着合身的套装,脚上的鞋子是一沾水就全毁的小羊皮底。 陈照梁坐在客厅沙发,因为紧张而不断揉捏手指,陈爷爷和她说过,会让自己的女儿收养她,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但和陈知韩见面的第一眼陈照梁就知道,陈知韩并不喜欢她,有的人天生对气氛敏感,她恰好就属于其中之一,她也明白,有无由来的气场相合就会有无由来的相看两厌。 陈爷爷从楼上走下来,看见女儿并不意外,他先走到陈照梁身边,弯腰对她介绍:“这就是我的女儿,以后就是你的······” 陈爷爷斟酌着称呼,陈知韩说话了。 “以后就叫姑姑吧。” 她翘着腿坐单人沙发,眼神都没有往陈照梁身上落,陈照梁那时才七岁,觉得委屈又难堪,却还是忍着眼泪喊了一声姑姑。 亲人离世的痛苦,融入新环境的惶惶不安,那种心境是一种隐痛,在皮肤下随着脉搏跳跃,但一晃,竟然已是十年过去。 —————————- 电脑怎么都登不上 鲜虾 陈爷爷和陈照梁的外公都姓陈,年轻时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后来外公追随外婆去了外地安家,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陈照梁的妈妈,陈照梁的亲缘薄,三岁时父母意外去世了,长到七岁外公生了重病,将她托孤给陈爷爷。 外公那时因为病痛的折磨和至爱的接连离世而形销骨立,即使是这样,他也力求多一点时间陪在陈照梁的身边,这个稚嫩的孩子是全家人的珍宝,年轻时他为了所爱从多雨的南方来到西北,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高大的国槐树,雪白的槐花在四五月开放,是浅淡而微甜的香气,他的爱人站在初夏的阳光里,等着他一步步走近,他拥有过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只是时间太短了。 蕙风晚香尽,槐雨余花落。 阳光穿过国槐树的叶子,映在他的脸上如同流金,但在树下等待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他也终将要离开。 陈照梁是在爱的滋养中长大的孩子,正是因为失去过,才晓得爱的来之不易,所以她会坦然的接受陈知韩的漠视,因为陈家还有她重视的人,她没办法辜负陈爷爷的心意。 陈知越注意到陈照梁许久没动筷子夹菜,起身给她舀了一碗汤,又和老爷子聊起荔城开发区新政策的事。 桌上有道鲜虾,今日新捕上岸的,手指长短,铺葱姜蒜片上锅蒸熟,蘸汁是海鲜酱油配米醋再加一点糖,吃的时候蘸一点,味道极好。陈照梁喜欢吃却不喜欢剥,拧了虾头就蘸汁嚼,虾壳也薄,倒是不卡嗓子,安慰自己全当补钙了。 陈知越看着发笑,擦干净手替她剥虾,他剥得快又好,褪下的虾壳上不沾一丝肉,碟子里剥了半盘,一齐递给她。 陈照梁对他甜笑,说一声谢谢舅舅,低下头大快朵颐。 吃过饭,陈知越又在客厅陪着她赛了两场,他做事不疾不徐,为了让她高兴,适当的放一点水。客厅的座钟响了,陈知越放下手柄:“我该走了。” 陈照梁“啊”了一声,心里遗憾,却也知道大人们都有自己要忙的事,起身送他到门外。眼下才七点,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庭院里绿树成荫,夏风寂寂,根本看不出来身处闹市。 顺着道路而蜿蜒的花园灯如同珠串,陈照梁陪他走到车库前,陈知越将上次没拿走的项链递给她,不忘说道:“冷藏柜里有蛋糕,一次别吃太多,也别给老爷子吃,他血压高,吃不了那个。” 陈照梁接过盒子,仰头笑着说:“舅舅,我们很有默契,我昨天就说想吃蛋糕了。” 陈知越笑道:“我看见了,你在朋友圈发的,想吃青提芝士蛋糕。” 陈照梁有些意外:“你看见我的朋友圈了?” 陈知越扬眉:“你把我屏蔽了?” 陈照梁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还以为你这种大忙人不会看朋友圈呢。” 更没想到竟然真的给她买了蛋糕,念及此,陈照梁高兴地上前抱住陈知越的胳膊:“舅舅,你就是我的许愿精灵!” 夏日衣衫单薄,她贴上来时,陈知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他忽略了过去,陈照梁仰头看着他,小而精巧的面庞,眼里是纯挚的高兴,他心软起来,摸摸她的脑袋:“我明天就要出差,一个月左右。” 陈照梁有些迷茫,问道:“去哪里?” “尼日利亚。”陈知越所在的金融公司参与了一项非洲港口建设的直接投资。 “非洲?”陈照梁只在地理书上看见过这个国家,“好远,肯定很辛苦。” 陈知越笑着问:“这样看是不是还是读书比较轻松。” 陈照梁朝他做了个鬼脸:“才不是!” 陈知越有些头疼:“这么厌学?” 陈照梁摇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很认真的和他说:“我要快点变成大人。” 小孩儿的心思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好猜,陈知越没再多问,捏一捏她的脸颊,笑着说:“等舅舅回来再做你的许愿精灵吧。” ------------------- 和我多多交流吧(*≧∪≦) 礼物 早自习与睡觉最为相宜。 陈照梁面前铺着摊开的语文课本,手握成拳抵在额边假寐,她打游戏打得太晚,早上就差点没起来,还是司机叔叔发现她没出门,喊了阿姨过来催才好险没有迟到。 何筝月拿笔戳她的腿,她立刻眼一睁,对着书本上的诗句念了起来,等瞥到语文老师离开的背影,整个人又瘫软了下来。 “这才早自习,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昨晚上你做贼去了?” 陈照梁也觉得这样不行,晃晃脑袋,又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清醒了一阵儿,眼皮又耷拉下来,最后索性趴在了桌子上。 “我真的不行了,你看见老师就推我一下,我要是没醒。”陈照梁的声音混沌起来:“那我就自求多福吧。” 何筝月看她实在困,拿书遮住嘴,小声说:“睡吧睡吧,我替你看着。” 陈照梁向来是没有失眠困扰的,伴着周围琅琅的读书声,没几分钟就睡熟了。语文老师教一班和四班,何筝月替她看着前门,以防被老师抓个正着。 经历了周末的洗礼,周一的早自习是散漫的,班主任老张踱步到班级后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班是尖子班,班里的早读氛围还是很浓厚的,正当他感到满意时,就扫到了前排那个趴在桌上缀着乌黑马尾的后脑勺。 他放缓脚步走过去,先发现的人是何筝月,可老张已走到面前了,一个眼神便制止了她要提醒的动作。 “陈照梁,站起来!” 陈照梁被这一声吓得一抖,眼睛一睁就看见了班主任的黑脸,她刚站起来,老张又不满意了:“站到后面去,别挡着后面的同学。” 早读又不用看黑板,她挡着谁了?陈照梁很有眼色的没有反驳,拿着书就走到后面去了。 老张借着陈照梁这个负面典型,开始强调纪律:“早上犯困打瞌睡都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们别放任自流,自觉点站起来,老师不会说你,这学期一结束就是高三了,你们别以为还早,还不调整自己的学习状态,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一说完,班上静默了几秒,随后读书声更大了,老张走到教室后面,陈照梁不敢造次,捧着书大声诵读,他站着看了她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走出了教室,她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大声咆哮。 “李恪!你现在才来,你还想不想读书了你!” 陈照梁耳朵竖起来,悄悄蹭到门边,听着老张对李恪的怒吼。 “你怎么不晚自习来呢!你看看班上谁有你这么胆子大!” 李恪连连道歉:“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再犯了,您消消气。” 老张气得直喘粗气,真是看见他就烦:“你给我站教室后面去!” 可能又觉得不太狠,又添了一句:“站一上午!” 陈照梁听完了壁角,默默地挪回去,李恪从后门进了教室,路过时瞟她一眼:“偷听了吧你。” 陈照梁“哼”了一声。 李恪从座位上拿了书,慢悠悠的走到后面,手里拿着书,靠近问她:“犯什么事儿了,怎么和我一个待遇。” “睡觉。”陈照梁言简意赅,睨他一眼:“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李恪倒退了两步。 “再远点儿。” 他摊开手又退了两步。 陈照梁用眼神示意他再远点儿。 李恪直接退到了窗边,用手指比成个小人,走到玻璃窗上,然后咻地落下去,意思是,再远我只能跳下去了。 陈照梁看懂了他的意思,没憋住笑,瞥到了前门处语文老师的身影,拿起书一本正经的读了起来。 下课铃打响,陈照梁迫不及待地回到座位,何筝月解释道:“老张从后门进来的,我看见的时候他都走到面前了。” 学校的教学楼呈“凹”字,凹下去的那一块是楼梯,一班的位置在楼梯的左侧,右侧就是老师办公室。 陈照梁并不在意:“我自己上课睡觉,怪不了别人。” 何筝月问道:“李恪又怎么了?” 陈照梁回头看了一眼,人早就不见了:“迟到,被老师逮个正着。” 何筝月笑道:“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接着又说:“这周末我生日聚会,你一定要来。” 陈照梁和她熟悉起来还是因为高二坐同桌,于是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你也太直白了,生日礼物哪有要求别人送什么的。” 陈照梁倒是很认真的解释:“我要是送你不喜欢的东西,那不是更糟糕。” 何筝月不同意:“你审美那么好,送的东西我肯定喜欢。” 陈照梁倒是没发觉自己的审美有多好,她送礼物少,收礼物倒是多,一想便想到了陈知越身上,他送她的东西样样都得她喜欢,可见是有经验的人,于是发消息问他。 「舅舅,生日礼物要怎么选啊。」 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复,想起他去了非洲,再一查还有七个小时时差,暂且作罢。 等到他回复已是深夜,陈知越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送朋友的生日礼物?” 陈照梁老实答是,听他那边声音嘈杂,陈知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说了一句稍等,走到了僻静处,继续说道:“礼物价格要适中,太贵了对别人来说是一种负担,太便宜了又显得轻贱。” 他顿了一下,觉得这样说得太直白,并不适合单纯的学生世界,又说:“当然,礼轻情意重,单纯用价格衡量有些肤浅。” 陈照梁倒不觉得:“可我又不会做手工,只能去买了。” 他说到礼物的价格,陈照梁想起了他送的礼物,老实说:“舅舅,按你的说法,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一件也还不起。” 陈知越失笑:“那怎么能一样,你是小孩子。再说了,我送给你礼物,也没指望你能还礼。” 陈照梁换了一个姿势,趴在枕头上,翘着脚,嘴上不服气道:“我以后一定还你特别好特别好的礼物!” 陈知越很淡定的说道:“不要攀比。” 陈知越正在拉各斯,这座旧都繁华美丽,高大浓绿的热带树木遍布城市,便利的交通以及高速迈进的现代化步伐让它迥异于非洲其他地区,但身边不断经过的黑皮肤路人提醒着他身在另一片大陆。 陈知越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表:“陈照梁。” 陈照梁被她喊得心一紧,没有出声应答。 “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不是你先打电话过来的嘛!陈照梁委屈地踢着夏凉被,“舅舅,你怎么钓鱼执法呀!” ----------------- 看!是肥肥的二更! 聚会 陈照梁的房间在二楼,此刻枕边亮着一盏小灯,她抱着松软的枕头,继续和舅舅说话:“所以到底要送什么比较好?” 陈知越对她说:“送礼物无非是吃的、穿的、用的。如果你们关系比较好,就把吃的这一项划去。” 陈照梁奇道:“为什么?” 陈知越耐心和她解释:“吃的东西再好也是满足一次口腹之欲,不比穿用的东西长久。” 他又看了一次表:“好了,你真的该睡觉了。” 陈照梁小声和他说拜拜,等挂断电话后,心绪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怀疑是天气太过燥热,拿起遥控又将空调调低了两度。 思考了两天,陈照梁决定买一条裙子,学校里只能穿校服,但校外见何筝月时她都穿着裙子,可见是不排斥的,挑选了许久,在网上下单,周六去参加聚会时去商场提货。 高一时何筝月和陈照梁不在同一个班,但她的人缘一贯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到了酒楼的包厢她才深有体会。 铺厚地毯吊水晶灯的包厢里,一边是能容纳二十人的大圆桌,一边是沙发茶几小客厅,本来用屏风隔开,眼下一群少男少女拿着气筒给气球打气,布置现场。她唯一熟悉的只有何筝月,但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拉开圆桌边的椅子,她坐下,将纸袋放在旁边,拿出手机想给何筝月发消息,最后又作罢。 陈照梁的性格说不上腼腆,但难和人交心,从小到大也交到过一些朋友,但随着年岁见长,大多因为升学问题而淡了来往。现在一个人坐在一边,她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孤僻。 “嘶。”马尾辫被人扯了一下,她刚一转头,李恪已经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 “你怎么来了?” 李恪转着圆桌给自己倒水,答非所问:“我就知道你会来。” 陈照梁伸手拿水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来不稀奇,你来才稀奇呢。” 李恪在学校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就是有人迷这一款,陈照梁都感受到了几道小客厅那边的灼热视线。 陈照梁好奇他送什么礼物,直截了当地问:“你买的什么礼物?” “口红。”李恪变戏法似的从椅子边上取下一个小袋子,“女孩我一般就送口红,男孩就送篮球。” 陈照梁受到他的启发,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夸道:“你这是送礼送出经验来了。” 李恪眉一挑,又变得嬉皮笑脸:“你放心,送你的生日礼物,我肯定不这么糊弄。” 真是说不了两句正经的,陈照梁白他一眼,不再理他。 人多力量大,包厢里很快布置好了,主位后的墙壁上贴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气球,何筝月和她男朋友一起来的,她穿着一条烟粉色纱裙,还化了淡妆,和学校里的样子迥然不同,男朋友是她的初中同学,一进包厢后就和小客厅那边的朋友们打招呼去了,何筝月走到陈照梁和李恪身边。 陈照梁将手边的袋子递给她:“尽心挑的,你要是不喜欢千万不要告诉我。” 何筝月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笑着说:“喜欢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李恪顺便也把礼物送了过去,何筝月拿出来一看还有些惊讶:“这个色号最近很火,特别难买。” 李恪耸了耸肩,笑道:“看来我运气挺好。” 何筝月的朋友来了不少,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陈照梁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一口气。 李恪替她把水添满,调侃道:“累了,是不是发现自己的朋友还有更多的朋友,心里突然就有点不平衡了?” 陈照梁瞪他,颇有点被猜中心事的恼羞成怒,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人这么多。” 而且还几乎都不认识。 在意的朋友,身边也许有着更好的朋友,甚至自己在她的心里或许并不特殊,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照梁心里憋闷,但又难以启齿,“长久”、“长远”、“永远”、“最”,凡是被冠上这些字眼的都是小概率事件。 在年幼时接连失去亲人的阴影下,她对身边人和事的感情分配谨小慎微,她万分惧怕失去,所以有些事甚至不会让它开始,而现在,她让这种“被忽略”的感受击中了,她维持着平静,但心里其实万分挫败。 ----------------------- 谢谢投珠(拥抱! 蛋糕 主人公到了,顺利开席,列席的大多相识,即使不认识,有相同的朋友,很快也熟络起来,陈照梁格格不入,闷头吃饭。 她应该热情一点,显得游刃有余,但人真的很难违背自己的心意,坏心情还直接影响食欲,她只喝了半碗汤就饱了。李恪倒是大快朵颐,十几岁的男孩,胃里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你吃这么点就饱了?” 陈照梁没有说话,伸筷子做假动作,她后悔来这个聚会了,今天是周六,她本可以在家里悠哉的打游戏,或是看一部电影,而不是端正地坐在这里味同嚼蜡。 