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权宠:我竟是偏执大佬白月光》 第一章 宋绾绾,那又是谁 京城,凌烟阁 “听说了没,沈云宛坐的马车失控坠落悬崖,连尸首都没找到!” “不是吧......她就这么死了?” “我哥在京府尹衙门当差,昨天还跟着去了悬崖底下,马都摔死了,人还能活着?” “听说尸骨都没有一个,说不定是被什么野物给啃食干净了……” “这也太惨了吧......” 隔壁雅间传来的交谈声,让昏昏沉沉的沈云宛有了一些意识。 她居然听到了一场关于自己的八卦! 提到沈云宛这个名字,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沈氏云宛,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其母为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荣安公主,父亲乃当朝宰相嫡子,刚一出生皇帝舅舅便赐下封号平阳县主,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得宠,堪称京城一等一的贵女。 出生高贵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还嫁得好。夫君亦出身名门,又是乾德十八年的状元郎,前途无量。最最令人羡慕的是,状元郎夫君一心一意的只守着她一人过日子,再无旁的女人。嫁进苏家的这些年,婆媳和睦妯娌相亲,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而就是这么一个令人羡慕的女子,却在去慈恩寺上香途中不慎坠崖,香消玉殒。 等等,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听到有人说话? 沈云宛支起身子,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扎在了大腿上。疼痛,让她的大脑总算有了一丝清醒,模糊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周围陌生的环境,令她有些不适应。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无论是样式还是色泽,都属于次等,根本不是她会用的东西。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听见房门一阵轻响,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沈云宛警觉的从榻上溜下来,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半扇,然后又重新回到榻前,匍匐着身躯钻到了床底下。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大脑告诉她,她正面临危险的处境,于是就有了刚才一气呵成的动作。 “绾绾,我的宝贝儿,我来了!”沈云宛刚藏起来不久,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紧接着一道陌生的男子嗓音在头顶上方传来。 床底下的沈云宛捂着嘴,眼里写满了震惊。 这贼人当真放肆! 竟然敢直呼她的名讳!还擅闯她的房间,他不要命了!她可是平阳县主,苏家的主母!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身边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就这么让一个陌生男子闯了进来,简直岂有此理! 以往她每次出行,哪次不是前呼后拥,丫鬟成群?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反常! 沈云宛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身子却不自觉地打颤。她毕竟是女子,而女子最注重名节!若叫人知道她与外男共处一室,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还有夫君,他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她? 沈云宛不可抑制的打起了哆嗦。可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动了那人,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男子发现榻上没人,顿时露出了不悦。“不是说人已经放倒了么,怎么会不见了?!” 而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冲着窗户那边去的。 “他奶奶的!老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人弄过来,不会从窗户跑了吧?!”男子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没过多会儿便朝着门外跑去。 沈云宛听见远去的脚步声,悬着的心总算是回落了一些。 正当她准备从床底下爬出来时,房门再次被人撞开。 这次来的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子。“不是说宋绾绾那狐媚子勾着相公来这里幽会么,她人呢?” 沈云宛:...... 宋绾绾,那又是谁? 第二章 死而复生 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是一刻钟时辰之后。沈云宛确定再无人进来,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爬出来。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一刻,不适的眩晕感再次传来,让她险些站不稳。 她咬破舌尖,任由铁锈味盈满口腔。 今天受到的打击过于沉重,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她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只不过,她不再是沈云宛,而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宋绾绾。她侧过头去,看着铜镜里全然陌生的脸。 贵女沈云宛是高贵端庄的,相貌清秀,气质斐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乃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而镜子中的女子,除了一张美得过分的脸庞,她一无所知。 此女子生得十分貌美,芙蓉面,柳叶眉,一双含情的双眸,比桃花还要媚,眼波流转间勾人心魄。肌肤如雪青丝如墨,饱满的嘴唇微微上扬,堪称绝色! 纵是从小见惯了各式美人,沈云宛还是被这张脸给惊艳到了。她缓缓地抬手,抚上这张艳若桃李的脸,而后在那鹅蛋脸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疼! 原来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沈云宛心里顿时掀起惊天的波涛。 不过,沈云宛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谁知道那群人会不会去而复返? 从这个女子的装扮来看,应该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若是被人撞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想起那妇人骂骂咧咧的话语,沈云宛就忍不住头疼。 这个叫宋绾绾的姑娘,到底招惹了多少麻烦?! 因为这张脸! 沈云宛到底是公主养大的,岂会轻易的被打倒。越是波澜起伏,她越需要冷静。就在此时,门外再次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急匆匆未经通传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沈云宛端坐在椅子里,眉眼低垂的答道。 “没事就好......”丫鬟偷偷打量了她两眼,脸上写满了纳闷。 沈云宛故作不知,不满的喝道:“你野哪里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奴婢腹痛难忍,去了趟茅厕......” 这种借口,沈云宛自然是不会信的。 凌烟阁她又不是头一次来!这院子的后头就有专门供客人更衣的屋子,一来一去顶多就一盏茶的功夫。从她醒来,到闹剧结束,起码有一炷香的时辰。 她又不是掉茅厕里了! 沈云宛对这丫头有些印象,好像叫玉香,是原主宋绾绾的贴身婢女。如此护主不利,看来得想个法子换了。 见主子面色不善,玉香眼珠子转了转,转移话题道:“姑娘,您看这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府吧。回去晚了,大夫人会要唠叨了。” 这话沈云宛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个丫鬟也敢编排主子的不是,明里暗里的挑拨几位主子之间的关系,着实可恨! 沈云宛感到有些无力。但在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她必须忍耐。 主仆二人从凌烟阁出来,上了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骡车。而就在对面的茶楼里,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立在窗前,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瑾瑜,你认得那姑娘?”一身飘逸红装的男子摇着扇子浅笑着问道。 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艳丽而张扬。不过,最惹人注目的是他十根手指上戴着的金灿灿的指环,恨不得将有钱两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玄衣男子冷漠的转过身去,没有吭声。 这两个男子,无疑都是俊美的。只不过,不同与红衣男子阴柔的长相,玄衣男子属于英气十足那一挂,肤色略偏暗,又因为常年习武,身材魁梧,肌肉结实,一身玄色的劲装穿在他身上衬托得身姿挺拔,英武不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脸颊上那道长达五寸的伤疤,看着有些骇人,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熟悉他的人想必都认识他,正是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大禹战神——武安侯谢珩。 第三章 痛失爱女 马车驶出巷子走出去老远,沈云宛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久久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这是要去哪儿?”她问道。 “自然是回府。”丫鬟玉香一脸古怪的看着她答道。 沈云宛揉了揉还有些犯晕的额头,下意识的吩咐道:“去苏府。” 她的死讯传来,夫君肯定担心坏了。 尽管她还有些无法接受现在的身份,可到底是捡回了一条命。即便不能与夫君相认,但至少要让她知晓他过得好不好。 沈云宛正黯然神伤着,就听玉香不解的问道:“哪个苏府?” “自然是状元郎的那个苏府。”沈云宛幽幽的开口。 “姑娘去哪里做甚?”玉香怔怔的看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眼前那张脸实在是过于打眼,让她不得不打消心中的疑虑。 她家姑娘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标记,怎么会弄错? 沈云宛被问住了。 她总不能说,是去认亲的吧!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太过于骇人,她可不想被人当做妖物抓起来。于是,只得寻了别的借口。“听闻苏夫人不幸遇难,我想去吊唁一番。” “姑娘何时结识了苏夫人?”玉香眼睛瞪得大大的,越发好奇了。 “让你传话便去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沈云宛身为县主,该有的威仪还是有的。这丫鬟老是问东问西的,她觉着烦,一不小心就露了本性。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玉香被呵斥了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唯唯诺诺的挑起帘子出去了。 莫非,这位绾绾姑娘,原本就是个暴脾气? 沈云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马车行至苏府门口的那条巷子就走不动了。原来,前往苏家吊唁的人不少,各府的马车将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姑娘,进不去了。”玉香朝外探了探头,回来禀报。 沈云宛咬了咬唇,正要下马车,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 “让开,都让开!” “怎么回事?”沈云宛掀起车帘子朝外瞥了一眼,就见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朝这边冲了过来。 当看清那马车上熟悉的标志时,沈云宛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是公主府的马车! 那里头坐的,极有可能是她的母亲荣安公主! 沈云宛不由得一阵心酸。 之前,她只惦记着他的夫君,怕他承受不住她离开的痛苦,却忘了最疼她的爹娘,他们得知她的死讯该有多么的悲痛难过! “娘……”沈云宛隔着一道帘子,无声的唤道。眼角,隐隐泛起泪光。 擦身而过的荣安公主似有感应,微微侧过头来。四目相接那一瞬间,沈云宛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 “公主?”华丽的马车里,贴身伺候的嬷嬷见荣安公主神色有异,忙关切的问了一句。 荣安公主怔怔的回头。“我好像看到宛儿了......” 嬷嬷闻言,鼻头不由得一酸。 公主府其实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但碍于公主大病初愈,不敢让她受刺激,所以便一直瞒着。可今儿个早上,不知是哪个丫鬟说漏了嘴,叫公主知晓了这一噩耗,她便如同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的下了床,说要去苏家问个清楚。 “公主,县主已经不在了......”嬷嬷抹着眼泪说道。她是看着平阳县主长大的,自然是盼着她好的。县主坠崖之事,许多人亲眼瞧见了,岂能有假?!即便是没找到尸首,但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荣安公主闭了闭眼,说道:“除非看到宛儿的尸首,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我好端端的女儿嫁去苏家,不过三年就出了意外......” 荣安公主身为皇家公主,傲气十足,何时露出过这般脆弱的神情。 第四章 大闹苏府 “公主,节哀......”嬷嬷憋着眼泪哑着嗓子劝道。 荣安公主却推开她的手,低吼道:“不,我的宛儿没有死,不许你们咒她!” “是!”嬷嬷忍着悲痛应道。 荣安公主身份尊贵,其他府上的马车可不敢冲撞了她,纷纷避让。马车顺利得进了巷子,来到苏府门口。 “荣安公主驾到!”公主府的护卫排成两排,气势恢宏的唱道。 苏府的人得知公主亲临,忙急急地迎了出来。 荣安公主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门口挂着的白幡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叫人撤下来!我的宛儿还没找到,你们就急着办丧事,安的什么心?!” 苏府众人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这位贵人,齐齐的看向一旁的苏夫人。 苏夫人虽是荣安公主的亲家,却不过是个五品的宜人,这点儿身份根本就不够看。面对咄咄逼人的荣安公主,她是又惊又怕,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荣安公主狠狠地睨着苏夫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宛儿死得不明不白,连尸身都没找到,你们难道不该先给本宫一个交代?!” 人没找到,苏家却操办起了丧事,这是要掩饰什么,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宛儿的死,只想尽快了结此事? 简直岂有此理! 苏夫人干笑了笑,咽着口水解释道:“公主痛失爱女,妾身亦感同身受。县主就如同妾身的亲女,发生了这样的事,妾身也无法释怀。可逝者已矣,京府尹衙门对此事也有了定论,妾身想着该让县主入土为安才是......” “没有尸身,如何入殓?!”荣安县主不依不饶。 “悬崖陡峭,县主的尸身怕是......好在县主当日穿的衣冠还在......”苏夫人极力地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荣安公主听完她这番话,胸口再次泛起阵阵的疼,脚步踉跄,险些站不稳。“一日未见到宛儿的尸首,便一日不许办丧事!” “这......”苏夫人没料到公主如此蛮横,竟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此时,苏玉寒闻讯赶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荣安公主的面前。“公主,是小婿无能,没有护好宛儿。您要打要骂便冲着小婿来,小婿绝无怨言!” “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寒儿......” “公主......” “少爷!” 混乱之下,喊什么的都有。 荣安公主还真就打了。这一巴掌下去,她的身子都跟着在颤抖。本就病体未愈,又动了怒,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苏玉寒,你当初跪在本宫面前是如何保证的?你说,你会真心待宛儿,护她一世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苏玉寒的头偏向一侧,嘴角隐隐溢出一抹血渍。“小婿愧对公主,对不起宛儿......” “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宛儿活过来吗?”这种不痛不痒的歉意,荣安公主是无法接受的。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没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苏玉寒跪在地上,表情哀伤,没有反驳。反倒是苏夫人见儿子挨打,心疼的不行,在一旁吵吵嚷嚷的,若非顾忌着荣安公主的身份,都要冲上去跟她拼命了。 第五章 状元郎挨打 “公主!县主遇难,寒儿也很难过。这两天他没日没夜的在悬崖下四处寻找,滴水未进,眼看着就要随着县主一起去了。妾身没了儿媳,不能再没了儿子啊......”苏夫人一边求情一边呜咽着。 路人见状,都忍不住跟着掉了几滴同情的泪水。 “这苏状元真可怜啊!” “是啊,痛失爱妻,还要遭受岳母的质疑,太惨了!” “公主如此仗势欺人,太不近人情了吧!” 荣安公主身边的人听到这些言论,气得不行。县主坠崖,最伤心的莫过于公主和驸马。公主不过询问两句,居然就说是仗势欺人,简直可恨! 苏夫人见形势对苏家有利,呜咽声便更大了。“呜呜呜,公主节哀啊!相信县主在天之灵,也不忍心见到两家失和......苏家已经尽力了,还望公主见谅......”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真是听者动容。 “你......”荣安公主身子本就虚,被苏夫人这么一气,头一阵阵的犯晕,身旁的嬷嬷赶紧将她扶回了马车上。 在晕过去之前,荣安公主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白幡,强忍着的泪水倾泻而下,打湿了身下的枕头。 嬷嬷生怕公主有个什么好歹,催促着车夫赶着马车离开。 公主府的马车一走,看热闹的人便散去了大半,巷子里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沈云宛看着这一幕,早已泪眼婆娑。 “姑娘这是怎么了?”玉香看着自家主子泣不成声,不由得吓了一跳。 沈云宛紧紧地咬着牙关,不敢让自己哭的太大声,生怕惹人猜疑。 她脑子很乱,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恨不得立马追上公主府的马车,想看看公主母亲是否安然无恙,想去安慰她的夫君。 可她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已经死了啊!如今的她不过是来京城投靠亲戚寄人篱下的孤女宋绾绾,莫说是与公主相认了,怕是连公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还有苏府,虽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可好歹也有着状元府的名头,乃朝廷新贵。非亲非故的,她要以什么身份进去吊唁? 就在沈云宛努力平复心绪时,一顶小轿在苏府大门不远处停了下来。而后,一个穿着绿色裙衫丫鬟模样的女子走上前去,似乎在与苏府的管事交涉些什么。 此时的沈云宛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担忧中,根本没那个闲工夫理会其他。 “回府。”沈云宛哽咽着吩咐。 原本身体就有些不适,情绪激动之下,她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楚楚可怜。 玉香偷偷瞥了一眼,忍不住腹诽: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就连哭起来都好看! 就在沈云宛离开后不久,苏家门口便再次闹出了动静。 “管家,您行行好。我家姑娘这两日担心爷担心得都两天两夜没合眼,茶不思饭不想的,都快急出病来了......只是进去远远的看一眼,绝对不会让爷知道的......”那丫鬟模样的女子越说越急切,只差没给管家跪下了。 第六章 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管家的态度依旧强硬,不肯做出让步。“如今什么情形你们不知道么?还敢在这个时候过来添乱!趁爷发火之前,赶紧离开!” “管家......求求你!就只是看一眼,看一眼我家姑娘就心满意足了,不会让人知道的!”丫鬟苦苦哀求,却仍旧无济于事。 苏家门口人来人往的,管家生怕再生事端,于是唤来两个婆子,下令把人给拉走。“让她们老实一些,不该说的一句都别说!” “真要惹恼了少爷,有你们好果子吃!” 婆子战战兢兢的应了,上前驱赶着一行人离开。 丫鬟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轿子的娇客却始终未露面,只隐隐听到有抽泣声传出,显然是被管家的话伤了心。 “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吧。”丫鬟看了看周围,发现好些人已经注意到了她们,脸上闪现出了一抹惊慌。 好一会儿之后,轿子里头才传出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他当真如此狠心,连见上一面都不肯么?” “少夫人遇难,苏家忙着治丧,恐怕没空见姑娘的......姑娘宽宽心,等爷忙过来这一阵子,说不定就会过来瞧您了。”丫鬟说的很委婉,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轿子里头的姑娘哭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止住了眼泪。“罢了,你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她们吧,好歹是我这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丫鬟应了一声,打起轿帘拎出一个篮子来。篮子里装着不少的祭奠用的东西,香烛、纸元宝、纸铜钱之类的,虽不值钱可好歹没算失了规矩。 两个婆子却表示很为难。 丫鬟从腰间取下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两人手里,又说了很多好话。婆子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推拒了一番便收下了。想着总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物件,应该不打紧。 “下不为例!”婆子放下这么一句话,便扭着胖胖的身躯走开了。 丫鬟完成了主子交待的差事,稍稍松了口气。“姑娘,东西收下了。” “那就好。”轿子里的女子轻叹了一声。 微风轻拂,撩起轿帘一角,依稀可见轿中人的大概轮廓。若有心之人瞧见,肯定会惊愕的张大嘴巴。因为,这女子的相貌竟与那坠崖身亡的平阳县主有七八分相似! “叶儿,回吧。”女子隔着帘子吩咐了一句。 叶儿哎了一声,示意轿夫打道回府。轿子一颠一颠的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口。 这一出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因为这顶小轿跟其他的马车比起来,着实无足轻重。看一眼就罢了,根本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可偏偏,这一幕却被几个乔装的侍卫瞧在了眼里。 “今日荣安公主去苏府闹了一场,之后状元郎养在外头的那位也跟了去,不过被管家拦在了外头,没让进......” 手下将这些消息禀报给谢珩时,他正负手立在窗前。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些许的月光洒落,令他的身影看起来越发的冷清。 “呵!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谢珩冷笑一声。早知苏玉寒是如此德行,当初他就不会相让。就算会被怨怼,会厌恶,可至少她的命还在。 第七章 不止一方势力 “侯爷,接下来要怎么做?”随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谢珩缓缓地转过身来,答非所问道:“坠崖一事,查得如何了?” 随从定了定心神,将查到的线索一一列举。“属下赶在衙役们之前下去打探过一番,车辕上的断口太整齐了,一看就是被人动过手脚。还有,马脖子处的鬃毛下有个小孔,应该是暗器所致。” “为了加害于她,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谢珩脸上不显,背在身后的手却紧握成拳。 “能在马车上动手脚,想来跟苏家有关。”随从斟酌着开口。 毕竟,马车是苏家的私产,能接触到的也就只有苏家人了。至于那马脖子上的暗器伤口,显得有些多余。是为了以防万一? 谢珩却不这么认为。“除了苏家,应该还有另一方势力......” 他踱着步子走回屋内,拿出火折子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 两个随从尾随而至,立于两尺开外。 “何以见得?”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道。 谢珩轻叩桌面,一下又一下。“对付一个弱女子,何须弄得如此兴师动众。马车上动的手脚,足够致命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既然一方已经出手,另外一方就没必要再画蛇添足多补这么一下.......”随从说着说着便顿悟了。“所以侯爷才说,是有两方势力参与其中?” 谢珩嗯了一声。“暗器方面可还有遗漏什么线索?” 随从反应过来,从腰间取出一方帕子,一层层的打开之后,露出一枚形状诡异类似铁钉的物件儿来。这玩意儿上宽下尖,说是铁钉也不准确,因为好几面都有棱角且锋利无比。 别小瞧了这么个玩意儿,真要是扎在皮肉上威力可不小。 谢珩年少时便在军中与各种兵器为伍,倒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形状的暗器。他接过暗器,抬手一挥,暗器便破窗而出,钉在了院子里的一颗桃树上。 他走到窗前,看着被暗器穿透的窗户纸,形状与手下形容的马脖子上的伤口十分吻合。 “侯爷,这玩意儿不容小觑啊!”随从摸了摸窗户纸上的破洞,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这东西真要用在战场上,必定威力大增。 谢珩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手里的线索实在太少,想要查个水落石出,恐怕是不易。 “这暗器乃是上等的精铁打造,精妙绝伦,不是一般铁匠铺能打造。”他来回踱着步子,神色越发严肃。 “属下倒是认识一个老铁匠,兴许能从他那里问出点儿什么来。”说起铁匠,随从顿时眼前一亮。 * 沈云宛是赶在申时前回的府。 说府邸,还有些牵强,顶多也就是座两进的院子。 不过,挺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就在回来的路上,沈云宛一番旁敲侧击,从丫鬟玉香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七品县令长女宋绾绾。 说起这宋绾绾,命运还挺多舛。五岁母亲便病逝,宋知县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将两个女儿拉扯大。好不容易有了些政绩,眼看着就要高升,却在半年前的暴雨天不慎失足,溺水身亡。宋绾绾姐妹俩顿时成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女。 好在这宋知县还有个兄长,闻此噩耗,便做主将两个侄女接回京城。从此,宋家姐妹便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第八章 宋氏姐妹 宋家门第不高,大伯宋廉官居从五品,任太医院院使。太医院没什么油水,宋院使那点儿微薄的俸禄还得养活一大家子人,想在京城置办宅子谈何容易。这两进的院子,还是夫人李氏的陪嫁。 “阿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就在沈云宛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抹娇俏的身影朝着她扑了过来。待回过神来,她已经被这个冒冒失失的姑娘扑倒在了地上。 顿时,院子里乱成一团。丫头们尖叫的尖叫,扶人的扶人,慌乱之下,沈云宛的脚还被人踩了几下,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险些又死了一回。 好在丫鬟玉香反应够快,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趴在沈云宛身上的人给拉开。 “姑娘没事吧?” 胸口骤然一轻,沈云宛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死不了......” 那姑娘自知闯了祸,赶紧给沈云宛赔小心。“对不起,阿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吃秤砣长大的吗?”沈云宛养尊处优惯了,突然来这么一下,疼的眼泪直掉。 泪眼朦胧中,她也渐渐的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这是一个身材纤瘦,仙气飘飘的姑娘。不同于宋绾绾勾魂夺魄的美艳,她容貌清丽脱俗,有种不食烟火的味道。尤其是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宛若一汪泉水,单纯无害,光是看着就能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不用别人提醒,沈云宛脑子里便冒出了一个名字——宋妍妍,这具身体的亲妹妹。 “阿姐......”宋妍妍扁着嘴轻轻的唤了一声。对于这个脾气火爆的长姐,她是又敬又爱。方才闯了祸,就越发谨慎小心了。 沈云宛心情不好,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破口大骂。“回屋面壁思过去。” 宋妍妍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转身。 长姐的话,她向来听从。 不过,走出去几步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于是又走了回来。“阿姐,伯母屋子里的迎春姑姑方才过来了......” “可是有什么事?”沈云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道。 宋妍妍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好像提到了什么人......哎呀,瞧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沈云宛讳莫如深的瞥了她一眼。 这世上敢于承认自己缺陷的人鳞毛凤角,没想到这宋妍妍倒是十分的有自知之明。 宋妍妍身边的丫鬟云香是个机灵的,将迎春姑姑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了一遍。“夫人的意思是,今儿个有贵客登门,那位夫人说是想要见见大姑娘您。” “见我?”沈云宛疑惑的挑了挑眉。 “是。”云香恭敬的答道。“迎春姑姑是这么说的。” “哪位夫人?”沈云宛又问道。 这宋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宋家大伯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一些平级或者下级的同僚。迎春姑姑口中的贵客,能有多贵重? 云香仔细回忆了一番,应道:“好像是什么将军府的夫人。” 第九章 程二夫人 “将军府?”沈云宛呢喃着,仍旧没什么印象。毕竟,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个三品官儿,有着将军称号的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她实在是想不出,会有谁跟宋家扯上关系。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云香如实的摇了摇头。 沈云宛知道从她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她回房间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带着宋妍妍去给宋夫人请安。 宋夫人为人还算慈和,不过对宋绾绾姐妹两个却是客套多于喜爱。算不上苛待,但也就面儿上过得去。 人嘛,都是有私心的。宋家就这么点儿家业,宋夫人膝下还有两子一女,有什么好的东西自然要先紧着自家人。 沈云宛对此表示十分理解。 规规矩矩的给宋夫人行礼问安之后,沈云宛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厅堂的一侧,等着宋夫人发话。 果不其然,宋夫人盯着宋家姐妹二人瞧了瞧之后,将一张烫金的请帖拿了出来。“这是云麾将军府程二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请你们姐妹二人过去说说话。” “云麾将军是谁啊?”宋妍妍初来乍到,对京城的官员不甚了解。 宋夫人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句。“云麾将军乃是当朝三品武将,二夫人娘家姓韩,与你们母亲曾是手帕交。” 宋妍妍哦了一声,眼神依旧懵懂。 反正说了她也不知道。 沈云宛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又是县主,对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倒是多少有些了解。 这云麾将军姓程志杰,乃是开国元勋镇国公之后。祖上的爵位传承到他这一代便没了,不过他愣是靠着扎实的军功又爬了起来,册封三品武将。 程家乃是武将世家,为了明哲保身,从不轻易与人结交,宋家怕也是头一回收到程家递来的帖子。 宋夫人还以为宋绾绾姐妹俩孤苦无依,寄居在此,只能仰仗长房的鼻息生活,却没料到她们竟如此好命,与程家攀上了关系,心里多少有些酸。 “既是程二夫人相邀,倒是不能失了礼数。”宋夫人虽然心生嫉妒,但好歹理智尚存。“迎春,你去开了箱笼,将那两匹颜色素净的绸缎取来给两位姑娘做身新衣裳。” 迎春抿了抿嘴角,似有些犹豫。“那绸缎可是夫人您的压箱底儿,平日里都舍不得用......” 宋夫人狠狠地瞪了迎春一眼。“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两位姑娘走出去,代表的可是咱们宋家!” “奴婢多嘴了,请夫人责罚。”迎春自知失言,连连赔罪。 宋夫人当然不可能罚了这个心腹。 只是,对宋绾绾姐妹二人的态度越发冷淡了。叮嘱了几句之后,便端起了茶盏。 沈云宛知道她这是送客的意思,于是拉着宋妍妍告退。 走到院子里,宋妍妍忍不住拉着沈云宛问东问西。“阿姐,咱娘什么时候有个手帕交了?” “咱们都来京城半年了,真要是感情深厚,又怎会等到如今才联系……” 还真别说,这番话是说到沈云宛心里去了。 看来,这丫头没她想象的那么笨嘛! 程二夫人这次相邀,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十章 她只能是宋绾绾了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不必强求。”沈云宛都死过一次了,性子比起以前的温婉端庄要多了几分沉稳豁达,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斤斤计较。 宋妍妍就不同了。她从小被宠着长大,习惯了被人捧着,一朝跌落谷底,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阿娘过世这么多年,也不见走动,突然又热络起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沈云宛叹了一声,说道:“人家礼数到了,咱们若是不去便是失礼。” “哦。”宋妍妍乖乖地应了一声。 对宋绾绾这个姐姐,她素来都言听计从。 去别人府上做客,可不能空着手去。可宋家并不富裕,置办不起什么贵重物品,沈云宛想了想,从箱笼的最底层扒拉出一幅父亲生前收藏的字画。 程家是武将世家,最怕世人说他们粗鄙。说他们附庸风雅也好,故作姿态也罢,送些风雅之物准没错的。 沈云宛生在富贵之家,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宋妍妍却有些舍不得。“阿姐,这可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画作了!” “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哪有活着的人重要!”沈云宛平静的说道。“与其让它在箱子底闲置落灰,倒不如拿去送人,还能赚取一份人情。” 沈云宛考虑的要比宋妍妍深远。 她们姐妹二人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总得找些有实力的靠山。 宋家大伯固然对她们多有疼爱,可这疼爱到底是有限的。况且,她们终究要离开宋家,若能趁这次机会与程二夫人交好,倒不是为一件美事。而这幅画,作为攀附上程家的桥梁,才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可是阿姐......”宋妍妍理解的看向她。“你以前不是最爱惜父亲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么?” 就连大伯母暗示了好几回,她都没舍得拿出来,如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沈云宛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阿姐总喜欢拿我当小孩子!”宋妍妍不服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她也就比阿姐小两岁而已,眼瞅着都要及笄了! 沈云宛看着她这副娇俏的模样,越发确定她就是个孩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沈云宛不得不转移话题,考教起了她的女红。 宋妍妍一听女红二字,脸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还,还有几针就绣完了。” “当真?”宋妍妍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沈云宛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了。 “啊,阿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篇字没写完......”宋妍妍生怕被姐姐抓回去绣花儿,急中生智,寻了个由头就溜了。 沈云宛看着她狼狈逃离的背影,郁结于心的愁绪竟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只是高兴没多久,沈云宛便又为了前世的种种难过起来。 她,平阳县主沈云宛已经是一个连尸骨都没能剩下的死人,再也回不去了! 原来的亲人无法相认,原先美满的姻缘也成了泡影。 从今往后,她只能是宋绾绾了。 第十一章 一场鸿门宴 程府位于官宅林立的西市,与宋宅隔着十几个坊。 骡车跑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程府门口。 丫鬟上前叩了门,没多大会儿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迎了出来。婆子四十上下的年纪,穿戴算不得好,但也比寻常人家精细许多。 宋绾绾看了看身旁的玉香、云香二人,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便是门第之间的差别,从下人的穿着就能分出高下来。 婆子将宋绾绾姐妹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笑盈盈的上前。“二位便是宋家姑娘吧?二夫人一早就问起,盼着你们过来呢。” 宋绾绾微微颔首,神色泰然的应道:“叫夫人久等了。” 婆子见她二人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小门户养出来的小家子气,心中不免惊讶。只是二夫人还在等着,她只得收敛了心思,领着这姐妹二人从角门进去,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后院。 程二夫人得了丫鬟的禀报,询问了一番,这才示意丫鬟打起珠帘。 宋绾绾和宋妍妍对视了一眼,款步进了内室。她们远远地瞧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贵妇人,想必应该就是她们母亲的手帕交程韩氏。 程二夫人身着一件玫红色的对襟裳,下面搭配着月白色的马面裙,看起来端庄娴雅又不失娇艳。能在这个年纪把这一身行头穿出少女感来,还真是罕见。 宋绾绾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而后带着妹妹宋妍妍上前行拜见礼。“见过夫人。” 程二夫人看着二人艳若桃李的容颜,微微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扶了二人一把。“好孩子,快些起来。” “你们就是杨家妹妹留下的两个孩儿?长得可真俊!”程二夫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和善极了。 宋绾绾忙谦虚的说了声谬赞。 程二夫人拉着二人的手,好一番嘘寒问暖,一口一个贤侄女的,别提多亲热了。当提到她们早逝的母亲时,程二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想当年,我与她最是要好,却没想到命运弄人,她竟早早地撒手人寰,都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可真是苦了你们了!” “夫人莫要伤怀,保重身子要紧。”不管这程二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宋绾绾都领了她这份情。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这是她在做县主时的必修课。 京城姻亲遍布,人际关系复杂,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程二夫人身边的丫鬟也连连劝说,总算是止了泪。“瞧我,又勾起你们的伤心事了......” 这一出戏唱完之后,程二夫人这才说道了正题。“当年你母亲出嫁时,我曾将一对儿玉镯子一分为二赠与了她,你们可曾见过?” 宋绾绾被问懵了。 她本就不是原主,哪里记得这些事情! 倒是一旁的宋妍妍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可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大概这般大小?” 说完,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对对对,就是那只。”程二夫人展样一笑。“当初我与你们母亲说好了,将来若是生了不同性别的孩子就定个娃娃亲......” 宋绾绾和宋妍妍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这果然是一场鸿门宴啊。 第十二章 悄然消失的婚约 “瞧你们这样子,似乎没听你们母亲提及过?!”程二夫人察言观色,见两人脸上皆露出惊愕的表情,便有了推断。 不过想想也是,杨氏去时这姐妹二人尚且年幼,还不到议亲的年纪。杨氏又走得急,没来得及交待也属正常。 宋绾绾坚定的摇了摇头。“母亲从未提过此事。” 她还要回去与夫君团聚呢,怎么能嫁给别人! 宋妍妍则是一脸的茫然。 她比宋绾绾还小两岁呢,宋绾绾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就更不清楚了。 程二夫人叹了一声。“她竟不曾提及......难道是怨我这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唉,自打嫁入程家,便一直身不由己......” “夫人言重了!母亲虽未提及结亲之事,却不止一次提起过夫人,念叨着夫人的好......”宋绾绾算是听明白了!这程二夫人请她们过来,并不是看在手帕交的份儿上想要扶持她们姐妹二人,而是在试探她们知不知道结娃娃亲的事。 若她们是攀龙附凤之辈,定会想着法儿的跟城府扯上关系。可如此一来,未免会让人觉得她们品行不正。届时,程二夫人可以有一百种理由退婚。若她们识趣,说不记得有这门亲事,那就更省事了,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皆大欢喜。 其实,程二夫人大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的试探。她们姐妹二人来京城半年了都未曾想起过她,自然是不知情的。更何况,知晓此事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她不提,根本没人会往这上头去想。 程二夫人见二人并未有攀附的心思,脸上的笑意顿时真诚了几分。 这一次的碰面,宋绾绾收获不小。不但得了程二夫人的几句夸赞,还带回去好些上好的布料吃食,那分量都能比得上她送出去的那幅画了。 从程府出来,宋妍妍憋了一肚子里的疑问。“阿姐,程二夫人说的那个娃娃亲,你当真没印象了?若真能嫁到程家,就不用挤在大伯家的那个小院子里了......” 宋绾绾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妹妹,有些一言难尽。“程二夫人的意思你还没弄明白么?她正是不打算结这门亲事才将咱们接过来说话的。不然,你以为这些个礼是怎么来的?” “不是送给咱们的见面礼吗?”宋妍妍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迷蒙的光芒。 宋绾绾在死而复生的离奇经历之后,性子已不似以前那般骄纵,多了几分耐心。“你见过哪家第一次见面就给这么重的礼?” 宋妍妍噎住了。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宋家和宋大夫人那边的亲戚见了她们姐妹俩,顶多夸上两句,手头大方的也就给根银簪子,何曾像程二夫人这般! 经宋绾绾这么一说,倒格外像是在赔罪。 “她,她这是背信弃义!”宋妍妍反应过来,气得捏紧了拳头。 宋绾绾瞥了她一眼。“那又如何?以咱们目前的处境,门不当户不对的,程家想要悔婚还不是轻而易举?与其被退婚,倒不如说没这回事。” 宋妍妍却心有不服。“她们也欺人太甚了!” “这算什么!”宋绾绾目光怔怔的看向车窗外。“总比家毁人亡的好......” 第十三章 学会接受现实 宋绾绾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 沈云宛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苏府的马车是她的陪嫁之一,平日里都由她的心腹打理,怎么会出现问题呢? 她身边的人,大都是公主府的老人,她用的很放心。 她相信,他们不会背叛她。 宋妍妍在一旁小声地唠叨,很是替宋绾绾感到不平。宋绾绾却闭着眼睛,努力的回忆着出事前的点点滴滴,企图从杂乱的记忆中找到一丝线索。 赶车的车夫是临时换上的,看着有些脸生。她问过贴身婢女若夏,说是平日里赶车的李老三头天夜里喝醉了酒,这才找人替上的。 本该陪着她一道前往寺庙的四大丫鬟,一个要留下来看院子,一个回公主府替她送东西,另外两个则被小姑子借了去。那天陪着她出门的是一个叫芷兰的二等丫鬟和几个粗使婆子。 马车失控的时候,车夫却自顾自的逃命去了,留下她跟芷兰在马车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坠崖的前一刻,芷兰还在拼命的呼救。奈何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没本事让马车停下来,然后...... 坠崖的那一瞬间,她的脑袋狠狠地磕在了马车车厢壁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经过这几日的打听,得知那个叫芷兰的丫鬟竟好运的挂在了一颗大松树上逃过了一劫。她不禁反思,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会有如此报应。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骡车猛地停了下来。剧烈的晃动,令她不由自主地倒向一边,狠狠地朝着窗子撞了过去。 这是什么鬼运气! 宋绾绾捂着受伤的额头,疼的眼泪直流。 宋妍妍也没好到哪里去,肩膀也受了伤。 两个丫鬟伤得更重,都磕出血来了。云香是个直性子,挑起车帘子就出去了。“你怎么架的车,伤了姑娘你担待得起吗?” 车夫惊魂甫定,忙辩解道:“突然有人从转角冲出来,为了避让,这才勒住了缰绳......真是对不住!两位姑娘没事吧?” “若真有事,你就等着受罚吧!”云香捂着额头骂道。 这时,一队人骑着马走了过来,使得原本就逼仄的巷子更显狭窄。而原先跌倒在地蓬头垢面勉强能认出是个姑娘的女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的拽住了宋绾绾她们的骡车。 “救命,救救我......” 宋绾绾头还晕晕的,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不等她出去确认,那女子就被随后赶来的那些人给拖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快到所有人尚未回过神来就已经结束。 巷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究竟怎么回事?”宋妍妍捂着肩膀问道。 云香显然是被那一幕给吓到了,磕磕巴巴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好,好像是公门中人......应该是捉拿逃跑的家奴......” 宋绾绾挑了挑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今的衙役办差都这么肆无忌惮么?冲撞了她们的车架,连句道歉都没有。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一个满是伤痕的姑娘?!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遇到了劫匪呢! 第十四章 他怕是魔障了 武安侯府 “侯爷。”身穿藏青色劲装的侍卫疾步上前,小声的在身材挺拔负手而立的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谢珩听完,面色平静无波。“没被人察觉吧?” “属下们行事十分小心,等人被关起来之后才动的手。这会儿,怕是还没发现人已经不翼而飞了吧!”侍卫挑了挑眉,隐隐带着几分得意。他们可都是跟着武安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这点儿小事还难不倒他们。 谢珩转身问道:“伤得重吗?” “大多是皮外伤,已经寻了郎中过去,应该没什么大碍。”侍卫思索片刻之后答道。 “把人给看好了。”谢珩交待了这么一句。 侍卫连连应下。 “另外,还有一事。”侍卫犹豫着开口道。“除了咱们的人,似乎还有人在暗中查平阳县主坠崖的事。” “谁?”谢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 侍卫压低声音,说道:“东宫。” “东宫?”谢珩脸色微沉。东宫的那位与平阳县主乃是表兄妹,他若是觉得可疑大可以明着去查,为何私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都查了些什么?”谢珩问道。 “东宫的人先是去了崖下查看线索,之后便潜入苏府......之后,就有了那丫鬟出逃的事儿......再然后,让咱们的人捡了漏。” “东宫的人是冲着那丫鬟去的?”谢珩听了半天,得出这个结论。 “应该是。”侍卫其实也不太确定。 “东宫的人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丫鬟......”谢珩皱着眉头思索着。难不成平阳县主的死,跟东宫有所牵连? 可据他所知,东宫那位跟平阳县主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两人之间没什么利益纠葛,他没理由害她! 不对! 谢珩很快就推翻了这个结论。那位与平阳县主没有冲突,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东宫里头住着的,可不止那位一个主子! “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她......”谢珩百思不得其解。 荣安公主乃陛下亲妹,与东宫素来交好。虽说明面儿上没有站队,可任谁都看得出,荣安公主是偏向东宫的。 在世人眼里,荣安公主极其相府,都是东宫一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那么做,岂不是自断其臂,于东宫而言又有何好处? “侯爷?”侍卫见主子半天没有吭声,不得不拔高音量唤了一声。 谢珩回过神来。“去查查,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侯爷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太子......”侍卫话说了一半就被谢珩的眼神给打断了。 “太子没理由害她。”谢珩言简意赅的说道。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 比起太子,太子妃的嫌疑似乎更大。能调动东宫侍卫的,除了太子就只有太子妃了。那位被世人盛赞的贤惠人儿,可不简单。能从一个身世不显且不得宠的女子一跃成为太子妃,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那么聪明的人,如何不知她与太子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安公主地位超然,于东宫可是一大助力。平阳县主是荣安公主的掌上明珠,又是当朝相爷的嫡孙女,太子妃有什么理由要除掉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人呢? 谢珩觉得自己魔障了。 第十五章 太子殿下请三思 东宫 太子周榕正焦躁的在大殿之上走来走去。“都三天了,查来查去竟然还是毫无头绪,孤养着你们有何用?!” 太子周榕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鲜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他乃皇后嫡出长子,自诞生之日起就备受瞩目。顺风顺水的长到十二岁,被立为太子,至今已有十载。 十年的太子生涯,早已让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可偏偏在平阳县主这件事上,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不过,即便是生气,他的仪态仍旧不凡。皇家子弟,容貌自然都生的不错。尤其是那一双多情的凤眼,即便被怒意晕染,也是漂亮至极。 东宫属臣被他的举动吓得跪了一地。 “太子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除了这个,还会别的什么?!”太子气恼的砸了一方砚台。 黑色的墨汁飞溅出来,洒了一地。 大殿上跪着的人越发胆战心惊。 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请罪。“是卑职办事不利,还请殿下再宽恕几日。” “整整三日,你都查出了些什么?”太子沉着脸问道。“京府尹衙门查到的线索都比你们多!” 侍卫不敢辩解,只得硬着头皮奏道:“卑职闻讯赶到时,已经不见县主踪影。方圆数十里也都搜寻了个遍,可仍旧一无所获......” “苏家那边儿呢?”太子压着声音怒道。 “苏家.....一切如常。”侍卫顶着压力答道。“苏夫人被荣安公主训斥过后便病倒了,苏状元整日守在灵堂前,已经几天未进食......” 太子一甩衣袖,怒不可遏。 他装深情给谁看?! 可有些话,他却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不管怎么样,苏家私下是投靠了东宫的,苏玉寒又是金科状元,前途无量,即便是对他再不满,也不能宣之于口。 太子闭了闭眼,努力的压制住怒火,调整着情绪。“公主府可派了御医过去?姑母的病可有起色?” “公主殿下情况不大好......”侍卫舔了舔嘴角,壮着胆子答道。 “就连章御医都束手无策?”这下子,太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能稳坐太子之位,公主府和相府可谓功不可没。而且,公主府与相府同气连枝。他已经失去了表妹,若姑母再出什么意外......他不敢往下想。 “公主这是心病。”侍卫努力的回忆着章御医的话。“众所周知,荣安公主就平阳县主这么一个孩子,疼若至宝。县主的死,等于是剜掉了公主心头上的一块肉,换作任何人恐怕都无法承受......” 提起平阳县主的惨死,太子脚下的步子晃了晃,伸手扶住桌案边沿才堪堪站稳。 “太子殿下!”众人皆是一惊,齐齐的围了上来。 太子抬手示意他们噤声。“孤无碍。” 他缓缓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些什么。“一日未见到县主的尸身,便一日不许结案。苏家那边,你亲自去,就说是孤的意思。” “殿下!”众人又是一怔,觉得这个要求很是荒唐。“苏家都开始操办丧事了,可见已经认定了县主的死。再这样僵持下去,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荣安公主痛失爱女,言行举止失常那是情有可原。可太子跟着瞎掺和什么?万一被二皇子一党拿捏住了把柄,可就得不偿失了。 “殿下,逝者已矣,还请三思。”几个属臣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跪下劝阻。 第十六章 道出真相 宋绾绾回到宋宅,与妹妹宋妍妍去宋大夫人那里回了话,勉强应付了几句,便以有伤在身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她前脚刚回了院子,后脚宋妍妍就凑了过来。 “阿姐,伯母怎么突然转了性儿对咱们这般客气?过度的热情,都令我有些不适应了。”宋妍妍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知道避着些旁人。 宋绾绾瞥了一眼正在准备热水的玉香,吩咐道:“你去厨房,取些清淡的饭食回来。” 玉香低声应了,拎着水桶出去了。 宋绾绾这才对宋妍妍说教道:“你这张嘴啊,太口没遮拦了。这话要是传到大伯母耳朵里,指不定怎么心生不满呢,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妍妍被她数落得满头雾水。“这屋里又没有别人,怎么就能传到大伯母耳朵里去......” 宋绾绾恨铁不成钢的睨了她一眼。“这世上,除了生你的和你生的,对其他人都要有所保留。” “阿姐你会去告我的状么?”宋妍妍不敢置信的眨着眼睛。 宋绾绾无语的扶额。 她听话的重点为什么一直都不在调儿上?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她竟还听不出来!甚至,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她真想剖开这丫头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见她脸色不虞,宋妍妍这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好了,阿姐,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玉香又不是别人,她是你最信任的丫头,自然不会背叛咱们!” “那可不一定。”宋绾绾幽幽的说道。 宋妍妍从她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丝端倪。“这丫头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阿姐不高兴的事?” 宋绾绾回忆起那日在凌烟阁的遭遇,眼神渐冷。“到底不是家生子,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出卖主子......” 宋妍妍一听这话,越发肯定这玉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了。“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她的卖身契又不在我手里!”宋绾绾为了让她记住这个教训,于是将那日发生在凌烟阁的事避重就轻的讲述了一遍。“若非我机警及时的躲了起来,恐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她居然联合外人来算计你!”宋妍妍气得肺都要炸了。说完,她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就要去找玉香拼命。 宋绾绾一把拉住她。“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揍她一顿,而是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尤其是......” 她没把话挑明,但相信宋妍妍一定明白了她的意思。 玉香和云香都是她们来了京城后宋大夫人给她们选的。原先金陵那边的仆人大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精干的婆子。 不知根不知底的又才相处了半年,未必会对她们忠诚。就是不知,那人许了玉香什么好处,竟能将她给支开。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宋绾绾并不觉得玉香是个良心坏透的人。凌烟阁里,给她下药的未必是她。毕竟她胆子小,不太可能做出那样的恶行后还能镇定自若。 她推断,给她下药的另有其人。 宋妍妍沉默良久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咱们想个法子将这二人给赶走?” “是有这个打算。”宋绾绾毫不隐瞒。“不过在那之前,总得先查出是谁想要我的命!” 算计了她还想全身而退?想得美! 不得不说,没有恋爱脑的宋绾绾脑子还是挺正常的。而提起此事,宋妍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眸子里罕见的闪过了一抹狠色。 第十七章 丫鬟玉香 玉香捏着手里的字条,心中忐忑不已。 她没想到,那人还敢找上门来! 自打她做了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良心不安,好几次在噩梦中惊醒。再加上这几日宋绾绾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就更令她不安。 她并非见钱眼开之人,可前些日子,她爹帮人盖房子时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需要一大笔钱医治。她一个月只有微薄的几十贯钱,哪里负担的起。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那人的要求,对他要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那人也说过了,只是想私下见绾绾姑娘一面,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她想着,那人只是思慕她家姑娘,见上一面应该不打紧。于是,便按照那人说的,挑了个时辰躲了出去,然后又掐着时辰回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人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见上一面这么简单!她后来才听说,那天有一个母夜叉带人冲进凌烟阁,说是去捉奸的。还嚷嚷着绾绾姑娘的名字,她那时才知道,那人目的不单纯,他这是要毁了姑娘的名节啊! 为此,她自责不已。 宋绾绾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她伺候了她半年,对此早已有了深刻的认识。所以,她却不敢主动找宋绾绾认错,就怕她一生气把她告到官府去。 判主的奴婢,即便不被判流放也要挨几十板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她的名声将毁于一旦,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家敢用她,等于是截断了她的生路。除了嫁人一途,别无他法。 可她宁愿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也不愿意嫁给年过百半的乡绅做妾! 玉香将手里的字条捏的死紧,生怕被人发现。 她惶惶不安的走到一个僻静之处,趁着四下无人,将字条撕碎丢在了廊下的池子里。 她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回到西厢时,宋绾绾已经换过衣裳躺在了矮榻上。她一只手扶着额头,另外一只手打着扇子,慵懒的身姿怎么看都勾人。即便是再素净的衣裳到了她的身上,全都变得鲜亮起来。 玉香看得有些愣神。 不得不说,宋绾绾是真的长得好,宛若仙女下凡! “玉香,你可知罪?”宋绾绾垂着的眼眸忽然向上抬起,直直的看向她。 玉香吓了一跳,慌忙的低下头去。“姑娘,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你方才往池塘里扔了什么,可要我派人去打捞上来?”宋绾绾可不是无的放矢。方才她久等玉香不回,便和宋妍妍一道出去打探。巧了,真让她撞见了那诡异的一幕! 玉香若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就是不知,联络她的究竟是哪方的妖魔鬼怪! 玉香没想到宋绾绾会突然发难,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她噗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着响头。“姑娘饶命,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岔了......奴婢不是有心想要害姑娘的!” “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却险些害了我。”宋绾绾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自然不会轻轻地放过。 不过,她还是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你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我便饶过你这一回。只不过,我身边不留不忠之人。待这件事解决之后,你便寻个由头请辞吧。大伯母那边,我自会替你周旋。”宋绾绾话说到这份儿上,端看她想不想配合了。 是送官还是自行离开,并不难选。 果不其然。 玉香得知宋绾绾并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时,心口一松。带着满心的愧疚,她一股脑儿的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第十八章 麻烦上门了 宋绾绾审玉香的时候,宋妍妍也在场。只不过,她被宋绾绾安排在了屏风后头,并未让她露面。就怕她一时冲动,坏了她的事。 得知是宋大夫人娘家侄子想要坏了姐姐的清白,宋妍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大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子,她是见过的。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品行不正,时常拿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往她们姐妹二人身上瞟,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更令人气愤的是,他早年已经娶了妻,却还要来招惹她的阿姐,难道是想让阿姐给她做小? “幸好阿姐机智,否则真要是着了他的道儿,这辈子都要毁了!”忍到玉香那丫头磕完头出去,宋妍妍这才气冲冲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宋绾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事还没完呢。等着瞧吧,刘家表哥若真动了心思,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若是敢再登门,我就打断他的腿!”宋妍妍凶巴巴的说道。奈何她相貌着实出众,即便是瞪眼龇牙都不见任何恶意,反而增添了一抹动人的俏丽。 宋绾绾领教过宋妍妍的拳头,并不怀疑她的能力。只是,她们到底是寄人篱下的,若因此跟宋大夫人撕破脸,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别鲁莽行事。”宋绾绾劝道。“且看他怎么说。若真以为咱们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宋绾绾过了一二十载金尊玉贵的日子,还没受过谁的气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 没过两天,宋大夫人的娘家侄子及其妻洪氏便来了宋宅。不同于以往的拜访,这次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绾绾宋妍妍本想寻个由头避开,可人家却指名道姓要她去当面对质。 宋绾绾都气乐了。“我都还没去找他们算账,居然还贼喊捉贼了!” 哼!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颠倒是非! “阿姐,我陪你去!”宋妍妍撸起袖子,将拳头捏的嘎嘣响。 宋绾绾嗔了她一眼。“你若是动手,我就算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宋妍妍可是很护短的。 “听话,我让你出手你再出手。”宋绾绾怕她意气用事,先耐着性子安抚住了她。 等到两姐妹去了前厅,洪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宋大夫人诉苦。刘家表哥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并未将洪氏放在心上。 宋绾绾姐妹出现的那一刻,刘家表哥眼睛不由得一亮。“绾绾表妹......” 宋绾绾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避了避,并未应声。 洪氏见丈夫的眼珠子都要黏在那一对姐妹花的身上,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阴阳怪气儿的掐着嗓子说道:“两位表妹花容月貌,何愁将来不能配个如意郎君。可千万别学那狐媚子行径勾三搭四,没得丢了宋家的颜面!” 刘家表哥见洪氏如此行事,气得就要与她理论。“你说这些做什么?太没规矩了!” “到底是谁没规矩?!她若是个好的,又怎么会不要脸的与你这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洪氏想必是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起来。 第十九章 狐媚子宋绾绾 “表嫂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宋绾绾按住宋妍妍的胳膊,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她拦了下来。 吃一样的米长得,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大力气!宋绾绾暗暗地捏了捏泛酸的手腕,努力将注意力放回这对夫妻身上。 “别假惺惺的了!那天,我的丫鬟可是亲眼瞧见你进了那凌烟阁!之后不久,夫君也进去了,你还能抵赖不成?!”洪氏狠狠地瞪着宋绾绾,仿佛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宋绾绾却依旧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表嫂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你可曾亲眼瞧见我与表哥共处一室,又可曾目睹过我与表哥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都说捉奸成双,拿贼拿脏。 洪氏若真将两人堵在了屋子里,又怎么会忍到现在,早就闹起来了! “那也不能证明你是无辜的!”洪氏不肯就这么认输,强词夺理道。 宋绾绾冷笑一声。“这盆脏水,我可受不起!先父乃是朝廷命官,即便已经不在人世,可好歹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友人。表嫂若是再信口雌黄,胡乱攀咬,我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去府尹衙门告上一状,治你一个污蔑之罪!” 宋绾绾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讨好他人才能勉强维持现状的可怜人,这壳子里装的可是平阳县主,气势可不一般! 宋绾绾火力全开,将在座的全都震住了,包括那目光淫邪的刘家表哥刘英。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宋绾绾,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宋大夫人亦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宋绾绾性子虽急躁了些,可好歹是官家千金,该有的仪态和气度还是有的。在宋宅的这半年,还从未见她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过脾气。 洪氏平日里惯会欺软怕硬,被宋绾绾这么一通发难,竟也无言以对。 宋大夫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就是洪氏胡思乱想,将宋绾绾当成了假想敌。 “行了,每人都少说两句。都是亲戚,何必闹到如此地步!”宋大夫人为了平息此事,只得沉下脸连呵斥道。 “姑母,是她勾引相公在先,我这才......”洪氏满腹的委屈。 宋绾绾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洪氏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难道就不许她以柔克刚了? 于是,她狠狠地捏了一把指尖,眼眶瞬间就泛了红。“大伯母,绾绾一向敬重您,您可得为绾绾做主!” 宋大夫人看了看宋绾绾,又看了看洪氏,顿时进退维谷。 这一边是小叔子的遗孤,一边是娘家侄媳妇,偏向哪一边都会被人诟病。尤其此事还是洪氏无中生有挑起来的,更加令她头疼。 可人始终是有私心的。 宋大夫人到底是姓刘,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绾绾啊......这就是个误会!你表嫂就是这个急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是被丫鬟给误导了这才想岔了......而且,这事若闹到外头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我让你表嫂给你陪个不是,看在伯母的面儿上,这事就这么算了,你看......” 宋绾绾在心底冷笑。呵,这就是所谓的亲人!明明她才是受害者,结果因为宋大夫人偏心,就要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 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第二十章 拿出证据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不等宋绾绾回答,宋妍妍第一个就不服气。没事找事的是洪氏他们,凭什么要让她的阿姐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妍妍!”宋绾绾伸手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安静。 宋妍妍急的直跺脚。“阿姐!这可是事关你的名节,如何能忍气吞声!” 说完,她狠狠地瞪向洪氏。“你们莫不是觉得我们孤苦无依,就觉得好欺负?!” “妍妍,别瞎说!什么孤苦无依,咱们不还有大伯大伯母嘛!”宋绾绾嘴上责备着,心里却暗爽。这傻乎乎的姑娘莫不是开窍了? 瞧瞧宋大夫人的脸色,肯定觉得被内涵到了吧。 果然,下一刻,准备和稀泥的宋大夫人不得不开了口。“你这孩子......伯母不过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以和为贵......” 在宋大夫人的眼里,宋妍妍蠢的就像一张白纸,口没遮拦起来,可不得了!万一叫宋家大伯知道她偏心,任由娘家人欺负了自家侄女,恐怕又要不得安生。 宋廉最是好面子。 当初,宋绾绾的亲爹一死,他便跟上峰告了假,亲自南下将弟弟的棺椁运回祖坟安葬。等到宋绾绾姐妹守孝一年期满,又命人将她们接回京城,交给宋大夫人亲自教养。 如今外人谁不夸宋廉一句有情有义! 大禹王朝最重孝悌! 有了好的名声,甚至无需参加应试都能直接举荐入朝为官。 宋廉在太医院院使的位子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了,这样的义举一传出,高高在上的院首都对他高看一眼,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往上升一升。 这个节骨眼儿上,宋廉自然不允许又任何不好的声音传出去。 宋绾绾正是抓住这一点,才与宋妍妍一起演了这么一出。 宋大夫人恼恨的睨了洪氏一眼,眼带警告。“此事的确因你而起,你说该怎么办吧?!” 洪氏很是不甘,却又不敢得罪了宋大夫人。 宋家好歹是官宦之家,而刘家不过出身商贾,日后家中子弟若想有出头之日,还得仰仗宋家。她若是闹得太狠,惹得宋家姑父厌恶,她可就成了全家的罪人! 于是,只得瓮声瓮气的给宋绾绾赔了不是。“绾绾表妹,是表搜一时糊涂,你莫要往心里去。” “还有呢?”一句道歉肯定是不够的,宋大夫人又朝着她使了眼色。 洪氏心虚的看了看一旁自家的男人,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宋氏姐妹的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口口声声说未曾动过心思,可眼下却被她抓了个正着。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 当然,洪氏不会怪自家男人,反而觉得是宋家姐妹长得太过勾人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刘英此刻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因为宋绾绾的态度! 从进屋之后,她都没瞧过他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如此的漠视,令他觉得颜面无存!他从小被捧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被如此嫌弃过,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怒火! 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他偏不让她如愿! 就在洪氏打算撸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当赔礼时,刘英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珍珠耳环来。“绾绾表妹,这是上回你不小心落下的耳环,我想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再次变得一片死寂。 不仅仅是宋大夫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连宋妍妍的脸色都变得一片惨白。 第二十一章 一模一样的珍珠耳环 那耳环,的确是宋绾绾的! 宋妍妍之所以认得,是因为那是她们母亲杨氏的陪嫁,她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对儿。 这只耳环的样式并非时下流行的,一看就有了些年头。不过上头的珠子倒是个好东西,圆润剔透,色泽饱满。 杨氏总共有两对这样的珍珠耳环,于是便分别给了这姐妹二人。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珠子的大小。姐姐宋绾绾得了那对儿大的,宋妍妍的略小。 小孩子嘛,都爱争。 宋妍妍为此还跟杨氏闹过。 宋绾绾很疼这个妹妹,便大方的将自己的那对耳环跟宋妍妍做了交换。 耳环算不得名贵,可因为是母亲留给她们的念想,故而姐妹俩一直都很宝贝。宋妍妍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出来擦拭几遍,自然印象深刻。 所以,刘英将耳环拿出来时,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就是母亲留给姐姐的耳环! 可为何它会落在刘家表哥的手中?宋妍妍轻咬下唇。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宋绾绾之前说的那义正言辞的话,在此刻听来就成了谎言。 洪氏那个气啊! 她一把从刘英的手里夺过那只耳环。“好啊,说了这么多,原来没一句是真的!呸!亏我还觉得错怪了你!” “姑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该是无从抵赖了吧?!”洪氏自以为拿捏住了宋绾绾的把柄,又开始闹起来。 宋大夫人只觉得头更疼了。 “绾绾,你怎么说?!”宋大夫人绷着一张脸问道。 她本就不太喜欢这两个容貌过于出众的侄女。方才宋绾绾又那般咄咄逼人,落了她的脸面,宋大夫人不是没有怨言的。 她好歹是宋家的主母,又有恩于这姐妹二人,她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逼得她不得不罚了娘家侄媳妇,心里老大不痛快。 原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居然又迎来了转机,她当然不会放过。 “阿姐......”宋妍妍一改之前的理直气壮,如同那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紧张的握住了宋绾绾的手。 宋绾绾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神色一如既往的泰然。“表哥说笑了。这种耳环满大街都是,戴它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认定这是我的了?” 刘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慌不忙的朝着宋绾绾身后的玉香使了个眼色。“不是么?那表妹可否将你的那一对耳环拿来给大伙儿瞧瞧?” 玉香忐忑不安的捏着衣角,看起来十分紧张。 刘英见状,越发觉得稳操胜券。想着不久之后,宋绾绾这清高美人儿就要成为自己的娇妾,任他揉圆搓扁,心里就美滋滋。 宋绾绾被他眼里泛着的淫邪的光给恶心到了。 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难道只是为了凑身高?! 京城里多少的名门子弟她都看不上,难道会看上他这种不学无术之徒?!更何况他早已娶妻,她还没自甘堕落到去给他做妾?! “绾绾表妹莫不是拿不出来?!”洪氏见宋绾绾许久未吭声,便以为她心虚了。虽然痛恨刘英的风流花心,可这一刻她更希望狠狠地将宋绾绾踩在脚底下。 宋大夫人似乎也认定宋绾绾行为不检点,与侄子有着什么暧昧。“绾绾,你若是有什么苦衷大可以说出来,伯母自会替你想办法。” 宋绾绾嘴角勾了勾,眼底满是嘲讽。 这就是所谓的长辈! 她一直以为宋大夫人不过是私心重了些,却没料到竟如此糊涂,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定了罪! 她算是明白,为何宋家在京城一直寂寂无名了。 娶妻当娶贤! 宋家大伯有这样一位扯后腿的“贤惠”夫人,难怪家中难以兴旺。 “绾绾?”宋大夫人见她用近乎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皮子忽然忍不住跳了几跳,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宋绾绾一拖再拖,就是在等这一刻。“大伯母这是不相信绾绾?” “怎么会......”宋大夫人干笑了笑。“伯母也是为了你好!你早些将东西拿出来,就能早些证明你的清白,岂不是更好?” “若我能拿出来当如何?”宋绾绾笑着反问。 宋大夫人怔了一下,忽然又不确定起来。看宋绾绾这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很笃定她的那对儿耳环还在。 宋大夫人一犹豫,洪氏就不乐意了。“姑母,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您可别被她给骗了!” 宋绾绾嗤笑一声。“表嫂就这么迫不及待?那你可得瞧好了!” 宋绾绾说完,朝着宋大夫人福了福身。“还请大伯母派个可靠的人随我同去取来,免得一会儿有人耍赖,说我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宋绾绾这是将洪氏等人的心思全都猜了个透啊! 洪氏一张脸气得通红,想要破口大骂,却被宋大夫人给拦了下来。“不必这么麻烦,你的为人我还信不过么?” 宋大夫人不敢再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她不敢赌! 宋绾绾表现得太过镇定了!而且,她还将众人的心思都一拿一个准儿,定是早有防范。就算侄子手里的珍珠耳环是宋绾绾的又如何?没有拿个当场,她说什么都可以! 所以,她宁可压下此事,不会真的派人去搜宋绾绾的屋子。 “姑母!”这下轮到刘英夫妇着急了。 刘英眼看着自己的计划泡了汤,如何能甘心! 洪氏则是想看宋绾绾出丑。 她这会子算是想明白了。反正她阻止不了刘英纳妾,何不主动一些将宋绾绾纳回去?一来得了个贤惠大度的名声,二来又能以正妻的身份给宋绾绾立规矩。俗话说,妾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人抬回去了,不过是多副碗筷的事,既能将刘英留在家里,又能随心所欲的磋磨宋绾绾这狐媚子,何乐而不为? 可惜,宋绾绾并不打算息事宁人。 宋大夫人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可不能吃这个闷亏。万一日后再重提此事,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儿呢。 “大伯母当真心疼绾绾!”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很不巧,今儿个出门的时候,我正好将耳环带在了身上。” 说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对珍珠耳环,当真与刘英手中的那只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 算无遗漏 刘英夫妻灰溜溜的离开时,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没欺负成宋绾绾,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阿姐,你是怎么变出这一模一样的耳环的?”回到西厢后,宋妍妍便迫不及待的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她就是个好奇宝宝,不问个明白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绾绾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这都要归功于玉香这丫头。” 提到玉香,宋妍妍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与她何干?” “因为那只耳环,就是她亲自送到刘家表哥手上的啊。”宋绾绾一副轻松的口吻,仿佛她们在了聊的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而是在议论天气。 宋妍妍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又想害你?!” “不!”宋绾绾打断的她的胡思乱想。“这耳环,是我让她给的。” “为什么?”宋妍妍越听越糊涂了。 这不是把现成的把柄往人家手里送么? 宋绾绾看着她疑惑的模样,觉得任重而道远。“因为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没使出来。与其被打个措手不及,倒不如主动将‘把柄’送到对方手中。” 她亲手送出去的“把柄”,又怎么可能真正的伤害到自己。 “而且,有了今儿个这么一出,日后姓刘的再想使同样的手段,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了。”宋绾绾耐着性子替她答疑解惑。 宋妍妍连连点头,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宋绾绾是故意让玉香将那只假的耳环拿给了刘家表哥。现在,她又有了新的问题——阿姐上哪儿去找的这一模一样的耳环? “我从你首饰盒里拿的啊。”宋绾绾笑眯眯的说道。 宋妍妍猛地睁大眼睛。“我,我的?” “是啊。”宋绾绾毫不隐瞒的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一样的,就先借用了你的。反正他想要陷害的是我,旁人不会注意到你是否丢了东西。” “那,那万一真要搜起来,如何说得清?”宋妍妍因为太过惊讶,说话都不连贯了。 “我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宋绾绾既然肯冒这个险,肯定会算无遗漏。“大伯母那般顾忌颜面的人,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半点儿退路?” 宋妍妍满是钦佩的看着宋绾绾。“阿姐,你好聪明啊,连这些都算到了!” “你以后也学着点儿。”宋绾绾说道。 宋妍妍连连点头。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想起宋大夫人那难看的脸色。“只是如此一来,大伯母怕是心里有怨,日后肯定不会给咱们好脸色瞧了。” 宋绾绾倒是不在乎这个。 她们姐妹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还能在宋家住多久?不过面子情罢了!况且,平日里宋大夫人也没对她们姐妹多好,根本算不得什么损失。 说起议亲,宋绾绾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苏玉寒俊朗的身影。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那天她只在骡车里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似乎消瘦了不少,形容狼狈。被荣安公主教训,都没有替自己辩解。 他,一定很痛苦吧? 宋绾绾回忆起两人过往的甜蜜,心口就一阵阵的疼。 不行,她得尽快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 宋芸芸参加完小姐妹的生日宴回来,便听说了刘家兄嫂来府上闹的事。尽管她不喜欢容貌过于艳丽的宋绾绾姐妹,但刘家表哥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她也是瞧不上的。 宋大夫人在这个亲生女儿面前向来毫无遮掩,于是抱怨道:“自她们姐妹来到京城,我自认为没亏待过她们。可你瞧瞧,她非要把事情做绝了!正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这么不管不顾的撕破了脸,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宋芸芸听完宋大夫人的唠叨,好半晌才开口问道:“若刘家表哥拿着女儿的私物登门,还闹得人尽皆知的,母亲会如何处置?” “这怎么可能?!”宋大夫人想都没想就直接给反驳了回去。“你与你表哥打小就亲厚,他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宋芸芸扯了扯嘴角。“我说的是如果。万一真有其事,母亲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计较么?” 宋大夫人被问住了。 真要是涉及到她的宝贝闺女,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事给压下去。毕竟,姑娘家的名声大过天,无媒苟合更是会被当做人生污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见宋大夫人沉默了,宋芸芸才接着劝道:“母亲既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何不能多体谅体谅绾绾?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她的名声要是坏了,同为宋家女儿的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宋芸芸已经在议亲了,有好几户人家的夫人都很中意她。若因为刘家表哥这么一闹,影响到了她的亲事,宋大夫人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谁叫刘英是她的娘家侄子呢? 届时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出去,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宋大夫人被她这么一警醒,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她也顾不得埋怨宋绾绾姐妹了,起身去门口将一个跑腿儿的婆子喊进来好一番叮嘱。那婆子得了吩咐,忙不迭的往刘家去了。 宋大夫人心里仍旧不踏实,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之前对刘英两口子的一番敲打,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等宋绾绾姐妹离开,她反倒安慰起侄子来。甚至,还给了他不少的好东西。 宋芸芸见她有所悔悟,心中倍感欣慰。 还好母亲是个能听得进劝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宋宅格外的平静。宋绾绾姐妹依旧每日去宋大夫人的院子晨昏定省,明面儿上相安无事。 这天,宋绾绾借口要出去买针线,向宋大夫人请示。 “姑娘家还是少出门的好。”宋大夫人意有所指的瞥了她一眼。有了上回那事,她不可能毫无芥蒂,难免会在言语上挑刺。 而且,刘英的事也给她提了个醒儿。 这宋绾绾长得太招人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她可没办法跟宋家大伯交待。 不过,宋绾绾坚持要出门,她总不好拦着。该准备骡车的还得准备,只不过多派了一个婆子跟着,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第二十三章 一个头两个大 宋绾绾如愿出了府,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往公主府跑。她总得寻个合理的由头,否则连公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要被打出来。 好巧不巧,宋绾绾路过药铺的时候,就听见几个伙计窃窃私语,似乎提到了公主二字。宋绾绾驻足听了一会儿,得知是有人重金招揽名医为荣安公主治病,忽然就有了主意。 自己母亲有没有病,她这个亲闺女难道不知?公主这是因为听闻她的死讯,生生急病的啊!正所谓心病需要心药医,她不就是最好的药么? 打定了主意,宋绾绾就直奔平安坊而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去了趟成衣铺子买了身男子的行头,以方便行事。 “玉香,你就在茶楼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在骡车里换好男装,宋绾绾便撇下丫鬟,独自前往公主府。 玉香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消失在人群中。 想要进公主府可没那么容易。 宋绾绾在门口徘徊许久,始终没找到机会溜进去。就在此时,公主府的角门缓缓开启,一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将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送了出门。 “朱大人慢走。”管事态度恭敬。 老者让管事止步,缓缓地下了台阶。 宋绾绾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一个是公主府二门的管事姓丁,一个是经常过府给母亲请平安脉的朱太医。 她顿时计上心来。 待朱太医上了马车,宋绾绾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唤住了那丁管事。她自称是朱太医身边的药童,说是朱太医走得急,落下了一样东西,请管事的帮忙找找。 “我家大人那脾气,您是知道的。若是找不回来,肯定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宋绾绾还是县主的时候,可是没少跟这位太医打过照面,对他的心性多少有几分了解。 丁管事见她斯文有礼,言辞中对朱太医也有颇多的忌惮,便没有怀疑她的身份。“是何物?” 宋绾绾比划了一番。“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概就这么大的一个盒子,里头装着针灸用的银针。” 丁管事点了点头,就让她跟在身后进去了。“落哪儿了知道吗?” 宋绾绾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于是说了二门附近的某个位置。丁管事见不是在内院,稍稍放了心。