聚会的高潮是服务生推着蛋糕进来的时候,三层高的水果奶油蛋糕,大家很有默契的聚拢起来为何筝月唱起生日快乐歌,陈照梁站在最外围,真心实意的在心里祝她生日快乐。 “许愿,吹蜡烛。” 何筝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呼地吹灭蜡烛后,全场欢呼起来,她高兴地抹了一点奶油到男朋友的脸上,呼声渐高,然后这一环节渐渐变味,蛋糕开始在大家脸上传递,摄像站上椅子,嘴里高喊着:“别殃及无辜啊,我还得录像呢!” 陈照梁倒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门边,大家都笑闹着聚成一团,没有谁注意到她,她拧开门,悄悄离开了房间。 酒楼T字型的长廊,她站在一棵绿植的旁边,犹豫着是发信息还是回去当面告诉何筝月自己要先走。 “怎么躲这儿来了?” 李恪走过来,头发还是湿淋淋的,用纸巾随意的在头上擦蹭着:“也不知道谁丢了一坨奶油到我头上,靠,以为灌篮呢,他们说等会还要去KTV,我不想去,你去吗?” 她不会去,他也知道她不会去,但这样自然顺口的问话还是给了她台阶。 “我也不去,去和筝月讲一下吧。” 李恪点点头,和她一道往包厢走,还没拐过弯却听到交谈声。 “真的很漂亮,但是好傲啊,全程除了和李恪没跟人讲过话。” “人是小公主,家里住金山路的。” “真的吗?我靠,那真是小公主了,看不上我们也正常喽。” 长廊的尽头通向洗手间,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当事人就在自己身后,李恪捏着拳头就要上去讨说法,陈照梁却一把拦住他,拽着他一直走,经过了包厢也没停留,下楼梯一直到门口才将他松开。 “陈照梁,吃个饭把你胆子堵住了?”李恪的好脾气仅限于女生,在男生群体里向来是说一不二,说干就干的。 陈照梁抬眼看他:“那我怎么办,我打他们一顿,人家生日我来给添堵,何筝月不要面子啦。” 李恪打量着她,面容冷肃:“你真的很不对劲,你说句实话让我死心,你是不是蕾丝边。” 我是你个大头鬼。 陈照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感谢李恪的善解人意,但也时常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顶着傍晚的余热,两人找到一家便利店,陈照梁买了两个饭团,坐在窗边的位置,大口吃了起来。 “这点程度,根本没必要计较,而且他们也没说错什么,我本来就住金山路。” 荔城的老房子,一看地段,二看历史,而金山路是有价无市的顶级配置,每一户门口都挂着铜牌子,那是历史保护性建筑的标志。 陈照梁初来荔城时很不适应,陈家将她送到最好的国际学校读书,同学的家世个个显赫,除了社会名流,还有商贾政要。孩子是家长的投射,即使年岁尚小也不缺精明,她住金山路,但她又不是真公主,没有同学和她交恶,但她也交不到真心的朋友,而那时她最需要的就是真心。 陈爷爷关心爱护她,但心思不够细腻,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人是舅舅。 学校每年都要组织夏、冬令营,为期十天,那时正值夏令营开营,陈照梁表现的非常抗拒,不是在家里据理力争的那种,而是不断地出现一些小问题,不思饮食,但又不停地吃冰淇淋,直到晚上陈知越在厨房逮到她才发现问题。她的头发都是湿的,大夏天冻得发抖,但还是在不停地吃着冰淇淋。 陈知越当即将她手里的冰淇淋拿走丢掉,抱起她回房间,拿毛巾给她擦头发:“你不想去夏令营?” 陈照梁点了点头,但始终咬着牙不肯多说什么。 陈知越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 “不想离开家?” “不喜欢夏令营?” “不喜欢和同学待在一起住十天?” “有不喜欢的老师?” “不喜欢学校?” 随着不断提问,他的声音也不断放缓放柔,像是害怕触犯到她的某类禁忌。陈照梁捂着毛巾小声地哭,陈家的人再好,也不应该老是麻烦别人,可她真的真的不想去夏令营,她要和同学在一起待十天,一想到就让她不住的流眼泪。 陈爷爷给陈照梁选择学校的标准和当初给陈知越的如出一辙,他很了解这些学校里学生之间的隐形规则,他给她擦着眼泪鼻涕,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一直安慰她道:“好了,昭昭,这是很小的事,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下学期你就会转学,去一个更适合你的学习环境,你会交到新朋友。” 他甚至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拍着她的背将哄睡着。陈知越的假期短得可怜,没过两天他就飞去国外实习了,陈照梁惴惴不安地等待,直到夏令营开营的那天晚上,她在家里柔软的大床上,如释重负。 荔城的夏天真是难忘,燠热的天气能将人蒸得汗水湿透,她透过纱窗看屋外,南方的夏天是静止的,一丝风都没有,灯下的蚊蛾倒是不知疲倦,她嘬着唇将手指黏上的一片枕中的鹅绒吹走,绒毛轻飘飘地飞,再去找时,已经不见了。 ------------------------------ 疯狂星期四,v我两珠!(bushi 感谢投珠的小伙伴 舅妈 陈照梁将两个饭团吃得一干二净,李恪将水拧开递给她,开玩笑道:“我能入赘你们家吗?要排队吗?号码牌在哪儿领。” 便利店永远窗明几净,白炽灯亮得仿佛比太阳还持久,陈照梁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晃荡没有踩到实处,接过水咕噜喝了两口,用故作抱歉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已经排到法国了。” 吃饱喝足,她又重新鲜活起来。 离开便利店,各自打车回家,陈照梁从西边的小门回院子,刚进家门,家里的阿姨在餐厅收拾碗筷,看她回来,忙招呼她进厨房。 她拿布巾擦净手,从冰箱里端出一个瓷盆,拿勺子将绿豆沙舀进白碗里:“上次那个周太太说绿豆汤没有煮出沙,告诉我让我把豆子放冷柜冰冻了再煮,还真的行。” 陈照梁就站在灶台边喝绿豆汤,凉沁沁的一碗喝下去,暑热都散了。 “周太太来了?她一个人来的?” “怎么可能,当然是和老公一起来的。” 周先生是拆二代,家里以前在荔城郊区边有一片地,后来政府收购建新区,他拿了好大一笔钱,但他本人才智平平,做生意不通门道,但人精乖,很会社交那一套,他的老婆周太太也厉害,陈照梁就没见过她不喜欢谁,对谁都是一张笑脸。 张阿姨将锅碗瓢盆丢进洗碗机,说道:“我上菜时听了一耳朵,像是要给你舅舅介绍女朋友。” 勺子磕到碗边上,陈照梁一愣,随后点点头:“这种事情问周太太肯定没错,她认识的适龄女孩儿多。” 张阿姨叹道:“我来的时候你舅舅比你现在还小些,现在都要操心结婚的事了。” 陈家是好东家,家里做事的人员变动极少。 张阿姨又满足地笑:“再过两年我也退休啦,先出去旅游玩一圈,等我女儿生宝宝了,我就给她带孩子去。” 陈照梁听得心里发酸,连忙两口将剩下的绿豆沙喝完,站在水池边将白碗勺洗净。 张阿姨忙阻她:“要你洗什么,去玩去,我来洗。” 眼睛眨一眨,她将洗净的碗勺搁在台面上,“都洗完啦,阿姨,我回房间。” 说完逃跑似的上二楼,刚一进门手机铃声便响起来,她急匆匆的接起,听到了声音才知道是舅舅。 “聚会怎么样,礼物朋友还喜欢吗?” 陈照梁没见过比陈知越还贴心的人,她想到阿姨刚才说的话,他已经到了该走入婚姻的年纪,莫名的情绪,像是悲伤的电影快看到结局。 她将房门关上,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一阵温润的凉意,往床脚的春凳走去。 “不是特别好,人很多,我都不怎么认识,后面还听到一些不怎么让人愉快的话,礼物,礼物她应该喜欢吧。”陈照梁仔细回忆着当时何筝月的反应,但有些模糊了。 她不是很开心,陈知越迂回地安慰:“我工作的时候也会遇到不怎么喜欢的同事,说的一些不中听的话,听过就算了。” 他停顿了几秒,组织措辞:“那不会影响我,也不能改变事实。” 所以你也不必在意。 陈照梁的重点完全放错,惊讶道:“舅舅,还有你不喜欢的人呢,那得多讨人厌啊。” 陈知越笑起来,连笑都是温和的:“那太多了,爱贬低人的老师,种族歧视的同学,简直不胜枚举。” 陈照梁翘着腿坐在床尾的春凳上笑,她忘记打开空调,此刻脖子被汗刺得有些痛,忙找到遥控器,等笑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今天听说,爷爷要给你相亲。” 陈知越是趁着午休给她打电话的,同事们都去吃午餐了,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有些疲惫,当地的食物不太合他的口味,长时间的工作让他面对文件都开始烦躁,于是拨通电话给陈照梁,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关于自己的事。 “我都不知道,你消息比我灵通。”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陈照梁变得小心翼翼:“那你会去吗?” “如果真有安排,应该会见面。”他又继续说道:“我不排斥相亲,本来我就没打算找同行,社交圈子又很固定,如果真的要结识适龄的女性,相亲是一种好方法” 意料之中的回答,即便只是出于礼貌,他也会去。陈照梁在他没有说话时就想到了答案,但等他亲口说出来后还是失落了。 “你结婚,我就有舅妈了。” 那他就真正离开这个家了,结婚的男人会以自己的家庭为重,更何况是陈知越这样的性格人品,他们那时就真正分别了。陈照梁一想起来,比知道阿姨要离开还难过,舅舅对她太好了,她甚至对这件尚且虚无缥缈的事害怕起来。 她觉得自己自私又可耻。 家教 电话结束得很匆忙,陈知越没有在关于婚姻问题上和她讨论过多,只是说出差的时间可能会更长,届时会带礼物给她,他的教养礼节都克制在一个成年男人对未成年外甥女的应有态度里。 陈照梁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不太痛快,她巧妙的躲过了周日的自习,但等到周一上课时就敏感地发现,她和何筝月都在回避着对方,虽然是同桌,但两人一天下来都没有讲什么话。 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趁着大课间时来布置作业,何筝月等到快上课才回班,值日生早将老师的板书擦净了。 何筝月扭头问后桌:“数学老师布置的什么作业?” 后桌的女生是班里的学霸,桌上的书摆的井井有条,各科的作业详实的记录在便利贴上,她一边找一边调侃:“耳朵打蚊子去了。” 何筝月软着声音央求:“我去洗手间了,告诉我吧,求求啦。” “一课一练,96到110页。” “这么多,天呐,我不活了。” 陈照梁拿着水杯往教室后面的饮水机走,将熟悉的语调排除在感官之外,杯子里的水倒出来又重新接了一杯,直到打了上课铃,才回到座位上。 第四节课前,陈照梁特意给司机叔叔打了电话,说中午要回家吃饭。等到家时,爷爷还惊讶了一番。 “今天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嫌来回路上浪费时间吗?” 陈照梁怏怏地拉开椅子坐下:“学校的饭不好吃。” “那倒是,大锅饭再好吃也就那个滋味。”陈爷爷赞同,可脑筋一转又觉得不对:“你又不是第一天上学,不好吃难道今天才发现。” 陈照梁对爷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这一行为特别无奈:“你就别问啦,反正最近就想在家里吃。” 陈爷爷也没再说什么,又说起她的成绩:“我看了你的月考成绩,物理怎么没及格。” “题目难,你没看总成绩单吗,我们班好多人成绩都不及格。” 上高中之前,陈爷爷曾和陈照梁讨论过,大学是愿意出国还是留在国内,陈照梁很坚持的选择留在国内,并且荔城大学就是她的首选。 “要是高考考得也难怎么办,分数要拉一大截。”陈爷爷一辈子没为儿女的成绩操过心,如今倒是为陈照梁担忧起来:“就是物理差了点,你舅舅别的不说,读书的时候成绩是一等一的好,他工作也忙,要不然得给你辅导辅导。” 陈照梁咽下虾仁,抬头看向爷爷:“给我找个家教吧,我肯定把物理学好。” 陈爷爷稀奇了:“你倒是转性了,周日自习还要躲懒呢,怎么突然这么勤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爷爷,你别拿老眼光看人。” 陈照梁提的要求,家里人向来没有不满足的,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家教老师已经在客厅里等她了。 素淡的五官,气质恬静,笑着和她说:“你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师,周雨涵。” 她在看周雨涵的同时,周雨涵也在打量她,一中经典的夏季校服,短袖白衬衫配蓝灰的裙子,她没有将裙子卷上去,裙长及膝盖,露出修长的小腿。 陈照梁点点头:“你好,陈照梁。” 周雨涵并不在意她态度平平,反而笑着说道:“我也是一中毕业的,现在在荔城师范大学物理系读大二。” 陈照梁听到一中毕业时抬头看她,“去二楼书房吧。” 陈家人口有限,西楼一般是不开的,陈照梁住在二楼,以前书房是舅舅用的,现在使用权已经归她了。 两人一同进了书房,周雨涵先拿出一套试卷给陈照梁:“成绩不重要,我需要先了解你的学习情况。” 陈照梁接过试卷,拿了笔和演算纸就开始写题目,周雨涵看着她配合的态度,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机构告诉她雇主的孩子是个高二女生,教学时一定要注意方法,不能出现任何辱骂打压等违规情况,她还以为是很叛逆的那一类,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学习态度也算良好。 四十分钟的题量,但陈照梁做了一个小时,周雨涵将计时器关闭:“我现在给你批改,你去吃饭吧。” 陈照梁吃过饭回来,周雨涵将试卷递还给她,试卷上只标注了对错,没有写分数,但一扫过去,成绩也不会太理想。 等她坐下后,周雨涵开始和她分析:“我出的这一套题目并不难,但涉及一些二级推论公式还有经典例题的变形,你掌握的不是太好,我建议在高三开始前,将这学期考试的所有错题整理吸收,这会比做新题更有意义。”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周雨涵为她制定了初步的学习计划,也定好了补习的时间,一周补三次,周三、周五和周日。 标准 陈照梁对物理的态度开始改变,改写的作业不会逃避,小测验的错题及时抄到错题本上,但同时,她和何筝月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她们不再一起吃饭,不再一起上厕所。 周五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一声哨向,体育老师高声宣布解散,男生们不顾炎热往篮球场奔去,女生们则分散在树荫下,陈照梁正准备回教室。 李恪却过来将她拦住:“诶,干嘛去。” “回教室,写作业。” “体育课,写什么作业啊,走,去商店,请我吃雪糕。” 陈照梁不情不愿,但李恪还是围着她。 “你不去我就把你一口能吃一整个饭团的事宣传出去。” 陈照梁抬脚就踢:“谁一口吃整个饭团了,也不怕噎死!” 买了两只提子奶糕,两人又走到了图书馆那边的小花园,碧绿的麻油藤缠绕在廊上,陈照梁却自觉坐的远些,这种藤的花茎上长着细小的刺,还时常有壁虎藏匿其间。 李恪问她:“你和何筝月到底怎么回事?” 陈照梁咬了一口雪糕:“什么怎么回事。” 李恪嗤笑一声:“还装,以前好得一个人似的,现在呢。” 陈照梁真诚建议:“你以后去妇联工作吧,我感觉你的气质很符合。” 李恪三两下就把雪糕解决,投篮似地丢进了垃圾桶。 “就因为生日聚会那件事?你们就没聊过?” 手腕搭在膝盖,陈照梁看着雪糕水从尖角滴落,引来几只蚂蚁。 “怎么聊,说我社交恐惧,没想到你的聚会那么多人,还是说你过生日时忽略了我,我很不爽?” 陈照梁一辈子也讲不出这种话,况且,她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也不认为何筝月有错的地方。 很多事情并不像试卷上的题目,有一个明确的答案,陈照梁明白这个道理,但李恪显然不。 “说出来有什么不行,人长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 陈照梁瞪他一眼:“你长嘴巴就是用来讨打的。” 李恪是很俊朗的长相,笑起来时有点痞帅,但此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时,有点像只大金毛。 陈照梁起身,将冰棒丢进垃圾桶里,说了一句:“顺其自然吧。” 回到教室,陈照梁拿出物理错题本,她想要克服物理这个难关,不仅仅是为了应对高考,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她还需要想一想。 周五的下午因为对周末的期待而过得非常快,老师说放课后,陈照梁收拾好书包,很快地离开教室,她今天还有补习。 到家时,周雨涵已经到了,张阿姨给她盛了一碗绿豆沙,“周老师,要是味道不够甜,我给你加一点白砂糖。” 周雨涵捧着瓷碗,坐在沙发上连连道谢。 张阿姨就喜欢读书知礼的女孩子,又给她洗了一碟樱桃,等陈照梁进家门时,她忙要站起来,张阿姨拦住她。 “吃完再学嘛,又不急于一时,照梁,我给你也盛一碗来。” 陈照梁闻到了绿豆的味道,问:“周太太又来了?” 张阿姨的声音由远及近:“来了,四点多到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指了指,意思是还在。 