两人在二门旁的小径找了一番,果真找到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宋绾绾偷偷地往内院瞥了一眼,再三谢过之后就离开了。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并未多做停留。之所以没有径直摸进后宅,是因为她如今的身份无法轻易接近公主,只能慢慢的筹谋。 * 宋绾绾拿着木盒从公主府出来时,恰巧碰到几名女眷拾阶而上。 她被那熟悉的嗓音吓了一跳,慌忙的低头。结果,对方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与她擦身而过,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宋绾绾心里一松,这才恍然记起如今的身份。 她可是换了副皮囊,能认出她才怪!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埋怨的声音。“母亲明知道公主不喜人打扰,为何还要巴巴儿的往前凑,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你懂什么啊!”年长的妇人说道。“你堂姐没了,公主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一会子你好好儿表现,最好能寻个理由留在公主府侍疾......” “让我留下来侍疾?!”娇俏的女声不由自主的拔高。 妇人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你小声些,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你也不想想,你二伯膝下就云宛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不在了,不得过继一个?” “好好儿的,干嘛提过继啊!” “你傻不傻!做公主的女儿跟做你爹的女儿能一样么?咱们相府最不缺的就是女儿!你若是能过继给公主,日后还怕不能说一门好的亲事?” 宋绾绾算是听明白了。这母女二人,竟打着这样的主意。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她还尸骨未寒呢,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想将人往公主府里送,简直不可理喻! 宋绾绾气得不行,心中越发坚定了要认回母亲的决心。 她的母亲,凭什么让给别人! 她不知道的是,打着同样主意的可不止沈家三房的这对母女,其他几房也在蠢蠢欲动,只不过尚未付诸行动罢了。 * 京府尹衙门 从京府尹到下面的衙役,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一个个累得人仰马翻,脸色憔悴。平阳县主的尸身至今未找到,除了被野兽啃食了个干净,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然而,这样的结论,东宫和公主府那边儿都无法接受! 京府尹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白头发一下子多了好几根,压力山大啊! 他就没办过这么棘手的案子!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真是见了鬼了! “大人,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得趁早结案啊。”身边的几位官员一个个累成狗,还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丢了官职。 府尹大人扶着额头,他何曾不想。“你们以为我不想吗?” 是不能啊! 尽管苏家已经认命,可荣安公主和太子不认,他又有什么办法!这两座大山摆在那里,任何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难道就没别的什么线索了吗?”府尹大人倍感无力的问道。 在座的几位官员皆是一脸的愁苦相。悬崖上下都不知跑了几趟了,就连周边方圆五里地都被翻了个遍,要有早就有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苏府的车夫呢,可有消息了?” “还有,那个昏迷的丫鬟,活过来了没有?” 府尹大人一连问了好些问题。 “车夫找是找到了,不过已经不能开口。”京少尹艰难的开口。“至于那丫鬟,昨儿个夜里也去了......” “都死了?!”府尹大人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就这么巧! “一个因为护主不力,畏罪自尽。” “另一个,据说是伤势太重,没救回来......” 京府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十四章 死因蹊跷 入夜之后,城门已经落锁。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在黑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 约莫一炷香时辰后,黑影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庄子。庄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屋子里隐隐透出一丝光线。 院内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恭敬的将那人迎了进去。 “侯爷!” 原来,这黑衣人不是别个,正是大禹王朝赫赫威名的冷面杀神,武安侯谢珩。 谢珩面色冷冷的走了进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人醒了么?” “醒是醒了,就是......”手下回头与同伴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谢珩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神色平静。“说。” “大夫说,她的外伤倒是没什么,就是脑子里有一团淤血,因为拖得太久,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会有些神志不清。”手下努力的回忆道。 谢珩闻言,皱了皱眉。 他还以为,是那丫鬟不肯吐露实情。 面对这种嘴硬的人,他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招供!可这丫鬟情况特殊,他想要知道答案,非但不能伤了她,还得尽最大的努力去治好她! 谢珩没有来的一阵烦躁。 他的耐心都要消耗殆尽了! “薛神医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暂时......还没有薛神医的下落。”手下艰难的开口道。“不过,属下已经将人派去各方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谢珩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转身去了院子里。 “侯爷,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几名手下尾随而至,为了缓和气氛,便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谢珩没有吭声,便是不反对。 于是,那名手下将从江南回京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属下路过建邺县,曾见一乞丐被乔装成山匪的官兵追杀。一时觉得奇怪,便跟上去一探究竟。却不料,那乞丐并非真的乞丐,而是前任知县身边的师爷。” 师爷虽算不得正式的官职,却也受聘于知县,怎么会被官兵追杀呢?这里头的确是疑点重重。 “你只需说你查出了什么。”谢珩懒得听他废话。 那手下挠了挠头,只得长话短说。“去年夏季,一场暴雨冲毁了建邺县附近的一处堤坝,死伤无数,侯爷可还有印象?” 谢珩怔了怔神,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接着往下说。” “属下查到,早在暴雨来临之前,堤坝便有了崩溃的预兆。而且,建邺县的知县曾写了一道奏折,欲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可惜,不等这道奏折送出去,他失足落水而死。” “你的意思是,他的死有蹊跷?” “之前只是怀疑,后来那师爷临死之前说,那为知县大人死了之后,家里曾遭过贼,倒是没少什么东西,那道奏折却不知下落。” 谢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弯月,冷哼一声。“自然是被有心之人给销毁了!” 这大禹王朝延续至今,已有两百多年,早就不复往日的辉煌。皇帝昏庸无能只顾着享乐,太子软弱受制于其母,朝中权柄尽数落入外戚和阉党手中。 朝廷日益腐败,虚假繁荣之下,内忧外患。在内官员贪腐,强盗横行,百姓苦不堪言。在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 谢珩虽靠着战功封了侯,日子过得却并不如意。因为他手中的兵权,各方势力对他充满了忌惮,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什么功高震主,什么拥兵自重,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他累死累活的为朝廷守着边城,结果皇帝却一连下了十道旨意将他召回京城。美其名曰加官进爵,实则是想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他靠着无数的伤痕换来大禹的太平日子,却要承受这般猜忌,当真是讽刺! 对于这个朝廷,谢珩满是失望。而这失望,在平阳县主发生意外之后,越发的浓烈起来。 “那知县叫什么?”谢珩顺口问了一句。 “姓宋,乃太医院院使宋廉的胞弟。”手下早就将一切打听清楚。 谢珩挑了挑眉,觉得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哪个宋家?” “宋家在京城算不得高门大户,侯爷不记得也正常。”手下将宋知县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补充了这么一句。 “区区一个知县的死,怕是还不足以引起重视。”谢珩冷冷的勾起嘴角。稍作停顿之后,他接着往下说道:“本侯依稀记得,那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亏空的银子却尚未寻回?” “是。”手下应道。 谢珩低头,缓缓地转过身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金陵知府却安然无恙。他是太子的人?” “正是。这金陵知府,乃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亲戚。有皇后娘娘在,只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便不了了之了。” “严公公那边儿,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谢珩幽幽的说道。“上回欠了他一个人情......你便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之后便两不相欠了。” 谢珩口中的严公公,正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掌管着厂卫,权势滔天,能与皇后一党势均力敌的当朝第一太监——严淞。 * 皇宫大内 严淞刚摘下帽子,准备沐浴更衣,就见一个跑腿儿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进来,唤了他一声“爷爷”。 “何事?”他慢条斯理的坐回椅子里,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爷爷,孙儿在院子里捡到一支箭,上面绑着一张字条。孙儿不敢耽搁,便赶紧给爷爷送来了。”那小太监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身形瘦弱,模样倒是生的十分讨喜。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比起女子来还要清秀。 严淞哼了一声,朝他伸出了手。 那小太监忙上前两步,将那折叠整齐的字条轻轻地搁在了他的掌心。 被唤作爷爷的严淞其实一点儿都不显老,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面白无须,甚至称得上有几分儒雅英俊。只是,那两条又黑又浓的眉毛高高的挑起,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叫人难以亲近。 第二十五章 蒙混入府 皇宫大内,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消息递到他的面前! 这让严淞感到诧异的同时,又有些心惊! 他在这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不说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但起码有一半儿的势力归他所有。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也算是本事了! 严淞盯着那字条好一会儿,不紧不慢的展开。待看清里头的内容后,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是他?”严淞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陷入了沉思。 武安侯此人性情孤僻,喜欢独来独往,鲜少与朝臣来往,倔起来的时候,甚至连陛下的账都不买。他一度以为,此人极度难缠,能不招惹便不招惹。却不料,对方竟会主动示好。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深意? 他可不认为武安侯会像那些趋炎附势的懦夫一般谄媚讨好! 严淞琢磨了一阵,始终没参透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不过,武安侯给他提供的这些线索,对他倒是极为有利的。 这些年,外戚的势力在皇后娘娘的纵容下越发的壮大,处处与他对着干,已然成了他的心头大患。眼下圣上是极为信任他,可圣上毕竟年事已高,谁知道还能撑多少年?他与皇后一系算是彻底闹崩了,待日后太子登基,朝堂便成了他秦家的天下,他能落得什么好? 他不得不为了以后早做打算了。 沉默片刻,严淞将那小太监唤到身边,小声地交待了几句。 武安侯的这顺水人情,他收下了。 * 宋绾绾整日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宋妍妍几次张口询问,宋绾绾都寻了理由糊弄过去,并没打算告知她实情。 “阿姐出去玩儿怎么不带我一起!”宋妍妍为此时常埋怨。“我不管,下回你无论如何也要带上我,否则我就......我就不许你出门!” 宋妍妍作势张开双臂拦去了她的去路。 宋绾绾无奈,只得捎带上她这个小尾巴。 有宋妍妍在一旁,宋绾绾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嘛,宋绾绾知道她的软肋,带出门后将人往蜜饯铺子一扔,借口去隔壁书肆,就轻松地脱了身。 “老规矩,你留下来看着二姑娘,别让她乱跑。”宋绾绾离开前,再一次叮嘱玉香道。 “姑娘,还是别再去了吧......”玉香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宋绾绾在做什么的人,心中无比的忐忑。 那可是公主府啊! 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玉香只是寻常人家出身,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皇亲国戚更让人敬畏的了!更何况,这荣安公主还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荣宠半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放心,我有分寸。”宋绾绾用眼神安抚。 至于宋大夫人派过来的眼线,早就被宋绾绾用银子收买了。跟宋大夫人告状,她顶多算是尽职尽责,没有任何好处拿。但宋绾绾就不同了,她出手一直很大方,只要她帮着遮掩一二就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宋绾绾再一次去了公主府。 这一次,她在门口再一次遇到了给荣安公主诊脉的朱太医。 “朱太医。”宋绾绾上前与他打招呼。 朱太医眼神不太好,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可算是认了出来。“是你啊......怎么不在院子里当差,还有闲工夫到处逛?” 朱太医说着,还特地看了门口的小厮一眼。 公主府的下人,难道都这么清闲? 这多亏了宋绾绾之前下了一番功夫,让朱太医误以为他是公主府的下人。 “我爹在府里有些权力......”宋绾绾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 宋绾绾这话还真没昧着良心。 公主府里,的确是她公主娘最大,其次就是她爹! 朱太医了然的点了点头。 “箱子背着很重吧,我帮您拎着。”宋绾绾借势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箱,并引着他往里走。“公主这病拖了好些时日了,什么时候才能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这么进了公主府。 门口的小厮虽然觉得那小药童看着面生,但却是认得朱太医的,便没加阻拦。于是,宋绾绾就这么跟着朱太医一起进了内宅。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宋绾绾险些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宋绾绾慌忙低下头去,生怕惹人猜疑。好在那些丫鬟婆子的注意力都在朱太医身上,并没怎么关注她这个“药童”。 一路有惊无险的进了公主的寝殿,宋绾绾想要见到荣安公主的心也越发的急迫。只是,在一道屏风前,她被人拦了下来。 “将药箱给我吧。”一个鹅蛋脸的丫鬟朝她伸出手来。 宋绾绾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药箱。 “师父的东西,向来不给别人碰的。”她压低嗓音学男子说话。 丫鬟愣了一下,回头想问朱太医求证,却见朱太医已经在榻前替公主把脉。“那你规矩些,不该瞧的就别瞧!” 这丫鬟是荣安公主的贴身婢女,名唤茯苓。 “有劳茯苓姐姐了。”宋绾绾讨好的冲她笑了笑。 茯苓见这小药童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便没有多想,领着他走了进去。 宋绾绾低垂着头,装作十分规矩的样子。 她也没那个闲心四处打量,毕竟她打小在这里长大,屋子里的摆设她最清楚不过。她只是惦记着公主娘亲的病,心中忧虑。 “公主可曾遵照遗嘱吃药?”朱太医从开始诊脉眉头就没松开过。 “都是按照朱太医您的吩咐煎的药。”茯苓一边放下床帐,一边答道。而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莫不是,药没吃对?” 朱太医摇了摇头。“公主心结未解,吃再多的药也是白费。” 他是个直性子的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 茯苓欲说些什么,却被荣安公主给打断了。“茯苓,你领朱太医下去歇着吧,本宫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那声音气若游丝,便是没见着她的脸色也知她如今情形不容乐观。 宋绾绾内心充满了内疚。 若不是因为她,母亲何至于变成这般模样?! 她当真是不孝! 第二十六章 哄人的法子 荣安公主开了口,朱太医自然不便继续逗留,起身摇着头出去了。 宋绾绾这个药童就更不能留了。 她克制着想要冲到荣安公主面前去与她相认的冲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一旦这么做了,不是被当做疯子乱棍打死,就是送官下大狱。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纵然不情愿,她还是在茯苓满是警告的眼神下出了寝房。 “茯苓姐姐。”宋绾绾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突然转身。“我听说,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食会有所帮助......” 她的话说的隐晦,但能为公主娘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以往,荣安公主情绪不高的时候,她就会拿各种各样的甜点去哄她。 这法子,屡试不爽。 茯苓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人,明明看着眼生,却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尤其是,他唤着她茯苓姐姐的时候。 那口气,很像一个人。 茯苓想起那人,不由得苦笑。 不过,她的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 身为荣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她自然是再稳重不过的,又岂会轻易的被什么人给蛊惑。“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朱太医已经走远,你还不跟上去?”茯苓的言辞间隐隐带了一丝火气。 宋绾绾没想到茯苓也有这么冷的一面,不由得愕然。 是呢,茯苓姐姐那样玲珑八面的人儿,又怎么会对她一个陌生人客气。她的好脾气,全都留给了公主娘和以前的她了。 宋绾绾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公主府。 茯苓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 想起方才那药童的提议,她竟鬼使神差的吩咐了小丫鬟一句。“公主近来没什么胃口,去做些易克化的甜点送来。” 小丫鬟乖乖地应了一声。 茯苓其实也很不解,为何会信了那药童的话。可想到病的奄奄一息的公主,她想着或许这也是个法子,试试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当一盘盘精美的糕点送到荣安公主面前时,荣安公主神情怔怔,似乎回忆起了些什么。 “宛儿在的时候,也总爱这样哄我开心......” 茯苓见公主提起县主,眼眶不由得一热。“公主好些日子没有进食了,好歹用一些......” 荣安公主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盯着那些糕点发呆。 就在茯苓以为公主是在触情伤情,命人将糕点撤下去时,荣安公主却伸手拿起了一块水晶桂花糕。“是不是吃了它,心里就不苦了?” 很显然,荣安公主已经认命了。 她的宛儿再也回不来了。 茯苓和身边伺候的丫鬟闻言,险些撑不住,落下泪来。 平阳县主沈云宛,可谓天之娇女,家世才情皆是不俗,身份之尊贵比起宫里的公主也不遑多让。生前她有多风光,如今就多令人惋惜! 荣安公主轻轻地咬了一口糕点,忽然就泪流满面,继而嘶声力竭的嚎啕大哭起来。 丫鬟们见状,全都吓不轻。 恰巧驸马爷从外头进来,听见荣安公主的哭声,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不过,能见她将积压在心中的悲痛发泄出来,他不由狠狠地松了口气。 太医不止一次的提过,说公主得的是心病。若不及时的排解,恐有性命之忧。如今,她这般肆意的啼哭,尽情的宣泄,纵然狼狈不堪,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待荣安公主哭累了睡了过去,驸马爷才将茯苓唤到身边问道:“今日可是有人对公主说了什么?” 茯苓摇了摇头。“朱太医和往常一样,诊完脉就离开了。” 这就奇怪了! 驸马爷很是不解。“那公主究竟为何突然放声大哭?” 提起这个,茯苓恍然大悟。“莫不是那些糕点......” “什么糕点?”驸马爷皱着眉头询问。 于是,茯苓便将前因后果如实的说了一遍。 “你说,这主意是朱太医身边的小药童出的?”驸马爷显得有些吃惊。 他与朱太医相识多年,可从未见他身边有什么药童。 而且,他还没年纪大到连药箱都拎不动的地步吧?! “那药童瞧着的确眼生......”茯苓这么一回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相貌清隽的少年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那药童长什么模样,可还记得?”一旦起了疑,驸马爷肯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茯苓还真没记得太清,一来她的心思全都在公主身上,不曾过多留意,二来那药童一直低着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茯苓越想越不对劲。 这世间的男子,可鲜少有这般纤细白净的! 而且,她依稀瞥见药童的耳垂,似乎有两个黑点,似乎......似乎是耳洞?这么一想,茯苓越发肯定那人有鬼! 她竟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潜入了公主府,还离公主那般近! 这个认知,让茯苓心惊不已。 “怎么,你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驸马爷见她脸色一变再变,心里就有了数。 茯苓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婢失察,竟叫人蒙混了进来,请驸马爷责罚。” “这如何是你的错?”驸马爷素来是个温和性子,倒是没有迁怒她的意思。不过,那人的心机手段倒是让他上了心。“派人将朱太医请来,我亲自问。” 茯苓不敢耽搁,忙叫人去传话。 那头,朱太医刚回到府上正准备歇一歇,公主府的人便登门来请。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莫非,是荣安公主不好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太医又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公主府。 当被人领着去了外书房时,他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驸马正在沏茶,见朱太医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朱太医辛苦了,过来尝尝某的手艺。” 这般的客气,倒是让朱太医有些无所适从。 “就朱太医一个人,这么不见你那药童?”待朱太医落座后,驸马状似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朱太医被问得一脸茫然。“什么药童?” “就是早些时候,朱太医您带进府里的那位。”驸马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怒火跟猜疑。 朱太医愣了好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不是公主府的小厮么?” 第二十七章 我不是,我没有 沈驸马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句,便将朱太医送出了府。 他身边的长随瞧见主子神色有异,便主动请缨去追查此事。 “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蒙混进府,这人不简单呐......”沈驸马蹙着眉头好一会儿,摆手叹道。不过,他能感觉到那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若真要对荣安公主不利,怕是早就得手了。 当然,事情总归是要查清楚的。 沈驸马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但手里得用的人还是不少的。有一部分是他从丞相府带过来的,比如他身边的那些个侍卫;还有一部分,则是先帝赐给荣安公主的人。这样的人手虽然不多,却个个儿精明能干,以一敌百。 很快,他们便查到了宋绾绾这里。 宋绾绾被请到一品香的雅间时,她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她前面做了这么多的铺垫,总该有些效果了。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宋绾绾和沈驸马再无其他闲杂人等。两人分别跪坐在桌子的两侧,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炉子上水壶咕噜噜冒着热气,沈驸马慢条斯理的取了热水倒入茶壶,一时间白雾袅袅,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宋绾绾看着自家老爹熟练地泡着茶,面部线条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沈驸马察觉到这一点,越发肯定此人并没什么坏心思。只不过面上却不显,仍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来,尝尝这溪山云雾。”沈驸马将其中一盏茶推到宋绾绾的面前。 宋绾绾接过杯盏,没有急着品尝,而是眯着眼睛凑上前去闻了闻。“好香啊......” 沈驸马瞥见她的举动,捏着盖子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抖。 这姑娘的神态举止......简直跟他的宛儿一模一样! 宋绾绾见老爹失神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做的这么明显,想来老爹已经有所怀疑了吧?她要怎么开口才能解释清楚,又不吓着他老人家呢? 说老人家,着实有些夸张。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沈驸马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正值壮年,跟老人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宋绾绾许久没见着沈驸马了,自然十分想念,连茶也顾不上品尝,就那么支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他。 沈驸马对上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浑身一个激灵。 这丫头,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他可是大禹驸马,这辈子只心悦荣安公主一人,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女人的! 宋绾绾见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怎么还是老样子啊,这么经不起逗......” 沈驸马:...... 这熟悉的口吻,太诡异了! “你到底是谁?!”沈驸马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上位者的姿态。 宋绾绾一时起了玩心,说道:“我的身份,驸马爷不是一早就查清楚了么?” 沈驸马噎了一下。 这调侃的语气,越来越像他的宛儿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的宝贝闺女坠崖是不争的事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就算他心存侥幸,盼着宛儿有朝一日能回来,可理智却告诉他,这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想到宛儿,沈驸马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 “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搁在了宋绾绾的脖子上。 沈晚晚却丝毫没有露怯。 自家老爹的性子如何,她这个做闺女又怎会不知?他啊,就是个纸老虎!平日里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了! 宋绾绾用指尖捏着刀刃,将它往外移了移,斟酌着开口道:“我与县主的确有过几面之缘。” 这话,沈驸马自然是不信的。 这宋家姑娘虽出身官宦人家,可到底家世单薄了些。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可能跟自家女儿有交集。 宋绾绾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信。 “驸马爷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几个问题,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绾绾抬起下巴,自信满满的说道。 沈驸马狐疑的看向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半天都没有吭声。这丫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稚嫩的脸尚未长开,没想到竟有如此的心机! 看来,是他小瞧她了。 沈驸马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抿了两口,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你是在何时何处见到的县主?” 这个问题,宋绾绾早就设想过,回答起来十分流畅。“去年的腊月,小女被伯父接回京城,于城门口偶遇出城嬉冰的县主。那日,与县主同行的还有宫里的几位公主......” 沈驸马稍稍回忆了一下,便记起了这么件事。去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城外的河面结了厚厚的冰,有那好事之人便在河边搭起了帐篷,圈了一块出来用作嬉冰的场所。 沈云宛素来喜欢这项运动,最终经不住几个公主表妹的邀约,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门。 嬉冰深得大禹贵族的喜爱,前去凑热闹的还真不少。为了抢夺地盘,有些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沈云宛还因此遭了池鱼之殃,狠狠地摔了一跤。这一跤实在是摔得太厉害,沈云宛在榻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可把荣安公主和沈驸马给心疼坏了! 如今,听宋绾绾旧事重提,沈驸马的眼尾隐隐浮出一抹水光。 宋绾绾原本只是想试探一番,却没想到竟勾起了老爹的悲痛,立马就慌了。于是,不管不顾的伸手去扯了他的袖子。“逝者已矣,您......您别太难过了......” 沈驸马怔怔的看向她,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女儿又回到了他身边一样,愣是没有及时的将胳膊收回来。 这一幕,恰巧被匆匆进门的侍卫瞧见,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主子不是来讯问的么,怎么跟这姑娘不清不楚了起来?这位宋姑娘,果然不简单!短短的一个时辰,就将驸马爷给迷得神魂颠倒! 这若是叫公主知道了,指不定又要闹出多少风波来呢! 沈驸马被这响动惊醒,飞快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宋绾绾:...... 喂喂喂,你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我不是,我没有! 第二十八章 靠人不如靠己 宋绾绾第一次认亲,以失败告终。 沈驸马几乎是逃命一样的离开了一品香,生怕跟她沾上嫌隙一样。 “唉,果然是有难度啊!认亲之路任重而道远!”宋绾绾垂头丧气的趴在凉亭的栏杆上自言自语。“总不能直白的告诉他我就是沈云宛吧,那还不把他老人家给吓晕过去......” “唉......”宋绾绾又是一声叹息。 宋妍妍正拿着网子逮知了呢,见她闷闷不乐的,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阿姐,跟我一起抓知了去,晚些时候让云香拿去厨房做炸蝉蛹吃。” 宋绾绾原本还沉浸在失望当中无法自拔,被宋妍妍这么一打断,那点子忧伤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绾绾很无语。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吃! “阿姐,你这些天总往外跑,究竟做什么去了?”宋妍妍自顾自的在她身旁坐下,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她并不蠢笨。 在被宋绾绾撇下几次后,就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宋绾绾哪儿能跟她说实话,便将早就拟好的借口敷衍道:“听闻苏夫人遇难,这不是想尽一份心意嘛。可大伯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知道我去祭拜苏夫人,怕是会觉得晦气。” 这个理由,宋妍妍勉强能够接受。 “那为何每次都要换上男装?”她睁着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看着她。 宋绾绾噎了一下,戳着她的脑门儿道:“还不都是因为我这张脸!这么做,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宋妍妍狠狠地点了点头,这会儿有些相信了。 宋绾绾这张脸,的确够得上红颜祸水的资本! 为了打消宋妍妍的疑虑,宋绾绾没再出门。堂姐宋芸芸婚期已定,她这个做妹妹的总得有所表示。她手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只能赶在她成亲之前做些绣品凑个数。 宋绾绾的针线活儿还不错,不管什么东西到了她手上都会变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就好比刚刚完成的一组屏风,分别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且每一块屏风都采用了技术难度极高的双面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观赏,都挑不出任何瑕疵来。 看着案几上摆放着的屏风摆件儿,宋妍妍都要羡慕哭了。“阿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啊,太好看了吧?将来我出嫁的时候,你也给我绣一组,不,十组!” 宋绾绾赏了她一个白眼。“小小年纪就想嫁人了?真不知羞!还有,我凭什么给你绣十组,嗯?你当我是绣娘呢!” 宋妍妍本就是一根筋,哪里知道脸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宋绾绾:...... 竟无言以对。 “阿姐,这些都送给我行不行?你再重新给堂姐绣几幅......”宋妍妍看着那精妙绝伦的图案,立马眼红的抱着它们不肯撒手。 宋绾绾一边打着络子,一边说教。“不过随手绣的,也值得你这般?赶紧松手,仔细给我弄坏了!我若是交不了差,你给我接着绣!” 一听说要做绣活儿,宋妍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绣花什么的就算了吧,她手指上扎的针眼儿还没消下去呢! 宋绾绾见她消停了,这才低下头去熟练地穿针引线。 宋妍妍看着她手指翻飞的灵活劲儿,羡慕不已。“阿姐,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宋氏姐妹小的时候的确是请过女先生教授女红,可建邺那种小地方又能有什么好的师父,姐妹俩也就学了个皮毛。 尤其是宋妍妍,玩心太重,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凳子还没坐热乎呢人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宋知县疼爱两个孩子,不愿意太过约束她们,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想而知,她的技艺如何。 宋绾绾倒是有认真的学过一阵子,可惜始终不得其法,于女红一途上并不怎么出彩。母亲去世后,她身为长姐,既要照顾年幼的妹妹,又要帮着打理家务,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练习,所以这绣艺顶多也就能补个衣裳什么的。 宋绾绾俯身在原主身上之后,这才重新将女红捡了起来。 没办法,谁叫她太穷了呢?压箱底的银子早就花了个七七八八,仅剩的几两碎银子能干啥?只能自给自足! “阿姐,你又要绣什么啊?”宋妍妍见她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忍不住多了句嘴。 宋绾绾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做一些拿出去卖!” “卖?”宋妍妍不解的蹙起眉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看着年纪一天大过一天,总得未雨绸缪啊。”宋绾绾想着要多攒一些嫁妆,免得出嫁时太过寒酸。 正所谓靠人不如靠己! 宋大夫人虽是长辈,却并非她们的亲生母亲,又怎么肯倒贴银子给她们陪嫁?! 宋妍妍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只是,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线,她就开始头晕。绣花什么的还是算了,她再想其他赚钱的活计吧。 * “宋绾绾今儿个没出门?”宋大夫人处理完府里的庶务,忍不住问了一句。 迎春恭敬地递上茶水应道:“好些日子没出院子了,听说是丝线买齐了,在屋子里做绣活儿呢。” 宋大夫人冷笑一声。“呵,可算是安分了!” “小姑娘嘛,性子不定,等再大些就好了。”迎春见主子脸色不虞,笑着劝了一句。 宋大夫人睃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替她说起好话来了?” 迎春是宋大夫人的陪嫁,关系自然比其他下人要亲厚得多。“夫人还不知道奴婢么?这老话儿说的好,家和才能万事兴!为了这姐妹二置气,不值当!!” 这话说的很是熨帖,让宋大夫人的眉宇松了少许。 “绾绾比芸娘只小了两岁,哪里小了!若非要替父守孝,及笄礼怕是都办了......”宋大夫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 说起及笄,宋大夫人不免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宋芸芸许的正是工部员外郎赵大人的嫡长子,算起来还是宋家高攀了。以宋家如今的财力,想要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着实有些困难。 她可不想女儿被人看不起! 第二十九章 姑娘要爬墙 眼瞅着赵老夫人的寿辰就要到了,作为亲家,宋家自然是要登门贺寿的。可眼下,宋家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来,宋大夫人愁的整夜整夜睡不好。 宋绾绾就是在这个时候送上的四君子屏风。 “绾绾姑娘的手可真巧!这屏风绣的也太好了!”迎春小心翼翼的将屏风摆在桌案上,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就连向来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宋大夫人都露出了几分痴迷的眼神。“绾绾,这是......你绣的?” 宋绾绾自信的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好些日子没练,技艺生疏了。” 当然,后面那句是自谦。 她敢说,除了宫里的绣娘,没人能比得过她! 宋大夫人心中狐疑不定,但却挑不出任何错儿来。宋绾绾这几日一直老实的待在院子里,而且丫鬟们也都亲眼瞧见了,做不了假。 “绾绾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宋大夫人看着那精致的屏风,心中欢喜不已,破天荒的夸了宋绾绾。 宋绾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起身告辞了。 东西送出去了,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宋大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迎春,你说这屏风当真是出自她的手?” 一个小地方长大的丫头,能有如此精湛的技艺? “不管出自谁的手,但解了夫人的燃眉之急倒是真的。”迎春笑盈盈的说道。 “这倒是......”宋大夫人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屏风上的花草纹路,狠狠地松了口气。“赵老夫人的寿宴,便将它当做寿礼吧。” 迎春却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打眼了?” 宋大夫人无奈的叹道:“除了这个,宋家怕是拿不出像样的物件儿来了。” 宋大夫人其实也知道,将它当做陪嫁肯定比就这么送给赵老夫人要更有面子。可谁叫宋家家底子薄!若想让宋芸芸在赵家人面前得脸,就得忍痛割爱。 “赵老夫人最爱风雅,这屏风定能送到她的心坎儿上。”宋大夫人说道。 迎春见她打定了主意,便没再相劝。 赵老夫人六十大寿这天,宋绾绾姐妹二人因为有孝在身,不便去别人家里做客,于是独自留在了府中。 宋绾绾好不容易松快半天,于是趁着看门儿的小厮不注意,带着宋妍妍偷偷地溜出了府。 这一次,她要去的苏府。 探望过了荣安公主,宋绾绾放心不下的就只有苏玉寒了。那个疼她敬她的夫君,她这辈子怕是再难遇到一个! 来到苏府后门,宋妍妍还是一头雾水。“阿姐,你当真要进去啊?可咱们跟他们又不熟,这么冒然登门是不是不太好?” “只是作为故人前来祭拜而已,不会引人注目的。”宋绾绾刻意往脸上涂抹了脂粉,以遮盖那过于亮眼的容貌。 只有确认他没事,她才能安心的进行下一步。 “既然是祭拜,为何不走正门?”宋妍妍再次提出新的问题。 宋绾绾朝着经过的马车努了努嘴。“正门的门房惯会捧高踩低,若没点儿身份地位,肯定会被拦在外头。这后门就不一样了,只要以利诱之,就能轻松的混进去!” “阿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宋妍妍听完她的解释,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敬佩。 她的阿姐,当真是无所不能! 宋绾绾朝她抛了个得意的眼神。“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人在后门出徘徊了一阵,宋绾绾便让宋妍妍给她望风,自己上前叩响了门扉。没多大会儿,一道粗哑的嗓音透着门缝传了出来。 “谁呀?” 宋绾绾听着这熟悉的声调,心中激动不已。“谭婆,最近红妆新出了好些新的花样子,我特地拿过来给府上的姑娘们挑选。” 听到红妆二字,那婆子没有吭声,约莫两息之后,门缓缓地由外而内的打开了。 “进来吧。”一个身形瘦弱佝偻着腰背的婆子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二人一眼,往一旁让了让,似乎早就做惯了这种事。 宋绾绾连连道谢。 正要往小路上窜的时候,那婆子突然叫住了她。“你们看着有些脸生,有腰牌儿吗?” 宋妍妍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要完。 宋绾绾却从容不迫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木牌儿,在谭婆子的面前晃了晃。“原来负责跑腿儿的妙儿病了,东家这才叫我过来。” “你叫什么名儿?”谭婆子扫了那木牌儿一眼,问道。 “红袖。红妆的东家是我姨。”宋绾绾面不改色的扯谎。 谭婆子暗暗记下了这名字,然后又看向了她身后的宋妍妍。“她又是谁?” “她叫红昭,我妹妹。”宋绾绾答道。 谭婆子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便放了行。不过,二人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近来府里出了事,主子们心情都不太好,你们办事麻溜儿些,别多耽搁。” “多谢提醒。”宋绾绾感激的说道,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个绣着福字的荷包。 谭婆子没跟她客气,径直接过了荷包。 宋绾绾松了口气,立马拉着宋妍妍往后宅而去。这苏府的一草一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选的路径也都比较偏僻,尽量避开了各方耳目。实在避不过去的,便伪装成宾客的丫鬟,询问府上姑娘们的住处。 宋妍妍看着宋绾绾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后院,不由得目瞪口呆。 她们竟然凭着一张嘴就混进了状元郎的府邸! “阿姐......你真要去见苏府的姑娘啊......”宋妍妍到底胆子小,虽然觉得这样很刺激,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宋绾绾扶了扶额。“那不过是借口,借口懂吗?!” 她的目的从来都是苏玉寒! 宋绾绾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拽着宋妍妍来到二门转角的一处矮墙下。因为有厚厚的藤蔓遮挡,极为隐蔽。而矮墙的背后,正是苏玉寒的书房。 “妍妍,你蹲下。”宋绾绾不想打草惊蛇,打算远远地瞧一眼就离开。 宋妍妍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于是乖乖地半蹲,让她踩着自己的膝盖爬上了院墙。 第三十章 遇故人 相比起内院的热闹,外院就要显得安静多了。 零星的几个下人穿梭其中,尽量放轻了手脚,生怕惊扰了在书房里养病的苏状元。 宋绾绾趴在墙头,目光灼灼的望着书房,眼尾有些泛红。“他近来一直住在书房,是怕触景伤情么......听说病了好些时日,也不知道书童有没有好生照料......” 苏玉寒有个习惯,那就是不喜欢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故而,他身边除了两个伺候笔墨的书童,再无其他。 她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心里还窃喜了好久。要知道,旁的公子少爷们打小身边仆妇成群,十五六岁就有了通房丫头。苏玉寒倒好,莫说通房丫鬟了,就连养的猫都是公的。 荣安公主和驸马对此也甚是满意,还教导她要投桃报李。不过,苏玉寒格外心疼她,从来不叫她伺候,她花心思学的那些,都没派上用场。 这也是她为何会被京城闺秀羡慕的原因之一。 想起苏玉寒对她的好,宋绾绾险些没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不管不顾的闯进书房。 “阿姐,好像有人朝着这边来了......”宋妍妍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几道身影,慌忙的跟她打报告。 宋绾绾敛了敛心神,回头望了一眼,果然瞧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在丫鬟的簇拥下朝着二门而来。 宋绾绾反应迅速,立马跳了下来,拉着宋妍妍躲到了藤蔓的背后。 “阿姐,那姑娘是谁啊,瞧这前后的排场,可真够大的!”宋妍妍颇为羡慕的小声问道。 宋绾绾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解惑道:“她是苏玉寒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苏状元的妹妹?难怪......”宋妍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着那一行人的靠近,宋绾绾姐妹下意识的屏气凝神,没敢再发出声响。 “真不知道阿兄是怎么想的,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如此放不下,平白糟蹋自个儿的身子!”苏秀云一边穿过洞门,一边抱怨。 “姑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身旁的婆子吓得四处打量。 苏秀云撇了撇嘴。“我又没说错!人都已经死了,他做这副姿态给谁看呢?当初婉姐姐......也不见他这般......” “姑娘!”婆子见她越说越离谱,急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这话若是叫夫人听到,可不得了!” “好嘛,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苏秀云不耐烦的跺了跺脚。“再说了,这里又没有旁人,只要你们不乱说,有谁会知道?” 两人说着说着,渐渐走远。 宋绾绾背靠在灰砖墙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这个小姑子有些小心眼儿她是知道的,却不知她竟如此凉薄!虽说她也是替兄长着想,可说出来的话也太刻薄了些。 她嫁到苏家后,可没少照拂她苏秀云。平日里与好友小聚,也都带着她,哪个不赞她一声贤惠。可如今,她尸骨未寒,她就说出这样令人心寒的话出来,着实让她意外又难过。 宋妍妍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姐,听这苏姑娘的口气,似乎对县主颇有埋怨?还状元郎的妹妹,啧啧啧......” 这人品,真不咋地! 宋绾绾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道:“这是别人的家事,咱们听听也就算了。” “放心,我嘴巴严得很,不会往外乱说的。”宋妍妍抬手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受苏秀云那番话的影响,宋绾绾心情有些乱,没心思再继续逗留下去。于是,拉着宋妍妍朝着后门方向走。 路上,宋妍妍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阿姐,你怎么会认得苏府的姑娘?!莫不是,对苏公子有什么想法?” 宋绾绾噎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之前在红妆见过苏姑娘一面......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单纯好奇而已,想见识见识状元郎的风采嘛......” “那也不必追到人家家里来吧?”宋妍妍的脑子可是灵光得很。宋绾绾近来行为十分诡异,她早就看出点儿苗头来了。“还说对人家没意思!” 宋绾绾无奈,只得承认。“苏公子相貌俊美又有才学,对妻子更是一心一意,这样的男子世间难寻,我爱慕他,想嫁给他,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宋妍妍听完她一席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阿姐,就因为这些传言,你就心悦他了?” 这也太随便了! “不行吗?”宋绾绾不服气的反问。 她就是不想便宜了别的女人! 宋妍妍干笑了两声,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怕是有一定难度......” 宋妍妍说的委婉,却是不争的事实。 以宋绾绾如今的身份想要跟苏家结亲的确是高攀了!莫说是给苏玉寒做填房,就算是做妾怕是都还入不了苏家人的眼。 宋绾绾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相信事在人为。苏玉寒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的身份,即便是换了副皮囊,只要苏玉寒有心就一定能认出她来! 姐妹二人避开众人的视线,顺利来到离后门不远的花园。正要上前跟谭婆子打招呼,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宋绾绾眼疾手快的拉住宋妍妍,躲在了假山的后面。 “嘘,有人过来了!”宋绾绾冲着宋妍妍眼神示意。 宋妍妍好奇的朝外探了探头,见是两个穿着素色衣裙的丫鬟,顿时是了兴致。 宋绾绾却显得有些激动。因为这二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平阳县主身边四大丫鬟其中的两个——念春和若夏。相比起苏秀云妆容的精致,这二人的神情明显憔悴许多。 见到故人,宋绾绾还是很高兴的,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就听见其中一人说道:“我越想越不对劲!咱们县主遇难,满城皆知,红妆的老板娘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登门?定是有人打着红妆的旗号,欲行不轨之事。” 原来,谭婆子放宋绾绾姐妹二人进府后仍旧觉得蹊跷,就将此事禀报给了若夏。 “哼!肯定又是冲着姑爷来的!”若夏性子泼辣,快人快语。 念春没有否认,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县主刚走,就有好些夫人借着祭拜的名头登门明里暗里的打听姑爷的事情,想想就来气。 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夫人的态度。她总觉得苏夫人有些怪怪的,对她们这些留下来的旧人似乎多有防备。 第三十一章 像是她会做的事 宋绾绾听着两人的交谈,心中甚是欣慰。 不愧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还知道维护她这个主子!日后若有机会再续前缘,她定会好好儿奖赏她们! “什么人在那里?”就在宋绾绾胡思乱想时,一道敏锐的目光朝着假山后方看了过来。 宋绾绾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宋妍妍灵机一动,捏着鼻子学了几声猫叫。 “姐姐太敏感了些,不过是只猫,瞧把你紧张的。”若夏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打趣道。 “非常时期,小心一些也是应当的。” 念春谨慎的开口道。 两人讨论了两句,便唤来谭婆子询问了起来。“那二人长什么模样,可还记得?” 谭婆子佝偻着腰背,仔细回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相貌最标致的姑娘了,浓眉大眼,跟仙女儿似的......” 若夏有些无语。“谭婆,你当真瞧清楚了,真的有那么好看,比咱们县主还好看?” “县主端庄高贵,自是旁人无法比的。不过那两位姑娘着实容貌不俗,非寻常人能比.......”谭婆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但美丑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两个丫鬟对谭婆子的性子十分了解,知道她不会故意夸大其词,不由蹙起了眉头。这两人的身份果然有问题!就是不知,她们目的何在! “可千万别让她们得逞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匆匆赶回正院。 宋绾绾见两人远去,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 幸好,幸好没被发现! “阿姐,那谭婆子一直守在门口,咱们要怎么出去啊?”危机解除,宋妍妍开始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宋绾绾咬唇思索。 谭婆子既已起疑,定是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的。若是从前门出去,恐被其他人撞见。她左思右想,唯一的法子,就是翻墙而出。 这种事,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倒是经常干。 宋绾绾对苏府的环境还算熟悉,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一僻静之处。 宋妍妍抬头看着那七尺来高的院墙,咽了咽口水。“阿姐,真要翻墙出去啊?” 宋绾绾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宋妍妍想想也是。 这会子,怕是满院儿的丫鬟婆子都在寻找两人的踪迹,万一被逮到扭送去官府,她们这辈子都要毁了。 于是,宋妍妍挽起袖子,上前一把将宋绾绾给举了起来。“阿姐你先走,我断后!” 被举高高的宋绾绾懵了一下,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院墙。而后,她将手伸向底下的宋妍妍,想要拉她上来。 宋妍妍却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说完,她看了看四周,抱起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垫在脚下,就那么坐上了墙头。 宋绾绾:...... 这是什么怪力女! 宋妍妍被宋绾绾盯着瞧并没有一点儿的不自在,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姐妹二人从墙头上跳下来时,刚好有一辆马车从巷子里缓缓地驶过。 “主子!”赶车的侍卫还以为遇到了什么贼人,满是戒备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何事?”谢珩刚从宫里出来,正闭目养神呢。听见帘子外的动静,依旧稳坐其中,不动如山。 侍卫看清那二人的面容后,干巴巴的吐出了几个字。“没......事......” 谢珩几乎一夜未眠,一大清早又被召进宫中议事,这会儿头疼的厉害。以按他以前的脾气,有人胆敢挡住他的去路,他早就将人收拾了。 可他急着出城,不容耽搁,只得极力隐忍。“没事就继续赶路。” 侍卫得了他的指令,重新扬起马鞭,赶着马车继续朝着巷子口而去。不过,在路过宋绾绾姐妹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宋绾绾到底是姑娘家,翻墙被人抓了个现行多少有些难堪,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来,想要尽快逃离此地。 宋妍妍却被那马车上的标志所吸引,满是兴奋的说道:“阿姐,是武安侯的马车!” 武安侯,那可是大禹响当当的大人物! 宋妍妍纵然没有亲眼所见,但酒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可是不止一次的说起他的丰功伟绩,宋妍妍可是极为崇拜! 宋绾绾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一晃而过的窗棱上雕刻着精美的虎形图案,图案的中心用篆体写着一个谢字,正是武安侯的姓氏。 “武安侯,咱们大禹的大英雄!”宋妍妍很显然还沉浸在喜悦中,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十六岁一战成名,及冠之年就做了大将军,可真了不起!” “还有还有,听说他一只手就能举起千斤重的铜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姐,你说武安侯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会不会三头六臂?” 宋绾绾原本还挺心慌的,被她这么一打断,顿时就好了。“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什么怪物!就跟正常人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 姐妹二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不会被人听见,殊不知谢珩自小习武,耳力过人,可是将她们姐妹二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封侯拜将之后,身边阿谀奉承的人不少,但听到如此真诚的评论却还是头一次。 在寻常人看来,他不过是运气好,侥幸得胜罢了。他孤军深入敌军九死一生,他们无从知晓:他在战场上奋力杀敌,受伤无数,他们得知后顶多也就是一句英勇,无关痛痒。 尤其是在回京后的这两年,在天子的引导下,民间早已听不到关于他的英雄事迹,有的只是他傲慢无礼,冷血嗜杀,功高震主! 回忆到这里,谢珩鬼使神差的打起一侧的帘子,朝着那姐妹二人望去。 竟又是她? 谢珩的记忆力不错,一眼就认出了宋绾绾。 那日她在凌烟阁的表现,可是叫他印象深刻。 他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有几分小聪明。 “方才发生了何事?”他突然开口问道。 侍卫愣了好一会儿才如实将这两位姑娘翻墙而出的事讲述了一遍。 谢珩听后,哦了一声。“这倒像是她会做的事!” 就是不知,她跟苏家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二章 知书达理的宋芸芸 宋绾绾姐妹离开的及时,倒是没引起什么乱子。 宋大夫人吃完喜酒回来,满面红光,嘴角微微上扬,怎么都压不下去。可见,这次去赵家贺寿,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赵老夫人见了那四君子的屏风可是一直赞不绝口,当即就叫人撤下原来的摆件儿,将屏风给换上了!” “何止啊,就连宾客们都争相询问,一个个眼红得不得了!” “咱们姑娘,这回可是大大的长了脸了!” 宋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见主子心情不错,便将此事拿在嘴边炫耀起来。 宋大夫人想起那些夫人们羡慕的眼神,还有表现出来的友好,她就不由的心情大好。 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自然欣喜若狂。 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满怀忐忑,小声说道:“夫人为何要说那屏风是姑娘绣的,万一被人说破,岂不是要坏事?” 宋大夫人愣了愣,却不以为意。“那就让底下的人闭紧了嘴!谁要是敢往外说,我定饶不了她!” “下人们倒是好说,只是绾姑娘和妍姑娘那边儿恐怕......”婆子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绣品真正的主人。 宋大夫人还真没想过这个。当时见众人都夸那屏风绣的好,就顺口将自己的女儿给推了出来,想着让她落个好名声。 如今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妥。 不过,宋大夫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待回头敲打一番便是。” 婆子欲言又止。那二位姑娘,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一个爱挣个输赢,一个过于耿直,夫人所想怕是不能如愿的。 隔日,宋大夫人跟宋绾绾委婉的提起此事时,宋绾绾果然皱起了眉头。 “不是侄女不愿意让出这美名,但伯母可曾想过,若有人向芸姐姐求绣品,她要如何应付?”宋绾绾不客气的回敬道。 宋大夫人噎住了,好半天才讪讪的说道:“不是还有你嘛......” 这话说出口后,宋大夫人方察觉失言,忙改口道:“不过都是猜想,不一定有人求上门来。你放心,等你芸姐姐嫁人了,便可以以家务繁忙推脱了,不会再劳烦你。” 宋绾绾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 敢情当她是免费劳力呢! 将她送的屏风拱手送人就算了,还如此的算计,真是太不要脸了! 宋芸芸得了信儿,放下绣了一半的鸳鸯枕巾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宋绾绾紧抿着嘴唇,便心知不妙,赶紧开口挽回道:“绾绾,我娘逗你玩儿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芸芸......”宋大夫人见女儿又来拆她的台,面子上自然是过不去。 可惜,不管她如何使眼色,宋芸芸都置若罔闻。“母亲,您这样置女儿的尊严于何地?!今儿个这么一闹,面子是好看了,可日后若真有人让我绣个什么,我哪里拿得出来?!届时,岂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 “那,大不了找个理由推脱了不就行了?”宋大夫人喏喏的动了动嘴皮子。 宋芸芸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无力。“推得了一次两次,那第三次呢?等嫁去了赵家,如果长辈开了口,我能推脱得了吗?” 宋大夫人被问住了,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个年代,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够你受的了! “的确是我欠考虑了......”宋大夫人见说不过她,只得低了头。 宋芸芸见宋大夫人转过弯儿来,稍稍松了口气。她走到宋绾绾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满是歉意的说道:“今日之事,的确是母亲的不对,我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宋绾绾见这位堂姐还算知书达理,便不再计较此事。“芸姐姐这就见外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这半年来,多亏了伯父伯母的关照。” 宋芸芸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怼的打算,毕竟这个堂妹的脾气火爆,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来,她肯定很恼火。但宋绾绾的表现,着实让她太意外了。 宋绾绾何时这般好说话了?而且,言谈举止和往常也大不一样,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名门淑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宋芸芸满是质疑的看着自己,宋绾绾莫名的有些心虚。好在宋芸芸并没有深入的去探寻,只当她是长大了懂事了。 因着那四君子的屏风,各府邀约的帖子如雪花般飞往了宋宅,可是把宋大夫人高兴坏了,尤其是这里头还有好些以前够都够不着的高门大户。 宋芸芸是待嫁之身,不便再出去抛头露面,便让宋大夫人谢绝了大部分的邀约。实在是推脱不掉的,便让宋大夫人带着宋绾绾和宋妍妍前往。 宋大夫人心里不乐意,可回头一想,宋绾绾姐妹俩毕竟也是宋家人,长得又倾国倾城的,嫁去小门小户的着实可惜了!若能入了那些夫人们的眼,将来指不定有什么好的造化。她们日子过得好了,对宋家也是有大大的助益。 想通了这一层,宋大夫人对宋绾绾姐妹二人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大夫人态度的转变,让宋绾绾立马警觉了起来。她总觉得宋大夫人打量她们姐妹二人的眼神,就如同看到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 不得不说,宋绾绾的直觉很灵。 这不,没过两天,宋大夫人便命迎春送了两身新衣服过来,说要带她们出门做客。 宋绾绾本想以有孝在身的名头推掉,宋大夫人却道那户人家并不介意这些,而且还指名道姓的想要见见她们姐妹俩。 如此一来,宋绾绾不去都不行了。 “阿姐,咱们真要去啊?”有新衣裳穿宋妍妍固然很开心,可她并不喜欢应酬。 宋绾绾何尝愿意被一群人围着评头论足。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县主,所有人见了她都要敬着。现如今,她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可没人会给她面子。况且,她们两人还长着这么一张拉仇恨的脸,不被人排挤才怪呢! 第三十三章 他的死有蹊跷 “不去,坚决不去!”宋绾绾咬着牙说道。然而,这刚立下的誓言没挺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绾姑娘当真不去?那位谢夫人可是点名道姓要见见你呢。”迎春说道。 “哪个谢夫人?”宋绾绾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就是离咱们府上不远的那个谢家。”迎春指了指院墙。 宋妍妍啊了一声,激动的扯了扯宋绾绾的衣袖。“阿姐,就是......就是上回在苏府后门见到的那个,他们家啊!” 宋绾绾听她这么一说,脑子顿时转过弯儿来。“你说的不会是武安侯府吧?” “就是那个谢家!”迎春笑着接话道。“不过不是侯府,是谢府,谢家都在那儿住了好些年了。至于武安侯,听说另有住处。” 宋绾绾不禁感到奇怪。“都是一家人,武安侯为何要单独立府?” 在他的印象当中,武安侯尚未娶妻,且家中长辈健全,还不到分家的时候吧?! “这个我知道。”宋妍妍抢着答道。“说是武安侯因为杀戮过重,得罪了神明,患上了一种怪病,发病的时候便会失去理智地拿着刀剑乱砍,为了不伤及无辜,这才从家里搬了出来。” “这话你打哪儿听来的?”宋绾绾问道。 她可不信什么鬼神! 老天爷真要显灵的话,这人世间便不会有争战,早就太平了! “坊间都这么说啊。”宋妍妍振振有词的说道。 “你啊,还真是傻的可爱,别人说什么都信!”宋绾绾不禁再一次深深的怀疑宋妍妍脑子里塞得都是棉花。 宋妍妍狐疑的皱起眉头。“大伙儿都这么说......难道是谣言?” “你也说了,武安侯是咱们大禹的战神,是拯救百姓于水火的大英雄。这样浑身凛然正气的人,又怎么会被所谓的鬼魂迷了心智!”宋绾绾耐着性子解答道。“杀戮太重?呵!若没有武安侯在边城奋勇杀敌,中原大地早就被陈国的骑兵踩在脚下,尸横遍野了!” 宋妍妍想了想,道:“阿姐说的有道理。” “可见,传出这谣言的人是何等的居心叵测!”宋绾绾贵为县主,纵容千娇百宠着长大,但该学的一样都没少学。尤其是她小的时候就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见惯了后宫娘娘们的手段。这点儿小伎俩,她一眼就看穿了。 “谁这么恶毒,居然在背后抹黑咱们的大英雄!”宋妍妍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她平日里最佩服的就是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客保家卫国的将军了! 宋绾绾勾了勾嘴角。“自然是谁得益谁就是幕后主使咯。” 宋妍妍到底是小地方长大的,没什么见识,即便是宋绾绾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宋绾绾并不急着告诉她答案,而是冲着迎春福了福身。“有劳迎春姑姑了。” 迎春哪里敢受主子的礼,忙侧过身子避让。 宋大夫人那头得了准信儿,还挺纳闷儿的。宋绾绾不是不爱出门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莫非是听了武安侯的名号,终于不再装清高,想着巴结谢夫人了? “哼!口是心非!”宋大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迎春得了宋绾绾的一个荷包,正所谓拿人手短,不得不替她美言两句。“绾姑娘到底是姓宋的,自然不会让夫人难做......” “她哪里是为了我!”宋大夫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恰巧宋廉从外头进来,宋大夫人便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免得叫他听见又挨一顿数落。 宋廉进屋后,一连灌了两盏茶嗓子才舒服了一些。“你赶紧给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我一会子要出门一趟。” 宋大夫人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解的问道:“天儿这么晚了,老爷这是要去哪儿?” “京府尹派人来传话,说是有事要询问。”宋廉其实也是一头雾水。他这人没什么大才,一直老实本分,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京府尹怎么会找上他呢? “京府尹?”宋大夫人惊呼一声,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 宋廉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你别大惊小怪的!老爷我行的端坐得正,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话虽如此,宋大夫人还是担心不已。“怎么会突然传唤老爷您呢,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宋廉起身,一边脱去外衫,一边说道:“那衙役口风紧得很,没透露太多,依稀跟我兄弟落水一事有关。” “小叔?”宋大夫人更加不解了。宋绾绾她爹都死了一年多了,怎么会旧事重提?难道说,他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宋廉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噩耗传来的时候,他也觉得事有蹊跷。他兄弟的性子,他还不知道么?那可是个十分龟毛的人,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平日里,物品朝那个方向摆放都要一丝不苟的人,又岂会失足落水?更何况,他打小水性就不错,可没少在河里摸鱼抓虾。 可仵作的验尸单上写着并无外伤,乃溺水而亡,又有知府大人的印章,他总不能推翻知府大人的结论要求重新审理此案吧?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样的实力。 正回忆着,小厮已经在门外催了。“老爷,再不走可就要误了时辰了。” 宋廉忙收敛了心绪,匆忙的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宋大夫人惶惶不安,哪里还坐得住,忙派了府里的门房跟去打探消息。 * 宋廉站在京府尹衙门的门口徘徊许久,磨磨蹭蹭好半天,总算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府尹大人姓蔡,正为了手里棘手的案子发愁呢。听人禀报后,忙将人唤了进来。一番询问之后,蔡大人才叹着气对宋廉说道:“如此说来,你兄弟的死,当真是疑虑重重。” 而后,他将一封血书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从建邺县一个姓彭的师爷身上搜到的,你可认得这上头的字迹?” 宋廉茫然的接过那有些模糊的血书,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这......这......这正是我家兄弟的字迹......” 蔡大人听他这么一说,长长的舒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 一块绢布 宋廉回到家里,异常的沉默。倒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离开衙门之前,京府尹大人说的那番话。 “宋大人这是被人害了啊!” “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却被奸人所害,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唉,当真是可惜了!”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他替弟弟喊冤呐! 可宋廉没这个胆儿! 当初弟弟那案子草草了结,可是金陵知府拍的板。这金陵知府姓冯,名骥,乃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亲戚,如今贵为三品户部侍郎。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区区太医院院使,如何能质疑堂堂三品侍郎,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可若对此事置若罔闻,怕是有人会说他沽名钓誉,之前树立的好口碑恐怕都要付之东流。 思来想去,宋廉始终拿不定主意。 上告吧,怕得罪了冯侍郎;不告吧,又会被人诟病。 唉,怎么选都是难啊! 宋大夫人见他一脸的菜色,试探的问道:“可是府尹大人说了些什么?” 宋廉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见四下无人,便将蔡大人的话和盘托出。宋大夫人的反应跟宋廉如出一辙,惊愕的嘴巴都合不拢。 “小叔......他当真是被人害了?”宋大夫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廉叹着气道:“种种证据表明,他的确是被人所害......可怜他才三十出头就遭此横祸,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 宋大夫人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谁说不是呢......眼瞅着就要回京跟咱们团聚,没想到......他走得太突然了......” 一番感慨之后,宋大夫人忍不住问道:“府尹大人怎么说,可是要翻案?” 宋廉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即便不是死于意外,除了咱们自己人,又有谁会在乎呢?” “那这幕后的真凶就不查了?”宋大夫人抿了抿唇。 “也不能这么说,端看谁会为了阿礼出头了......”宋廉喝了口闷酒,砸吧了砸吧嘴。在朝为官多年,他不会连府尹大人的暗示都听不懂。 这分明是想他打头阵!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党争。天子无心朝政,朝中政权分别被大太监严淞和皇后把持。双方争斗多年,各有输赢。而这份平衡,在太子开始参与议政后,开始有了倾斜。 严淞再得天子的信任,又怎么会比得过太子这个亲儿子!眼瞧着皇后一方的势力越来越大,严淞怕是急了。 宋礼一案牵扯到冯侍郎,冯侍郎又是皇后娘娘的亲信。若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也是好的,虽然不能伤及根本,却也能打击皇后一党的士气,不是么? 更何况,宋廉隐隐觉得,宋礼的死没那么简单,必定跟那笔丢失的赈灾银子有关。若说没有查明宋礼的死因只能算得上失职,那么贪墨赈灾银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这里,宋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一趟浑水,他不想沾!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能躲过去的。 * 宋绾绾知道这事儿,还是丫鬟们私下议论被她听见的。 对于宋礼这个便宜爹,宋绾绾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那是一个很自律的男人,从来不在外头喝花酒,也从来不拿百姓的一丝一毫。 在母亲杨氏病逝之后,使得原本就内敛的性子越发沉默了,不过对她们姐妹二人还不错。除了缺少陪伴,并没苦着她们。 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也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这是宋绾绾对他最中肯的评价。 得知他并非死于意外,宋绾绾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她便从这千头万绪里瞧出了一丝端倪。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宋绾绾暗暗猜测。 “阿姐,你在说什么呢?”宋妍妍刚跨进门槛便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宋绾绾怕她东问西问的,于是转移话题道:“你的字练完了?” 宋妍妍略心虚的眨了眨眼。“这个......我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宋绾绾不动声色的问道。 “阿姐还记得父亲生前最宝贝的那块砚台吗?我方才不小心给摔碎了......”宋妍妍说着小心翼翼的瞥了宋绾绾一眼,见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接着往下说道:“没想到,从里头掉出来一块绢布,上面写着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说完,她飞快的将那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白绢塞到了宋绾绾的手里。 在她看来,宋绾绾聪明绝顶,定能解开这里头的秘密。 宋绾绾拿着绢布仔细打量着,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这上头的字她倒是认得,可凑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就好像是胡乱拼凑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什么完整的句子。 宋绾绾端详了许久,最终认命的将它搁在了一旁。 “怎么,连阿姐都看不明白么?”宋妍妍小声地嘟囔。 “这是一封加密的书信,我暂时还无法参透里头的玄机。”宋绾绾很明白的告诉了她。 “密信?!”宋妍妍一听这二字,想要探究秘密的兴趣更浓了。 她最喜欢寻宝游戏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时常跟她们姐妹二人玩这种游戏。他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她们姐妹买礼物。或是一个扇坠儿,或是一根糖葫芦,然后把东西藏起来,留下一些线索让她们自己去找。寻找东西的过程虽然有些费脑子,不过她依然很开心。 回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宋妍妍不由得红了眼眶。 宋绾绾难得的抱了抱她。“都过去了......” “阿姐,我听说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会跟这绢布上的秘密有关吗?”宋妍妍哽咽着说道。 宋绾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在谜底揭开之前,还不能妄下结论。” 不过,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宋礼的事,肯定跟着绢布脱不了干系。但她不希望宋妍妍掺和进来,于是赶在宋妍妍的手伸过来之前,一把将绢布收塞了袖子当中。 “阿姐~”宋妍妍不满的嘟起了嘴巴。 “不是说想跟我学双面绣,正好今儿个有空。”宋绾绾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只得寻了这么个借口。 宋妍妍黯淡下去的小脸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宋绾绾忍不住扶额。 这宋妍妍简直就是她的克星!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对这个妹妹格外的纵容? 第三十五章 谢府做客 绢布的事儿,很快就被宋绾绾抛在了脑后。 没有任何线索,想了也是白想。 * 去谢府做客的那日,宋绾绾和宋妍妍特地起了个早。两人塞了两块糕点到嘴里,就去给宋大夫人请安了。 宋大夫人和往常一样,叮嘱她们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姐妹二人出了门。 谢府就在隔壁两条街不远的巷子里,倒是不必坐骡车,走着去也才一两盏茶的功夫。谢家的院子似乎有些年头了,屋舍还是多年以前的样式,屋檐下的好些柱子都被白蚁啃食过,油漆也有好几处剥落了下来。唯有矮墙是近来翻新过的,还能闻到一股子的石灰味。 别看这谢家的宅院不怎么起眼,规矩倒是挺多的。 宋大夫人带着两个侄女在门口等了许久,才有丫鬟婆子出来领着她们绕过影壁进了内院。到了正院门口,宋大夫人几个又等了好一会子,这才有人打起帘子将她们迎进去。 这番做派,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进了王公贵族的府邸呢。 宋绾绾不由得暗暗撇嘴。 这谢夫人,还真把自个儿当盘儿菜了! 进了屋之后,宋绾绾和宋妍妍跟在宋大夫人的身后乖巧的行礼。嗯,虽然不喜欢这位谢夫人,但她的教养还是有的。 谢夫人还是打量了几人一眼,这才热情的与宋大夫人寒暄起来。“说来,咱们也算是多年的邻居了。之前没什么交集,这才没有冒然的相邀......” “宋大夫人一看就是个和气人......” “这就是府上小宋大人的两位千金?这相貌,在这京城里也算的上拔尖儿了......” 谢夫人的一番话,令宋大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忙也将谢夫人身边坐着的几位姑娘轮番夸了一遍。 谢夫人的亲女谢如眉紧抿着嘴唇,冷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悦。 她生了一张鹅蛋脸,肤色偏白,五官随了谢夫人,精致又不失温柔。高挺的鼻梁,泛着自然光泽的樱桃唇,的确是俏丽无边。不仅仅是她,谢家的几个庶女也都生的不错,只可惜低头含胸的,气质上跟嫡出的谢如眉有着天差地别。 谢如眉自诩容貌出众,平日里又被人捧着,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对容貌胜出自己太多的宋绾绾姐妹,自然是没个好脸色。 “眉儿!”谢夫人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却并未斥责她的无礼。“我这姑娘,真是被我宠坏了,让夫人见笑了。” 宋大夫人哪里敢说谢家姑娘的不是,赶紧打圆场道:“姑娘家自然是要千娇百宠的......在妾身看来,眉姑娘率真耿直,娇憨可爱......” 谢夫人弯着眉眼自谦了几句,竟将此事给揭了过去。 宋绾绾暗暗啧了一声。 这谢家的人也忒没规矩了!难怪熬了这么些年头,还一直寂寂无名的。谢府的规矩看着森严,却只学了些皮毛,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宋妍妍端坐在一旁,笑得脸都要僵了。 “阿姐,咱们何时才能回去啊?”她小声地凑过去问道。 宋绾绾也很想知道。 不过看宋大夫人跟谢夫人聊得那般起劲儿,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她们只能硬撑着。 “你家有这么两个仙女儿一样的侄女,提亲的人怕是把门槛都踩烂了吧?”聊着聊着,谢夫人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宋绾绾姐妹二人身上。 宋大夫人一听这话,便知有戏,就是不知谢夫人究竟是为府上的那一位公子说亲。“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也是命苦,母亲早逝,父亲又出了事儿,最近三年内都得在家守孝呢......” 谢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嘴上还颇为同情的安慰了两句。 大人们说着话,姑娘们不敢插嘴,只能安静的在一旁坐着大眼瞪小眼。谢夫人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这才吩咐自家闺女领着宋家姐妹去院子里耍。 谢如眉虽然不大情愿,但在谢夫人眼神的逼迫下还是起了身。等到了院子里,她立马就变了脸色,将宋绾绾姐妹丢给家里的几个庶女之后就说乏了,扭头就走,留下宋绾绾几个面面相觑。 “三妹她身子略有不适......”谢家二姑娘谢若兰尴尬的陪着笑,还不忘替谢如眉遮掩。 宋绾绾笑了笑,没跟谢如眉一般见识。 没有谢如眉在,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 宋绾绾旁敲侧击,知道了不少关于谢家的事情。比如,武安侯谢珩的父亲只是个领着闲差的六品芝麻官,是因为武安侯军功在身才破格提拔成了五品;再比如,他的生母徐氏出身低微,只是个商户女等等之类的。 谢家的几个庶女也挺有意思的。 在谢夫人和谢三姑娘面前,她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在外人面前却有说有笑,极力的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在宋绾绾看来,她们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以为掐着嗓子念几句酸诗就是才女,头上插根玉簪就是清贵了? 宋绾绾暗自摇头。 到底是初次登门,宋大夫人不等谢夫人开口留饭就起身告辞了。谢夫人说了两句挽留的话,便没再坚持,派了个体面的婆子将她们送出了府。 回去的路上,宋大夫人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宋绾绾姐妹,心情十分复杂。 听谢夫人那口气,似乎是真喜欢这两个丫头,而且还不止一次的提到婚事,可见并非说着玩儿。不论谢夫人瞧中的是她们二人之中的哪一个,这对宋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衬托得自家闺女要矮一头? 那赵家公子的父亲乃是鸿胪寺卿,正四品,但跟武安侯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而且,爵位还能承袭三代,这也就意味着谢家起码还能风光三辈儿啊! 宋大夫人隐隐有些不甘心。 早知道有这般造化,她就不急着给自家闺女定亲了。然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也只能将这份不甘藏在心里。 接下来的半个月,宋大夫人因为各种缘由与谢夫人又有了几次交集,相谈甚欢。那亲热劲儿,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这谢宋两家,莫不是有结亲的打算? 众所周知,武安侯谢珩可是早就过了议亲的年纪! 第三十六章 侯爷有隐疾 “谢夫人难道是要替谢侯爷说亲?” “不能吧?堂堂侯爷,便是公主郡主都配得,又岂会看得上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 “也不是不可能吧,你们忘了,谢侯爷可不是这位谢夫人亲生的?!” “呸,亏我还觉得她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埋汰人!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谢大人能同意?” “正所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谢夫人枕头风一吹,什么都好说......” “都别瞎猜了,或许是说给谢家的二公子......”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因着谢珩的名声大噪,京城的贵夫人们对这位谢夫人还算客气。但仅仅也只是客气而已,真心与她交好的可没几个。 毕竟,她的出身摆在那里。一来,她并非谢大人的原配而是填房,本身就要矮了一头。二来嘛,自然是她庶出的身份。更何况,武安侯的爵位是谢珩自个儿挣来的,跟他的父亲没有半毛钱关系,谢夫人不过是沾了这个儿子的光罢了! 那些出身好夫家门第也高的贵妇,自然是不屑与她为伍的,也就是那些品级低的有心想要巴结谢家的人才会一个劲儿的捧着她。 这传闻越演越烈,很快就传到了武安侯谢珩的耳朵里。 “她还真是用心良苦!”谢珩冷笑一声。 “要不要派人去警告一番?”侍卫小刀忍不住替主子愤愤不平。他是谢珩在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从小就跟在谢珩身边,如何不知他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谢夫人看似贤良淑德,实则是包藏祸心。平日里惯会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惹得老爷误会,越发疏远了谢珩。在二公子出生之后,谢夫人又演了一出好戏,逼得侯爷不得不离开家门投身去了军营。如此,谢夫人还是不放心,好几次派人在路上拦杀,恨不得他死在北疆。 可惜,谢珩命大,经历九死一生,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封了侯,手握数十万的大军,成了大禹举足轻重的大将军。 谢珩刷完一套枪法,随手将枪丢给了小刀。“你这时候找上门去,只会落人口实。” 小刀不解。“何以见得?” “她可有对外宣称议亲的是谁?可有明确的指名道姓?”谢珩问道。 小刀摇了摇头,继而明白了过来。“可若继续放任下去,怕是会一发不可收。届时,她怕是又要到处说侯爷的不是!” 谢夫人的招数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一是装可怜,对外人诉苦,说着后娘当的有如何的不容易。既不能不管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也不能管的太过,一番唱念做打,还真能唬住一些人。二是散播谣言,说一些事实而非的话,半真半假,故意误导别人,以此来给谢珩施压。 谢珩都二十了还未说亲,其中一半的功劳都是因为这谢夫人。以谢珩的地位,想要娶个高门大户的闺秀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是大禹王朝的战神,功勋卓著,还有武安侯的爵位。再加上他相貌生的俊美,虽说有半边脸破了相,仍旧是万千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啊。 谢夫人打压谢珩都来不及呢,又怎么能让谢珩娶高门大户的千金,平白让他多一份助力?于是,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说什么性子暴戾,动不动就杀人,又说他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竟还有人说,谢珩征战沙场时受了重伤,之所以一直不肯娶妻,是因为有隐疾,怕被人知道他伤了子孙根。 那些想要攀附或者拉拢武安侯的人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事关女子的一生,若传言是真的,岂不是害了女孩儿一辈子? 当然,也有纯粹为了利益不管女儿死活的,奈何谢珩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莫说是结亲了,平时连句话都说不上! 如此一来,谢珩的亲事就一直拖着,没有定论。 谢珩之前并不急着成婚,所以不管谢夫人使什么手段,他都觉得无所谓。可他不着急,不代表别人也不着急啊! “我膝下就你娘这么一个女儿,你难道忍心让她的血脉在你这里断掉?” “若不能看着你成婚,老婆子我死不瞑目啊!” 谢珩的外祖母徐老太太翻来覆去的念叨着。 谢珩对这个外祖母感情颇深,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好意,这才松了口答应相看。只是,徐老太太没什么见识,又是个商户出身,能结交什么达官显贵?一会儿觉得门第不显,配不上她的宝贝外孙,一会儿又嫌那个长得不好,挑来挑去,最终都没能成。 老太太因此都急病了。 “侯爷,要不属下去打听打听,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既然谢夫人那边不好动手,那就另辟蹊径,让那位姑娘知难而退!”小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算是动了脑子的。只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莫要胡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个侍卫大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你倒是说说看?!” “谢夫人瞧上的,是宋院使的侄女。” “哪个宋院使?”小刀挠着头问道。 “就是姓宋名廉的那位!太医院院使,从五品。他弟弟你应该不陌生,名唤宋礼。” “哦,就是那个失足溺水而亡的建邺知县?”小刀总算是记起了这么一号人物。 “什么失足,是被奸人所害!这两日,朝堂上为了此事正争论不休呢!” 原来,宋廉还是在蔡府尹的暗示下将那封血书并喊冤的折子递了上去。原本以为这就完事了,却没料到那严淞翻到奏折,直接呈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久不上朝,但并不代表下头的人可以糊弄他。得知宋礼的死有蹊跷,又牵扯到失踪的官银,这还得了?立马就拍板命重新调查宋礼的死因。 这么一闹,冯侍郎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皇后那边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双方就这么掐了起来。 寂寂无名的建邺知县宋礼,就这么扬名了。 第三十七章 女子画像 “是他......”谢珩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眉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日在苏府后门的巷子里,他依稀听见两个小姑娘在背后议论他还偷听了一耳朵。其中一人声音略显俏皮,应该是姐妹二人中的妹妹。至于那位姐姐,他没看清她的面容,却也知道那是个身形窈窕姿容不俗的女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但那与年纪截然不同的慵懒语调却仿佛在哪里见识过。 当时他急着出城,并没有太关注那姐妹二人,只记得好像也是姓宋。 “宋家有几个女儿?”他不禁脱口而出。 叫小九的侍卫迟疑了一下,拱手答道:“宋院使膝下有两女,长女已经许了人,小的那个年方十岁。那宋礼有两女,大的十六,小的十四。” 谢珩听了他的回答,心里大概有了数。 “侯爷可是想到解决的法子了?”小刀眼珠子调皮的乱转。 谢珩幽幽的睨了他一眼。“你近来很闲?” 强烈的求生欲立马让小刀朝后退了两步。“属下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这就去忙了。” 说完,他还扯了扯小九的袖子,示意他跟着一起退下。 小九却拍开他的手。“属下还有一事要向侯爷禀报。” “何事?”谢珩慢条斯理的转身往屋内走。 小九快步跟上道:“属下查到苏府近来有异常。” “哦?”谢珩听到苏这个姓氏,眼底的冷芒一闪而逝。 小九见主子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禀报。“苏玉寒近来频频跟二皇子见面,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苏玉寒娶了平阳县主之后,身上就被打上了太子党的标志。好几次太子被二皇子构陷,也是苏玉寒帮着出主意摆平的。太子倚重他,对他礼遇有加,按理说只要跟着太子,苏玉寒必定平步青云,前途似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私下与二皇子来往过密? “苏玉寒莫不是病糊涂了?”在一旁偷听的小刀嘀咕了一句。 “堂堂状元郎,哪儿那么容易被糊弄,想来是对他有利......”谢珩眯着眼,满是讽刺的说道。 苏玉寒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对他没好处的事他从来都不屑去碰。 “难道是二皇子许了他什么好处?”小刀猜测。 “贵妃娘娘虽然得宠,可嫡庶尊卑有别,只要皇后娘娘稳坐后位一日,他们母子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他哪里来的自信能够拉拢苏玉寒?”小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那若是皇后娘娘......”小刀在五指并拢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个动作。 小九不由得一愣。 联想到近来严淞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继而笑着狠狠地拍了拍小刀的肩膀。“你小子脑子倒是挺灵活的啊!不错,不错!” 经小刀这么一说,还真的开辟出一条新的思路来。 皇后娘娘虽然得势,可毕竟年老色衰恩宠不再,终有新人顶替的那一天。再加上外戚势力过大,把持朝政,圣上对此早就心生不满。为了打压外戚,圣上不惜扶持身边的宦官,成立令人闻风丧胆的厂卫,任由双方互相撕扯。 圣上愚蠢吗?并不!他看似潜心修佛,不理朝政,可仍旧牢牢地将生杀大权捏在手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圣上就是那个擅于垂钓的渔翁啊! 可惜,有些人眼盲心盲,就是看不清这个事实。 “这么说来,近几日宫里肯定会有大事发生。”小刀用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 小九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乱才好呢!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一直盯着咱们侯爷,好歹能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小刀撇了撇嘴道。 谢珩见二人又开始打扰,反手关上房门,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别看他整日冷着一张脸,但对身边的人还不错。这些可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从未拿他们当下人看,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头的嬉闹声渐渐远去,谢珩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他的书房很简陋,只有几样简易的家具。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四尺多长的书案,上面整齐堆放着几本兵书。身后是一排博古架,上头放着的全都是他用的比较趁手的兵器,以及从敌将手里缴获的战利品。博古架的旁边挂着他的盔甲,在月光的照射下幽幽的泛着银光。 整个屋子里,唯一算得上文雅的,便只有东墙上一副仕女画。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冰天雪地里,那女子一身红色的袄裙,站在矮墙边的石头上,踮着脚尖去够墙外的红梅,寥寥几笔就将一个活泼俏皮的女子形象勾勒了出来。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单从这一抹背影就不难看出她的魅力所在。 外头都在传武安侯不近女色,府上养了好几个面容清秀的男童,定是有某些方面的爱好。只有极少几个心腹知晓他们的侯爷是早就心有所属,且爱惨了那姑娘! 谢珩在这幅画前站了许久。 他痴痴地凝望着画中女子,手指习惯性的抚上那高举的小手,仿佛勾起了什么往事。“若我早些告知你真相,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不,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的!你那么心悦他......”谢珩苦笑不已。“可惜,你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恶的伪君子,他一直在欺骗你!” “当年的邂逅,是他精心筹谋......他心中另有所爱,只是你不知情罢了......” “只要你过得舒心,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都心满意足......三年,才短短三年,你就被算计成这样......” 想起他赶到崖下见到的她惨烈的死状,他手背的青筋就不由自主的高高隆起。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他还在为此深深的自责。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那些辜负你的,欺负你的,全都会为你偿命!”谢珩轻声的对着画中人倾诉。“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第三十八章 侯爷的逆鳞 门外,小九和小刀满是担心的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 “侯爷是不是又在看那幅画了?”小九小声地问小刀。他时常在外出任务,只有小刀一直陪在侯爷身边。 小刀叹了口气,说道:“除了那幅画,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侯爷在这屋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唉,人都死了,侯爷为何还是不能放下?”小九实在是搞不明白。 侯爷这样俊伟的男子,只要他想,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成千上万的美貌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为何偏要对一个有夫之妇念念不忘?!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话可别叫侯爷听见!”小刀冷声警告。 小九偷偷的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扉,砸吧砸吧嘴。“我又不傻!这不是闲着无聊,跟你抱怨两句嘛!” “侯爷耳朵灵着呢,你可别抱着侥幸。”小刀以过来人的姿态说道。当初,他就因为说了一句那位的不好,可是狠狠地挨了一顿鞭子,险些没命活下来。从那之后,他便知道那女子是侯爷的逆鳞,不想死的话就别轻易触碰。 小九抱着剑斜倚在廊柱上,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你说,侯爷方才为何会提到那宋家的姑娘?” “侯爷的心思,哪里是我等能揣测的。”小刀翻了个白眼,说道。 “说起这宋家姑娘,我倒是见过两次,若单从相貌来论,整个京城的女子都无出其右。” “你何时见过?”小刀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小九得意的昂起下巴。“第一次,是路过凌烟阁,第二次是在苏府的后巷......” 说到这里,小九突然愣住了。 “侯爷见到那宋姑娘是何反应,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啊!”小刀以为他是故意卖关子,不由得急了。 小九避开他劈过来的手掌,抬脚朝着对方踹了过去。“侯爷能有什么反应!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那宋姑娘跟苏家是什么关系......” “怎么又扯上苏家了?”小刀越听越迷糊。 于是,小九便将那日路过苏府后巷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当时,就是他负责赶的马车。 “真没想到,宋家竟会养出这样的闺女来!”小刀听完就乐了。 他见过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在少数,可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家正门不走走后门,还翻院墙的!这小九什么运气,还一下子遇到两个! 真后悔当日没有跟在主子身边! “宋家跟苏家素无往来,应该是没有任何牵扯。况且,这宋氏双姝可是刚来京城不久,哪里来的机会去结识苏家的女眷?!”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看样子,这宋家双姝是偷偷潜入的苏府。之后可能被人识破,这才仓皇的翻墙而出。”除了这个,小刀还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只是,苏家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她们姐妹二人以身犯险? * 宋礼一案重新被翻出来,很快就有了结论。 他就是被人害死的! 有血书为物证,又有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建邺百姓的证词,可谓证据确凿。圣上为了抚恤他这个忠臣,赏赐了宋家不少的东西,与此同时,还命冯侍郎将功赎罪,查明真凶。 如此一来,既打压了皇后一族的气焰,又不让严淞的人插手此事。这给一棒槌又赏一颗枣的做法,当真是将端水的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 皇后娘娘栽了个跟头却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还装模作样的让人去宋家传话,要召宋家姐妹进宫说话。 能够受到皇后娘娘的接见,这对寻常人家的女子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宋大夫人送走传话的宫女后,嘴巴都笑得合不拢。 她是真没想到,宋家还能有这般造化! 可高兴没多久,她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绾娘跟妍娘都是头一次进宫,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宋大夫人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宋芸芸被她晃得头都晕了。“阿娘,绾绾跟妍妍向来守规矩,您不必过分担忧。再说了,上次去谢府不也没惹出乱子来吗?” “那能一样吗?这次可是要进宫!宫里规矩多大啊,性差踏错一步,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宋大夫人虽然没有进过宫,但却听过不少的传闻。 说是有人在行礼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就被皇后娘娘斥责没有规矩。打那以后,那位夫人就被孤立了,就连家中的女孩儿都遭了连累被男方退婚。 宋大夫人想想就害怕啊! 宋芸芸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阿娘您细想,皇后娘娘为何召见她二人?” 宋大夫人停下脚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然是为了抚恤忠诚遗孤......” “是啊,是抚恤!”宋芸芸重复了一遍。“就算绾绾她们规矩有错,皇后娘娘也不会处罚二人的。否则,那便是与圣上的心意背道而驰。” 皇帝要赏赐的人,皇后却要处罚,这不是跟皇帝对着干么? 皇后娘娘一党可是刚受了一次挫败,恨不得这事儿立马就过去,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是生非?这不是打着灯笼去茅厕——找屎么?! 被宋芸芸这么一番安慰,宋大夫人可算是冷静了下来。“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不是我脑子灵活,是母亲关心则乱!”宋芸芸适时地恭维起她来。 宋大夫人这人吧,心肠不坏,挺好哄的,只要说几句好听的,就能让她卸下防备。宋芸芸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这才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宋大夫人听了这话,立马笑逐颜开。 西厢,宋绾绾正在仔细挑选明日进宫要穿戴的衣裳跟首饰。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舅母,哪儿能不高兴。 因着皇帝舅舅的疼爱,宋绾绾从小到大在宫里都可以横着走。皇后这个舅母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对她这个外甥女格外照顾。 算起来,她能苏玉寒的亲事能成,这里头还有皇后娘娘的功劳呢。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了,不管对方什么身份,认定了就非君不嫁。荣安公主再疼女儿,但在婚事上却不敢马虎。 那时候,苏玉寒不过一个白身,苏家又没落多年,她哪里敢让沈云宛嫁过去受苦。可经不起沈云宛一哭二闹啊,再加上皇后娘娘在一旁推波助澜,这才松了口。也是苏玉寒争气,高中状元,荣安公主这才允了这门亲事。 第三十九章 皇后召见 忆起往事,宋绾绾不由得惆怅起来。 她如今这身份,就连公主府她都不敢去,更别提跟皇后舅母相认了! “唉......”宋绾绾忍不住一再的叹气。 宋妍妍见她长吁短叹的,好奇的问道:“阿姐,进宫是好事啊,你为何叹气?” “傻丫头!”宋绾绾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欲言又止。 皇宫可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的公主娘亲可是不止一次的提及年少时,她与皇帝舅舅在宫里的凄惨过往,时刻提醒她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她打小在这样的熏陶下长大,心性自然比寻常人要坚毅、聪慧。 宋妍妍不满的嘟嘴。“阿姐,你怎么每次都骂我,我哪里傻了?!” “你当皇宫是那么好进的?”宋绾绾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你知道皇宫有多大,里头住着多少人?光是皇帝的妃子就有上百位,更别提有权有势的宦官。这些人啊,脑子都不正常,总喜欢挑事儿,不小心碰见他们,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那么多后妃,圣上忙的过来吗?”宋妍妍脑回路清奇,总有办法让宋绾绾说不下去。 她一张嘴,宋绾绾就噎住了。 这丫头怎么每次都听不到重点! “总之,明儿个你一定要跟紧了我,千万别走散了!还有,多听少看,尽量低着头,别让人看清你的脸。”宋绾绾不管她能不能听进去,可该提醒的她还是得提醒。 宋妍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意思就是,做个哑巴呗!” “你这么想也行!”宋绾绾说道。“还有,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皇后娘娘赏赐的也不行?”说起吃的,宋妍妍的眼睛不由得放精光。 宋绾绾扶额。 她是饿死鬼投胎么?! “不行!”宋绾绾决定堵死她的退路。“娘娘赏赐,那是客气,你可别当真!” “那万一饿了呢?听说进宫后要给娘娘们行礼,没有力气摔了怎么办?”宋妍妍不耻下问。 宋绾绾满头的黑线,吩咐身旁的云香道:“你,去厨房多要些糕点,给她带上,明儿个在路上吃!” 被点名的云香忍着笑连连点头。 宋大夫人对姐妹二人进宫的事情格外上心,不但耐心的教导她们一些觐见贵人的规矩,还将压箱底的首饰拿出来替她们撑场面。 “这是我年轻时候戴过的,款式虽旧了些,但成色还算不错。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可不能失了体面。” “还有这些碎银子,是用来打赏宫人的。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尽可以询问,莫要怕开口。” 面对宋大夫人的谆谆教诲,宋绾绾漫不经心的嗯了两声。 她进宫如同回自己家,哪条路通往哪座宫殿,她一清二楚,哪里需要宋大夫人来教。不过,她毕竟是长辈,她一时半会儿还得住在宋家,只能点头敷衍过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宫里的马车就停在了宋家的门口。 宋绾绾和宋妍妍拜别了宋大夫人,扶着宫女的手上了马车。 因是皇后娘娘召见,她们不好穿的太过素净,于是选了色彩偏浅的衣裳。宋绾绾一身桃红,宋妍妍一身浅绿,再搭配同色的首饰,真是好一对儿绝色佳人! 两人皆是花容月貌,倒不用过多的修饰。宋大夫人借的那些首饰,除了耳环,其他的她们一样都没动。 马车里,姐妹二人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随侍的宫女默默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皆是惊叹不已! 这宋氏双姝果然名不虚传! 这模样长得可真好,连宫里的宠妃娘娘们都要被比下去了呢!这还是尚未长开的模样,再过个几年,还不知道要美成什么样子! 更让她们感到诧异的是,这姐妹二人在上了马车后,居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好些命妇受到皇后娘娘的召见,还要忐忑的询问一番呢!她们是真的无知者无畏,还是早早地被人叮嘱过了? 各怀心思的几人一路沉默着来到皇宫,朝着皇后娘娘的宸安宫而去。 * 太子刚从甘露殿出来,就有一个小太监疾步朝着他走来。“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可知是何事?”太子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皇后那里。因为最近一段时日,皇后娘娘不止一次的提过让他纳几名美妾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他这会儿,哪有那个心思!县主表妹死的蹊跷,就连尸身都未找到,他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只差亲自去悬崖下找了! 小太监笑盈盈的答道:“回殿下,皇后娘娘今儿个召见了宋大人家的两位遗孤。” “哪个宋大人?”太子微微一怔。 “就是那个已故的建邺知县。”小太监小声提醒。 听到这里,太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孤还有事要忙,你去替我回了母后,就说孤改日再去请安。” “可是,皇后娘娘说,您若是不去的话,就直接去请太子妃了......”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太子的脸色,轻声说道。 提到太子妃,太子的脸色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那便去请太子妃好了,反正她最近闲得很。” 说罢,一甩袖子就走了。 小太监无奈,不敢拦着这位,只得战战兢兢的去回话。 皇后娘娘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干脆的拒绝,气得摔了手里的梳子。“他这是着了什么魔了,竟然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娘娘息怒!”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 “娘娘,宋家二女到了,正在门口候着呢。”最后,还是大宫女锦绣上前替大伙儿解了围。 皇后娘娘这会子哪有心思召见宋家女,不耐烦的道:“让她们在偏殿候着,等过半个时辰就把人送出宫去。” “娘娘当真不见见那两位姑娘?”锦绣算得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整个宸安宫怕是只有她敢在娘娘气头上进言。 皇后娘娘见她竟替那宋家两位姑娘说话,不解的凤眼一挑。“你见过了?” “是。”锦绣毫不避讳的答道。“可真真是两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呢~” 第四十章 果真是美人儿 皇后娘娘一开始的确没想过要见这宋家女,只是略有耳闻。说是京城突然冒出一对儿貌美的姐妹花儿,可是将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秦家姑娘给比了下去! 说起这秦家姑娘,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不单单容貌昳丽,绝美无双,琴棋书画更是样样拔尖儿,一度被传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秦皇后确实想过亲上加亲,将亲侄女一手捧上太子妃的宝座,好让秦家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可惜,秦君澜与太子年纪相差了五岁。莫说是圣上不同意抬举秦家女,就是太子也不可能为等这个表妹及笄再等上五年! 为了此事,秦皇后可是与圣上闹得有些不愉快。 所以,当宋氏女美貌出众的言论蔓延开来时,秦皇后显得极为不屑。在她看来,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够比得上她秦家的女儿,更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不过,能入了锦绣的眼就说明这二女的确姿容不俗。想到越来越难以掌控的太子,秦皇后不得不冷静下来。 “能被你称赞,可见是真的不错。”秦皇后重新换了支钗子插在了高高的发髻上,开口吩咐。“那本宫就见见吧。” 锦绣笑着应了。 没多大会儿,在门口站的腿都要发软的宋绾绾姐妹终于得以进主殿。 “宋氏女绾绾,拜见皇后娘娘!”宋绾绾领着宋妍妍上前两步,规矩的行礼问安。 宋妍妍虽然好奇但还是忍着抬头的冲动有样学样,跪下来行了叩拜大礼。 秦皇后并未开口让两人起身,而是命令她们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的仙女儿究竟是何等模样。” “娘娘谬赞,小女愧不敢当。”宋绾绾听着秦皇后熟悉的嗓音,不禁双眼发热。可想着如今的身份,她还是安耐折性子表现出了这个身份该有的谦卑。 宋妍妍到底是头一回进宫,显得有些局促。见姐姐开了口,便抿着唇缓缓抬起头来,悄咪咪的打量着上座的皇后娘娘。 这一看,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来,这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那一身金线绣的凤袍可真好看!再往上,就是秦皇后那不怒自威的脸。 秦皇后刚过了四十芳诞,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一头乌发盘成华贵的高髻,搭配华丽的首饰,越发显得贵气逼人! 秦氏出美人,秦皇后的容貌自不消说。只是,寻常的美人美在皮囊,秦皇后却胜在气质雍容,尤其是周身泛着上位者的气势无形中给人压力,叫人不敢直视。 宋妍妍偷偷地打量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乖乖地垂下了眼皮子。 秦皇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宋氏双姝,亦是惊叹不已。这等出众的容貌得亏是出自小门小户!真要是养在富贵人家的府里,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秦皇后端起茶盏,暗暗压下了心里的那股子不痛快。“你说,你闺名叫晚晚,哪个晚?” 被点名的宋绾绾不慌不忙的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凝碧池边敛翠眉,景阳台下绾青丝的绾!” 秦皇后哦了一声,想起避而不见的太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般绝色,与其将来不知便宜了谁家的小子,不如将她收为己用。 知子莫若母! 太子的那点子心思,她可是清楚得很。尽管他藏得极好,可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在得知他心思的那一刻,秦皇后差点儿掰断了手指甲。 她都不知道他何时动的这心思! 想到儿子心仪的对象竟然是平阳县主,秦皇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平阳县主到底有何魅力,不但能让圣上宠着她,还将自己的儿子也迷得神魂颠倒! 她不服气啊!从小到大,她就被人拿来跟荣安公主比较。好不容易荣登凤位,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料她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仍旧要看荣安公主的脸色行事! 凭什么?! 她可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再宠爱她那也是过去式了,如今掌管着大禹江山的是她的夫君,她乃他的发妻,中宫皇后,更是她的皇嫂! 可荣安公主呢?仗着先帝跟圣上的疼爱,骄纵无礼,连她这个皇嫂都不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更令她憋屈的是,圣上竟还爱屋及乌,让荣安公主之女平阳县主也骑到了她的头上,甚至比宫里的公主们还要像公主! 秦皇后这些年,因为荣安公主可是受了不少的打压,想想就憋屈! 这荣安公主母女,简直成了她的心魔!也就是太后逝去后,荣安公主母女才略收敛了些,没敢再到宫里来招摇。 想到这里,秦皇后越发痛恨起来,甚至在心中暗骂平阳县主死得好! 宋绾绾不知秦皇后心中所想,只盼着她能早些让她们起身。 她自小金尊玉贵的养大,从册封为县主那天起,就很少给人行跪拜礼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膝盖还真是疼得受不了! 秦皇后似乎是显摆够了,见二人身形有些摇晃,这才让她们起来。“果真是美人儿!来人啊,赐座。” 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人搬来了两个圆凳。 宋绾绾姐妹二人不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揉膝盖,只能忍着痛福身道谢。 秦皇后又问了两人可识字,有何擅长的东西。 宋绾绾姐妹如实的作了回答。 秦皇后见她们眉眼低垂,规规矩矩的,甚是满意。 这才是寻常人见到她该有的态度嘛! 而后,便以起得早了有些困乏为由,起身离座进了后头的寝殿。宋绾绾姐妹赶紧起身,恭敬地屈膝,目送皇后娘娘离开。 待出了宸安宫,已近午时。 宋绾绾姐妹二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就在她们打算穿过御花园往宫门方向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嘹亮的哭声。“哇......我的风筝......” 宋绾绾听见这啼哭,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这熊孩子,该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位吧?! 第四十一章 痴傻的三皇子殿下 “快快快,去找梯子来!三殿下的风筝挂树上了!” “三殿下莫哭莫哭,奴婢这就派人上树取下来!” 因为这哭声,宫人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宋妍妍好奇的回头瞥了一眼,小声地在宋绾绾耳边说道:“他谁啊,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哭的跟孩子似的......” 宋绾绾捂住她的嘴,并出言警告。“忘了我怎么叮嘱你的了?在这宫里,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宋妍妍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宫女,暗暗吐了吐舌头,紧紧地闭上了嘴。 只是,那哭声着实太吓人了,逼得她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殿下,梯子马上就来了,快别哭了!”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一边催促着旁的宫人,一边耐着性子哄道。 那位三殿下却不依不饶,坐在地上又踢又嚎的。“我就要!我就要!呜呜呜,我的风筝......” 无奈,那太监只得再一次吩咐,让底下的人手脚麻利些。甚至,还求到了皇后宫里的那几个宫女太监身上。 宋妍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那颗垂柳旁,轻而易举的就爬了上去。 树下众人:...... 宋绾绾捂着脸转过身去,都觉得没脸看。 这丫头,果然是将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须臾之后,宋妍妍便拿着那风筝从树上跳了下来。 “喏,这是你要的风筝,快莫要哭了。”宋妍妍将那不知画着什么的风筝递到跌坐在地上的男子面前。 是的,这位三殿下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儿,而是一个身材伟岸的成年男子!只不过嘛,这心性嘛,顶多三岁,没有更多了! 宋妍妍满是可怜的看着瞥了他一眼,这才走回宋绾绾的身边。“走吧,阿姐!” 宋绾绾往旁边挪了一步,她其实不太想认这个妹妹。 拿着风筝的三殿下扭过头来看向这姐妹二人,眼珠子晃啊晃啊,总算是止住了哭声。 “多谢姑娘。”三殿下身边的宫人如释重负,连忙向宋绾绾姐妹二人道谢。 宋妍妍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跟在宋绾绾身后离开了。 身后,宫人们正哄着三殿下回宫,却直接被他无视了。 “那个哪位母妃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三殿下用着狐疑的语气问道。 “殿下认错人了!那可不是宫里的娘娘!”宫女解释了一句才察觉有些可笑。她们的主子本就是个痴傻的,解释了他也未必懂。 索性,就不往下说了。 三殿下支着脑袋目送宋绾绾姐妹离开,直到她们的身影转了几个弯儿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缓缓地收回目光。 * 马车哒哒的驶离皇城,宋妍妍总算可以放开胆子尽情释放了。 “阿姐,方才那位三殿下,这里似乎不太正常啊......”宋妍妍指了指脑袋,问道。 宋绾绾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据说是有一回发了高热,宫人照顾不周,脑子烧糊涂了,就落下了病根儿。” “他可是皇子,居然也有人敢玩忽职守?”宋妍妍感到不可思议。 那可是皇帝的儿子啊! 宋绾绾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说道:“所以说,这宫里看似繁华,处处透着尊贵,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啊......” 三殿下为何会变成这般,还不是因为他没有个有权有势的母族? 三殿下的母妃只是个宫女,因为长得貌美,被皇帝瞧上宠幸了一段时日。可惜,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没过多久,宫女出身的林美人就被皇帝抛到了脑后。若不是她运气好,怀了龙种,怕是早就被人给欺负死了。 因为有皇子傍身,林美人很快就晋升成了嫔。只是好景不长,在三殿下刚满五岁的那年,不知怎的掉进了太液池里,险些溺亡。人虽是救回来了,但脑子却不中用了,成了个痴儿。 变成痴儿的三殿下自然就不受待见了!林嫔也因此彻底的失宠,搬去了冷宫。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并没有赶紧杀绝,甚至还对他起了几分愧疚之心,不许宫人亏待了这个儿子。于是,就有了宋妍妍在宫里看到的那一幕。 “所以,这个傻皇子其实已经十八了?”宋妍妍听完宋妍妍的讲述之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是啊。”宋绾绾惋惜的点头。 “那他还真是可怜......”宋妍妍满是同情的开口。 “不会比你可怜!”宋绾绾啧了一声。“人家好歹是皇子,将来新帝登基,也会善待他这个兄弟封他一个亲王爵位,有着大把的仆人伺候着。你呢?” 宋妍妍张了张嘴,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的确更可怜! 因为她的压箱底连一百两都没有! 不远处,有一队人马与马车擦肩而过。 “侯爷,马车里的好像是宋家的那两位姑娘!”小九无意间瞥见宋绾绾姐妹的身影,忙不迭的向主子禀报。但令他意外的是,她们怎么会从宫里出来的? 谢珩端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着。“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无需理会。” 小九:...... 他只是见侯爷对这两位姑娘有些特别,这才有心留意。 其实,谢珩一点儿都不意外宋家姐妹会被召进宫里。毕竟,那位可是刚落了下风,正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圣上待见的人,她自然也要多看重几分,以此来平息圣上的怒火。 秦家如今是势大,但还没有完全达到掌控整个朝堂的地步。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秦家还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胆子造反!所以,圣上的怒火,他们只能乖乖儿的受着! “侯爷,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庄子里的冰怕是不够用了,可要多买一些送去?”小九跟在他的身侧偷偷地观察着主子的一举一动,见他并未有怒色,这才小心翼翼的请示。 提到庄子,谢珩平静无波的神色才有了那么一丝人气。“不是才送了两车过去?” “高温都持续半个月了,一滴雨都没下,冰自然就消得快了些。”小九如实的答道。“不仅如此,今年的冰价比往年都高了两成......” 谢珩蹙了蹙眉,显然是有些不悦。“近来被盯得紧,运往城外庄子的东西要格外谨慎。” 沉默了片刻,他接着往下说道:“打量的冰块运往城外,难免会惹人起疑......你让小刀去传话,叫陈山把庄子附近的那空置的宅院买下来,我另有用处。” 小九不敢质疑主子的命令,恭敬的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第四十二章 富贵娘亲 “你说什么,有人要买咱家的宅子?”宋妍妍收到门房递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在京郊什么时候有宅子了? 倒是宋绾绾记了起来,她的母亲杨氏似乎真有个陪嫁的庄子在那边。于是,拿了钥匙开了箱笼,一番翻找之后,在最底层的盒子里找到了几张地契。 宋妍妍凑过头来,看着那木盒子里的家当,不由瞪大了眼睛。“阿姐,咱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私产?” 宋绾绾也有些不解。 这具身体的生母,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首先,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外祖。关于母亲的身世,也是零星从父亲宋礼那里听来的,并不确切。 其次,是杨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书香气息,完全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尤其是宋绾绾穿过来后,从昔日杨氏留下的笔迹可以推断出,她绝非泛泛之辈。 还有,她又怎么会跟程二夫人成的手帕交?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宋绾绾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一个气质高华,容貌出众且满腹才华的女子,为何会嫁给宋礼这样平平无奇的男子? 宋绾绾并没有瞧不起宋礼的意思,而是那刻在骨子里的一些根深蒂固的念头,让她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毕竟,高门大户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那种穷书生与豪门千金的故事只存在于话本子里。 “阿姐,阿姐~”宋妍妍发现宋绾绾又在走神了。 宋绾绾不着痕迹的重新将盖子合上,并掩饰道:“那要买咱家宅子的,究竟是什么人?” 玉香是个口齿伶俐的,很快便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是一位姓陈的员外,看上了京郊那座宅院的风水......” 风水这种玄乎的东西,宋绾绾可从来都不信! “那就明确的告诉对方,不卖!”宋绾绾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不会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就变卖家产。 在她的印象当中,靠近南山那片地界上的宅院大多是达官显贵置办下来的。留着那宅子,对她的用处大着呢! 玉香见主子明确的回绝了,便不再耽搁,匆匆的去门口传了话。得知宅子的主人不愿意转让,门口的小厮也没有强求,赶着马车掉头就走。 没过多久,消息便传到了武安侯府。 “不卖?是不是嫌给的银子不够多?”小九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那宅子的主人根本就没有给谈价的余地。” “哦?我倒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连你陈三爷都敢拒之门外?!”小九好奇的挑眉。 原来,这个看起来十分儒雅作员外装扮的中年男子,正是武安侯口中的陈山,陈大掌柜! 陈山捋了捋胡子,道:“能在京郊拥有那么一座宅子,其主人必定非富即贵。不肯让出来,实属正常。” “非富即贵?是哪家的?”小九好奇的问了一句。 陈山于是将宋家所在的院子如实告知。 小九对那个地方还算熟悉,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怎么又是宋家?” “哪个宋家?”从外头进来的小刀扬声道。 “就那个宋院使。”小九随口答道。 “又是他!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小刀眨了眨眼。 陈山见他们你来我往的,都被绕糊涂了。“你们说谁呢?” 小九抖了抖眉毛,将这些天遇到的事儿简单的跟他描绘了一番。“你说,这会不会就是话本子里头所说的缘分?不然,为何三天两头的就能遇上呢?” “若非宋家精心设计,那就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陈山作为过来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过,他同样好奇这宋家的来历。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太医院院使,怎么会有京郊那片地界儿的房契呢?莫不是祖上有人做过大官儿,之后家道中落了? “不,听说那房契的主人姓杨。”陈山身边的小厮突然插了句嘴。 “姓杨?那就不足为奇了。”陈山心中的疑惑瞬间有了解释。这大禹王朝虽然是姓周的,但前朝皇帝却是姓杨的。 不仅如此,开国皇帝的原配也姓杨,据说乃前朝公主。只是,这位杨皇后性子刚烈,在得知自己的夫君造反,杀光杨氏皇族取而代之后,就毅然跳下城墙殉国了。 太祖皇帝痛失爱妻,据说悲痛欲绝,曾罢朝三个月,还为那位已故的原配修建了恢宏华丽的陵墓,并下旨死后要与发妻合葬。 不过,这个心愿并未能实现。因为没过多久,他又立了新的皇后,且生下了嫡子,也就是后来的成祖皇帝。成祖皇帝是个孝顺的,但孝顺的不是太祖皇帝而是生母张太后。只有将他们二位合葬,才能证明他出身正统啊! 不仅如此,他还在史书里抹去了原配杨氏。只有一些野史和民间流传下来的一些故事里头会有零星的关于这位杨皇后的描写。 陈山恰巧就读过几本关于这位亡国公主的野史,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京城没有哪个高门大户姓杨的啊?”小九和小刀齐齐的看向他。 “啧啧,孤陋寡闻了吧?谁叫你们平日里懒惫,不多读些书!”陈山敲了敲桌子,调侃了他们几句。 “这杨家可是前朝皇族!” “难道说,那位宋二夫人是前朝皇族后人?这也太玄乎了吧!”小九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前朝都亡了上百年了!况且,以当年太祖皇帝的手段,又怎么会允许前朝余孽活下来? 陈山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想岔了。“前朝皇亲国戚多如牛毛,有个把漏网之鱼不足为奇吧?!” “太祖皇帝当年还是杨家的女婿,荀王一脉还留着杨家的血呢!” 荀王,便是太祖皇帝的长子,也就是前朝皇帝的亲外孙!前朝灭亡后,太祖皇帝一度因为愧疚,并没有狠心的将这个长子除去,而是将他封了亲王,圈禁在德阳老家。 荀王去了封地之后,便一病不起,离世时都不到而立之年,小世子据说长到七岁时得了天花也没了。荀王这一脉,等同于绝了户。 “不过,有传言说荀王是假死逃离了封地,还留下了血脉。因为有盗墓贼闯进过地宫,发现棺椁里墓空空如也,就连随葬品也全都不翼而飞。” 第四十三章 约见归云楼 “陈掌柜,你快莫要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怪吓人的。”小刀听得毛骨悚然,不停地搓着手臂上的汗毛。 “好,那咱们就言归正传。”陈山说道。“侯爷买下那座庄子是想用来做制冰的作坊。如此一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冰块运往隔壁的院落而不惹人起疑。” “原来如此!”小刀和小九听完他的解释,总算是明白了侯爷的一片苦心。 可眼下的问题是,那宅子的主人并不愿意出让。 “叫我说,只要报出侯爷的名号,不怕他们不买账!”小九张口就来。 话音刚落,小刀的脚就踢了过来。“你傻啊!侯爷为何要请陈掌柜出面?还不就是不想暴露了身份,方便行事?!” 小九撇了撇嘴。“那你说说看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吧?” 小刀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谢夫人近来与宋大夫人走的挺近,怕是打着跟咱们侯爷说亲的主意呢。不若,让侯爷借机试探一番?若能顺理成章的拿到房契自然是好,如若不能......大不了将那房契偷出来......” 反正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干过。 陈山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 就他们这般粗鲁,会有姑娘家看上才怪呢! 小刀:...... 无辜躺枪的小九:...... 他招谁惹谁了! 几人正商量着,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侯爷!”几人忙起身上前,恭敬的行礼。 谢珩微微颔首,面色始终冷冷的。“交待你们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陈山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属下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 说完,就要跪下去。 谢珩抬了托了他一把。“先生素来运筹帷幄,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人物?” “是有些难办。那宅子的主人,正是宋礼之妻杨氏。”陈山惭愧的说道。“杨氏离世多年,那房契如今想来是归了宋家姐妹。” “宋......”谢珩听到这个姓氏,条件反射的蹙了一下眉头。 “就是上回在后巷遇到的那二位......”小九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谢珩怔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又跟此人扯上了关系。“既如此,便多出些银子,重利之下,不愁办不成事!” 陈山苦笑了笑。“属下到是想试试,可惜连那宋家姑娘的面儿都没见着!” 他做掌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忽略的如此彻底。 他陈山在京城还是有些名望的,与不少达官显贵府上都做过生意,路上遇见了,贵人们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这宋家姑娘着实......难搞! “宋家姑娘不是极为仰慕侯爷您么,不如......”小九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珩凌厉的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 “这件事,本侯来处理。”谢珩想了想,说道。 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还是侯爷头一回愿意主动去认识姑娘家呢! * 谢珩是个说话算话的,第二天宋绾绾就收到了拜帖。只不过,拜贴上没有言明他的身份,落款是陈山的名讳。 “这位陈掌柜,听着有些耳熟。”宋绾绾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啊,上回说要买姑娘您宅子的好像也姓陈!”云香端着茶水进来,正好听了一耳朵,于是主动替主子解了惑。“听他跟前的小厮说,好像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归云楼的掌柜。” 宋妍妍闻言拍案而起。“不是说不卖么,怎么还纠缠不休?!” “等等!”宋绾绾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尤其是在听到归云楼这个称号后,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你说他姓陈,是归云楼的掌柜?” “是啊!”云香郑重的点点头。 宋绾绾眼底的光芒一闪而逝。“你派人去传个话,就说我应下了。” “阿姐?!”宋妍妍震惊得瞪大了眼珠子。“你真要卖了阿娘留下的宅子啊?!” 宋绾绾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宅子我是不会卖的!不过听闻这位掌柜有着点石成金的本事,想要见识见识罢了!” “他当真这么厉害?”宋妍妍脸上写满了不信。 “厉不厉害的,明儿个见见不就知道了?” “那我也要去!”宋妍妍立马兴奋起来。 宋绾绾去见陈掌柜其实是另有所图,又怎么会让宋妍妍跟着。“你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跟去做甚?” “我,我可以保护你啊!”宋妍妍捏着拳头说道。 宋绾绾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让她跟着。 第二天一早,宋绾绾就以要买针线为由出了府。 基于这姐妹二人未来可能为宋家带来的利益,宋大夫人并没有拘着她们,甚至还从公中拿了银子给她们。 归云楼里,谢侯爷早到了一刻钟,正在三楼的雅间喝着茶。 归云楼号称京城最好的酒楼不是没有道理的。 它不但屹立于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道路四通八达,又与达官贵人的府邸相邻。楼里的厨子手艺精湛,丝毫不输宫里的御厨。加上自己独特秘方酿造的酒水,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吸引了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食客。 这座酒楼共有三层,最底层是寻常百姓和贩夫走卒用膳的场所,价格亲民;二楼则是雅间,方便达官贵人们休憩谈事用饭,最便宜的雅间都得上百两银子。三楼是最顶层,平时一直空着,并不对外开放,是有钱都进不去的禁区。据说,是酒楼幕后东家所有,非皇亲国戚不得擅入。 宋绾绾姐妹来到归云楼,就被一个长相冷峻的小二径直请上了三楼。 宋绾绾为此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她以前是归云楼的常客,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去过酒楼的最顶层。但以她如今这身份,能约在二楼已经是抬举她了! 宋绾绾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四十四章 识破了他的身份 “姑娘请留步。”就在宋妍妍要跟上三楼时,却被那冷脸的小二给拦住。 宋妍妍不悦的皱眉。“为什么我阿姐能上去,我就上去不得?!” “掌柜的只请了宋二姑娘。”小二回应了一句,丝毫没有面对客人时该有的小心翼翼。 宋妍妍气得不行,想要与他理论,却被宋绾绾拦了下来。“切莫冲动!你且在楼下等等,若一炷香时辰后还没下来,你就去报官。” 宋妍妍向来听她的话,虽有不甘却还是安静了下来。 宋绾绾安抚住了宋妍妍,就随着小二上了三楼。 相较于二楼的人来人往,三楼就要幽静多了。不但没了楼下的嘈杂声,甚至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安静的有些可怕。 宋绾绾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隐隐觉得后背发凉。“不知陈掌柜在何处?” 冷脸小二没有说话,领着她来到东头的一扇房门前才开口说道:“宋二姑娘,请!” 宋绾绾心想来都来了,若此时打退堂鼓未免太迟,于是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和外头一样,安静都有些过分。 宋绾绾刚往里走了几步,小二便上前一步将门给合上了。 宋绾绾:...... 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怎么忽然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呢? “陈掌柜?”宋绾绾试着唤了一声。 负手立于窗前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 正是乔装过后的武安侯谢珩。 “宋二姑娘。”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到了别处。 宋绾绾好奇的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而后立马蹙起了眉头。 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陈掌柜! 哼,居然敢骗她?! 宋绾绾的沉默,让谢侯爷误以为她是脸皮薄,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请姑娘来,是为了京郊的那座宅院。不知姑娘要多少银子才肯出让?” 呵,装的还挺像! 可惜,骗不过她! 她平阳县主可是这归云楼的常客,又怎能不认识这里的陈掌柜!就是不知此人是何身份,竟然敢冒充陈掌柜! 宋绾绾不动声色的垂眸,与之周旋。“那宅子乃家母遗物,掌柜的出再多银子也没用。” 谢侯爷没想到她居然拒绝得如此果断,不由得眯了眯眼。“要如何,姑娘才肯相让,不若说出来。” 宋绾绾气笑了。“掌柜的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说,不卖!” “五万两。”谢侯爷似乎没意识到他的伪装早已被对面这姑娘识破,仍旧不肯放弃。只是他这法子对宋绾绾没用,还有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宋绾绾冷笑一声。“你不是陈掌柜,你究竟是谁?!” 谢侯爷心中一凛,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杀意。“你认得我?” 宋绾绾道:“阁下假扮陈掌柜,究竟意欲何为?还是说,你便是这归云楼真正的东家?” 除了这个,宋绾绾实在想不出他的身份。 京城中贵人她见过不少,但眼前此人她却一次都未见过,显然不属于皇亲国戚那一挂。再联想到那个关于三楼的传闻,宋绾绾只能做出如此推断。 谢侯爷身份被揭穿,并没有任何窘迫,反而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几分欣赏,眼中腾腾的杀意也渐渐地平息。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一旁的茶室坐下。“你是如何识破的?” 他这是默认了她的猜想?! 他当真是归云楼的主人? 想到这里,宋绾绾心中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这归云楼的东家可是十分神秘,不少人都在打听他的身份,可惜未能如愿。 她还是县主的时候,也曾好奇过,可惜打听了个遍都没有得出结论,最后只得作罢。谁知,她换了个身份,竟机缘巧合的见到了?! “我之前见过陈掌柜一面,他根本不是长你这样儿!”宋绾绾定了定心神,面不改色的扯谎。 谢侯爷对她的话并不全信,不置可否的抿了口茶水。“既如此,不如坐下来谈谈?” 宋绾绾迟疑了片刻,而后壮着胆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跪坐下来。 归云楼不但酒水闻名于世,茶水亦是一绝! 不喝白不喝啊! 她自顾自的拎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细细的品尝起来。 唔,不愧是归云楼啊,东西就是好! 见她兀自用起了茶水,谢侯爷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 这姑娘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她就不怕他在茶水里下毒? 此时的宋绾绾却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过了这个村儿就没那个店了!就她如今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怕是连去二楼的雅间用膳都不够格。 喝完一盏茶,宋绾绾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然,她知道适可而止。 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宅子我是不会出让的。不过,倒是可以合作。” 谢侯爷又是一愣。 这姑娘带给他的惊喜还真是一波又一波。 “姑娘想这么合作?”谢侯爷平静的问道。 “公子买下那宅子,不知是想作何营生?”宋绾绾直言不讳的问道。 谢侯爷思索了片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想开个制冰的作坊。天气炎热,冰的消耗量巨大,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宋绾绾听得眼睛发亮。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京郊那么多地方,公子为何偏偏瞧中我母亲留给我的宅子?”她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不是没有,但她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会轻易的落到她的头上。 “因为那宅子底下有暗河,可以就地取材。”谢侯爷倒是答得爽快。 宋绾绾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愈发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不过回头想想,知道得太多风险也就越高,她只得暂时压下强烈的好奇心。 “那宅子毕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于我而言,意义非凡......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如今宋家式微,那宅子是我姐妹二人手中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我可以让姑娘参与进来,但有一点,还请姑娘替我保密。”谢侯爷是个行事果断之人,宋绾绾提出合作的意向后他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与其浪费口舌去说服她,倒不如顺利她的意思,各取所需。至于以后,他没想太多,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宋绾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立马举手起誓。“公子放心,我是来见陈掌柜的。” 不得不说,宋绾绾极为聪敏。 谢侯爷满意得点了点头。 第四十五章 得意忘形 且说宋妍妍在楼下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宋绾绾下来,顿时有些急了。她不时地朝着楼梯口探头探脑,恨不得立马冲上去一探究竟。 可惜,有那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冷面瘟神守在那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时辰了?”她不时地问着一旁的丫鬟云香。 云香看了看博古架上的沙漏,准确的报了个时辰。 “不行!不能再等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确保阿姐安然无恙!”宋妍妍心急如焚不肯再等,挽起袖子就要往楼上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绾绾终于现身了。 看着宋妍妍那准备干架的架势,宋绾绾有些无语。“你这是做什么?” “阿姐,你再不下来,我都要冲上去救你了!”只一瞬的功夫,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宋妍妍瞬间就恢复了娇滴滴的少女模样。 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我是来谈生意的,能有什么事?!”宋绾绾将她推的远了些,免得叫她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裳。 宋妍妍朝她身后望了望,问道:“怎么就阿姐一个人,陈掌柜呢?” “陈掌柜自然是在楼上了。”宋绾绾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宋绾绾还肉疼的拿出银子点了一桌席面。 有了吃食,宋妍妍果然被糊弄了过去,再不过问了。 站在不远处的小刀看着远去的主仆三人,惊愕得下巴都要掉落下来了。 这宋家姐妹,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相当的特别! * “侯爷。”宋绾绾姐妹离开后,真正的陈掌柜才从隔间走了出来。 谢侯爷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叩着。“你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陈山想了想,答道:“这位宋姑娘倒是个精明人。只不过,目前对她的了解知之甚少,还是提防一些的好。”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宋绾绾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题,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敢百分百的信任她。 “她身上的确疑点颇多。”谢珩瞥了一眼宋绾绾用过的茶杯,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宋绾绾打小就在建邺县长大,是半年前才被宋廉接回京城的。可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根本没有半点儿小家子气,更不像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而且,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看出,她对京城十分熟悉。 就拿这壶茶来说,他并未说是什么茶,她竟能品得出来。他越发肯定她不简单!要知道,这茶叶的产量极低,也就只有宫里的那些贵人们才有机会享用! “可要派人去建邺县打听打听?”陈大掌柜见谢珩许久未开口,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谢珩淡淡的收回目光,说了一句“不必了”。 早在他送严淞那份大礼之前,他就派人仔细查过宋礼。甚至是跟宋家相关的人,通通都摸了一遍底,宋家姐妹也不例外。 可不管他如何回忆,关于这姐妹二人的信息都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格外出众的美貌,她们再无其他有用的价值。 除非有人替她们抹去了那些过去,否则以他的能耐,绝对会发现问题所在。但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陈大掌柜察言观色,见主子不愿意多说,便安静的退了下去。 谢珩看着窗外的景色,略有些失神。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就那么放过了宋绾绾。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也有一个绾字,跟他心心念念的那人相似? * 回到府里,玉香端着茶水进屋时,宋绾绾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归云楼的时候,她一时没忍住,竟毫不掩饰对那香雪的好感,说了好些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话。当时,她只顾着品茶,并未察觉那位公子的反应。 如今想来,不由后怕不已。 那归云楼的东家,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而且,他还易了容!之所以会这么确信,是因为她鼻子的灵敏度异于常人,稍稍有些气味的东西都逃不过她的鼻子。 尽管对方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些脂粉跟药物混合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她曾经在朱太医的药箱里闻到过。 那会儿,她还好奇来着,缠着朱太医问了许久。朱太医被她缠的没办法,才告诉了她那些东西的用途。 宋绾绾相信自己的鼻子。唯一想不通的是,那人为何要易容,又为何会亲自约见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想到这里,宋绾绾不禁有些惶惶。 唉,果然一得意就会忘形! 就在宋绾绾懊恼之际,宋大夫人屋子里的迎春姑姑笑着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宋绾绾挑了挑眉,睃了她一眼。“什么风把迎春姑姑给吹来了?” 迎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才想起这绾绾姑娘的规矩来。于是,乖乖地屈膝施了一礼。“程二夫人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程家姑娘生辰,想请姑娘过府做客呢。” 这倒是稀奇! 程二夫人巴不得她跟程家撇清关系,为何突然又变得热络起来了? 宋绾绾满是讽刺的弯了弯嘴角。 想必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的召见,让程二夫人误会了些什么! 程家的这种做派,她忒瞧不上。 宋家落魄,他们就落井下石迫不及待的解除婚约,全然不顾她这个孤女的死活;如今见她入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又巴巴儿的凑上来,企图用这种施舍来拉拢她! 呵!真当她是傻子么?! “有劳姑姑跑这一趟。”宋绾绾搁下手里的茶盏,面上丝毫不见波澜。“只是近来身子略有些不适,怕是出不了门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去! 迎春惊愕的微张着嘴,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她是真没想到,宋绾绾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那可是云麾将军程大人府上啊! 她在宋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官儿呢! 不仅仅是她,就连宋大夫人接到拜帖的时候,都激动了好一阵儿呢! 绾姑娘莫不是魔怔了?! 这么好的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第四十六章 有了起色 对于宋绾绾的婉言推辞,程二夫人身边的丫鬟都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程二夫人抛出橄榄枝,她就该接着才是! “莫不是觉得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就真当自个儿是名门淑女了?呸,也不瞧瞧是什么出身?!” “就是,就是!除了那张脸,她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她父亲拿命换来的前程,有什么好得意的?!” 程家几位姑娘聚在一起时,皆露出或轻蔑或不屑的神情。尤其是那些嫉妒宋家姐妹容貌的,更是把话说得极为难听。 程二夫人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会不满。 宋绾绾也忒不识抬举了! 她肯邀约她上门做客,已经是给足了她脸面。结果她非但不感恩戴德,还不知好歹的回绝了!她真以为身价不同了,就不把程家放在眼里了? 呵,天真! “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夫人不必与她一般见识。”韩氏的丫鬟察言观色,知道主子心中不悦,于是开口劝道。 韩氏淡淡的睨了那丫鬟一眼,道:“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本夫人动怒?” “是奴婢嘴笨,说错了话。”丫鬟赶紧认错。 “原本还想着顾念旧情照拂她一些......既然她不领情,那便算了。”韩氏拨弄着头发上的步摇,神色渐冷。 就在这时,一位身长如玉的公子跨进门槛,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 这年轻的公子正是韩氏的亲生子,程家五公子——程煜。 程煜已年满十七,高约六尺,生得十分俊美,尤其是那双含情的丹凤眼,屋子里的丫鬟们瞧了都会忍不住脸红。 “母亲!”程煜笑嘻嘻的凑到韩氏跟前。 韩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不是想母亲了嘛~再说了,这屋里又没有别人......”程煜倒是嘴甜,三言两语就将犯的错撇清,还逗得韩氏露了笑脸。 “你啊......”韩氏笑着摇了摇头。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千宠万宠的,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程煜撒娇卖乖了一番,这才试探的问韩氏。“母亲明儿个可是要在府中宴客?儿子这几日念书念的有些累,也想松快松快......” 程煜是从韩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一开口韩氏就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是谁跟你说府上要来客人的?”韩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屋子一周,恨极了这些想要带坏他儿子的贱胚子。 程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含糊其辞道:“就,就听提了一嘴,具体谁说的倒是忘了......” 韩氏不好斥责自己的儿子,只得告诉他,宴会取消了。 “为什么啊?”程煜十分不解。他可是不止一次的听下人说起那宋家姐妹的美貌,正想寻机会一睹她们芳容呢。 韩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就不能将心思放在课业上?” “孩儿平时挺用功的......再者,总不能一直死读书,还得劳逸结合嘛。”程煜嬉皮笑脸的说道。“母亲~” 韩氏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得据实以告。“宋家那边儿婉拒了。” “什么?!”程煜没想到宋家女居然敢拒绝母亲的邀约,惊愕的站起身来。 “想必是真的病了吧。”韩氏冷冷的嘲讽道。 程煜着实想不通。“宋家竟然敢?!也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到底是没爹没娘的,缺了些见识。”韩氏阴阳怪气的说道。“幸好......” 韩氏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程煜不解的看着她。“幸好什么?” “没什么......能从一开始看清了一个人,这样也不错。”韩氏怕他多想,于是转移了话题。“不是说念书辛苦么?娘让厨房炖些老参汤给你补补。” 程煜哪有什么心思喝汤啊,他总觉得韩氏有什么事瞒着他,却又不敢当面质问,胡乱应付了几句后,程煜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韩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敛去。“派人盯着五公子,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向我禀报。” 丫鬟战战兢兢的应是。 * 程家人如何在背后编排,宋绾绾一点儿都不关心。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难道还怕几句流言蜚语不成? “阿姐,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啊?”宋妍妍佩服的问道。 她无意间听到那些话,可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能堵得住吗?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宋绾绾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眼下最要紧的是赚银子,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去跟那些长舌妇计较。 宋绾绾前世从来都不缺银子,只要她开口,四大丫鬟就能帮她把事情给料理好,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如今这身份却是穷的叮当响,除了父母亲留下来的字画和几张房契,就只剩下几十两碎银。 宋绾绾觉得很憋屈。 她哪里过过这般紧巴巴的日子! 原先的她,仆妇成群,前呼后拥好不风光;原先的她,随便买个什么,一出手就是几十上百两,只为买个高兴! 唉,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宋绾绾看着扒拉着盒子里的碎银,有种想要扔出去的冲动。 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阿姐,阿姐......”宋妍妍见她两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宋绾绾满腹委屈无处倾诉,只盼着能早日与爹娘相认,好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想起荣安公主,宋绾绾心中无比的思念,也不知道上次的法子奏没奏效。 还真别说,因为宋绾绾的进言,荣安公主多少肯用些饭食了,尤其是偏甜口的粥跟糕点。能吃得下东西,自然是好事。 朱太医对此颇为不解,曾私下询问公主府的丫鬟,可是换过别的太医来看诊。 “由此可见,公主的病是真的有了起色。”在太乙殿打坐参禅的皇帝听了这消息,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么一句。 “如此一来,陛下也可以安心了。”严淞恭敬的跪在一旁,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皇帝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嘴角,继而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七章 最苦的那个人 荣安公主身子刚好了些,便有无数人闻风而动,打着探病的幌子登门,奈何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应付这些人。 沈驸马知道她心情不好,便直接将人都打发了回去,甚至连丞相府的人过来也一样,半点儿情面都不给。 为此,沈家的几位夫人可是埋怨了许久。 “咱们也是一片好心,却连门儿都进不去!这要是叫外人知道,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 “哎,谁叫人家是公主呢!有任性的资本!”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公主痛失爱女,哪有心情待客。你们就多体谅一些,等过段时日再去吧。”沈老夫人见儿媳们在背后嚼舌根,于是冷着脸打断。“与其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怎么跟老二提过继的事儿吧。” 沈驸马在沈家排行第二。 沈三夫人可不敢跟婆婆顶嘴,于是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母亲说的是。公主久病不愈,乃是思女心切,若能有个可心的人儿在身边陪着,日子久了,定能平复公主心中的伤痛。” “三弟妹怕是早就想好了人选?”沈家长媳洪氏哪儿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沈三夫人毫不扭捏的昂起下巴说道:“不是我说大话。沈家这些女孩儿里头,就属我家茵姐儿跟平阳长得最像。若是让她留在公主身边,自然能公主的思女之苦。” 沈大夫人却掩嘴一笑。“茵姐儿跟县主哪里相似了?” “鼻子,还有樱桃小嘴都像!”沈三夫人不服气的说道。 她这一开口,其他几个妯娌也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三嫂可真会说笑!茵姐儿明明就是蒜头鼻,而县主却是高挺的瑶鼻,她们哪里像了?!” “是啊,要说像,还是我家蘅姐儿。”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不休。 最终,还是老夫人发了话,大伙儿才安静下来。 沈老夫人看着这几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头都是大的。“过继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呢,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三夫人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只因沈老夫人的眼神过于凌厉。 在相府,沈老夫人是绝对的权威。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相爷,在老夫人的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何况是这些小辈! 见几人都老实了,沈老夫人的脸色才缓了缓。“再有几个月就是秋闱了,府里的宴哥儿和宽哥儿都要下场,你们可得多上点儿心。” “是,母亲。”沈大夫人和沈四夫人齐声应道。 沈三夫人倒是也想让自己的儿子考功名,可惜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旁人听几遍就能背下来的文章,他读十遍还不会。 教授课业的先生每次提起,都直摇头,让趁早改行。 沈三夫人之所以极力的想将女儿送到荣安公主身边去,也是想要借此来稳固她在沈家的地位。谁叫她生的儿子不争气,连个庶子都不如呢? 沈家重嫡庶尊卑,却也不会刻意打压庶出的子女。只要是真正有本事,沈家一律都是支持的。故而,才有如今沈家的如日中天。 * 这天,沈驸马刚从宫里出来,就被兄长沈家老大给拦住了去路。 沈家人才辈出,除了稳坐丞相之位的沈致远,沈家几兄弟也都在朝廷领着要职。其中,沈家老大还是大理寺的寺丞。 他个性耿直,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公主身体若是好了些,是不是该回府给父亲母亲大人报个平安?” 沈驸马知道兄长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沈家打的那主意,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只是勉强能下床走两步。公主说,怕过了病气给二老,还是等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沈老大一听这话,眉头就不由自主的高高皱起。碍于兄弟情谊,到底是没说什么,只叮嘱让他得了空多回相府走动走动。 沈驸马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回到公主府,后院一如既往的安静。穿过重重回廊,看着院子里空荡荡的秋千架,沈驸马努力压制的悲痛渐渐浮上心头。 世人只知荣安公主痛失爱女,一病不起,殊不知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承受的痛楚并不比荣安公主少。 荣安公主思女心切,病得奄奄一息,追查凶手的事全都落到了他这个父亲的头上。他为人父,不能将情绪外露,即便难过的要死却只能藏在心里;为人夫,他为荣安公主的病操碎了心,恨不得替她受过;为人子,还得应付相府众人。 可想而知,他该是有多累! 沈驸马在廊下站了许久,努力平复好心境后这才进屋。 不同于往日缠绵病榻,荣安公主今儿个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正歪在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沈驸马走到爱妻身边,握了握她的手。“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儿?” 荣安公主回过头来,试着扯了两下嘴角,却始终无法绽放出笑容来。 沈驸马揽着她的肩,说道:“近来天气不错,明日正好休沐,我陪你出去走走?” 荣安公主却摇了摇头。只要一踏出府门,她就忍不住触景生情。好不容易才逼着自己接受了现实,她不想再伤一次。 沈驸马无奈的叹着气。“可总待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太医说,你躺了这么久,得多活动活动筋骨。” 荣安公主沉默着,没有接话,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她这是在抗拒。 沈驸马看着面容憔悴的娇妻,心疼得不行。不过,既然她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行逼迫于她,只得作罢。 恰好此时有丫鬟端了几碟刚出锅的糕点进来。 沈驸马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道:“西市有一家豆腐脑做的还不错,滑嫩嫩的还甜而不腻,我带你去尝尝?” 说起甜食,荣安公主无神的眼眸总算是有了些波动。 沈驸马见她有所动容,于是再接再厉。“择日不如撞日,这就过去,可好?” 荣安公主看着沈驸马期待的眼神,到底是没忍心拒绝,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八章 母女相见 宋府的大门被扣响时,已经入夜。 宋绾绾都准备歇下了,就见玉香急急忙忙的进来禀报,说是宋大夫人有要紧的事情,让她去正屋一趟。 宋绾绾有些不解,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乖乖地去了。 宋大夫人其实也是懵的。 面对那仪态大方的老嬷嬷,她显得有些出局不安。 “是不是绾丫头犯了什么错?”宋大夫人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惊,小声试探的问道。 那老嬷嬷腰背挺得笔直,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宋夫人误会了。是我家主子与宋姑娘投缘,想见她一面。” 宋大夫人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游移不定。“都这么晚了......” “夫人放心,我家主子十分和气。只说上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老嬷嬷得体的应对着。 宋大夫人还是不大放心。“请问嬷嬷的主人是?” 老嬷嬷高深莫测的一笑,并未开口。 宋大夫人会过意来,没敢再问。 宋绾绾跨过门槛进屋,宋大夫人才从那窘迫的气氛里解脱出来。 宋绾绾看见那老嬷嬷熟悉的身影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姜嬷嬷......” 老嬷嬷微微一愣,盯着宋绾绾仔细打量起来。她不记得以前有见过这位姑娘,她怎么会认得自个儿的? 宋绾绾叫出口后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赶紧补救道:“久闻姜嬷嬷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不愧是公主身边伺候的,气度就是不一样!” “公主?”宋大夫人听到这个称呼,心脏都快要吓停了。先是被皇后娘娘召见,如今又冒出个公主来,宋绾绾这是走了什么运道? 姜嬷嬷的身份被宋绾绾道破,只得自保家门。“老奴的主人正是荣安公主殿下。” 宋大夫人抚了抚胸口,惊魂甫定,便想试着跟姜嬷嬷套近乎。 姜嬷嬷却没那个时间跟她磨叽,只道公主还在等着,不容耽搁。无奈,宋大夫人只得叮嘱宋绾绾小心谨慎,莫要冲撞了公主。 宋绾绾心情激动,难得的没有挑宋大夫人言词里的刺儿,开口应了。 等除了宋宅不久,果然就见巷子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姜嬷嬷亲自扶了宋绾绾上去,可谓处处周到。 宋绾绾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那时候,姜嬷嬷也是这么照顾她的。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宋绾绾却激动地不行。她猜测,定是父亲大人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再次求证。能不能认回他们,就看这一回了! * 入夜之后,街上的铺子大多都关门歇业了。唯有街角的一个铺子里的灯还亮着,门外站了好几个侍卫跟丫鬟。 屋子里头,只有一桌客人,正是夜间出行的沈驸马跟荣安公主。 荣安公主其实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只是不想拂了驸马的一片心意。吃了两口后,她便搁下了勺子。 “不合胃口吗?”沈驸马见她吃得少,也跟着放了碗。 荣安公主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还可以。” 沈驸马嗯了一声。“一会子,咱们再去河边散散步,消消食?” 荣安公主心想,人都已经出来了,早回晚回都一样,便默许了他的安排。 因为提前打过了招呼,这一路上并没有人拦下马车询问。 与此同时,宋绾绾乘坐的那辆马车几乎在同一个时辰抵达。 宋绾绾看着荣安公主那熟悉的身影,眼眶忍不住犯了红。若非极力撑着,眼泪怕是早就落下来了。 姜嬷嬷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暗暗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宋姑娘的神态,还真有些像县主! 难怪驸马爷会让她去宋府接人! 兴许公主见了这位宋姑娘,心里的结就能解开? 正思索着,宋绾绾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朝着荣安公主那边去了。 侍卫们不明所以,见有人过来,立刻拔刀相向。 “放她过来。”沈驸马瞥见宋绾绾委屈的嘟起小嘴,眼底的疑惑越发深了。 荣安公主看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小姑娘身上。 宋绾绾一步步上前,看向荣安公主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 荣安公主消瘦得厉害,以前丰腴的脸颊都凹陷了进去,只余一双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看着就令人心酸。 宋绾绾眼睛一热,眼泪不自觉地就往外冒,拦都拦不住。 荣安公主见这小姑娘突然泣不成声,心脏的某个部位也跟着突突跳了起来。虽然这小姑娘看着面生,但却莫名的给她一种亲切感,让她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安慰。 荣安公主这么想,也身体力行的这么做了。 看到公主竟将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周围的人全都懵了。 这小姑娘是谁? 公主又为何这般失态? 除了沈驸马,恐怕就只有姜嬷嬷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联想。不管众人如何猜疑,但他们都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姑娘怕是要撞大运了! 宋绾绾扑在荣安公主熟悉的怀抱里,哭得更加不能自已。然后......开始打起嗝来。 荣安公主本来还满目的忧伤,听见这打嗝声,之前被压制下去的怪异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 这小姑娘太像她的宛儿了! 就连打嗝这习惯都一模一样! 平阳县主小的时候听淘气的,比起男孩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常气得荣安公主脑仁疼。因此,没少挨揍。 当然,也不会真的下狠手,就是打几下手板心的事。可平阳县主调皮归调皮,娇气也是真的娇气,每次一挨打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后就会不停地打嗝。 荣安公主见她这般难受,都会心软。 怀里的小姑娘脸颊上挂着泪珠子不停打嗝的样子,顿时让她母爱泛滥。 “你叫什么名儿?”荣安公主接过姜嬷嬷递来的帕子,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柔声问道。 宋绾绾拍了几下胸口,努力的想要让嗝声停止。奈何哭的有些凶,一时半会儿愣是停不下来。 “不急不急。”荣安公主见状,不但没有催促,还轻言细语的安慰她。 宋绾绾感受着久违的关怀,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第四十九章 好一个聪明的驸马 等到宋绾绾平静下来,已经是一盏茶时辰后了。 荣安公主屏退了众人,只带了姜嬷嬷跟茯苓两人在身边伺候。 一行人坐在河边的凉亭里,夜风习习,格外的清爽。 宋绾绾平复好心情之后,重新给荣安公主磕了头。“民女宋绾绾,拜见公主!” 荣安公主在她跪下去的那一刹那,心又开始疼了。“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多礼,快些起来。” 她是越看她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她的名字还跟她的宝贝女儿一样,都有一个绾字!虽然写法有所不同,但光是同一个发音,就足以让荣安公主老怀欣慰了。 宋绾绾依言起身,在荣安公主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我这般投缘,我唤你绾儿可好?”荣安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绾绾,一刻都不想离开。 宋绾绾应的爽快。“好啊!” 这样果决的性子,也像极了平阳县主。 荣安公主一高兴,总算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驸马见妻子终于开怀,紧握的拳头慢慢的松开。 这一回,他算是赌对了。 这个叫宋绾绾的姑娘,当真与他们有缘! 看着她们二人熟稔的相处,仿佛从前那般,沈驸马就不由得红了眼眶。 荣安公主拉着宋绾绾的手问了好些问题,得知她从小就没了娘亲,越发怜惜起她来。“可怜的孩子!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两人一聊起来就没完,不知不觉月已上中天。 “殿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送绾绾姑娘回去了?”姜嬷嬷在一旁提醒道。 “瞧我,一高兴就把时辰给忘了。”荣安公主想到分别,隐隐有些不舍。 宋绾绾趁机说道:“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绾儿吵闹的话,绾儿倒是可以时常去公主府陪您说说话。” 荣安公主听后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 回到公主府,荣安公主就把姜嬷嬷单独的叫到寝房。“你把初见她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细说一遍。” 姜嬷嬷恭敬地福了福身,如实的将宋绾绾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出来,包括宋绾绾第一次见她时就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姜嬷嬷”。 “你以前当真没见过她?”荣安公主听后,激动的站起身来。 姜嬷嬷摇头道:“从未见过。” “这就奇怪了......”原来,荣安公主虽然喜欢宋绾绾,却还没有因此就失去理智。她心里一直藏着许多疑问,冷静下来之后自然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那宋姑娘是驸马找回来的,他们以前就有过交集?”荣安公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人都在做什么。 姜嬷嬷作为公主府的管事嬷嬷,知道的肯定比她多。 “宋家二女是去年才来的京城,一直寂寂无名。按理说,她们根本没机会与驸马爷相识,更不可能让驸马冒着被误会的风险引荐给公主。”起初,姜嬷嬷还怀疑过那姑娘的身份,以为是驸马流落在外的骨肉。后来仔细一打听,这才打消了疑虑。 荣安公主对驸马沈敬庭还是挺信任的。 两人自打成婚一来,便琴瑟和鸣。即便是她只生了沈云宛这一个女儿,且无法再生养,他也毫无怨言,甚至在沈家几次提到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传承香火都被他给拒绝了。 如此的深爱,可是惹得京城无数女子羡慕。 “这么说,驸马早就察觉到此女的不对劲了......”荣安公主养尊处优多年,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很多时候,不是她想不明白一些东西,而是懒得去想。 就拿那苏玉寒来说,她曾一度派人私下打探。外头将他说的那么好,她却未全信。苏玉寒是有几分才气,可未必就是个正人君子。 尤其是当年的那一场英雄救美,她一直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奈何她的宛儿心思单纯,愣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逼得她不得不许下诺言,说等苏玉寒高中后再商议亲事。偏偏就这么巧,苏玉寒高中了,还是头一名的状元!无奈之下,荣安公主只得将爱女下嫁! 婚后,苏家表现出来的和睦,总让荣安公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不,没过多久,这该死的感觉就应验了!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搭进去的竟是她宝贝女儿的性命! “你说,她会不会是宛儿的转世?”想起女儿的死,荣安公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公主!”姜嬷嬷心疼的上前将她扶住。 荣安公主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我没事,不要惊动别人。” 姜嬷嬷扶着她到椅子里坐下,轻拍着后背替她顺气。“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对公主对宋姑娘都不好,还是谨慎些为好。” “是啊......”荣安公主苦笑着说道。“他们只会说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亦或是将她当作恶魔外道给抓起来处死......我不能害了她!” “公主若真心喜欢这宋家丫头,不若将她收为义女。如此一来,既能掩人耳目又能一解思女之苦!”姜到底是老的辣。姜嬷嬷稍稍思索一番,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荣安公主听后,心里不由得一振。 她这么没想到呢? 只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仔细试探一番。 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蹊跷,不排除驸马为了逗她高兴,让她尽早的走出来,特地找来这么个神似宛儿的丫头合着演戏一起骗她。 荣安公主这回还真是冤枉驸马了。 沈驸马自己都还不确定呢,不过是要借此试探一番。结果是好的,却又让他陷入了另外一个怪圈。他从来都不信鬼神,可宋绾绾怕是要让他破例了。 * 宋大夫人伸着脖子望着门口,惹得宋廉频频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你瞧什么呢?”宋濂问道。 宋大夫人神秘兮兮的走过去,小声地将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宋濂听后,惊得一下子弹坐起来,险些将宋大夫人给撞倒。 “你说什么?谁把绾绾给接走了?” 宋大夫人见他也是这种反应,心里顿时平衡了。“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荣安公主!” 第五十章 天上掉馅儿饼 宋绾绾被送回去时,巷子里的灯几乎都灭了,唯有宋宅的门口还挂着一盏灯笼。看门的小厮等啊等啊,都等得快睡着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宋家门口,宋绾绾也掩着嘴打起了呵欠。 “姑娘小心脚下。”这一回,是荣安公主的贴身大丫鬟茯苓亲自扶着她下的马车。 宋绾绾乖巧的道了谢。“有劳茯苓姐姐。” 这一声姐姐,顿时让茯苓惊愕的抬起头来。 呵,这不是上回假扮药童混进公主府的那小子?! 原来,她竟是女儿身! 一瞬间,茯苓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 宋绾绾倒是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笑眯眯的冲她挥了挥手。“快些回去吧,莫要叫母......公主久等了!” 说罢,转身走上台阶,哼着小调上前叩门。 伴随着几声咚咚咚的响声,看门的小厮总算是醒了过来。 宋绾绾跨过门槛,径直走了进去,只留下在门外干瞪眼的茯苓。 只是,她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呢,就在半路被迎春给拦了下来。“老爷跟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趟。” 宋绾绾想了想,的确是该跟他们叮嘱一番,于是顺从的去了正院。 这时候,宋廉已然平复了心情,看起来跟平时没多大区别。看到宋绾绾进来,先是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见她并无不妥之处,这才试探的开口。“绾绾啊,你当真是被请去了荣安公主府?” 宋绾绾很干脆的说道:“不是。” 宋廉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立马大打折扣。“你伯母说,是公主府的嬷嬷亲自来接的,怎么会有错?” “的确没去公主府。”宋绾绾欲扬先抑。“不过嘛,倒是真的见着公主了,就在城东的柳林河边。” 宋廉听到这里,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你当真见着了公主,莫不是弄错了?” 在他看来,这简直太荒唐了! 荣安公主又怎么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人烟稀少的河边呢? 宋绾绾肯定的点了点头。“不仅见到了公主,我还见到了驸马呢!” 宋廉:...... 总觉得侄女在撒谎! 他到底要不要揭穿她呢? 还有,宋大夫人那是什么眼神,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骗了! 就在宋廉准备数落宋大夫人几句时,宋绾绾从衣袖里摸出一块木牌儿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这是公主给的令牌,说是有了这块牌子,出入公主府就没人敢阻拦。” 宋廉慌忙拿起那块牌子仔细研究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还真像是他以前在某个同僚手上见过的那块。然而,他也就只是远远地瞧过一眼,并未看得太真切。 “伯父可认识朱太医,这牌子他就有一块。”宋绾绾见他还是面露疑色,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对,就是朱太医!”同样是在太医院任职,宋廉自然是识得朱太医的。只不过,他一个小小的院使,比朱太医低了好几个品级,平日里并无太多交集。 他能有幸见到那块儿木牌,还是因为有一回朱太医喝醉了酒,不小心将木牌儿落在了酒馆里。他碰巧路过,捡起来还给了他。 那匆匆一瞥,他根本来不及细看。 不过,朱太医很宝贝那块牌子,说是公主赏的,接过之后擦了又擦。 那一幕,让他至今印象深刻。 这会儿,宋大夫人也围了过来。“若是不确定,明儿个拿去让朱太医帮忙瞧瞧不就行了?” 宋廉一拍大腿。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宋廉就用方巾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那块木牌包裹好小心翼翼的揣进袖兜里出了门。 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了结果。 “这还真是公主府的令牌啊......”