陈照梁没再说什么,吃完绿豆汤和周雨涵一同上二楼。 等到六点半,她下来吃饭,在楼梯拐角时就听到了周太太的笑声,她心宽体胖,笑声也爽朗,陈照梁径直去了厨房,洗过手,帮张阿姨端菜。 刚过了隔断门,周太太已经看见她了,眼里的眼神变成了欣慰:“照梁越长越漂亮了。” 大人们的客套说辞,陈照梁将菜端上桌,乖巧地喊叔叔阿姨,周先生是个高瘦的中年人,方脸,单眼皮,看着就寡淡,周太太却不同,圆脸,双眼皮,最突出的是涂得鲜红的嘴唇。 吃饭时,周太太说了两句,陈照梁就知道了,今天来还是为了相亲的事。她其实也好奇,和舅舅相亲的人该有个什么标准。 他们将她当小孩儿,说话也不避讳,讲来讲去也就几点:家世相当,样貌端正,品行良好。 周太太讲得口干:“知越的条件摆在这里,女孩子不说超过他,起码也是不能太差的。” 老爷子也赞同这话:“两个人要匹配得当才能长长久久” 陈照梁细嚼慢咽,“匹配得当”,这是父亲对儿媳妇的要求,相亲就是要把条件掰开了揉碎了讲,符合标准的不会只有一个两个。 那么陈知越呢,他对携手一生的伴侣是不是也有一套标准? 筷子夹鱼肉只夹一小片,一口饭嚼小半天,老爷子瞟她一眼,咳一声:“什么时候这么斯文了,老师还在等你。” 陈照梁碍于客人在,只好抓紧吃完饭,重新上楼去学习。 周雨涵等的不急躁,她将陈照梁的错题分门别类,用不同的标示贴做提醒,她做事极认真,解题推公式都是循循善诱,陈照梁逐渐跟上她的节奏。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白昼越来越长,临近放假,许多人都想趁着高三前最后的时间去放松放松。 班里最积极活跃的张超趁着课间站上讲台:“同学们,按照咱们学校以往的惯例,高三八月中就开学,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假期,我提议,大家一块去周边玩一玩,也算是留下一点高中的美好回忆。” 底下的讨论声骤起,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坐在陈照梁斜后方的学霸就没兴趣,和同桌说道:“我才不去,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刷两道题。” 也有愿意参加的,比如郑清云,陈照梁对他有印象还是因为他和李恪的关系很好。 他坐在教室后排,朗声问道:“诶张超,地方你选好了吗?” “还没定呢,有意向的同学联系我,我拉个群,咱们在群里投票!” 他说得兴高采烈,没注意讲台下的同学们都静了下来。 “投什么票啊?” 老张一巴掌拍上他的肩,张超让他吓了一跳,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回座位上去!”老张将他一推,“整个年级,就我们班最吵!想着放假心就散了是吧,张超!” “到!”张超还没走到座位上,条件反射般的应了一声,逗得班级里又低声笑起来。 “放假我就和你家长联络,看看这个暑假的学习是怎么安排的,免得你一门心思的想玩,还要带动班里的同学。” 老张站在讲台上扫视,不理张超的哀嚎,背着手说了句自习,慢悠悠的回了办公室。 “诶,张超,暑假准备怎么安排。” “滚!” 张超的人缘一向好,周围的同学都在小声调侃他,眼看班里又要闹起来,班长咳了一声,方才归于安静。 第三节课是物理,老师讲解小测的试卷,陈照梁已经听周雨涵分析过了,但还是拿着红笔将老师的解题思路简略的记录在错题本上。 何筝月的物理一向好,她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在桌下飞快的打字,陈照梁瞥见了她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在台上写板书的物理老师,甩了甩自己的红笔。 红色的字迹泛白,陈照梁转身拉开书包夹层,黑色的影在后门一闪而过,她疑心是看错了,注视着窗外拿出红色的笔芯,但很快,老张的一小半侧影出现在玻璃窗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教室里的同学,陈照梁低头,转身,用笔芯戳了一下她的腿,何筝月聊得专注,只当她是不小心,还将腿往自己那边收了一些。 陈照梁伸手就将她的手机拿了过来,顺势塞进了后腰和书包的间隙里,何筝月先是一愣,也明白了过来,整个人一滞,随后抬起头看向物理老师,慢慢调整到一个正在认真听课的姿势,余光注意到,老张从教室外的走廊不紧不慢地走过。 班主任在上课时间巡视,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但班主任往往也兼顾着别班的课程,因此一些时间段的课可以被划为“安全课”,这节课老张本应该在四班上课,何筝月才这样没有忌惮。 下课铃一打响,物理老师拿着书欲走,又被问题目的同学拦了下来,陈照梁合上本子,一颗草莓大福被推了过来。 何筝月小心翼翼:“谢谢你。” 陈照梁只“嗯”了一声,她本来是想去教室后面倒水,然后再去一趟厕所的,但是她现在坐在座位上,手上摆弄着那只红笔。 何筝月靠近了一点,问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很轻微,但是被她听见了。陈照梁拿着水杯站起身,像寻常一样,又带着一些若无其事:“嗯,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我不回去了。” 幸运 和朋友和好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放学,两人一起走到校门口才各自分开,何筝月要坐地铁回家,陈照梁和她挥手,在校门口等候的车子里找到自己家的那一辆,拉开门,先将书包丢了进去。 “赵叔叔好。” 她低身坐进车子里,“赵叔叔”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和她问好,陈照梁略有些奇怪地看过去,对上了后视镜里陈知越含笑的眼睛。 “舅舅!你回来啦!” 陈照梁兴奋地扑过去,陈知越正好转头,两人脸擦着脸,她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白色T恤下,他的身体是劲瘦有力的,棉布被冷气吹得发凉,隔着一层,不久,触感又变得温热:“舅舅,我好想你!” 陈知越忽略这小小意外,笑着说:“那还不坐到前面来。” 陈照梁快速的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一边拉安全带一边说:“早上我还想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呢,说好的一个月,现在都一个半月了。” 陈知越将她手中的安全扣接过,按进安全插销里,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那边是不是条件很艰苦,你黑了还瘦了。” 陈知越本来是偏白的肤色,去了一趟非洲,皮肤变成了小麦色,人也清减了一些。 “还好,饮食不太习惯。”他看了一眼手臂,笑着说:“省了美黑的钱了。” 陈照梁倒有些嫌弃:“才不要那么黑,全身上下牙齿最白,晚上过马路都得小心。” 陈知越一笑,启动车子,挤入晚高峰的拥挤车流中。 一中和金山路的距离并不算远,但家里还是坚持让司机每日接送,开始陈照梁不解,后来是陈知越告知才明白过来。 “每天定时定点的上下学,有心人蹲守便知,虽说现在的治安好,但防备之心不能没有。”陈知越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的安全最重要,家里承受不起这样的意外。” 坐在副驾,将腿伸直,陈照梁换了一个舒展的坐姿,趁着堵车的时间和他聊天:“今天我和朋友和好了。” 陈知越握着方向盘,听她讲述友情中的曲折经历,陈照梁讲的口干,从置物箱里拿了瓶水,喝了两口后继续讲,一直讲到今天的物理课,最后总结陈词:“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不仅和朋友和好,还等到你回家。 陈知越耐心听完,然后夸赞道:“你做得很好,不管和朋友关系怎么样,落井下石最不可取。” 陈照梁拧紧水瓶,看他一眼:“舅舅,你好会夸彩虹屁。” 陈知越不解:“彩虹屁是什么?” “网络词汇,就是很会夸奖人的意思啦。”陈照梁继续说道:“而且很溺爱小孩,崇尚鼓励式教育,一丁点小事你就会夸夸。” 陈知越听得好笑:“这样不好吗,而且我没有溺爱,我不是溺爱小孩子的那一类家长。” 陈照梁撇撇嘴,才不相信,又听见他问:“怎么突然要补习物理,马上要进高三了,课程这么紧还要补习,吃不吃得消?” 方才聊天时提到了补习这一桩,没想到他会留意。 “物理总是考不及格,拉分太严重。” “学习也要适度,不要太辛苦。”陈知越目视前方红绿灯,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我们更希望你平安快乐。” 陈照梁啼笑皆非,刚才是谁说自己不是溺爱小孩的那种家长。 她憋笑提醒:“舅舅,爷爷说你读书的时候名列前茅,不甘居于人下,我这是外甥肖舅。” 陈知越哑然,转头又问起她补习老师的情况。 舅舅这个人,看起来斯文有礼,但性格其实极其强势,乃至有几分霸道,这也是陈照梁多年观察所得,陈家人都很强势,不论陈爷爷,陈家两姐弟看似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但骨子里其实大同小异,只是陈知韩的强硬作风更外露一些。 陈照梁在陈家这些年,也见过一些纨绔子弟,含着金汤匙出生,何必那么努力?这是他们普遍的生活状态,从读书时就不务正业,在国外混个文凭,回国后在家里的公司挂职,包装一下也是青年才俊,内里的腐朽被一层镀金的壳子掩盖。 但陈知越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并且要做到最好。 仲夏 陈知越强势的那一面并不会在陈照梁的面前显露,他愿意在她眼中永远温和,永远亲切。 车子开进车库,陈照梁先下车,背好书包后又迫不及待地上前挽住舅舅的胳膊,仲夏的花园,栀子和晚香玉的花香混杂,间有草木汁液的气息,被燠热天气蒸得热腾腾的,两人沿着小径往家走,一边轻声说着话。 陈知越是凌晨到的机场,回自己的住所休整一番后就过来了,公司尚有几分道德,给他放了假期。 “我很快也放假啦,只是这次暑假很短,只有一个月。” “想去哪里玩?”陈知越知道她每年的寒暑假都要和老爷子去度假。 陈照梁摇摇头,“时间太紧了,我还要补习。” 陈知越怕她太紧绷,斟酌着问道:“有没有想过去留学,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压力也没有高考那么大。” 陈照梁很笃定的摇头:“我不去,我只想留在荔城。” 她不自觉的抓紧他的手臂,陈知越放缓脚步,轻拍着她的手背:“只是提议,家里完全尊重你的想法,留在荔城很好,想见面随时都能见到。”他用略带玩笑的语气抱怨道:“长途飞行太折磨人了。” 陈照梁没有说话,过去的记忆奔涌而来,她想起西城的初夏,那座城市的春天非常短暂,而夏天又来得如此迅猛,几场大雨之后,天气就热起来,也就是在初夏,她送别了最后一位亲人。她要跟着陈知越和爷爷一起去荔城了,在离开的时候,她趴在车窗边,贪婪地记忆着西城的点点滴滴,桐花如攒紧的喇叭一样挤在枝头,洒水车滴滴嘟嘟的开过,刚淋过水的街道被太阳照得发亮,那么明亮的时刻,回忆起来时竟然都是灰暗的。 陈知越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当即伸手抱住了她:“舅舅说错了,就读荔城的大学,留在我们身边,周内住校,周末就接你回家。” 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被抛弃的惊惧,恐惧感像是贴在颈部皮肤的布,一寸寸的被一双无形的手收紧,令她呼吸急促,全身发软。 陈知越立即脱下她的书包,仍将她抱住,让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保证她能顺畅的呼吸,在这种时候她需要拥抱,并且不间断地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昭昭,深呼吸。” 他抚着她的背,自上而下,像是安抚一只弓着背的猫。 “什么都不要想,放松,不要害怕,舅舅在这里。” 高通气综合征,陈照梁第一次发病是在他的外公去世的那天,突如其来的呼吸急促,她倒在地上,像是被强行塞入真空环境,拼命的汲取氧气,但是于事无补。 昭昭,昭昭。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像是溺水时被人捞起,陈照梁努力平复起呼吸,她搂住他的脖子,眼泪被衣料吸收,小声呜咽着喊道:“舅舅。” 脸颊发麻,大脑因为缺氧而晕眩,但这个拥抱如此牢靠,将她从灰暗的回忆拉回到此刻仲夏的花园。天是幽蓝的,无光之处都化为剪影,花草树木分不清是深红还是浅绿,小径中拥抱着的人却是分明的,紧贴而亲密。 不是适合拥抱的季节,鬓角边有汗水滑落,呼吸也是热的。不是能够如情人拥抱的关系,但此刻他们都忘却了。 陈知越感受到女孩细腻的皮肤触在颈上,呼吸吐在耳边,他将她松开,手掌无意中划过纤细的腰,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对于生长期的女孩儿,他们贴的过近了些。 陈照梁手脚发软,身体一沉就要往地上倒,陈知越连忙搂住她的肩膀,听见她低声道歉。 “对不起,舅舅。” 陈知越的心里泛起酸,一生之痛,也许永远都无法忘记,他记得当年发病后带她去看医生,医生面容肃穆的告诉他和老爷子,这种病没有器质病因,也没有特效药,可能伴随终身。 痛苦藏在呼吸之间,每当她骤然想起往事,就可能再次经历一遍。 陈知越擦掉她的眼泪:“不要道歉,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他弯腰拾起她的书包,扶着她往家走,进了家门,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老爷子戴着围裙正好端菜去餐厅,听见响动,走进客厅,刚想问怎么耽误这么久,却看见陈知越扶着陈照梁,朝他做了个噤声的眼神。 陈知越扶着她上二楼,替她开了房门,却不进去:“洗澡后下来吃饭,要不要叫张阿姨来陪你?” 陈照梁摇头,接过书包,自己进房间,将书包丢在地上,疲惫的脱掉衣物走进浴室。 =============== 看,是二更诶! 宝石 陈照梁换好衣裙下楼,发尾还有些润气,披散着乌黑的发,更显得脸色苍白。陈知越也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他是俊逸的人,站在灯下看她时眼里有许多温情。 犯病的时候,意识也是清晰的,她记得他的焦急,也记得大口呼吸时,夹杂在花木间的他的气息,她懵懂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更加白。 陈知越皱起眉,朝她走过来,弯腰问她:“还是不舒服?” 陈照梁看着他的脸,亲属关系在此刻隐匿,她清晰地认识到,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与她有着不同性别,对她有着吸引力的···男人。 那种颤栗的感觉又来了,陈照梁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 “怎么了?” 陈知越回头对父亲说话:“我得带她去医院。” “不,不用!”陈照梁打断他,涩声道:“舅舅,我好了,我就是……太饿了,有点没力气。” 她真的饿了,胃里像是有火在烤,径直往餐厅走,皮底的拖鞋踩在柚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红木长桌上,白色圆瓷盘摆满半桌,三个人吃饭,做多了也是浪费,陈知越替她舀汤,莲子猪骨汤,他的手指纤长,将瓷碗放在她的手边,又贴心放上汤匙。 汤甜而甘,莲子粉糯,但她食之无味,好似机械进食。 吃完饭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即使今天天崩地裂,明天该交的作业一个字也不能少写,她努力沉下心,但是能把题目看完都费劲,正苦恼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陈知越站在门口,他穿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很居家的打扮。 “在写作业?” 陈照梁嗯了一声,平视前方,看他T恤上的一串英文字母,但靠的距离不算远,还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淡香,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却看见他抬起手,打开一个暗色的丝绒盒子,是一只鸟衔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陈照梁惊讶地看向他。 “礼物,在一家印度人开的珠宝店里看见的,很细密的做工。”他轻轻晃了晃盒子,那颗蓝色宝石的火彩也随之变幻,“这是坦桑石,没有那么昂贵,等你长大了,再给你更好的。” 陈照梁接过那只盒子,心头沉甸甸的,不由得想,他要是爱谁,恐怕会把世上最好的捧在她面前。 但她天然的失去这种资格。 陈照梁说着谢谢,张开手扑进他的怀抱里,她开始眷念这种温度,但要时刻小心,不能沉溺。 “谢谢你舅舅,真的,还有今天,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 陈知越轻抚着她的长发,像抚摸雏鸟的绒毛:“要开心快乐的长大,我们都很珍爱你。” 二楼只住着他们,唯一亮着灯的两处地方,一处是这里,一处是他的房间,她远远望着那处有折角的光源地,觉得感情来得太快太汹涌澎湃,又觉得一切有迹可循。 但是不可以。 陈照梁松开他,退回到应有的距离,抬起头,对上他温和的面容,说了一声,晚安舅舅,回到房间里,关门。 她站在门内静静地听,听见他回房间的脚步声,听见他关上门。陈照梁将那枚胸针拿出来,圆嘟嘟有些幼态的鸟,衔着一枚宝石,她可以想象他在琳琅满目的珠宝中选中它的样子,一定是因为它有几分可爱,能够衬得上她的年纪。 他不会把她当作女人,能修饰颈部线条的长耳坠,突显锁骨的项链,都不会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陈照梁握着那枚胸针,尖锐的鸟喙扎着她的手指,她小声啜泣,为着一种不可能的绝望。 何筝月来教室一向早,戴着耳机吃着早餐进门,看见陈照梁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时,她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快把作业给我!” 陈照梁伸着手,像张牙舞爪要吃唐僧肉的妖精,何筝月连忙把书包解下来给她,看她翻出作业奋笔疾书,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你这是一个字也没写呢,晚上怎么不给我发消息,我拍给你。” 陈照梁笔一停,又很快奋笔疾书,“我忘了,昨天睡得早。” 实际上是哭得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赶在收作业之前,陈照梁结束了战斗,小组长不耐烦的收着作业,几位课代表在台上争着比嗓门,何筝月问她:“张超定了去荔山,你去不去?” “他不怕老张扒了他的皮?” 何筝月想象那个画面就好笑:“应该不怕,反正他皮厚。而且也没几个人,我们俩住一间房,三天两夜,好不好?” 陈照梁看她一眼,只是问她:“李恪说得?” 何筝月抬眼望天花板,装傻充愣:“啊,什么?” 陈照梁耳根子泛红,嘟囔道:“多嘴多舌。” 接着又说道:“去吧去吧,我不能再家待了。” 她要暂时躲去一个没有陈知越的地方,整理好自己的心,那些没有办法说出口的爱,总会消匿,就像夏天的骤雨,突如其来又迅速离去,留下一个湿漉漉却又崭新的世界。 ------------------------ 我码字真是慢的可以 >皿< 暴雨 何筝月找李恪问过后才知道事情原委,她自认请来的都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没想到有人搬弄是非。 她怒气冲冲,问他:“哪两个舌头这么长,你记不记得是谁?” 李恪指间夹着烟,吐了一口,全然不是那时怒发冲冠的样子,笑着问:“你准备怎么办,打人家一顿。” “至少以后不搭理。”何筝月不屑于和这样的人继续做朋友。 李恪挥散眼前的烟,两人站在天台,一幢幢楼房彷如长宽不一的香烟盒,排列却整齐。 “不记得了,就是俩男的,我哪记得了那么久。”李恪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也不是为了这些。” 何筝月静静听他讲,手搭在不锈钢扶手,触感并不凉,沾染了夏天的余热。 “她个性拧巴,对朋友就是全心全意,一点也不知道藏,但是对人期待也高,你要是忽略了她,她立刻就缩了,蜗牛一样。” 何筝月明白了,还是生日聚会那天她忽略了陈照梁的感受,她误以为在场的都是她的朋友,陈照梁就能轻松一些。想到这里,心情有些黯然,连李恪都比她了解,但千头万绪,好像摸到了一个线头,她想开口问他,但李恪已经碾灭了烟。 “走吧。” 她没有再问,两人一同从天台离开。 期末考的那天下起暴雨,灰白的天空劈下闪电,像是道道伤痕,教学楼里气氛凝重,高二的最后一次大考,等到划完这个句号,他们就算真正的迈入高三了。 收卷铃一响,考生们立刻停笔,主监考老师在台前巡视,眼神犀利如鹰隼,副监考老师一张张收试卷,一中的惯例,每次的大考都按高考的规矩来,这叫做提前演练。 学生们陆续出考场,回到自己的班级,陈照梁在路上碰见了何筝月,两人一起回班,讨论着这次考试的难度,楼道里嘈杂,是暴雨也掩盖不了的兴奋。 “放假喽!” 校服被高高抛起,大家一边喊着一边躲避,张超跳起来捞回衣服,身后传来老张的怒吼。 “张超,你干什么!” 张超一低头就蹿进班里,也亏得老张中气足,天天这样呐喊也不见头晕眼花,一进班就眼神锁定瞪了张超一眼,大手一挥道:“先把课桌复原!” 他一走,大家一边七嘴八舌的讲话,一边拖动桌子,夹杂暴雨雷声,何筝月不得不提高音量和陈照梁说话。 “咱们这次七个人去,我,你,张超,李恪,郑清元,李数云,韩雨。” 李数云和韩雨都是女孩,陈照梁和她们关系也还不错,她费力的将桌子摆正,问道:“什么时候去?” “还不知道他定的什么时候,叫他建个群,在群里再说吧。” 桌椅恢复原貌,老张也来了,暑假作业早就发下来了,各科老师都发了雪片一般多的卷子,摞在一起厚厚一迭。 老张坐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例行公事的念着学校发的暑假须知,左不过不要下水游泳,保持健康的生活作息等。 念完了通知,老张将纸一折:“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同学们暑假愉快,放假!” 班里一阵欢呼,书本早陆陆续续搬回了家,陈照梁背着空空的书包,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倾泻如注,声势浩大。 校门口今日挤得水泄不通,况且这样大的暴雨,打着伞也是无济于事,等到上车时,她已淋成了落汤鸡,头发都一丝一缕的。 到家后,她把和小伙伴的出行计划一说,老爷子不太同意。 “你们还都是小孩儿,也没个大人在身边,太不安全。” 陈照梁掰着指头和他数:“我们有七个人。” 陈爷爷哼了一声:“七个小孩儿。” 那语气和看七个小矮人差不了多少,陈照梁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就要去!凭什么不让我去!舅舅和我差不多大的时候还去国外做志愿者呢!” 这件事还是爷爷和她说的,陈知越申请国外的大学,不仅要考察成绩,还要有丰富的课外经历,他十几岁就独自去非洲参与动物志愿保护活动。 陈爷爷告诉她的本意是想让她不要娇气,毕竟舅舅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已经很独立了,但绝不是允许她独自和同学们在外过夜游玩。 两人正僵持着,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这是怎么了。”陈知越拿着车钥匙从外面回来,大雨沾湿了他的绸质衬衫,在肩头留下深色痕迹。 他正值假期,回家的次数很频繁,陈照梁朝他也哼了一声,转身上楼跑回房间,裙摆随着马尾一跳一跳的。 陈知越收回视线,看向父亲,笑着问道:“她又有什么新主意了?” 陈老爷子将她的出行计划全数告知,陈知越倒是表示赞同。 “荔山不算太远,每天打电话回来报备就行,和朋友出去玩一玩也好,马上高三,不能让她崩的太紧。” 陈爷爷心里早就同意了,只是在等一个台阶,如今儿子很有眼色的递上,他也就顺势而下,睨他一眼:“你就惯着她。” 荔山 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陈照梁将书包丢在桌上,脱掉浸湿的袜子,单手解开裙扣,手机解锁一看,已经被拉入名为“荔山小分队”的群里了。 张超活跃的像个推销客服,将民宿、景点、打卡拍照的小红书截图一股脑的发在群里,其中还夹杂着许多表情包,陈照梁挑着有意思的收藏,随后拨下静音键,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洗澡。 头发已经长到腰际了,她想要剪短,又有些舍不得,她喜欢长头发摸起来像绸缎一样的手感。 等到洗澡吹过头发再拿起手机时,群里消息已经聊到99+了,时间定好了就在后天,张超说有几家民宿备选,让他们投票选一下,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做事很有条理的人。 夏天的暴雨,来时气势汹汹,过后又毫无痕迹,很快就到了去荔山的日子,陈照梁整理了一个小行李箱,赵叔叔负责把她和何筝月一起送过去。 何筝月热情开朗,等见到何父何母时便知道:孩子的性格在父母的身上有迹可循。他们将女儿送到楼下,看见陈照梁时满脸都是笑意。 “照梁你好,经常听月月说起你,终于见到面了,真是漂亮。”何母穿着成套的裙装,应该是在上班前抽出的一小会空当。 何父站在女儿身边,替她提着行李,笑着说:“谢谢你来接她,真是麻烦你了。” 陈照梁笑着和他们问好,又摆摆手道:“顺路而已,叔叔阿姨不用客气。” 在外人面前,陈照梁向来保持良好礼仪,何父何母更觉得满意,这是一种对女儿交友眼光的认可。何爸爸将女儿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夫妻俩又将她们送上车,目送远去,陈照梁在后视镜里看了一会儿,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随着距离的拉远而逐渐变小,即使在拐过弯后,依然站在原地。 遥远而熟悉的爱,像是在许多年以前,她不曾记事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了。 车子从城区开到荔山,不堵车的情况下要两个小时,开始还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过了一会都睡了过去,等到达民宿时,陈照梁的一边手臂都睡麻了。 她推了推身旁的何筝月,阳光刺得她眼前白光一片,过了十几秒才逐渐适应,看清了三层白色小楼,车子停在他们的小院子里,左边是铺着木板的休闲区,右边则种满了花草,如今是蔷薇的花季,大朵的粉白花苞开了满栅栏。 两人下车后,赵叔也跟着下车了,打开后备箱,一手拎着一个箱子预备帮她们提进去。 何筝月有些不好意思:“叔叔,不用,这太麻烦了。” 赵叔笑着说:“你们搬还费劲,顺手的事。” 陈照梁一边看着群里的消息,一边往民宿里面走,她刚发了一句到了,张超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你们来得真早,我们还在路上,导航说大概还有十五分钟。” 空调的凉气驱散热意,陈照梁从随身包里找出身份证:“那我就先办理入住了。” 民宿老板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老板娘圆脸微胖,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为她们办理入住。 “房间在二楼,201,上楼左转,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发微信也可以。” 陈照梁笑着向她点头,三个人一起上二楼,两床一卫的格局,外搭一个小沙发,赵叔放下行李,从窗户的限制锁到浴室的镜子全部检查了一遍,又拿出手机在房间转了一圈。 “没什么问题,要回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陈照梁起身送他到楼下,等回来,何筝月连忙问她:“刚才叔叔在屋里是干嘛呢。” 陈照梁打开行李箱,先把洗漱包拿出来,回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什么的。” “这么厉害!” “赵叔是退伍军人。” 陈照梁没再多说,将洗漱包放进卫生间,等她们俩归置好了,张超他们终于来了。郑清元少爷脾气要单独住一间,李恪就和办好入住的张超先上楼。 何筝月已经饿得嗷嗷待哺了,门开着听动静,隐隐听见了说话声,忙奔了出去:“超儿,我饿了。” 话里都带着颤音,张超听得好笑,边打开房门边扬声回道:“马上马上。” 过了没一会儿就来她们房间送饼干:“来两块低糖海苔饼,好吃没负担。” 何筝月接过后立即撕开,往嘴里塞了两口,她坐车时间一长就晕车,为了这个,早餐都没怎么吃。 李恪一来看见的就是她鼓得像仓鼠又沾着饼干渣子的脸,接着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陈照梁,她穿着很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两条腿细长又直。 何筝月用招财猫的手势和他打招呼说嗨。 李恪突然一脸嫌弃的扭过脸,眼神转向天花板:“饼干渣别喷我脸上。” ----------------- 我来迟啦!(凤姐儿配音 小镇 一直等到李树云和韩雨到达民宿,大家才一起动身去吃饭,荔山山脚有一个小镇,离民宿的距离也不远。 何筝月和陈照梁同撑一把伞,树林阴翳,免于暴晒的痛苦,但七月的气温不容小觑,气得她大骂:“张超,你就不能找个车来,我快热死了。” 张超走在前面带路,笑着转身道:“这才多远,马上就到了。” 何筝月哀嚎,拿着风扇无济于事的对着脸吹:“这哪是度假,这是特种兵训练!” 伴随着她的怨声载道以及和张超的间歇性斗嘴,终于沿着一条青石板小路,走到了小镇,张超提前做好攻略,领着他们七拐八拐,走到一家人气爆棚的小店。 陈照梁看着檐下坐在长条凳上等位的人,有些头晕:“不会还要等号吧。” 张超晃了晃手机,露出一口白牙:“我早在大众点评排好了。” 门口的服务生适时喊道:“123号,123号在吗?” 张超举起手:“在!” 荔山小镇虽不及乌镇、周庄这些有名,但政府秉持着修旧如旧的原则,在修复古建的基础上,对商业也进行了良好规划,致使这里的游客流量也是不俗。 服务员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大桌,嘱咐一句手机扫码点菜,又步履匆匆的去招呼客人了。 大家都饿了,点菜速度很快,等餐的时间里,又因为饥饿同时放空。陈照梁的右手边坐着何筝月,左手边坐着李数云,她们曾经坐过前后桌,关系不错。 李数云从外表上看是冷漠学霸那一类的,在学校里总是埋头写题,和她多说两句话都要考虑时不时占用了她的学习时间,但其实脾气特别温和,只是有些迟钝。 她起身拿着茶壶和不锈钢盆洗碗筷,荔城这边的习惯就是这样,哪怕是塑封过的消毒碗筷也要用茶水再洗一遍。 茶壶容量很大,分量也不轻,李数云握着把手,细细的手臂都跟着发颤。 “你也不怕烫着。”郑清元起身夺过茶壶,给她的碗里倒了茶水,他欲坐下,就听见李数云眨着眼睛看他:“大家都要。” 发呆的也不发呆了,看手机的也不看了,都抬头看两人说话。郑清元这个人,在男生里吃得开,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少,不过是个洁癖鬼,少爷脾气还不小,李恪有时候都被他气个半死。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还是郑清元败下阵来,乖乖给大家面前的碗里倒茶。 何筝月看得乐不可支,低声对陈照梁说:“这就是天然克傲娇。” 这顿饭吃得很快,毕竟大家是真的饿了,店里的生意红火,他们略坐一会儿就离开了,找了一家咖啡店,张超给大家说行程。 “镇上最值得去的地方有三个,王家大宅,荔山书店,还有一个清代的玉和塔,不过这个在定期检修,现在不能上去,只能在外面看看。” 李恪听后提议道:“咱们可以分散行动,反正镇子就这么大块地方,离民宿也不远。” 何筝月举手同意:“我们要拍照,也不好意思叫你们一直等,不如各玩各的。” 张超觉得这样也不错,他最想看的就是玉和塔,但已经到镇子边缘了,独自行动反而更方便。 “那行,你们女生不要落单,男生嘛就随意吧。” 大家商量好后,张超带着自己的相机率先离开了咖啡厅,李数云和韩雨去看荔山书屋,郑清元没等两分钟也走了,就剩李恪、何筝月和陈照梁还没决定去处。 何筝月问:“要不咱们去王家大宅?” 陈照梁拿着手机搜了一下:“距咖啡厅不到一百米,我看这上面的图片很有古意,很适合拍照。” 李恪在旁边说酸话:“唉,肤浅的人呐。” 何筝月打起主意,诱哄道:“反正你也没地方去,给我们俩拍照吧。” “时薪多少,我出场费可不便宜。” 陈照梁拉着何筝月站起来,开玩笑道:“钱没有,自费倒贴吧。” 李恪从藤椅上站起来,慢悠悠跟上去:“那我不是亏了。” 等到了王家大宅,李恪才知道什么叫亏死。 这座清代江南民居保存完好,眼下游客并不算多,宅子里随便一照就很出片,但前提是没有何筝月这个麻烦精,她简直比玛格南挑选摄影师还苛刻。 李恪以一个半蹲滑稽动作拿着相机连按快门,何筝月站在花窗前摆着不同的姿势,陈照梁刚从外面买了三杯竹蔗水进来,没有料到他俩还在前厅流连。 她坐在天井边的石凳,一只手提着两杯竹蔗水,一手拿着塑料杯,咬着吸管看戏一样,一百多年的宅院,来来往往多少人,陈照梁看着梁上的雕花刻纹,像是在看一本才子佳人的旧式小说。 “李恪,回头,拍!” 陈照梁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快门响,李恪的拍照理念是在多不在精,因为只要数量上去了,总能拍出一两张精品……吧。 喝酒 从王家大宅出来,何筝月检阅李恪的拍照成果,将拍得眉歪眼斜的通通删除,主要是再不清内存,她的SD卡都要储满了。 她瞪了一眼李恪,但李恪全无羞臊之情,喝着竹蔗水悠然自得。 大家在荔山书店门口集合,请游客拍下一张珍贵合影,在镇上吃过晚饭后,一齐回民宿。 回到房间,何筝月将照片导入手机,陈照梁先去洗澡,天色还早,她换上一条棉布裙子,包好头发走出浴室。 何筝月欲和她说话,陈照梁的手机却响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是舅舅,朝她做了一个手势,何筝月了然,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 “舅舅。”