宋廉在确认过真假后,好半天都回不了神。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刺痛感传来,让他立马就精神了。 他忽然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中的喜悦。 “绾丫头还真是宋家的福星!”宋廉原本还觉得赔上两幅嫁妆着实有些吃亏,如今想想,说不定以后靠着这个侄女,还能有大造化呢。 这么一想,宋廉心里便舒坦了,回家之后,对宋绾绾姐妹越发的慈蔼起来。 宋妍妍被宋廉那毫不收敛的笑容弄得有些发毛。“阿姐,伯父这是中邪了?” 宋绾绾侧过头去冲她眨了眨眼。“说不定是路上捡到了银子。” 宋廉:...... 有这么编排长辈的么? 不过,他心情好,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 有了荣安公主给的木牌儿,宋绾绾光明正大的去了公主府。 再次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宋绾绾当真是如鱼得水。 当然,也有人看她不顺眼的,比如茯苓。 她是少数几个知道宋绾绾女扮男装的知情人。总觉得宋绾绾如此费尽心机的接近公主是不还好意,别有用心! “公主,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在宋绾绾离开的时候,茯苓再也忍不住,跪倒在了荣安公主面前。 荣安公主素来信任这大丫鬟。“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的。” 于是,茯苓便将宋绾绾女扮男装混入府里,并出主意给她,让她为公主敬献甜食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 “她定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公主的喜好!”茯苓仍旧坚持宋绾绾是心怀不轨。 荣安公主听完,嘴角的弧度越发翘得高。“这孩子的确是十分用心。” 茯苓伺候荣安公主多年,如何听不出这话是好是歹。她没想到,短短几日,公主就对宋绾绾深信不疑,不禁越发着急起来。“公主请三思啊!” “这位宋姑娘着实不简单!万一她是被有心之人调教过,故意想要引起公主的重视......” 不等她说话,荣安公主便打断了她。“茯苓啊,我知道你对本宫忠心。但有些事情,不能单单用眼去看,还得用心去瞧。” “你仔细回想一下她当时的举动,可有半分害人的心思?还有,精明如你,又为何会听了她的话,让人给本宫准备了甜食?” 茯苓微微一愣。 有些事,她的确无法解释。 当时,她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那么做了。 可以前不是没想到过那法子,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可那位宋姑娘就是提了一提,她便乖乖地照做了,这又是为何? 第五十一章 丢脸丢到姥姥家 打那天之后,荣安公主便时常派人接宋绾绾去公主府陪着说话。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用公主府的马车去接,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的。 如此行径,顿时惹来议论声一片。 有人说,这宋绾绾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迷惑了荣安公主;也有人说,她是运气好,名字里头带了个绾字,是沾了平阳县主的光;最离谱的,是有人说宋绾绾是荣安公主养在外头的私生女!如若不然,宋绾绾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怎么就入了堂堂公主的眼呢? “简直荒唐!”私生女这一说法传到荣安公主耳边时,气得她砸了手边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 宋绾绾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瓷片,肉疼的不行。 那可都是银子啊! “您何必跟那些人一般见识,不气不气啊!这种谣言,顶多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无知百姓。”宋绾绾一边熟练的给荣安公主抚摸后背顺气,一边暗暗惋惜。 这样一套茶壶在公主府里算不得什么,可却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用不起的贵重物件儿啊! 嘤嘤嘤,这样砸了多可惜,还不如拿出去典当换些银子花花呢! 荣安公主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斜眼说了句没心没肺。“我这都是为了谁?!” 那些流言蜚语她自然是不畏惧的! 可她心疼这孩子啊! 好好儿的一个姑娘家,被人说成是私生女,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宋绾绾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挽着荣安公主的胳膊说道:“既然是谣言,日子久了自然不攻自破,又何必去在意!” 宋绾绾重新斟了一杯茶塞到荣安公主的手里。“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荣安公主满是怜爱的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明明是两张完全不一样的脸,可性子却像极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荣安公主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宋绾绾明艳的笑脸。“宛儿......” 宋绾绾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不由得百感交集。 她该应吗? 万一吓到公主娘亲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隐隐有争执的声音响起,替她解了围。 “夫人,没有公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我又不是外人!我可是沈家的三夫人!” “夫人请回吧,不要让奴婢为难!” “好一个大胆的奴婢!” 这两道声音越来越近,都是宋绾绾熟悉的。 一个是荣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红鸾,另外一个是沈三夫人。 “多日不见,三婶的性子还是这么的莽撞啊!”宋绾绾暗暗的在心里说道。 那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果然下一刻,荣安公主的眉头就高高的皱了起来。 门口的争执仍在继续。 “三夫人!这里是荣安公主府不是相府!您这么不管不顾的往里闯,可有想过后果?!”不同于茯苓的清冷,红鸾的性子可是十分火爆。 若非看在驸马爷的面子上,她早就拿着笤帚把人赶出去了。 沈三夫人见一个婢女也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又拔高了几分。“你......你都没有进去禀报,怎知公主不会见我?!定是你懒惫不想跑这一趟才寻得借口,看我不替公主教训你!” 她张口闭口的奴婢,口口声声说要教训红鸾,却对擅闯公主府的事情只字不提,摆明了就是仗着有相府撑腰! 可惜,荣安公主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由她拿捏。 “茯苓。”荣安公主唤了一声。 茯苓立马会过意来,放下手中的香料,转身出去了。 沈三夫人见屋子里总算是有了动静,不禁暗自得意。她正想得意的说上几句,却听见茯苓冷冷的说道:“将这扰了公主清静的人丢出府去!”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粗使婆子上前一把将沈三夫人的胳膊给拧住。 “你们做什么?!我可是沈家的三夫人!” “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奴婢,竟然敢以下犯上,反了天了?!” “放开!公主,公主你就是这么教导奴婢的吗,咱们可是一家人?!” 沈三夫人嚣张的大喊大叫,却始终没人买她的账。到最后,她才真的开始急了。“公主,我错了,看在同为沈家妇的份上,饶过我吧?!” “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禀报公主!” “那宋家的小姑娘哪有我家茵姐儿乖巧,公主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啊!” 沈三夫人的嗓门很大,茯苓怕主子不高兴,直接拿帕子就堵了她的嘴。 “三夫人这会儿知道错了?你可知,顶撞公主可是大罪!这公主府,可是先皇赐下的宅子,就算是相爷想要进去也得有公主的允许,更何况是你?!”茯苓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沈三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一直待她客客气气的公主,居然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给赶出去!原先满满的傲气,被打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奈何嘴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艰难的呜呜声。 茯苓站直身躯,抬了抬手,婆子们心领神会,便架着她往外走。 这一幕太过震撼了,使得沈三夫人身后的丫鬟婆子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等她们想起来要追出去时,沈三夫人早就没了身影。 “夫人,夫人......” “放开我家夫人!” “公主饶命啊......” “三夫人因为是主子,所以公主才格外网开一面。至于你们......你们想死的话,尽管再大声一些!”茯苓冷哼一声,警告道。 此言一出,那些人立马乖乖地闭了嘴。 沈三夫人被丢出公主府的事,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可是狠狠地被嘲笑了一番。 要知道,这沈三夫人原先仗着与荣安公主是妯娌,可没少对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大伙儿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荣安公主这一出手,可是帮着大伙儿出了口恶气! 沈三夫人这一回算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第五十二章 人善被人欺 荣安公主府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宫里。 正在太乙殿内诵经的皇帝听闻此事,连眼皮子都没有睁一下。“可见荣安这些年来真是收敛了不少!区区一个沈三夫人就能大闹公主府,真是给朕长脸啊!” “公主与驸马感情深厚,所以才对那沈府的众人多有忍让。”伺候在一侧的贵妃娘娘刘氏嗲着嗓子说道。 不同于皇后的雍容华贵,这刘贵妃生得娇小玲珑,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她模样生的好,性子更好,尤其是那双带笑的眼睛,看着十分和气。 皇帝不屑的哼了一声。“人善被人欺!” “那沈家的确是太过了些。”刘贵妃顺着他的话说道。“荣安好歹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俗语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这是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呢!” 皇帝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 刘贵妃机敏的没再提这茬儿,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荣安公主新收养的义女身上。“听说此女容貌不俗,颇有几分天姿国色,能入了荣安公主的眼,也是她的造化。” “哦?”皇帝耷拉着的眼皮子总算是缓缓地拉开了一条缝。“是哪家的千金?” “陛下还记得前任建邺县的宋知县吗?那宋绾绾,正是他的长女。”刘贵妃娇声说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还特地召她入宫说了话呢。” “宋礼之女?”皇帝脑子里隐隐有些印象。 “正是。”刘贵妃答道。“皇后娘娘那日还派人去请了太子殿下......想来,是瞧着太子殿下身边冷清......” 她未将话说透,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她相信,皇帝一定会懂。 不出她所料,皇帝果然拧了一下眉头。 太子成婚已有五年,膝下子嗣单薄,至今只有两女,而且还都是庶出。太子妃早些年倒是诞下过一个孩子,可惜养了几个月便夭折了。打那之后,肚子就没了动静。之后,皇后又接连为太子纳了几个妾室,却都奏效不大。 刘贵妃明面儿上是在说纳妾,实际上却是指出了太子无子!这对于一个储君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太子是什么?那可是未来天子,是要继承皇位的!如果一直生不出儿子,这大禹的江山岂不是要断送在他的手里? 皇帝这些年虽然不过问政事,一心修佛,可却从未放弃过皇权。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众多皇子当中脱颖而出,九死一生才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又岂能甘心将这到手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 “太医怎么说?”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刘贵妃故作哀怨的叹道:“太医说,太子妃当年产子元气大伤,得多调养一些时日才能再有孕。” “太子呢,还是只守着太子妃一个,不肯雨露均沾?”皇帝的神色已然有些不耐烦了。“皇后也没规劝一番?” “这......毕竟是东宫内院的事,皇后娘娘怕也是有心无力......”刘贵妃嘴上替皇后打抱不平,心里指不定怎么幸灾乐祸呢。 提到皇后,皇帝的神色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宋家女当真美艳无双?” “臣妾没有见过。”刘贵妃如实的说道。“不过,既然能让皇后娘娘动心,那肯定是有几分姿色的。” “她就不怕太子沉迷美色?”皇帝抿了抿唇,哼了一声。 “太子殿下是陛下选出来的储君,又岂会是那种会为了女人昏头转向的人?”刘贵妃巧笑倩兮,在说太子的时候还不忘恭维了皇帝一番。 谁都爱听好话,皇帝也不例外! 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宠冠后宫,不得不说,这贵妃娘娘是真的高明!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该上的眼药上了,还不留痕迹! * 太乙殿里的一片莺声笑语,宸安宫里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太子有半月没有进后院了?”皇后的脸色看起来阴沉沉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底下的人不敢随意接话,只拼命地压低脑袋,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太子殿下不愿意去,他们也不敢强行押着去啊! “本宫在问你们话。”皇后居高临下的睨着这些宫人,努力的克制着不去发脾气。 “回娘娘,太子......太子殿下的心思都在平阳县主的案子上,就连太子妃都无法近身......”一个小太监匍匐在皇后娘娘的脚边,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 皇后娘娘看着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闭了闭眼。“真是废物!早知道是个没用的,当初就不该让太子娶了她!” 这个她指的谁,答案一目了然。 宫人们吓得不轻,一个个心惊胆战不已。 在宫里待久了,他们就格外的惜命。像这种秘密,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是奴婢没用!”跪在最前头的小太监赶紧磕头认错。 他开了口,其他人回过神来,也跟着磕起头来。 皇后嘴角紧抿,好半天之后才抬手将他们给打发了出去。 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大龄宫女壮着胆子上前,轻柔的替皇后娘娘揉按起了太阳穴。“娘娘这几日可是头风又犯了?” 皇后斜倚在绣着大朵牡丹的软枕上,慢慢的平息着怒火。“你说,本宫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太子殿下与平阳县主打小就玩在一处,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乍闻县主遇难,心里肯定会不好受。这伤口愈合还要好些时日呢......” “本宫给他的时间够宽裕了,他再胡闹也要有个限度!”皇后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二皇子行事越发得体,深受皇上喜爱。如此劲敌在前,他还......真叫本宫失望!” “娘娘的一片苦心,殿下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柔声劝道。“二皇子再得宠又如何?终归是差在了身份上。” 大禹乃礼仪之邦,嫡庶尊卑有别,有嫡子且是长子,还轮不到一个庶出的皇子上位。 皇后听了这番话,心中略感安慰。但她深知,太子若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被皇帝厌弃。更何况,还有一个贵妃在帝王身边不停地上眼药,情况就更加凶险! 她必须在走到那一步前,将一切回到正轨。 第五十三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宫里头风起云涌,明争暗斗不断。 宋绾绾丝毫不知,她已经成了某些人眼里的一颗棋子。 这几日,她正筹备着,打算去城外别院一趟。那宅子毕竟是杨氏的私产,如今过去这么些年,也不知道里头还有些什么人,院子是否有人打理。 既然答应了要与“陈掌柜”合伙做生意,她总得先把宅子收拾出来。 打定了主意,宋绾绾便去与宋大夫人说了。 得知她在京郊居然还有一处宅子,宋大夫人感到有些意外。“你说,那是你娘的陪嫁?” “是。”宋绾绾回答的很肯定。“房契写的正是家母的名字。” 宋大夫人不禁有些疑惑。 当年,杨氏嫁进宋家的时候,可是一穷二白。除了一些古籍,就是几样寻常首饰,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儿,更别提什么临近皇家别院的宅子了。 宋绾绾见宋大夫人皱眉,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这宅子的存在。“伯母若是不信,我这便派人去取了房契来。” 宋大夫人最好面子,哪里经得起宋绾绾这么一激,忙澄清道:“瞧你说的,我难道还能不信你?只是,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家,怕是不太方便......” “宋夫人不必担心,这不是还有老身在么。”姜嬷嬷适时地站了出来。 宋大夫人方才的注意力全都在宋绾绾的身上,到了这会儿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这姜嬷嬷不是荣安公主身边的老人么,怎么会出现在宋宅? 姜嬷嬷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上前一步道:“公主已经做主让老身到绾姑娘身边服侍。从今往后,绾姑娘就是老身的主子。” 姜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言行举止优雅得体。 宋大夫人却听得有些懵。 荣安公主竟将身边用的趁手的人都给了宋绾绾?!这,这得是多大的情分才能有此殊荣啊!宋大夫人忽然想到近来外头的一些传言。莫非,宋绾绾当真入了荣安公主的眼,要被公主收为义女了?! 宋大夫人不由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这宋绾绾当真是撞了大运了! 有了姜嬷嬷作保,宋大夫人还能说什么,只得眼睁睁的目送宋绾绾一行人离开。 宋绾绾如愿的出了城。 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宋绾绾有种恍然隔世的不真实感。尤其是看到那条通往寺庙的岔路,难免会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见主子怔怔的出神,姜嬷嬷若有所思。 宋绾绾放下车帘子,故作轻松的问道:“嬷嬷,还要多久才能到庄子上?” 姜嬷嬷笑着应道:“不远了,不远了,约莫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宋绾绾这才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不久之后,马车缓缓地驶进一条小巷,在一座古朴的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姑娘小心。”姜嬷嬷先行下了马车,而后亲自扶了宋绾绾下来。 按理说,宋绾绾是头一回来这里,却感到莫名的熟悉。尤其是不远处的那棵歪脖子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姑娘,外面日头大,不若先进屋坐坐?”姜嬷嬷一边派人去叩门,一边体贴的为她撑了伞。 宋绾绾回过神来,自然的将手搭在她的手腕处。 姜嬷嬷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却很快演示了过去。 “谁啊?”里头的人听见门外的动静,好一会儿才过来应门儿。当看到外头的华丽马车和戴着幕篱的年轻女子时,他忍不住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宋绾绾没有吭声,她身后的云香上前搭话道:“这宅子的主人来了,还不开门迎接?” 往外探头的男子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什么主人!这里分明就是我家!” 说着,就要把门儿给关上。 宋绾绾带来的侍卫眼疾手快的将门挡住,没让他得逞。 “哎,你们可别乱来!”男子没想到对方还带了打手,顿时骇住了。而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快来人啊,有人来抢宅子啦!” 经他这么一闹,周围好几户人家都纷纷打开门朝着这边张望起来。 “哎哟,那不是老胡嘛,他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还是头一次见人上门闹事,要不咱们过去帮帮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走,瞧瞧去!” 这附近除了大户人家的宅院,还住着不少农户。他们大多与那喊话的男子相熟,听见隔壁的动静,于是拿上了趁手的家伙,打算过去帮衬一把。 只是,不等他们靠近,就见老胡惊呼一声,被人一把拎起从门后边儿揪了出来,丢在了那一袭素白衣衫的女子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这宅子是你的?!”只见那戴着幕篱的女子款款上前问道。 老胡捂着摔疼的屁/股,大声嚷嚷道:“当然是我的!我都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村子里打听打听!” “是啊,打从我记事起,老胡一家就住这里了!” “若这宅子真是别人的,为何这么多年都没人前来讨要?” “这姑娘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八年华,怎么会是这宅子的主人!” “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做行骗这等行当,可惜啊可惜!” 这些村民相信眼见为实,自然全都站在老胡这边儿。 有了乡亲们的帮腔,老胡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宋绾绾眯了眯眼。看来,杨氏是信错了人!她将宅子交给此人打理,却没料到此人非但不感恩,竟还做出鸠占鹊巢的事来! 呵,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若我说,我手里有这宅子的房契呢?”宋绾绾突然开口道。 “那,那肯定是假的!”老胡脑子转得倒是挺快。 “对,这年头骗子的骗术可高明了,什么都能伪造!” “老胡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我们信他!” 村民们也都跟着附和。 “愚蠢!”宋绾绾在心底骂道。 她不慌不忙的从衣袖里摸出那张已经泛黄的房契,在众人面前扬了扬。“是不是伪造的,找人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见她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原本吵闹的场面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看她,有看看跌坐在地上的老胡。 莫非,她真是这宅子的主人? 那个叫老胡的男子对上宋绾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没由来得一阵心虚。 第五十四章 太嚣张 胡大全不甘心啊! 这宅子他都住了这么些年了,哪儿能说交出去就交出去!更何况,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里头,如果被赶出去,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摆脱这困境时,身后突然窜出一个拿着扫帚肩宽腰圆的婆娘。她显然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不管不顾抡起扫帚就要撒泼。 “我跟你们拼了!”胖婆娘一身的肥膘,倒是有几分力气。可在侍卫们面前,她这点儿武力值根本就不够看。 胖婆娘举着扫帚一顿乱舞累得气喘吁吁,却连宋绾绾的一片衣角叫都没碰上。 这一番折腾,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胖婆娘见无法撼动对方,于是撒泼地便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起来。“来人啊,杀人啦!光天化日,有人强占民宅啦!” “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平头百姓啦!” 妇人嗓门儿很大,这么一嚷嚷,闹得好些大宅子的人纷纷探出头来。方才还在犹豫不决的众人被胖婆娘这么一哭,摇摆的心渐渐偏回了老胡这边,冲着宋绾绾一行人指指点点起来。 “她们看起来的确是挺有派头的,莫不是瞧上了老胡的宅子,想要强行占有?” “说是有房契......指不定是花银子买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民不与官斗!这真要是闹起来,老胡肯定要吃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向宋绾绾的目光也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若说之前的打包不平只是出于对邻居的善意,那么此刻这种愤怒已经上升到了寻常百姓与权贵之间的对峙。 换个通俗的说法,那就是仇富。 宋绾绾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仍旧面不改色。 “这就叫欺负人了?”宋绾绾侧过头去对姜嬷嬷说道。 姜嬷嬷笑着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真要动起手来,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姜嬷嬷的声线洪亮,并未刻意的压制,故而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老胡两口子,原本以为有众人壮胆,这些人肯定不敢乱来。却没想到,宋绾绾根本就不是个怕事的! 这回,他们是踢到铁板了!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老胡气急败坏的低吼。 “既然你都给我按上了这罪名,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对不起你?”宋绾绾的耐心是有限的。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她的腿都有些软了。 于是,决定速战速决。 “没听见姑娘的吩咐么,给我狠狠地打!”姜嬷嬷下巴微微抬起,对身边的侍卫们吩咐道。 侍卫们恭敬地拱手应是,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按住老胡两口子就是一顿胖揍。在揍人这方面,几人可都是一把好手。既能把人打服了,又能不伤及性命。甚至,还没动他们的脸,算是给他们留了一丝尊严。 老胡和他婆娘哪里受得住这种毒打啊,立马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这,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是啊,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要不咱们报官吧?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看热闹的人全都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珠子。 这姑娘可真够狠的! “这不是他们让打的么,我不过是尊重他们的意愿,怎么反倒怪罪起我来了?”宋绾绾冷笑着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抬高声音说道。 “还是说,你们愿意代他们受过?” 宋绾绾此话一出,顿时没人再敢吭声。 这姑娘可不好惹! 他们才不想跟着一起挨打呢! 宋绾绾见他们眼神躲闪做起了缩头乌龟,忍不住轻哼一声。“看来,你们是肯好好儿听我说话了。” 不远处,老胡两口子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衬托得那些相邻越发安静如鸡。 宋绾绾满意的挑了挑眉。 他们若是讲点道理,她何须动粗?! 姜嬷嬷察觉到她的疲累,体贴的命人为宋绾绾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可以坐着跟这些人理论。 宋绾绾从善如流的在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众人。 “这里谁是里正?”她问道。 没多大会儿,就有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被人从人群里推了出来。 他陪笑着走到宋绾绾面前作揖打恭道:“在下便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宋绾绾没有接话,一旁的姜嬷嬷替她开的口。“这是这座宅子的房契,你可要仔细辨认清楚咯!” 能坐上里长这个位子的人,还是颇有几分眼力劲儿的。先不论这房契的真伪,便是眼前这位姑娘通身的气派,就绝非出身寻常人家。但凡他有些脑子,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里长点头哈腰的接过那房契,细细的查看起来。这一看不要紧,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房契上明明白白写着宅子的主人唤作杨氏!也就是说,这宅子的确是姓杨,而非胡大全一家子所有! “里长,到底什么情况啊?” “是啊,你可要看清楚啊!” 乡邻们纷纷凑上前来。 里长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房契确实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就是!里长你可别被人给骗了啊!” 此言一出,好些人都质疑起来。 里长眉头一竖,不悦的说道:“你们什么意思,啊?!身为里长,我难道连这点儿真伪都分辨不清楚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就是觉得太过蹊跷了!” “是啊!这老胡家祖祖辈辈都住这里,大家都很熟了。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不会有错的!”里长义正言辞的拍着胸脯保证。“这上面可是印着官印的!而且,还是多年以前旧制时期的印章,如何能作假?!” 有了里长的拍板,那些人看向胡大全两口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意味不明起来。如果里长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这宅子的主人的确是另有其人!那这老胡一家子又是如何住进别人家的宅子的? 胡大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疼得直哼哼。 他婆娘更是吓得尿湿了裤子,浑身直哆嗦。 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两人越发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五十五章 够仁慈了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宋绾绾主仆几人也顺利的进了宅子里。 宋绾绾看着好好儿的宅子被这群人弄得乌烟瘴气,心里就膈应得不行。命人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空之后,又把胡大全一家子绑来院子当中。 胡大全挨了顿走,早就没了先前的气焰,跪坐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身后的家人亦是胆战心惊,哆嗦着不敢吭声。 “胡大全,到了这时候,你还不肯说真话么?”宋绾绾坐在廊下的玫瑰椅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底下的这帮子人。 胡大全这会儿倒是老实得不得了,哼哼唧唧的道:“是小人眼拙,没能认出小主子来!小人该罚,该罚!” 宋绾绾并不觉得他是在诚心悔过。“你这是典型的忘恩负义啊!当初,若不是我娘心善,收留了你们一家子,你们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吧?你们倒好,受了主人的恩惠却要恩将仇报,将她的陪嫁当做自己的私产!你就是这么回报恩人的?” 这次,她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在进村子之前,就已经弄清了他的身份。之前没有说破,不过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不料,这黑心的奴才居然心比天高,竟将主子的私产占为了己有! “是,是小人猪油蒙了心,见主子多年没有派人过来,便以为......都是小人的错,求小主人开恩,饶恕小人一家的性命!”胡大全心中大骇,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吓得立马给宋绾绾磕头。 他是真的怕了! 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可是个狠角色,他怕死啊! 大禹的律法中有规定,犯了错的奴婢主人是有权处置的,就算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过问。这胡大全犯下的错可不是什么小错,宋绾绾直接把人给活剐了都是他活该。 “之前不是挺嚣张么,这会儿知道怕了?!”姜嬷嬷看着这几个贪心不足的下人,不禁火大。她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欺主的奴仆! “小人真的知错了,小主人开恩!”胡大全哭喊着,不停地磕头求饶。 宋绾绾听着嫌吵,抬手掏了掏耳朵。“把他的嘴堵上。另外,去屋子里仔细搜一搜。若是少了什么东西,就让他们补上!” 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 一听说要搜屋子,胡大全的婆娘眼睛立马瞪大了。只是,她嘴里同样被塞了帕子,根本没办法开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宋绾绾见她这般着急,就知道里头肯定大有文章。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大会儿,侍卫就从屋子里搜出了好些成色尚可的金银珠宝来。除此之外,还在柴房的角落里找到一口满是灰尘的旧木箱。 金银珠宝宋绾绾不感兴趣,直接叫人将箱子打了开来。里头如她所料,装着好些古籍和前朝的名家字画。 胡大全一家子不识字,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古籍和字画的价值,将这些真正值钱的东西当做杂物堆放在了柴房里。 当真是暴殄天物! 宋绾绾取出其中的一幅字画鉴赏,越发肯定杨氏的身份不简单。要知道,这些字画可都是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胖婆娘看到那些平时都舍不得戴的珠宝被全部没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胡大全却痴痴地看着那口破破烂烂的木箱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想到自个儿将这一箱子的宝贝当成破烂儿仍在角落里积灰,不由得后悔不已。 早知道这些都是值钱的玩意儿,他早拿出去换银子了! 宋绾绾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不甘。“怎么,还痴心妄想呢?” 她一开口,立马就有侍卫走上前去狠狠地压下他的头颅。 胡大全不敢再造次,乖乖地匍匐在地上。 “姑娘,都清理好了。”姜嬷嬷拿着一本刚写好的册子过来,恭敬地递到她的手上。 宋绾绾随手拿起翻了翻,就放了回去。“没想到,你们的胃口还挺大!占了这宅子不说,还动用我娘的私物!” “听说,你还拿我娘后山的那块地给你儿子娶了媳妇?”宋绾绾回到椅子里坐下,不紧不慢的开口。 胡大全嘴被堵,完全不敢吱声。 这些事情,小主子是如何知道的? “算了,懒得再问了。”宋绾绾着实没工夫搭理这些鼠辈。“嬷嬷,把他们送去牙婆那里发卖了吧!” 姜嬷嬷恭声应了一声,是。 听说要发卖了他们,胡大全一家子激动地不行,争先恐后的挣扎起来,眼里写满了惊恐。 “不要,我不要被发卖!” “我可是秀才,你们谁敢动我?!” “对对对,我儿子是秀才,你们不能动他!” 这些人奋力的将嘴里的帕子吐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一时间,尖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让庭院里变得闹哄哄的。 宋绾绾看向那个以秀才自居的年轻男子,轻蔑的撇了撇嘴。“哟,还是个读书人!” “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知道什么叫恬不知耻吗?”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奴大欺主,什么又叫做鸠占鹊巢?住在主人的宅子里,摆着主人的谱儿,就不觉得心慌?” 宋绾绾一连串的灵魂发问,让年轻男子顿时涨红了脸。 “我,我也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另有其人!我打小就住在这里,便以为,以为......” “不问自取,视为偷。”宋绾绾没有接话,自顾自的说道。“偷了别人的东西也就罢了,还四处显摆,更是罪加一等!” “那,那也是我爹娘犯的错,与我何干?!况且,他们都已经认错了,姑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何必咄咄逼人。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从宅子里搬出去!难道非要逼死了我们,你才甘心?!”作书生打扮的男子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这就是叫咄咄逼人了?”宋绾绾忍不住冷笑。 那是他没见过更狠的手段! 姜嬷嬷见他们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当真是气乐了。“姑娘留下你们的性命,已经够仁慈了!换作是别人,焉能有你们开口的机会?!” 第五十六章 奴就是奴 “姑娘就是好性儿!叫奴婢说,根本不必跟他们废话,直接报官得了!这种奴大欺主的小人到了公堂之上,不死也得让他们脱一层皮。” “就是就是!”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胡大全的儿子气急败坏的低吼。 他们家可是好不容易才出了个秀才,将来还指望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若是被发卖了,就成了低人一等的奴,日后哪里还有前途可言! “我又不是下人,你们没有无权处置!” “一日为奴,终生都是奴!你不会连这个不知道吧?”宋绾绾悲悯的看着他。“只要你爹的奴籍一日不销,你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我娘的仆人!” “你,你少忽悠我......” “放肆!主子面前要自称奴,谁让你用这种口气跟主子说话的?真是没规矩!”姜嬷嬷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哪里还能容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姜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这一巴掌扇得极有分寸。 这胡家小子养的细皮嫩/肉的,一巴掌下去,脸上立刻就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年生!” “居然敢打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胖婆娘见儿子被打,双眼立马就红了,对着侍卫又踢又咬的,恨不得扑到宋绾绾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胡年生也满是愤慨。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如此屈辱! 可惜,他读书都读傻了,低估了大禹王朝根深蒂固的嫡庶尊卑。就算他中了秀才又如何?奴就是奴,没有主子的恩典,永远都不可能翻身! * 庄子上头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武安侯府。 “这宋姑娘可真是有趣!”小刀看完飞鸽传书上的内容,不禁对宋绾绾大为改观。 他原本以为像宋绾绾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肯定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受了欺负,也只敢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哪曾想,根本就不是这样! 宋绾绾比他想象中的要凶悍得多! “京城里头这样的小娘子着实罕见!真带劲儿!”小刀忍不住感慨。 小九抱着宝剑斜了他一眼。“这话可莫要叫主子听见!” “我说错什么了?”小刀一脸的懵逼。 小九懒得跟他解释,转身进去禀报。 谢珩得知宋绾绾在庄子上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感到任何诧异。毕竟,他已经领教过这姑娘的“独特”,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已经不足为奇。 “如此刁奴,的确是该狠狠地教训。”谢珩放下手里的笔,淡漠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九暗暗啧了两声,面上仍旧装作一本正经。“那制冰的配方来之不易,主子当真要将它拱手让人?”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万一别人学会了这法子,将这配方泄露了出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珩却不甚在意。 大禹律法森严,有些行当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比如盐和矿,皆捏在官府的手中,私下开采一经发现,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 制冰虽说不像盐和矿这般严苛,但制作过程极其复杂,所需的原料也比较棘手,若非手中有足够的权势跟财力,还真不敢揽下这差事。 故而,谢珩一点儿都不担心。 “配方只是其一,工匠才是最要紧的。”谢珩说道。 小九满是佩服的看着自家主子。“是属下多虑了!” 谢珩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并未责怪于他。“该安排的人手,都安排好了么?” “陈掌柜办事,您尽管放心。”小九答道。 顿了顿之后,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薛神医不日就要抵达京城了,可是直接带去庄子上?” 那个叫锦绣的丫鬟一直昏迷不醒,再这么下去怕是性命堪忧。 谢珩千方百计的把薛神医请到京城来,就是为了让这丫鬟开口。毕竟,当时的情形如何,就只有她一个知情者了。 “薛神医好酒,记得多送几坛好酒过去。”谢珩想了想,补充了这么一句。 薛神医嗜酒如命,想要求他办事,好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是。”小九抱拳应道。 * 城外十里坡。 薛景年正骑着驴子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他身后的两个侍卫都快急出白头发来了。 “薛神医,您瞧日头都要偏西了,咱是不是......” “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天黑嘛!”薛景年一边安抚着毛驴儿,一边说道。“去去去,别打搅我家太岁晒太阳!” 太岁,就是他胯下的那头黑驴。 听到主人叫它的名儿,黑驴咯咯咯的叫得可欢快了。 俩侍卫无语望青天:...... 在薛神医面前,他们连头驴子都不如! 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好几个小时,一行人总算是在入夜之前进了村子。驴子一摇一晃的向前走着,引来无数的狗吠声。 薛景年拍了拍驴子的头,示意它停下。 一个侍卫上前,从他的手中接过绳子,另一个侍卫则走到巷尾的那户人家门口,有规律地叩了三长一短几声。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大门缓缓地开启。 双方不知打了什么暗语,没多大会儿就有人从里头迎了出来。 薛景年奔波一路,风尘仆仆,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之色。“病人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屋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感到有些惊讶。 “天色已晚,薛神医不辞辛劳而来定是累了。不若好生歇息一晚,待明日再去看诊?”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的作揖道。 “叫带路就带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薛景年性子古怪,他决定的事情,鲜少会改变。 管家朝着一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陪笑着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薛神医,请。” 薛景年甩了甩袖子,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进了后院。 如此行径,可是让好些人都感到不解。 走在后面的几个侍卫就没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就是传闻中的薛神医?果然高深莫测!” “就是这性子......” “我听小四说,他可难伺候了!” “嗨,管他呢!侯爷说了,薛神医吩咐什么,照办就是!” 几人小声地交谈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东边儿的厢房。 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主儿,薛神医扫了一眼,发现此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薛神医,此女可还有救?”管家满是担忧的问道。 薛神医打开药箱,慢条斯理的拿出他用惯的那套银针,拈起其中的一根就往女子的人中扎了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保管用不多久她就活蹦乱跳!” 第五十七章 众矢之的 薛神医的医术果然出神入化。 第二天一大清早,那个叫芷兰的丫鬟就睁开了眼。尽管身子依旧虚弱,可到底是保住了一条命。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芷兰深深的感到不安。 “姐姐你醒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吓得她往床的内侧缩了缩。 “姐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梳着双丫髻的圆脸小姑娘走上前来,笑盈盈的说道。她生得娇憨可人,十一二岁的模样,脸上肉嘟嘟的,看着着实有几分讨喜,让人不自觉地就能卸下防备。 见芷兰似乎受到了惊吓,小丫头并没有急着开口解释,而是将一碗黑乎乎的药递到了她的手边。“这是大夫开的药汤。姐姐你伤到了脑子,可能要养上一段时日才能好了。” 芷兰摸了摸后脑勺,果然触碰到了一个拳头大小凸起的硬块。 应该是坠崖时在车厢壁上磕的。 “这是哪里?”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是梅家村。”小丫头答道。 芷兰皱起眉头,好像在努力回想些什么。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养好了身子是正经。”别看这小丫头年纪小,讲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薛大夫说了,这药得趁热喝,凉了可就苦的很!” 芷兰盯着那碗黝黑的汤药,没有动作。 小丫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防备,端起碗来抿了一口。“放心吧,这里头没毒!” 芷兰没想到心思竟被一个小丫头看穿,不由觉得汗颜。 小丫头故意对她的羞赧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唠叨着。“你可别小瞧了这一碗汤药,可是放了有好些名贵药材呢!说是一口千金都不为过!” “而且,这药煎起来特别麻烦,耗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煎成这一碗!” 听着小丫头小声地嘀咕,芷兰才终于有了一丝活过来的真实感。她打量了屋子一周,试探的问道:“是你救了我?” “当然不是。”小丫头摇头否认。“是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高姓大名?”芷兰又问。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小丫头想了想,答道。“我跟你说,遇上我家主人,你可真是撞了大运了!” 小丫头嘴巴巴拉巴拉的说个没完,句句都是在夸赞,而且还不重样。 芷兰虽然是个丫鬟,可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多少有些见识。见这屋子里的摆设虽然陈旧,却都是上好的木头打造,宅子的主人肯定非富即贵。 她一个丫鬟,何德何能能够令贵人出手?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是,他们想从她的身上知道些什么。而与她息息相关的,便只有平阳县主。 芷兰低垂着眼眸,努力的平复着心境。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前,她绝对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儿关于县主的事情! 说起来,这芷兰是苏家的家生子,是平阳县主嫁到苏家之后,苏夫人拨过来给她使唤的。因为平阳县主使唤惯了陪嫁的几个丫鬟,所以她只得了个二等丫鬟的差事,根本近不了县主的身。 尽管如此,芷兰还是挺喜欢这位少夫人的。 不同于那些喜欢刁难人的贵妇,平阳县主的性子带着几分天真的坦率。有一回,她不小心将县主的簪子碰到了地上磕破了一小块,吓得魂儿都要没了,以为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板子。平阳县主却并未责罚,只是叮嘱她以后仔细一些,就匆匆的出了门。 县主身边的四大丫鬟对此颇为不满,好些日子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诸如此类的小事,还真不少。 平阳县主处事公正,性子豁达,深受下人们的喜爱。就连一向挑剔的太夫人,都对这个孙媳妇赞不绝口。 想起那日坠崖时的情景,芷兰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对这样和善的女子下此毒手! “姐姐,姐姐?”小丫头见她坐在榻上发呆,不得不拔高嗓音。 芷兰回过神来,缓缓地抬头。“我叫芷兰。” 小丫头哦了一声,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叫欢喜。” “欢喜......这名字挺适合你。”芷兰说道。 “主人也是这么说的。”小丫头煞有介事的点头。 对上欢喜眼底的笑意,芷兰彷徨不定的心突然就变得宁静起来。 在欢喜的催促下,芷兰喝下了那碗又酸又辣的汤药。等放下碗,欢喜就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芷兰身子虚弱,没坐多大会儿就累的不行,只好慢慢的躺下。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就连睡觉都不敢睡的太死。然而,除了那个叫欢喜的小丫头不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没见过其他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芷兰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她以为被救只是偶然很快就能离开时,欢喜带来了一个让她局促不安的消息。 “主人来了,说想见你。”欢喜说道。 芷兰深吸一口气,暗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 谢珩来到庄子上时,已经是深夜。 和往常一样,他穿着一身夜行衣,戴着同色的兜帽,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孤零零的站在院子的中央,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石雕,冷硬得毫无生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使得空气都要凉上几分。 芷兰被带到他面前时,立刻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敢随意乱瞧。 谢珩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道颀长的背影。“你是县主的丫鬟?” “是。”芷兰低声应道。 “说说那天的事情。” 芷兰福了福身,斟酌着将那日的情形口述了一遍。 “县主出行,为何是你跟着。”谢珩又问。 芷兰咬了咬唇,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可真是巧!”谢珩越听越生气,声音也越发冷冽起来。 芷兰是个聪明的丫头。在出事的那一刻,她其实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临时替换的车夫,被支开的几个大丫鬟,以及那射在马脖子上的暗器。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想要置县主于死地!而她,亦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可偏偏,她活了下来! 成了众矢之的。 有人想要她活,但更多的人希望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第五十八章 猜测成真 芷兰拿捏不准眼前这男人究竟是哪一方。 按理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应该感激。可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气,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她彷徨不安时,男子缓缓地转过身来。 芷兰下意识的抬头瞥了一眼,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兜帽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光洁的下巴和有着漂亮轮廓的下颚线。 男子薄唇紧抿,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你是苏家的家生子?” 芷兰反应过来,吓得赶紧垂下了眼眸。“是。” “为何会被人追杀?” 芷兰深吸一口气,睫毛微微颤动。“不知。” 谢珩淡淡的睃了她一眼,没再开口。 似乎在权衡她这句话的真假。 一时间,院子里无人敢说话,安静得可怕。 最终,还是芷兰鼓起勇气,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兴许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谢珩问道。 芷兰打小在苏府为奴为婢,心思极为敏感。不同于苏家人假惺惺的悲痛,眼前这人是真心为了县主的死而难过。 虽然不知道他与县主有何纠葛,但她能感受得到他对平阳县主非同一般的在意。 心思百转千回之后,芷兰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谢珩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贵人明鉴,县主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谢珩心中的猜测从这丫鬟的口中得到证实,不禁将拳头捏的嘎嘣响。“你是如何知道的?” “官道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即便是马受惊,以车夫的驾驭能力想要将它安抚住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那车夫早在马儿嘶鸣时就弃车而逃,眼睁睁的任由其发狂冲向悬崖......” “还有,在启程去慈恩寺的前一天晚上,隐隐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去了马厩。如今想来,定是有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芷兰越说思路越清晰。 “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可有凭证?”谢珩当然知道平阳县主是被人所害,可他要的是能够证明凶手的铁证。 芷兰无奈的摇了摇头。“奴婢胆子小,当时又受了惊吓,不太记得了......” 就在谢珩失望的准备转身离开时,芷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补充道:“不过......在坠崖昏迷之前,奴婢曾在谷底看到一人......他穿着一身黑蒙着面,蹲在摔死的马旁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谢珩回想起那锥子形状的暗器,心中不由了然。 “他有何特征,你可还有印象?”谢珩强忍着怒火问道。 芷兰仔细的回想着,脑袋一阵阵的钝痛。“因为离得远,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很瘦,轻功很好......” 马车坠落悬崖后不久,就有好些人跑到悬崖上方围观。那黑衣人想必是怕被人撞见,寻找无果后一个纵身就跃上了悬崖峭壁,借着石壁上几棵零星的小树转眼就消失不见。 这是芷兰疼晕过去之前最后所见的一幕。 她如实的将这一切告知,而后再次重重的磕头。“县主死得冤枉,还请贵人明察秋毫,替县主讨回一个公道!” 谢珩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你的话,我会去证实。如果有假,你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 “奴婢可以起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谢珩冷冷的睨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记住你的话。” 而后转身大步离去,消失在了夜幕中。 谢珩离开之后,威压顿时解除。芷兰双膝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谢珩出了宅子,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快要出村口,他突然勒住缰绳,对随侍一侧的小刀说道。“那丫鬟说的话,可听清了?” 小刀点头。“很明显,这是雇凶杀人。而且找的,还是榜上赫赫有名的杀手。” 谢珩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可有什么门路?” “属下出身草莽,认得不少的江湖人。这件事,包在属下身上!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黑衣人给找出来!”小刀拍着胸脯说道。 别看小刀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办起事来却丝毫不含糊。若没点儿手段,又岂能入了谢侯爷的眼? 谢珩没有说话,扬起鞭子,纵马离去。 * 要问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非归云楼莫属。 归云楼号称京城第一酒楼,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上到皇亲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但凡路过这里都要进来歇上一歇。或品尝美食,或小酌两杯,谈笑之间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一些事,包罗万象,信息量极大。 想要打听消息,来这里就对了! 为了找到那黑衣人,小刀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几杯黄汤下肚,这些江湖人渐渐放开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 “小刀兄弟,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其中一人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水,问道。 “不瞒各位,最近有那不长眼的小贼居然偷到了爷爷头上!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可传出去面子上不好看呐!总得给这小贼一些教训!”小刀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哟,那这贼可真够胆儿大的,连小刀兄弟的东西也敢偷?!” “小兄弟你放心!只要那东西还在他身上,咱们一定帮你找回来!” “对对对!保管揍得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江湖人最看重义气二字。小刀平日里与他们关系不错,又时常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见他有事相求,他们自然要为兄弟两肋插刀,效犬马之劳。 一番推杯换盏后,就有人问了。“那贼人长什么模样,小兄弟可还记得?” 小刀摇了摇头。“那时天黑,没看清。况且,还蒙着面。跟他过了几招,还未分出胜负,就让他给逃了!” “小兄弟拳脚武功不弱,那人竟能从你手上逃脱,可见轻功应当十分了得!”有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小刀深以为然的点头。“不错,那人手上功夫不行,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 “另外,他还擅长用暗器。”停顿了两息之后,他用手比划着说道。“大概这么长,上宽下窄,像坠子般锋利。” 几个江湖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是知道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 这些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小刀一眼就瞧了出来。“莫非,你们识得此人?” 第五十九章 心生毒计 苏府 近几日,苏府一直闭门谢客,可仍旧挡不住有人登门。因为苏夫人和苏状元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 为了不露出马脚,苏夫人整日躺在榻上药不离手,弄得满屋子都是药味儿,熏得她都想要作呕。 这天,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些来探病的女眷,苏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命人打开窗户,说是要散散味儿。 “快快快,把熏香给点上!满屋子的药味儿,真是晦气!”苏夫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忍不住发着牢骚。 一时间,丫鬟们忙个不停。 待屋子里的药味散尽,苏夫人才舒服了一些。她歪在柔软的靠枕上,漫不经心的吃着剥了皮的橘子,忽然开口问道:“芷兰那丫头可有消息了?” 一旁服侍的丫鬟眉眼低垂着答道:“还没......” 苏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骤然一变。“都是做什么吃的,居然连个半死不活的丫头片子都找不到?!”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的丫鬟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只一个劲儿的说着夫人息怒。 “连这点儿差事都办不好,叫我如何息怒?!”苏夫人近来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自然需要找一个发泄的通道。 这丫鬟变成了她的出气筒。 苏夫人狠狠地发作了一顿不算,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碟子砸向那丫鬟。丫鬟不敢躲避,生生的受了,后脑勺立马起了一个大包。 苏夫人出了气,这才寻回了一丝理智。 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冷声问道:“东厢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 东厢乃是苏玉寒和平阳县主住的院落。平阳县主坠崖后,苏玉寒怕触景伤情,便搬去了外院书房。如今那边,就只剩下平阳县主陪嫁过来的几个丫鬟跟婆子。 苏夫人本就是个心比针眼儿还小的人,这些年因为忌惮平阳县主的身份,一直扮演着通情达理的婆母形象,心里别提多憋屈。 对于平阳县主陪嫁过来的那些下人,自然也格外防备。 “回夫人的话,东厢并无异常。”丫鬟小心翼翼的答道。 苏夫人却不大放心。 平阳县主身边的四大丫鬟可是一个比一个精明能干,若是让她们察觉点儿什么出来,再回去找荣安公主告上一状就遭了! 苏夫人越想越不安,将一个心腹召到身边密谋起来。 “夫人当真要将她们送回公主府,总得有个理由吧?”那心腹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平阳县主嫁到苏家来,就是苏家的人。即便是死了,也是要入苏家的祖坟的。她带过来的那些下人,自然也都归苏家所有。 先不说就这么把人送回去合不合规矩,这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苏夫人却道:“可若留着她们,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夫人三思啊!若就这么把人给打发了,岂不是更令人起疑?”心腹极力的劝阻道。“而且,若要将她们送走,县主的嫁妆势必也要一并退回......” 说到平阳县主的嫁妆,苏夫人不说话了。平阳县主出嫁时的风光历历在目,光是运送嫁妆的马车就有足足二三十辆。用十里红妆来形容都不为过!便是皇家公主,也不过如此。可想而知,她的嫁妆有多令人眼红。 不说那上等的金银首饰玉质器皿,就拿那几箱子的名贵布匹来说,都是价值万金。有些,甚至还是御赐之物,随便一件都可以当做传家宝。 两家议亲的时候,苏夫人就看过陪嫁单子,可是垂涎不已。 苏家虽也是出身名门,可到底是没落了,昔日的荣华早已不在。苏府上下,都过得紧巴巴的,眼看着就要捉襟见肘。 若不是平阳县主的下嫁,苏家怕是早就被排挤出世家的行列。 想起那笔丰厚的嫁妆,想想即将要说亲的几个哥儿姐儿,苏夫人犹豫了。 “那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苏夫人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法子不止一种。”心腹阴恻恻的说道。“奴婢记得,县主身边的几个丫头可都是到了要许人的年纪......”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苏夫人眯了眯眼,脑子灵光一闪。 若是就这么将她们给弄死,很容易惹人怀疑。可若是她们嫁了人,就归夫家管了。到时候被如何磋磨,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我记得,账房的陶管事前些时候才死了婆娘?” “夫人记性可真好!”心腹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陶管事中年丧妻,确实可怜。奴婢瞧着,那个叫念春的丫头就不错,性子沉稳,模样也长得好......” 苏夫人瞥了她一眼。“那就这么办吧。你寻个机会,先去探探陶管事的口风。他要是愿意,本夫人便促成这一桩美事。” “夫人当真是心慈!”心腹笑着恭维。 * 相较于其他的院落,东厢这边儿就要安静多了。 因为没了主心骨,院子里的下人仿佛失了魂儿一样,整日提心吊胆,莫说是欢声笑语了,就连干活儿都有气无力的,一个个愁眉苦脸着。 “念春姐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县主已经不在了,咱们还要继续留在苏家吗?我总觉得旁人看咱们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心里面瘆得慌!”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 “说到底,她们一直没拿咱们当自己人看待。” “就是就是!” 平阳县主平时最倚重的就是这几个大丫鬟,而四大丫鬟里头,又以念春最有威信。几个小丫鬟有些熬不住了,纷纷跑到她面前,想让她帮着拿个主意。 念春果然不负盛名,疾言厉色的说道:“什么不在了,县主只是下落不明,你们休要胡说八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念春见她们一个个都老实了,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只要一日见不到县主的尸首,便一日不能离开。” “可是......” 念春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有人话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 就在念春敲打她们的时候,一个胖丫头急匆匆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不好啦,念春姐姐......!” “何事如此惊慌?!”念春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 胖丫头顾不上喘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偷听到有人说,夫人打算将你许配给账房那个克死了三个婆娘的陶管事!” 第六十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说什么?”纵然性子再沉稳,但在听到这消息时,念春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色。 “是真的!我亲耳听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说的!”胖丫头喏喏的答道。“念春姐姐,你可得赶紧想个法子啊!那陶管事,我可是听说他命硬的很!而且,而且他都一把年纪,都能做你爹了......” “夫人怎么可以这样?!”其他人也纷纷替念春打抱不平。 “咱们是县主的陪嫁丫鬟,什么时候轮到夫人做主?!”若夏咬牙切齿的说道。她是个火爆脾气,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念春紧握着拳头,好一会儿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此事先不要张扬,容我先想想......” “可万一是真的,岂不是把姐姐往火坑里推?!” “是啊,那个陶管事我见过几次,长得又老又丑......” “姐姐,你可得早些防范,真要等夫人发了话可就晚了!” “不如回去求求公主?” 几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同寻常。见念春有难,自然全都向着她。 念春跌坐在凳子上,不禁心乱如麻。 “姐姐,县主曾经许诺过咱们,不会将咱们随意配人的!”若夏蹲下身子,紧握住她的手。她这般苦苦相劝,何尝不是为她自己。 同样身为丫鬟,她们一样的身不由己。苏夫人既然将主意打到了念春的头上,难保日后不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她们。 念春怔怔的回过神来,努力的想要稳住她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先别自乱了阵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一向沉默寡言的知秋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我总觉得,苏家人并非咱们看到的那般和善。” “是啊。县主都还没找着,他们就急着办丧事,想想就可疑。”临冬年纪最小,但也不缺脑子。早在马车坠崖的消息传来,她就在暗中打探正院的动静了。 她们说这番话的时候,其他人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倒是不怕被人传出去。 念春闭了闭眼,心情难以平静。“即便是真的又如何?夫人是主,咱们是奴,难道还能反抗不成?”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若夏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那陶管事接二连三的死婆娘,一看就不寻常。姐姐若真的许配给了她,日后岂会有好日子过?!” 念春沉默着,没有接话。 她从未想过要嫁人! 尤其是,还是死了婆娘的鳏夫! 而且,她还听说,那陶管事膝下已有好几个子女,最大的年纪跟她差不多。这样的男人,又岂会是她的良配? “念春姐姐,县主平日里那么疼咱们,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这般糟践咱们?!你若是拉不下脸面,我替你去求公主!”若夏说着就要往外冲。 “回来!”念春及时的喝止了她。“你以为这里是公主府,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呢?” 若夏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满是不甘。 “就算要回公主府求救,好歹得想出个完全之策。毕竟,想要出府,得先得了夫人的首肯。”念春耐着性子安抚她道。 若夏闻言,气得直跺脚。“原先县主在的时候还不觉得,这,这还不如在公主府自在呢!” 念春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你啊,就是太冲动了。” “姐姐你也忒沉得住气了!”若夏忍不住小声嘀咕。换作是她,她怕是早就冲到苏夫人面前理论去了。 “总之,你得时刻谨记,这里是苏府。”念春怕她惹出什么麻烦来,一再的叮嘱。 若夏虽不情愿,但想想大伙儿的处境,还是忍住了。“要是县主在就好了......” 她们的主子,最是护短,绝对不会容忍旁人这般欺辱她们! 提到平阳县主,几个丫头都不约而同的面露忧伤。 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 正抄写着经文的宋绾绾,突然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快去把窗户掩上,莫要让阿姐着凉了。”宋妍妍赶紧放下手里的笔,冲着身旁的云香吩咐道。 云香应了一声,忙要去关窗户。 宋绾绾揉了揉鼻子,没太当回事。“别大惊小怪的,就是鼻子有些痒,指不定是谁在背后念叨我呢。” 宋妍妍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不像是在说谎,稍稍安心,继而拿起笔,继续写写画画。 再有几日就是中元节了,宋绾绾姐妹二人要去寺庙里上香祈福,顺便为早逝的父母点上一盏长明灯,以此告慰二老在天之灵。 宋绾绾原本不想去寺庙的,就怕勾起不太好的回忆。而且,寺庙乃是神佛的地盘儿,她一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万一叫人看出来可就不妙了! 可若是不去,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好歹占了人家的身子,总得有个交代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宋绾绾带着虔诚的祷告,开始认真的抄写。 “我真不是有意的,希望你们能谅解......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她,绝对不会做出有辱宋家门第的事来......”她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念叨。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灵验了,接下来的好几天,宋绾绾都没再做噩梦,简直比安神香还要管用。 宋绾绾见其效果显著,越发的认真对待起来。 这一日,姐妹二人去给宋大夫人请安时便说了要去寺庙给双亲立长生牌的事情。宋大夫人不但没有拦着,还夸她们有孝心。更是破天荒的替她们准备了祭拜用的纸钱蜡烛,大方得不得了。 宋绾绾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也被什么附体了,于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一会子出门,千万别一个人行动,知道吗?”宋绾绾压低声音凑在宋妍妍耳边说道。 “怎么了?”宋妍妍满脸的不解。 不就是去寺庙祈个福么,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 宋绾绾不好明说,只一再叮嘱她万事小心,别离她太远。宋妍妍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就被街上的叫卖声给吸引了过去。 宋绾绾扶了扶额,心想:算了,说了也是白说,就由着她去吧!大不了,她多叫几个人看着她便是。反正,如今她身边不缺人伺候。 第六十一章 打上了嫁妆的主意 大禹佛教盛行,故而寺庙众多。慈恩寺只是其中一座,因为后山有一颗存活了五百年的姻缘树而闻名,故而前来求姻缘的善男信女颇多,香火鼎盛。 故地重游,宋绾绾心情极为复杂。 上一回踏进这寺门,是为了求子而来。结果孩子没求着,倒是把命给搭进去了。她甚至连幕后真凶是何人都不知道! 宋绾绾怎么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害她!她好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阿姐,快看!”就在宋绾绾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突然被宋妍妍拽了一把,差点儿没栽个跟头。 这丫头一激动起来,手上就没个分寸。 宋绾绾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模样生得很是俊俏,颇有魏晋时期如玉君子的派头。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一头飘逸的长发简单的用木簪子束起,举止优雅得体,走起路来衣衫随风舞动,如谪仙一般,说不出的好看。端的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宋绾绾怔怔的看着那男子出神,全然忘了要回应宋妍妍。 “阿姐,是苏状元!”宋妍妍扯着宋绾绾的袖子,神情亢奋。她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混进苏府都没能见上一面的人,竟然在这里碰上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缘分? 宋绾绾被她扯得一个趔趄,总算是寻回了一丝理智。她努力的克制着想要与他相认的冲动,故作镇定的说道:“是,瞧见了,可以松手了吗?” 宋妍妍低呼一声,不好意思的放开了宋绾绾的袖子。 宋绾绾抚了抚衣袖上的褶子,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不是还要去礼佛,快些走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阿姐,你不是心悦苏状元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平静?!”宋妍妍不解的问道。 宋绾绾清了清嗓子,默默地挺直了脊背。“姑娘家一定要贞静矜持!” 宋妍妍却不以为然。“可再这么矜持下去,他都要走远了!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再端庄又有什么用?!” 宋绾绾微微一愣,觉得她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如今她这身份不尴不尬的,想要与苏玉寒有交集确实有些困难。若是等着他主动靠近,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就在宋绾绾思索着要不要寻个机会去见苏玉寒一面时,一位蒙着面,身形窈窕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三哥,你走慢些,我都要跟不上了......”女子眼看着要把人跟丢了,不由急得直跺脚,娇嗔地寒了一声。 这女子正是苏玉寒的亲妹妹苏秀云。 宋绾绾不自觉迈出去的脚步立马缩了回来。 自打上回偷听到苏秀云说话,宋绾绾下意识的就起了防备之心。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她的小姑娘,竟会说出那样不着调的话出来。 宋绾绾这一犹豫,苏玉寒兄妹就已经走远了。 宋妍妍似乎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小声问道:“阿姐,咱们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啊?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想要再见可就难了......” 宋绾绾着实有些不甘心。可身后那么多人跟着,她想做点儿什么总是不太方便。宋绾绾眼珠子一转,让宋妍妍附耳过来交待了几句。 宋妍妍听后连连点头。 在她的配合下,宋绾绾顺利的撇开众人,悄悄地追了上去。 苏玉寒近来总是噩梦连连,吃再多的安神汤都没用。苏夫人见他日渐消瘦,愣是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便催促他到慈恩寺求个平安符,顺便请几位得道高僧去府上做一场法事。 苏玉寒本不信这些的,可身体久病不愈着实不太舒服,便顺了苏夫人的意思走了这一趟。 宋绾绾一路跟随二人来到寺庙的后山,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环境清幽,平时鲜少有人来,相对隐蔽,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三哥,你就不能求求太子早日了解了这案子。府里到处一片白色,看着就晦气!”苏秀云见眼下无人,说话便少了几分顾忌。 苏玉寒转过身来,狠狠地睖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苏秀云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满腹委屈的说道:“三哥,你骂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就算不为其他人考虑,总得为母亲着想吧。她整日喝着那些药汤,就算没病也要折腾出病来!” “沈云宛一日不下葬,咱们府上便一日不得安宁!” “她活着的时候,全府上下都要哄着她、让着她,死了也不安生!为了她一个人,闹得咱们苏家鸡犬不宁。我看呐,她就是个祸害!” 苏秀云越骂越来劲儿,仿佛跟平阳县主有什么深仇大恨。 躲在假山后的宋绾绾身子紧绷,死死地咬着唇才能克制住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有一股血气直往脑门儿冲,炸得脑子嗡嗡直响。 她竟然不知道,苏秀云这么讨厌她! 她往日里待她不薄,她为何要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 宋绾绾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听错了,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诋毁她,宋绾绾就算再宽宏大量也无法容忍。 这时,苏玉寒又说话了。“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么?!” 苏秀云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旁人说得,为何我就说不得?你是不知道,沈云宛坠崖的消息传来,可是有好些人在背后幸灾乐祸呢!” “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但你就是不行!”苏玉寒冷着脸喝止道。“她沈云宛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苏府的少夫人,你的嫂子!” 宋绾绾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眶一红,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果然没看错人! 她的夫君是个真正的君子! 然而,苏秀云接下来的一番话,瞬间就让这感动四分五裂。 “三哥,你竟然为了她骂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祸从口出。”对这个亲妹妹,苏玉寒到底是不忍心苛责。 “好嘛,大不了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提便是。”苏秀云见他态度有所软化,立马打蛇随棍上。“还有,母亲让我问问三哥,沈云宛库房的钥匙在哪里。如今她人没了,底下的人没了约束,那些东西放在东厢总有些不放心......” 这是打上了平阳县主嫁妆的主意啊! 第六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宋绾绾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大雄宝殿的,整个人跟没了魂儿一样。 姜嬷嬷看到她这副模样,可是吓得不轻。 宋绾绾苍白着脸,跪在菩萨面前沉默不语。 这可把姜嬷嬷急坏了。 她找来宋绾绾的贴身丫鬟玉香,问道:“姑娘方才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你给我如实说来!” 玉香吞吞吐吐的,却是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奴婢方才被妍姑娘叫去帮忙,走的时候姑娘还好好儿的......” “你真是糊涂!”姜嬷嬷气得不行。“你是姑娘的贴身婢女,怎能让姑娘一个人呆着!” 玉香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连连告罪。 姜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玉香战战兢兢的垂下头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自打姜嬷嬷来了宋府,底下的丫头们日子可不好过。姜嬷嬷在规矩上素来要求严格,但凡有做错的地方就要受罚。 玉香今儿个犯下的错,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的。 姜嬷嬷指责了玉香几句,心中怒气仍旧难消。可她知道,这会儿不是教导规矩的时候,万事得以小主子为重。 宋绾绾跪在蒲团上,目光怔怔的看向那满是慈悲的菩萨。她很想问问大慈大悲的菩萨,是不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承受这无妄之灾。她平日里可没少做功德,也不曾害过谁,怎么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了? 若是病死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却是横祸,她不甘心啊! 若是生来偿还上辈子的债,注定了要受苦,那便索性让她从小就吃尽苦头,而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先是让她享受万千宠爱,之后突然夺去这所有的一切,何其的残忍! 宋绾绾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姑娘可是受了什么惊吓?”姜嬷嬷见她秀眉紧蹙,心疼得不得了。冒着被主子不喜,耐着性子开导起来。 宋绾绾缓了缓神,轻声问道:“嬷嬷,我是不是在做梦?” 姜嬷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姑娘莫不是被梦魇住了?没事的啊,嬷嬷在呢。只要梦醒了,就没事了。” “真的吗?”宋绾绾懵懵懂懂的,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曾经以为很懂事的小姑子,背地里谈论起她来却满是厌恶;曾经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夫君,似乎也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难道,以前的她一直活在欺骗当中吗? 宋绾绾不敢去回忆,生怕猜想会变成现实。 姜嬷嬷上前搀扶起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菩萨最是心善,一定会保佑姑娘的。” 宋绾绾抿了抿唇,苦笑不语。 姜嬷嬷轻叹了口气,扶着她往外走。“这人世间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姑娘看见的是京城的繁华,殊不知在京城以外的很多地方,有些人连肚子都吃不饱。遇到灾年,易子而食的事也时有发生。更别提那些因为战乱,死在敌军铁蹄之下无辜百姓了......” 宋绾绾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不由得呆住了。 姜嬷嬷见她的话起了作用,于是顺势往下说道:“没有什么比命更宝贵了,姑娘觉得呢?” 这个,宋绾绾倒是很赞同,乖乖地点了点头。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人啊得往前看。”姜嬷嬷语重心长的劝说,让宋绾绾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大半。 她自嘲的笑了笑。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都变得不像她自己了!原先的她,多么爽朗明艳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一个苏秀云就多愁善感起来,果真是犯浑了! “嬷嬷说的对,是我太过狭隘了。”宋绾绾说道。 姜嬷嬷见她想通了,稍稍松了口气。 * 苏玉寒在慈恩寺并未停留多久,与知客僧确认了做法事的日子,便带着苏秀云下山了。 无巧不成书。 下山途中,苏家的马车竟与宋绾绾乘坐的马车挤在了一起。 苏秀云瞥了对方的马车一眼,好奇的打量着。“这是哪家的?” 丫鬟朝外探了探头,不太确定。“车轱辘上刻着一个宋字。” “姓宋......”苏秀云绞尽脑汁也没找到能对的上号的来。 “京城的名门世家就没有姓送的,想来是哪个富户家的。”丫鬟斟酌着开口。 一旁闭目养神的苏玉寒察觉到打探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去。那边宋妍妍碰巧打起帘子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宋妍妍美目圆睁:...... 而后,飞快的放下了卷帘。 “吓死我了!”宋妍妍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阿姐,你猜我见到谁了?” 宋绾绾懒的开口,哼哼两声算是回应。 “是苏状元!”宋妍妍附在他耳边说道。 宋绾绾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姜嬷嬷轻咳一声,打断道:“妍姑娘请谨言慎行!如此明目张胆的议论外男,成何体统?!” 被姜嬷嬷训斥了几句,宋妍妍暗暗吐了吐舌头,立马端正坐姿,摆出一副娴静的大家闺秀姿态来。 对此,姜嬷嬷甚是满意。 这边马车是安静了,苏家的马车里却格外的热闹。 苏秀云无意中瞥见宋氏两姐妹的脸,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居然是她们?!” “你认得?”鲜少开口的苏玉寒竟主动问道。 苏秀云哼道:“前些时候听人提起过。这姐妹二人近来可是风头正盛!不但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据说还因为她们的父亲被皇后娘娘召进宫里说过话!” 苏秀云说着话的时候,嘴巴撅的老高,一看就是酸的不行。论家世,论才情,她哪里不比这姐妹二出众?!可偏偏,被皇后娘娘召见的殊荣却是那宋家姐妹二人的! 被她这么一说,苏玉寒总算是知道了宋绾绾姐妹的身份。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道。 “三哥,你可别被她们那张脸给蛊惑了!她们除了有张勾人的脸,可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粗鄙不堪的很!”苏秀云见兄长望着宋家的马车出神,立马拉响了警报。 “你想多了。”苏玉寒淡淡的收回目光。 这辈子,除了她,再无人能进入他的心房。 第六十三章 太子妃 宋氏双姝的美,名不虚传,令人过目不忘。 苏玉寒虽未再提及,但那两抹身影太过印象深刻,他想不记住都难。尤其是坐在内侧的那位宋姑娘,容貌极盛,宛若御花园中含苞待放的牡丹,美丽却又不艳俗,当真乃绝世尤物。 纵然他见惯了各式的美人,也不对不称赞一声。 不过,除此之外,苏玉寒对她并没有其他想法。 回到府里,苏玉寒先是去后院给苏夫人请了安。 苏夫人见他眉宇间的愁容淡了许多,总算是稍稍安心。“你啊,就是太谨慎了!随便抹点脂粉应付应付就过去了,怎的还真把自个儿折腾病了!” “母亲!”面对这样的苏夫人,苏玉寒着实有些头疼。 苏夫人见儿子面露不虞,只得强行打住,换了个话题。“听说荣安公主收了个义女,稀罕得不得了。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认清了现实,不打算再追究沈云宛的事了?” 听到沈云宛这个名讳,苏玉寒脸色微变。“竟有此事?” “整个京城都在议论,你说呢?!”苏夫人幽怨的睨了他一眼。“这才过了多久,就移情到了别人身上!可见,荣安公主也并非传闻中那般疼爱沈云宛这个女儿!之前表现得那般冲动,纯粹就是故意找茬儿!” “可怜你跟着受累,平白的挨了几下子!”苏夫人想到这里,就气愤难平。她的宝贝儿子,凭什么被人糟践!难道就因为对方是公主? 苏玉寒掩下眼底的情绪,问道:“县主毕竟是在苏府出的事,公主有怨气,也是理所当然。” “早知道他们一家子这么难缠,当初就不该同意了这门亲事!”苏夫人马后炮的说道。殊不知,平阳县主可是他们苏家百般算计之下才娶进门的。 苏玉寒素来孝顺。 苏夫人发牢骚的时候,他一直低垂着眼眸,没有反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苏夫人发泄一通之后,才说起了正事。“昨儿个程夫人过府来提了一嘴,皇后娘娘有意召几位臣女入宫,怕是要往东宫里头添人。” 太子周榕膝下无子,已经成了皇后娘娘的一块心病。再这么下去,太子的地位怕是要不保。苏家早早地就投靠了皇后娘娘,自然也会担心。 苏玉寒半握着拳头,脑海里闪过一抹娇柔的身影。她在东宫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若是再有新人入宫,她的处境岂不是更加艰难? 他知道,她不过表面看着风光罢了,虽然有着太子妃的尊荣,却过得并不如意。当初被送进宫里参加甄选,都是被家里给逼迫的。 想到这里,苏玉寒不由得怒从心起。 若不是太子横刀夺爱,他们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苏玉寒不断地做着深呼吸,生怕一个不受控制,吓到了苏夫人。 苏夫人自说自话,全然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母亲!”苏玉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孩儿有些累了,可否容我先回去歇上一歇?” 苏夫人最疼的就是这个宝贝儿子,哪里有不依的,忙问道:“可是哪里有不适?” “就是吹了风有些头疼,不打紧。”苏玉寒耐着性子安抚道。 尽管如此,苏夫人还是不放心。又是叮嘱苏玉寒好生歇着,又是吩咐丫鬟熬姜汤的,转身就把其他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苏玉寒回到书房,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不过,苏夫人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他得赶紧想办法解决此事。否则,真要是等人进了东宫再想法子除掉就晚了。 * “你说什么?”太子妃姜婉在听完宫女的禀报之后,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奴婢与宸安宫的蕊儿有些交情,应该错不了。”宫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太子殿下可知晓此事?” 宫女摇了摇头。“殿下这几日一门心思都在县主的案子上,已经有好些时日没去宸安宫请安了。” 又是平阳县主! 太子妃心中愤愤不已。 沈云宛还真是阴魂不散! 活着的时候享尽了荣华富贵,受万众瞩目,得百般宠爱,死了还能勾人魂魄,惹得无数人为她哀婉叹息,悲痛沉沦! 太子妃死死地握着拳头,任由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痕迹。 她要冷静! “娘娘,咱们可得想个法子。”宫女小声地进言。 太子妃苦笑了笑。“本宫素来不得母后喜爱,她若执意如此,根本没人能阻止得了。” “不是还有殿下么?殿下向来敬重娘娘,只要娘娘开口......” “没用的。”太子妃嗤了一声。“那可是殿下的母后,大禹的皇后娘娘!我若是求到太子殿下跟前,反而是害了他!” 宫女无言以对。 太子妃满脸凄苦的抚摸着小腹。“都怪本宫肚子不争气,没能为殿下生下嫡子!只要是为了殿下好,我宁愿将太子妃之位拱手让出......” “娘娘!” “你胡说什么呢!”太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的后头。听了太子妃那番妄自菲薄的话,大步的走了过来。“若不是为了救孤,你也不会......” “殿下!”太子妃睫毛轻颤,双目盈满泪光。 太子上前一把将太子妃抱住。“对不起!这些日子,孤为了平阳的事冷落了你。母后那里,由孤去说。你放心,孤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殿下的爱护之心,臣妾不甚感激。可臣妾不希望殿下为了臣妾,让母后不高兴。”太子妃扑在太子的怀里,小声地啜泣。 太子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仔细地替太子妃擦着眼泪。“孤会好好跟母后说的。再说了,东宫的侍妾难道还少么?孤还年轻,不急这一时。” “可二皇子日渐势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向殿下发难,臣妾是怕......” 太子笑着抚弄着她额边的发。“你啊,就别多想了。他庶出的身份摆在那里,再怎么蹦跶都没用!父皇极看重规矩,又怎么会舍弃嫡子改立庶子为储君?” 在他看来,只要他不犯下谋逆的大罪,太子之位就不会易主。 第六十四章 那点儿小伎俩 太子妃红唇微微翕动,想要劝说几句,却听见太子说道:“母后是关心则乱,不是有意为之。婉儿,你多担待一些。” 太子妃能还说什么?低声应诺。“臣妾知道,殿下不必多虑。” 安抚了太子妃几句,太子便又马不停蹄的出宫去了。因为有侍卫来禀报,说是在宫外某处发现了平阳县主掉落的鞋子。 太子妃隐约听见平阳县主的名号,嘴角的弧度渐渐敛去,眼底只剩下浓浓的恨意。 “沈云宛,又是沈云宛!”太子妃气恼的将妆奁上的胭脂扫落在地。“她都死了,还能蛊惑太子殿下到如此地步!她就是个妖孽!” 贴身婢女受惊不小,紧张兮兮的四下打探。见四周没有不长眼的人在,这才稍稍安了安心。“娘娘,太子殿下刚走不久,万一......” 太子妃冷冷的睖了那婢女一眼,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宫不如那个贱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宫地位不保,所以一个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婢女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太子妃突然一阵冷笑。“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娘娘......” 太子妃推开婢女,面露痛苦。“老天爷,你何其不公!” 说完,脚步一晃,便晕了过去。 婢女赶紧上前将她一把扶住,惊呼着唤人去请太医。 说起太子妃姜婉,也是个可怜人。她刚一出生,生母就血崩而亡,还在襁褓中的她就落得个克母的恶名。长辈不喜,爹爹不爱,还险些因为丫鬟的疏忽一命呜呼。继母入府之后,她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明明是嫡长女,却过得连庶女都不如!明里暗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所以,姜婉从小到大都过得小心翼翼,极擅察言观色。她隐忍多年,最终一鸣惊人,从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被当今圣上钦点为太子妃。 圣旨到姜家的时候,她的继母据说当即就气晕了过去。原先那些看不起她的,欺辱过她的人,通通都变了脸色。 她以为,她总算是熬出来了,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可平阳县主的出现,却让她觉得她所谓的幸福全都是假象。 相比起她的如履薄冰,平阳县主在宫里可谓是如鱼得水。上至皇后,下到宫女,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就连大禹的天子,都对她另眼相待,甚至允许她自由出入皇宫。 这莫大的殊荣,在小辈里可是头一份儿。 太子偏心她,二皇子也处处巴结,宫里的娘娘们对她笑脸相迎,全都是赞美之词。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她这个太子妃就会沦为陪衬。 凭什么?! 她可是大禹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沈云宛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主! 不知从何时起,姜婉每每听到沈云宛的名号就会忍不住嫉妒。日子久了,这嫉妒慢慢的转变为嫉恨,怨愤,想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不过,姜婉很聪明,她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借刀杀人。至于那刀,她用起来可是趁手得很! * 太子妃晕倒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 “哼!她那点儿小心思,本宫还不知道么?无非是想以此博取同情,故意做给本宫看呢!”皇后娘娘到底是六宫之主,还算能沉得住气。 姜婉的那点儿小伎俩,根本不够看。 她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就算太子有心维护太子妃又如何?难道还能违抗她的旨意不成?! “太子殿下向来孝顺,太子妃的招数怕是不灵验了。”锦绣恭维着说道。 皇后娘娘得意的勾了勾唇。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太子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这二十年来,他们母慈子孝,从未红过一次脸。 若不是姜婉这个太子妃从中作梗,他们母子相处起来会更融洽。 提起姜婉,皇后娘娘心气儿就不顺。 当初是她看走了眼啊! 以为姜婉那种怯懦的性子更容易控制,却不料她惯会装可怜,连她都给骗了过去!若非姜家于她而言还有些用处,太子妃早就暴毙而亡了。 “娘娘的芳诞,各国可是送来了不少的贺礼。其中,以罗国进贡的东珠最为抢眼。一颗颗饱满圆润,足有拇指大小,可谓世间罕见......”锦绣见主子面露不悦,于是试着说了些高兴的事情。 皇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的确很合本宫的心意。” “还有陈国送来的珊瑚,高约两尺,颜色艳丽非凡,在夜光中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被她这么一哄,皇后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她拿起放在案几上的册子,开口吩咐道:“东珠确实难得。你派人去传话,命人用那珠子打造几支钗子,来日本宫有用。” 锦绣手上的动作一顿。“娘娘这是打算拿来赏人?” “那名单上的闺秀都是本宫精心挑选出来的,正值花一样的年纪,就该打扮得赏心悦目一些。”皇后娘娘脑海里闪过那几人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美色当前,她不信太子会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些闺秀当中,还有她精心准备的杀手锏。 皇后将册子翻到宋绾绾和宋妍妍的那一页,眼底的算计丝毫不加掩饰。“这样的绝色美人,任谁见了都会多瞧一眼吧?” 锦绣瞥了那册子里的画像一眼,点头附和。“娘娘的眼光自然是极好。” “容貌倒是其次。”皇后幽幽的叹道。“你不觉得,她的性子像极了某人么?” 锦绣不解的睁大眼睛。 她还真没瞧出来。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皇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远在宫外的宋绾绾对此浑然不知,她正忙着清点从庄子上带回来的那一箱子书籍跟字画。清理这些东西,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因为搁置得太久,好些书都已经发霉了。有些甚至被虫子咬了,使得上头的字迹都模糊不清。 宋绾绾一本一本的将它们整理出来登记在册,一忙就是好半天。 “姑娘,这是千字文吧?”玉香不太认识字,但对这本启蒙书却还有几分印象。 宋绾绾接过来一看,可不是么?! 只是,这种书怎么会混进那些价值连城的典籍里的? 第六十五章 哪只眼睛瞧见了 千字文在大禹太常见了,就连三岁孩童都能朗朗上口地背诵几篇,宋绾绾自然对它再熟悉不过。 她将这本千字文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难道是我想岔了?”宋绾绾总觉得这本书的出现不是一个意外。可眼下,她却不知它的用途,便随手将其放在了一边。 等到将所有的书籍整理好放到书架上,宋绾绾伸了个懒腰。 “姑娘,再有几日就要进宫了,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都还没准备呢。”玉香见主子不慌不忙的,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宋绾绾不以为意的说道:“随便找两身干净的衣裳就行了。” “那怎么成?!”玉香惊诧的说道。“姑娘可是要入宫小住一段时日的,怎能不上心!” 宋绾绾很想说,她进宫早已是家常便饭,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就,就那两身吧。” 她胡乱的指了指架子上挂着的几套衣裳,简直不要太随意。 玉香无奈,却又不敢反驳,只得闷声去收拾。 很快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宋绾绾和宋妍妍在姜嬷嬷的亲自监督下打扮妥当,一大清早的就出了门。 这一回,皇后娘娘可是下了血本,进宫的闺秀还真不少。 宋家的马车相对其他人家并不起眼,而她们姐妹俩也无意跟别人去争,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只是,她们不去招惹别人,倒是有人主动欺负上门来了。 “你们两个,过来帮我撑伞。”宋绾绾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道颐指气使的声音给唤醒。 她幽幽的睁开眼,打量了这娇蛮声音的主人一眼。 呵,竟又是熟人! “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开口的女子五官生得不错,唇红齿白,娇憨可人。可惜,性子过于刁蛮不大讨人喜欢。 宋绾绾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那姑娘见状,立马不高兴的拧起了眉。“你耳朵聋了吗?要本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宋绾绾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是你还能有谁?”那姑娘忿忿的跺了跺脚。 宋绾绾呵呵笑了两声。“你又没有指名道姓,我怎知你是在跟我说话。” “你!” “还有!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凭什么让我给你撑伞?姑娘还请自重,免得叫皇后娘娘为难!”宋绾绾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是一通狂轰乱炸。 原来,这个娇蛮的小姑娘不是别个,正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大禹第一美人秦君澜嫡亲的妹子,秦家九娘秦意雪。 秦意雪气得满脸通红,抬手就要去扯宋绾绾的头发。 宋绾绾哪儿能站着让她挠,一个侧身避了过去。秦意雪这一巴掌可是用了七八成的力气,突然扑了个空哪里收得住,脚下一个不稳,立马摔了个狗啃屎。 只听见一声闷哼,秦意雪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了草地上。 幸好周围没什么硬物,否则非要摔晕过去不可。 秦意雪哪里吃过这种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你,你欺负人!” “姑娘!”秦家的丫鬟反应过来,慌忙的一拥而上去搀扶。 宋绾绾撇撇嘴,一脸的无辜。 一时间,惊呼声不断,现场乱成一团。更有那居心不良的丫鬟,指着宋绾绾说道:“就是她,伸脚绊倒了我家姑娘!” “这人谁啊,居然敢跟秦家姑娘动手,也不怕皇后娘娘责罚?!” “我看她就是成心想要毁了秦姑娘的容貌,好借机除掉一个有力的竞争者。这手段也太歹毒了!” “长了一张狐媚子脸,能安什么好心?咱们还是离她要远一些的好!” 不明所以的围观者交头接耳,开始指责起宋绾绾来。 宋妍妍见秦家的丫鬟颠倒是非,忍不住怒了。“喂,你们怎么能胡乱攀咬!我阿姐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摔倒的!” “奴婢虽然人微言轻,却是亲眼所见!不信的话,大可以问问其他人!” “就是!你莫要狡辩了,咱们大伙儿都瞧见了!” 秦意雪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承恩公府的嫡女,太子殿下的表妹,那些想要巴结秦家和太子的,自然是向着她说话。 “你们别血口喷人!”宋妍妍见她们合起伙儿来欺负宋绾绾,气得连姜嬷嬷再三交待的事情都忘了,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宋绾绾及时的拽住了她,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你们都亲眼瞧见了?” “对!” “对,我们都瞧见了,你休想抵赖!” 宋绾绾突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哎呀,那你们的眼神可真好,背对着这边都能瞧见!莫不是眼睛都长在后脑勺上了?” 宋绾绾这话是冲着那几位走在前面的闺秀说的。 秦意雪上前纠缠时,她们离的较远,根本不可能看清楚这边。 “我就是看见了!”其中一位姓凌的姑娘笃定的说道。凌家与秦家乃是姻亲,两人自小就玩在一处,她当然要站秦意雪了。 “那你瞧见我用哪只脚绊的她吗?”宋绾绾不疾不徐的问道。 “是,是右边那只。”凌家姑娘蹙起秀眉,略加思索之后答道。 宋绾绾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哦,那你一定记得我穿什么颜色的鞋子咯?!” 凌家姑娘一愣,被问住了。 她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根本就考虑过后果。 她向来以秦意雪马首是瞻,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宋绾绾否认,说不是右边的脚,她还可以改口说是左脚。总之,一定会将宋绾绾压制得死死的。 哪曾想,宋绾绾居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倒是让她有些骑虎难下了。 她若是答不上来,那之前所说的亲眼所见就不攻自破。不光帮不了秦意雪,还会把她也搭进去。可胡乱猜测又不一定能答对,错的次数多了,也会遭人诟病。 这个宋绾绾,当真是狡猾! 不远处的阁楼里,几个风流倜傥的公子正摇着扇子,欣赏着庭院里的这一幕。这其中,便有太子和几位姑娘家的兄长。 “看来,秦家姑娘这回是碰上硬茬儿了啊!”穿得一身骚气的红衣男子不怕死的说道。 第六十六章 架在火上烤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黄衫女子,问道:“这是哪家的千金?” 红衣男子啪的一下打开扇子,主动替他答疑解惑。“回太子殿下,此女乃是太医院院使宋大人的侄女。” 太子愣了一瞬,总算反应了过来。“就是那前任建邺知县的女儿?” “是。”红衣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此女正是近来名动京城宋氏双姝之中的姐姐,当真是天姿国色,人比花娇!殿下好福气!” 前面几句话没啥毛病,太子听听也就罢了。可这最后一句,却令他有些不悦。 这些闺秀因何缘由进的宫,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东宫除了太子妃就只有四个位份不高的妾,侧妃庶妃的位子可都还空着呐!皇后娘娘这是心急抱孙子,打算给太子殿下挑选美人充盈东宫呢! 不过,不得不说,皇后娘娘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瞧瞧那一个赛一个漂亮的姑娘,看着就赏心悦目! “司徒公子还请慎言!莫要坏了姑娘家的清誉。”太子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他的视线在宋绾绾姐妹身上并未多做停留,很快便移开了。 “唉,太子殿下还真是不解风情!”司徒长宁惋惜的摇了摇头,打趣道。也就只有他,敢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 太子素来宽和,没跟司徒计较,起身就要离开。 司徒长宁惊呼道:“殿下怎么就走了,不去给秦姑娘主持公道么?” 那可是你嫡亲的表妹啊! 太子淡淡的说了句男女有别,便带着几个跟班儿走了。 司徒长宁意犹未尽的说道:“哎,好戏才刚开场,我都还没有看够呢!” 走在太子身侧的几位公子眼带轻蔑,似乎都不愿意与他为伍。 司徒长宁的出身并不高,属于士农工商里最低等的商户。司徒家虽富可敌国,可终究上不得台面。 司徒长宁之所以能够出入宫廷,皆因他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又擅长抚琴谱曲,深得圣上的赏识,经常陪伴在皇帝身侧。 皇帝看重的人,太子自然会给几分薄面。 只是这个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放荡不羁的商户之子,却一直被太子身边的这些世家公子瞧不起。即便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也甚少交流,泾渭分明。 然而,司徒长宁根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 秦家姑娘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去跟皇后娘娘告状的。只是双方各执一词,秦皇后倒是不好太过偏心自己的侄女。 倒是有人愿意出来作证,可宋绾绾并不畏惧。 她对秦皇后说道:“臣女有法子自证清白。” 秦皇后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说说,如何自证法儿?” “这几位闺秀信誓旦旦的说看到臣女用脚绊倒了秦姑娘,臣女却心存疑虑。不若请这几位闺秀站到远处,咱们来还原一下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宋绾绾理直气壮的说道。 秦皇后倒是觉得这法子挺新奇的。 于是,吩咐嬷嬷们将闺秀分散开来,带去了指定的位置。宋绾绾依旧跟秦意雪站在一处,而那些闺秀也都按照在院子里的方位各自站好。 秦意雪见秦皇后居然听信了宋绾绾的话,哪里肯服气。“宋绾绾,你搞什么名堂!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你休要抵赖!” “万一是她们眼睛的问题呢,那我岂不是很冤?”宋绾绾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论讲理,她就没怕过谁! 秦意雪气得怒目圆睁,转过身去朝着秦皇后撒娇。“姑母,她就是故意的!您可要为意雪做主!” 众目睽睽之下,秦皇后又怎么会徇私。 “你稍安勿躁,姑母这不是在替你主持公道么。”秦皇后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说道。而后,她又看向了一旁镇定自若的宋绾绾,暗暗心惊。 这宋家姑娘胆子倒是不小! 明知道秦意雪是她的侄女,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她倒要看看,她如何替自己辩解。 宋绾绾大方的冲着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娘娘,臣女这就证明给您看!” 说完,宋绾绾飞快的从秦意雪的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朝着她的额头伸了过去。 秦意雪不明所以,吓得连连后退。“宋绾绾,你干什么?!” 宋绾绾笑眯眯的朝后退了两步,而后侧过身去在场的闺秀说道:“你们可看清,我方才对秦姑娘做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听那凌家姑娘呵斥道:“宋绾绾,你不要太过分了!秦家妹妹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羞辱她?!” “姑母!”秦意雪心领神会,立马挤出两滴眼泪,满腹委屈的望向秦皇后。 秦皇后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看着宋绾绾。 宋绾绾含笑转身面向那位凌姑娘。“你说我羞辱秦姑娘,是指我用帕子帮秦姑娘擦汗吗?” “你有那么好心?用你用过的帕子往别人脸上招呼,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我用过的帕子啊......”宋绾绾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咱们亲眼看见的,对吧?!”为了增加可信度,凌家姑娘还拉着身边的几位姑娘一同下水。 那几位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还请为臣女做主。”宋绾绾没有跟她们争论,而是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大殿之上,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秦皇后坐在高位上,将下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绾绾站的位置极为巧妙,除了离得近的几人,根本没人看清她做了什么。那个姓凌的姑娘离这边至少三丈开外,就更不可能看清了! 凌家姑娘口口声声说宋绾绾拿自己的帕子往秦意雪脸上招呼,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她分明是为了讨好她这个皇后,故意歪曲事实!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都敢信口雌黄,那么之前所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 她这是将她这个皇后架在火上烤啊! 若信了她的话罚了宋绾绾,只会寒了旁人的心。毕竟,在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一味地偏袒娘家侄女,她的威信便会大打折扣。 可若是就这么算了,她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第六十七章 不需要太聪明 最终,秦皇后选择牺牲了凌家姑娘。给她冠上了一个挑拨是非,德行有亏的罪名,直接将人送出了宫。 如此一来,既保住了她公正公道的美名,心里的愤懑也有了发泄之地。 只是,因为这么个坏名声,凌家的姑娘日后怕是愁嫁咯! 秦皇后轻描淡写的将此事揭了过去,便将姑娘们打发回去宸安宫旁边的偏殿歇息去了。当然,秦意雪例外。 “姑母,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凌家姐姐给罚了......”秦意雪似乎忘了进宫前秦夫人对她的叮嘱,竟埋怨上了秦皇后。 “你这是对本宫的处置感到不满?”秦皇后重重的将杯盏往案几上一搁。 秦意雪反应过来,慌忙的跪下请罪。“姑母恕罪,意雪一时嘴快,有口无心的......” 秦皇后自然不会真的罚了她,不过却打算借此事让她长长记性。“你可知,本宫为何要罚那凌家丫头?” 秦意雪茫然的摇了摇头。 秦皇后就让她那么跪着,并未叫起。“因为她蠢!” “没有真本事,却还要溜须拍马,一味地谄媚迎合,落入对方的陷阱而不自知,这不是蠢是什么?”秦皇后见她发懵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听明白,于是开口解释道。 “姑母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宋绾绾算计好的?”秦意雪脑子总算能正常运作了。 秦皇后颇为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看来,你还不算笨。” “这个宋绾绾,当真可恶!”秦意雪想着又被宋绾绾摆了一道,气得肺都要炸了。“姑母既然知道她心术不正,为何还要向着她?!” “本宫不是向着她,是不想把你给搭进去。”秦皇后消了气,于是俯身拉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毕竟,她是占理的一方,本宫若是偏袒于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给罚了,其他人会怎么看?” “姑母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须在意旁人的目光。”秦意雪到底是有些意难平,不甘地嘟囔了几句。 秦皇后何尝不想快意恩仇,震慑世人。可如今形势不明,又有严淞那厮从中作梗,皇帝近来只让刘贵妃伴驾,都有好些日子没来宸安宫了。 秦皇后若说心里不慌是假的! 一旦让刘贵妃得了势,她跟太子就危险了!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她只能蛰伏,能多低调就多低调。静静地等待合适的机会,重新找回场子。 “你啊......”有些话秦皇后不好直接对秦意雪言明,只得转移话题。“你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君澜可有写信回来?” 秦意雪只得按下心思,乖乖地答道:“家里一切都好,姑母不必担心。” 至于秦君澜,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秦君澜作为承恩公府嫡长女,嫁的人家自然不会太差。而且,婚事还是秦皇后一手促成的。秦君澜的夫家姓萧,乃是开国元勋之后,簪缨世家,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 秦君澜的公公,任河西府都督,手握兵权,乃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 唯一不如意的,便是秦君澜夫君太过风流,据说府里姬妾不下上百人。按理说,迎娶了秦君澜这大禹第一美人,萧世子也该收收心了。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据说,萧世子大婚之日还流连秦楼楚馆,根本没将秦君澜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为此,萧都督还上了折子请罪,将萧世子胖揍了一顿。 因为这件事,秦君澜可是被人嘲笑了好久。 “哎,这都是命啊!谁能想到,咱们大禹第一美人,竟然不得夫君喜欢,刚嫁过去就独守空房?!” “所以说,这择婿啊,家世倒是其次,品行才是最重要的!” “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又怎么样,难道还能插手臣子的家务事不成?” “秦君澜这辈子怕是都要沦为笑柄了!” 这些流言蜚语传到京中,秦皇后可是发了好一通脾气。只是秦皇后还要仰仗萧家的势力,就算知道侄女受了委屈,也不好太过苛责,只敲打了一番就不了了之了。打那以后,萧世子越发变本加厉,非但没有给正妻体面,甚至连她的屋子都不肯踏进去半步。 承恩公气得不行,连夜进宫恳求秦皇后主持公道。 秦皇后很是无奈,只得劝说兄长忍耐。 承恩公据说还因此跟秦皇后大吵了一架,好些年都不给秦皇后一个好脸色。 身为承恩公府嫡长女,大禹第一美人,秦君澜打小就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来教养的,自然不是个任由人捏圆搓扁的软柿子。 在遭受了这番挫折之后,秦君澜很快便振作了起来。她一边笼络萧家长辈的心,一边展现出良好的教养,大度的帮萧世子打理后院,博取了一个贤德的好名声。 因着她的知书达理,萧家长辈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对她多有包容。出于弥补的心思,秦君澜在萧家可谓是如鱼得水。 不过,秦家人仍旧会替她感到不平。 秦意雪便是其中之一。 “姑母,长姐实在是太可怜了!”秦意雪幽幽的说道。 秦皇后安抚她道:“再等等吧......” 等到太子登基,她第一个就饶不了萧家。 秦意雪不明白秦皇后的苦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皇后身边的锦绣姑姑给打发了出去。 送走了秦意雪,秦皇后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不少。 “娘娘,那宋家二女性子刚烈,恐怕不太好拿捏......”锦绣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几位姑娘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向皇后娘娘禀报。 秦皇后扶着额头,好一会儿才开口。“容本宫再想想......” 她原本的打算是将宋绾绾送入东宫。 一来,让太子雨露均沾,早日开枝散叶;二来么,也是想给太子妃姜婉一个警告,若她不肯安分,太子妃的位子随时都有人取而代之。 如今看来,怕是还要再斟酌斟酌。 宋绾绾并非是个空有美貌的世俗女子,相反她还有这几分小聪明。太子的身边,不需要这种太过聪明的女子。 第六十八章 这该死的孽缘 锦绣见主子眉头轻蹙,便知道她头疾又犯了,于是将手指搭在了皇后娘娘的额角,力道适中的按压起来。 秦皇后这头疼的毛病,是月子里落下的,吃了无数的汤药都没办法根治。越是阴雨天发作得越频繁,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病症越顽固,时常搅得她无法安睡。 锦绣作为秦皇后的贴身侍女,自然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秦皇后只是皱了皱眉,她就能找到问题的所在,不愧是备受秦皇后信奈的心腹。 “治头疼的丸子要吃完了,可要请太医过来一趟?”锦绣等秦皇后眉宇舒展开来,轻声的询问。 秦皇后却道:“不必了。就让太医院按照原先的方子去做。” 锦绣赶紧应了一声。 秦皇后小憩时,锦绣便将殿内的宫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两个信得过的在外间伺候。 “娘娘的药马虎不得,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锦绣原想找一个跑腿儿的去太医院却又临时改了主意。 “锦绣姑姑当真是尽职尽责,难怪能成为娘娘身边的红人。” 小宫女们私下议论着,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锦绣听着身后的动静,神色丝毫未变。她能一跃成为宸安宫的掌事姑姑,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这最基本的一条,便是处事不惊。 因为经常替皇后娘娘办差,太医院的医女都认得锦绣,忙迎了上去。事关皇后娘娘,医女们不敢怠慢,直接将她请了进去。 今儿个刚好是宋廉当值。 虽说他还没那个资格给皇后娘娘请脉,但抄录医案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宋廉殷勤的问了一句。 锦绣冲他福了福身,说明了来意。 宋廉忙不迭的应了。“锦绣姑姑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将药丸给娘娘送过去。” “那就有劳宋大人了。”锦绣身为宸安宫的掌事姑姑,倒是不像其他得势之人那般颐指气使,反而对宋廉十分客气。 宋廉有些受宠若惊。 想着自家两个侄女还在宫里住着呢,有意让她关照一二,便偷偷将一瓶雪花凝露塞到了锦绣的手里。“两位侄女不懂规矩,还望姑姑多照看些。” “宋大人客气了。”锦绣并没有拒绝。“两位宋姑娘冰雪聪慧,容貌出众,一看就是有福的。” “承蒙吉言。”宋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两人寒暄了几句,锦绣便离开了。 宋廉站在药柜前,一个劲儿的傻笑。 莫不是宋家要出一位娘娘了? * 皇后娘娘大张旗鼓的召臣女入宫小住,宫里其他娘娘自然也是知道的,全都张望着。 “听说承恩公府的嫡女也进宫了,皇后娘娘这是想让秦家再出一位皇后?” “不是还有太子妃?哪儿轮得到秦家那小丫头!” “太子妃至今都没生下个嫡子来,这便是她的罪过,迟早是要换人做的。” “那姜家能答应?” “姜家老太爷眼看着就要致仕,姜家儿郎又大都不成器,难不成还能替她撑腰不成?再说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姜家可是还有好几个嫡出子女,可不得先紧着他们?” 妃子们闲来无事聚在一处,便会拿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呵,当初费尽心机当上太子妃又有什么用?”其中年纪较小的周常在掩着嘴说道,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原来,这周常在与姜婉是同一年进的宫,只不过姜婉运气好,被指给太子做了太子妃。而她则阴差阳错被皇帝宠幸,封了个常在。 她容貌家世都不错,本该是太子妃最强有力的人选之一,却遭人暗算,沦落成为一个一年连皇帝都见不到几次面的低等嫔妃,她心里如何能不恨! 暗算她的人,正是姜婉。可惜,姜婉生性狡诈,她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我依稀记得,周妹妹与太子妃是同年吧?”孙美人翘着兰花指嗑着瓜子打趣道。 周常在故作平静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是啊,当年一起参加甄选,还住同一个屋呢。” “那可真是有缘。”孙美人咯咯的笑着,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周常在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但笑不语。 这该死的孽缘! 见她不愿意多说,那孙美人便将话题扯到了那些鲜活的小姑娘身上。“听说宸安宫偏殿里住着两位绝色美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好颜色,居然能让皇后娘娘另眼相待。咱们姐妹左右无事,不若去皇后娘娘那里凑个热闹?” 孙美人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其他几位嫔妃的响应。 “是有些日子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会子过去?” 几人一商量,跃跃欲试。 “周妹妹可要一起去?”孙美人问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回了周常在的身上。 周常在笑得一脸明艳。“几位姐姐都去,又怎能少得了妹妹呢。” 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盘算起来。 * 章华宫 相比起其他刚成年就出宫建府的皇子,三皇子周棠情况比较特殊。故而都十八岁高龄了,仍旧住在宫里。 这天,他正蹲在一棵树下看蚂蚁搬家,不远处的宫殿源源不断的有丝竹声传来,害得他都没办法专心。 “外面怎么那么吵,都吓到小黑它们了!”三皇子不悦的皱着眉头说道。 “皇后娘娘在宸安宫宴客,所以动静有些大。”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耐着性子解释道。 三皇子一听说宴会二字,眼睛立马绽放出光芒。“那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小太监为难的劝道:“皇后娘娘宫里头都是女眷,殿下过去不大方便。” “可是我好久都没有吃过鸡腿的了......” “太医说了,殿下还是少碰那些油腻之物的好,否则肚子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就是想吃......” “要不派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另外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小太监听不下去了。 正帮着三殿下擦拭鞋子的小太监叹道:“御膳房那帮子人全都是看碟下菜的主儿!咱们殿下每个月就那么点月银,哪里够用!” “三殿下真可怜!”两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前途渺茫。 第六十九章 宋绾绾的反击 在宫里住了两日,宋妍妍就有些受不了了。“阿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宫里规矩实在是太多了! 见到个娘娘妃子都要跪拜,她的膝盖都要磕青了。 宋绾绾何尝不是这么觉得。 她从来没觉得日子有这么难熬! 以前的她贵为县主,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几个位份高的妃子,她根本不需要跪拜别人。相反,那些低等嫔妃见了她还得先给她行礼。如今换了个身份,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宋绾绾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世界的参差! “再忍忍吧。”宋绾绾有气无力的打着扇子。 “阿姐,你说皇后娘娘召咱们进宫,究竟目的何在啊?”宋妍妍神经比较大条,完全看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有的时候,宋绾绾真的挺羡慕宋妍妍的。没什么心眼儿,不需要浪费太多精力去揣测旁人的心思,也就没那么累。 宋绾绾还是沈云宛的时候,也过得十分快活。因为她的背后有公主府,丞相府,甚至是皇帝舅舅为她撑腰。 想想如今的身份,宋绾绾就脑壳疼。“还能为了什么......没瞧见皇后娘娘几次三番的派人去请太子赴宴么?” “这,这是要为太子殿下挑选妾室?”被宋绾绾这么一点拨,宋妍妍总算是开了窍。 “难不成是嫌宫里不够热闹,让咱们来活跃气氛?”宋绾绾直接丢给她一个白眼。 宋妍妍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这个消息给消化。“咱们不会被选上吧?” “放心,不会的。”宋绾绾笃定的说道。 “阿姐又知道啦?”宋妍妍听了这个答案,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心情瞬间就变得明亮起来。 “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我不就是在暗中布置了嘛。”宋绾绾自得得挑了挑眉。 她跟皇后娘娘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多少对她有些了解。不说完全能猜中,但也差不了多远。而且,姜嬷嬷在她入宫之前也得了些小道消息,她当然要提防着了。所以,秦意雪找茬儿的时候,她索性就没忍着。 皇后娘娘不喜欢有太多心思的姑娘! 看她对太子妃的态度就知道了! 宋绾绾不否认姜婉的优秀,但心思太深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事情都要算计来算计去的,累不说还不讨人喜欢。 宋妍妍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却也发现了皇后娘娘态度的变化。“莫不是因为你跟秦意雪起了口角,惹得皇后娘娘不悦了?” “可以这么理解。”宋绾绾怕她多想,随口敷衍道。 “那,那怎么办?皇后娘娘会不会伺机报复啊!” “瞎琢磨什么呢!”宋绾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皇后娘娘再大度不过,怎么会跟咱们这些小辈计较!” 宋妍妍会过意来,没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过,待在屋子里着实太没意思了,宋妍妍撺掇着宋绾绾,想去御花园走走。皇后娘娘并没有限制她们的自由,只要不太出格,都不会过问。 宋绾绾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姐妹俩各自只带了一名婢女入宫,都是在荣安公主府伺候过的,对宫里的规矩和地形相对熟悉。有她们跟着,宋绾绾没什么不放心的。 然而,任何事情都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否则就很容易打脸。 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宋绾绾不过出了趟恭,转眼宋妍妍就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把人跟丢了?!”宋绾绾忍不住冲着那个叫红蕊的丫鬟发了脾气。 “姑娘息怒!都怪婢子一时疏忽,妍姑娘说口渴,唤婢子去准备茶水。婢子想着离开一会儿不打紧,却不料回来的时候妍姑娘就不见了......”红蕊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她头一回在小主子身边伺候就出了差错,出宫后姜嬷嬷肯定饶不了她。 宋绾绾知道这会儿不是追究的时候,找到宋妍妍要紧。这丫头对宫里全然陌生,万一冲撞了什么人怕是要吃不完兜着走。 宋绾绾沉着一张脸,在心底将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人骂了千百遍。 这是看宋妍妍心思单纯,拿她杀鸡儆猴呢! 至于是谁动的手,宋绾绾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宋绾绾这边还没开始行动呢,秦意雪就在宫女的簇拥下朝着这边而来。 “宋大姑娘这是怎么了,看着挺着急的样子。”秦意雪在宋绾绾手下吃过亏,一直记恨着呢。宋绾绾不好惹,她就从宋妍妍下手,今天还真叫她找到了机会。 趁着宋妍妍落单,秦意雪使了点手段将其骗到了偏院的一处宫殿关了起来,打算先饿她个几天。只要她不透露消息,宋绾绾永远都别想找到宋妍妍! 宋绾绾看着秦意雪得意的表情,气得拳头都紧了。“明人不说暗话!秦姑娘有什么怨气,直接冲我来就好,何必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这也是跟宋大姑娘学的啊!”秦意雪勾起嘴角。 她走到宋绾绾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那个笨蛋妹妹可是很好骗呢!” 宋绾绾知道,秦意雪是在故意激怒她。如果她敢还手,秦意雪就能以此为把柄告到皇后娘娘面前去。届时,她的处境就艰难了。 宋绾绾只能忍。 “是嘛......”宋绾绾眼底浮现出一抹算计。 她突然往拉起秦意雪的手,往自己胸前一带,然后故作踉跄的后退几步,直挺挺地越过石栏杆,噗通一声跌进了一旁的太液池。 掉下去之前,宋绾绾还忍不住阴了秦意雪一把。“啊,秦姑娘不要,我不会泅水......” 宋绾绾憋了一口气,开始在池子里扑腾起来。 啧,这个时节的池水可真凉啊,害得她差点儿破功。 “秦姑娘,求求你饶过我家姑娘吧!”红莲顺势跪下,给秦意雪磕起头来。 “我没有......”秦意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宫女跟着跳进了池子。 而后,太子和他的小跟班急急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秦意雪,你做了什么?!”素来以温雅著称的太子怒喝一声。 秦意雪:...... 这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第七十章 秦姑娘受罚 宋绾绾被秦家姑娘推下太液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秦皇后想要压制都来不及。 “这个小混账,竟会给本宫惹麻烦!”秦皇后匆匆的赶去偏殿时,脸色沉的不像话。她一早就知道秦意雪的性子被养的有些骄纵,却没料到她这么能来事。 锦绣在一旁劝慰。“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哪里那么严重......” 秦皇后冷哼一声,道:“若是以前,这的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区区一个知县的女儿,死了也就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啊......” 皇帝那边的气还没完全消下去呢! 若是宋绾绾在宫里出了事,那就是她这个皇后苛待功臣之女! 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姑娘不是没事么,好好儿安抚,量她也不敢胡乱攀咬......”锦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简单有力的就是给宋绾绾施压,让她主动求和。 秦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宋绾绾没那么好打发。她一直昏迷不醒,就算秦皇后磨破嘴皮子都没用。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柳太医,为何她还没醒过来!”秦皇后见床榻上的人久久没有动静,等得有些不耐烦。 柳太医战战兢兢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宋姑娘是溺水,加上受了惊吓,这才,这才......” 他只是太医院最底层的官员,平日里只为那些品级低的嫔妃看诊。在拿捏不准的情况下,他只能含糊其辞的一带而过。 秦皇后听完,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秦意雪一眼。 秦意雪委屈巴巴的噘着嘴。“姑母,意雪没有推她,她陷害我!” “到了此刻,你还不认错!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太惯着你了!”秦皇后心中的憋屈无处发泄,只能拿秦意雪这个罪魁祸首开刀。“来人,取戒尺来!” “姑母,不要啊!”秦意雪见秦皇后是真的动了怒,哪里还敢撒娇,吓得当即就跪下了。 打手板心的滋味可不好受,她不想要领罚啊!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秦皇后当然不能心软,愣是让教养嬷嬷照着她的手掌打了二十下。秦意雪娇生惯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罪,疼得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掉。 “姑母,意雪知错了!”秦意雪一边挨罚,一边哭哭啼啼的讨饶。 秦皇后撇开头不去看她。 直到戒尺停下,她才开口问道:“你错哪儿了?” 秦意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手哆嗦个不停。“意雪不该不知分寸,与宋大姑娘开这样的玩笑,害得她落水。” 秦意雪挨了二十戒尺,脑子总算清醒了。手板心火辣辣的疼痛告诉她,她不能再任性妄为了。连皇后娘娘都保不下她,那就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这认错的态度是有了,可说辞却耐人寻味。 她将这一切归类为开玩笑,便是将这件事的性质定为姑娘家之间的玩闹。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太过追究了。 秦皇后见她还算有些脑子,脸色才好了些。“既然知错,那便在这里守着。等宋大姑娘醒来,你就跟她道歉认错。” “是。”秦意雪心中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秦皇后瞥了一眼仍旧昏迷着的宋绾绾,借口还有宫务要打理就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太医要好生照料。 秦皇后回了正殿,那些前来探望的大家闺秀也都纷纷离开。 “秦意雪心眼儿也太狭窄了吧?居然把宋大姑娘推进太液池!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这般为所欲为,着实太可怕了!” “哎,你小声点儿,仔细叫她听见了!” “对了,你们可瞧见宋家二姑娘了?” “没有!” 几位闺秀在门口小声议论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宋绾绾与宋妍妍姐妹情深,到哪儿都在一块儿。今儿个一个落水,一个不见踪影,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几人几乎同时看向屋子里的秦意雪。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出于自保,几人只能背地里说上几句,但绝对不会掺和进些争斗中。 * 再说那被宫女诓骗到冷宫的宋妍妍,此刻正使劲儿的拍打着紧闭的房门。“有人吗?快来人啊,放我出去!” “来人啊!” 可惜,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周围连只鸟都没有。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宋妍妍开始着急了。她消失了这么久,阿姐肯定很担心! “有没有人啊?!”宋妍妍回头看了一眼阴森森的屋子,心里越来越慌。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怕鬼啊!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 就在这时,一个竹子编制而成的圆球越过院墙,径直砸到了门上。圆球撞击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反弹回去滚落在院子里的草丛中。 “我的球呢,怎么不见了?!”门外传来一道惊呼声,正是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三皇子。 “殿下,不过一个球而已,奴婢回去再给您找十个八个来,好不好?!”伺候他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根本就不想跨进这冷宫一步。 觉得晦气。 三皇子却不依不饶,坐在台阶上耍赖。“不要,我就要那个!” “殿下,天色已晚,明儿个一早再来寻可好?” “不行!我就要就要!你们不给我找回来,我就去告诉父皇!”三皇子一边踢着腿,一边煞有介事的威胁。 宫人们没办法,只得想法子翻进去。 “咦,这门是开着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伸手轻轻一推,沉重的宫门应声而开。 三皇子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个带头冲了进去。“哦,捡球去咯!” “殿下,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 “殿下!” 正感到绝望的宋妍妍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如同听见了仙乐。她振作起来,哐啷哐啷的用力拍起门板来。“有人吗?请你们行行好,放我出去!” 三皇子最先发现了身后的响动。 他提着衣角一步步靠近,将耳朵贴了上去。“谁在里面?” 身后的宫人看了看那阴森恐怖的屋子,一个个吓得后背发凉。 第七十一章 靠人不如靠己 宋妍妍听见外头的声音,高兴的都要哭了。“我,我是皇后娘娘召进宫里来的,我姓宋,家中排行第二。” “母后宫里的,你是新来的宫女吗?”门外的三皇子问道。 “我......”宋妍妍被问住了。 不等她把话说完,三皇子又问了。“你是不是迷路了?” 宋妍妍拼命地点头。“是,我,我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然后门就被人锁住了。你能不能帮我把锁砸开?” 三皇子拿起那满是铁锈的锁,眉头皱得老高。 “殿下,咱们该回去了。”三皇子的贴身宫人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想三皇子多管闲事,劝说着他离开。 三皇子却是不依。“没听见她在呼救么?我得把她救出来!” 只是这锁没有钥匙还真不好弄开,三皇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你们去找石头来把它砸开。” “殿下,这里哪儿来的石头啊......” “是啊!说不定她做错了事,被人关在这里受罚呢,咱们可不能随便把人放出来!” “殿下,再不回去,嬷嬷该着急了!” “可是......”三皇子隔着门板与屋子里的人对视。“她在里面也会害怕啊......”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三殿下可是有些怕生的。但凡离章华宫远一些的地方,他都不敢去。会来到这冷宫,完全是意外。三皇子近来迷上了蹴鞠,也就是那个竹球,一时兴起踢着球到处跑,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 换作平时,到了陌生的环境,三皇子会感到很不适应,嚷嚷着要回去。今儿个非但破了例,还动了恻隐之心,着实令人惊讶。 “殿下......” 宋妍妍见他们要离开,心里越发着急起来。“三殿下,你,你别丢下我啊!再不济,也去宸安宫跟我阿姐宋家大姑娘说一声,让她派人来接我啊......” “你真是母后宫里的人啊?”三皇子将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就,就当是吧。”宋妍妍只想着快点儿出去。 至于身份什么的,以后再跟他解释吧。 三皇子挠了挠头,突然灵机一动。“要不,我把门撞开?” “殿下不可啊!” “殿下身子金贵,怎可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三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吓得不轻,赶紧上前阻拦。 不过,三皇子的话倒是给宋妍妍提了个醒儿。 刚才一慌乱,竟然忘了她以身俱来的本事了! “不用麻烦殿下了!殿下你退后一些,我要踹门了!”宋妍妍只觉得有一股血液冲上脑门儿,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三殿下表情有些懵。 幸好他身边的宫人及时的将他一把拉开,否则就要被突然倒下来的门板给压成肉饼了。 伴随着一声巨响,三寸厚的木门就那么轰然倒塌。 屋子里走出一个容貌昳丽的绝色少女,正捂着口鼻躲避着门框上落下的灰尘。 “咳咳咳咳......这屋子多久没住人了,味道可真难闻......”宋妍妍自顾自的唠叨着,完全没注意到旁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姑娘力气可真大! 三皇子周棠目不转睛的盯着宋妍妍瞧了好一会儿,然后蹦着鼓起掌来。“太好了,仙女姐姐得救了!” 宋妍妍:...... * 章华宫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正焦急的站在殿门口张望着。 “殿下可有说要去哪里,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小酌,你去门口瞧瞧!” “嬷嬷不必担心。殿下身边那么多人跟着,肯定丢不了!”一个模样秀丽的丫鬟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说道。 她是章华宫的洒扫宫女,原以为跟在皇子身边伺候是个美差,哪曾想主子竟是个智力不足的傻皇子!知道没了盼头,做起事来自然就极为敷衍。 老嬷嬷见她站着不动,也没开口训斥,直接上前给了她一耳光。“殿下若有个什么闪失,章华宫所有人就都得跟着陪葬!” 叫小酌的宫女委屈的捂着脸,疼得眼泪直掉。“我,我去还不成吗?” 嬷嬷哼了一声,丝毫不给她好脸色。“若再有懈怠,小心挨板子!” 小酌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没多大会儿,三皇子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嬷嬷,嬷嬷......晚上吃什么呀,我肚子饿了!” 听到三皇子熟悉的嗓音,老嬷嬷立马迎了上去。 她拉着三皇子左看右看,确定他没有任何损伤这才稍稍安心。“殿下去哪里了,叫嬷嬷好找!” “蹴鞠啊!”三皇子抛了抛手上的圆球,憨憨的笑着。 老嬷嬷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的不行。“那也得注意身子!出了这么多汗,万一着凉了如何是好......” 宋妍妍因为被三皇子挡住了,老嬷嬷一时没瞧见她。直到宋妍妍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老嬷嬷才知道她的存在。 “嘿嘿......”宋妍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这是?”老嬷嬷第一次见三皇子带着陌生人回来,眼里满是惊诧。 提起宋妍妍,三皇子抢着答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母后宫里的婢女!” 老嬷嬷将宋妍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礼貌的朝着她福了福身。“原来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娇客,老身失礼了。” 宋妍妍忙摆了摆手。“嬷嬷不必客气,我,我在宫里迷路了,幸好得三皇子殿下相助......” 三皇子得意的昂起下巴,似乎在等着老嬷嬷的夸赞。 老嬷嬷却将信将疑。“殿下是在哪里遇上这位姑娘的?” 三皇子想了想,说道:“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嗯,那里都没人住......” 老嬷嬷以为他说的是哪个空着的宫殿,便没有多问。 “时辰不早了,奴婢派人送姑娘回宸安宫吧。”老嬷嬷对宋妍妍一无所知,自然不敢多留。 宋妍妍正有此意。 只是,她如今这副模样,若是叫人看见,指不定惹出什么误会来呢。“不知嬷嬷可否借点水,让我梳洗一番?” 老嬷嬷见她虽然狼狈但眼神却清澈见底,便犹豫着点了点头。“姑娘随老奴来。” 宋妍妍连声道谢。 第七十二章 哑巴吃黄连 宋妍妍回到宸安宫时,宫门口已经挂起了灯笼。 同一时刻,宋绾绾悠悠转醒。 秦意雪再不情愿,但碍于有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盯着,她只能乖乖地跟宋绾绾道歉。只是,那生硬挤出来的歉意,听着就膈应的慌。 “秦姑娘不必道歉,以后离我远一些就行了,咳咳咳......”宋绾绾捂着胸口,娇弱的仿佛要喘不上气来。 秦意雪听完猛地抬头,忿忿地瞪大了眼睛。 “秦姑娘你别瞪我,我害怕......”宋绾绾吓得赶紧往被子里缩。 “九姑娘!”锦绣怕秦意雪一时冲动又闹出什么事来,赶在她开口之前把人拦下了。“既然宋姑娘醒了,那便要好生的将养着,奴婢就不打扰了!” 说完,愣是将秦意雪拽了出去。 秦意雪这样被拉出去,自然是意难平。“锦绣姑姑,你瞧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儿!她分明就是装柔弱,是她诬陷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锦绣姑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姑娘暂且忍耐,日后还怕没有机会加倍的还回去?!” “姑娘手上的伤也该抹药了,不然娘娘可要心疼了!” 锦绣好说歹说,总算是将秦意雪给哄住了。 宋妍妍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她并没有多想,而是飞快的进了内殿,打算跟宋绾绾分享她这半天的遭遇。 在看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宋绾绾时,她猛地刹住了脚步。“阿姐!” “二姑娘,你到底去了哪儿啊,叫奴婢好担心!”宋妍妍的丫鬟红蕊看到她现身,激动得都要落泪了。 宋妍妍见屋子里有许多陌生面孔,到嘴边的话瞬间打住了。“我,我在园子里迷路了......” “姑娘没事就好!”红莲握了握红蕊的手,示意她不要多嘴。 红蕊忙擦干眼泪,及时的打住,转身去给宋妍妍拿吃食去了。宋妍妍饿了半天,确实是饿了,也顾不上开口说话了,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宋绾绾趁机将宫人打发了出去。 这些人一走,宋妍妍便不再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喂,改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了。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相,看着特别有食欲。 宋绾绾看得都饿了。 为了阴秦意雪一把,她连午膳都没用啊!然而,不管肚子如何咕噜噜叫唤,她都只能忍着!唉,装病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不仅如此,她还要每天往肚子里灌那些又酸又苦的汤药。 果然,冲动是魔鬼! 宋绾绾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宋妍妍干掉了一盘马蹄酥一盘栗子糕外加一盘紫葡萄,眼馋得口水都要泛滥了。 “阿姐,我方才在门口看到了医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妍妍吃了个八分饱,用茶水漱了漱口,这才想起正事来。 宋绾绾没好气的拿眼睛瞪她。“还不都是因为你!出门之前,我怎么叮嘱你的?” 宋妍妍心虚地干笑了两声。“那个,我也是上了人家的当嘛!有宫女说你不小心崴伤了脚,我一时情急就跟了上去......” “谁将你骗走的,还记得吗?”宋绾绾见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被人给骗走,怒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宋妍妍摇了摇头。“她们穿的衣裳都差不多,根本记不住。” “多高,是瘦还是胖,脸上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这些总归有印象吧?”宋绾绾问道。 宋妍妍冥思苦想,却只能记得个大概。而后,她又将自己被关在一座满是灰尘宫殿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阿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宋绾绾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丫头还真是胆儿大,居然敢跑去冷宫那种地方! 那里可是经常闹鬼啊! “阿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啊,对了,这次多亏了三皇子!你说我要不要表示一下,送些东西给他做谢礼?”宋妍妍显然还不知道被关在何处,语气兴奋。 宋绾绾怕吓着她,便没告诉她实情。“那是得好好儿谢谢他。”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药熬好了,姑娘趁热喝吧。” 宋绾绾瞥见那黑乎乎的药汁,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灌了一碗药,宋绾绾差点儿翘辫子。 不就是安神汤么,用得着放这么多的黄连?皇后娘娘肯定是故意的!不过,比起秦意雪挨戒尺,她这个还算可以接受。 宋妍妍再迷糊,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阿姐,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突然就病倒了?” 宋绾绾懒得开口,朝着一旁的红莲使了个眼色。 红莲心领神会,便将宋绾绾落水的过程简单的做了称述。 宋妍妍得知宋绾绾被秦意雪推下太液池,顿时就炸了,气得要去跟秦意雪拼命。 宋绾绾却将她唤了回来。“我已经报仇了,你就别再掺和了!” “阿姐是为了我才会......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宋家双姝同气连枝,她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不是不让你替我出头,是时机不对。”宋绾绾虽然也很想把秦意雪按在地上一顿胖揍,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毕竟,她们如今的身份太卑微,对上秦皇后,无异于以卵击石。 秦皇后精明能干,肯定知道是她陷害秦意雪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帮她讨回公道呢。宋妍妍若是在这个当口犯了错,她想要救她都难。 “难道就这么算了?!”宋妍妍双手叉腰,只差把不服气三个字刻在额头上了。 “吃亏不一定就是输。”宋绾绾耐着性子安抚她的情绪。“从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秦意雪越是表现得刁蛮任性,对咱们就越有利!” “可是......” “她有皇后娘娘撑腰,真要动起手来,咱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要随便挑个错处,就能降下罪来。我很惜命,不想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宋绾绾直截了当的对她言明。 宋妍妍这才感到一丝后怕。 这宫里,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以后都不想进来了! 第七十三章 以退为进 因着一出落水事故,秦皇后为太子选妃的心思淡了许多。 宋绾绾索性以养病为由,带着宋妍妍提前出了宫。少了宋家姐妹这样的劲敌,那些闺秀便铆足了劲儿的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想要博取秦皇后的青睐。 可惜,不管秦皇后如何明示暗示,太子都像是没瞧见一般,对那些闺秀没有半点儿兴趣。 最终,却是太子妃出来解了围。 太子妃自知光凭着太子的疼爱不能长久,不得已才向秦皇后低了头。 “你说,你要主动替太子纳妃?”秦皇后掀了掀眼帘,似乎并不相信。 太子妃两道秀眉微微蹙起,神情中透着一丝绝望。“都怪儿媳身子不争气,没能为殿下生下嫡子。儿媳每每思之,夜不能寐,自责万分......” “你的意思,本宫知晓了!”秦皇后懒得听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径直打断了她。“偏殿住着的这几位闺秀,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是万里挑一,你瞧着哪个更合眼缘,便直接与太子提吧。” “多谢母后。”太子妃恭敬地应道。 有了太子妃的让步,纳妃的进展就顺利多了。 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她既然主动提了,自然是先打听清楚了那些闺秀的家世和人品。只是,挑来挑去,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门第高的送进来的大都是庶女,才情跟气度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不足为惧。门户低的那几位性子倒是温和,就是相貌过于出挑了......”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一边帮忙整理着册子,一边小心的试探。 太子妃突然改了主意要给太子纳妃,在她们这些宫人看来这本就有些不正常。 太子妃闷不吭声的翻着册子,神色莫测。 当翻到最后一页的名单时,她的眼神才有了一丝活络。“宋绾绾......绾绾......” “娘娘说的可是宋氏双姝中的姐姐?”宫女单膝跪下,将一支杏白色的簪子递到太子妃面前。“不过是寻常颜色,奴婢瞧着,她连太子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太子妃抚了抚展子上的纹路,面色淡淡的说道:“冲着她名字里这一个绾字,本宫便忍不住想要见见。” “这......宋大姑娘昨儿个已经出宫了。”宫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出宫?”太子妃手指微动。 “是,宋大姑娘与秦家九娘不知何故起了口角,被秦九娘一把推进了太液池......”宫女将事情的始末完整的讲述了一遍。 “这秦家九娘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太子妃紧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秦氏女行事素来张狂,秦氏儿郎也没少仗着皇后娘娘的势胡作非为。秦家九娘这回可是碰上了硬茬儿,狠狠地吃了个闷亏!”宫女虽是皇后宫里指派过来的但早早地就投诚了太子妃,故而言辞间满是讨好之意。 太子妃瞥了她一眼,笑道:“秦九娘跟她的长姐比起来可差远了......” “娘娘说的是。” 主仆二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不过,宋绾绾在太子妃这里算是挂了个名儿,日后也会有诸多的纠葛牵扯其中。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出了宫的宋氏姐妹二人,就如同那搁浅的船儿被冲到了河里,真是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不必拘泥于宫中的礼节,不必时刻忧心被人算计,宋妍妍感到从未有过的开心。 “就这?”见宋妍妍开心地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宋绾绾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个傻丫头,真容易满足呢! 宋妍妍嘴里嚼着糖葫芦,口齿不清的说道:“还要一个捎甭......” 宋绾绾挑了挑眉,完全猜不出她在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红蕊掩着嘴说了一句。“二姑娘是想要吃烧饼吧?” 宋妍妍见她懂她的意思,兴奋地连连点头。 宋绾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 “前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宋绾绾觉得有些奇怪。 红莲朝外探了探头,很快就打听了出来。“是驸马爷的轿子被人当街拦下了。” 提到老爹,宋绾绾顿时来精神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咦,怎么姑爷......苏大人也在?”红莲惊讶的说道。意识到说错了话,又连忙改口。 宋绾绾故作不知的问道:“苏大人,哪个苏大人?” “就是乾德十八年的状元,平阳县主的夫君.......”红莲越说越小声。或许是怕戳到公主的痛处,前些时候驸马爷便下令,府中众人不许议论平阳县主。 因此,红莲才这般小心翼翼。 宋绾绾哦了一声。“原来是他!” 她正掀起帘子往外瞅呢,视线却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紫色的官袍,浑身上下解释英武之相。 他的身后跟了两个护卫,一黑一白,十分显眼。 “那不是上回在归云楼看到的那人吗?前面那位,就是归云楼的当家陈掌柜吗?”不等宋绾绾开口,宋妍妍率先认出了其中一个护卫。 宋绾绾感兴趣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宋妍妍指了指那人的腰间。“那把刀。” “不就是很普通的刀?”在宋绾绾的眼里,所有的刀剑都长得差不多。 “不一样的!”宋妍妍说道。“那人的刀上刻着字呢!而且,纹路几乎都被磨平了,可见平日里一定是随身带着的。” 宋绾绾没想到她竟如此细心。“我还以为,你记住了他的长相呢!” 宋妍妍腼腆的一笑。“阿姐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是记事不记人的嘛!” 嗯,宋妍妍是一个资深脸盲患者。 有的时候,她连自己的丫鬟都会认错! 宋绾绾啧啧两声,觉得十分神奇。 明明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何差距这么大呢?看似娇弱的宋妍妍力大如牛,看着强势的宋绾绾却只会虚张声势,冲动易怒,容易受人摆布。看着傻的那个心细如发,看着厉害的那个却单纯莽撞。 宋绾绾不禁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将她们二人给生反了! 第七十四章 世伯与贤侄 “侯爷!” “驸马!” 前头,谢珩已经跟沈家二爷打上了招呼。 不同于旁的世家子弟,沈驸马对这位赫赫有名的冷血将军十分钦佩,不曾有过任何轻视。 “听闻武安侯在秋猎中拔得头筹,果然是少年英雄,名不虚传啊!”沈驸马看都懒得多看那苏玉寒一眼,热络的跟谢侯爷聊上了。 谢珩平日里总是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朝中好些人背地里说他假清高,仗着有几分功劳便洋洋得意,不耻与他为伍。 可谁知这样一个冷厉薄情之人,在沈驸马面前却显得有几分拘谨。 “世伯谬赞了。”谢珩翻身从马上一跃而下,恭敬之态,溢于言表。 这一声世伯,可是将沈驸马叫的心花怒放。 大禹王朝的文臣武将素来不和,仿佛天生就隔着一道沟壑。文臣嫌弃武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言行举止粗野;武将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背,背不能扛的,除了会油嘴滑舌,简直一无是处! 故而,沈驸马很少有机会跟武安侯这等武将打交道。 武安侯是什么人?那可是大禹最年轻的公侯!而且,还不是世袭那种,而是凭着自身实力,靠拳头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是各方势力明里暗里争取的香饽饽! 这样一个总是独来独往的怪人,却唯独对他另眼相待,沈驸马如何能不激动,顺口就叫了谢珩贤侄。那黏糊劲儿,真叫人大开眼界。 “难得休沐一日,贤侄可有空与在下对饮两杯?”沈驸马许久没这般开怀过了,于是厚着脸皮发出了邀请。 没想到,谢珩竟一口答应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离开,惊呆了一旁的过路人。 尤其是苏玉寒,虽然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可只有近身伺候的书童知道,他主子的脸色有多可怕。 “阿爹这是干嘛?”宋绾绾支着脑袋,很是不解。他老人家原先不是很欣赏苏玉寒的么,怎么跟武安侯勾勾搭搭起来了?! 还有,那武安侯的背影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宋绾绾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着,却始终有些云里雾里。 “公子,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书童见苏玉寒还站在原地没动,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苏玉寒藏在袖子下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没想到的是,曾经对他推崇备至的岳丈,前后态度变化竟如此之大!难道说,原先对他的客气,全都是看在平阳县主的份儿上? 这个答案,让他有一些不甘心。 苏玉寒向来自负。 苏家祖上出过好几位位极人臣的大官,曾经显赫一时。作为苏家子孙,苏玉寒一度为此感到自豪,并以先祖为榜样,立志要振兴家族,光耀门楣。 他也真做到了!从五岁的时候,他就成了旁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还聪敏好学,十四岁中举人,十七岁高中状元,吊打好些世家大族的子孙,是多少名门夫人相中的乘龙快婿。家人的呵护加上旁人的推崇,苏玉寒如何能不心高气傲。 用苏夫人的话说,她儿子就算是公主也配得的! 一贯被人高高捧起,受尽了礼遇,突然被这般无视,总会有些不适应。 不得不说,沈驸马的冷淡,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甚至觉得,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讽刺。 纵然一直以温润公子自居的苏玉寒,这会儿也忍不住沉下脸来。 宋绾绾都做好准备了,正要与他来个浪漫邂逅呢,结果就见苏玉寒薄唇紧抿的从身边走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宋绾绾:......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苏郎吗? 她以前可从没见过他有过这般难看的脸色! “兴许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吧......”宋绾绾宽慰自己道。下一次,下一次见面,她一定要让他对她印象深刻! 宋绾绾还在编织着美梦,沈驸马那头却已经跟谢珩喝上了。 沈驸马嗜酒,酒量却不咋地,三杯下肚,意识就已经不大清醒了。 谢珩恭敬地替他倒上了第四杯。 沈驸马见他这么够意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慈蔼。“你小子够上道儿!唉,我怎么就没你这样有本事又贴心的儿子呢?!” 一旁的常随听见主子的唠叨,忍不住小声说道:“老爷,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传到公主耳朵里,怕是又要睡书房了......” “去去去,一边儿去!”沈驸马喝醉了酒,就渐渐放开了。“我何曾有过别的心思,感慨两句也不行吗?如果真的叫公主知道,那肯定是你告的密!” “老爷,小的冤枉啊!”常随哭笑不得。 谢珩身后的小刀跟小九努力的憋着笑。 当驸马的还真可怜啊! 不但只能做个富贵闲人,还要处处低自己的妻子一头! 沈驸马乃相爷嫡子,膝下除了平阳县主,连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可见他是真的怕老婆,妥妥的妻管严! 不过,谢珩却从这字里行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沈驸马对荣安公主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不会因为没有子嗣就要纳妾,也不会因为平阳县主是个女儿就嫌弃。相反,他很疼平阳县主,对公主更是敬重爱护有加。 平阳县主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所以才会有那般洒脱热烈的性子吧! 不知不觉的,谢珩的思绪就飘远了。 “贤侄啊,你说你都过了及冠之年了,怎么还没娶妻......嗝......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世伯帮你物色!”就一起喝了几杯酒,沈驸马就对谢珩推心置腹起来,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谢珩不慌不忙的接住他碰倒的酒壶,轻声说道:“谢某常年征战在外,脸上又带了疤,还是不耽搁人家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大丈夫怎么能不娶妻?!” “早些年其实也动过心思的。”谢珩答道。“奈何我一习武之人,言行粗鄙,见识浅薄......还是算了!” 沈驸马听完直摇头。“那是你没碰到对的人!你看看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配得上荣安......可我并没有放弃,我愣是缠了我爹半年,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去求下赐婚的旨意,嘿嘿......” “合不合适,不是看身份地位,也不是看外貌才学,是心意懂吗?”沈驸马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后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安然的睡了过去。 常随:...... 感觉有些丢人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五章 杀神再现 谢珩看着鼾声如雷的沈驸马,若有所思。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当初,他怕强行求娶惹她不喜,却没想过事情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他大可以不折手段的将人娶到手之后再用心的对待。 将心比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猫猫狗狗的在一起相处久了还能有些感情,更何况是人! 她一开始或许会埋怨,但日子久了,难道不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谢珩扶着额头,许久没有开口。 他只算到了她会不高兴,却没往好的方向去想,以致于等失去之后才深深的懊悔。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小刀跟小九对视了一眼,没敢相劝。主子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但凡涉及到那一位,他是一点儿情面都不会留! 谢珩一个人喝着闷酒,其他人屏气凝神不敢打扰,只有杯子跟酒壶发出触碰的轻响。 直到公主府的下人寻来,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驸马是被人抬着出酒馆的。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谢珩把他怎么了呢! 沈驸马离开后不久,谢珩便骑着马出了城。 这一次,他是独自一人,连小九他们都没带上。 “不许跟过来!”他下令道。 小九跟小刀不敢抗令,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主子离开。 “这样会不会很危险?”小刀难得没有嬉皮笑脸。 小九叹了口气,说道:“你敢不听侯爷的命令?” “那也不能不管吧,万一......侯爷回京这一路,刺杀的次数还少吗?”小刀有些担心。“侯爷武功盖世,鲜少碰到对手。可要是有人来阴的,情况会很不妙。更何况,侯爷还喝了那么多酒......” “要不,咱们远远地跟着?”小九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怕那些人光明正大的来,就怕他们暗箭伤人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一夹马肚子追了上去。 谢珩漫无目的地策马狂奔,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愤懑。因为他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永远的失去了心中挚爱。 可惜没有如果! 生命不会重新来过,平阳县主也不会醒过来了! 谢珩万分的自责。 他就不该遂了她的心意,让他嫁给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谢珩突然拔出佩刀,对着林中碗口粗的大树就是一通乱砍。仿佛只有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能让这份内疚有所缓解。 “啊~”伴随着一声嘶吼,一棵一人粗细的松树轰然倒塌,狠狠地砸在地面。 谢珩依然不满足,又奔向了另外一颗十来丈高的大树。 就在此时,几个黑衣人尾随而至。 他们见谢珩几乎已经呈现出癫狂之态,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要不趁这个时候动手?”其中一人朝着同伴打了个手势。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观察了一阵儿,回复道:“再等等!等他力竭,咱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拿下。” 这些人虽然没有跟谢珩交过手,但却从同伴那里知道不少关于这位武安侯的消息。那一个个传说,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因为,之前去刺杀他的人全都是有去无回,他们不想再步那些人的后尘。 谢珩的耐力是真的不错,在接连舞了一个时辰的刀剑之后,脚下的步子才开始出现不稳。这对埋伏在周围的杀手来说,是个大好时机。 “今儿个就他一个人,兄弟们上!” “等拿下了他,阁主自然会有重赏!” 这些杀手全都是背负着数条人命的亡命之徒,武功高不高不要紧,但杀人的准狠还是有的。尤其是他们联手,威力不容小觑。 突然被包围,谢珩竟不见一丝慌张。 “怎么,又是来送死的么?”谢珩冷眼瞧着他们,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 “大家别怕,跟我一起上!”摄于武安侯的威压,好些人在气势上就输了。但为了完成任务拿到赏金,他们还是得硬着头皮往上冲。 因为,完不成任务,他们都要受到惩罚。 杀手也是很惜命的! “杀!”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句。之后,手持各种武器的杀手便齐齐朝着谢珩扑了过去。 谢珩可不是那些只会花拳绣腿的世家儿郎,他可是身经百战的杀神!在面对刺杀时,他仍旧能够保持镇定,以一敌十。 几个回合下来,那些杀手身上就挂了彩。 当然,谢珩身上也挨了好几下,有些伤口不断的往外沁着血,看起来很严重。但谢珩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提着剑砍杀,而且招式一次比一次狠辣。 没多大会儿,喘着气的刺客就已经倒下了一半。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能站起来的刺客不到三分之一。 “武安侯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骁勇无比!” “何止,简直是冷血的杀人机器!” “难怪周边各国近几年都安分守己不敢来犯,换做是我,也不敢主动送上门来受虐啊!” “武安侯真乃当之无愧的杀神啊!” 站在不远处山头上的几位清贵公子,一边摇着扇子看好戏,一边对战局做出如此评价。 当然,其中也有人满脸不屑。“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又如何,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真要对峙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此刻他孤军奋战,身上又带了伤,坚持不了多久的。再多派几个人过去,谁能取下他的头颅,赏黄金万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这人一开口,身后好几匹马同时冲下山去。 面对接踵而至的杀手,谢珩没有半分畏惧。一番挥洒汗水,体内的酒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势必会落败。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好些真相没有揭开,怎能让他们得了逞! 谢珩一边拼杀,一边后退,打算寻个何时的机会离开此地。可惜,那些人一个个杀红了眼,根本就不给他遁走的机会。 谢珩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耗,虽然重创了这些杀手,但他的意识也渐渐地的变得模糊起来。 这群混蛋,竟然在武器上下药! 谢珩为此感到深深的不耻! “跟我玩儿阴的!”很好,他们算是彻底的激怒了他。 第七十六章 行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的打斗声也渐渐的进入了尾声。 就在山坡上的那些人以为杀手们已经拿下了武安侯的人头时,就见谢珩浑身是伤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他居然没死?!”有人忍不住惊呼。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贵公子脸色阴沉沉的,恨恨的砸了手里把玩的玉佩。“一群没用的东西!这样都完不成任务,全都是饭桶!” 被骂饭桶的杀手无法回应。 因为,他们全都躺平了,而且一个个死状极为惨烈,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若此刻这群高高在上的公子去了那树林,肯定会忍不住大吐特吐。 谢珩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身上被割裂了好几道口子。失血过多的他拄着剑往回走,脚步显得有些凌乱。 这个时候若是再派人上前,说不定还真能杀了他! 可惜啊,这些人在见识到他的本事后,都打了退堂鼓。 身穿紫袍的公子自知此次的刺杀算是失败了,只得冷哼一声,愤然离去。他这一走,他的跟班儿们也都纷纷策马跟上,生怕走迟一步被武安侯发现,将他们斩于马下。 就在这群人离开后不久,小九和小刀也赶了过来。 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武安侯,两人都吓得白了脸。 “侯爷!”两人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谢珩听见两人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身躯总算得以放松。“扶我去庄子上。” 小刀和小九听令行事,没有任何迟疑。 梅云镇 薛神医大半夜的被人叫起来,心情很是不爽。“谁敢再叫门,小心我毒死他!” “薛神医,是我家侯爷受伤了!”小九不敢冒然以身试毒,只能隔着门板在外头对他对话。 听到武安侯的名讳,薛景年骂骂咧咧的声音总算是打住了。 “死了吗?”他不耐烦的拉开门,问道。 “有薛神医在,侯爷怎么会有事。”小刀笑着恭维。“侯爷受伤并不重,不过那些人手段过于卑鄙,在刀尖上涂了毒......” “看来,他的仇家真不少,啊?!”薛景年非但没有担心,言辞间反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说起来,他跟谢珩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在北疆的时候,他好心的救下了重伤的谢珩。结果这小子一醒来,差点儿捏碎了他的天灵盖。打那之后,薛神医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要不是看在谢珩为保家卫国出了不少力的份儿上,他早就一把毒药送他上西天了! 两人就是在看对方不顺眼的打交道中慢慢熟悉起来的,最后成为了知己。尽管有的时候还是会互损两句,但却丝毫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情谊。 薛景年的医术是真的不错,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之为神医。 仅仅是一副汤药下去,谢侯爷身上的黑血就被清了个干净。至于那些刀伤剑伤什么的,更不在话下。他甚至都没动用自己的看家本事就把问题解决了! “这个药膏每日涂抹三次,三日后伤口就能结疤。”将一个白瓷瓶丢给小九后,薛景年就打着呵欠回去补觉了。 小九忙道了谢。 这世上,有两个人得罪不起。 一个是他的主子谢珩。 另外一个,就是性子古怪的薛神医。别看他整日一副富家翁的姿态,真要是惹毛了他,他能变着法儿的往你身上下毒,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而且,他还不会让你轻易的死,等你快没气儿了他会把你救活,如此反复折腾。就因为用这法子,他们从敌国的奸细那里知道了不少的秘密。 小九和小刀在见识过他的手段后,就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再过不久,就会出现第三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 武安侯被行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朝野。 圣人更是惊愕不已,专门派了自己的心腹严公公前往侯府探望,还带去了不少上好的名贵药材。如此厚爱,让世人羡慕不已,完全看不出皇帝对功高盖主的谢珩有任何的猜忌。 皇帝表明了态度,其他人自然也都要有所表示。 于是,接下来武安侯府可谓是人潮汹涌。 荣安公主府也得了信儿,沈驸马正琢磨着要不要前去探望。 “咱们素来不与朝臣结交,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惹上麻烦。”荣安公主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她最清楚明哲保身的重要性。 尽管她的皇兄沉迷礼佛很少上朝,表现得无欲无求,可荣安公主却不敢大意。原先,她与太子走得近了些,就被私下警告过了,故而这些年一直谨慎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我也就是走个过场,应该不打紧吧......”沈驸马有些不甘。 他可是很欣赏谢珩的,好不容易有了交集,怎能就此放弃! 说起来,沈驸马年轻的时候就有一个将军梦,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驰骋疆场,威震四方的大英雄。可惜,家里不允许! 沈家世代书香传承,家**过好些大文豪,光是宰相就有好几个。故而,沈家一直引以为傲。沈驸马想要习武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个,他可没少挨打。 后来,他对荣安公主一见倾心,心知将军梦彻底破碎,就断了这心思。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个被压制的梦想又有了新的苗头。 不做将军,但至少能有个将军做朋友吧?! 荣安公主好奇的瞥了他一眼。“你为何如此欣赏这武安侯?” 沈驸马想都没想地答道:“当然是赏识他的人品武功啊!” “你才见了他几回,就知道他品行如何了?”荣安公主觉得有点好笑。 “一个人的人品好不好,在酒桌上就能看出端倪来了!”沈驸马煞有介事的解释。“上回我与他喝酒,他一直颇为恭敬,还喊我世伯......你说,我一个富贵闲人,他能从我身上图什么?由此可见,他并非像外头传得那般不可一世。” 荣安公主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好哄!” 沈驸马一再的澄清道:“至少他胸襟坦荡,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可比苏玉寒那小子强多了!” 早知道是这样,沈驸马就把宝贝闺女嫁给谢珩了! 如此一来,他就是大将军的岳父,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将军了! 第七十七章 真相浮出水面 提到苏玉寒,荣安公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自打母女二人重逢之后,荣安公主渐渐冷静了下来,也开始怀疑起了苏家。毕竟,她的爱女是在嫁入苏家之后才出的事。 另外,平阳县主从小就有御医请脉,身子到底如何,她这个做娘的难道不清楚?可是,她嫁给苏玉寒三年却从未有过身子,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一旦动了这样的心思,荣安公主就开始着手调查苏家了。而被扣在苏家的那些仆人,自然就成了她打探消息的最好人选。 平阳县主沈云宛出嫁时,除了带去可观的嫁妆,还陪嫁了四个貌美且能干的大丫鬟。分别是念春,若夏,知秋和临冬。 这四人,皆是公主府的嬷嬷们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打理庶务的本领,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荣安公主也是心疼女儿,这才给了她这么多帮手。而在沈云宛嫁到苏家的这些年,这几个得力的丫鬟的确是帮了不少的忙,让沈云宛在苏家过得十分舒心。所以,前些时候,荣安公主用了些手段,见了其中之一的念春。 她是四大丫鬟之首,行事最为稳重干练。 念春等人一直被苏府的人盯着,根本没机会出门。从那时候起,她越发觉得苏家有古怪。后来,荣安公主派了嬷嬷前往苏家,她才趁机偷溜出院子,见了其中一个嬷嬷。 荣安公主得知苏夫人的所作所为,当即气得拍了桌子。 她的人,他们也敢动,简直就是找死! 于是,就有了之后荣安公主登门说要嫁妆的事情。碍于荣安公主的身份,苏夫人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地将那唾手可得的满屋子嫁妆全部交了出来。 荣安公主却没那么好说话,非但没了以前的客套,甚至还叫嬷嬷当着众人的面将苏夫人训斥了一顿。 “连儿媳妇的嫁妆都要霸占,苏家可真够不要脸的!”荣安公主向来不屑与人争辩,但这一次却说了如此狠话。 苏夫人据说被训得羞愤难当,满脸通红,却不敢顶嘴。 荣安公主拿回了嫁妆,将陪嫁的人也都全部带回了公主府。甚至,在苏玉寒登门请罪时将他拒之门外,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这些事情均发生在宋绾绾姐妹进宫的时候,所以宋绾绾在大街上瞧见自家老爹的迷惑行为才会十分的不解。 公主府与苏家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 拿回嫁妆只是顺便的事情,荣安公主还对女儿的死产生了怀疑。在一番询问之下,她如何看不出苏家人全都在假惺惺的欺骗平阳县主! “你是说,苏玉寒这些年一直都在给宛儿喝大补的汤?他怎么敢?!”丫鬟们可能不清楚,但她这个宫斗留存下来的金枝玉叶难道还不懂么? 有些东西看似是补药,可对人体的伤害不亚于致命的毒药。喝了三年这样的汤药,她的宛儿就算是没病也喝出病来了! “还有一事,奴婢不知该讲不该讲。”念春跪着说道。 “说!”荣安公主气恼的说道。 于是,念春就将那些平日里羞于启齿的闺房密事告诉了荣安公主。 年轻的小夫妻,尤其是刚成婚不久的男女,在闺房之乐上难免会没了分寸,一夜叫好几次水那是再正常不过。 可苏玉寒却以体谅为由,每次都规矩的很。 在当时看来,他这般举动可谓十分贴心。如今看来,却处处都是漏洞。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有娇妻在怀,居然能忍得住?是他太过正人君子,还是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 若是前者,荣安公主倒还勉强能够接受。可若是后者,荣安公主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她的宝贝女儿,岂容他能够践踏的! “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姜嬷嬷那会儿陪在荣安公主身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她凑在公主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荣安公主的脸色更差了。 “你的意思是,他身边早就有别的女子了?”荣安公主得出这样的结论,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也是奴婢的猜测。”姜嬷嬷老练的答道。“公主若想要知道真相,命人去查就是。” “当然要查了!”荣安公主冷笑道。“他敢欺负宛儿,就等着替宛儿偿命吧!” 平阳县主是她的命根子,谁动她一根头发都不行! 这一查,还真叫她查出了些什么。 “苏玉寒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去取水胡同的一个小院儿。那院儿里住这一位姑娘,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伺候着,且从不与外人打交道。苏玉寒每次过去都是深夜,虽然没有留宿,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惹人怀疑。”跟踪苏玉寒的小厮回禀道。 “那姑娘换作素素,之前是花楼里的姑娘。后来被人赎身带走,就没了下落。”这是花楼老鸨的证词。 由此可见,苏玉寒并非什么洁身自好之人。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全都是谎话! “亏得宛儿那般信任他!他竟将宛儿蒙在鼓里!这个,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荣安公主知道了真相,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若不是嬷嬷们拦着,她都要直接杀到苏府去了。 “常言道,最贼拿脏,捉奸成双。没有抓个现行,怕是不好给他定罪。不仅如此,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说咱们栽赃诬陷。”