她躺倒在床,空调的风吹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窗外是夕阳下寂静的山岚,夏天的夜晚,来得真是迟。 陈知越询问她今日情况,陈照梁就从衣食住行给他说,一板一眼的像是汇报工作,她终于找到自身定位,再次相信那日的迷乱是因为病情。 陈知越听得很仔细,也不曾打断她,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给予足够的尊重,待她说完才笑着说道:“听起来是很不错的一天,昭昭,在外面玩得开心。” 语气简直称得上慈爱,他们过分地想要回到自己应在的位置上,以至于好像走到了另一个生疏的极端。 挂掉电话,陈照梁又气闷起来,等到何筝月出浴室时看见的就是她这一副垂着眼很不开心的样子。 “喝酒吗,我去买。” 何筝月嘴巴变成一个O型。 陈照梁绑好头发下楼,找老板娘问过最近的商店在哪里,随后便一个人走出了民宿,在院子门口看见了两棵硕果累累的荔枝树,枝桠低的地方,已经被采摘干净,但在略高的树上,那果子披红挂绿,看起来好不诱人。 商店离民宿也就百来米,陈照梁买了两打啤酒,又买了一些下酒的零食,等回到房间,何筝月正和韩雨抢着遥控器,李数云坐在沙发上,朝她招了招手。 “两个人喝多没意思啊,人多才热闹,今天是我们女生局!” 韩雨的飒爽相比何筝月也是不遑多让,她把小茶几拖过来方便摆酒:“畅快喝,不够我再去买。” 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什么斗酒现场。 四人费力的将两张单人床拼了起来,陈照梁先开罐喝了一口,略带苦涩的滋味让她皱眉。 四人各开了一罐,也不举杯也不祝词,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韩雨笑着说:“不是,咱们就干喝啊。” 陈照梁打开手机建群:“那就玩游戏,摇骰子,摇到6的人真心话大冒险,不然就喝酒。” 轮流发骰子,第一轮何筝月最先摇到,她果断选择了真心话,韩雨问她:“近期发生的最开心的事是什么,五秒作答!” 何筝月不假思索地回答:“和男朋友kiss!” “喔~”三人异口同声,陈照梁有些好奇地问:“你们都交往多久了,现在kiss还会开心吗?” 何筝月用“你这就不懂了”的眼神看她,说道:“每一次接吻都超开心,而且他和我不同校,见面时间又少,每次kiss的机会都要珍惜!” 韩雨喝了一口酒:“真是羡慕又嫉妒。” 第二轮骰子摇到李数云,何筝月手握作话筒状,递到她面前问:“是不是和郑清元在谈恋爱!” “我···我。”李数云猝不及防,支吾着半天也没说出来,遂放弃,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 陈照梁惊讶:“真的在谈啊。” 何筝月眨眨眼:“八九不离十哦。” 李数云的脸被她说得爆红,手握易拉罐强装镇定。四个女孩一边喝一边聊,垃圾桶里酒瓶已经堆满,陈照梁的脸喝得红扑扑,趴在白棉被上,像陷在一朵云里。 李数云对她提问:“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的眼神运动变得迟而缓,声音也懒懒的,但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有啊。” 韩雨乘胜追击:“我们认识?” 陈照梁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更显美丽。 “这是第二个问题啦。” 虽然有点醉了,但她可不好骗。 何筝月已经半醉了,手脚不协调地下床走到行李箱边,拿出自己的拍立得相机,得意地朝她们晃了晃:“来拍照吧。” 韩雨有点抓狂:“像疯子一样,怎么拍啊!” 话虽这样讲,镜头对准自己的时候还是很要强地摆好了pose。闪光灯亮起,银盐液留下瞬间记忆,陈照梁脑海闪灵,拿起手机絮絮叨叨。 我很想你。 颠来倒去就一句话,声音细小如蚊蚋,躺在她身边的李数云努力集中精神听了一阵,还是没有听清,抵抗不住汹涌睡意,倒戈在床。 梦中(梦境微h) 早上也不知道是几点,有人持续不断地敲门,韩雨睡得离门最近,不堪其扰,踉跄着摸黑去开门。 将门打开一条缝,她短袖短裤,头发也乱糟糟。 张超红着脸倒退一步,看她一脸不耐烦,忙说:“要去爬山了,你们快起床,诶,这不是何筝月她们房间吗?你怎么在这。” “我们昨晚都睡这。”说完这句,韩雨“啪”地一声关门。 将卧室灯一开,还在床上的三人都忍不住哼起来,韩雨揉了揉眼睛,喊了两声李数云,回应的声音微乎其微,她往陈照梁床的方向走,差点被摆在中间的茶几绊倒。 脏污倒是没有,就是满地的空酒罐子,走过去还踢飞两个,叮叮咣咣的。 “李数云,快起来,回房间了,张超叫我们去爬山。” 李数云昨晚和陈照梁睡在一起,两人你的腿搭着我的腿,韩雨费了好大的劲才分开。 何筝月倒是坐了起来,也是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问道:“可以不去吗?” 韩雨将李数云挖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准备回房间:“不行吧,说好了一切行动听指挥的。” 预计出行的时候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但做规划的只有张超,为了谨防出现不愉快的情况,事先约定——一切行动听张超全权指挥。 陈照梁迷迷糊糊,翻身坐起来,抬头看灯,白光刺得她清醒,再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才六点,不情不愿地起床,拿干净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她们下楼时,男生等在客厅,连早餐都已经吃了,李恪抛给陈照梁和何筝月一人一颗卤蛋:“你们昨天晚上干嘛了,这么累。” 郑清元将买好的牛奶面包递给李数云,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喝酒,闹到一点才睡。” 李数云将牛奶面包分给韩雨,自己拆开包装专心致志吃起早餐,郑清元就站在旁边看她吃,剩下五个人神色各异。 陈照梁将剩下的蛋白一口吞了,一语双关:“噎死我了。” 荔山算是荔城周边小有名气的风景胜地,来爬山的人并不少,山路都是水泥造,道路两旁还有卖东西的,水、粽子、蒸玉米、卤蛋、烤肠,应有尽有。 陈照梁早上没有吃饱,先买一个粽子,箬叶包成一个个三角形的粽子,用线绳扎好,串在一起,馅儿除了肉的还有红枣的,陈照梁买了一个长三角形的白粽,小贩剪绳子后递给她,等剥开后撒一勺白糖,又香又甜。 一路简直是吃着上山,吃完了粽子又买烤肠,烤得爆皮流油,一人一根,李恪自己吃着还不忘说风凉话:“我们这是小学生春游来了。” 登到了山顶,好大一片观景台,山缘围着合金玻璃栏杆,南方的山,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但登高俯瞰也是够用了,放眼望去皆是绿色,看不见叶子细微的轮廓,倒像是绿茸茸的一张草地。 张超请一位大叔给他们拍合照,大叔也是荔城人,说一口乡音,戴着遮阳帽很认真的给他们找角度。 “还是当学生好,这些以后都是珍贵回忆嘞。” 在山顶休整一会儿,张超看一眼时间,说:“差不多了,咱们去漂流吧。” 四个女孩儿坐在台阶上,皆是脸色一白,何筝月举手求饶:“张导,我们能不去吗?昨晚上喝到一点呢,我怕漂着漂着吐出来。” 郑清元脸色当即黑了,可能是想到了画面。 韩雨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刚才也吃了不少,咦,不敢想。” 郑清元当机立断:“咱们三个去,让她们下山。” 漂流的地方在山的另一边,张超看她们恹恹的样子,也怕剧烈活动后身体不适,嘱咐她们下山时注意安全,四个女孩儿原路返回,先目送他们离开,等确定看不到人影后,何筝月站起来拍拍屁股:“快走快走,我还要买根烤肠!”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顺畅太多,何筝月又拉起陈照梁给她拍照,无论是树、长椅还是花,被她看上的通通合影。 陈照梁将相机递还给她:“我算是知道李恪的痛苦了,你再拍我就要张超来接你去漂流。” 何筝月吐吐舌头,不敢再造次,乖乖收好相机跟着走。 进民宿前,陈照梁又朝着那两棵荔枝树看了两眼,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打扫,笑着说:“这两棵树的荔枝很甜,你要是想吃也可以摘。” 陈照梁回她一个笑,进房间后,打开空调,从T恤里扯下内衣,拉上窗帘,倒头就睡,宿醉后的睡眠,沉又香甜。 她回到了家里,楼梯上了新漆,有淡淡的松木香。走到二楼,这里一向是她的地盘,她在卧房睡觉,在书房读书写字,在小客厅休憩玩闹,四处打量,蜜色的地板,棕红的门窗,沿着走廊往前,唯有一间房是不曾涉及,她深吸一口气,紧握黄铜把手推开门。 铁灰色钢窗洞开,风卷起窗帘,像一件白色的袍子,陈知越就站在那袍子里,他察觉到门边的动静,转身,目视着她一步步走来。 舅舅的装扮和平时没有两样,衬衣长裤,连扣子也不肯解开一粒,她钻进那件白色的袍子,光脚踩上他的鞋,但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只好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陈照梁听见他的笑,短促而带着狎弄,左手撩开衣摆握住腰,略带凉意的皮肤让她瑟缩了一下,右手顺着腰侧往下滑,长及膝盖的裙摆被拉起,他的手伸了进去。 “没有穿安全裤?” 声音因为紧张而滞涩:“忘···忘记了。” 底裤被拨开,一根手指在前端花蕾轻轻刮蹭,陈照梁抖的根本站不住,手握着舅舅的肩膀,咬住下唇。 手指来到窄小的入口,异物入侵的一刹那,她想要推开他。 “不可以,我们不可以!” 但腰间的那只手比她想象的更有力量,舅舅控住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手指挑弄着,浅浅戳刺,很快,指尖感受到润泽,她的臀撅起,不自觉地夹弄那根手指,陈知越任凭她将自己的手指当做自慰棒一般,手臂被握紧,陈照梁潮红着脸,嘤咛出声,一阵紧绷后又极快地松懈。 陈知越将手指抽出来给她看,食指遍布水迹,连指肚都有些发皱,他轻轻晃了晃,展示一般。 “你看,你高潮的很快。” 陈照梁又羞又气地瞪他,舅舅还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他们离得太近,他已经抵到她了。 “还要吗,再一次,这次用两根手指。” 甜美的果实,漂亮的外表下裹满了毒汁,可她拒绝不了,只好小声嗫嚅道:“要。” 他轻声笑,赞扬她是好孩子,右手再次卷起她的裙摆,用两根手指勾住她的内裤,只拉到大腿的位置。 “自己脱下来。” 陈照梁因为羞涩而和他僵持,最终又因为他的冷漠而败下阵来,脚踩地板,微蹲下身,将内裤褪到小腿,两只脚依次抬起,然后将那条轻薄的布料往他的床上一掷。 她抬头瞪他一眼,满意了? 陈知越用行动回答她,左手钳着腰将她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伸下去,两指将穴口分开,缓而慢地插进去。 但很快,温柔面目消失殆尽,他快速地抽插,汩汩流出的花液被捣成沫,陈照梁难耐地吟叫起来:“不、不可以,舅舅,太快了。” 像是怕这样不够尽兴,他捞起她的一条腿扣在腰间,然后兜住她圆翘的屁股,更加用力地戳刺。 陈照梁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摩擦而产生的快感让她舒服又难耐,伴着眼泪的求饶没有半点作用。 他就是要搞坏她。 陈照梁穴里夹着他的手指,两条腿也忍不住夹紧,高潮来得又急又快,肉壁褶皱一阵收缩,她咬住下唇,但舒服的哼吟依旧溢出声。 陈知越将沾满淫水的手指抽出来,同时收回按在她臀上的那只左手,看着她因为高潮后身体发软而慢慢向下滑落,被情欲支配着,跌坐在他脚边。 眼前是他褶皱锋利的西装裤,陈照梁仰头向上看,他衣冠整齐,全然不似刚从一段情爱中脱身。 陈知越蹲下身,将那两根沾满淫水的手指,从她的脖子一直擦到胸前,隔着布料在左乳上画着圈。 “高潮的感觉喜欢吗?” 陈照梁望着他,涩声回答:“喜欢。” 陈知越终于慷慨赠予笑容,在她唇边轻轻触碰,如同说出不可破灭的禁咒。 “以后也要一直喜欢。” ————————— 修了一下 荔枝 陈照梁猛地睁开眼,随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奔洗手间,拉开裤子一看,底裤上湿黏一片,连股间也是濡湿的。 性幻想的对象是自己的舅舅,简直惊世骇俗。 陈照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扯了卫生纸去擦,那液体粘稠透明,不敢细看,连忙迭好丢进垃圾桶里,内裤是不能穿了,她扶着墙,抬起一条腿,脱下,又抬另一条腿,忽又想起,梦里不就是这样吗? 窗帘遮光性极佳,屋子里还是昏暗的,陈照梁悄声回到床边,打开箱子翻找内裤,睡在另一床的何筝月听见窸窣响动:“唔,现在……” 陈照梁蹲着不敢动,裙子底下光溜溜的,确定何筝月只是呓语后,她连忙抓了一条内裤,再次钻进卫生间。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何筝月醒来,听着空调呼呼地吹着凉风,小半会儿才清醒,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已是三点。 “怪不得这么饿。”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又试探着问道:“照梁,你醒了没。” 邻床一阵被子摩擦的声音,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那我开灯了。” 她在床头摸索着按下开关,室内灯亮起,何筝月扫了一眼,见陈照梁还蒙在被子里,以为是还半梦半醒着,打开手机看消息。 “张超说他们漂流累了,要休息,下午没行程了。” 何筝月打开外卖软件,心情颇好的浏览起来:“咱们点外卖吧。” 陈照梁将被子掀开,何筝月随意一瞥,接着划手机的手一滞:“我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睡缺氧了。” 冰冷的手贴在皮肤上,陈照梁点头:“睡缺氧了。” 在洗手间扑凉水后强自镇定,陈照梁拿遥控调出电视剧转移注意力,避免屋里太安静勾出脑内遐思。 何筝月拿着手机点外卖,炸鸡好还是黄焖鸡好?要不要再点奶茶? 见她没有回答,看过去,陈照梁很入神的看着电视,何筝月往屏幕上看:“你之前没看过这部啊,很热播的。” 她音量提高,陈照梁听见了,嗯了一声。 “那就黄焖鸡米饭两份,我点喽,奶茶你喝什么,我要芋泥啵啵。” “我都跟你一样。” 何筝月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赞她有品味。等外卖的间隙,两人一起看电视,何筝月伴着剧情投入的笑,反衬出陈照梁的不经心。 手机铃声一响,她自觉的下床。 何筝月朝她飞吻:“爱你哦!” 陈照梁失笑,虚掩房门,预备往楼下走,一转身,没想到撞上不宜场面,郑清元正拥着李数云接吻,她尴尬的不知是走是留,想贴着墙壁小心过去,郑清元却看见她,眼神里无甚情绪,只是托着李数云的腰,反手刷开门,唇离开一瞬,抱着人进门,又很快贴上去。 砰地一声,陈照梁不确定那是不是他们身体压上门才发出的声响,低着头走到楼下拿餐,回来经过郑清元的房门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何筝月看她脚步匆匆的回来:“走这么快,你饿啦。” 陈照梁把餐盒放在小茶几上,有点尴尬:“刚才撞上郑清元和李数云在……” 她将芋泥啵啵拿起来摇了摇:“啵啵。” 何筝月笑得在床上打滚:“你住手,那是我纯洁的奶茶!” 经过这么一打岔,陈照梁的心情也缓和过来,说服自己道:她已经到了探索爱的年纪,只是这春梦对象有些不凑巧罢了。 傍晚,太阳已经落山,天却还是亮的,陈照梁和何筝月换衣服出门,走到院子口,她打量那棵荔枝树,何筝月也看见了,揣测道:“这棵荔枝树肯定甜。” 陈照梁奇怪:“你怎么知道。” “你看呀,这下面能伸手够到的都摘得干干净净,不甜人家能摘走吗?再说了。”何筝月笑道:“早上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听见了,老板娘说,这两棵荔枝特别甜。” 两人咂着嘴,像是尝到了荔枝蜜一般的甜味,在树下绕了一圈,能摘到的地方竟然连一颗也不剩。 “我倒要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陈照梁好胜心上来了,跑回民宿里找老板娘借梯子。 老板娘听得直笑:“就在花墙那边,一去就能看见,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孩儿兴致高。” 在花墙边上找到横放的梯子,两人一前一后抬到荔枝树下,陈照梁穿着牛仔短裤比较方便,踩着梯子就往上爬,何筝月将梯子扶稳,看她长腿一迈踩到树干上。 “你小心点儿。” 陈照梁伸手揪了两颗下来,朝何筝月一抛:“接着。” 何筝月接住荔枝,剥开咬了一口,汁水淋漓:“真的很甜!” 陈照梁怕荔枝水流到手上发黏,也没尝,只是站在树上一味地摘,何筝月找了个大塑料袋,等她摘了往下抛时就撑开袋子去接,两人一抛一接,杂耍一样。 何筝月掂了掂袋子:“够了够了,这有小半袋子了,荔枝吃多了上火。” 陈照梁手上都是树枝的碎末,拍了拍手,扶着树干就准备踩梯子下去,手却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她不经意地一看,一只壁虎正巧被她按在了指尖,正拼命挣扎着,陈照梁的鸡皮疙瘩全身过电一般的炸起,尖叫一声,松开手使劲的甩,脚一滑,整个人往后跌下。 