姜还是老的辣。姜嬷嬷身为局外人,将一切都看得十分透彻。 “难道就这么算了?!”荣安公主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苏玉寒状元郎出身,很是受太子的器重。如今想要将他绳之於法,势必要人证物证俱全。”姜嬷嬷也很是替小主子不甘,但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日趋明显,荣安公主又疼爱太子这个侄子多一些,若因此连累了太子就得不偿失了。 荣安公主为此气得心窝子疼,连着好几晚都睡不踏实。 沈驸马知道了此事,亦是心气难平。 他既心疼女儿所嫁非人,又心疼妻子为了此事难过愤怒。 故而,那日苏玉寒在大街上故作姿态的请罪,他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苏玉寒,直接跟他擦肩而过,拉着武安侯谢珩去喝酒了。 第七十八章 被馅儿饼砸到了 荣安公主和沈驸马气得咬牙切齿,却很有默契的没有在宋绾绾的面前提起苏家的事。 女儿的失而复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老天爷的馈赠,他们只想她和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活着。 随着苏家丑陋的面目一点一点的揭开,荣安公主心里越发觉得膈应。 “当初,我就不该心软!”每每提起这桩事,荣安公主就自责难当。 沈驸马安慰她道:“姓苏的一家子惯会装模作样,咱们被蒙在了鼓里也是情有可原。” 荣安公主摇了摇头,仍旧过不去这个坎儿。“若非一时大意,又怎么会被姓苏的骗过去,还害了宛儿的性命!” “苏家这笔账,迟早是要清算的,不急于这一时。”沈驸马说道。“京城世族联姻,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慢慢的谋算。”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荣安公主恨不得将苏家那些人千刀万剐。 “若只是一刀了结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别看沈驸马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可终归是在大家族里头长大,城府跟手段都不差。“苏家谋求着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他们越是想要什么,咱们就越是不让他们如愿,你觉得如何?” 这番话,的确是让荣安公主心里舒坦了不少。“你说的对,不能便宜了他们!他们毁了我的宛儿,我也会将他们在意的东西一一毁去,让他们知道欺瞒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荣安公主荣宠了大半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一丁点儿气都受不得的。苏家敢把歪心思打到她的头上来,无异于是自掘坟墓。 第二日,荣安公主便进了一趟宫。 她要去的不是皇后娘娘的宸安宫,而是皇帝研习佛法的太乙殿。 皇帝看着面容憔悴了不少的荣安公主,难得放下手头的事情与她闲话起来。“你能走出来,朕就安心了。” 荣安公主假装擦了擦眼角,说道:“逝者已矣,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是荣安不够懂事,让皇兄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皇帝和颜悦色的说道。 “皇兄,荣安还有一事相求。”兄妹俩叙了一番旧之后,荣安公主这才进入正题。 皇帝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眼。“不知你所求何事啊?” 荣安公主说道:“臣妹就平阳这么一滴血脉,承蒙皇兄厚爱,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奈何天有不测风云,竟叫臣妹白发人送黑发人......” 荣安公主说着,又掉了几滴眼泪。 “她这一走,臣妹与驸马膝下空空,这一房的香火算是断了。相府那边儿的意思是,让臣妹从沈家其他几房里头过继一个过来,奈何挑来挑去,都没有一个满意的......” “朕怎么听说你近来收了个义女,可有此事?”皇帝捋了捋衣袖上的纹路,不紧不慢的开口。 荣安公主故作惊讶的抬眸。“原来,皇兄也听说过了!” “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府上,朕自然也就有所耳闻。”皇帝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向摆放佛经的书架。“只是,你因何会瞧上宋家女?” 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天差地别,不可能产生交集。 荣安公主性子是骄纵了些,但却也知道帝王多疑,忙开口解释道:“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孩子相貌生的不错,有臣妹年轻时候的影子,合眼缘罢了。” 皇帝哦了一声,似乎在衡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他虽未见过宋绾绾,近来却总是听人提起,就连皇后都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邀功,说宋氏双姝如何倾国之姿。 能在皇后那里挂了名的,自然是要纳入东宫陪伴太子的,而荣安公主素来偏疼太子......绕这么一大圈,难道只是想要抬举那宋家女,好进一步巩固东宫跟荣安公主府的关系? 东宫乃是正统,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然而,这江山,只能由他掌管,他想交给谁就交给谁,容不得旁人自己拿主意! 皇后这么迫不及待的拉拢荣安公主,帮太子培植势力,难不成是想逼宫造反? 不得不说,这皇帝还真是疑心过重。从一个收义女的小事,就能联想到无数。 “臣妹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只想着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陪伴,平静的度过余生。”荣安公主见皇帝久久没有开口,于是又多说了几句。 皇帝默默地打量着荣安公主,到底是不忍心让她每日以泪洗面。反正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 想明白了这一层,皇帝神色稍霁。“你还年轻,说不定以后就又当娘了呢。” 荣安公主苦笑着说道:“臣妹倒是想。可惜都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未有喜信儿.....” “兴许是时候未到。”皇帝说道。 “臣妹年纪不小了,懒得折腾了。绾绾这孩子臣妹瞧着着实喜欢,便想厚着脸皮跟皇兄求一道旨意,给她个县主的封号。一来,告慰平阳的在天之灵,二来是让她在外行走的时候,不至于被人欺负。” “臣女很少求皇兄什么,还望皇兄成全。”荣安公主说着话,就给皇帝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朕又没说不答应!”皇帝见荣安公主下跪,心里的戒备顿时卸下了大半。 他的这个妹妹没什么坏心眼儿,情绪也都写在脸上,是个能一眼看到底的人。她能为了一个知县的女儿求到他面前,可见是真的喜欢那孩子。 “当真?”荣安公主见皇帝应下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一个县主,朕还是给的起的!”皇帝慷慨的说道。“只是这县主的封号么,还得斟酌斟酌。” “不如就叫平宁?”荣安公主提议道。 “行,就依你!”不过一个名号而已,皇帝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 荣安公主得偿所愿,高高兴兴的出了宫。 正在庄子上当监工的宋绾绾对此毫无察觉。直到几天后,几位宫里来的天使带着旨意登门,宋绾绾才知道她又被天上又掉下来的馅儿饼给砸中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什么狗屎运,而是她的母亲大人千辛万苦为她求来的。 第七十九章 不甘 负责宣旨的天使渐渐远去,宋大夫人却依然沉浸在震惊中无法清醒过来。若不是宋芸芸上前扶了她一把,她此刻还在院子里跪着呢。 “芸芸,这是不是在做梦?”宋大夫人使劲儿掐了自己好几下,却仍旧感到迷茫。 宋芸芸心中亦激荡不已,但表现得却比宋大夫人镇定得多。“母亲,是真的!” “怎么会......”宋大夫人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宋家这是走了什么运,怎么尽遇到这样的好事......” 她双手合十,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努力的平复着心情。 宋廉却自顾自的高兴着,捧着那卷圣旨左看右看,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老宋家出了个县主!” “绾绾啊,你可真给咱们宋家长脸了!”若非男女有别,宋廉都想把宋绾绾举着转圈圈了。 当然,高兴归高兴,他心里难免还是会泛酸。 他兢兢业业奋斗了半辈子,却依旧是个从五品的芝麻官。结果,宋绾绾一来到京城,就撞了大运,竟入那些贵人们的眼,想想还真是离谱啊! 堂堂宋家,竟要靠女子来光耀门楣么?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极大地侮辱! 不过,宋廉好歹在朝为官多年,即便是心里再酸面上儿却仍旧是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绾绾,听说圣上还赐了你一座宅子?” 宋绾绾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是啊!” “那,那宅子大吗?”宋廉试探的问了一句。 “应该挺大吧。”宋绾绾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她也没亲自去看过。不过想来差不到哪里去,因为她的皇帝舅舅向来出手阔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宋绾绾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的姜嬷嬷。 姜嬷嬷心领神会,开口道:“那宅子是以前的恒郡王府,恒郡王被贬后,那里便空了下来。那宅子许久没人住过,荒废多年,还需要一些时日打理。县主的意思是,暂时就住在这边,等那头休憩一新再搬过去不迟。” 姜嬷嬷口中的恒郡王,乃是先帝的宠妃所生,风头一度盖过了当时的其他几位王爷,要多风光就有多疯狂。 可惜,他还不知道满足,竟联和太监逼宫造反,将缠绵病榻的先帝气得吐血。先帝一怒之下,将其贬为废人。可到底是宠了多年的爱子,先帝不忍将其斩杀,便远远地发配到蜀地,这恒郡王府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还是郡王府呢,那得多宽敞啊!”宋大夫人忍不住惊呼。 “按照规制,郡王府至少有五进吧......”宋廉紧紧地握着拳头才能勉强维持镇定。 宋家的宅子已经算是宽敞的了,可跟郡王府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莫说是住进去了,就是在门口转转都倍儿有面子啊。 宋大夫人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 宋绾绾这丫头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术,竟然能够受贵人们如此眷顾,她何德何能啊! 可就算是她羡慕得眼睛滴出血来,那宅子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事发突然,宋绾绾快马加鞭的从庄子上赶回来,人早就累得不行了。于是,冲宋廉和宋大夫人福了福身,起身告退。 宋家出了这样的大喜事,宋廉少不得要去祠堂祭拜一番,以感谢祖先们庇佑。 宋绾绾被封县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打那天以后,前来宋家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将宋家刚换的门槛踩断。 * 相府那头,却因为此事闹翻了天。 “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倒好,居然收了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做义女,这不是明摆着说瞧不上咱们相府的人么?!” “任性,简直太任性了!” “她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茵姐儿!我们茵姐儿到底哪里不好,竟被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给比了下去!哎哟,真是气死我了!” “咱们一片好心,她却当做驴肝肺,活该她没人养老送终!” 被放了鸽子的几位沈家夫人私下可没少抱怨过。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表示不满。 至少,沈家的爷们儿还算明事理,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公主想收哪个做义女那是她的事情,与咱们何干?”面对沈三夫人的抱怨,沈三爷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那可是县主,是有封地跟俸禄的!”沈三夫人面色不虞的说道。“平白便宜了一个外姓人!” 除了嫉妒,沈三夫人更在意自己的颜面。因为她之前就把话放出去了,说公主一定会选择将她家茵姐儿过继。可偏偏荣安公主选了一个跟沈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这叫她的脸往哪儿搁?! “不过虚名而已,也值得你这般在意?”沈三爷打了个呵欠,完全不理解妻子的想法。 沈三夫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更来气了。“虚名,虚名,那你倒是给我挣一个回来啊!” 沈三爷是沈家最佛系的一个。 他没有什么惊世之才,也不像长兄那般承载着家族的重担,只图有安乐日子过。至于其他的,在他看来都是浮云。 沈三夫人就不同了,因为出身比起其他几位妯娌要低上一截,故而略有些自卑,生怕被其他几房压得抬不起头来。 “你即便是不是为了我,总该替孩子们想想吧!茵姐儿眼看着就要说亲了,若不能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可要怎么过!”沈三夫人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得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 沈三爷吃痛,连声骂了几句泼妇。“茵姐儿的亲事,自有母亲定夺,你操的哪门子心!” 沈三夫人气得险些晕过去。“茵姐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 沈三爷揉了揉耳朵,忿忿的说道:“你那是为茵姐儿好么?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你真当高门大户的媳妇是那么好当的?!” “你......”沈三夫人抚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沈三爷懒得与她一般见识,一甩袖子出了正院。临走时,他还不忘提醒沈三夫人。“你若是真的为了茵姐儿好,就少动不该动的心思!” 第八十章 从来没输过 沈三爷与沈三夫人闹得不愉快,便躲了出去。 像沈家这样的大家族,按理说人一多难免会有所争端。但在沈相爷的教导之下,沈家不仅人丁兴旺,人才济济,兄弟之间的感情还很不错。 沈三爷从府里出来径直去了公主府,将沈驸马约出来喝酒,丝毫不受那些传言的影响。 兄弟二人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宋绾绾的身上。 “二哥,你老实跟我说,这宋家女是不是陛下在外头的......嗯?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给封了个县主?”不得不说,这沈三爷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沈驸马没好气的睨了这不着调的弟弟一眼。“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你不怕掉脑袋啊!” “可这宋家名不见经传的,莫名其妙就得了圣眷,难保不让人多想啊!”沈三爷呷了一口酒,就着花生米说道。 “你想多了!”沈驸马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神色一派淡然。“圣上不过是看在荣安的面儿上,才给了她这份殊荣。” 荣安公主得宠这是不争的事实,用这个做借口倒是能解释的通。可这理由骗骗别人还行,沈三爷却是不信的。 沈相爷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在皇后党和太监党勾心斗角的夹缝中生存,可见其拥有怎样的智慧。 这样一个在朝堂上屹立数十年不倒的老人教导出来的儿女,自然都不笨。 最是无情帝王家! 当今圣上是很疼荣安公主,可跟江山社稷比起来,这点子兄妹之情根本微不足道。 平阳县主是荣安公主的亲女,圣上的亲外甥,给她一个县主的封号倒也说得过去,可这宋绾绾凭什么?她可是跟荣安公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也不怪沈三爷会多想。 “二哥,在弟弟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沈三爷比划了一个手势,信誓旦旦的说道。 沈驸马很无语。“你脑子里成天都想着什么!” “不然呢?圣上会那么大方,封一个民女为县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沈三爷依旧坚持自己的观念。 “敢在背后编排圣上,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是吧!”沈驸马抬起手来作势就要打。 “哎,我不过就是想听实话嘛!” “二哥,你就告诉我呗?!” 沈驸马懒得搭理他,直接转移了话题。“十月初九,公主府会设宴,弄一个认亲仪式,将绾儿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 “认个义女而已,用不着这么隆重吧!”沈三爷越发觉得这事有古怪。 沈驸马直接无视了他的疑惑。“自打宛儿出事之后,荣安就一蹶不振。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合眼缘的孩子,再怎么宠着也不为过。” 沈三爷啧啧两声,觉得这两口子的心胸当真是无人能及。 喝了两口小酒之后,沈三爷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说,那宋家丫头也叫宛儿?” 这也太巧了吧!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沈驸马叹道。“失去了一个宛儿,老天爷又送了一个过来!” 沈三爷:...... 这接受能力也忒强了! 沈三爷不禁好奇起来。 这个宋绾绾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二哥二嫂这般在意?! * 距离公主府设宴还有半月有余,荣安公主就已经开始张罗起来,恨不得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这股子热情劲儿,让人不解的同时又倍感羡慕。 为了表示对宋绾绾的重视,荣安公主不但广发帖子,将京城的权贵们都请了个遍,还早早地将宋绾绾接到公主府里亲自教导。 这般姿态,引得众人纷纷猜测。 “公主这是将宋家女当做平阳县主的替身了吧?” “我瞧着像!听说,那宋家女闺名里头就有一个宛字!虽不是同一个字却是同音,公主怕是思女心切,犯了糊涂......” 在他们看到,荣安公主这番举动着实不大妥当。认义女就认义女了,却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甚至还不惜进宫给宋家姑娘求了个县主的名号,简直就是荒谬! 因为此事,好些皇室宗亲都气得不行,闹到了太乙殿,想让皇帝收回成命。可惜,皇帝向来独断专行,可不会被那些老头子左右。一句荣安公主喜欢就好,就把人给打发了。 此计不成,那些老太妃们又挨个儿的跑到公主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要劝说她迷途知返。 “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也值得你这般厚爱?” “县主何等尊贵,那丫头也配?!” “你想养着她陪你解闷儿倒也无妨,但是不必为她请封吧!你这般恣意妄为,皇家颜面何存?!” “是啊,这也太抬举她了!” 面对各位太妃的“好意”,荣安公主却只是淡淡一笑。“过分吗?原本我还想着给她请封郡主呢!” 众太妃:...... 看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几位长辈,荣安公主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诸位长辈的好意,荣安心领了。只是这旨意已下,哪有让皇上收回去的道理。” “还是说,大家对皇上的决策有所质疑?” 摆出皇帝这个挡箭牌,这些倚老卖老的长辈果然安分多了。 论“讲道理”,荣安公主从未输过! * 宋绾绾要搬去公主府,宋妍妍十分不舍。可她也知道,能够受到公主的青睐,这是天大的福气,她不该拦着。 “阿姐你要在公主府住多久?”宋妍妍可怜巴巴的揪着宋绾绾的袖子问道。 宋绾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乖,等认亲宴结束我就回来了。” “拉钩钩!”宋妍妍生怕她反悔一样。 宋绾绾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行,拉钩钩!” 宋妍妍得偿所愿,安心了不少。 宋绾绾见她闷闷不乐的,忍不住笑道:“只是去小住几日,又不是生离死别!况且,宋家也在受邀之列,到时候不就能见到了?” “对哦!”宋妍妍一听这话,立马就精神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乖一些,别一个人出府。”宋绾绾忍不住叮嘱。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照顾宋妍妍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嗯,所以说习惯是真的很可怕! 第八十一章 毫无保留的信任 当然,这种伤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公主府才是她真正的家啊! 宋绾绾刚进大门,荣安公主便带着丫鬟仆妇迎了过来。 “公主可是一早就盼着县主过来呢。”茯苓掩着嘴笑道。 “母亲。”宋绾绾规矩的俯身行礼。 这一声母亲,顿时让荣安公主笑逐颜开。 她上前拉起宋绾绾的手仔细打量着,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旬不见,似乎又清瘦了?” 宋绾绾捏了捏圆润了不少的脸颊,笑道:“我倒是觉着胖了呢!” “统共都没几两肉,哪里就胖了!”荣安公主说完,转过身去吩咐丫鬟们去张罗吃食,说是要给宋绾绾补身子。 丫鬟们笑着散了,让母女二人在屋子里说话。 “母亲身子可好些了?”宋绾绾习惯性的将头靠在荣安公主的怀里,撒娇得问道。 这熟悉的亲近感,让荣安公主莫名的有些眼热。“好,好,好着呢。” 宋绾绾握住她颤抖的手,默默地给予她温暖。因为怕勾起那不好的回忆,宋绾绾主动寻了个话题来调节气氛。“方才依稀好像看到了念春她们......母亲将她们要回来了?!” 荣安公主嗯了一声,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她。 尽管眼前的小姑娘有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可一颦一笑,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都跟沈云宛生前一模一样。这让她更加坚信,她就是沈云宛的转世。 有些事,荣安公主不想告诉她,只得寻了个借口道:“她们是作为陪嫁去的苏家,如今她们的主子都不在了,她们自然也就没了留下去的道理。” “想着你身边缺人伺候,索性就把她们要回来了。”荣安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满心的疼爱溢于言表。 宋绾绾感动的扑进她的怀里。“母亲对我最好了!” “你是我的孩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荣安公主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保留。 宋绾绾也是一样。 之前的种种铺垫,就是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而从荣安公主和驸马爷的态度来看,她们一点儿都不介意她借尸还魂的事情,甚至爱屋及乌,对另外一个身份的她有着诸多包容。 老天爷对她还是不薄的! “母亲,我想见见念春她们。”宋绾绾直言不讳道。 荣安公主说了声好。 这般态度,让宋绾绾心里暖暖的,眼眶微微湿润。 很快,四大丫鬟便被宣了进来。 一开始,她们几个还有些懵,完全不知道主子的用意。直到荣安公主让她们几个过来给宋绾绾磕头,这才反应过来。 荣安公主这是给她们找了个新的小主人。 纵然心里有千般疑问,念春几个还是乖乖地跪下给宋绾绾磕了头。“拜见县主!” 宋绾绾看着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感慨无限。 真好啊!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起来吧。”宋绾绾说道。 待她们四人起身,宋绾绾便借口要去院子里赏花,将几人带了出去。 荣安公主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却没有说破。 早些时候,她就已经叮嘱过念春她们,不管宋绾绾问什么,她们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许将苏家的事往外吐。 “公主这是怕县主伤心呢。”姜嬷嬷作为公主身边的老人,最理解她的苦衷。 茯苓低垂着眼眸,内心有很多问号。公主对这位平宁县主,是不是好的有些过分了?念春、如夏、知秋、临冬这四大丫鬟,可是平阳县主的左膀右臂。公主就这么轻易的将她们给了宋绾绾,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就因为宋绾绾跟原先的小主子同名? 姜嬷嬷身为知情人,心里却是门儿清。小主子不过是换了副皮囊,以另外一个身份回归罢了!所以,公主怎么对她好都不过分。 若非怕给小主子招来祸患,公主怕是都要直接让她住在公主府了! * 院子里,宋绾绾先是装模作样的院子里转了转,而后便寻了个借口将其他小丫鬟打发的远远儿的,独独留了念春几个在凉亭里伺候。 “这茶水是谁泡的?”宋绾绾不知道她们对她这离奇的身世知道多少,于是打算先试探一番。 闻言,知秋上前了一步。“回主子,是奴婢。” “你叫什么名儿?”宋绾绾又问。 “奴婢知秋。” “观一叶而知秋至,闻燕啼而知春来。”宋绾绾摇头晃脑的念道。“你的名字,可是出自这两句?” 知秋偷偷地抬眸。“是。” “这名字,是平阳县主给你们起的?”宋绾绾带着玩笑的心思进一步试探。 “是。”知秋乖巧的应答。虽然不知道小主子究竟是何意,但知秋能感觉到她并没有恶意。甚至还觉得对方的言语中莫名的带着一丝熟悉感。 “真是好名字!”宋绾绾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知秋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念春见状,站出来替她解围道:“县主,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嗯,这水温倒是刚刚好。”宋绾绾眯起眼睛,享受的抿了一小口。不愧是公主府里用的茶叶,味道就是醇正。 念春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陷入了沉思。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公主会对这宋家姑娘另眼相待,如此着迷了! 她实在是太像平阳县主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小动作,都跟县主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你们怎么会突然回了公主府?”面对她们好奇的打量,宋绾绾故意视而不见。 念春微微屈膝,代她们答道:“公主因为思女心切,便将原先在县主身边伺候的旧人全都召了回来。” “你们就这么离开了,苏家就没意见吗?” “陪嫁属于县主的私产,与苏家没有任何干系,奴婢的主子是县主。”念春隐瞒了很多,只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一句。 宋绾绾听得直挑眉。 听念春这口吻,似乎对苏家颇为不满? 难道说,她离开苏家后,她们被苛待了? 可回头一想,宋绾绾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苏夫人向来和善,怎么会跟几个丫鬟一般见识!还是说,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苏府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 起疑 “念春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宋姑娘......县主有些奇怪?”目送新主子离开后,若夏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念叨起来。 念春默默地收回视线,缓缓转身。“不得在背后非议主子。” “哎呀,姐姐,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就不信,你们心里没点儿什么想法。”若夏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藏着掖着。 念春心里如何没有想法,只是她是个重规矩的,知道恪守奴婢的本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若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在丫鬟里头,念春就是她们的大姐大。 回到了丫鬟居住的耳房,若夏再没了顾忌,一股脑儿的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按理说,咱们是头一回见宋......县主,可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我也有同感。”一向话少的知秋也附和道。“总觉得县主看咱们的目光过于热切,看得我直发毛......” 临冬亦连连点头。 念春等她们都发表完了意见,最后一个开口。“你们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宋姑娘某些举动跟咱们县主相似,就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若夏抢着答道。“可她们明明有着两张不同的脸,以前从未有过交集,怎么会这么像?!” “会不会是刻意为之?”最小的临冬想了想,说道。 念春摇了摇头。“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可能在段时间内改变。除非......” “除非什么?”其他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除非,她从小就是照着这个模样养出来的。”念春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有些不敢置信。 “姐姐的意思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若夏惊呼一声,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念春沉着脸说道。 “那,要不要禀明公主,让主子提防着一些?”知秋说道。 念春沉默片刻,而后否定了这个提议。“主子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若在这个时候揭穿,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就任由那位继续欺瞒下去?她已经是县主之尊了,日后指不定还要谋求些什么......”若夏急道。 “主子的事情,不是咱们奴婢能过问的。咱们能做的,就是盯紧了她,揪出她的狐狸尾巴。”念春不愧是四大丫鬟之首,看问题比较透彻。 她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去跟荣安公主告状,公主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不仅如此,还可能在那位的挑拨离间之下将她打发得远远儿的,让她没机会再接近那位。 如此一来,她非但帮不了主子,还可能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这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事情,她不能做。 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算是默认了念春的说法。她们身份卑微,的确没有资格在主子面前说三道四。 “姜嬷嬷!”若夏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嬷嬷不是在那位身边伺候过一段时日么?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入手,试探一番。” 念春觉得这主意不错。“好,这事我来办,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可千万别说漏嘴。” “姐姐放心,我们知晓分寸。”其他三人保证道。 几人商议了一番,便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她们四个从苏府回来,依旧是在县主身边伺候。等级跟待遇都没有变,变的是她们要伺候的人。 宋绾绾不知道她的四大丫鬟私下竟已经偷偷怀疑上了她,她正在里间试穿宴会那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呢。 以荣安公主对她的看重,宴会要用到的东西全都是顶好的。礼服是好几个绣娘连日赶制出来的,丝滑的段面上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盛开的牡丹,花蕊则是用宝石镶嵌而成,华贵异常。绣鞋上以拇指大的东珠点缀,价值连城。 这些都不算,光是那天要佩戴的首饰造价都是大几万两银子。可以说,宋绾绾的这一身行头,一针一线都是银子堆积而成。 换算成银票的话,不下十万两。 好不夸张的说,宋绾绾这是将一整个银库穿在了身上! 宋绾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常满意。 这才是贵女该有的样子嘛! “县主可还觉得合身,若有不合适的,奴婢这就命人去改。”姜嬷嬷笑盈盈的问道。 宋绾绾抚摸着头上的钗子,说道:“挺好的,不用改了。” “金御堂送了些新的胭脂水粉来,县主可要试试?”姜嬷嬷又道。 宋绾绾不太喜欢涂脂抹粉,直接拒绝了。“你们拿下去分了吧。本县主天生丽质,哪里用得着这些!” “是,多谢县主赏赐。”姜嬷嬷依旧笑眯眯的,非但没有觉得她这话说得狂妄,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四大丫鬟:...... 姜嬷嬷也被宋家姑娘收买了吗?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们啪的一下丢回了脑子里。 姜嬷嬷可是公主的乳娘,对公主再忠心不过!若论这公主府里头谁最忠诚,姜嬷嬷绝对排得上前三甲。她可是为公主拼过命的! 先帝在位时,曾有人逼宫想要谋害公主,就是姜嬷嬷挺身而出,替公主挨了一刀。那一刀伤在要害,她险些就没活过来。 从那以后,姜嬷嬷休养了整整两年才能恢复行走。由此可见,她的忠心。 “或许,姜嬷嬷也打着跟咱们一样的主意。先博取县主的现任,而后再寻找破绽。”如夏在心底琢磨着。 * 公主府大宴宾客的那天,热闹至极。几乎所有收到帖子的人都携带家眷前往,给足了荣安公主面子。然而,荣安公主邀请的这些宾客当中,却独独没有最近几年风头无两的苏家。 苏家人的缺席,立刻引来了无数的猜疑。 “公主这怕是因为平阳县主的死,怨上了苏家!” “听说连县主的嫁妆和陪嫁都收回来了,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儿?” “我听说,是苏家想吞掉平阳县主的嫁妆!” “恐怕是因为苏夫人想给苏家公子续弦的事儿被公主知道了!” 夫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八十三章 不甘 苏府 苏夫人从旁人那里得知公主府设宴的消息时,宴会都快结束了。荣安公主请遍了京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却独独漏掉了苏家! “她这是要做什么?!”因为跟公主府结亲,苏夫人这几年的日子可谓过得顺遂,谁见了她不给几分薄面? 荣安公主这一番操作,可是在向世人宣告,从此与苏家再无瓜葛。 不仅如此,很多人肯定会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荣安公主为何不待见苏家了!一个月前,苏家可还是公主的亲家! 荣安公主虽跋扈了些,却不是不讲理的人。定是苏家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惹得公主不快,继而急着跟苏家撇清关系。 “公主她太过分了!”苏秀云也气得不行。那些世家千金若知道她没有出席公主府的宴会,肯定会被嘲笑她的。 苏夫人何尝没觉得受到了羞辱,却只得安慰道:“兴许,兴许是忙忘了......” “怎么可能是忘了!我听程青萝说,帖子是半个月前就派出去的!就算公主没记起来,但公主府的管事不可能不问一句吧。”苏秀云越想越生气。“肯定是姓宋的那丫头从中作梗!” 苏夫人揉了揉眉心,道:“事已至此,再提这个又有何用!” “娘,经此一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被公主嫌弃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苏秀云不由急得团团转。 以前她跟着平阳县主出门的时候,谁见了不巴结着些,被人高高捧惯了,一朝跌入谷底的滋味,光是想想心里就难受得紧。 苏夫人正烦着呢,被她这么连番轰炸,脑壳更疼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难道会不清楚?!” 苏秀云委屈的嘟了嘟嘴。“那您倒是想个法子出来啊!” 苏夫人扶着额头,见到她就火大,直接叫人将她打发了出去。她这个闺女,除了会撒娇卖乖,根本帮不上忙。 “寒儿下衙了没?”苏夫人问道。 两个贴身丫鬟对视了一眼,答道:“还未回府。” “派人去门口守着,等他回来,就直接请到后院来。”苏夫人心乱如麻的吩咐道。在这个当口,能够帮她分忧解难的也就只有苏玉寒了。 丫鬟忙连声应了。 * 苏玉寒近来总觉得几位同僚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原先见了面,都会很热络的跟他打招呼,这两天却都远远地避着,这让他感到不太对劲! “公子,您可回来了!”门房的小厮看到苏玉寒走近,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前去。“夫人让人捎话,请您过去一趟。” 苏玉寒敛了敛神,问道:“可是夫人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倒是没听说。”小厮答道。 苏玉寒点了点头,顺从的进了二门。 苏家的宅子不算大,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到了苏夫人的院子门口。丫鬟们见到他的身影,赶紧打起帘子将人请了进去,直接省略了通报这一项。 苏夫人等得急不可耐,见到苏玉寒现身,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寒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母亲何时寻我?”苏玉寒打起精神来应付道。 苏夫人给了丫鬟们一个眼神示意,她们便转身退了出去。待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和一个心腹嬷嬷,苏夫人这才开口。“你可知公主府宴客的事?” 苏玉寒闻言,眉头轻蹙。“竟有此事?” “怎么,连你都不知晓么?!”苏夫人心中越发的不平起来。 他的儿子可是大禹的状元郎,正六品的翰林,怎么受如此屈辱!更何况,他还曾是荣安公主的女婿,她连这点儿情面都不给吗? 苏夫人肺都要气炸了。 只是,她也不想想,人家公主为什么要给苏家面子。平阳县主惨死,苏家至今没给个合理的说法,还到处卖惨,明里暗里的说是荣安公主无理取闹,仗势欺人。公主痛失爱女,你们还望人家伤口上撒盐,公主没直接将苏家给灭了就不错了,还给你面子,你哪儿来的脸! 苏玉寒除了挑眉,倒是没有其他的情绪,比起苏夫人来要镇定太多了。“母亲,公主府宴客请什么人,与咱们有何干系。” 苏夫人惊愕的瞪大眼睛,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县主已去,苏府跟公主府从此再无瓜葛,母亲早该认清这个事实才是。”苏玉寒的语气冷静得可怕。 苏夫人噎了好半天,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玉寒坐了片刻,便打算起身离开。“母亲若没什么别的事,儿先告退了。” 苏夫人却在他转身之际唤住了他。“你还不能走!公主府疏远了咱们,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着急?若她有心使绊子,日后你的仕途......” “当初娶县主,就是为了借公主府搭上太子。如今,儿在太子殿下跟前已经说得上话,公主阻挠不阻挠都无关紧要。”苏玉寒颇有底气的说道。 苏夫人一听这话,心中的怒意才稍稍平息。“可是太子殿下要重用于你?” “太子殿下近来交待的几件差事我都办得不错。”苏玉寒说道。“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委以重任。” “这天下终归是太子的,荣安公主再受宠又如何,能比得过江山社稷么?!太子或许对公主十分敬重,可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喜欢对他指手画脚的妇人,而是能够辅佐他坐稳江山的臣子!”苏玉寒微微昂起头颅,显得意气风发。 虽然没有正面苏夫人的问题,但从他的说辞不难看出,他有着所图甚大。他不甘愿只有一个状元郎的名头,他还有更远大的抱负。 今日所受之羞辱,来日他一定会加倍的还回去! 上回在大街上被沈驸马无视的事,如鲠在喉,他可是记着这笔账呢。加上这一次的,一笔笔他可都记着呢。等有朝一日,他辅佐太子登基,掌握了生杀大权,到那时再好好儿的跟他们清算清算。 一时的挫折算什么?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第八十四章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有了荣安公主的照拂,宋绾绾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那些轻蔑不屑也好,挖苦排挤也罢,都只能在背后暗戳戳的进行,毕竟荣安公主地位尊崇,没人敢得罪。 不过,宋绾绾根本就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她县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谁敢给她脸色看,她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回去,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 宋绾绾一跃而上,成了公主义女,又得了个平宁县主的封号,肯定会惹得不少人眼红。明着不敢动,暗地里却是铆足了劲儿想要使绊子。 只是,那些拙劣的手段,宋绾绾还真没放在眼里。更何况,荣安公主也不允许她有事。失去过一次,荣安公主格外注重对宋绾绾的保护。不但送了几个会武功的丫头贴身伺候,还将保护她的暗卫都分了一队人马出来,形成密不透风的保护。 宋绾绾日子过得安乐,却也没忘了庄子上的制冰生意。经过一些时日的改造,庄子里头已经大变样。原先有些破败的院子被修缮一新,还添置了不少的东西,宋绾绾都还没去瞧过呢。 “天气转凉了,冰块的需求已经淡了。陈掌柜的意思是年底前将冰窖挖好,等来年天气转暖再开始运作。”负责与外头接洽的是丫鬟若夏。 她口齿最灵活,又擅长与人打交道,宋绾绾就将这差事交到了她的手里。 若夏当时真是受宠若惊。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了解这位新主子了,没想到转眼就被派了这么一件重要的差事! 为了找出新主子身上的破绽,四大丫鬟可是一直在不屑的努力。虽然目前还没找到什么可以拿捏的把柄,但她相信日子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宋绾绾漫不经心的哼哼了两声。“也是!眼瞅着都要入冬了,的确不是个好时机。罢了,那就不去庄子上了。” 若夏乖巧的退回了一旁。 宋绾绾看着这个曾经性子最活跃的丫头变得如此安静,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就没别的什么要说了?”她似笑非笑问道。 若夏心虚的垂下眼眸,故作镇定道:“奴婢不知县主是何意。” 宋绾绾起身,踱着步子走到她身边。“在本县主身边伺候,无需这般拘谨。这屋子里啊,有念春一个稳重的丫鬟就够了,你还是活泼一些比较讨喜。” 若夏不由得大惊。 看来,新主子对她们几个了解得十分透彻。 若夏不敢再有半点儿懈怠,慌忙下跪道:“奴婢知错,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你啊......”宋绾绾见她动不动就跪的,有些伤神。“行了,没你什么事了,先退下吧。” 宋绾绾深刻反省,一定是她太操之过急了,这才吓到了几人。也是,她坟头才刚立起来呢,她们还在努力的消化这个事实。突然冒出一个跟她们原来主子十分相似的人来,难保心里没点儿防备。 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是慢慢来吧。 想通了这一层,宋绾绾不由得释然。 可她是放下了,若夏却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回到耳房,若夏就迫不及待的寻到念春,将方才宋绾绾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念春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老觉得她就是咱们主子!” “县主本就是你我的主子。”念春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若夏急切的澄清。“我是说,她真的很像咱们原来的主子!不仅性子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我这心里直发憷,差点儿就破功了!” 念春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的确发现了宋绾绾跟沈云宛之间的相似之处,她也不止一次的将两人拿来作比较,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们是真的很像! 这种巧合多了,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一个人模仿得再像,都会有些许的不同。或许是一个眼神,或许是一个小动作,又或许是说话的口吻。至今,我都未寻出破绽来。”念春如实说道。 “我现在多少能理解,公主为何会这般掏心掏肺地待她了。”念春喃喃的说道。“如果不看那张脸,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若夏啊了一声。“连姐姐你都分辨不出来么?” 念春点头。“就目前来看,她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咱们也不能大意,得多盯着些。” 说起盯梢,若夏就有些不自在。“可我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每次在身边伺候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发慌......” “那你就把她当做原来的主子看待,这样心里或许会好受些。”念春叮嘱道。 她就是这么做的。 如此一来,非但不会觉得有压力,还能更容易获取主子的信任。 若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 武安侯府 谢大人在厅堂里左等右等也不见谢珩现身,最后的一丁点儿耐性被耗尽之后,忍不住发了脾气。“去把谢珩给老子叫出来!” “我这个做长辈的都亲自登门了,他却避而不见,简直就是个混账!” 他的嘶吼声在屋子里回荡着,不过可惜没人回应他。 站在厅堂门口的侍卫就仿佛没听见一般,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大人见状,心里越发堵得慌。“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可是谢珩他爹,你们竟敢如此怠慢,真是反了天了!” 谢珩从外头回来,隔老远就听见了他的叫嚣。 “侯爷,要不要属下派人把他扔出府去?!”跟在他身后的小刀听见这熟悉的咒骂声,不禁有些手痒痒。 这姓谢的老头子还真是不长记性,忘了上回跑来侯府闹事受的教训了? 谢珩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光天化日的,就这么把他赶出去,岂不是落人口实。叫人用麻袋捆了,放在泔水桶里拉出去。” 小刀听完前半段,还以为是主子心软了呢。没想到,这大招儿都藏在后半句。“侯爷这主意不错,哈哈哈,属下这就去办。” 第八十五章 上钩了 “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好大的狗胆!我可是谢珩他爹!” “谢珩你个混账东西,谢家养了你一场,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信不信,我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子,让你身败名裂!” 谢大人骂骂咧咧着,恨不得将谢珩千刀万剐。 可惜,谢珩根本就不在乎。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小刀见那老头子还在那儿谩骂,直接叫人拿了抹布堵了他的嘴。“真的是,乌鸦都没他聒噪!赶紧的把人弄出去,别脏了咱们侯府的地儿!” 侍卫们听令行事,利索的把人打晕带走。 至于谢大人带过来的那些仆从,一个个吓得仓皇而逃,生怕遭了池鱼之殃。当然,这里头当然少不了谢夫人的心腹,见事情不妙,立刻赶回谢府去通风报信。 谢夫人得知谢珩将谢大人打晕扔出了府,气得脸都黑了。“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圣上亲封的武安侯,官威大着呢!”谢夫人的亲自谢长生翘着二郎腿开口。 “如此大逆不道,他就不怕咱们在圣上面前告上一状?!”谢夫人可能是气狠了,忘了谢珩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谢珩可是连死都不怕,难道会在乎这些? 大禹能够带兵打仗的良将并不多,且大都垂垂老矣,真正能够上阵杀敌的就那么几个。而谢珩,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圣上会为了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重重的处罚谢珩吗?答案肯定是不会! 谢家军是谢珩一手带出来的,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百。他们是谢珩手里的一张王牌,亦对谢珩百般敬重。若是因为这事儿就处置了他,岂不是要寒了万千将士的心?到时候他们闹起来,圣上焉能不怕! “娘啊,你生气又有什么用?!这些年,他要是能听咱们的,咱们也不至于还蜗居在这么一所旧宅子里。”谢长生一边剔牙一边翻白眼。 谢夫人见他像没骨头一样摊在椅子里,坐没个坐相顿时更来气了。“是,论狠,咱们的确是比不了他!那你呢,就不能给娘争口气?!” 谢长生模样其实生的还不错,面皮白净,看着挺斯文的,只是打小被谢夫人娇惯着,文不成武不就,且懒惰成性,别说有大作为了,就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等到谢大人想要将其掰正的时候已经晚了。可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儿子,谢大人又不能不管。于是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给他谋了个差事。结果怎么样?他嫌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惹怒了上峰,又被隔了职。如今闲在家里,或与丫鬟们厮混,或跟狐朋狗友在一处花天酒地,完全没个正行。 为此,谢大人与谢夫人头疼不已。 “我哪儿有他那等本事!再说了,咱家又不缺银子,我觉得做个富贵翁也挺好的。”谢长生笑嘻嘻的说道。 不得不说,这谢长生还挺有自知之明! 谢夫人却气得直瞪眼。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谢长生惹得谢夫人不快却不自知,还火上浇油嬉皮笑脸的伸手问她要银子。“娘,最近手头紧,能不能借我点儿银子花花!” “银子,银子,你就知道跟我要银子!”谢夫人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谢长生嘴巴甜,惯会哄人。“娘,您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您的银子不给我花还能给谁?这一次,我可不是拿去喝花酒,而是打算跟人合伙儿做买卖!您放心,借您的银子,我一定会还的,而且会加倍奉还!” “你爹不会同意的!”谢夫人就那么点儿私房钱,可不敢都给这小子霍霍了。 “一本万利的买卖!”谢长生拍着胸脯保证。“户部乔侍郎家的公子,您还记得吗?他就花了一万两的本钱,三个月后收回了三倍!” 谢夫人听得有些动心。“什么买卖这么赚钱?” 谢长生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谢夫人脸色变了几变。“这,这,这真能行?” “乔家三郎能做得,咱们为何做不得!”谢长生再接再厉的劝道。“这可是来钱最快的法子!况且又用不着咱们亲自出面,找个可靠的管事代为行事即可。娘,乔三郎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应让我参与进来的,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谢夫人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一万两银子对她来说,可是一大笔钱。她压箱底的钱袋子,加上值钱的首饰统共也就一两多两。 “容我再想想。”谢夫人说道。 “娘,您还想什么呢!乔三郎可是说了,想要入伙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我可是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的!” “您想想,只要三个月,咱们不但能收回本钱,还能赚好几番。爹爹往上升一升,是不是需要银子打点?大姐的嫁妆是不是有了着落?您的衣裳首饰是不是也可以添置一些?” 在谢长生的诱导下,谢夫人如何能不被迷了心智。于是,狠了狠心,将一万两的私房钱拿了出来。 “可说好了,就借三个月!”谢夫人拽着银票不肯撒手。 谢长生见了银票,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放心,我保证会加倍奉还!” 谢夫人这才松了手。 * 谢府的一举一动,并未逃过谢侯爷的眼睛。当底下的人将谢府的事情报上来的时候,他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哈哈,鱼儿上钩了!不枉布置这么久!”小刀是个管不住嘴的,见谢家母子钻入圈套,忍不住嘚瑟起来。 小九冲他使了个眼神,似乎在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刀嘿嘿干笑两声。“没事,没事,就是看那一家子不爽,想给他们一些教训!” “侯爷让你做的?”小九压低声音问道。 小刀给了他一个“你这不是废话”的眼神。 “这么些年了,侯爷总算是硬气了一回!”小九不无感慨的说道。 “以前是不想与他们计较!可偏偏某些人不识抬举,总爱往侯爷的跟前凑。叫我说,他们活该被修理!” 谢家两代人的恩怨,连他们这些手下都看不过去,可见是如何荒唐。 第八十六章 橄榄枝 一身狼狈回到谢府的谢大人,并不知道谢夫人与次子闯下了大祸,他满心满脑的都是如何报复谢珩这个逆子。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他这般不孝,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他溺毙!” “以为立了功就可以无视我这个父亲,他做梦!” “明儿个上朝,我一定要参他一本,叫大伙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谢大人怒气冲冲的往后院走,只想尽快将身上的那股子馊味给除掉。 沿途的丫鬟婆子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一个个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上前请安。那滋味儿,可真叫一个难受。 谢夫人听见外头的动静,起身迎上前来。满身臭味的谢大人一靠近,她熏得差点儿吐了出来。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谢夫人拿帕子捂着鼻子问道。 谢大人脸色黑成如铁的说道:“谢珩那个逆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是谢珩?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谢夫人口中为他打抱不平,却站得远远儿的,不敢往跟前凑。待反应过来后,忙吩咐丫鬟去准备热水。 谢夫人这般嫌弃的模样,让谢大人越发觉得难受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子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等到将身上的臭味尽数除去,谢大人才顶着一头湿发回了寝房。此时,谢夫人已经备下了晚膳和解乏的酒水,殷勤地在一旁伺候。 “这谢珩也太无法无天了!老爷您再不管教管教,恐怕都要捅破天了!”谢夫人一开口就数落起谢侯爷的不是来。 谢大人如何不想狠狠地教训谢珩,但今非昔比,谢珩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由他打骂的小畜生,而是大禹的战神,圣上亲封的武安侯! 可以说,整个大禹除了皇室和相府,就属他的势力最大。圣上都要卖几分薄面的人,岂是他能随便动的! 只是这口气,他咽不下啊。 见谢大人沉默不语,谢夫人眼珠子一转,帮着出主意道:“他这般肆无忌惮,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咱们拿他没办法,难道还不许旁人动手?!” 谢大人眯了眯眼。“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他就算他再生气,但还知道分寸。毕竟,谢珩再不像话,那也是谢家人,他的名字是写在族谱里的。叫外人欺负了,谢家脸上难道就有光?! 谢夫人很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还在巴巴的劝着。“妾身这不是心疼老爷您么!每每看到您皱眉,我这心啊......” 谢大人搁下筷子,突然问道:“你近来跟云麾将军府的二夫人走得挺近?” 谢夫人敏感得意识到了些什么,忙撇清道:“就见过几次,并不熟。程二夫人是个热心肠,偶尔碰面会聊几句。” “程志杰是只老狐狸,你少招惹他府上的女眷。”谢大人冷冷的叮嘱。 他虽没什么大的本事,也常被后院的妇人牵着鼻子,但并不代表他不懂官场上的那些明争暗斗。程志杰这老匹夫怕是不会满足于区区一个云麾将军!而武将想要往上爬,势必要有足够的军功作为支撑。他在京城毫无用武之地,自然眼馋谢珩手里的那支军队。 只有将谢珩拉下马,他才有机会接手北疆的谢家军。 “哪里是我招惹的,是程二夫人主动与妾身套近乎......”谢夫人见他有些不高兴,连忙撇清关系。 “不过,程二夫人倒是问起了谢珩的亲事......” “程家跟谢家素来不对付,他们想干什么?!”谢大人可不认为他们这么好心。 “冤家宜解不宜结。程家想必是有意与谢家化干戈为玉帛,这是好事啊。”谢夫人试探的说道。“如今朝堂局势不明,谁不得暗中寻找个靠山?” 在谢夫人看来,程家是想巴结谢家。 “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谢大人哼了一声。 谢夫人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于是又多说了几句。“其实,跟程家结亲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云麾将军在朝中根基深,又跟好些世家门阀联姻......正所谓人多好办事!老爷怀才不遇多年,难道就不想往上升一升?” 一直不得重用的确是谢大人心里的一根刺。 可怜他都过了不惑之年,依旧是个六品小吏,当年的同窗一个接着一个的高升,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呢。 谢大人不是不心动,可回头一想,又觉着不对。“谢家与程家联姻,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谢夫人不敢触碰他的逆鳞,只得选择另外一种方式来开解。“联姻嘛,讲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谢珩他定然是瞧不上程家的,可咱们谢家也不止谢珩一个儿子啊......” 谢夫人会说出这番话来,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不是没有替谢长生相看过,可谢家的门庭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小门小户她看不上,高门大户又瞧不上一事无成的谢长生。 眼瞅着谢长生都要十八了,还没说上一门满意的亲事,谢夫人也着急啊! 这次,程二夫人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她怎么都要接住。虽说程二夫人提的不是她的宝贝儿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总能想到法子解决的。 联姻是结两姓之好。 程家若舍不得嫁本家的嫡女,旁支也行啊。至于庶女,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这正妻之位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贵妾。 谢夫人心里越想越美。 程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可云麾将军好歹是个正三品。若能娶了程家的女儿做媳妇,日后她走出去背都能多挺直几分。 “长生?”提到谢长生,谢大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谢夫人笑盈盈的应道。“长生开年可就十九了,老爷您总得为他打算。与他同龄的几个哥儿,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长生是被养的娇气了些,可只要娶个能干的媳妇儿管着他,日后有岳家的提携,何愁将来没有好的前途!”谢夫人不予余力的给谢大人画着大饼。 谢夫人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成功的让谢大人陷入了沉思。 第八十七章 肠子都悔青了 程二夫人韩氏刚一回府,就被程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请到了玉安堂。 程家人丁兴旺,程志杰一妻四妾,分别为他生下了四子六女,可谓十分茂盛。这四子各自娶妻生子,又各自诞下好些儿女,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人。 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难免会争风吃醋。 韩氏的夫君在几个兄弟里头不算拔尖儿,却也是正经的官身,官职虽不高,比起排名末位的几个只知道游手好闲的兄弟可要强多了。 所以,韩氏在府里还算过得不错。 被请进玉安堂时,里头已经有好些人在了。 “哟,二嫂回来啦!”率先开口的是五夫人曹氏,程家最小的儿媳妇。 韩氏冲她点了点头,而后款步上前给程老夫人行礼问安。“瞧母亲满面红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程老夫人笑着示意她落座。“的确是有这么一件喜事。” “母亲快说来听听。”韩氏配合的询问。 “老大家的儿媳妇有孕了!”程老夫人说起这事儿,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条缝。 “哎哟,那可真是要恭喜大嫂了!”韩氏性子八面玲珑,一张嘴更是会说话,当即侧向一旁,给程大夫人黄氏道喜。 黄氏掩着嘴笑,眉梢间都带着掩盖不住的喜气。“不说我了,你家煜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这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韩氏叹道:“我哪有大嫂的福气啊,有个乖巧又孝顺的儿子!我家煜哥儿若是能有鸿哥儿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韩氏看似在夸侄子,可谁不知道程鸿打小身子弱,性子也像极了娇弱的女娃娃。他是又乖巧又懂事,可就是太过软弱了!媳妇娶进门后就一直夫纲不振,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这个,黄氏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因为先天身子不好,程鸿成婚五年膝下仍旧空空,这可把黄氏给愁坏了。各种补汤不停地熬,各种偏方都用上了,可惜收效甚微。曾经一度,她还想过让儿子休妻另娶,不过却被程鸿拒绝了。如今,儿媳妇儿终于有了身孕,黄氏高兴归高兴,心里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儿子太向着儿媳妇,都把她这个娘抛到了脑后,任哪个做母亲的心里都不会太好过。 韩氏这番话,可是正好戳中她的心窝子。 不过,黄氏又岂是那般好欺负的,于是回击道:“我怎么听说,煜哥儿有个娃娃亲,后来被你给退了?” 韩氏揉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大嫂听谁说的,恐怕是听岔了吧。” “是吗?”黄氏故作惊讶道。“前些时候,弟妹你不是专门请了宋家两位姑娘过府做客。听说,连信物都收回来了......” 韩氏恨恨的咬牙。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她就心痛。早知道宋绾绾会有那么大的造化,她就不会草率的把这娃娃亲给退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就能跟荣安公主攀上亲。跟公主做了亲家,在这府里还能有谁越得过她? 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程老夫人听闻,面露惊讶。“老二媳妇,你大嫂说的可是真的?” 韩氏眼帘闪了闪,不想叫人看了笑话。她只能咬死不承认。“大嫂怕是弄错了吧!我与平宁县主的母亲乃是手帕交,她们姐妹二人回京,我自然是要多照拂一些。不过闲话了几句家常,哪有什么信物。如果真有,我又岂会出尔反尔,不守承诺!” 程老夫人见她满脸的认真,这才将信将疑的收回打量的目光。 她倒是希望这事儿是真的! 如此一来,对程家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荣安公主可是大禹王朝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连宫里头的娘娘们都要敬她三分!瞧瞧那寒酸的苏家,不就因为娶了公主的独女,平步青云,跻身上流圈子了吗? “既然是故交之女,平日里可得多来往,莫要生疏了。”程老妇人脑子转的飞快。结不成亲,那就当亲戚往来。或许荣安公主会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提拔提拔程家。 韩氏嘴上应着,心里却犯苦。 当初,为了推掉那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她可是煞费苦心,又是敲打又是利诱,逼着宋绾绾归还了信物。如今再想要拉近关系,恐怕没那么容易。人家现在可是有县主的封号在身,算是半个皇家人,早已不是她能够高攀得起的人了! 只是程老夫人吩咐了,她却不得不应。 黄氏看着韩氏吃瘪的样子,心里的郁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哼!凭她,也敢阴阳怪气儿的挤兑她?! * 没过两天,宋家果然收到了程二夫人送来的帖子。 不得不说,这韩氏还是有些头脑的。知道直接送去公主府宋绾绾答应的机会不会太大,于是转头向宋大夫人示好。 宋大人品级低,怎么敢拒绝上峰的好意呢? 而且,她邀请的是宋绾绾姐妹三人,不单单只有宋绾绾。如此一来,宋大夫人更不会推脱。而且,可能还会想办法给在公主府的宋绾绾递消息。 宋绾绾素来疼爱宋妍妍这个妹妹,肯定不会让她单独赴约的。 果不其然,宋大夫人在接了帖子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派丫鬟去了公主府。宋绾绾翻了翻帖子里的内容,大概就明白了宋大夫人的意思。 “你与程家何时有了来往?”丫鬟进来通禀的时候并未避着荣安公主,故而公主才会有此一问。 宋绾绾答道:“程二夫人与杨氏早些年有些交情。” 简单的一句解释,对娃娃亲这事儿只字不提。 韩氏当初做得那么绝,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荣安公主点了点头。“那你可想去?” 宋绾绾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打着。“她都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儿跟我示好了,我岂能拂了她的一片好意?” 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眸,荣安公主就知道她肯定又准备搞事情了。“你啊,可真是淘气!” 第八十八章 八面玲珑 程家宴客的那日,宋绾绾先是命人赶着马车去了宋府,接到了宋大夫人和宋妍妍、宋芸芸两人,这才动身去往程家。 宋大夫人出身微寒,还是头一次去三品大员的府上做客,这还没到程家呢,就开始紧张了。 “我这身装束可还得体?”她不止一次的问宋芸芸。 宋芸芸其实也挺忐忑的,却还要努力安慰她道:“咱们宋家就那些家底,就算有不妥的地方,相信人家也会体谅。” 宋大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越发不安起来,总觉得会给自家男人丢脸。 宋绾绾在一旁瞧着,心道:莫非,旁人见到她也是这般模样? “阿姐,说好只是在公主府小住的呢!你都好久没回来陪我了!”宋妍妍轻轻地扯了扯宋绾绾的袖子,小声的抱怨。 宋绾绾没想到她这么粘人。“再忍忍啊!等那宅子修缮得差不多了,我便接你过去同住。” 宋绾绾口里的宅子,正是圣上所赐,原先属于平阳县主沈云宛的私产。 与荣安公主相认后,公主便派人将那处宅院收拾了出来。依着公主的意思,是想留宋绾绾在公主府常住的。是宋绾绾觉得不妥,好说歹说这才劝说她打消了念头。好在那处宅子离公主府不远,走动起来方便,公主这才勉强答应。 说是修缮,其实也就是简单的打扫,再配上宋绾绾喜欢的家具,没过几日那常年无人居住的宅子顿时焕然一新。 宋绾绾前些时候还去看过,对姜嬷嬷的布置十分满意。若非公主一再的挽留,她早就带着她的四大丫鬟拎包入住了。 宋妍妍听说有新宅子住,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的询问。“那院子大不大,有可以养鱼的池塘吗?我想在院子里搭个秋千架,行不行?” 宋绾绾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三进的院子,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后院有一个湖,上面有水榭、凉亭,里面种满了荷花,夏日可以泛舟湖上。” “都随你!你想搭几个都行!” 上辈子公主就生了她一个,没有其他姐妹,还挺孤独的。重活一世,多了这么个妹妹,宋绾绾立马化身宠妹狂魔,该怎么宠就怎么宠。 宋妍妍见宋绾绾应了,不由笑得眉眼弯弯。“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 被她们二人这么一打断,宋大夫人渐渐放松下来。 是啊,她为何要如此紧张?!宋绾绾如今可是公主的义女,平宁县主,都能跟云麾将军的夫人平起平坐了,自然是无人敢怠慢。 她是宋绾绾嫡亲的伯母,身份虽低微,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也没人会故意刁难。 这么一想,宋大夫人的心态瞬间就平和了。 马车摇摇晃晃,将近半个时辰才到程府门口。 想必是为了热闹,今日程家邀请的客人不少。宋绾绾一行人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丫鬟婆子们脚下生风,显得异常忙碌。 “平宁县主来了!”一个婆子眼尖认出了宋绾绾的马车,忙给在二门迎客的程二夫人提了个醒儿。 韩氏忙结束了跟另外一位夫人的寒暄,急急地迎了出来。 怎么说这程二夫人是八面玲珑呢,瞧瞧她对宋绾绾姐妹二人的态度,那叫一个亲热,丝毫没有因为上回的那事儿感到一丝尴尬,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县主大驾光临,程府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韩氏笑脸相迎,宋绾绾总不能直接甩脸子,于是回了个假惺惺的笑容。“几日不见,二夫人越发容光焕发了呢。” “县主谬赞了。”韩氏在跟宋绾绾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照顾到一旁的宋大夫人母女以及宋妍妍,将她们好一通夸赞。 那溢美之词,听得宋妍妍都不好意思了。 好在寒暄总有结束的时候,韩氏生怕惹得宋绾绾不高兴,适可而止的结束了话题,亲自领着几人往后院儿去。 宋绾绾姐妹之前来过一次程府,不过因为身份的问题,那会儿是从角门进去的,连给程老夫人请安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管事娘子领着去了二房居住的院落。 而这一回,则是由韩氏亲自迎接去了程老夫人的玉安堂。 前后两次这么一对比,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宋妍妍不时地朝着花团锦簇的庭院张望,觉得新奇不已,不时地跟宋绾绾耳语几句。宋大夫人母女着安静的跟在姐妹二人身后,尽量控制着好奇心,做出一副守规矩的模样。 玉安堂内,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可见程老夫人今日心情极好。 听闻平宁县主到了,程老夫人的几个儿媳妇以及前来赴宴的宾客全都将头扭向了屏风处。没多大会儿,就见韩氏领着几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走了进来。 乍见到宋绾绾姐妹二人,好些夫人和闺秀都露出了惊艳的神情,都忘了要请安。 “难怪会讨公主喜欢,我瞧着都移不开眼!” “啧啧啧,再过两年那得美成什么样子!” “哎哟,哎哟,真是天仙一样的人儿!” 程老夫人亦是看直了眼,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县主驾临,老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程老夫人这一个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没办法,谁叫她们的品级都比宋绾绾这个县主低呢! 宋绾绾泰然自若的受了这些人的礼,而后才上前扶了程老夫人一把。“老夫人客气了。” 程老夫人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从容不破的应对这种场面,心中不由得讶然。不过姜还是老的辣,程老夫人脸上的异样一扫而过,很快便自然的接话过头,引着宋绾绾姐妹几人落座。 按理说,宋绾绾是晚辈,座位相对靠后。奈何她的身份摆在这里,程家人可不敢怠慢了她,于是将人安排在了程老夫人右手边的首座。宋大夫人母女以及宋妍妍,则被安排在了她身后的位置。 这样的安排,让在场的宾客们感到相当的震撼。再看宋绾绾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第八十九章 百发百中 “这平宁县主不简单!” “谁说不是呢!瞧瞧那气度,可真不像是从乡下来的!” “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平阳县主呢!” 几位关系不错的夫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宋绾绾带给她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让她们不吐不快。 面对众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宋绾绾依旧不骄不躁。 程家宴客,当然不光是吃个酒席这么简单,期间还准备了很多小节目。比如游园,比如赏花,再比如投壶、射箭等游戏。 后宅女眷平日里足不出户,也就只能将这些当做消遣。 宋绾绾懒得动弹,倚在凉亭的栏杆边喂鱼。宋妍妍却是个坐不住的,看到别家的小姑娘玩得高兴,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宋绾绾没拦着她。“想玩就去,别伤着自个儿就行。” 宋妍妍得了允许,一双眼睛立马绽放出光芒。“我,我去玩两把就回来。” 说完,人就没影儿了。 宋绾绾见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宋芸芸见了,不禁暗暗羡慕。 早些年,她也很喜欢这些娱乐项目。只是,她如今定了亲翻过年就要出嫁了,倒是不好再跟这些小姑娘们玩在一处。 “阿姐怎么不去?”宋绾绾见她依旧端坐在凳子上,顺口问了一句。 宋芸芸摇了摇头道:“都是些小姑娘,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宋绾绾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正因为马上就要嫁人了,才要在出门之前放肆地玩乐啊!” 说完,宋绾绾一时兴起,拉着宋芸芸就往投壶的地方走。 宋芸芸被她拽着,嘴上说着规矩脚却很诚实。 围在投壶场地周围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兴奋的叫个不停,见宋绾绾过来,忙让开一条道来。 “县主可要参加比试?”一个胆子稍大的姑娘开口询问。 宋绾绾漫不经心的拿起箭筒里的断箭,眯着眼朝着三丈开外的壶比划了一番。而后,随手一抛,那断箭就稳稳当当的掉进了壶里。 “好!” “县主好准头!” “太厉害了吧!” 围观的闺秀们立马鼓起掌,惊叹道。 宋绾绾接连扔了三支,支支都命中,这才是她最厉害的地方! 投壶这项游戏,还真需要些巧劲儿。力气大了就会飞到外面,力气小了又够不着。一次命中或许是运气,但次次都中,就是真本事了! 宋绾绾的这番操作,可是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在宋绾绾走过来时,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毕竟,投壶这种游戏,在贵族中流行,小门小户出身的怕是见都没见识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肯定忙着做针线补贴家用,哪有那个闲工夫与姐妹玩这种游戏。 所以,她们笃定宋绾绾就是装模作样。哪曾想,她们眼里的青铜居然是个王者! 宋芸芸亦被宋绾绾的举动给惊吓到了。 宋绾绾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导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隔着一道院墙的男宾席都听说了此事,都想着过来见识见识平宁县主的高超技艺。 可惜,宋绾绾却没有表演下去的欲望,将手里的箭交到了宋芸芸的手上。“阿姐也来试试?” 宋芸芸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她的胜负欲的确是被她勾了起来,却又害怕珠玉在前,她若是没中,岂不是太过丢脸? 宋绾绾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思。“阿姐随便投就是!毕竟,天底下像我这般有天赋的人屈指可数!” 言下之意便是,她投不中也不是她不行,而是她宋绾绾太厉害了! 经她这么一说,气氛瞬间就变得轻松起来。 “县主这技艺可是万里挑一的,咱们投不中不是很正常么?” “说的也是!” “哎,一会儿我也来试试。” 闺秀们七嘴八舌的谈笑着,宋芸芸稍稍松了口气,投壶的时候也就能平常心面对。 她的准头还不错,三支箭中了两支,赢得了不少喝彩。 这个结果让她意外的同时,也令她雀跃。 接下来,宋绾绾又带着宋芸芸和宋妍妍满院子里转了一圈,让不少人见识到了宋家姐妹的风采。那些闺秀即便不喜欢她们,但有宋绾绾在,至少不会给她摆脸色。 眼看着风头全被宋家姐妹给抢光了,身为程家掌上明珠的程青萝不由气得直跺脚。她才是那个该被众星捧月的人呐! “青萝,人家可是县主,又是二夫人请来的客人,你让着一些又何妨!”与程青萝交好的闺秀非但没劝着些,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程青萝从小娇生惯养,走到哪儿都只有别人恭维的份儿,哪里受过这般冷遇。“哼!又不是真的金枝玉叶,摆什么县主的谱儿!” “哎,说叫公主喜欢呢!” “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大运,居然能被荣安公主收为义女!” “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子脸么!”程青萝咬着牙说道。“明面儿上是公主的义女,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给驸马爷灌迷魂汤呢!” 程青萝身旁的几位闺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被她这番话给惊到了。 “你,你是说她跟驸马......” “不然呢?!”程青萝臆测一番,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谁不知道公主与驸马情深意浓,驸马开了口,公主又岂能拒绝?” “而且,我听说,这宋绾绾处处模仿平阳县主,就连一些小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呵!没人暗中帮她,她又怎么会知道平阳县主的一些习惯?!” “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来,她的心机还真够深的!” “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程青萝轻蔑的说道。 一墙之隔的武安侯谢珩听到几人的议论,眸底闪过一抹厉色。而后,一片叶子从窗洞中疾射而出,正中那程家姑娘的脚踝。 只听见一声惨叫,程青萝一个趔趄,噗通一声栽进了满是淤泥的荷花池里。 这些人竟然敢在背后议论平阳县主! 简直就是找死! 第九十章 气哭了 程青萝被人从荷花池里捞起来时,浑身的狼狈可想而知。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人,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被送回院子里后,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程二夫人韩氏哭诉道:“娘,肯定是有人要害我,你可要替我做主!” 韩氏抱着她好一番安慰,又将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叫来问话。“你们可瞧见有人推了你们姑娘?”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会子,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在投壶的场地,根本就没太注意到其他。 韩氏见她们一个个闷不吭声的,脸色不由得更沉。“连个人都照顾不好,全都给我跪院子里去反省!” 丫鬟婆子们吓得直哆嗦,不敢再惹怒了主子,慌忙低着头出去了。 程青萝尤不甘心。“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待屋子里没了外人,韩氏才戳着程青萝的额头说道:“你说是有人害你,可有真凭实据?!没有证据就在那儿瞎嚷嚷,平白得罪人,你知不知道?!” “娘,出事的可是我,您怎么还说起我的不是来了!”程青萝轻哼一声,侧过身子,不想搭理人。 韩氏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说说,当时都有谁跟你站在一处?” 程青萝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不敢跟她动手,亦或者说,她们不会对她不利。毕竟,那些人平时巴结她都来不及。况且,里头还有沾亲带故的几个亲戚,她们更没理由害她了! 只是,当时她的很害怕也很气恼,便说了一些气话。如今想来,的确是她没处理好这件事情。可想想自己遭的罪,还有那些奚落的目光,她又伤心起来。 “娘,真的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是有人用脚绊了我!当时,我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之后一个不稳就跌进池子里了!”她说着,还将裤管撸上来给韩氏看,企图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然而,白皙的脚踝处并没有任何伤痕,甚至连淤青都没有。 韩氏以为她是在狡辩,不由得把脸一板。“娘是怎么教导你的,错了就是错了,再多的狡辩都没用!你该想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地推卸责任!” “我没有!”程青萝都要气哭了。“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有人绊了我!” “有谁瞧见了?”韩氏冷着脸问道。 “我......”程青萝又答不上来,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韩氏又是恼火又是心疼。最终,还是抵不过对女儿的疼爱,韩氏稍稍卸了卸火,好言安抚道:“这事已然发生了,就该放下了。不管是被人所害,还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都不重要。好了,别哭了,院子里的人娘都打点过了,她们不会往外说的。” “可她们肯定会在背后笑话我!”程青萝想到自己满身是泥的丑样儿就哭个不停。 “多大点儿事,这才哪儿跟哪儿!日子久了,大伙儿自然也就忘了。”韩氏很是头疼。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娇气! 看来,是她从前太惯着她,把她给宠坏了! 瞧瞧宋家那几个姑娘,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但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没得挑。或爽朗或端庄或大气,往人群里一站,总能受到瞩目,表现得并不比出身高贵的那些闺秀差!相较之下,程青萝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韩氏想到这里,不禁又生出几分悔意来。 * 程煜在程家排行第五,家里来的客人倒还不必他亲自去招呼。程二爷就没指望过他,只不闯祸就谢天谢地了。 在前来做客的宾客中,其中又以武安侯的身份地位最为尊崇。 说实在的,对于武安侯的赴宴,程家人都感到不可思议。毕竟,这位可是很难说上话,且从不与朝中官员来往。 程将军不过是客套了一番,却没曾想,武安侯居然应了!为此,程将军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府里上上下下一定要打理好,不许出任何岔子。 程煜却不以为然。“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莽夫,有什么好神气的!” 程煜的父亲程二爷听完他的牢骚,直接给了他一脚。“有什么好神气的?你倒是给老子挣一个爵位回来!” 程煜挨了揍,别提多委屈了。看到谢珩时,眼神越发不善。 谢珩虽然答应了赴宴,可到了程府依旧是绷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 可是,程家人不敢惹他,还必须得笑脸相迎。 谢珩所到之处,其他客人都远远地避开,不想也不敢跟他套近乎。谁人不知,这就是个冷面阎王,光是脸上那道疤,就够骇人,让人对他敬而远之! 云麾将军亲自招待的谢珩,并将他单独安排在一个小院儿里,不许人打扰。因为同为武将,两人倒是能说上几句话。 不过,到底还有其他宾客在,程老将军不好消失的太久,于是安排了个机灵的管事在院子里伺候,便起身离开了。 没有人打扰,谢珩感觉自在了不少。 “侯爷,这程家有什么特别的,居然能请得动您的大驾?!”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刀就忍不住问了。 谢珩负手立在一棵老槐树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来程家,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小刀不解的看向他。 “为了早些年的一桩悬案。”谢珩难得心情不错,就多说了两句。至于更多的,就没有了。 小刀不敢追问,于是乖乖地闭了嘴。 就在主仆二人准备返回屋子时,小刀眼尖的瞥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猫着腰从院子外的回廊闪过,没入了假山后。 “这大白天的,居然闹贼了?”小刀惊讶的微张着嘴嘀咕。 谢珩淡淡的收回视线。“家贼。” “是程家的?在自己家里,何须如此?!”小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珩扯了扯嘴角,一点足间,飞身上了屋檐。 小刀:...... 侯爷,这青天白日的,乱入人家的后院会不会不太礼貌? 第九十一章 如意算盘 程煜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过宋氏双姝的美貌,早就想见上一见。奈何他去宋宅附近蹲了好久都不见她们的踪影,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宋绾绾早就被接去了荣安公主府,不禁大为沮丧。 他还没那个胆子去翻公主府的院墙!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峰回路转时,宋绾绾受邀来程家做客,程煜顿时欣喜若狂。 天知道程煜有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天一大早,他特地好好儿的收拾了一番,丫鬟们都感到诧异不已。她们家公子,可是很少这么在意穿戴的,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所以,在随着父兄出门迎客时,程煜显得格外及笄。为此,几位堂兄弟还狠狠地调侃了他一番。 然而,他还是未能见到宋家姐妹的真容。 荣安公主可是防得紧,前前后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不下十个,想一睹县主的芳容?想得美!而且,宋绾绾出门的时候,荣安公主还特地给她戴上了幕篱,免得叫那些登徒子给轻薄了。直到进了后院,姜嬷嬷才将幕篱摘下,露出她的真容。 程煜能看到的,也就是一抹窈窕的背影。 只是这一瞥,程煜就失了魂,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起来。 “听夫人房里的丫鬟说,那位县主可是跟您定过娃娃亲的!”程煜身边的小厮将听来的消息献殷勤的告诉了程煜。 这么一来,程煜就更加心痒难耐了。 “母亲真是糊涂!那样标致的美人儿,怎么就给退了!这不是言而无信吗?!”程煜每每想起此事就不由得捶胸顿足。 就算宋绾绾没有县主的名号,这样的大美人娶回来放在家里看着也养眼啊! 可惜没有如果! 韩氏那会儿正后悔着呢,听他这么一说,心情越发低沉了。她倒是想重新促成这门亲事,可当初是她毁约在先,宋家那边儿怕是很难回心转意。 “这有何难!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不能把人娶进门?!”韩氏身边的心腹建议道。 韩氏却犹豫了。“宋府那边儿好说话,可荣安公主却不好惹!” “郎有情妾有意的,公主难道还能阻挠不成?!想想那位平阳县主,不也是自个儿看对了眼!公主不喜欢又如何,还不是嫁了!” 韩氏听着有些心动。 是啊,若是宋绾绾自个儿愿意呢?即便是不愿意,想个法子让她点头不就行了?毕竟,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名声! 韩氏跟程煜的想法还真是一拍即合。 母子二人合计了一番,打算趁着办宴会的时候动手。当然,她们倒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把宋绾绾怎么了,只是给人制造一种两人一见倾心的假象。届时,再派人放出话去,说两人彼此情投意合。宋绾绾有口难辩时,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在做这事儿之前,韩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尽管这种做法有些冒险,也不容易将宋绾绾身边的人支开,可总有法子可想。 只是,想要成事,她还需仰仗程大夫人黄氏。如今这程府是她在当家,一些人手的安排都是由她做主。 “实在是煜哥儿喜欢,都害了相思病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望大嫂能心疼心疼这个侄子,成全了他!”韩氏放低姿态,给足了黄氏面子。 黄氏作为长媳,更多的要为家族考虑。若真娶回一个县主,对程家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虽然不想便宜了二房,可总比让几个庶子越过了自己的嫡子好! 算来算去,黄氏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如此一来,事情的进展就顺利多了。程煜偷偷潜入后院时,黄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派人帮他打起了掩护。 宋绾绾被丫鬟泼了一身茶水时,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幺蛾子。 当她瞧不出那丫鬟是故意摔倒的么?! 宋妍妍见姐姐的衣裳被弄脏了,不禁大为恼火。“平地还能踩空,你蒙谁呢?!” 宋妍妍力气不小,那丫鬟被她拽住衣襟,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一个劲儿的哀求。“是奴婢走路没长眼,县主饶命啊!” 宋绾绾看了看胸前的污渍,眉头忍不住高高皱起。“泼本县主一身水倒是没什么,只是这衣裳乃是桑蚕丝所制,娇气的很,脏了极难清理......” 一听是桑蚕丝织成的衣裳,好些宾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名贵的布料,可是千金难求啊!” “是啊,最好绸缎庄,一年也出不了十匹!” “这丫鬟怎么那么不小心,偏偏弄脏了平宁县主的衣裳,怕是将她发卖了都赔不起!”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那丫鬟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一个劲儿的叫着奴婢知罪,县主饶命。 程府的几位夫人闻声赶来,纷纷跟着一起赔罪,并承诺一定会赔偿。 “县主的衣衫都湿透了,为避免染上风寒,还是先换身干净衣裳吧。”黄氏在韩氏的眼神示意下,上前劝道。 宋绾绾当然不喜欢穿试衣服,于是唤来临冬,吩咐她回马车上去取衣裳。 出门赴宴,以防万一,贵女们都会带一两身衣物更换。 黄氏又是一番赔礼道歉,而后将宋绾绾请到一处僻静的院子。之后,有丫鬟寻了过来,说是有事等着黄氏去处理,黄氏只得连连赔罪。 宋绾绾当然不好拦着她不让走,便让她留下两个引路的丫鬟就放她离去了。 宋绾绾带来的丫鬟婆子倒是不少,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被人给支开了,如今身边就只剩下了若夏和知秋二人。 出门之前,姜嬷嬷一再的叮嘱,不许她们离开县主半步,她们可都记得牢牢的。 “两位姐姐辛苦了,过来吃些点心吧。”这时候,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衫的丫鬟捧着一个碟子走了过来。 若夏和知秋警觉性很高,并不轻易上当。 “有劳,放桌子上就行。”知秋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丫鬟浅浅的笑了笑,放下东西很快便转身离去。 就在知秋准备松一口气时,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闯进院子,径直冲着宋绾绾换衣裳的屋子大步走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没脸看 “站住,你是何人?!”若夏和知秋忠心护主,看到有外男靠近,立马挡在了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程煜恍惚的停下脚步,而后拱手作揖道:“在下程煜,是这云麾将军府的五公子。久闻县主大名,特慕名前来拜见!”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若夏和知秋却气得仰倒。 呸!好一个浪/荡登徒子! “公子请自重。”若夏恨恨的瞪着他说道。 程煜好不容易混进后院,哪儿能甘心就这么回去。“小生不求别的,只是仰慕县主已久,只盼着县主垂怜能见上一面......” “公子休要胡说八道!我家县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若夏是个火爆脾气,见他一直纠缠不休,生怕惹来旁人,只得抬出宋绾绾的身份来震慑。 可惜,这种威胁对程煜这种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他非但没有识趣的离开,甚至得寸进尺,拔腿就往屋里窜。 “县主,县主!”他一边往里闯,还一边大声的嚷嚷,这可把两个丫鬟给急坏了。 若夏一边将他往外推,一边暗示知秋赶紧将县主带走。然而,宋绾绾衣服刚还了一半,如何能衣衫不整的跑出去,那岂不是更遭人闲话? 听到外头的动静,宋绾绾暗道: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其实,从程府的丫鬟泼她一身茶水起,她心中便起了疑心。一个下人居然敢对县主不敬,背后肯定有主子给撑腰呢! 果不其然,她身边的丫鬟被陆续支开,又被单独安排到一处僻静的院落,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啊! 如今这程五公子的出现,就是阴谋的最后一环! 她依稀记得,这程五公子就是韩氏的亲生子,那个跟原主有过婚约的人! 程家这是后悔退了亲事,想要重新把她给弄进程家? 呵,想得倒是挺美! 他们就不怕她一怒之下,把整个程家给拉下马么?!还是说,觉得她好欺负,在被如此对待后会选择忍气吞声? 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 “县主,县主快些回避。”知秋着急着慌的打起帘子进来,话说了一半突然就噎住了。 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宋妍妍正拿着帕子擦掉嘴角的蛋糕屑。“是谁?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话音刚落地,就见若夏被推倒在地,狠狠地撞上了宋氏姐妹二人面前的屏风。