事情发生的让人来不及反应,何筝月被她的尖叫吓得愣住,眼睁睁看着她从树上跌下来,撞到梯子后连人带梯整个倒在地上。 “照梁!” 急诊 全身痛的发颤,陈照梁连出声都不能够,何筝月丢掉袋子奔过来,将梯子搬开,看她倒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流下来:“我···怎么办,我打120!” 何筝月不敢碰她,掏出手机拨打120,在一楼客厅的老板娘走出来,发现不对,连忙跑到树下,她学过一些简单的急救处理,蹲在地上替她检查伤势。 “没有骨折,但是有很多擦伤,膝盖划伤了,一直在流血。” 何筝月转述给医生,等挂掉电话,又哭着蹲守在她身边。 陈照梁身上还是痛,但比开始好多了,她轻轻活动着手脚,不忘安慰她:“别哭了,我也没那么疼。” “该死的荔枝,再也不吃了,再也不馋嘴了,呜呜。” 救护车很快来了,确认伤势后将陈照梁抬上车,何筝月跟着过去,车子开到乡镇医院,刚要进急诊室,何筝月的手机突然响了,她退到门外,刚要接起,才发现是陈照梁的手机,来电显示还是舅舅。 她硬着头皮接通,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昭昭。” “陈···陈舅舅你好。” 电话那边一愣,接着说道“你好,你是昭昭的朋友?她人呢?” 何筝月不敢隐瞒,带着哭腔说道:“她从树上摔了下来,我们在医院。” 几乎是一瞬间,她听见一些细碎的响动,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变得冷厉:“哪个医院。” “荔山乡镇医院。” 挂断电话,何筝月走进急诊骨科,医生正在给陈照梁的伤口消毒,她的膝盖连同小腿,被梯子滑了好长一道口子,幸好伤口不深,但保险起见,需要打破伤风针。 何筝月走到她的床边:“你舅舅刚才打电话过来,我接了,他应该正在赶过来。” 陈照梁想起来,她每天都要打报备电话的,生理盐水蜇得她倒吸凉气:“嘶,他来了正好接我回去,我这样子,估计也玩不成了。” “陈照梁!” 门口传来好大一声,陈照梁抬头看过去,李恪已经走到床边了,急诊骨科里人本来就不多,此刻目光全聚焦过来。 李恪额间都是汗,气喘吁吁的:“怎么摔成这样,还是老板娘跟我说,我们才知道。” 何筝月一脸窘迫:“我们俩想吃荔枝,她爬上去摘,一不注意,从树上摔下来了。” 李恪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巡视:“我真是服了。” 陈知越的朋友周扬衡组局打高尔夫,一行的孟文光也是多年的朋友,李信鸥则是周留学时的同学,经常和他们相约活动,关系也算熟络。 打完球回到会所休息,四人围坐在餐厅,陈知越打了个电话,脸色一下就变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起身就走,李信鸥和他关系最浅,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周扬衡饮了一口餐酒,他刚才听见陈知越喊了一声“昭昭”,便了然了:“应该是他的宝贝外甥女出什么事了。” 陈家的事情他略知一二,说句老实话,就是亲舅舅恐怕也难做到陈知越的份上。 高尔夫俱乐部离荔山镇不算远,他循着导航开车到荔山乡镇医院,下车后到急诊导诊台问道:“请问刚才因摔伤救护车送来的女孩儿现在哪里,我是她的家长。” 导诊台护士看着眼前的英俊男人,有些脸红,忙说道:“她在急诊骨科,医生刚给她处理伤口。” 陈知越的眉立刻便皱起来,朝她道谢后找到急诊骨科,刚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床上的陈照梁,手臂和腿上都有碘伏痕迹,尤其是左腿,从膝盖到小腿都缠着纱布。 陈照梁本来还在和朋友说笑,何筝月自责自己粗心大意,不然也不至于让她摔得这么惨,一错眼看见舅舅,眼泪瞬间就决堤了。 嘴一扁,眼泪就像开了水龙头一样冒了出来,何筝月和李恪都呆住了,还没弄明白怎么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哭了。 陈知越已经走到了她的床边,陈照梁仰头看他,脸额头也有擦伤的痕迹,手一张就抱住了他的腰:“舅舅。” 疼痛通过泪腺发泄,也通过眼泪转移,陈知越心都揪紧了,扶着她的肩轻声安慰。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了什么大病,投去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 最后是护士姐姐推着小车打断了这场大戏,将单子递给陈知越:“家属去缴一下费,还有针破伤风要打。” 陈知越拿过缴费单,拍了拍陈照梁的肩,待她松开后,又对何筝月和李恪说:“辛苦你们照顾一下她。” 说完拿着单子就走出了病房,何筝月看呆了眼:“陈照梁,这就是你舅舅?” 陈照梁点点头,她一下就凑上来坐她腿边:“我能当你舅妈吗?” 陈照梁眨眨眼不知作何反应,何筝月禁不住感叹道:“真的好帅,就是有一种贵公子气质,他一进来,我感觉灯都亮了几分。” 李恪翻了个白眼:“你去挂个号看看白痴能不能治吧。” 回家 陈知越交完钱回诊疗室,很自然的注意到了站在床边的李恪,十七八岁的男孩,长得帅气高大,望向喜欢的女孩子时,眼里赤诚又带着爱意。 他又看向病床上的陈照梁,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但现在又和朋友嬉笑起来,她注意到回来的他,眼睛歘地一下亮了。 他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石子小鱼,空若无依。 笨拙的小孩,还不懂怎样去隐藏爱。 陈知越很轻地叹一口气。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何筝月看了一下微信消息:“他们知道你进医院了,都准备过来。” 陈照梁忙说:“别让他们来,我直接跟着舅舅回家了,你帮我把东西收一下,明天让赵叔叔接你回去的时候顺便给我带回来。” “多麻烦赵叔叔,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顺便嘛,我答应叔叔阿姨要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何筝月看着她满身伤,又有点想哭:“别操心这些了,你回去好好养病吧。” 打过破伤风针,陈知越将她抱上车,转身又和何筝月并李恪道谢,李恪态度不显热络,何筝月却眉开眼笑,挥着手直喊舅舅再见。 陈照梁的腿不能打弯,只能背靠着车门,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坐在后座。陈知越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她:“我给医院打了电话,回去后做一个全身检查。”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大概率是生气,陈照梁很有眼色,低垂着眉眼应了一声。 整整两个小时,陈知越没有和她再说一句话,车子开到私立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车门一拉开,护士推着轮椅过来,扶她坐好,一边询问她的感受一边替她调整腿架。 进电梯上楼,偌大的轿厢,陈知越站在电子面板下,像是终于知道了绝情这两个字怎么写,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懒怠。 拍完片子,主治医生仔细看过,确定没有骨折和脑损伤。私立医院的服务一流,哪怕面对大小两块冰也是笑脸盈盈,检查结束后,护士推着她回地库,扶她上车后将轮椅折好放进后备箱。 车子开回金山路,家里的阿姨早已等到门口,待进了客厅,没想到老爷子还坐在沙发上。 “您还没睡。” 老爷子从沙发上起身:“我睡得着吗?” 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陈照梁,现在倒是乖了,低眉顺眼也不吭声。 老爷子看见她搁在腿架上的腿:“医生怎么说,这是骨折了?” 陈知越答:“没有,腿让梯子划的,身上就是擦碰狠了,万幸没伤到要害。” 听见她没出大事,老爷子眼一瞪就要训人,陈知越了解父亲,往前走了一步,手背在身后摆一摆,示意阿姨赶紧推她上去。 阿姨很有眼色,推着她便往电梯走,老爷子冷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当晚,阿姨帮她洗完澡,陈照梁没什么负担地很快入睡,真正痛苦是第二天,撞在梯子上的淤青全部显现出来,青青白白遍及全身,尤其是后背上的两道痕迹,还带着血瘀。 阿姨看得直皱眉:“得拿药酒揉开,不然有得你疼。” 阿姨拿了药酒,洗净手开始替她揉,手刚触到背上的皮肤,陈照梁便开始叫,随着阿姨的大力按揉,眼泪一下子蹦了出来。 “好疼好疼,阿姨,我不揉了!” 人在疼痛下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扑腾的像条鱼,阿姨差点按不住她,只好一边揉一边安慰:“这是为你好,不揉疼得更久。” 她一面是疼,一面是伤心,头埋在枕头上呜呜的哭:“我不要为我好,我不要。” 阿姨只当她说的是孩子话,嘴上说着马上就好,手上的力气却没少使,等按完,陈照梁趴在床上,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 她全身就只着一条内裤,身上除了青色的淤痕就是晃眼的白,长得没一处不好,阿姨拿着睡裙扶她坐起来换上:“幸好没出大事,要是骨折或是这口子再深一点,留条疤,别说你爷爷和舅舅,你自己都得后悔。” 陈照梁嫌弃自己一身药酒味,穿好了衣服,又重新躺回床上,她现在就是一条腌入味的咸鱼:“才不会,根本没人关心我。” 阿姨失笑,下楼后只把这话当作笑话说给老爷子听,陈知越也在旁边,听了却有半刻失神,能轻而易举看透心思,不代表就能够处理得游刃有余,昨天仅是稍显冷淡,今天已是怨怒交加,要是一味疏远,不知道最后要闹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这,陈知越就有点头疼。 老师 在家休养,不代表能够无所事事,两天后,周雨涵如期而至,她看见陈照梁的样子,惊讶不已。 陈照梁言简意赅:“不小心摔伤了。” 周雨涵走到书桌边,书房的门被叩响,她转头,看见一个极英俊的男人,他含笑和她打招呼:“周老师你好,我是照梁的舅舅,不介意我旁听吧。” 年轻俊美还温和有礼,饶是周雨涵没什么旖旎心思也有些面红,她匆忙点头,待坐定后从包里拿出辅导资料,随后很快进入状态,完全没有留意到这对舅甥同处一室后相避的视线。 上课一个小时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陈照梁借口尿遁,她现在已经能灵活的驾驭身下的这把轮椅。 陈知越从容不迫的盯着她划动轮椅离开书房,而后开口:“周老师。” 周雨涵下意识的站起来,反倒是陈知越有些惊讶了,他一笑:“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刚才旁听,发现你讲得很好,也很耐心,照梁这次期末考试,物理很有进步,谢谢你。” 周雨涵有些拘谨:“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知越却摇头:“负责是一回事,尽不尽心又是另一回事,你是一个好老师。” 说完,他起身离开书房,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孩子学习状态的普通家长。陈照梁划着轮椅回来,像表演杂耍一样转了一个弯:“他走啦?” 周雨涵点头,陈照梁耸耸肩,推着轮椅回到书桌边,开始下半场的学习,面对做不出来的难题,她咬着笔头思索,纤长的睫羽缓而慢的颤动,直到捕捉到灵思,迫不及待地在白纸上写下。 两个小时的补习,结束后,周雨涵将资料收回帆布包,陈照梁坚持要送她下楼,她灵活的将轮椅划到电梯前,开玩笑道:“坐两天轮椅,我的手臂肌肉都结实多了。” 到达一楼,周雨涵握着扶手将她推出来:“还是不要受伤的好。” “周老师。”陈知越掐好时间一般,从电梯对面的阅读室走出来:“车子在门口等你,天太晚,回家不安全。” 周雨涵看向落地钢窗外尚明的天色,目光回到陈知越的身上,见他目光下落,望着陈照梁,后知后觉的将拒绝的话吞了回去:“谢谢你,陈先生。” 她松开轮椅,和两人道别,舅甥俩目送她离开。陈照梁划动轮椅,但自后而来的力量将她带向客厅。 “我还以为你上课的时候会对老师发脾气,但你做得很好。” 陈照梁皱眉,讨厌他像夸奖小孩儿一样的语气,也许他一直都是这样,但现在她不愿意听了。 “我还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和我说话了,但你没有。” 陈照梁鹦鹉学舌,以他说话的句式反击,陈知越只是微微皱眉,有些无奈道:“照梁,我是你舅舅。”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陈照梁心中一凉,面上羞赧,但无名怒火又将这红烧成了白,她掌控着轮椅,脱离他的控制,转了一个弯,和他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刻薄话,但一瞬间就全忘掉了,因为看见他苦恼的表情,如果那么难就忘掉好了,她年轻的心像初生的橡胶树,锋利的刀割到韧皮,乳白的胶液随之流淌,也许,未来还要受很多遍这样的伤,但第一次的时候,她希望自己酷一点。 “我会忘掉的,你放心好了,反正我还年轻,喜欢谁忘记谁都很容易。” 她划着轮椅经过他身边,重新回到了电梯前,若无其事:“你要上去吗?” 长身玉立的男人,背对着她时,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她情愿是如释重负的,但很快又因为这种想象而变得恼恨,她的心灵因为求而不得变丑陋了,意识到这点,陈照梁愤愤地按开电梯:“你走路上去吧!” 对错 临开学的前一个星期,陈照梁轻松惬意,假期作业头一次完成的这么早,物理补习也暂时告一段落,她在二楼的小客厅昏天黑日的玩游戏,爷爷也当不知道,只是她吃饭也不准时起来,早饭的时候她还在睡,醒来了肚子饿,还要麻烦张阿姨重新给她做。 中午时在饭桌上,就忍不住教育她,陈家一向尊重佣人,张阿姨等叫陈知越、陈知韩都是直呼其名,陈爷爷偏爱陈照梁,也不娇惯:“以后没赶上饭就自己做,阿姨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谁能天天围着你转。”陈照梁被教育的有些蔫,低着头装乖吃米饭。 阿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知越,怎么这时候回来,吃饭没有?” 陈知越回答她,声音有些低,餐厅里听不清楚,大约是说没有,因为阿姨又说:“刚好,我给你拿碗筷。” 脚步声渐近,陈知越喊了一声爸,随后在陈照梁的对面落座,他的假期早就结束,回家的频率也变回一周一次,陈照梁面色如常,淡淡地叫声舅舅,随后平静的吃饭,一点多余的交流也没有。 饭后回到二楼的小客厅,开了游戏机,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听着游戏里操纵小人的音效声,身旁的沙发往下一塌,陈照梁后知后觉的看过去,俊秀利落的侧脸,目视屏幕。 要是长得丑点就好了,她坏心眼的想,她这么颜控,肯定不会喜欢一个丑丑的人,但他不是,真可惜。陈照梁将手柄一丢,站起来就准备走。 陈知越却将她叫住:“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陈照梁一瞬间有些心虚,随即就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你监视我?” 没有这个必要,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陈知越反倒笑了:“你们去的那家店是我帮忙订的位置,孟文光开的,你应该还记得他。”就是这么凑巧,孟文光那天请网红过来宣传,刚好在店,又刚好拍下了那一幕。 “你管不着。”陈照梁的神色变得倨傲,动了动,想绕过他离开,陈知越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陈照梁。” “怎么样!”她的坏脾气显露无疑:“我抽烟又怎么样!你干嘛要管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陈知越轻声问:“你觉得应该吗,十七岁抽烟,我们就是这样教你的?” 不是我,是我们,他提醒她,不要忘记爷爷对她的谆谆教诲。 陈照梁自暴自弃:“我自甘堕落行了吧!” 话音刚落,陈照梁被他拽着一拉,整个人倒进沙发里,她没见过他这样生气,寒着脸,像刮开一幅木板油画,露出灰白的底:“精心把你养大,你说你自甘堕落,你对得起谁?” 他说得那么失望,陈照梁也伤心,爱却不能,被责骂的羞赧,各种心绪一起涌上,她伏在抱枕上呜呜地哭:“你别管我了,我就是这样,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你不喜欢我,就别管我,反正我只能在家里,看不见你,自己会死心的。” 十几岁,爱无限大,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不亚于一场凌迟。 陈知越叹气,从桌上拿纸巾给她擦泪,陈照梁脸哭得涨红,也不管形象了,就着他手里的纸巾擤鼻涕,额上一层的汗,他又抽了新的纸给她擦。 他冷静自持,终于肯和她探讨爱情问题,虽然不见得是她喜欢听的:“你还小,将来会遇见很多人,也许也会爱上他们,但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 陈照梁哭得一抽一抽,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今后她遇见谁,选择谁,但都不应该是他,因为他是错的人,是非题里看见要果断划叉,是选择题里最该被划去的错误答案。 “你比我大那么多,那你是不是遇见过很多对的人?你选择她们了吗?”她懵懂地发问:“那些错的,你忘记她们了吗?” 言辞犀利,掷地有声,是十七岁的爱情观对二十七岁爱情观的猛烈攻击。 她越问,眼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你根本就是骗人……要是真的会遇见那么多人,你怎么到现在都是单身……” 哭得像小猫一样,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汗津津的触碰到他,却一点都不惹人讨厌,他徒然坐在原地,像是不知如何辩驳。 你年轻多金,能力出众,生来就不曾低头,带着傲慢的礼貌,装作平易近人,以为感情一事同样能随心掌控,却不知道喜欢谁,爱谁,根本由不得你自己。 呜咽着的女孩儿,稍稍松开了一些,水洗过一般的眼眸,眼神怯怯地,看着他涩声问道:“对的人就会永远对,错的人就是永远错吗?那我能不能,只爱这个错的人?” 全线溃败,胜负已定,原来对相信爱的人讲对错,是这么无力。 陈照梁看见他蹙眉,以为那是拒绝的意思,心中一冷,但一只手牢牢地控住她的后脑勺,随即吻落下来,从唇隙中探过去,勾住她的舌头,狠狠含咬,她有些瑟缩,但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腰,不许她后退,修剪齐整的发尾有些扎手,她无意识地用手指划圈,被吻到无意识哼吟时,想抓紧他的头发,却只是徒劳。 僻静的客厅,唇舌的咂弄让人面红,不是没有被发现的风险,但她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是迷迷糊糊想着,原来接吻的时候,真的能让人高兴。 最让她意外的是,舅舅看起来是一杯性味甘平的凉茶,真正尝到了才知道,哦,原来是高浓度烈酒。 ---------------------- 想起一部电影《这时对那时错》 情怯 用“情怯”来形容此刻的陈照梁恰是正好,棕灰色的头层牛皮沙发,平时任她趴躺靠,现在倒是坐得规规矩矩,一双手还放在膝盖上。 陈知越知道让她转变没有那么快,不动声色地调整到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想不想出去玩?” 眼泪沾湿了睫毛,现在看来过分浓长,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讷讷道:“要开学了。” “还有一周的假期。”他和她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但衬衫刚才被她揉乱,此刻正襟危坐,反倒有几分欲盖弥彰:“周扬衡的婚礼,在槟洲岛举行。” 上次约打高尔夫,顺便通知他们这群朋友,这也是个好机会,能趁此弥补她上次过早夭折的旅行。 陈照梁连忙点头:“我要去。” 虽然她有点记不清周扬衡的样子,但很乐意走这一遭。她忽然思索,一只手撑在沙发沿,悄悄靠近,噘着嘴问:“要是没有……这样,你是不是就不带我去了。” 陈知越一笑,却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调笑话:“你把人想得太坏。” 今天的事确实在意料之外,但即使什么也没发生,陈知越也不会故意冷落她,忽略她。 他正色:“你还没有解释抽烟那件事。” 看见照片时,他心里有团烧着的火,先是对她抽烟的震惊,接着是对她身边那个男孩的不满,一定是有人教坏,又回想起那日在诊疗室,他不加掩饰的爱慕眼神,两罪并罚,已在心中给人判了死刑。 “我就抽了一口!”她伸出食指比出个“1”:“谁知道这么恰好就被看见了。” 她觑着他的神色,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我心里烦嘛,你不搭理我,我就借烟消愁喽。” 她古灵精怪,料定了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嗅到一股水生植物的淡香。 “以后比这还让你烦恼的事不知道还有多少,现在抽烟,将来呢。”陈知越无任何不良嗜好,但也不是没见过为追求刺激,排遣忧愁而做出蠢事的人,到最后从皮囊里散发出臭味。他为了她,从来想到的都是最坏地步,典型的家长思维。 陈照梁在他耳边认错:“我错啦,我错啦。” 耳朵连同颈部的皮肤都有些发痒,陈知越将她轻轻一拉,托住臀,令她跨坐在他腿上,陈照梁的脸霎时红了,眼睛不看他。 “交友也要慎重。”他点到即止,虽然有私心,但也不是真把十几岁的男孩当情敌。 陈照梁其实没听懂,嗯嗯点头,坐在他腿上,新奇又有些不自在,如愿以偿的时候,发现一切来得太快,反倒让人怀疑真实性。 “舅舅,这不是做梦吧。” 眼睛发懵,呆傻得可爱,他温声问她:“你希望这是梦吗?” 陈照梁摇头,埋进他怀里,夏日单薄的衣衫,衬衫扣子有些硌人,她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身体线条:“我以为你会顾虑很多,毕竟。”她的声音低下去,像往下坠落的心情:“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陈知越抚着溜光水滑的马尾,她伏在他胸前,窄窄的身条,一只手就能圈紧。他们这样的关系,逃不开“悖德”、“禁忌恋”一类字眼。他淡声:“那胆子还这么肥。” 陈照梁为自己辩解:“我……我,我要是大一点,心里想什么肯定就能藏好了。” 她就是年轻,就是没有城府,喜欢谁讨厌谁都摆在脸上,该进的时候退,该退的时候进,所谓成年人的暧昧拉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她炽烈又明亮。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陈知越捧起她的脸,在唇间轻吻:“别担心,麻烦的事,担心的事,丢给我,谁说难听的话,你就捂着耳朵逃走,都让我来解决。” 吻逐渐加深,陈照梁又陷入几乎缺氧的迷乱里,很多想问的问题因此抛诸脑后,例如:他既然不惧这些蜚短流长,那一天又为什么迟疑? 陈知越舔咬着,也是有意,他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游刃有余,可以回答她直击内心的提问,但他比她成熟,能够忍耐,因为要尝到最为甘美的果实。 去槟洲岛的机票订在第二天下午,陈照梁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飞机正在降落,她望着舷窗外,天蓝得异常,和大海一色,模糊了边界线。 商务车接他们去度假村,建成才两年,坐拥竹湾全景,海岸风格式的主体建筑,素白砖石构成波浪状外墙,平添几分现代感,酒店内部则是更为低调内敛的修道院风格。两人入住行政套房,管家面带微笑,送他们前往房间,一路不时介绍经过的酒廊,餐厅等。 陈知越将主卧让给了她,陈照梁也没客气,待行李送过来后,迫不及待地拿出昨天在衣柜里找到的那些色彩鲜艳的裙子,她快速地洗了一个澡,换上一条玫红色泡泡袖开叉裙,又在那条受过伤的左腿绑上一条黑色皮质锁扣的腿链。 “舅舅。” 她走出房间,客厅坐的却不止有舅舅,孟文光上下打量,刁钻的颜色,她穿得很好,眉一挑:“外甥女,好久不见。” 陈照梁还记着他背后告状的仇呢,再说了,谁是他外甥女,眼里带着实打实的嫌弃,哼了一声,回房换鞋子去了。 晚餐在楼下的餐厅,一行六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吃完饭去行政酒廊,几人点了各式的长短饮,陈照梁跃跃欲试,陈知越却只肯给她点iced tea。 她眼馋道:“你在旁边,我为什么不能尝一尝。” 陈知越饮一口酒,点点她的脑袋:“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又不是没喝过。”她小声嘟囔,隔几秒才注意到身边人的停滞,意识到失言,低头躲过他审视目光,捧起她的冰茶:“我去外边看看,风景真好啊。” 酒精 行政酒廊是半开放设计,沿环形吧台往外是露天泳池,而泳池之下则是蔚蓝的海。周扬衡为了筹办婚礼大手笔包下整座度假村,陈照梁因此可以不顾形象,坐在池边踢水。 “嗨!”身旁忽传来人声,她抬起头,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穿很热辣短裙:“我是新娘的堂妹,施文思。” 陈照梁挥挥手:“陈照梁。” 施文思没什么架子,踢了鞋子,在她身边坐下:“我刚才听见你和你叔叔说话,晚上要不要去我那边玩,都是年轻人。” 言下之意,现在酒廊里坐着的都是一些老古板。 陈照梁忍俊不禁:“那是我舅舅。” 陈照梁和陈知越说一声要去施文思的villa玩,他们在酒廊聊了许久,酒也喝了不少,新娘施文雨坐在丈夫怀里,她喝得有些醉了,两手迭放在周扬衡的肩上,笑着对陈知越说:“让她们小孩子玩去吧,陪着大人也是无聊。” 随即目光一转,朝陈照梁眨了眨眼,陈照梁头一歪,不明白什么意思。 周扬衡拿手指刮妻子的脸颊,语带兴味:“你多大,叫人家小孩子。” 气氛一下子暧昧,陈知越起身,挡住她好奇的小脸,送她到门口:“别玩太晚。” 陈照梁忙不迭点头,人太多她不敢放肆,捏一捏他的手,不等他反应,甩着头发就跑了。穿过绿地花园,按图索骥,远远便听见一阵音乐声,待走到那处蓝白别墅前,她终于知道施文语朝她眨眼是什么意思了。 “照梁!”施文思从人堆里走出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落地玻璃被推开,从客厅到泳池,估计有二叁十人,有男有女,分散着各自聊天,泳池边的乐队正弹奏着舒缓的爵士乐,岛台充作吧台,调酒师正在调制鸡尾酒。 施文思拿了两杯无酒精鸡尾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酸橙的味道,有些过酸了,她吐吐舌头。 “seven!”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男孩,很高也很帅,陈照梁猜他不是搞美术就是搞音乐的,因为穿搭实在太有性格,耳钉项链戒指一个不落,裤子上挂着链子,串起来可能会变成一副锁子甲。 施文思看见他,随后附耳对陈照梁说:“我朋友,裴熠。”语气里有股不想承认的无可奈何。 “新朋友,陈照梁。” 裴熠笑着对她自我介绍,而后又对施文思说:“我看外面有乐队,我等会能不能上台唱我的新歌啊。” 果然是搞音乐的。 施文思很冷漠:“不可以,你会把客人们都吓跑。” 裴熠的嘴角从向上变成向下,伸手拿了一瓶姜汁啤酒,有些委委屈屈的:“好吧。” 性格和外表反差好大,以为是森林狼,没想到是萨摩耶,陈照梁都觉得在这种目光注视下,拒绝他的要求好像真的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显然,施文思也有同感,她不情愿的妥协:“只可以唱后半场。” 裴熠的眼睛亮起来,她又追加了一句:“只可以唱一首!” 天色稍暗,音乐换成更强劲的摇滚,气氛立刻就热烈起来,施文思又给陈照梁拿来几杯低酒精鸡尾酒, “文思!” 屋外有人叫她,施文思对她嘱咐:“慢慢喝,我出去一趟。” 颜色各异的鸡尾酒,尝起来也各有滋味,陈照梁坐在高脚椅上,一杯接一杯,她倒不是为了醉,只是像尝鲜一样。 调酒师皮肤微黑,手指修长,晃动雪克杯时很赏心悦目,他在酒店做惯了,很会察言观色,有时也会和客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看她这样喝,好笑道:“小姐,短饮也没有喝得这么快的,你简直是牛饮。” 说罢,他为她特调,西柚在长杯口涂抹,沾上一圈海盐,混合酒液倒入长杯,加入西柚苏打水,他将酒杯推给她:“Paloma,请慢慢享用。” Paloma,西班牙语里是白鸽的意思,酒液却是颇具浪漫感的粉色,陈照梁想不出他们之间的关联。她对调酒师说了一声谢谢,不再流连于吧台,端着这杯酒走了出去,施文思正和一群朋友亲密合照,为今晚的ins或朋友圈提供丰富素材,她一眼看见她,连忙将她也拉了过去,给她介绍身边的朋友。 她们没有一点拘谨,打完招呼后拿着手机自拍,随后就很有默契的一边修图一边八卦聊天。 谁创业结果赔了好多钱,谁去留学结果把人肚子搞大,还生了个私生子。陈照梁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杯子里的酒也喝了大半,这一杯比先前喝的味道更复杂,龙舌兰微苦,海盐增加一点咸,西柚和青柠汁让口感更清新,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上头了。 刚才杂七杂八喝了不少,她忙起身进房子里找厕所,一楼厕所敲不开,她又跑到二楼,等解决完个人问题,她握着扶手下楼,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看楼梯都有点重影,一抬头就看见楼梯间里两个吻得难舍难分的人。 好熟悉的辣妹短裙,好熟悉的锁子甲,她歪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看,裴熠托着施文思的臀将她抵在墙上,施文思总觉得有人注视,睁开眼,一下咬住裴熠舌头。 “嘶。”裴熠疼得倒吸凉气,谁知脸一下被推开:“seven!” 萨摩耶嗷嗷叫。 施文思从他身上跳下来:“照梁,你喝醉了?” 没有醉,意识还是清醒的,陈照梁自己这么觉得。可施文思看她一笑,酒窝分外甜:“我还以为我认错啦。” 施文思扶额,上前牵着她的手下楼,裴熠被留在楼梯间,不满道:“那我怎么办。” 施文思瞪他一眼,看见身旁的陈照梁摸摸耳朵:“萨摩耶又叫了。” 施文思:…… ------------------------ 来了好多新朋友! 好多人啊(周迅脸 追问(微h) 陈照梁坐在躺椅上,支着下巴看泳池里嬉闹的男女,裴熠求爱不能,终于获准上台演出,他这样一个大帅哥上台,尖叫喝彩自然此起彼伏,反倒是施文思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像是早就看破了什么。 嗓音很好,弹吉他的时候也很帅,就是……就是音乐风格有点迷幻。 旁边的躺椅,一个穿着沙滩裤的男生坐下,搁下酒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怎么跟踩了猫似的。” 他形容的恰如其分,陈照梁没忍住笑,男生回头,雪霜一样的皮肤,修长的腿,挑不出毛病的脸,尤其是眼睛,透亮的瞳,宝石一般。 “诶,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陈照梁偏过头,视线里出现一个男人,炎热岛屿气候,大多衣着清凉,可他不是,丹宁牛仔和白色T恤,简单的衣物被他穿出几分俊逸。 男生并无察觉,只是见她笑起来,眉眼多了妩媚,不禁心中一痒,刚要继续搭讪,陈照梁却站起来,奔向她的身后。 “舅舅!” 声音甜得像糖,她也确实想像麦芽糖一样,黏上他沾他满身,但陈知越颇显理性,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对走过来的施文思笑着说:“我带她回去。” 陈照梁喝醉,施文思多少有点心虚,但陈知越笑容温和,反而感谢她带陈照梁过来玩,随后扶着外甥女的肩膀回酒店,施文思在心中感叹这位舅舅的体贴和待人时的温声细语,只有坐在泳池边某位男生知道,他们离开时,他接收到一道多么冰冷视线。 一路上,陈照梁都想往舅舅身上贴,但陈知越稳稳握住她的肩,没有半分逾越,打开房门,陈照梁气恼的踢掉鞋子。 她脸颊发烫,两手叉腰,摆出兴师问罪的样子,“砰”地一声,房门关上,陈知越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一瞬不离地看着她,盯得陈照梁开始心虚,想转身逃跑。 “啊!” 陈知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扛在肩上,陈照梁划船一样挥手:“我要吐了!” 走到客厅,陈知越将她抛在沙发,她弹了两下爬起来:“我去洗澡。” 陈知越挡在她身前,逼着她坐回去,这个位置,视线很是微妙,陈照梁的脸正对着陈知越牛仔裤的前浪,这种暗示性让她脸红,不自觉的倒退了几分,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盯着。 一双好看的手,将腰间的皮带解开,抽出来,陈照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也看着他用皮带将自己的手绑了起来。 “舅舅,这……这不好吧。” 陈知越走进卫生间,随后又擦着手走出来:“什么不好。” 陈照梁将手举起来给他看,嗫嚅道:“我还小呢。” 陈知越赞同地点头:“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陈照梁很上道的跨坐过去,被绑起来的手套上他的脖子:“我错了,我深刻认识到错误。” 他分开腿,她的玫红色短裙绷紧,两条腿也张得更大,这个姿势让她没有什么安全感,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往他贴,颤声喊着:“舅舅。” “认错倒是很快。”手指顺着大腿光滑的皮肤往上摸,然后,摸进了她的裙底:“那和我说一说,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 微凉的指尖,拨开阻碍伸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润泽,难道是因为刚才绑住她?