伴随着屏风的倒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撸起袖子闯了进来。 “小生有礼了!”程煜装模作样的施礼,眼睛却一个劲儿的乱转,努力的寻找着宋绾绾的身影。 只是,他还没看清呢,眼睛就挨了一记重拳。 程煜哎哟一声,脚下一个不稳,猛地朝后退了好几步。不等他站稳,宋妍妍又踹过来一脚,直接把人给踹趴下了。 宋妍妍犹不解恨,上前又给了他几拳,直接把人给揍晕过去了。 宋绾绾看着这残暴的一面,眼睛都没眨一下,还不时地在一旁鼓掌。“妍妍,狠狠地揍他,留一口气就行!” 宋妍妍得了宋绾绾的“鼓励”,下手越发重了。 直到她累的气喘吁吁,这才停了下来。 “阿姐,我揍不动了!”宋妍妍力气虽大,可惜耐力不太好。嗯,看来以后还得多练练。 宋绾绾见程五公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上前补了他一脚。“真没用!还武将世家出身呢,连妍妍的拳头都扛不住!啧啧啧,就这,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绾绾垫着脚尖在程煜那白胖的手指上来回碾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县主,接下来要怎么办?一会儿恐怕有人要过来了!”知秋看着老实,实则心思玲珑。这种戏码,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识。 程五公子敢闯进后院,肯定少不了韩氏的帮忙。不管是有意无意,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宋绾绾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找个地方把人藏起来?” 若夏和知秋对视了一眼。“这院子只有一个出口,这会子把人弄走怕是来不及。可藏在这屋子里太过冒险了,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宋绾绾走到窗子前,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地形。看到某处假山后的矮墙,突然有了主意。“快,把人扔到院墙那头去!” 若夏和知秋感到有些为难。 这程五公子长得人高马大,光是她们两个怕是有心无力。况且,这昏迷中的人各处都使不上劲儿,比清醒着的时候还要沉一些。 宋妍妍见她们三个都齐齐看向她,不由吓了一跳。“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妍妍,阿姐的清誉能不能保住,就全看你了!”宋绾绾毫不怜惜的支使道。 宋妍妍看了看地上的程五公子,又看了看满是期待的宋绾绾,最终认命的将瘫软在地上的程五公子一把扛起,手脚利落的将人扔到了院墙的另一侧。 目的这一幕发生的谢珩主仆:...... 这丫头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竟有如此神力! 她这臂力是如何练成的?! 随着那噗通一声,院子的门口突然涌进来一批人,为首的正是程二夫人韩氏。她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忍不住数落那办事不利的丫鬟。“怎么就把那小畜生给放出来了!若是惊吓到了县主,我唯你是问!” “我养的那只狸猫胆子小,见了生人就咬,县主可千万不要有事啊!”韩氏煞有介事的抚了抚胸口,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不明情况的宾客们跟在她身后,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其中,不乏隐约猜出真相的。那么巧,丫鬟刚泼了县主一身茶水,紧接着就丢了狸猫?引着她们过来,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想到之前的那些风声,好几位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事儿,恐怕跟那桩亲事有关! 程家怕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让平宁县主不得不重提亲事吧?! 有人想要看热闹,有人则深深的替宋绾绾感到担心,也有人觉得程家的举动太过无耻。如此算计一个小姑娘,真的是没脸看! 第九十三章 出手相助 韩氏领着众人进去的时候,宋绾绾刚在丫鬟的伺候下系好衣带。看到屋子里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宋绾绾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程家果然打的是“捉奸”的主意! 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可以逼她点头下嫁? 呵! “县主没事吧?”韩氏进了屋子,没见到预料中的那一幕,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她不动声色地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只能强忍着好奇心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宋绾绾扶了扶头上的钗子,说道:“换件衣服而已,我能有什么事?” “县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韩氏尴尬地笑了笑。 “夫人这是?”宋绾绾故作不知的问了一句。 “二夫人养的猫走丢了,担心会伤了县主,这才带咱们过来探望。”与韩氏交好的一位夫人站出来替她打圆场。 宋绾绾淡淡的瞥了那位夫人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还真是多谢夫人关心了。” 韩氏目的没达成,只得悻悻的领着宾客们退了出去。 走在韩氏身旁的黄氏朝门口的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心领神会,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回了屋子。 她装作不经意的到扫房间,将屋子里的角落全都搜了一遍,可仍旧不见程煜的踪影。 “没有,这怎么可能?!”韩氏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明明一切都安排妥当,为何会产生变故呢?难道说,这里头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平宁县主早早察觉到了什么,把人给弄走了? 可她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如何动得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可仔细搜过了?”韩氏再一次确认道。 “床底下都瞧过了,没见着公子。”丫鬟信誓旦旦的答道。 韩氏很是纳闷儿。“立刻派人去寻公子,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丫鬟忙不迭的应了。 韩氏将信将疑的往回走,快到月洞门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看距离屋子不远的假山,仍旧不肯死心。 “派人去那边瞧瞧。” 丫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路小跑步过去。然而,结果仍旧让韩氏很失望。程煜根本就不在那里! 宋绾绾站在窗口,将韩氏主仆几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微微眯了眯眼。“这个韩氏,可真是够谨慎的!” “幸好咱们动作快,否则真要被抓个现行了!”宋妍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刚才揍人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如今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若真叫程家人得了逞,阿姐岂不是要嫁给那不学无术的程五公子了?! 就在几人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若夏从外头跑了进来。“县主料的不差,那程二夫人刚离开没多久就派人去了隔壁院子。” “都处理好了?”宋绾绾见她神色没有丝毫慌乱,就知道她肯定完成了她交待的任务。 若夏点了点头。“总算是有惊无险。” 韩氏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为了不惹人怀疑,宋绾绾不好将两个丫鬟都派出去,就只让若夏翻院墙出去处理那被揍晕的程五公子。 毕竟,以韩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若真让她们在院墙周围查出点儿什么,麻烦可就大了。 但若夏是个寻常的姑娘家,哪里拖得动身材高大的程五公子。 “奴婢正打算将人拖进院墙后的竹林时,突然有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把拎起程五公子就进了竹林。”若夏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道来。 “你是说,有人出手帮忙?”宋绾绾感到有些诧异。 在这程府里,竟还藏着这样的高手! 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她扫清了障碍! 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你可看清了那人?”知秋问道。 若夏摇了摇头。“那人蒙着脸,身手太快,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奴婢怕耽搁太久惹人生疑,就赶紧回来了。” “看来,那蒙面人并没什么恶意。”知秋听完她的讲述,小声地附和了一句。 宋绾绾也赞同她的想法。 如果那蒙面人跟程家是一伙儿的,早在韩氏领着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就揭穿她了。 令她想不明白的是,有谁会在程家宴客的日子偷偷潜了进来,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是说,程家藏着什么秘密? * 因为怕武安侯不习惯,所以程家为他在院子里单独设了席。谢珩带着小刀返回院子的时候,伺候的小厮正端着饭菜进来。 小厮将饭菜搁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谢珩瞥了小刀一眼,小刀立马自觉地守在了门口。 谢珩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慢条斯理的拆开阅览起来。 原来,这封密信才是他答应赴宴的目的。 “侯爷方才为何要替那平宁县主解围?”小刀见四下无人,将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谢珩不紧不慢的将书信折叠整齐收回袖袋里。“看不惯她们欺负一个小丫头!” 小刀却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侯爷会是这么热心肠的人? 以前就算看到有人死在面前,他都不会多管闲事,今儿个怎么就破例了? 谢珩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用起饭食来。 这个问题,他其实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他心悦平阳县主,所以对她母亲收养的义女也格外关照?又或许是因为这小丫头性子合他的胃口,让他不忍心见她被人给糟践了! 等到宴会进入尾声,谢珩也没琢磨出个结论来。 午后,宾客三三两两的起身告辞,宋绾绾姐妹几个也打算回府了。不管韩氏如何挽留,宋绾绾都没再给个好脸色。 韩氏赔了小心,又回赠了好些东西,依旧换不来宋绾绾一个笑脸,那场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今儿个闹得这一出,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非但没算计到宋绾绾,反而让宋绾绾对程家心生不喜。 马车渐渐远去,程家人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更让韩氏担忧的是,她的人几乎搜遍了整个程府都不见儿子的踪影! “怎么会找不到呢,他究竟是去了哪里......”韩氏急的火气直往上冒。 小可爱们都只是默默地看书吗...... 第九十四章 就是任性 程煜被找到时,已经是深夜。 韩氏看着脸肿成猪头的儿子,心疼得眼泪直掉。“煜哥儿,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啊?!” 程煜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宋......宋家那丫头......” “是平宁县主?!”韩氏惊呼一声。 程煜却摇了摇头。“另外一个......” “妍姑娘?”听到这个答案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宋妍妍她们都见过,长得娇娇弱弱的,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把高出她一个头的程煜给打成这样? “煜哥儿,你老实跟娘说,当真是那宋家丫头把你弄成这般模样的?”韩氏显然也是不信的。 “娘,我又不是眼瞎,难道还会认错人?”程煜一激动,感觉胸口的伤更疼了。 “可她一个姑娘家......”韩氏总觉得他隐瞒了些什么。 程煜见韩氏不相信他的话,都快急出内伤来了。“娘,我真没骗你!当时屋子里就那么几个,我不会弄错的!” “你连个姑娘家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在这里叫屈?!”程二爷从外头进来,瞧见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也是刚刚知道韩氏母子的所作所为,又被程老将军狠狠地训了一顿,心里正憋着气呢。 “你们胆子不小,居然敢背着我做出此等糊涂的事来!”倒不是说程二爷有多正义凛然,而是觉得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算计了,就该是十拿九稳,却偏偏技不如人,被人识破了不说,还挨了顿揍,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若只是自己人知晓也就罢了,偏偏还闹到了宾客面前......”程二爷想想就火大。 “老爷......”韩氏鲜少见到程二爷发脾气,一时被震住了。 程二爷冷哼一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还是想想怎么让县主消气吧!” 韩氏嘴唇动了动,始终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是,妾身一定亲自登门给县主一个交代。” “光是交代怕是不够。”程二爷冷着脸说道。“就因为你们犯下的蠢事,整个程家都要跟着受累!” “当真这么严重吗?”韩氏胆战心惊的问道。 程二爷提起此事就火冒三丈。“你们做事之前都不过过脑子的吗?被荣安公主看重的人,能那么容易被算计?” “以为支开县主身边的丫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事?天真!” “你以为荣安公主为何会如此得圣心?难道就因为那点子血缘么?!”程二爷将下人打发出去后,这才与韩氏分析起来。 “不是因为这个,那是?”韩氏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先皇在世时,十分疼爱荣安公主这个幺女,宠的着实有些过了。不但给予了她公主的崇高地位,还将手中暗部势力的一部分给了她!” 韩氏听得心惊胆战。“这,这也太......” 暗部势力代表什么,不用多说。 有哪个皇帝会甘心将这股势力交到旁人手中?即便是亲妹妹也不行!荣安公主手里拥有这么一支精锐,怎能让皇帝不忌惮! “所以,得宠未必就是好事。她的头上,可是悬着一把尖刀呢。”程二爷久经官场,见识什么的自然要比后宅的妇人要多。 程家如今虽然还未站队,但一直都有做两手准备。太子那边不能得罪,二皇子那头也要尽量维持着不交恶。 荣安公主很显然是站了太子的,他们在态度上的把控就要更加谨慎。既不能太过亲近,也不能将其得罪。 最好的法子就是保持适当的距离,静待变化。 韩氏这么一闹,倒是让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了,所以程二爷才会如此生气。 “这事的确是妾身的错。”韩氏这会儿终于知道着急了。“我,我这就命人开库房,明日一早就去公主府赔罪。” 程二爷见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没再多言。 第二天,韩氏果真带着厚礼去了公主府。 只是,荣安公主正在气头上,可没那么容易放她进门。 “敢把主意打到绾儿身上,本宫没找她们算账就不错了,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荣安公主得知事情的始末,气得险些要去大闹程府。 宋绾绾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这不是没得逞么,您何必为了这些人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心善!”荣安公主心疼的摸了摸宋绾绾的头。“她们敢动你,那就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 荣安公主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荣华的一生。活了这么些年,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气。 “不行,本宫非得让程家付出代价不可!” “母亲别急呀!”宋绾绾无奈,只得拽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程二夫人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了么?敢在这个时候登门,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宋绾绾冲着荣安公主眨眼。 荣安公主冷静下来一思考,果然被安抚住了。 只是这余怒未消,她还是没放韩氏进来。 韩氏在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只好使了银子去打探消息。“劳烦再去禀报一声。” 看门的小厮哪里敢接。“公主说不见,那就定然不会再改口,夫人就莫要为难小的了。” 韩氏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开门,只得原路返回。 她如此低声下气的上门请罪,却连公主府的门都进不去,可是被不少人看了笑话。韩氏据说气得都晕倒了。 荣安公主给了下马威,可韩氏却不敢有任何抱怨。程家也不允许她退缩。所以,接下来每天都要往公主府跑。即便是得到的回复仍旧是不见客,她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就这么折腾了三天,荣安公主终于松了口。 韩氏被人从角门请进去时,脸色憔悴不堪,走路的时候几次险些绊倒,一看就是好几夜没休息好。进了内院之后,荣安公主并未出面,只派了个婆子与她接洽。 韩氏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她堂堂将军府的二夫人,只配跟一个下人交涉?这荣安公主还真是骄纵任性,蛮不讲理! 第九十五章 一场交易 韩氏从公主府出来时,脸色铁青一片,可偏又不能发作,只得将火气全都撒在了服侍的丫鬟身上。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的,吓得下人们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这件事虽然勉强揭过了,但程家却不敢大意,努力地夹紧尾巴做人,时刻注意着公主府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生怕荣安公主一个不高兴,去皇帝面前告上一状。 程家最不甘心的就是程煜了。 没算计到宋绾绾不说,还平白挨了顿打,简直太冤了! “决不能就这么算了!”程煜一边龇牙咧嘴的涂抹药膏,一边嚷嚷着要报复回去。“动不了平宁县主,难道还不能拿宋家出口恶气?!” 韩氏看着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这笔账自然是要算的!只是这风声还没过去,不能急着动手。否则,宋家真有个什么,肯定会有人联想到咱们程家。” 韩氏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背着程家暗中行事。 “我等不了!”程煜气恼的捶着床柱。“不狠狠地还回去,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的儿,娘何尝不想替你讨回公道!可想要动宋家也是需要审时度势的,万一叫人拿捏住了把柄可就不妙了!”韩氏只得耐着性子劝道。 程二爷一再的叮嘱警告,不许她再擅作主张。否则,若是连累了程家,他都护不住她。所以,她得计划周全后再动手,而且还不能以程家的名义出面。 思来想去,韩氏便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 “对付宋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何必脏了咱们的手。只要许些好处,多的是人替咱们出头。”韩氏满是慈爱的神情下说出来的话却戾气十足。 韩氏跟杨氏的手帕交是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不过是当年形势所迫,两人之间做了一场交易而已。 说起来,韩氏放在百年前也算是名门望族。 韩氏的爷爷韩老爷子乃前朝臣子,任兵部尚书,对前朝皇帝忠心耿耿。周家取得天下建立大禹王朝后,韩老爷子等一干老臣不忍受辱,齐齐的追随旧主而去。 大禹开国皇帝念在他们忠肝义胆的份儿上,没有追究韩家的罪过,韩家因此逃过一劫。只是打那以后,韩家便逐渐式微,退出了世家的行列。 杨氏被韩氏的父亲领进家门的时候,还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丫头。她整天跟在韩氏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特别粘人。 韩氏打小就不喜欢杨氏,觉得她分走了父亲和哥哥们的宠爱。可只要她稍稍露出一些不喜的意思,就被遭受父亲的一顿痛斥。久而久之,她学会了将心思藏在心底,明面儿上跟杨氏做起了手帕交。 后来,杨氏搬离了韩府,住进了韩父为她置办的一处宅子里,两人便没怎么见过面了。直到有一天,韩父红着眼睛找上她,告诉她杨氏病逝,并逼着她答应好好照拂杨氏留下的两个孩子。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做主给两家的孩子娃娃亲。 韩氏那会儿刚在程家站稳脚跟,还想着用儿子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呢。那一次,她头一次反抗了韩父,与他大吵了一架。 可韩父心意已决,并将婚书和信物都带了回来,韩氏再怎么反对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杨氏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在她敏感脆弱的神经上扎两下。所以,在得知宋绾绾姐妹回京后,她就开始筹谋如何退掉这门亲事。 第一步,是试探。她故意不主动联络她们,是想知道她们对她这个母亲的手帕交到底了解多少。是否知道婚约的事情。 第二步,是示威。她让姐妹二人在门外站了许久,就是想让她们姐妹二人难堪。但凡她们有任何不满,她便可以借此拿规矩说事,狠狠地羞辱她们一番。 唯一算漏的是,宋绾绾竟然主动作废了婚约。 如此,倒是省了不少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韩氏又有些不悦。明明她才是掌控一切的那个人,却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抢去了主动权! 如今宋绾绾竟摇身一变成了县主,身份地位在程家之上不说,还仗着有荣安公主给她撑腰把她的儿子给打了,她如何能不憋屈! “宋家没权没势的,对付起来容易得多。”韩氏喃喃的说道。 程煜想了想,觉得韩氏说的很有道理。程家出手,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可若动手的是别人,荣安公主就算知道有程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没有真凭实据,她也不能把程家怎么样! 想到这里,程煜的火气立马下去了一大半。 * 刘英这几天手气不怎么好,每次从赌坊出来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可见没少输钱。 这人吧,输了钱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一不好,就想着喝两杯,来个一醉解千愁。 这天,刘英又输了钱,心里头不痛快,便找了几个狐朋狗友去酒馆买醉。 “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帮忙想想法子?” “是不是嫂夫人又争风吃醋,惹得你不高兴了?” “前些时候不是刚纳了个美妾?享着齐人之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酒过三巡,刘英喝的醉醺醺的,几人便在一旁相劝。 提起纳妾,刘英忍不住嗤了一声。“什么美妾?那等平庸的姿色,也好意思叫美人儿!” “刘兄莫不是见过更好看的?”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刘英喝醉后,就没了任何顾忌,什么话都敢说。“我当然见过,而且还不止见过一个!嗝......我跟你们说,我姑母家的两个表妹,那才叫美若天仙!” “姑母?莫不是嫁给杏林宋家的那位?” “表妹岂不就是宋氏双姝?” “她们当真生得国色天香?我还真没见识过!” 刘英酒精上脑,脑海里满是宋绾绾窈窕的身姿和艳若桃李的容颜。“自然是美得不可方物!而且,有一回我差点儿就得手了!” 酒桌旁的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原来刘兄是犯了相思病啊!”有人感叹道。“这还不简单,上门提亲啊,来个亲上加亲!” “你们以为我不想么?”刘英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可她如今是县主了,莫说是求娶,怕是连公主府的门都摸不着!”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刘兄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有人在一旁怂恿。 刘英当然是不甘心! 可两人身份如此悬殊,他就算想要吃上天鹅肉,也得先越过重重的高墙啊! 第九十六章 妒妇 刘英被送回刘家时,院子里再次传来了洪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刘英不耐烦被她念叨,索性钻进了小妾的屋子。 洪氏见他如此做派,越发气得不轻。 刘母听得恼火,气得拍了桌子。“你骂谁给听呢!管不住男人,那是你自个儿没本事!” 刘母这一番火上浇油,使得原本就满腹怒火的洪氏心里越发委屈了。刘英要纳妾,她认了!刘英天天往赌坊跑,她也忍了!可他一回来就往小妾的屋子里钻,狠狠地打她这个正妻的脸,难道还要她忍气吞声?! 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能无动于衷! “娘~”洪氏委屈的红了眼眶。 刘母却对此视而不见。“大郎他心情不好,你顺着他一些便是。吵吵嚷嚷的,叫左邻右舍听见了像什么话!” 洪氏不敢顶撞婆母,只得低了头。 “你也莫要怪我偏心!你瞧瞧你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好好儿捯饬捯饬,难怪大郎会不待见!”刘母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百般疼爱。非但没觉得他做错什么,还把责任推到了洪氏身上,怪她自己不讨男人欢心。 洪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险些厥过去。 刘母教训完了洪氏就回屋哄孙子去了,留下洪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小妾见刘英进门,不禁喜出望外。 一番殷勤的问候,将人扶进了屋子。 刘英来她这里,不见得是对她有多喜欢,只是想要耳根子清静罢了。待小妾伺候他沐浴更衣之后,躺在榻上就打起了呼噜。 洪氏那母老虎可是盯得很紧,刘英好不容易来他屋里一回,结果就这么睡着了?小妾还想着尽快怀个孩子好在刘家站稳脚跟呢,结果回应他的却是如雷的鼾声,不由气得直跺脚。 宿醉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刘英觉得难受的紧,脑袋昏昏沉沉的,头疼欲裂。 “爷可是头疼?妾熬了醒酒汤,这就去端来。”小妾听见榻上的动静,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她今儿个可是特意梳妆打扮过了,还换上了轻薄的纱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尤其是弯腰俯身,露出一片雪白当真是春光无限,处处都透着小心机。 可惜,她再怎么装扮都避免不了俗气。而且,她的相貌也就够得上清秀吧,跟真正的美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洪氏那样嫉妒心重的女人,又怎么会真的抬进来一个美艳无双的小妾来分她的宠!不过是应付过去,好堵别人的嘴! 可想而知,刘英看到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会如何倒胃口。 他不耐烦的推开小妾,起身就要往外走。 “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妾见他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不由得急了。 刘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爷去哪儿,用得着跟你报备吗?” 小妾忙道不敢。“只是夫人若是问起,妾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抬出了洪氏,刘英越发的没了好脸色。“你去告诉她,我的事她少管!” 说完,就气呼呼的出去了。 小妾追到院子里,刘英一条腿已经跨出了门槛,却又不敢声张,只得楚楚可怜的目送着他离开。 洪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又要发作。“大清早的穿成这副模样去勾引谁呢!” 小妾吓了一跳,赶紧给洪氏行礼问安。 洪氏瞧见她那狐媚样儿就来气。“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洗衣裳!咱们刘家可不养闲人!” 在她看来,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随时都可以发卖了! 小妾似乎很怕洪氏,唯唯诺诺的应了。 等洪氏消了气,又把小妾喊到身边,询问刘英的下落。小妾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终透露了一个令洪氏震惊的消息。 “爷喝醉后一直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妾听不大真切,好像叫什么晚妹妹......” 洪氏一听,这还得了! 刘英这厮,还惦记着宋绾绾呢! 想起宋绾绾那张漂亮脸蛋儿,洪氏就气得咬牙切齿。“她都已经是县主了,还来跟我抢男人!呸,不要脸的东西!” 小妾其实并不知道刘英口中的晚妹妹是何人,听洪氏这么一骂,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刘英在梦里一直叫着人就是那位平宁县主! 啧啧啧,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啊! 如今这京城里头谁人不知平宁县主这么号人物?那可是公主的干闺女,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金玉高楼,走到哪里都有成群的丫鬟婆子跟着,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这么一看,刘家怕是连人家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刘英究竟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居然痴心妄想惦记上了高高在上的县主! 小妾虽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 宋绾绾即便不是县主,那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将来想要挑个什么样的夫婿不行,怎么会看得上刘英这种有妇之夫? 洪氏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其他,只一味地站在院子里骂着。骂宋绾绾不知廉耻,骂刘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在屋子里躺着的刘母听到洪氏的谩骂声,操起手里的烟袋就砸了过去。“你个失心疯的泼妇!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烟袋砸在洪氏的裙角,烟灰洒落,留下一大片痕迹。 洪氏又气又急,哭着说要回娘家。 她真是受够了! “回吧,回吧,我倒要看看有谁会给你撑腰!敢这么说自家男人,到哪里你都是理亏!”刘母才不受她的威胁。 她比她还要更凶悍。“整天就知道拈酸吃醋,心眼儿也忒小了!信不信我让大郎休了你,正好给别人腾位子!” 一说要休妻,洪氏果然不敢闹了。 她这把年纪,若是被休,岂不是逼着她去死?!再者,她也舍不得一双儿女。就算刘英不是个东西,可孩子毕竟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刘母见她老实了,不禁暗自得意。 瞧瞧,还是这招好使! 在她眼里,刘英是千般好,万般好,不愁没人嫁! 第九十七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县主怎么了?只要大郎愿意,照样能娶回来!” 刘母就是这么的盲目自信! 洪氏气得说不出话来,抱着孩子忿忿的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且说那刘英出了家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满脑子都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记得跟一帮朋友在酒馆喝酒,之后有人提到了前些时候司徒家姑娘下嫁马夫的事儿。 这金府虽算不上豪门望族,可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皇商,家里的女儿如何娇贵可想而知。 “定是那司徒家的姑娘不守妇道,一来二去跟那马夫有了首尾,被抓了个现行,这才不得不下嫁!” “哎哟,那可真是便宜了那马夫!” “做了司徒家的女婿,那马夫可真是攀了高枝儿了!” 说说笑笑间,刘英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这事儿说的不就是两人身份悬殊最终还是结为连理的故事吗?将故事里的主人公换成他跟平宁县主也同样适用啊! 上回他是被那个叫玉香的丫鬟给忽悠了,这才棋差一招。只要他想个法子,将宋绾绾骗出府,众目睽睽之下来个肌肤之亲,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女子的清誉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 到时候,不怕宋绾绾不下嫁! 刘英美滋滋的想着。 然而,计划真正实施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毕竟,宋绾绾住在公主府,可没那么容易约出来! 刘英在街上徘徊许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宋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看着不远处那扇熟悉的大门,他忽然灵机一动。 公主府他是进不去,可宋大夫人可以啊! 再不济,不是还有宋妍妍么? 若是宋家有什么事,宋绾绾难道还能不管? 这么一琢磨,刘英顿时有了主意。 * 刘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看望宋大夫人时,宋妍妍正掰着指头数数。“阿姐说接我过去同住,到底还要多久啊?!” 云香见主子闷闷不乐,便主动起了话题来逗乐。“姑娘若是觉得闷,不如出去走走?” 宋妍妍当然想出去溜达,可是想起宋绾绾的叮嘱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阿姐说让我安分一些,不让我单独出门。” 云香见她提起宋绾绾就立马变怂,努力地憋笑。“县主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姑娘长得太招人稀罕了,一个人出门的确不大安全。” 宋妍妍被夸长得漂亮,心情不由得大好。“那是!你家姑娘我天生丽质!”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对面的院子里,宋大夫人正忙着招待刘英这个侄子。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宋大夫人一边叫丫鬟泡茶,一边跟刘英话着家常。又问了刘母身体可好,家里可还顺遂云云。 刘英哄人很有一套,三言两语就把宋大夫人给逗笑了。“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姑母么?弘哥儿不在家,只当是替他孝敬您了!” 提起弘哥儿,宋大夫人的眼底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笑意。“他前些天才刚寄了家书回来,说是书院快要放假了。” “几时能回京?”刘英顺口问道。 “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宋大夫人说道。 “弘表弟勤奋好学,先生一直赞不绝口,姑母可真有福气!哪像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刘英为了稳住宋大夫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样的好话,谁不爱听? 宋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的说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也莫要妄自菲薄。听你母亲说,家里的铺子不是经营得挺好?这个,我们弘哥儿可比不了!” 刘家有个杂货铺子,算是祖上留下来的一点儿产业。传到刘英的手里,已经是第五代。只要他好好儿打理,一辈子都不会愁吃穿。 姑侄二人聊着聊着,刘英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侄儿记得,姑父的生辰是在腊月?” “难为你记得,可不是就腊月!”宋大夫人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此事,却还是称赞了他几句。 刘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道:“今年是姑父四十整寿,可得热闹的办一场!” 宋大夫人也正有此意,嘴上却还要谦虚道:“宋家在京城没啥亲戚,同僚之间也没什么来往,就怕请不来多少客人......” “姑母此言差矣!”刘英笑道。“如今的宋家可是今非昔比!绾表妹不是封了县主么?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儿上,也会有不少人登门贺寿吧?” 宋大夫人如何不明白这一层关系,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刘英主动提起,倒是省得她再绕弯子。 “绾绾得公主垂爱,被接去公主府小住,就是不知她肯不肯赏脸......” “姑父可是县主嫡嫡亲的伯父,岂有不来的道理!”刘英倒是一副笃定的口吻。 正如刘英所料的那般,宋绾绾的确有意回宋宅给宋廉撑场面。不说别的,宋廉在宋礼死后将宋绾绾姐妹接回京城加以照拂的这个举动,就足够让她回馈一二了。 她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这一点荣安公主很清楚。所以,当宋绾绾提出要回宋宅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拦着,反而还帮着准备了贺礼。 “待你伯父生辰宴结束之后,我就接你回来。”荣安公主习惯了宋绾绾的陪伴,突然要离开几天还真有些舍不得。 “凡事多留个心眼儿,莫要轻信他人!” “还有程家那边,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万事小心为上!” “不怕他们真刀真枪的上,就怕暗中使什么阴招!切记,一定不要独自一人,身边必须要有人跟着!” 荣安公主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 “儿谨遵母亲教诲。”宋绾绾笑着回应。 荣安公主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忍不住直摇头。 “殿下,县主有老奴看着,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姜嬷嬷在一旁笑着打趣。 “绾儿至纯至善,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你叫本宫如何放心得下!”荣安公主体会过那种剜心剜肺的痛,不想再重蹈覆辙一次。 “县主吉人自有天相!”姜嬷嬷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荣安公主看着宋绾绾与丫鬟们玩在一处的身影,喃喃的道:“但愿......” 第九十八章 一出好戏 京郊,白云镇 一处名曰四季的茶肆里头,几名作书生装扮的年轻公子正围坐在一起吟诗作对,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不知谁提了一句,众人便将话题引到了近来风头正盛的平宁县主身上。 “听说这位县主美若天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宋氏双姝的名号可是响亮得很,听说提亲的人都要把门槛踩烂了!” “这种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到咱们身上呢?!” 有人感慨,有人羡慕,唯有宋青弘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是这些人里头最低调的一个。 其他几位公子,大都锦衣华服,身边好几个书童伺候着,唯有他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衫,孤身一人坐在最外侧。 “宋兄你也姓宋,莫不是与那平宁县主有亲?”几人聊着聊着,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一直闷不吭声的宋青弘身上。 宋青弘正拿着一卷书翻看着,突然被打断,只得抬起头来。“正是家妹。” “平宁县主当真是你妹妹?” “她当真如外头传得那般倾国倾城,美艳绝伦?”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齐齐转过身七嘴八舌起来。 宋青弘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悦。“准确的说,是堂妹。至于长相如何,我尚未见过。” “你没见过?”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宋青弘只得解释道:“我三年前离京前往北山书院,至今未归家。我那堂妹一年前才被父亲接回京城,自然是没见过的。” “原来如此!”众人顿时了然点了点头。 不过如此一来,大家对宋绾绾姐妹的相貌越发好奇起来。那些原先端着架子,不屑与他交谈的世家公子纷纷换了副面孔,招呼他一起玩乐。 宋青弘却是个榆木脑袋,除了会读书,根本不擅交际,跟他们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他们过分的热情,甚至将他给吓到了,收拾好包袱就要继续赶路。 “宋兄别急着走嘛!此地离京城还有四五十里路,不如歇一晚,明儿个一起动身,你看可好?” “你那骡车一天也就能走几十里地,不如我用马车载你一程啊!” 面对他们的“好意”,宋青弘实在是无福消受,不禁落荒而逃。 读书人最讲究风骨!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他若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日后怕是要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宋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他从小熟读圣贤书,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可如此一来,他势必会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和沿途的客栈,只能在荒郊野外将就一晚了。 * “侯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小刀听到房门口的响动,立马警觉的醒了过来。 谢珩一身玄衣,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方才接到消息,有一队马匪乔装进了城,恐怕是打着劫狱的主意。” 谢珩回京的路上为民除害,将一座山寨一锅端了,并擒得山贼首领押回京城。那山贼手下弟兄众多,想必是有漏网之鱼。得知他们的首领被抓,且不日就要问斩,如何能不急! “如今的山匪都这么嚣张吗?”敢来劫狱! 当刑部大牢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不管消息是否属实,都要去看一眼。”人是谢珩抓回来的,若是让他给跑了,指不定要被人怎么编排呢。 谢珩是不畏惧任何中伤,可却不得不提防有人之人在背后使绊子。 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不少,他却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拼了半条命才有如今的权势,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而且,他有想要保护的人!只有牢牢地握住生杀大权,他才能护住他想要护着的人! 谢珩打定了主意,便带着小刀跟小九出了门。 此时,已是宵禁时分,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城卫军和更夫,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谢珩带着两个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眼线,来到刑部大牢附近的街道。 “侯爷,要不要派人知会刑部值守的官员一声?”小刀是个憋不住话的,见主子站在屋顶上好半天没动静,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谢珩负手立于屋顶,神情冷漠的说道:“不急。” 主子都这么说了,小刀只好乖乖地回到远处。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月亮都要躲到云层里去了,预料中的人还是没出现。 “会不会弄错了?”就在小刀以为是有人误传了假消息时,一队鬼鬼祟祟的身影踏着茫茫夜色出现在了附近的街道。 “奇怪!那些巡防的人都去了哪里?”小刀往小九的肩上靠了靠,小声地嘀咕道。“这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也该走一个来回了吧!” 刑部大牢这样的地界儿,不应该守卫森严吗? 小九皱了皱眉,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很快,他便想明白了一点。这是有人提前得了信儿,刻意放这些人过来的啊,也不知道暗地里打着什么馊主意! “侯爷,什么时候动手?”小九活动了活动手腕,很久没有跟人过过招的他都有些技痒了。 谢珩瞥了二人一眼,仍旧是那两个字——不急。 底下的那些黑衣人已经来到了刑部大牢的外围,正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再有一刻钟就要换防,你们几个去引开他们,剩下的人趁乱进去救人,都听明白了吗?”为首的那人站在最中间,很显然是有着决策权的小头目。 其余兄弟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没过多大会儿,刑部大牢外的守卫果然变得多了起来。就在这时,小头目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三人蒙上面巾,提着刀朝着另外一侧的街道奔去。 “什么人?站住!”负责看守大牢的看到有人靠近,立马围了过去。 人群变得骚动起来,小头目带着另外几个兄弟趁机换上跟那些守卫一模一样的铠甲,混入了队伍当中。 谢珩站在高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侯爷,他们进去了,再不动手怕是来不及了!”小九看着局势越来越混乱,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再等等。”谢珩说道。“既然摆好了戏台,等他们唱完再收尾也不迟!” 第九十九章 变故 “有人劫狱,快来人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 没过多大会儿,刑部大牢里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混战中,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门口的守卫听见里头的动静,觉得有些不妙,留了一部分人在外头守着,其余人纷纷冲进去打探消息。 只是,这些人进去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外头的人觉得情况诡异,不由面面相觑。 “我去禀报将军,你们几个务必要将这里守住!”其中一人见情况远远超出了可控的范围,总算想起去搬救兵。 部署一番后,那人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官署而去。 “侯爷,真不用去帮忙吗?”小九和小刀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身手,可惜主子没有发话,他们只能原地待命。 谢珩抬头望了望天。“等把人带到门口再动手不迟。” “是。”两人齐声应道。 等待期间,因为太过无聊,小刀和小九闲不住的聊了起来。 “这些守卫是不是忒没用了些?连区区几个贼人都对付不了!” “恐怕是有备而来,使了什么阴招!” 谢珩看了二人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兀自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今晚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小九见主子没有吭声,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继续往下说道。 “哪里奇怪了?”小刀问道。 “首先,他们身上的那些行头是从何而来?要知道,这些辎重可都是兵部下发且记录在案的。若是丢了或者假冒,可都是重罪!”小九解释道。 “其二,那些个山贼身手如何,你跟我再清楚不过。若没有人接应,他们能隐瞒身份混进京城?” “再有就是......你不觉得,今晚巡逻的守卫格外的松懈?” 听他这么一说,小刀顿时恍然。“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连守城军和刑部的人都能收买?”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小九摸着下巴说道。 毕竟,他家侯爷树敌众多,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出是谁动的手。皇后,刘贵妃,严淞,太子甚至是皇帝,都有可能。 一些人可能是想借此来打压谢珩,逼着他投靠他们的阵营;另一些人则是想要拉拢,也想用今晚的行动来证明他们的实力。 就是不知道,闹这么一出的是哪方势力。 就在两人为了这幕后主使争论不休时,几个身上带彩头盔不翼而飞的大胡子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出来。 “你们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看到外头的阵仗,那些人丝毫没有畏惧,而是将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推到了前面。 “是张侍郎!”守卫里头有人眼尖,认出了那官员的身份。 经他这么一嚷嚷,那些守卫果然不敢再上前。 有了这重顾忌,形势立马发生了逆转。 “不想他死的话,立刻准备几匹马来!”揪着张侍郎衣领的男人大声的喊道。那带血的刀就架在那位侍郎大人的脖子上,稍一用力脖子就被划了一道口子,开始慢慢往外沁起了血珠子。 守卫见状,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侍郎大人不能有事,快,去牵马过来!”就在两相对峙时,守卫里头的一个小头领做出了决定。 有人开了口,事情就好办多了。 须臾之后,几匹健壮的马儿就被牵了过来。几个贼匪劫持着人质,扶着那山贼头头上了马。因为有人质在手,守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拿他们毫无办法。 一切看似十分顺利,而就在他们催马往外闯的时候,一支疾驰而来的箭穿过人群,直直的射向了那山贼头头。 只听见嗖的一声,那人中箭朝后仰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头领!” “老大!” 这一切太过突然,好些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站在屋顶的谢侯爷松开手里的弓,一跃而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杀了我老大,我跟你拼了!”见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那些山贼一个个愤怒的红了眼。 谢珩却丝毫不惧,拔剑朝着他们走去,如同死神一般开始收割他们的头颅。 一个,两个,三个,很快这些山贼便接连倒下。 那个小头目看着死不瞑目的兄弟,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你,你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 “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劫狱的!”谢珩反问道。 看着那剑尖越来越近,小头目额头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的往外冒。“没,没人指使!” “没人指使?就凭你们几个的三脚猫功夫,能顺利把人带出刑部大牢?”谢珩显然是不信他,提剑就刺了过去。 那小头目被逼得往后连连后退。 他不能出卖那人! 然而,当他面对谢珩这个杀神时,他又有些怂了。“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说着,他将手里的人质挡在身前,试图故技重施,以张侍郎的性命相要挟。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谢珩。 一个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冷面杀神! “再给你一次机会。”谢珩耐心有限,不想浪费时间与他周旋。 “谢侯爷,张侍郎还在他手里,可千万不能让他有事啊!”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谢珩目光如炬的朝着那道声音看了过去。“哪儿来的张侍郎,本侯怎么没瞧见?” “谢侯爷,你怎能因为一己之私,不顾朝廷命官的性命!” “就是!张侍郎可是圣上倚重之人,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面对这些人的指控,谢珩依旧面部改色。“你们确定,他就是刑部左侍郎张承恩?” 见他直呼张侍郎名讳,这些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张侍郎又能是谁?属下日日与他打交道,难道连他都认不出来么?” 谢珩哦了一声。“那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瞧好了!” 说完,他拿起手中的剑,朝着那位张侍郎的面部刺了过去。 “啊!武安侯杀人啦!” “武安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朝廷命官!”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第一百章 识破 一时间,谢珩被千夫所指。 “快,拦住他!可千万不能让他伤了张侍郎!” “谢侯爷,得罪了!” 可惜,这些恫吓和指责并未让谢珩停手。他的剑没有任何犹豫的向前,贴着张侍郎的脸颊向上一挑,挽起一个剑花,飞快的从张侍郎的脸上剥下一层皮来。 这一幕,让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这,这,这也太惊悚了! 好些胆子小的,都忍不住撇过头去,不忍心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然而,他们料想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一声讶异的惊呼。 “是人皮面具!” “他,他根本就不是张侍郎!他是假冒的!” “他不正是那个山贼头子吗?” “张侍郎究竟去了哪里?”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谢珩用剑尖挑着那张人皮面具,再次走向了那小头目。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说道。 小头目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显然没料到谢珩会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是的,为了顺利得将山贼头领救走,他们事先将真正的张侍郎打晕,而后用人皮面具给头领易容,企图蒙混过关。 原本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只要他们能骑马冲到事先接应的地方,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只可惜,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这该死的武安侯坏了他们的好事! “我跟你拼了!”见事情败露,那头领突然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朝着谢珩的胸口刺了过去。 谢珩功夫了得,即便是被偷袭也应付自如。 况且,这山贼首领被关押大牢这么久,该用过的刑都用过了一遍,新伤加旧伤不计其数,哪里是谢珩的对手。 不出三招,谢珩就挑断他的手筋,把人踩在了脚下。 “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何后招?”谢珩居高临下冷冷的凝视着他。“别痴心妄想了,你们的救兵不会来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小头目情急之下不由失言,脸上亦是写满了惊恐。 他们自认为计划周密,一环扣着一环,只要能离开刑部大牢就能逃出升天。 结果,却败在了武安侯谢珩的手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过多久,刑部的几位大人匆匆赶了过来。看着周围一片狼藉,他们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年头,居然有人劫狱,而且差点儿成功了? 看到那被武安侯踩在脚下的山匪头子,几位大人和那些手下一样,震惊得瞪大了瞳孔。而后,惊出一身冷汗。 “尚书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有人劫狱!”见主事之人到来,立马有人上前告状。“多亏了武安侯出手相助,识破了歹人奸计,这才成功将他们拦截。” “堂堂刑部大牢,居然叫几个贼人搅得天翻地覆,你们可真给本官长脸!”尚书赵大人指着底下的人就是一通臭骂。 大半夜的被叫起来本就心里不痛快,看到自己的地盘儿叫几个宵小给端了,那起床气腾腾腾的直往上冒。 “属下失职,甘愿领罚。”众人忙齐齐告罪。 谢珩冷眼瞧着他们演戏,不置一词。 等训完了话,赵尚书这才上前与谢珩寒暄。“今日多亏侯爷出手,否则可真要出大乱子了。” “赵大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谢珩慢条斯理的撤回右脚,将带血的剑缓缓地放回剑鞘。“时辰不早了,大人还是先处置公务要紧。” 赵尚书干笑两声,再次向谢珩道谢。 谢珩转身,带着小刀和小九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待他走远,赵尚书脸上的客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可真有能耐!居然能叫几个小贼耍得团团转!” “还不赶紧把他们给丢回牢里去!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就等着掉脑袋吧!” 说起掉脑袋,众人齐齐的瞥向不远处的几颗人头。 而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们时常与囚徒打交道,见过不少人被砍头,按理说早就对这种血腥场面免疫了。可今儿个见识到了武安侯出手之后,他们再也不敢说自己见过世面了! 武安侯那哪里是帮忙擒贼啊,分明就是杀戮! 想想那些关于武安侯的市井谣言,他们不由得信了几分。 武安侯是真的勇猛!但同时,嗜杀成性,堪比阎罗! * 皇宫大内 “预料中的事。”皇帝在听完暗卫的禀报之后,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武安侯若真那么容易被算计,他就不是武安侯了!” “可他未免太过了些!那些人可都是朝廷钦犯,要杀要剐圣上说了算。他连问都没问,就直接给杀了,这不是目无法纪么?”皇帝身边从来都不缺煽风点火的人。 皇帝轻哼一声,说道:“他性子向来如此,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那些残害过百姓的俘虏,贪官污吏,他不也擅自做主想杀便杀了。” “您就不该惯着他!” “再这么下去,岂不是没人治得了他?” 皇帝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朕倒是希望他能再嚣张一些。” “皇上!” “行了,这事就这么着吧!既然技不如人,就该寻找自身的原因,而不是一味地辩解。下去吧,朕累了,要睡了。” 随侍之人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皇帝开口唤来一名暗卫。“派人给二皇子提个醒儿,叫他莫要将手伸得太长。” 他还没死呢,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拉拢朝臣,当他这个父皇老眼昏花了么! 暗卫没有吭声,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出了太乙殿。 二皇子府 二皇子正焦急的等着消息,几乎彻夜未眠。 刑部大牢劫狱一事,他的确有参与。只不过,结果与他想得完全不一样!武安侯非但没有落入圈套,受人摆布,反而还再一次树立的威信,收服了不少人心!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二皇子焦躁的挥落手边的笔筒,骂道:“不是说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纰漏!你们倒是给本殿一个解释!” “主子息怒!” “属下,属下也不知武安侯是如何看出其中破绽的......” “一句不知,就能抵去你们的罪责吗?”二皇子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谋士突然开口了。“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免得被人拿捏住把柄。” “至于武安侯,咱们来日方长!” 第一百零一章 影公子 安静坐在角落里的谋士,穿着一身素净的布衣,外头罩着一个黑色斗篷。斗篷巨大的帽檐将他的脸遮去大半,只露出一截轮廓分明的下巴。 他身形瘦削,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此人正是二皇子身边新晋得宠的门客——影公子。 这位影公子身份较为神秘,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他就像幽灵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在二皇子需要的时候才会现身,影公子之名由此而来。 他第一次出现在二皇子面前时,可把二皇子给吓得不轻。不过,在见识到他的本事后,二皇子便渐渐地起了爱才之心,将他留在身边做了谋士。 当然,二皇子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但不管他派出去多少人去打探影公子的行踪,都无功而返。因为影公子擅长易容术,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有着一张变幻莫测的脸,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能不把人给跟丢么? 二皇子对这位影公子是又倚重又忌惮。 “武安侯自视甚高,那油盐不进的性子可恼火!”二皇子听他提起武安侯,就忍不住骂了起来。 跟太子比,二皇子除了存在嫡庶尊卑上的差距,还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兵权。 刘贵妃虽然宠冠后宫,奈何出身太低,没能有一个强势的娘家。反观皇后娘娘出身显贵,世家门阀,祖祖辈辈几代人经营下来,根基深厚。秦家出了好几任太师,虽不再握有兵权,但于军中颇有威名,门生遍布。 这也是刘贵妃为何在得宠时仍旧伏低做小,不敢正面跟皇后娘娘对上的最主要的原因。她知道,光是帝王的宠爱还不够,她必须隐忍,一步一步帮二皇子壮大自己的势力,拉拢朝中重臣,等到时机成熟一举成事。 而武安侯谢珩,就是他们母子要争取的一大势力。 其一,武安侯有谢家军。尽管他已经交换了帅印,但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可是只认他这个将军不认皇帝手里的那块牌子! 其二,武安侯一直独来独往,从来不见他跟谁走得近,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这种人,一旦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势必会忠心到底,强过千军万马。 刘贵妃不止一次的叮嘱二皇子,说想要收服这匹烈马,就得花上百倍的心思。只可惜,谢珩冷心冷情,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在眼里,完全找不到弱点,这可把贵妃母子给急坏了。 影公子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二皇子面前的,还替他出谋划策,设下了劫狱的圈套,打算以此给武安侯一个下马威,让他不得不臣服。 所以,他们故意让人给武安侯传了信儿,告知劫狱的消息。又让埋伏多年的暗桩做内应,让囚犯顺利的逃出大牢。 还有那易容的手段,也是出自影公子之手。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天衣无缝。 只要谢珩稍有判断失误,就会酿成大错。一旦让那贼匪逃脱,谢珩肯定脱不了干系。届时,二皇子再出面替他求情,如此恩威并施,定能将他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然而,他们还是太过低估了武安侯。 他轻易的就识破了这个圈套,甚至再一次亲手将那贼匪头子擒获,替刑部解决了这次危机。他们非但没能成功将武安侯拿下,反而又让他立了功。如此一打草惊蛇,日后想要再寻机会可就难了! “殿下不觉得,这样的狩猎才更有意思?”影公子起身离座,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先生这是要走?府里房间甚多,何不在此住下?”二皇子见他往外走,忙在身后唤道。 影公子没有接话,只留下一道飘逸的背影。 二皇子身后的侍卫见他如此无礼,压低声音对二皇子道:“主子,此人也太过嚣张了,胆敢对主子您不敬!” “本殿如今还用得着他,暂且忍忍吧。”二皇子明面儿上看着大度,实则锱铢必较。他心里可是有一个小本本,上面写满了他想要除掉的人。 奈何如今他的实力不允许! 等有朝一日,他坐上那个位子,想要谁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贵妃这些年教会他一个忍字,他不过学了个皮毛罢了! * 影公子从二皇子的住处出来,转眼就消失在了巷子口。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加快脚步追出去时,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因为巷子口外面就是繁华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影公子只要摘掉披风混入人群中,他们根本认不出哪一个是他! 负责监视影公子的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颓然的眼神。 看来,回去之后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等到这两人悻悻的离开,一个相貌清隽的男子拎着两盒点心从一家糕饼铺子走了出来。 糕点是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散发着阵阵香味。 男子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天,十分享受被阳光照射的温暖。 晒够了太阳后,男子挪动脚步,上了对面最负盛名的归云楼。 “客官里面请。”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见到他进来,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天字号房。”男子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扔给小二。 小二接过牌子,辨别真伪后,殷勤地领着男子上了楼。 屋子里只剩下男子一人时,他慢条斯理的关上门,又从桌子下方的暗格中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在脸上涂涂抹抹一番后,铜镜中赫然显现出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俊秀脸蛋。 “唉,这人皮面具戴久了脸色都变差了!”男子摸了摸有些粗糙的肌肤,感慨道。 就在这时,一阵风扫过,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男子慌忙拿着面具往脸上罩,看清对方的面容后这才放松了警惕。“喂,又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我胆子小,经不起吓啊!” “你胆子小?”来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真要是胆子小,就不会如此费尽心思的跑去二皇子身边做什么谋士了! 第一百零二章 心灰意冷 “嘿嘿......”司徒长宁干笑两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来来来,这是我在五味斋买的糕点,你尝尝。” 谢珩斜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司徒长宁轻咳了两声,道:“你真不吃啊?这可是我花五两银子买的!” “这糕点味道虽好,就是贵了点儿!就这么几块,就要我两银子,这跟抢钱有什么分别!”司徒长宁一边往嘴里塞梅花糕,一边含糊不清的发着牢骚。 谢珩在他对面的椅子里落座。“你会少这五两银子?” 司徒长宁的小金库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但也够他用几辈子了! “我是不缺银子,可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总得用的仔细些。”司徒长宁抛了抛手里的钱袋子说道。 “真要想省钱,大可以买便宜的或者不吃!”谢珩没好气的怼道。 他可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叫做越有钱的人越抠!他手底下的将士在边关连饭都吃不饱,司徒长宁却吃五两银子一盒的糕点!老天爷能公平点儿么?! “便宜的东西口感相去甚远,我可不想委屈了自个儿。既然要吃,那就要吃最好的!”司徒长宁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谢珩懒得跟他抬杠,直奔主题。“你想好了,真要留在二皇子身边?” “想得再明白不过了。”司徒长宁喝了口茶水漱了漱口,接着往下说道:“秦皇后一味地向司徒家索取,司徒家早晚会沦为弃子。我总得未雨绸缪,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不是想跟家里对着干?”谢珩一语就戳中了要害。 司徒长宁在司徒家过得并不好。 他虽是嫡出,却因为比兄长晚出生一两年,只能沦为嫡长兄的陪衬。长辈的偏心,使得他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偏激的性子,还做过许多蠢事想要以此来引起他们的重视。 可惜,这样的举动换来的不是关爱,而是嫌弃跟指责,甚至是一顿毒打。越是这样,他越是反骨,越发不肯乖乖地做个孝顺儿子。 久而久之,司徒长宁被司徒家放弃了,成了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亦不亲近的人,于经商一途却有着极高的天赋。被司徒家放逐的那些年,他将一家亏损严重的布店改为成衣铺子,不惜重金雇了当时京中最出名的金娘子坐镇,从此宾客盈门,生意红火,成为了司徒家名下最赚钱的行当。 他原本以为做出了一番成就,就会让家人刮目相看,但换来的却是更无情的伤害。 司徒家的规矩素来都是长子继承家业。 司徒长宁的父亲见铺子盈利,便将那间铺子收了回来,转而让长子接手。至于司徒长宁,非但没有被夸奖,还挨了顿骂。 “司徒家只能有一个家主,那就是你大哥!你这么爱出风头,到底想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阿宁啊,你怎么能抢了你兄长的风头呢?!他是你大哥,你就不能多为他想一想?这要是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面对亲人的责难,司徒长宁不禁心灰意冷。 而且,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父亲将他所有的功绩全部抹去,换到了他兄长的身上。而兄长非但不感激弟弟的付出,还理所当然的收下了那些赞美。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嘲讽他,说他活该做他的马前卒。 荒谬,多么的荒谬! 原来,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可笑! 他们看不见他的努力,看不见他渴望关爱的眼神,一味地只知道让他给兄长造势让路,他们就不考虑他的感受吗? 兄长是司徒家的长子,他难道就不是司徒家的儿子吗? 有一段时间,司徒长宁自暴自弃,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因为只有在醉了,他才不会那么痛苦。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伤害他最深的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那种滋味,如同被刀割一般。 不久之后,司徒长宁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开始学会了伪装,且不再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不再为了司徒家累死累活,做起了那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司徒家见他如此态度,越发不待见他。 司徒长宁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不屑的挑了挑嘴角。“他们还不够格让我冒这个险!” 谢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司徒长宁与司徒家的恩怨,他最清楚不过。 当然,好友不承认,他也不会逼他。 “刑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那些官儿最近日子不好过吧!”司徒长宁幸灾乐祸的说道。 “托你的福,清扫了不少的障碍。”谢珩答道。 “唔,这么说来,这计策还真是一石三鸟啊!”说起此事,司徒长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主意真是你想出来的?瞧不出来啊,你这个粗人肚子里还装着这么多墨水儿!心肠都是黑的!” 被好友调侃的谢珩并没有生气。 为了这一天,他谋划了许久,总算是有了些成效。不过,这显然还不够。那些丢了官的人不过是棋子,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替罪羔羊,而真正的敌人却未伤及分毫。 “这还只是开胃菜。”谢珩看向窗外,面色平静的说道。 “哈哈哈,痛快!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当那些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操纵,会是怎样的表情?肯定特别的精彩!”司徒长宁以茶代酒,跟他碰了碰杯。 “不会太久的。”谢珩喃喃说道。 这腐朽的王朝早已破败不堪。 眼前的繁华不过是表象,大禹早已危机四伏。 “兄弟,接下来你还有什么高招儿?”司徒长宁好奇的凑过去问道。 “没有。”谢珩如实的答道。 司徒长宁不相信。“你会就此收手?不可能吧!” “时机不对。”谢珩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什么时机?莫不是被人盯上了?” 谢珩摇了摇头。“北疆那边儿传来消息,北齐兵马调动频繁,恐有南下的打算。” 第一百零三章 北疆密报 司徒长宁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才太平了几年,北齐又准备卷土重来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可这话却是从谢珩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又默默地将这个念头给拍回了脑子里。 “你打算回北疆?”司徒长宁脑子聪明,很快就会过意来。 “朝中能领兵的就那么几个人。”谢珩淡淡的回应。 这大禹的开国皇帝就是靠着军功起家,用半身戎马换来的这江山。坐稳皇位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嫌弃起自己的出身来了,学着前朝搞起了修身养性。 兴许是怕有人有样学样造反篡位,亦或是觉得治理江山需要采取迂回手段,祖皇帝一方面牢牢地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一方面狠狠地打压那些跟着他拼命的武将。 在对后代的培养中,也以文为重,武艺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如此一来,周姓皇室倒是出了好些个文采风流的大才子,却再无可以征战沙场的悍将。 皇位传到当今手上时,朝中能打仗的武将都已垂垂老矣,而年轻的武将又经验不足,不堪重用。真可谓是青黄不接。 如若北齐来犯,还真找不出几个能担此大任的! 司徒长宁想明白了这一层,不由得啧了一声。“皇帝会放你走么?” 那位可是费尽心机才将兵符收回去啊! 如今又要亲手将那块牌子还回去,他能甘心? 谢珩神色泰然,没有丝毫波动。“除非他不想要这江山了!” * 谢珩还真是神机妙算。 就在不久之前,北疆密报就已经送进了宫里,交到了大太监严淞的手上。 严淞不敢隐瞒,冒着挨板子的风险进了太乙殿。 皇帝正听一位老和尚讲经呢,突然被打断,脸色果然有些不虞。“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 “陛下,北疆密报。”严淞恭敬的将手里的信件呈上。 皇帝听到北疆两个字,脑袋就有些疼。 可事关重大,他又不能不理会。 待看完书信里头的内容后,皇帝沉默了。 这个北齐,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是吧?!不是刚给了他们一批粮食么,怎么还不知足,又想故技重施来讨要东西了! 简直无耻!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一旦让步就会后患无穷。 “北齐遭遇雪灾,听说饿死了不少牲口......”严淞斟酌着开口道。 北齐靠北,冬季来得比大禹要早。如今京城才刚入秋,那边就已经下雪了。因为气候恶劣,北齐的土壤根本不适合作物生长。所以,每到入冬,北齐的饥荒就格外严重。 往年还好,靠着周边各国的接济倒也能熬过去。哪曾想,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且雪一直下个不停,就连动物都不堪寒冷,冻死的冻死,逃离的逃离,使得北齐日子越发难过。 皇帝冷冷的丢下手中的书信,沉声道:“如今驻守北疆的何人?” 严淞略一思索,报上个名儿来。“回皇上,是冯铮冯老将军。”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立马挤成一团。“是谁做的决定?” “兵部和太子殿下共同商议的结果。”严淞小心翼翼的答道。 “荒唐!”皇帝当即就发作了。“冯铮年事已高,且有伤在身,如何担得起这个重任!” “可除了冯老将军,朝中无人能接下这个担子......” 皇帝扶着额头,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气。“程志杰那个老匹夫呢?” “程老将军倒是请缨过几回,却被太子殿下给驳回了。说程老将军多年未曾领过兵,且对北疆十分陌生,一时恐难适应......” 这个理由倒是极好,但却瞒不过皇帝的双眼。 “程志杰是二皇子推举的人吧?” “皇上明鉴,正是二皇子。”严淞适时地恭维道。 皇帝想到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不由得哼了一声。“他们争宠也就罢了,居然拿这种大事当儿戏,简直不可理喻!” 气归气,皇帝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武安侯呢,近来可安分?”他问道。 “武安侯每天就是去点个卯,时辰一到就回府上去了。除此之外,并未见他跟什么人有来往。不过前些时候,沈驸马当街邀约武安侯喝酒,武安侯没有拒绝。”严淞一五一十的禀报。 皇帝的眼线众多,故而严淞格外的谨慎。万一漏掉什么被皇帝知道,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目前,他能倚重的只有皇帝。 “哦?”皇帝顿了一顿。“没想到,他竟会给驸马这个面子。”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武安侯了。 “兴许是推脱不过?”严淞说了这么一句。 沈驸马的性子,他多少了解一些,那可是个武痴,对功夫极度的痴迷,对武功高强的人更是推心置腹,恨不能引为知己。 谢珩此人不说别的,长得高大威猛,又立下过赫赫战功,自然就成了沈驸马向往的对象。会缠着他问东问西,不足为奇。 皇帝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他仍旧不太放心。“你派人多盯着些。” “是。”严淞弯腰应道。 “还有一事,叫人去查查。”皇帝想必是坐累了,于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趟靠在了软枕上。“武安侯曾去云麾将军府赴宴,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个奴婢倒是有所耳闻。”严淞答道。“听说程老将军府中有一物,对祛毒有奇效。武安侯,怕是冲着那东西去的。” 武安侯离开程家时,手里的确多了个盒子,而且还是程老将军亲自奉上的,这事儿暗卫早就禀报过。之后,皇帝也派人潜入武安侯府查看过盒子里的东西,的确是一位稀有的药材。 可他总觉得,武安侯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想要什么,直接开口便是!而且,他性子清冷,素来不跟任何人亲近,又怎么会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这完全不像是他的做派! “会不会是因为平宁县主?”严淞见皇帝不适的揉起太阳穴,突发奇想的猜测道。 皇帝被他的这个猜测给弄懵了。 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谁人不知,武安侯府从来只有侍卫没有丫鬟! 他不近美色可是出了名的! 第一百零四章 婆媳 “事实真相如何,查了才知道。”皇帝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又闭上眼睛参禅打坐去了。 严淞从太乙殿出来,招来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会意地点了点头,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摸去了宫门口。 * 宸安宫 “太子可去了侧妃的院子?”秦皇后处理完宫务,这才抽出空来过问太子的事。 锦绣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好几日都宿在太子妃那里,未曾临幸......” 不等她把话说完,秦皇后就气得摔了杯子。“好,真是好手段!连本宫都被她骗过去了!” “娘娘息怒。”殿内的宫人见状,全都吓得跪下了。 秦皇后手指慢慢收紧,尖利的指套在金丝楠木的椅子扶手上划下一道痕迹。“姜婉这个贱婢,竟然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她以为有太子护着,本宫就不敢动她么?!” 秦皇后的怒火,让向来得宠的锦绣都不敢随意开口劝阻。 一时间,殿内变得如死一般沉寂,莫名的叫人心慌。 秦皇后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后宫之主,生了会子闷气便兀自冷静了下来。 “本宫就说嘛,她那般小家子气的人哪儿来的大度,原来不过是以退为进。”她冷哼一声道。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她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反正有问题就是太子妃的错。 毕竟,太子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大禹未来君主,她舍不得怪罪。那么,她宣泄火气的对象自然就转向了太子妃姜婉。 “她有张良计,本宫有过墙梯。她可以用手段勾着太子不放,本宫亦可以向姜家施压。没了娘家人支持,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秦皇后能够在后宫屹立不倒,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家族的庇佑。 在后宫这么些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她早已信手拈来。 “娘娘说的是。”锦绣适时地插话道。“身为皇妃,就该处处以皇家为重。这捻酸吃醋的小性子,可得改改。” 秦皇后睨了她一眼,没再开口。 锦绣讪讪的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的上前讨好。“皇上最近闭关,谁都不见,就连刘贵妃的面子都不好使呢......” 听到闭关二字,秦皇后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嘲讽。 天底下的人都以为当今圣上是个菩萨心肠,连政事都不理整日在太乙殿吃斋念佛。可她这个皇后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所谓的闭关是在做什么! 宫里近几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宫女无缘无故的失踪。而她们无一例外,都在太乙殿伺候过。至于怎么失踪的,为何会失踪,却无人知晓。 几个小宫女,不见了也就不见了,没人会过问。可她身为皇后,六宫之主,又岂能装糊涂?每年采选的宫女都会登记造册,一旦少了个人就会立马有人补上。这册子上的名单来来去去的,底下的人都会禀报上来,她就是不想听也得听。 不仅是要听,她还得帮着遮掩。 有人问起时,给出的理由无非是犯了错被赶出宫了,亦或是年纪到了特赦出宫嫁人了,诸如此类。关于事情的真相,没人追问,也就无从知晓。 当今圣上,可是一点儿都不清心寡欲! 秦皇后在心底吐槽了一番,总算是回了神。“刘贵妃处,可有什么异常?” 锦绣回忆了一番,答道:“月初的时候,刘家递了牌子入宫。刘夫人进宫两个时辰便出了宫,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刘家几位公子的婚事,没什么特别之处。” “闲话家常......你可别小瞧了她!这不会叫的狗才是最阴险的,背地里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呢!”秦皇后轻蔑一笑。 锦绣一惊,忙补救道:“奴婢这就派人去查刘家的动向。” 秦皇后收敛了收敛心神,说道:“这事,叫给兄长去办吧。” 皇帝如今还冷着她呢,她不能把手伸的太长。 锦绣瞬间明白了秦皇后的苦衷,点头附和。“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另外,荣安公主府也要给本宫盯牢了。”秦皇后忙归忙却还是没忘了这茬儿。上次宋绾绾当着她的面就敢给秦意雪难堪,她总得寻了个错处狠狠地找回颜面。 * 东宫 太子妃刚送太子殿下离开,就有一个面生的小宫女疾步上前,小声地向她禀报了些什么。 太子妃听完,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眼神变得有几分狰狞。“看来,母后又将这笔账算到了本宫头上。” “娘娘可真是冤枉!明明是太子殿下不肯去侧妃那里,皇后娘娘怎能怪罪到您的头上!”心腹宫女替她打抱不平道。 这宫女名唤馨儿,是姜婉陪嫁到宫里来的家生子,打小就服侍她,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比起府里的那些有些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还要亲近。 姜婉的过去,姜婉的秘密,馨儿通通都知道。 她是姜婉最信得过的人,也是身边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管我做什么,母后都不会满意的。”太子妃微微闭眼,感觉要被这宫里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太子妃的身份看着光鲜,可又有谁知道她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贤惠大度又如何,才情出众又如何,没有生下嫡子就是可以将一切都抹杀。莫说是皇后娘娘,就连这东宫的奴仆,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她。 她有的时候也挺迷茫的。她千辛万苦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这个太子妃,做起来竟是如此艰难。 “娘娘身子还未痊愈,可千万别着了凉。”一个容长脸的嬷嬷取了披风来,体贴的为她披上。 “嬷嬷......”太子妃伸出冰凉的手,吸取着对方手掌心的余温。 嬷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扶着她进屋。“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娘娘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还会在乎这一两个月么?” “是我太心急了......那就再等等......想必用不了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了......” 馨儿见两人打着哑谜,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第一百零五章 衣冠冢 太子踏出东宫的那一刻,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 近来,他夹在秦皇后和太子妃中间,日子着实难熬。他一面要顾及秦皇后的感受,一面又要尽力安抚受了委屈的太子妃,两头哄着两头说和,可真是够难为他的。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太子妃并非看起来那么娇弱,可一日夫妻百日恩,该有的敬重他还是会给的。只是秦皇后太过强势,处处都要管着他,实在是很难应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进宫请安都成了一种煎熬。 看着宫墙外的蓝天白云,太子忍不住吐了口气。“刑部的事,查的如何了,张侍郎可无辜?” 张侍郎早早就投靠了太子,故而太子必须想法子保下他。 “张侍郎可真是冤枉的很。那天本不该他当值,是林侍郎突然患病,这才让他顶上,哪曾想偏偏就遇到了这种事......” “真有这么巧的事?”太子很显然是不信的。 “属下也不信,于是派人去查了那位林侍郎。您猜怎么着?自打那天他下衙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林家也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看来是早有预谋!”太子气愤的握紧了拳头。 至于那幕后指使,除了二皇子还能有谁? “林侍郎失踪,这案子便成了悬案,张侍郎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儿从刑部大牢出来了。”侍卫担心的说道。 太子面上不显,紧抿的薄唇却已经出卖了他。“张家那头,你派人好生安抚,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是。” “还有姜府......太子妃病着,莫要叫他们去打扰她。”太子始终还是更偏向太子妃一些。毕竟,跟强势蛮横的秦皇后比起来,太子妃就要温柔小意多了。 太子早已成年,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皇长子了。他是大禹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如何甘心受一届妇人的掌控! 他已经受够了任何事情都要听秦皇后摆布! “皇后娘娘那边......” “就说是孤的意思。”太子搓了搓手指,咬牙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眼下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实在是没心思将精力放在后院的那些女人身上。 太子的一意孤行,可是将皇后娘娘气得不轻。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 时间是治愈的良药。 平阳县主坠崖一事,在岁月的洗礼后,渐渐地被人遗忘。 苏家倒是想风风光光的办一场丧事,好借此向荣安公主示好。荣安公主正沉浸在母女重逢的喜悦当中,如何肯依了苏家。 她先是勒令苏家不许办丧事,更不允许平阳县主葬在苏家的祖坟里。如此霸道的行事,可是引起了不小的公愤。 “荣安公主这就有些过分了啊!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平阳县主身份再尊贵,那也是个女人,她死了不葬在苏家难道还能入皇陵不成?” “苏家可真冤!” “公主将县主的死迁怒于苏家,这简直就是不讲道理嘛!” 好些人都向着苏家说话。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觉得荣安公主没错的也大有人在。 “嗐,这都是人家的家事,你们操心个啥?!” “都是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咱拿命换来的啊!凭什么说没就没了!换做是我在夫家闺女死的不明不白,我都能去告御状!”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跋扈一些怎么了?真是少见多怪!” “平阳县主深受皇帝陛下喜欢,以皇家规格下葬也不是不可能啊!” 咳咳,这话题扯得就有些远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 “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公主府呢!若不将此事了结,肯定会惹人生疑。”宋绾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个衣冠冢而已,又不是真的,不必太在意。” “可你明明就活得好好儿的......”荣安公主总觉得这样不吉利。 “平阳县主已死是不争的事实啊。如今在您面前的,是宋氏绾绾。”宋绾绾枕着荣安公主的膝盖撒娇。“若叫那有心之人察觉,反而不安全。” 荣安公主说不过她,只得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沈驸马请高人算好了日子,又选了个风水极佳的地方立了一个衣冠冢,装模作样地办了一场丧事。 站在坟前,宋绾绾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居然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虽说是做戏给别人看,但该有的议程全都走了个遍。她也装模作样的滴了几滴眼泪,念了一句祝祷之词,这才被丫鬟扶着回到马车上。 “主子,敷一下眼睛吧。”念春体贴地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宋绾绾刚刚哭的有些狠,眼睛又红又肿。唉,她其实也不想哭的,可那悲乐一起,她就情不自禁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狠狠地将情绪发泄出来,总好过一直藏在心里。 将帕子贴在眼睛上,宋绾绾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就在宋绾绾昏昏欲睡之时,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突然冲上官道,拦在了马车前。 突然停下来的马车,让宋绾绾身形不由得一晃。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拦县主的马车!”坐在前头的若夏稳住身形后,大喝一声。 “若夏姐姐,我是芷兰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人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若夏皱了皱眉,努力辨认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芷兰是苏家的丫鬟,她不是该在苏家吗? “此事说来话长,还望姐姐救我一命!”