酒精的作用让她变得迟缓,也让她更加大胆:“你在外面都不肯抱我,回到房……房间却,却这样?” 两根手指揉弄花珠,让她变得更湿,他笑道:“什么叫‘这样’。”他贴近她红润的耳垂吐息:“这叫指奸。” 手指也随之用力,她的身体跟着他的动作发抖,不由自主想夹弄,陈知越一下一下摸着,很快将她刺激到阴蒂高潮。 陈照梁的脸更红,目光呆滞的看着墙上的挂画,陈知越亲了亲她的侧颈,将一根手指伸进润滑的甬道里,与生俱来的警惕,陈照梁蹬着腿想逃离,他却揉着她的腰安抚,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手指插弄,渐渐有了一些趣味,她小声回答:“放假出去玩的时候。” “和谁?” 指甲剐蹭到内壁,她抖着身子,因为他与寻常无异的提问,而体会到一种悖德感,他们不应该这样,她不应该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手也不应该伸进她的裙底。 可他摸她的时候很舒服,比在梦里的时候还好,她不由自主的呢喃:“你和梦里不一样。” 她像一个破了大洞的口袋,将那些偷偷藏起来的糖块撒了一地,他敏锐的捕捉到信息,诱哄道:“是什么样的梦?” 汁液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手上,陈照梁开始给他讲述那个荒诞的梦:“我进了你的房间,你把我的裙子撩了起来,手伸了进去,然后……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她鼓起勇气:“你指奸了我。” 陈知越手上的速度加快,修剪整齐的鬓角,微微透出一点汗,她呻吟着,带着好听的喘息:“这……这是第一次。” 意思是还有第二次,陈知越喉咙有些发紧,等待她的后续。 “第二次,也是这样。”她的身体紧绷起来:“可是,你要我自己脱掉内裤,才……才肯给我,啊!” 她尖叫一声,闭上眼,穴里喷出大股液体,小屁股往下坐,一颤一颤地吮吸他的手指,他缓慢的抽出,将带着晶莹花液的手指放在唇边舔了一口,神色平静的仿佛只是好奇她的滋味。 陈照梁却瘫软下来,带着一种无可言说的羞赧和情热,贴在他的颈边喘息,喊他舅舅,陈知越嗯了一声回应,抱着她的那只手却搂得更紧。 灯火通明的客厅,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深沉大海,他们都听见浪声,与此刻的心跳同频。 ------------------ 前浪就是裆部那个位置 这是提前为100珠加更! 感谢给我投珠的小伙伴!要是没有你们我肯定坚持不了这么久,感谢(捉只小狗过来拜拜 会意 陈知越将绑在她手上的皮带解开,他没有绑太紧,只是手腕处有些泛红。 长时间跪坐的姿势让陈照梁从舅舅身上下来时痛苦得皱起眉,陈知越让她躺倒在沙发上,替她按摩着抽筋发麻的小腿,他的浅色牛仔裤上沾着一片痕迹,她一条腿踩在他的膝盖,另一条腿被他揉捏。 她舒服得直哼,脚趾摩挲着他的裤子,陈知越心无旁骛地替她按摩,让她的小腿肌肉放松,然后抱着她走进主卧,将她放在床尾的春凳上。 “去洗澡,然后早点睡。” 陈照梁盯着他的裤裆处,顶起来好大一包,他不是没有动情,她抬头:“你这个要怎么办?” 皮带抽走后,裤子有些松垮,陈知越敲了一下她的头:“小色鬼。” 陈照梁脸红了,推着手说:“我不问啦,你走吧!” 主卧室里不仅配备有浴室还有衣帽间,陈照梁在按摩浴缸里泡了一个舒服的澡,擦干后涂上轻薄的身体乳,穿上睡裙,将头发吹干,柔顺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随后一路关灯,径直走到陈知越的房间。 陈知越对她从不设防,或者说,他是一个很磊落的人,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至少陈照梁是这么认为的。 浴室门紧闭,陈照梁爬上他的床,趴在枕头上玩手机,刷到施文思的朋友圈,与各色朋友的合影,连她的都有,唯独没有和她躲在楼梯间热吻的裴熠,感情真是复杂的东西,她故作苦恼的皱眉,然后点了一个赞,评论道:好米!好米! 陈知越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她穿着短睡裙,趴在他的床上晃着小脚的样子,听见他出来,回头笑:“舅舅,你洗澡比我还久。” 陈知越穿灰色T恤和亚麻长裤,他不太喜欢成套的睡衣,没有问她为什么跑到自己的房间,他对她的容忍程度再一步扩大。 关掉灯,掀开被子上床,陈照梁很自觉的关掉手机,钻进被窝里,他的身上有和她一样的沐浴露香气,让她不自觉贴近,陈知越很有分寸的将手搭在她的腰上,轻声说:“睡吧。” 陈照梁却将他的手往下拉,放到圆润挺翘的臀上,悄声和他说话:“你喜欢这儿。” 陈知越声息一滞,他每次抱她时都要托着她的臀,还要无意识的揉捏,她早就发现啦。思及此,陈照梁得寸进尺:“舅舅,你洗这么久是不是干坏事去了?” 陈知越忍耐度到极限,不允许她再为非作歹,闭着眼捂住她的唇:“睡觉。” 恬然一梦,陈照梁醒来时,陈知越已经运动完毕,两人坐在泳池边吃早餐,她仍旧穿着睡裙,裙子腰线高,裙摆却短,昨晚虽然没有到醉酒的地步,但想起一系列发言,简直是不忍直视。 她真不适合喝酒,喝酒对她来说和喝吐真剂没什么差别。 晚宴,要穿得稍微正式一点,陈照梁换上了一条抹胸短裙,黑色,怎么都不会出错的选择,丝绸布料,在胸口处堆迭欧根纱,灯光下有鱼鳞似的光泽,配一双银色小猫跟凉鞋。 正式婚礼前的晚宴,要是男方家为主场称之为“闲宴”,女方主办则是“送嫁宴”,但这一场是男女合办,像是共同庆祝脱离单身,在户外举行,防护栏外就是礁石,海浪拍打礁岸的声音有时会盖过乐队演奏声。 陈知越教陈照梁跳慢叁,相较于地台上其他人的游刃有余,她有些笨拙,时不时会踩到他的脚,但陈知越有足够的耐心,一曲舞毕,她有些丧气的下场,从礼台上拿小蛋糕,一口就能咬掉半个。 她鼓着脸颊,仰着头和他说话:“我学不会,老是踩到你。” 陈知越替她将头发拨到耳后,无所谓道:“没关系,只要你不换舞伴就可以。” 陈照梁惊讶:“那怎么行。” 华尔兹,又称圆舞,以旋转而得名的舞蹈,在交谊场合里,男女在舞池中可不断交换舞伴。 热带季风气候,风从印度洋深处吹来,他站在她的面前,挡住略显腥咸的海风,抹去她唇边的蛋糕沫:“如果你不会,那就认准一个人,让他带你跳到最后。” 陈照梁笑起来,眼睛是亮的,又拿起一个蛋糕,奶油顶上的珠子糖略酸:“就抓着一个人祸害?” 陈知越也随她笑,重复着她的话:“对,就抓着一个人祸害。” 那几乎是最坦诚的时候,或许是在朋友的爱情中触景生情,令他剖白,遥想到远至一生的诺言,但她懵懂,只以为是玩笑的意思。 伴郎 陈知越是周扬衡的多年好友,在婚礼上兼任伴郎,晚宴结束后,没有睡个囫囵觉就得起床。婚礼很隆重,但筹备的繁杂都与宾客无关,这种场合反而是社交更多,投资合作聊得风生水起。 新郎新娘是今天绝对的主角,但陈照梁的视线一直放在舅舅身上,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正装,站在新郎身边也是一等一的英俊。 晚上的派对完全是年轻人的场合,施文思带着她和朋友们一块儿玩游戏,但今天有舅舅在身边,陈照梁不敢喝酒,只能乖乖喝软饮,正小心翼翼吹纸牌,施文思捣了捣她的胳膊:“你舅舅来啦。” 陈照梁吓得“噗”地一声,猛吹一口气,纸牌全从酒杯上散落,爆发一阵戏谑的欢呼和鼓掌,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从聚会中脱身,跑到他面前。 陈知越含笑,目光分外温柔,领着她去他们那边,从礼桌上拿巴伐露给她吃,陈照梁闻到一点酒香,分不清是宴厅里的还是他身上的,端着小碟子,抬头问他:“舅舅,你是不是喝酒了了?” 陈知越将领带稍微松开,他喝酒也不怎么上脸,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只是声音有些沉:“一点。” “知越!” 周扬衡忽然喊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身边还围着几个人,陈知越拍了拍孟文光,示意他照看一下陈照梁,随后走了过去,他刚离开,有位女士就走上前,看起来和孟文光颇为熟络。 “诶,你这朋友最近有情况吗?” 孟文光手里拿着郁金香杯,眉一挑,故意问道:“什么情况。” 女人将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没注意到背对着他们的陈照梁正伸长着耳朵偷听,她和孟文光熟悉,和陈知越仅是互通姓名。 “你说我能问什么,难道是他的身体状况。” “这也说不定。”开了一句玩笑,孟文光继续说:“没情况,反正我是没见过,今天这么多青年才俊,你不如换一个。” 女人一听反倒来了兴趣:“这满场人我还就觉得他不错,刚才下台子还扶了我一把,蛮有风度的。” 孟文光酒喝不少,比平常放松了些,话也多了一些:“他要是爱玩那一类,说不定还有戏,可惜他不是,谈情说爱?更不可能,他不信那些。” 女人一惊:“不会是……” 她自动消音,陈照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孟文光反倒笑了:“想些什么呢,就许咱们沦落红尘,还不准别人超然物外了。” 他眼一瞥,看见了背对着的陈照梁,想起了陈知越刚才的嘱托,自觉多言,忙转了话题,开始聊些不痛不痒的事。陈照梁吃多了甜品,嘴里有些发黏,拿了一杯酒,叁两口就灌了下去,这香槟带一股果香,口感微酸。 新娘一件借来的胸针不见了,价格倒是其次,主要是怕寓意不好,周扬衡一边要安慰老婆一边要顾着客人,只好请可靠的朋友代找,陈知越先问了施文语对胸针的最后印象是在哪儿,随后就回到主宴会厅询问管事,最后果然在金纸彩花里找到了那枚掉落的胸针。 陈知越还了东西,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喝了几杯香槟,脸色微红的陈照梁,他扶住她的肩,转头用一种“你果然靠不住”的眼神看了孟文光一眼。 孟文光:? “怎么又喝酒,喝多了伤身体。”对陈照梁,他能忍心做到的就是叁令五申:“下次不许再喝了。” 陈照梁还在回想孟文光说的话,但语言这个东西,有时候越细想越跑偏,她已经开始觉得陈知越哪一天说不定就要拜别家人,去山上修佛悟道去了。 抬头看向陈知越,简直是眼泪汪汪,他以为她喝多了难受,担心地扶着她离开了宴厅,进了电梯轿厢里,陈知越任由她抱着他的腰,轻轻抚着她的发,眼里的温情让陈照梁把方才的诸多想象都抛之脑后,他才不会冷冰冰的丢下她,跑去什么深山老林。 她埋在他的怀里,他搂着她的肩,依恋的姿态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而登对的情侣。回到房间,陈知越确定她没有喝醉后,让她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转身拿水,他脱掉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衣束进西装裤里,她看着他弯腰打开冰箱,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记忆。 舅舅的屁股,果然很翘。 陈知越将拧开的水递给她,陈照梁小口喝着,眼睛却围着他看,不晓得又在打什么主意。 “舅舅,你坐。” 陈知越依言,在她身边坐下,陈照梁拧紧瓶盖,又跨坐上他的腿,高支棉的衬衣料子,摸起来手感很好,领带在电梯里时就被他解下,她的手一路向下,摸到皮带,手指插进皮带中间,将尾端拉出来,针扣式皮带她自己也系过,解开他的自然也很容易。 陈知越将她的手握住,有些无奈:“昭昭。” 好奇心太强有时候不是好事,他也会不知道怎样应对。 陈照梁挣开他的手凑近,有一种说不清的秀丽:“你为我做过,我为什么不行。” 陈知越喉结上下一滚,忍耐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很有摧毁欲,陈照梁拉下拉链,她很有勇气,但它确实又粗又大,弹出来的一瞬,她睁圆了眼睛。 酒店精心设计,装修考究的套房客厅,本意或许是给顾客更上乘的服务,但绝不是为了给男女爱欲添砖加瓦,远远看去,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雪白的衬衣扣子解开两粒,腿上坐着的少女眼里有止不住的好奇,如果好奇的对象不是他腿间的性器,那他可能会更从容一些。 走近后才发现是怎样一幅场景,男人皮带被解开,皮肉微粉的性器裸露在外,西装裤却还完好的穿在身上,少女柔嫩的手试探性的将他握住,而他的双手只能握在她的臀上,青色静脉因为用力而峦起。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吮吸(边缘h 陈照梁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否用美丑来形容,但它不仅粗大,涨起的青筋让它越发狰狞,确实称不上好看。 圆润硕大的柱头,小孔吐露着透明液体,她有些好奇的拿食指点了点,略显粘稠,但陈知越的反应很大,握着她臀部的手随着她的动作收紧。 陈照梁笑:“你喜欢这样。” 长发披散,乖乖穿着白色礼服裙,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是个小恶魔。 她的食指按在马眼上,感受它翕动着,像是在吮吸,又吐出更多黏腻的液体,就着这些液体,另一只手开始缓缓撸动,皮肉包裹的坚硬,陈照梁有些不得其法,全凭心意的快慢,陈知越的呼吸挑在她的指尖,在她快速动作时也变得急促。 陈照梁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坏心眼的看着舅舅面色发红,喘息时溢出轻吟,她动了动屁股,悬空的部位有些发痒,撑着腿挪动,花谷贴住他有力的大腿,摇着臀开始磨蹭,像划过粗制的短绒地毯。 陈知越的右手握住她的,带着她撸动阴茎,心理快感大于生理,他喘着气说话:“小坏蛋,自己爽了就不管我了。” 陈照梁磨着他的腿自慰,脚尖绷起,沉沉地往下坐,呻吟着到达一波小高潮。陈知越低头和她接吻,舌头绞着她,吮得她舌根发麻,手上也不能停,他更知道自己喜欢的速度,上下撸动着,坚实又持久,不禁让她手腕发酸,临近高潮,陈知越带着她的手拢住龟头,精液冲在手心,又顺着柱身流溅在西装裤上。 一片狼藉,色情又下流,陈照梁擦了一下嘴角,看向背靠在沙发上喘息的陈知越,她心底永远清朗温宁的舅舅,原来也会被情欲俘虏,被他精心娇养的外甥女,玩弄性器到高潮。 陈照梁俯身,隔着衬衣含住他左边凸起的乳头,突如其来的刺激,陈知越喉结一滚,连肌肉也紧绷着颤动,低头看向含着他的乳头吮得啧啧作响的外甥女。 “舅舅,你的奶……好大。” 陈知越有些脱力的靠倒在沙发上,遮住眼,耳朵尖都红了起来。陈照梁将手上的精液都擦在他的衬衣上,手圈住他的乳,含磨吮咬,有时咬得狠了,舅舅会忍不住发抖,她找到了让他失控的开关,好奇又带着一些坏心眼,看着他这样高傲的人堕落,她可耻地感到快乐。 陈知越托着她的下巴,强行令她松口,衬衣被口水浸湿得透明,还有一大片痕迹,抱着她走进主卧,先扒掉她的礼服裙,衣服散落了一地,他抱着她走进浴室。 陈照梁还从未在他面前赤身裸体过,长发盖住雪背,微含着胸,手臂护在身前,陈知越给浴池放水,随后转身将她抱起,将她放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 “宝宝,你刚才很高兴。” 他拉开她的手,撑在身后,手指顺着她的脊柱往下滑,痒,陈照梁不自觉的挺起身子,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圈住左乳,低头含住粉嫩的乳头,吮吸亲吻声在浴室回荡。 奶子白嫩又软,被他吮咬着,留下浅红痕迹,陈照梁仰头撑着手臂,浅金色的灯光照得人目眩神迷,陈知越吃着左乳,另一只手捏着右乳,手指摩挲着乳头,待它变硬后屈指弹弄。 陈照梁夹着腿就到了高潮,手脚一软,舅舅及时捞住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笑,随后扶着她,摆成了一个姿势,她在大理石台面上鸭子坐,整个屁股却悬空,陈知越一只手握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摸着她水淋淋的穴。 摇摇欲坠,能托起她的仿佛只有身后的这只手,陈照梁更加紧张。 “好湿,宝宝,你现在不用手指也能上高潮了。” 他饶有兴趣的,从阴蒂摸到花口,手指偶尔会不小心戳刺进去,换来她小小的颤抖,镜中的女孩,乌发雪肤,两只乳儿,一只被咬得乳头红肿满是痕迹,陈知越也在看着镜中的她,看她可爱的红着脸咬住下唇,看她眼中的期待又有些瑟瑟发抖。 手拍打着小穴,汁水飞溅,有些滴落在地砖上,陈知越轻声笑,笑着她的敏感,手指却毫不留情的插进去,快速抽动,又酥又麻,她挺直腰,他却又不动了,手停在那里,任由她迷茫地看着他。 手摸到饱满的臀,捏着臀肉哄道:“乖,我托着你,自己动一动。” 斤斤计较,不过被她含奶丢了一次脸,就要千方百计讨回来。 陈照梁羞愤地瞪着他,可陈知越却无动于衷,她只好握着膝盖,抬起臀一下一下的吃他的手指,快感由她自己掌握,双乳随之起伏摇动,满脸潮红地看着镜中人,舒服又很羞耻,抬臀的动作变得久而深,最后她似吟似泣,夹着他的手指重重一坐,穴里像是有张小嘴啜吸着,大股淫水浇在他的手指上。 陈照梁觉得丢脸,眼角都溢出泪水,陈知越抽出手指,小穴还留恋的吮吸,他把水液涂在她挺立的乳头,随后握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偏头和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