芷兰不时地往回瞧,眼里写满了惧意,似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宋绾绾听到外头的动静,忽然来了兴致。“让她上来。” 念春深觉不妥,可主子都发了话,她这个做奴婢的倒是不好阻拦。于是,只得打起帘子传达了宋绾绾的意思。 片刻之后,一身粗布衣裳的芷兰就跪在了宋绾绾的面前。 “县主救命之恩,芷兰没齿难忘,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县主。”芷兰不敢抬头,而是恭敬的跪下给宋绾绾磕头。 宋绾绾怔怔的盯着芷兰看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两人同在一辆马车里的情景,让她有种回到坠崖前的错觉。 第一百零六章 没一个好东西 平宁县主从外头捡回来一个丫头的事儿,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毕竟,公主府里的丫鬟众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再加上这个叫芷兰的丫鬟相貌普通,在四大丫鬟的光芒下毫不起眼,自然也就被人给忽视了。 可旁人不在意,姜嬷嬷却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原因在于,这丫鬟是苏家出来的。而前些时候,苏家正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你是苏府走失的那个丫鬟?”趁着主子睡着,姜嬷嬷直接将人请到一处偏远的院子讯问起来。 芷兰乖巧的应道:“是。” “你不好好儿待在苏府,怎么会出现在城外,拦下县主的马车又是何意?”姜嬷嬷目光如炬,不敢有丝毫懈怠。 县主回来的事情,只有公主驸马还有她知道,是万万不敢叫第四个人知道的。 就连念春她们几个都得瞒着。 毕竟,借尸还魂的事过于惊悚,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当时我被歹人打晕带走,侥幸逃脱后一直东躲西藏,生怕再被抓回去......幸好遇到县主的马车,又认出若夏等几位姐姐,这才拼上性命赌了一把......” “是嘛......既已得救,你为何不回苏府,反而要跟着我家县主?”姜嬷嬷仔细打量着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芷兰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我不敢回去......” “苏家待下人向来宽厚,你可莫要糊弄我!”姜嬷嬷不敢轻信,于是打算诈她一诈。 芷兰手指蜷紧,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苏府有人想要害我。”她抬起头来,声音微微颤抖着。 姜嬷嬷哦了一声。“你不过一个丫鬟,害你做什么?” “我,我与我家少夫人一同坠崖,少夫人生死不明,而我却活了下来......自然,自然是碍了别人的眼......”芷兰小声的说道。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姜嬷嬷仍旧不为所动。“你到底不属于这里。明日一早,我便让苏家的人过来把你领回去。” 一听说要将她送回苏家,芷兰顿时吓得白了脸色。“求嬷嬷垂怜!我,我真的不能回去,不能啊!” “你这丫头倒是有意思!你离家这么久,难道就不想你的爹娘?”姜嬷嬷再一次试探道。 提到亲人,芷兰双眼一红,顿时泣不成声。 姜嬷嬷见她哭得可怜,不像是有假,不禁心软了两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公主府从来不养闲人。你能不能留下,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姜嬷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将平阳县主遇害前后据实已告。 荣安公主一直觉得平阳县主的死不是意外。 如果这丫鬟能交代出实情,以公主的性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芷兰当然想要证明自己,可却苦于没有证据。“嬷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当真是不知情啊!” “你与县主一道出的门,你怎么会不知情!”姜嬷嬷问得口干舌燥,却始终没问出点儿有价值的信息来,不禁有些着急上火。 “那天,我也是临时被指派到县主身边的,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啊!”芷兰哭着说道。 姜嬷嬷气恼了一阵,渐渐地冷静下来。“听说你原先是苏夫人院儿里伺候的?” “是。”芷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答道。 “苏夫人因何要将你送到县主身边伺候?” “奴婢的娘曾是五公子的奶娘,在夫人面前还算有些脸面。”芷兰如实的说道。 “你娘既然是苏夫人身边的得用之人,你出了事,苏夫人该好生安抚才是,又怎么会害你!”姜嬷嬷就更想不通了。 芷兰苦笑了笑,道:“再得脸又如何,终归是下人。我护主不力,夫人罚我也是应该的。” 芷兰有兄弟姐妹七个,她排行第四。 因为是姑娘家,她本就不如哥哥弟弟得宠,而且跟其他姐妹比起来,她一没有伶俐的口齿,二没有出众的相貌,爹娘的心自然就偏向了别人。 在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原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她等来的不是爹娘和姊妹的关心,而是无尽的责备。 爹娘怪她办事不利,连累了他们;姊妹嫌给她看病要花好多银子。 从未有人真正在意过她。 回想起在苏府养病的那些日子,芷兰就忍不住心寒。同样是子女,为何她要被如此轻贱呢?!她是性子木讷了些,不会讨人欢心,可她一直对她们敬爱有加,不曾有过任何的亏欠啊! 至亲之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 芷兰回忆起被带去见苏夫人时的情景,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她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眼神!尤其是在夫人一遍遍的逼问她平阳县主可有说过什么话时,那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杀意,叫人心惊胆寒。 苏夫人那样慈和的人,原来也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总之,那些糟心的记忆,让她对苏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她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姜嬷嬷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暂时作罢。 荣安公主听完她的陈述,神情毫无波澜,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难为她小小年纪,危急时刻还知道护主。” “虽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有一点却得到了证实,那就是苏家并非良善之辈。他们处心积虑的招惹上县主,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姜嬷嬷笃定的道。 “无非是想借公主府做跳板,攀附上太子。”荣安公主冷哼道。 在她眼里,苏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苏夫人如此,苏玉寒亦是。 苏夫人看着面善,从不在沈云宛面前摆婆婆的谱儿,甚至儿媳妇做错了事,她还在众人面前极力的维护,哄得沈云宛放下戒备,拿她当亲娘一样看待! 而苏玉寒也尽得她的真传。他装出一副深情模样,口口声声说终身不纳妾,会疼爱沈云宛一生一世。可实际上,他早就在外头养了个妖妖娆娆的戏子! 想到这些,荣安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零七章 听壁脚 宋绾绾其实真不是故意要听壁脚的。 她只是想给公主娘亲一个惊喜。她瞧着池塘里的荷花开得不错,就跑去摘了几朵回来,打算拿去小厨房让姜嬷嬷想法子用荷花的花瓣做一道美食。 荣安公主这阵子胃口不怎么好,宋绾绾想着或许做些新花样能哄得她多吃两口。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宋绾绾对苏玉寒,其实还是挺挂念的。 毕竟,做了三年的夫妻,关系亲密。 他待她是真的好! 他会惯着她,由着她使小性子,一味地纵容;他会在下衙回来时,买她喜欢的糕点,会在休沐时为她作画,会在天冷的时候给她手炉,天热的时候为她打扇子。 被他这样宠着纵着,宋绾绾是真的活得很快活。 只可惜,这种蜜罐一样的日子太过短暂。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拒绝听这些的,觉得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可是姜嬷嬷和荣安公主是不会撒谎的! 宋绾绾逼着自己不要继续往下听,可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就是迈不动。 屋子里,再次传来令她震惊的消息。 “那个外室,派人盯紧些。”这声音是荣安公主的。 之后,姜嬷嬷低声应了一句什么,宋绾绾没有听清。她满脑子里回荡着外室二字,就连下嘴唇咬出了印子都毫无察觉。 “县主。”念春瞥见主子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提醒她听壁脚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宋绾绾回过神来,提着裙角转身离开。 念春见主子脸色不大好,忙跟了上去。“县主,县主可是有哪里不适?” 宋绾绾的心情乱糟糟的,不太想搭理人。“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别跟上来。” 念春还想问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眼前的主子已经不再原先的那位了,虽也有着县主的封号,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她的喜好,她拿捏不准,不敢冒然的试探。 宋绾绾见念春停下脚步,忽然又改变主意回了头。“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念春垂眸应道,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宋绾绾拉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沉着脸说道:“你是平阳县主的陪嫁,对苏家想来应该很熟悉。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告知。” “县主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念春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得体。 宋绾绾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在苏府三年,可有察觉到苏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念春眼神闪了闪,道:“县主问的是人还是事?” “人。”宋绾绾来回踱着步子,显得有些浮躁。“先说说苏夫人。” “面慈心苦,唱作俱佳。”念春中肯的评价。 宋绾绾很是惊讶。“你是何时知晓的?” 念春苦笑了笑。“奴婢眼拙,近来才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她顿了顿,见宋绾绾没有打断的意思,于是接着往下说道:“初入苏府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主子慈和,原本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苏夫人未免太好说话了,对谁都是一副笑面孔,宽宏大量得有些过头......” “奴婢常听人说,这婆媳关系十分微妙。就算是亲母女都还要闹别扭的时候呢,更何况是嫁入家中的外姓人。” “如今想来,这里头的确是透着蹊跷。” 宋绾绾听着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问题,她以前从未想过!她以为,苏夫人之所以会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亦或是她性子讨喜。 “县主刚去不久,苏夫人便暗示奴婢将库房钥匙交给她......”念春说话的同时,偷偷抬眸瞄了一眼宋绾绾。 果不其然,宋绾绾在听说苏夫人要打她嫁妆的主意时,神色骤然一变。 那肃静的表情,当真像极了她原先的主子。 念春摇了摇头,努力的打消着这个荒谬的念头。 “她好大的胆子!”宋绾绾恼怒的折断了手里的荷叶。 “打那之后,奴婢便多留了个心眼儿,想法子给公主府递了消息。公主体恤奴婢几个,将我们要了回来。” 念春的话,宋绾绾深信不疑。 她身边的丫头,她难道还不了解么?念春是个有一说一的,从来不会添油加醋! 只是,这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县主为何会对苏家如此感兴趣?”念春看着落了满地的荷花,蹲下身去一一捡起。 宋绾绾抿了抿嘴角,说道:“就想知道京城的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世人皆道平阳县主是人生赢家,在娘家是捧在掌心的明珠,在婆家又处处被优待,如今想来,着实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奴婢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觉着这就是县主的福气。”念春将整理好的荷花递到宋绾绾的面前。“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家当真如此不堪......”宋绾绾的心灵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难道,她在苏家三年的经历全都是假的? 她一直活在欺骗当中? 这个认知,给她带来的打击不小。 看着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念春越发觉得古怪。 平宁县主会不会入戏太深? 她真将自个儿当成了平阳县主的替身? 宋绾绾捂着脑袋蹲在假山后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苏玉寒呢,难道他也是在做戏?” 宋绾绾不肯死心。 那样真挚的感情,她能深切的体会到,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 念春掀了掀嘴皮子,欲言又止。 宋绾绾见她沉默不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公主说,他在外头养了外室,可是真的?”宋绾绾心如刀割,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她希望只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念春的回答却彻底击碎了她的美梦。 “是。” “谁?”宋绾绾下意识的问道。 “奴婢不知。”念春如实答道。“不过,听说是成亲之前就将人安置在那处院子的。” “成亲之前......”宋绾绾重复着这几个字,顿时心如死灰。 第一百零八章 喜脉 宋绾绾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吃。 这可是把荣安公主给急坏了。 “这丫头又怎么了?!”荣安公主叫了好几次都没将门叫开,只差叫人来把门给拆了。 “公主莫急,待奴婢先去问问。”姜嬷嬷怕公主急出个好歹来,努力安抚道。 经过这么一闹,荣安公主的确有些头晕。 姜嬷嬷命人将荣安公主搀扶着回了正院,而后叫来念春几个问话。 念春于是老实的将宋绾绾怪异的举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隐瞒任何一处细节。 姜嬷嬷听完,忍不住长叹一声。“真是造孽!” 念春有些不解的问道:“嬷嬷,县主她为何这般失落?” 有些秘密,姜嬷嬷不好往外说,只含糊应道:“县主乃是菩萨心肠,得知苏家的真面目,哪有不气的。行了,都别在门口杵着了,去弄些吃食来,县主一会子该饿了。” 姜嬷嬷发了话,念春几人哪敢有异议,各司其职的去忙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显得有些昏暗。 姜嬷嬷站在门口,轻轻地扣了扣门。“县主,是老奴。” 宋绾绾正烦着呢,谁都不想见。“我不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县主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老奴说说。”姜嬷嬷的耐心是真的好。她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处,身姿挺得笔直,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嬷嬷回去歇着吧,不必管我!”宋绾绾双手抱着膝盖,赌气的说道。 姜嬷嬷可是打小将她带到大,如何听不出这话里撒娇的语气。“哦,是老奴有些要紧的事要跟县主说,可以把门开开吗?” 宋绾绾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起身去开门。 姜嬷嬷见宋绾绾开了门,心就已经放下了一大半。 她端着一叠刚炸好的春卷进屋,那春卷刚出锅不久,还冒丝丝热气,扑鼻的香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姜嬷嬷也没开口叫宋绾绾尝,而是不动声色的将它搁在了宋绾绾触手可及的地方。“公主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想让县主学着管家。” 宋绾绾听说母亲大人身体有恙,眼神有些慌乱。“母亲怎么了,可有传御医?” 姜嬷嬷见她终于肯抬起头来,嘴角不着痕迹的向上翘了翘。“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着凉,没什么胃口,偶尔犯头晕。” “可吃过药了?”宋绾绾又问。 姜嬷嬷摇了摇头。“公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怕苦了。” “那可不成!”宋绾绾猛地坐起身来,光着脚就要下地。 姜嬷嬷忙拦下她,将人给扶了回去。“县主莫要贪凉,小心来月信的时候又闹肚子疼!” 宋绾绾听到这熟悉的唠叨,身子猛地一僵。 她惊愕的看向一脸慈祥的姜嬷嬷,好半天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嬷嬷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俯身为她穿上鞋袜。“县主打小养成的这臭毛病,怎么就不能改改!嬷嬷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伺候你多久呢!” 宋绾绾一瞬间就明白了。 姜嬷嬷认出了她! “嬷嬷......”宋绾绾鼻头一酸,忽然扑进姜嬷嬷的怀里。 姜嬷嬷将她接住,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有嬷嬷在,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宋绾绾被满满的关爱所包围,哭得不能自已。“嬷嬷,你知道了是不是......” 姜嬷嬷没有否认,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她丝绸一段顺滑的头发。“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的小主人好好儿的,每天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嬷嬷......”宋绾绾既委屈又满足的唤着姜嬷嬷。 姜嬷嬷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哄着。兴许是狠狠地发泄了一通,宋绾绾心里的那点子郁闷顿时消散得不见踪影。 “嬷嬷,我饿了......”哭过之后的宋绾绾,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说道。 “吃食早就备下了。”姜嬷嬷朝外喊了一声,立马就有丫鬟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美食奉上,全都是宋绾绾喜欢吃的。 宋绾绾的确是有些饿了,于是毫不矫情的起身坐到了桌子旁。 念春几个在一旁精心的伺候着,屋子里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哄好了宋绾绾,姜嬷嬷就去荣安公主那边儿复命了。荣安公主得知宋绾绾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公主头还晕着吗?”姜嬷嬷见主子有气无力的歪在软枕上,不禁有些担忧。 自打平阳县主坠崖,公主因为悲痛过度,身子一下子就垮了。虽说经过御医们的调理有了些起色,可到底是伤了根基,需时时刻刻精细的养着,不能出半点儿岔子。 “不若还是请御医来瞧瞧吧,拖久了不好。”姜嬷嬷劝道。 荣安公主最不耐烦的就是喝药。“算了,我躺躺就好。” 沈驸马从外头进来,听见两人的谈话,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公主可是身子有碍?来人,速速去请御医!” 荣安公主见他说风就是雨的,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大病,何必劳烦御医跑这一趟。” 姜嬷嬷见驸马爷进来,立马起身让出了榻前的位子。 沈驸马上前,执起荣安公主的手,说道:“不让御医瞧瞧,我始终无法安心。你可是答应要陪我去塞外呢,不把身子养好些怎么行!” 荣安公主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如了他的意。 约莫一个时辰后,朱御医气喘吁吁的跟在丫鬟身后进了公主府。 只是,今日他把脉的时辰有些长。 “朱御医,你实话告诉我,可是公主的病又加重了?”沈驸马与朱御医私交不错,见他沉默不语的从里头出来哪里还坐得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的面前。 朱御医捋了捋胡子,怪异地看了沈驸马一眼。“公主没有病。” “公主她症状如此明显,怎么会没病?!你莫要唬我!”沈驸马没领会到他话里的真实含义,吓得脸色都白了。 朱御医见他自个儿吓自个儿,不由得乐了,忽然想要逗一逗他。于是,故意沉下脸来说道:“公主的身体的确出现了问题!” 而后,他在肚子的地方比划了一下。“问题就出在这里头。” 沈驸马闻言,差点儿吓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逼迫 “朱御医,您就别吓唬驸马了!”姜嬷嬷笑盈盈的从里屋出来,冲着沈驸马施了一礼。“恭喜驸马,贺喜驸马,公主是有喜了!” 沈驸马乍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嬷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嬷嬷见他那傻愣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胜。“公主有喜了!” “有喜,喜从何来?”沈驸马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儿来,愣愣的问了这么一句。 屋子里的丫鬟们全都被他这举动给逗乐了,一个个低着头掩着嘴笑。 沈驸马缓缓地转身,看向身侧的朱御医。“可把准了,没骗我?!” “驸马爷这是信不过在下的医术?”朱御医挑了挑眉,恨恨的瞪着他。 沈驸马见他发火,这才信了。 “我又要当爹了......”他喃喃的说着,待回过神来,立马冲进了里屋。 朱御医瞧见他那傻乎乎的样子,暗暗的撇了撇嘴。 “有劳朱御医跑这一趟了。”姜嬷嬷是个玲珑人,特地包了个大的封子递了过去。 朱御医掂了掂那封子的重量,没有推辞。 宋绾绾得知荣安公主有孕,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提着裙摆,一口子跑到荣安公主的屋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肚子问道:“我,我要当姐姐了吗?” 在这个年纪怀上身孕,荣安公主挺不好意思的。“我,我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 “太好了!”宋绾绾非但没有觉得失宠,反而兴奋地跳了起来。“我就说嘛,母亲近来怎么动不动就打瞌睡,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哎呀,就是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不过,只要是母亲生的,我都喜欢。” 宋绾绾自顾自的说道,很是替荣安公主感到高兴。 未能给父亲生下嫡子,是母亲一直以来的心病。尽管她嘴上不说,可每次看到别人怀里的孩子,她总是忍不住露出渴望的眼神。 那种无助和失落,宋绾绾感同身受。 “母亲可算是如愿以偿了。”宋绾绾握着她的手,说道。 沈驸马轻轻地环着荣安公主的腰,笑得像个傻子。“不管是男是女,你们都是我这辈子最珍爱之人。” 荣安公主低头,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眶带着湿润的光泽。“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跟孩子无缘了......” 荣安公主身子娇弱,又在生平阳县主时难产,险些去了半条命。打那以后,御医们每次诊断,都说不易生养,让她看开些。 荣安公主一度情绪低落,自责不已。尤其是在沈云宛坠崖的消息传来,她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当时她真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苦尽甘来,这是好事,公主该高兴才是。”姜嬷嬷将一块干净的帕子塞到她的手里,笑着哄道。 荣安公主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吸着鼻子说道:“嬷嬷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不哭,不哭......” 她嘴上这样说着,眼泪却掉的更凶。 没人能比宋绾绾更清楚荣安公主内心的激动。她上前一把抱住荣安公主,在她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母亲,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先苦后甜,否极泰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绾儿说的是。”沈驸马也跟着附和。“以后咱们一家四口齐齐整整的,再也不分开了。” 荣安公主含泪点头。 宋绾绾亦跟着流泪。 姜嬷嬷见状,忙将屋子里的丫鬟打发出去,免得他们一时说错话,惹人怀疑。 * 荣安公主有孕,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但在坐稳胎之前,还是不宜声张。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公主有孕的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荣安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怀上?”最先得到消息的是秦皇后。 说起来,她能知道这个消息纯属偶然。 荣安公主请御医的事瞒不住别人,秦皇后这个做嫂子的也就装装样子,例行公事的派人去慰问一番。恰巧那日荣安公主吐得厉害,不小心被宫里的嬷嬷瞧见了,便有了一些猜测。 锦绣一边替秦皇后捏着腿,一边答道:“尚未得到证实,说不定只是吃坏了肚子......” 秦皇后摇了摇头,心中莫名的笃定。“若真是如此,府中上下定是愁容满面。可听嬷嬷说,事实并非如此。” “那就再等等。这么大的事,早晚是要昭告天下的。”锦绣捏腿的手并无停顿。 秦皇后扯了扯嘴角。“老天爷还真是垂怜,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命把孩子生下来。” 锦绣被秦皇后眼底折射出来的冷芒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皇后娘娘对荣安公主竟有着如此大的恨意! 说起来,秦皇后与荣安公主算是同病相怜。 秦皇后在生下太子后,亦是坏了身子,无法再有孕。故而,他将太子看得极其贵重,视他如命根子。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太子身上,对他严格要求,逼着他上进,想要努力地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未来君主。 殊不知,她越是逼得紧,太子的反抗情绪就越是高涨。 她以为太子孝顺,一切都会听她的,但事实却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太子已然有了自己的主张,他一直都在试图脱离她的掌控。 太子不想再做傀儡,而偏偏秦皇后看不透这一层,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东宫。 “怀了身子的妇人最是辛苦。”秦皇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开口吩咐道。“锦绣,你派人去东宫传话,让太子妃替本宫往公主府走一趟。” 秦皇后这是打算一箭双雕。 一来,是打探公主府的虚实。 二来,则是借此来恶心太子妃。 瞧瞧人家荣安公主,都到了要抱孙子的年纪了,却还能大了肚子,为夫家开枝散叶。她姜婉,年纪轻轻却连个蛋都不会下! 太子妃收到指令时,的确又被刺激到。 孩子,又是孩子!为什么别人怀上孩子就如同吃饭一样简单,到了她这里就如此艰难! 为了怀上孩子,她用过无数的法子,就连民间的偏方都用了好些,可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老天爷何其不公! “我到底有什么错,她们一个个都要来欺负我!”姜婉伏在软枕上,几欲崩溃。“不要再逼我,不要逼我......” 姜婉突然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狠狠地朝着手腕划去。 第一百一十章 挑衅 “殿下,太子妃来了。”丫鬟进去通报的时候,荣安公主正躺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她怎么来了。”荣安公主强打起精神缓缓睁眼。 姜嬷嬷上前将她扶起,又命人去取了药碗来。“想必是听说殿下病了,特来探望。” 荣安公主有气无力的扶着额头,说道:“先前本宫病着的时候,也不见她如此殷勤!” 姜嬷嬷也觉得此事十分可疑。“一会子太子妃到了,殿下见机行事即可。” 荣安公主懒懒的应了一声。 约莫一炷香时辰后,太子妃姜婉便前呼后拥的进了荣安公主的寝殿。 “听闻姑母身体有恙,可好些了?”姜婉一进来,便闻到一股子呛鼻的药味儿,却还是强忍下来,上前与荣安公主见礼。 按理说,她是太子妃,身份尊贵,该旁人先向她行礼才是。奈何荣安公主地位超然,又是长辈,这规矩到了她面前,自然就得改改。 荣安公主脸色憔悴的歪在引枕上,心安理得受了她这一礼。“难为你惦记着本宫。” 姜婉压下心底的不悦,笑着来到榻前。“有段日子没见,姑母清减了不少。便是再思念平阳,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姜婉看似关怀备至的话语,在有心之人听来可是诛心的很。谁人不知荣安公主最宝贝的就是平阳县主这个女儿!平阳县主的死,对荣安公主的打击有多大,世人皆知。太子妃偏要在荣安公主的伤口上撒盐,有心还是无意,一目了然。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荣安公主,就连殿内的其他人脸色立马都变了。 这太子妃,未免太过鲁莽! 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嬷嬷看向太子妃的眼神,又是震惊又是气恼! 只是,不等她替主子打抱不平,就听见姜婉再次开口道:“哎呀,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明知道姑母心里难受,还这么不会说话......” 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太子妃根本无意道歉,反而更像是挑衅。 “太子妃的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荣安公主闭了闭眼,努力的克制着翻涌的情绪。“不过偶感风寒罢了,养两日便好了。”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姜婉微微一笑,恢复了往日温婉端庄的模样,仿佛方才说出那般冒失不得体话语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荣安公主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姜婉自顾自的喝着茶,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被冷落一般。“对了,出宫之前,母后特地叮嘱我来瞧瞧平宁县主。因为上次落水一事,母后很是自责,就怕落下病根儿......” 荣安公主气得咬紧后槽牙。 这太子妃究竟会不会说话!不是故意拿宛儿的死来刺激她,就是诅咒绾绾,她这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成心来找茬儿的! 姜嬷嬷等几个心腹亦是捏紧了拳头,生怕公主气出个好歹来。 荣安公主正要反驳回去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须臾之后,宋绾绾拎着一篮子粉嫩嫩的鲜花走了进来。 “平宁身子已经大好,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宋绾绾以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朝着太子妃福了福身,笑意却未延伸到眼底。 方才太子妃那番无礼的举动,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上赶着挨骂的主儿,她从来都不会忍气吞声。 “啊,瞧我这记性,听闻前些时候太子表哥纳了两名侧妃?都还没向太子妃娘娘道喜呢!”论讲道理,她还从未怕过谁。 太子妃故意往荣安公主的胸口戳刀子,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县主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太子妃说话!”姜婉身后的宫女馨儿见状,立马站出来呵斥道。她在东宫是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谁见了她,不得叫上一声姑娘,倒是将她的胃口养大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宋绾绾却不惧她,问道:“我有说错什么吗?太子表哥纳妃,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 姜婉怔怔的盯着宋绾绾瞧,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姑娘的确是美得令人心动。即便是同为女子的她,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不过,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宋绾绾的性子,竟像极了已故的平阳县主。同样的伶牙俐齿,同样的骄矜自傲,同样的......令人讨厌! “不得对县主无礼。”姜婉到底还存着一丝理智,没当场跟宋绾绾撕破脸。 馨儿还挺不服气的。“太子妃......” 宋绾绾倨傲的瞥了那宫女一眼,抢先一步开口道:“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只是区区一个宫女,就敢在本县主面前叫嚣,着实没规矩!” “素闻太子妃贤惠,待人宽厚,但也莫要太过心慈,没的叫人这些刁奴坏了太子妃的名声。”姜嬷嬷见宋绾绾替公主出了这口气,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被打上刁奴标签的馨儿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满是委屈的看向太子妃,似乎在等着她替自己做主。 然而,姜婉却并没有如她所愿。 “嬷嬷说的是,这丫头的确是没规矩。”姜婉不动声色的抚了抚手腕上的镯子。“馨儿,还不跪下给县主磕头认错?” 馨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宋绾绾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这太子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装模作样! 真不知道太子表兄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太子妃......”馨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跪下。”姜婉突然脸色一愣,大声呵斥。 馨儿吓了一跳,不敢再有异议,噗通一声跪在了宋绾绾的面前。“婢子无状,冒犯了县主,请县主责罚!” 说完,当真给宋绾绾磕起头来。 宋绾绾挑了挑眉,不知道太子妃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姜婉可不是真的大度,她心眼儿可多着呢,她可不认为她会轻易的认输。这一招先发制人的背后,肯定还藏着别的什么招儿。 不出宋绾绾所料。 在馨儿磕完头后,姜婉便皮笑肉不笑地将目光放回了宋绾绾的身上。“县主可还满意?如果不够,拖出去杖毙便是!” 一听杖毙二字,馨儿顿时吓得直打哆嗦。“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啊!” 宋绾绾在心底啧了一声:这太子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故意以退为进,怕是想让她背负一个仗势欺人的骂名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敬 这太子妃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看似是在替宋绾绾出气,实则居心不良。若那个叫馨儿的宫女当真在公主府挨了板子,外头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这平宁县主太过狂妄了吧,居然连太子妃的面都不给!” “常言说的好,打狗也的看主人!她连太子妃的人都敢动,可见是真没将天家放在眼里!” “如此刁蛮跋扈,竟还被封为县主!” “德不配位,迟早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言论,怕还是客气的。 姜嬷嬷想想,就很是替小主子着急,生怕她着了太子妃的道儿。 可惜,宋绾绾并不蠢,又岂会顺着太子妃挖的坑往里跳? “哎呀,我何时说要罚她了!”宋绾绾故意惊叫一声。“馨儿姑娘可是太子妃跟前得力的,我可不敢把她怎么样!” “馨儿姑娘快莫要在地上跪着了,着了凉可就不好了。”宋绾绾说完,朝着身旁的若夏使了个眼色。 若夏心领神会,默契的上前一把将馨儿扶了起来。“瞧姐姐给吓得,我家县主跟你闹着玩儿呢,又怎会真的怪罪于你!”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愣是没让太子妃的计谋得逞。 宋绾绾笑盈盈的看着太子妃:对不起,这个锅我不背! 馨儿战战兢兢的起身,偷偷地打量着太子妃的脸色,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凄然。身为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她如何不知主子的性子。这越是表现得平静,后期爆发的威力就越大。若不及时的安抚,回宫之后她肯定少不得要受罚。 “太子妃,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回话呢。”馨儿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小声的提醒。 姜婉的确很生气,恨不得扑上前去挠花了宋绾绾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但以她目前的身份地位,若真这么做了,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秦皇后正愁寻不到借口废了她这个太子妃,她必须冷静下来,不留下任何把柄! “是本宫管教无方,让县主见笑了。”姜婉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说道。而后,又叮嘱荣安公主好生调养,便准备起身告辞。 宋绾绾巴不得她赶紧走。“我送送太子妃。” 姜婉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暗暗较着劲儿。 “有些话,方才在姑母面前不方便说。不得不承认的是,县主在某些方面,当真是像极了平阳。”姜婉在上马车之前,还不忘挑拨离间一番。 在外人看来,荣安公主之所以会选中宋绾绾做义女,还不惜放下身段进宫替她求来了县主的封号,全都是因为宋绾绾的名字与平阳县主沈云宛相近,且两人在言行举止上颇又相似之处。 换一种说法,就是宋绾绾为了获取荣安公主的信任,煞费苦心的打听了平阳县主的喜好,并刻意的模仿!如此这般费尽心机,实在可耻! 宋绾绾却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太子妃谬赞!跟平阳姐姐比起来,我可是差远了。毕竟,平阳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好!不像我,也就一张脸还能看!” 宋绾绾说着,还满是遗憾的抬手摸了摸光滑饱满的脸蛋。 姜婉一口气吃点儿没上来! 宋绾绾这是在讽刺她容颜衰老,恩宠不在吗? 她好大的胆子! “哎呀,太子妃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不是有哪里不适?”宋绾绾夸张的拔高声音问道。 打公主府门口路过的人齐齐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姜婉内心的小人儿气得直跳脚,面上却还要努力装作一副感激的神情来。“吹了点风,不碍事的。县主也快进屋吧,免得叫公主担心。” “不打紧,不打紧,我身子骨好着呢!”宋绾绾豪迈地拍了拍胸口。 姜婉又险些气得吐出一口血。 这宋绾绾肯定是故意的! 她这是暗自嘲讽她身子不行?!叫旁人听见,肯定又要编排她不能生了! 宋绾绾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谁叫她敢当着公主母亲的面挑衅呢!这些,权当做是回敬她的! * “这平宁县主当真可恶!居然敢跟娘娘叫板!不过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以为成了公主的义女就真成了血统高贵的皇亲贵族了?!”回宫的路上,馨儿小声地替太子妃打抱不平。 姜婉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今日的耻辱,她记下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府门口的金子牌匾,暗暗在心底发誓。来日等她坐上后宫之主的位子,一定要狠狠地将她们母女踩在脚下! 她们越是瞧不起她,她越是要证明给她们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调头,去姜府。”姜婉将心底的怨念压制下去,眯着眼睛吩咐道。 馨儿很是诧异。 自打太子妃入宫,可是鲜少召见娘家人的。今儿个怎么转了性儿,突然想起姜家人来了。 不过,主子的心思难测,她一个做奴婢的不好多问,只能照做。 太子妃并没有在姜家多做停留,只是将马车停在姜府门口,叫人把姜夫人唤到跟前交待了几句话。而后,便赶在申时前回了宫。 姜夫人瞥见那远去的马车,忍不住撇了撇嘴。明明是姜婉她有求于人,却偏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嘴脸来,真是可笑! “夫人,您当真要按太子妃说的去做?万一惹恼了荣安公主,怕是要吃不完兜着走......”姜夫人的心腹仔细衡量过后,觉得有些冒险。 姜夫人何尝甘心替姜婉跑腿儿。 不过,有一句话姜婉说对了,那就是公主府的权势的确很诱人。若真将平宁县主娶进门来,对姜家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娶进门之后如何对待,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与此同时,秦家亦在酝酿着一场风波。 上回秦意雪在宫里遭宋绾绾百般陷害,不但挨了训斥,还挨了几下戒尺。这笔账,秦意雪这辈子都不会忘。出宫之后,她就跟家里人告了状,发誓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她得意不了多久了,等着瞧好了!”秦夫人一边给秦意雪擦药,一边志在必得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辰 临近生辰宴,宋廉的情绪有些忐忑。 寿宴的帖子早在一个月之前就送了出去,收到的回信却寥寥无几。 原本他只打算请几个亲朋好友以及相熟的同僚聚聚,是宋夫人壮着胆子提议,说宋绾绾如今身份不同了,她若回来没几个像样的陪客不太像话。 宋廉想想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侄女可是有食邑的县主,正二品,背后又有荣安公主这个义母,难保不会有人想要与之结交。 只是,宋绾绾平日里住在公主府,有些人想要巴结却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接近,那些人肯定不会错过。 当然,这都是他的猜想,事实如何他还真拿捏不准。 看着宋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宋大夫人忍不住嗔道:“老爷,坐下来歇歇吧。晃来晃去,晃得我头都晕了。” 宋廉停下脚步,脸上的愁容却丝毫未减。“你说,明儿个会有贵客来吗?” 宋大夫人放下手里的针线,端着案几上茶水递到他手上。“就算没有贵客来,难道就不过寿了吗?” “可话都放出去了,若是没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说来说去,宋廉还是怕丢人。 他将帖子送出去的时候,可是把话说得很漂亮。万一到时候来的只有寥寥数人,那场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宋大夫人倒是信心满满。“怎么会呢!我私下跟那些夫人们探过口风,她们说一定回来。而且,还不止一次的跟我打听绾绾的喜好呢。” 想起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夫人们对她态度的转变,宋大夫人不由得受宠若惊。以前,可是只有她对着别人点头哈腰的份儿! “我跟你说啊,还有好几位夫人明里暗里的打听绾绾说没说亲呢......”宋大夫人回味着被人捧着的感觉,心里就美滋滋的。 宋廉一听这话,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你没答应吧?!” “哪儿能呢!我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吗?”宋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绾绾虽说是你的亲侄女,可到底认了公主当义母,她的亲事岂是我能做主的!” “你明白就好。”宋廉摸了摸鼻子,说道。 他就怕宋大夫人一时犯了糊涂,被人奉承两句就不知道天南地北,胡乱的将宋绾绾的亲事给定下了。 其实,宋大夫人早些时候的确这么想过。 因为宋芸芸未来的夫家也曾派人探过她的口风,想替宋绾绾说亲来着。宋大夫人得知对方的身份之后,有些动心。 文昌伯府嫡子,那可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高门大户! 然而,这念头刚起,就被宋芸芸给打破了。 “母亲还是回绝了吧。”宋芸芸说道。“绾妹妹的亲事,想必公主会有安排。” 当时的她还很不解。“绾绾虽说是公主的义女,可到底是咱们宋家人。她的亲事,岂能由一个外姓人做主?” 宋芸芸反驳道;“话虽如此,可您别忘了,绾绾这县主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公主对绾绾如此看重,绾绾难道不该投桃报李?” 在宋芸芸看来,那些贵人行事都是带着目的的。 荣安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宋绾绾好,给了她县主的身份,定是有条件做交换的。 在旁人看来,宋绾绾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件极其幸运的事,可在宋芸芸看来,却未必如此。天上掉下的馅儿饼,是福是祸很难预料。 宋大夫人沉默了,显然是不敢置信。 “若公主是真心喜爱绾绾,她的亲事自然不会差。如此一来,母亲就更不用操这份儿心。”宋芸芸话说得很直白,就怕宋大夫人听不懂。 听宋芸芸这么一说,宋大夫人脑子总算是转过弯儿来。虽然觉得有遗憾,但想着宋绾绾日后若能高嫁,对宋家的帮助或许更大。于是,便放下了心结,听宋芸芸的话,从此不再提及宋绾绾的亲事。 那些有意结亲的夫人们见她三缄其口,也就不再追问了。 正生辰的那一天,恰逢宋廉休沐在家。 他一大清早就起来洗漱,还换上了平日里待客时才穿的衣裳,一脸喜气洋洋的,等待着宾客们登门。 宋大夫人亦装扮得隆重,戴上了宋绾绾孝敬她的贵重首饰。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些,把桌子再擦一遍。” “还有你,去门口守着,若是有人来就赶紧进来禀报。” 宋大夫人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显得有些紧张。 宋芸芸在一旁帮着打下手,还要时不时地安抚她几句。 公主府距离宋宅有些距离,宋绾绾乘着马车回到宋宅时,已近正午。 “县主回来了!”看门的小丫头见到那华丽的马车缓缓靠近,忙不迭的进屋去通禀。 此时,宋大夫人正与亲戚家的女眷说着话。 听说宋绾绾的车架到了,忙不迭的起身迎了出去。 那些个女眷也纷纷起身,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宋绾绾一袭桃粉色的衣裳,看着十分清爽。虽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但整个人看起来明艳无比,气质高华,完全没了以前的影子。 宋大夫人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上前寒暄起来。“一段日子没见,绾绾好像又长高了?” 宋绾绾点点头。“是啊,还长胖了不少!” “胖点儿好,看着有福气,你以前就是太瘦了。”宋大夫人见她没有半点儿县主的架子,依旧对她恭敬,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两人进了门,身后丫鬟婆子手里都没空着,全都是送给宋廉的贺礼。 “你人回来就好,干嘛带这么多东西!”宋大夫人看见这阵仗,嘴上客气着,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这个大侄女没白疼! “阿姐!”宋妍妍今儿个也穿得喜庆,难得好好儿打扮了一下,看起来娇俏可人。见宋绾绾进来,便亲热的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宋绾绾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声乖。 宋妍妍依偎在宋绾绾身边,两人站在一处,一个富贵如牡丹,一个清丽如水仙,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目睹姐妹芳容的夫人们看得有些发呆,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疑惑 宋绾绾其实已经很低调了。 无论是穿着,还是言行举止,尽量做到了不张扬。 毕竟,今天是伯父宋廉的生辰,他才是主角。 奈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她都尽量不开口了,可还是有无数的夫人上前与她攀谈,让她一刻都不得空闲。 临近傍晚,前来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将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巷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盛景,是宋廉夫妻俩没想到的。 他们料想着,顶多会有四五桌客人,哪曾想不仅仅派了帖子的人家都到了场,就连没收到帖子的都来了不少,喜得宋大夫人赶紧叫人去街坊邻居那里多借了几张桌子板凳回来。又命人速速去将储备的酒菜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宋大夫人几乎就没坐下来过。 宋绾绾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热闹,可为了给伯父面子,还是忍耐了下来。 “县主可要回西厢歇一会儿?”念春见她面露疲色,好心提了一句。 距离开席还早,宋绾绾果断的拉着宋妍妍回了原先住的小院儿。 “阿姐,你这衣裳可真好看!”宋妍妍努力扮演着淑女的角色,可是把她给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够畅所欲言,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宋绾绾习惯了她的唠叨,顿时倍感亲切。“你若喜欢,我叫人给你做几身。” “不用不用,我衣裳够穿了。”宋妍妍忙摆手道。 “当真不要?”宋绾绾似笑非笑的道。 宋妍妍郑重的点头。“我正长身体呢,哪里穿得完,别浪费了,去年做的新衣裳还有好些呢!” 勤俭持家,是宋家的必修课。 宋绾绾以前就是这么教导她的。 宋妍妍看着大大咧咧的,倒是将原主的话都听了进去。 “衣裳而已,穿着高兴就好。”换了芯子的宋绾绾不以为然道。“公主赏下了不少料子,我一个人穿不了,正好给你缝几身。” 宋妍妍还想拒绝,就听见若夏开玩笑的说道:“二姑娘不必推辞。县主库房里的东西都堆积如山了,不腾出些地方来怎好再放新的进去?” 宋妍妍听完,不由瞠目结舌。 我滴个乖乖,阿姐这是掉进金窝里了吗? 宋绾绾捏着宋妍妍的下巴左看右看,猛地察觉到一个问题。“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妍妍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什么......” 宋绾绾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严肃的逼问道:“在我面前,用得着这般掩饰吗?可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宋妍妍立马否认。“就是,就是前些天出门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撞哪儿了?”宋绾绾秀眉一拧,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就,就胳膊肘。脖子上,是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一点儿皮外伤......”宋妍妍越说越心虚,生怕宋绾绾责骂她。 看着宋妍妍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样子,宋绾绾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胆子不小,居然敢一个人跑出去?!” “不是一个人,我有带着云香的......”宋妍妍瓮声瓮气的替自己辩解。 “你带她有什么用,她能保护你吗?”宋绾绾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阿姐,我知道错了......”宋妍妍拉着宋绾绾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晃着,满满的求生欲。“不过,我真不是贪玩,我是想买东西送给芸姐姐......” “芸姐姐的添箱礼我早就备下了,用得着你费心?”宋绾绾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那是阿姐你的心意嘛......”宋妍妍念及宋芸芸待她的好,也想有所表示。 宋绾绾拿她没办法,只得暂且揭过。“以后出门,先经过我允许。再敢私自出门,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宋绾绾嘴上说着狠话,眼底却没有半点儿怒意。 重活一回,她似乎变得更加心软了。 宋妍妍见她没生自己的气,顿时又活跃了起来。“阿姐,还记得上回在宫里遇到的那位三皇子吗?我那天就是不小心被他的马车给蹭到的......” 说起那天的遭遇,宋妍妍的话匣子就关不住,巴拉巴拉个没完。 “你说谁?”宋绾绾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三皇子啊!”宋妍妍重复道。“就是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嗯,我在街上遇见他啦!” 宋绾绾不解的蹙起了眉头。 三皇子,他怎么会出现在宫外? 要知道,皇帝舅舅还是很疼这个儿子的,生怕他被人给欺负了,所以从来不许他出宫。宋妍妍又是怎么碰上的呢? “你确定没看错?”宋绾绾再一次确认。 “千真万确!”宋妍妍只差赌咒发誓了。“那天我带云香去逛铺子,刚出大门不久就被疾驰而来的马车给扫到。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可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那个傻......三皇子!” 宋妍妍一时口快,差点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三皇子不三皇子的,她就知道那是个傻得很可爱的大孩子! 宋绾绾陷入了沉思。 难道,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亦或是,宋妍妍认错了,那只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 这些答案,通通被她否定了。 皇宫大内守卫何等森严,三皇子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跑出来!再者,他身边的人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四处寻找,哪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至少,她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因着丫鬟过来相请,宋绾绾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等她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 归云楼 “侯爷,那位已经在里面了。”谢珩踏着夜色来到三楼时,陈掌柜已经在房门口等候多时。 谢珩面色平静的嗯了一声,开口吩咐。“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不必跟进来。” 陈掌柜小刀小九齐齐应了一声是。 谢珩在门口站立了片刻,而后推门而入。 屋子里烛火葳蕤,略有些昏暗。 好在谢珩已经习惯了在暗夜里行走,倒是很快适应了下来。 “你来啦。”听见身后的动静,那背对着门口而坐的身影微微一顿,缓缓的转过身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忍 此人身材瘦削,面色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苍白。宽大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他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庞。 不同于在宫中时的稚气,此时的他眉宇飞扬,嘴角轻挑,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他赫然正是那痴傻三皇子——周棠。 谢珩走上前去,恭敬地拱手。“见过殿下。”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三皇子起身,拉着他一同落座。“好些日子没见,你可得好好儿陪我喝两杯。” 说完,便拿起酒壶自顾自的倒了起来。 谢珩没有推辞,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殿下不该一个人出门,太过冒险了。”连饮三杯之后,谢珩开口了。 三皇子撇了撇嘴,答非所问。“还是宫外舒服啊,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香的!” 谢珩知道宫里眼线众多,三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活得的确没意思。可有些话,他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听闻殿下出宫时,出了点意外?” 三皇子握拳轻咳了两声,道:“不是什么大事,无碍的。” “人多眼杂,殿下不该如此大意。”谢珩不赞同的挑了挑眉。“若殿下不方便出手,可交给在下处置。” “不必麻烦,已经摆平了!”三皇子忙道。 谢珩可没那么好糊弄,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殿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知道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三皇子的确有他的私心。 因为宋妍妍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姑娘! 从在宫里第一次遇上,他就瞧出来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她有着一双纯洁无瑕的清澈眼眸,看着 他的时候,没有任何鄙夷。 还有她那一身的怪力,让他羡慕不已。 他生来体弱,无法和正常人一样习武。再加上时刻被人监视着,很多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为了让那些人放心,他一直在作践自己。如此一来,使得原本就不怎么康健的身子,越发的羸弱。 他多么渴望能够像宋妍妍那般活得自在啊! 所以,那天在街上不小心撞上她,他心情波澜起伏,最终没舍得动手。他想着,那丫头未必认出他来,即便是认出来了,她应该也不会四处嚷嚷。 可谢珩却不这么想。 他要顾全大局。 “殿下可否告知那人的身份。”谢珩仍旧很坚持。 瞧这三皇子的态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三皇子犹豫了。 理智告诉他,不能任性而为,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那些暗中支持他的人着想。因为消息一点泄露,等待他的会是灭顶之灾。 莫说替母报仇了,他的小命怕是都要赔上。 可另一个声音又说,那小姑娘是无辜的,不能因为一次偶遇就把她给除掉,他于心不忍。两种声音在脑子里争吵,彼此拉扯,让他难以抉择。 “殿下!”谢珩却不得不帮他做这个决定。 三皇子缓缓抬眸,小声地说道:“她不是有意的......能不能想法子将她送走,不要伤害她?” “她?”谢珩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是会过意来。“殿下的意思是,撞见您的是一位姑娘?” 三皇子点了点头。“是。” “哪家的?”谢珩又问。 三皇子报出了一个名号。 这下子,轮到谢珩犹豫了。 宋妍妍,不正是平宁县主的妹妹? 说起来,他与宋绾绾算不得熟,却也有过一些交集。她的爽朗,她的胆识,都让他有几分欣赏。而且,他们还有过合作。 嗯,虽然作坊还没支棱起来,可到底算是有些交情。 前些时候公主府设宴,他人虽未到,却还是叫管家送了一份礼过去。他不与文武百官来往,但不代表不懂礼节,该走得章程还是会走的。 他送去公主府的贺礼是管家备下的,中规中矩,没有任何的出挑之处。可公主府的回礼却很贵重,而且还送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那是一柄上古的宝剑,看着挺古朴,实则暗藏锋芒。 一尺多长,适合用来防身。 谢珩收到这份回礼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不过回头想想,这礼肯定是平宁县主按照他的喜好挑的。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 宋绾绾见那柄剑搁在库房里也没什么用,还想着该怎么处理呢。恰巧翻到了礼单,就突发奇想的叫人拿去送给了武安侯。 见谢珩沉默不语,三皇子试探的问道:“她只见过我一次,应该是没认出来,不如......” “这件事交给在下。”谢珩接过话来,眼底晦涩不明。 三皇子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生怕一个惹得谢侯爷不高兴,直接将宋妍妍给杀了。 谢侯爷的雷霆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他不敢冒这个险。 “时辰不早了,殿下该回宫了。”谢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 三皇子轻叹一声。“唉,时辰过得可真快!” “殿下~”谢珩见他坐着不肯起身,只得一再的催促。 三皇子讪讪的应了,临走时还顺走了一壶新酿的果子酒。 * 谢珩从归云楼出来,犹豫片刻之后,朝东边儿走去。“去宋宅。” “哪个宋宅?”小刀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九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肩膀,压低声音道:“还能有哪个宋宅,不就是宋院使家么!” 小刀啊了一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侯爷这是要去宋宅赴宴?” “赴宴,赴什么宴?”小九一脸的迷茫。 “这你都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今儿个可是宋院使四十整寿!”小刀补充道。 这......小九有些懵。难道说,侯爷当真瞧上了宋家那位姑娘?为了能跟她见一面,侯爷可是连续破了好几次例了! 谢珩在他们迟迟没有跟上来,于是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做什么?!” 小刀跟小九忙打住话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宋大人生辰,空着手去不大好吧。”小九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谢珩脚下一顿,险些踩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偏心 谢珩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来到了宋家所在的巷子。只不过,这个时候宾客差不多都已经散尽,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下人在打扫。 谢珩在门口踌躇良久,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换作以前的他,绝对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的。查到了可能存在的隐患,他一个手起刀落,果决的将麻烦解决。而不会像现在,挣扎犹豫,左右为难。 “咱们好像来晚了,这客都散了......”小刀看了看紧闭的门扉,懊恼的说道。 谢珩瞥了那门上的牌匾一眼,决定绕道从后门进去。 小刀小九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你们不必跟进来。”谢珩吩咐完,飞身上了墙头,转眼就消失不见。 小刀小九对视了一眼,乖乖地在墙根底下望风。就在谢珩进去之后不久,另外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摸着黑,也跟着翻进了院墙。 宋家的院子不大,谢珩很快便摸清楚了宋家两姐妹所在的院子。 此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不时地有说话声传出来。 “阿姐,你难得回来,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宋妍妍赖在宋绾绾的床榻便不肯离开。 宋绾绾习惯了一个人睡,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两个人太挤,我才不要!” “阿姐,咱们这么就没见,我还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呢。”宋妍妍嘟着嘴,死乞白赖的抱着宋绾绾的胳膊不放。 服侍在侧的丫鬟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瞧瞧,两位姑娘的感情可真好! “阿姐~”宋妍妍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宋绾绾拿她没辙,只得半推半就答应了。 宋妍妍欢呼一声,抱着枕头就爬到了里侧。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歇着了。”宋绾绾打着呵欠说道。应酬了一天,着实辛苦啊。 丫鬟们齐声应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宋妍妍便再没了顾忌,拉着宋绾绾说起了悄悄话。今天哪几家的姑娘又争风吃醋啦,谁谁谁又送了她什么见面礼啦,嘴巴一刻都不闲着。 宋绾绾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听着听着眼睛都要闭上了。 就在她要睡过去的时候,宋妍妍突然又旧事重提。“阿姐,我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很确定那天看到的就是三皇子,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你说,他干嘛跑到宫外来啊,多危险啊!万一遇上了拐子,岂不是很惨?!” 她越想越不放心。 虽说三皇子痴傻,可到底是帮过她啊,她总不能见死不救。“阿姐,你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可不可以帮忙打听打听他的消息?” 宋绾绾被她闹精神了,哪里还有睡意。“这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宋妍妍摇了摇头。“我就跟阿姐说过,别人提都没提一句。” 而且,就算她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啊! 宋绾绾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还算有些脑子。” 宋妍妍昂起下巴。“我又不傻!” 宋绾绾被她的话逗乐了。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又是好一会儿。 等到屋子里彻底变得安静下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丫鬟们见主子睡下,便灭了灯,将门窗关严实。之后,留下个值夜的丫头,便各自回去睡下了。 谢珩贴在房梁上,确定了一件事。 宋家姐妹,果然知道三皇子出宫的事情! 按理说,到这里,他就该有决断了。对于有可能泄露三皇子秘密的人,他有上百种法子可以让一个人闭嘴。 可那人却是宋绾绾,新晋的平宁县主,事情顿时就变得棘手起来。 想悄无声息的将她处置,不是一般的难。 因为她的身后,是荣安公主。 提起荣安公主,他脑海里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平阳县主的音容相貌。那个纯净得像露水一样的姑娘,那个拥有最灿烂笑容他一直藏在心尖的女子。 她的死,足以摧毁他的一切信仰。同时,也让荣安公主痛不欲生,几次徘徊在鬼门关。 如果他杀了宋绾绾,荣安公主怕是要活不下去。想到这里,谢珩的心再一次变得摇摆不定起来。而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谢珩的注意。 月光下,一抹身影避开巡逻的公主府护卫,悄悄地潜入了院子。 显然,那人对着院子的布局十分熟悉。 从身形上来看,那是一名男子。他个头不算高,身子略微有些发福。衣着光鲜,可惜面相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宅的内院,怎么会进了外男? 谢珩皱了下眉头,而后屏气凝神,打算静观其变。 那身影左躲右闪,借着夜色的掩护,顺利地来到了屋子一侧的窗下。他在窗下站了一会儿,确定屋子里没有声音,这才蹑手蹑脚的伸手去推窗户。 好巧不巧的,那窗户竟然没有栓好,竟让他得了逞。 见窗户是开着的,男子不由得欣喜若狂。 可就在他绑好衣角,打算翻窗而入时,一道鬼魅的身影从他的身后一闪而过,一记重拳下去就把他给打晕了。 谢珩拎起那人就上了屋顶,几个飞纵,人已到了后门处。 “侯爷。”见谢珩现身,小刀和小九赶紧迎上前去。当看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时,两人皆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侯爷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宋宅抓贼来了? “查明此人的身份。”谢珩嫌脏,直接把人丢给了他们中的一个。 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问清楚他背后的主使。” 谢珩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其一,宋家有公主府的侍卫把守,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轻易靠近的? 其二,那人很明显十分熟悉宋家的地形,这里头会不会有宋家的手笔? 不知不觉的,谢珩的心已经悄悄地偏向了宋绾绾。 小刀赶紧把人接住。 三人轻功都不错,转眼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睡眼朦胧的更夫敲着梆子路过,看到眼前一闪而过的黑影,忍不住揉了揉眼。可惜,他再怎么瞧都没瞧出个花儿来。 “肯定是眼花,看错了!”他喃喃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讯问 刘英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 深秋的晚上凉风阵阵,这一盆冷水泼在身上会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可想而知。 刘英抱着身躯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脑袋完全是懵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不应该在宋宅吗? 对了,宋宅! 他记得,他顺利的溜进后院,还攀上窗户爬了进去。 刘英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 “哟,醒了!”小刀扶了扶鼻梁上的蒙面巾,上前踢了他一脚。 刘英吃痛,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黑衣蒙面人。“你,你们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倒大霉了!”小刀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抽出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们想要什么,我,我都可以给你们!”刘英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尿了裤子。 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儿,小刀眼底的鄙夷越发明显。“啧,这么点儿胆子,也敢学那登徒子夜闯深闺?说吧,你大半夜的偷偷翻墙进宋宅,想做什么?” 刘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脑子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想出一个理由来。“我,我是宋夫人的外甥,我,我出现在宋宅不是很正常么......” “宋夫人的外甥?”小刀听他自报家门,感到有些诧异。 这厮竟与宋家是亲戚? 小刀顿时觉得有些难办了。 小九见状,上前将小刀挤开。“别特么糊弄我!你真要是宋夫人的外甥,岂会大门不走,偏要翻墙进去?而且,进的还是女眷居住的后宅!” “是,是县主表妹相邀,又怕别人瞧见,这才......”刘英脑袋瓜子倒是反应得挺快,一张口就把脏水泼到了宋绾绾的身上。 可惜,这话骗骗别人还行。 站在阴影下的谢珩听不下去了,将踩在脚下的石子踢了出去,正中那刘英的胸口。刘英吃痛,哎哟一声,趴在地上就起不来。 小刀朝着暗处瞥了一眼,感到诧异不已。 侯爷最近的举动很反常啊! 先是夜探县主的香闺,之后还多管闲事的帮着解决了一个小毛贼。这还不算,听见这小子诋毁平宁县主,居然出手教训。 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侯爷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他去探究这些的时候,于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刘英的身上。“小子,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县主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宋家表妹约我夜半时分去后院私会的!”刘英一口咬定的说道。 “呵,你小子倒是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小九拿着刀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说完抬起手臂就要往他的脖子上砍。 刘英怕死,立马吓得鬼哭狼嚎起来。“我,我说的都是实情!我与表妹郎情妾意,青梅竹马,早就私定终......” 身字还未说出口,有一颗石子疾射而来,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嘴上。这一次的力道更胜之前,一下子就将刘英的牙齿给打落了两颗,嘴唇更是掉了一层皮,红肿得不像话。 刘英捂着嘴,疼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满嘴喷粪,不知好歹!”谢珩从暗处走出来,幽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的那道疤痕上,显得分外可怖。 刘英虽未看清对方的面容,但就这气势就压了他一大头,骇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对方越走越近,他满是惊恐。 奈何小刀和小九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他无处可逃。 “你方才说,是县主约你去的后院?”谢珩踏着月色走来,周身满是肃杀。 “是......”刘英眼神躲闪,口气早就没了先前的笃定。 谢珩冷冷的盯着他,说道:“你可知,诋毁县主是何等的大罪?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搭上一家子的性命,值得吗?” 这些后果,刘英自然是没想过的。 那人找到他的时候,说的可好听了。只要他毁了平宁县主的清誉,不但会有一大笔的酬金,还能成为公主的女婿。 公主的女婿啊,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前程! 不仅如此,娶了县主,日后他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就算府尹大人见了他都要给几分薄面,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刘英本就觊觎宋绾绾的美色,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至于谢珩说的,他根本就没想过。 听谢珩说明了利害关系,刘英不由得傻眼了。“不,不会的!” “那人没跟你说过这些?”谢珩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这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可真是够蠢的,傻傻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谁,没有的事!”刘英慌乱的低下头去说道。 “想清楚了再回答。荣安公主的怒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得起的!”谢珩好意的提醒了一句。“这事不管成与不成,你都是一个死。而怂恿你干下这蠢事的人却能全身而退!” 刘英不过一寻常百姓,哪里有什么见识。被谢珩三言两语的一吓唬,顿时就招架不住了。“我,我说,我是受人指使的......” 半个时辰后,谢珩带着两个侍卫从巷子里走出来。 “侯爷,那刘英该如何处置,难道就这么放了他?”小刀回头瞧了一眼,很是不解。 以他对主子的了解,不该这么轻易的就收手啊。万一那小子将今晚的事情抖落出去,岂不是后患无穷? 谢珩却道:“事情没办好,你觉得那幕后主使会怎么做?” 小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弃车保帅?” 谢珩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那万一有心之人利用他在背后造谣,不是一样会毁了平宁县主?”小九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不会。”谢珩说道。“奸计被识破,那人肯定会警觉起来。为确保不会引火烧身,此事就必须烂在肚子里。” “啧啧,那这刘英可就惨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小九幸灾乐祸的说道。 “那是他活该!”小刀啐了一口唾沫星子,不介意落井下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失踪 宋绾绾一整晚都没睡好。 因为宋妍妍睡相实在是太差了!她睡觉的时候喜欢动来动去,还喜欢胳膊腿齐上阵压在她的身上,害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将她推开,结果没多大会儿,这妮子又缠了上来,她好几次险些跌下床榻去。 宋绾绾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跟宋妍妍睡一张床! 盯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宋绾绾没精打采的去宋大夫人那边请安。 “绾绾昨夜没睡好?”宋芸芸瞥见她那双熊猫眼,忍俊不禁的问道。 宋绾绾没好气的瞪了身旁的宋妍妍一眼。“许久没回来,便与妍妍聊得晚了些。” 宋妍妍心虚的笑了笑,十分感激地朝着宋绾绾投去一瞥,谢谢她替自己保全了颜面。 “你们姐妹俩感情可真好!”宋芸芸羡慕的说道。 可惜,宋大夫人就生了一子一女,宋芸芸就宋青弘这一个哥哥,并无其他姊妹,没个说话的伴儿,自然就孤单了些。 宋绾绾扯了扯嘴角:这就是所谓的甜蜜负担! 宋廉一大早就去了衙门,屋子里就剩下几位女眷以及刚回京不久的宋家长子宋青弘。宋青弘常年在外求学,宋绾绾和宋妍妍昨儿个都是头一回见他。 宋青弘对这两个漂亮的堂妹印象还不错,但碍于男女有别,所以一直恪守着规矩,并没有太过亲近。 宋家没那么死板,没有外人在便没有分开用膳。 宋绾绾没什么胃口,用了半碗粥几块点心就搁了筷子。宋妍妍则是个吃货,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吃了个肚儿圆才罢休。 宋大夫人见宋绾绾没怎么吃,以为是东西做的不合她胃口。“可是吃不惯这些,我这就叫人重新再做几样你爱吃的来。” 自打宋绾绾成了县主,宋大夫人的态度就变得异常客气,生怕招待不周。 宋绾绾娇气归娇气,但礼数还是有的。“不必麻烦了,实在是没歇息好。一会子饿了,再叫人去弄不迟。” 宋大夫人听她这么说了,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众人吃完饭准备移步到客厅的时候,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走到宋大夫人的身边就是一阵耳语。 宋大夫人听完,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谁不见了?” “是表少爷。”丫鬟忐忑的答道。“刘家派来的人说,表少爷吃完酒席后又折返了回来,说是有东西落在了咱们府上了要回来取,之后就一直没回去......” 宋大夫人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何时回来过?” 于是,叫来看门的小厮跟婆子就是一番询问。 结果,几人都说没看见刘英。 “会不会是去了别处?”宋青弘虽然不喜欢那不学无术的表哥,但还是礼貌性的关切了几句。 丫鬟摇了摇头。“说是到处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人影。” 宋绾绾和宋妍妍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了上回那事儿之后,宋绾绾姐妹对刘英厌恶至极,没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昨儿个宋廉的寿宴,刘家人登门贺寿,刘家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往宋绾绾跟前凑,攀交情套近乎。宋绾绾都没怎么搭理,看到刘英两口子,更是扭头就走,连场面话都懒得说。 宋大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可就这么一个侄子,能不着急么,立马派人帮着去找。 宋绾绾趁机寻了个借口,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她还有好些东西都寄放在宋家,这次回来就顺便整理一下,等过两日搬到新宅子去好一并带上。 收拾箱笼的时候,宋绾绾这才想起那块用暗语写的绢布。 过去这么久了,她都要将这事儿给忘了。 “阿姐还在琢磨这秘信呢!”宋妍妍蹦蹦跳跳的过来帮忙。 宋绾绾搁下手里隐隐泛着黄的绢布,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你跟我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知道吗?” 宋妍妍懵懂的点了点头。 宋绾绾之所以警告她,也是为了她着想。毕竟,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宋妍妍行事鲁莽,又没什么城府,真要遇到了麻烦恐怕难以自保。 宋妍妍上前,拿起那块绢布左看右看,始终看不出个名堂来。不过,她鬼点子多,突然奇想的帮宋绾绾出了个主意。 “阿姐,弘哥哥不是在南山书院念书么,想必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要不让他瞧瞧?” 宋绾绾有些迟疑。 她并不了解宋青弘此人,不敢冒然的将东西交出去。 宋妍妍动了念头,便一发不可收,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不错。“阿姐可以以研究诗词的名头去问弘哥哥嘛,反正他又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这一点,倒是给了宋绾绾启发。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她多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将绢布直接拿去给宋青弘,而是用纸誊写了一部分。 等到纸上的墨迹干得差不多了,宋绾绾便命丫鬟去请了宋青弘过来。 宋青弘没想到宋绾绾竟也懂诗词,微微感到诧异。外头的人不都说她空有美貌,胸无点墨么?果然,谣言不可信! 宋绾绾的院子重新布置过,相较于以前变得雅致了许多。 宋青弘踏进去的那一刻都有些看呆了,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兄妹几个重新见了礼,宋绾绾便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了诗词上,而后顺理成章的将誊写好的那几句诗拿了出来。 “弘哥哥在外游学多年,想必学识渊博,可否替妹妹瞧瞧这几句诗?” 宋青弘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妹妹谬赞了。为兄才疏学浅,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弘哥哥莫要谦虚了。”宋绾绾讨好的冲他笑了笑,说道。 宋青弘红了红脸,便不再推辞。 等看完那几阙所谓的诗后,宋青弘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挤到了一起。“恕为兄笨拙,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晦涩的诗句。不知这佳作是出自何人之手?” 宋绾绾含糊其辞的说道:“就是偶然从一古籍里寻得,觉得有些意思就誊抄了下来。” “不知是哪本古籍?”宋青弘不耻下问道。 他最是喜欢看书,尤其是前朝留下的文献资料,那叫一个热爱。听闻宋绾绾手里有这样的好东西,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将宋绾绾给难住了。 她刚才就那么随口一说,上哪儿去找那劳什子的古籍去?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诗里的秘密 宋青弘在做学问上向来一丝不苟,既答应了宋绾绾,便不会推辞。从后院出来后,他便一头扎进书房研究了起来。 那几句诗词看着平淡无奇,可真要探讨起来却又觉得深奥无比。 宋青弘本就痴迷于此道,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这一琢磨,还真叫他弄出了一些新的思路来。 等到傍晚的时候,宋青弘便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去找了宋绾绾。 “这是一首藏头诗,诗句无论是纵看还是竖看都能组成新的诗句,简直精妙绝伦!”宋青弘有些激动的说道。 他将重新组合好的诗句抄写了下来,念给宋绾绾听。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诠释着诗句蕴含的深意。 “这一句,看似是在写田园生活,里头却饱含对故人的思念。” “还有这一句,三两个字就将烟波浩渺的江景描绘得栩栩如生,这写诗之人真乃大才也!” 宋绾绾对诗词歌赋没有太多的研究,不过听宋青弘如此赞叹,便也知这里头藏了不少的秘密。父亲如此费心的留下这样几篇文章,难道只是为了抒发情怀?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此说来,这都是描写江南盛景的诗句咯?”她问道。 宋青弘点了点头。“这里头描写的江流、碧波、楼阁、山川,乃至风土人情,的确与江南一带的风光颇为相似。” 宋绾绾拿着手稿看了又看。“可这里头有些记载与地理志上描写的却有很大的出入。比如,这观音阁明明是在北,诗句里却是在南,再有这六宫山应该是九宫山才对。” 宋绾绾性子跳脱,荣安公主为了能让她做个文静娴雅的淑女,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其中最有效的一个,就是给她弄了个藏书阁。里头的藏书虽不如宫里那般全面,但各类书籍应有尽有。 宋绾绾虽是被逼着陶冶情操,却对奇闻怪谈、山川地理之类的书籍挺感兴趣。所以,经宋青弘这么一提,便立刻寻到了其中的破绽之处。 宋青弘听完宋绾绾的分析,不由得一愣。“绾妹妹竟知道这些!” 宋绾绾谦虚道:“闲来无事,随手翻了几本,恰巧有些印象。” 宋青弘却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他跟宋绾绾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该有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宋绾绾绝对不是外人所说的草包美人! 她的言行举止,就跟用尺子量过一样,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跟他见过的那些所谓高门大户的贵族女子比起来,丝毫都不逊色,甚至还要更出众。 她谈吐得体,快人快语,娇而不媚,处处透着一丝爽朗,相处起来叫人很舒服。加上方才她随手指出的几处错误,让他坚信,她绝对是藏拙了! 这样一个有才又有貌的好姑娘,竟被人传成那样,着实不应该。 兄妹二人商量了一阵,将错误的地方用笔圈了起来。待整理完之后,宋绾绾赫然发现,这些不合理的地方竟全都暗含着方向或是数字。 “果然是谜题啊!”宋绾绾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宋青弘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看来,这诗很可能藏着什么秘密,需要特定的密码才能解开。” 宋绾绾表示赞同。“是啊,就是不知这密码藏在哪里。”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不甘。 * 傍晚时分,宋廉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里。 宋大夫人急忙迎上去询问。“人找到了没?” 宋廉摇了摇头。“哪儿那么容易!京城这么大,就算是全都搜一遍也要好几天呢。” 原来,宋家派出去的小厮伙同刘家一起找了半天都没有结果,宋大夫人这才火急火燎的让迎春设法往宫里递了信儿,知会了宋廉。宋廉听说刘英不见了,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跟上峰匆匆告了假,动用关系寻了京府尹的一位朋友帮着找人。 “这可如何是好!”宋大夫人见仍旧没有音讯,急的嘴里都起了泡。“我兄长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他们怎么活啊!” 宋大夫人之所以疼刘英这个侄子,皆因为他是刘家这一辈儿里头唯一的男丁。 宋廉在外头折腾了半天,累的够呛,被宋大夫人这么一哭,心情更加烦躁。“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就管用吗,哭他就能回来吗?” 宋大夫人噎了一下,不得不收敛了一些。“城西就这么巴掌大块地方,他能到哪里去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宋廉不满的撇了撇嘴。 对于刘英这个外侄,宋廉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刘英打小娇生惯养,被宠的不成样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说,还喜欢到处拈花惹草。上回,甚至都把主意打到了侄女的身上! 若非宋绾绾机敏,识破了他的伎俩,宋家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他的侄女,宋家的姑娘,便是再落魄也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刘英敢动那样的心思,全然没将他这个姑父放在眼里! 为此,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宋大夫人颇有微词,心生埋怨。觉得她行事没有分寸,太过向着娘家人,险些害了自家人! 如果不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儿上,他还真不想帮这个忙。 她一个后宅妇人,如何能知道他在外头的辛苦!以为人情是那么好欠下的么?!日后指不定要怎么还呢! 宋大夫人被宋廉的态度给吓到了,忙不迭的说道:“好,好,好,我不问了。” 而后,又是端茶又是亲自给他泡脚的,格外的殷勤。 宋廉见宋大夫人这般伏低做小,态度稍稍软化了一些。“不是我说,刘英被惯的太不像话了!再不好好约束,日后指不定怎么败坏刘家的家业呢!” 宋大夫人见宋廉满口指责,心里不大舒服。但有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敢当面顶撞回去。“英哥儿他打小就没了父亲,嫂嫂难免会多疼他一些......” “这就叫慈母多败儿!”宋廉摇着头说道。 幸好宋家家风清正,没养出这样的败家子来! 想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宋廉倍感欣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生神力 宋廉嫌弃归嫌弃,但刘家都求到他面前了,这个忙他还是会帮的。甚至,还腆着脸跟宋绾绾这个侄女借了人手。 宋绾绾没什么意见,大方的借了公主府的护卫。 “阿姐也忒大方!”宋妍妍哼道。上回刘英想要逼迫宋绾绾为妾的事儿,她可是还记着呢。“就他那德性,肯定又去哪里寻花问柳去了!” 宋绾绾拿着扇子轻轻地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 宋妍妍吃痛,捂着额头说道:“我又没说错......”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说出来,这可不是名门淑女所为。”宋绾绾端着姐姐的架子训话。“京城不比建邺那种小地方,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免得落人话柄。” “我又不傻,也就在阿姐面前说说......”宋妍妍不服气的嘟囔。 “在我面前也不行。”宋绾绾拿眼睛瞪她。“须知,有些习惯养成了便不易更改。万一什么时候说漏了嘴,吃亏的还是你!” “阿姐,我知道错了。”宋妍妍连连求饶。 她最怕听宋绾绾讲道理了。 “乖!日后你会感激我的!”宋绾绾对她要求严格,其实也是在替她的将来做打算。 她既然顶替了宋绾绾的身份,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照顾好她唯一的妹妹。待宋妍妍及笄后,她一定会亲自为她挑选一个好婆家,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高门大户最看重的就是规矩,所以从产生此念头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要求宋妍妍在这上面狠下功夫,为了将来的前程做准备。 宋妍妍当然知道宋绾绾是为了她好,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愿意听。 姐妹俩难得待在一处,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宋妍妍最近迷上了射箭,便拉着宋绾绾来一场比试。 上回宋绾绾在云麾将军府投壶,技惊四座,可是把她给羡慕坏了。从那时候起,她便暗暗发誓,一定要练成一门绝技,就为了不给阿姐丢脸。 宋绾绾对射箭没太大的兴趣,因为她懒。毕竟,射箭是需要一定臂力的,想要射中靶心,就得日日勤学苦练。 宋绾绾吃不了这个苦。 “我认输。”宋绾绾试都没试,就直接投降了。 宋妍妍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硬是拉着她去了院子里。“阿姐你身子骨太弱了,多动动对身体好!” 宋绾绾忍不住腹诽:她两辈子都是县主,有公主娘亲宠着,锦衣玉食,出门有车,仆妇成群,哪里有用得着她动手的地方,要那么强壮的体魄做什么?! 奈何宋妍妍力气大,宋绾绾根本拗不过她,只好被她拖着出去了。 只听见嗖嗖嗖的几声,宋妍妍稳稳地射中了靶心。 宋绾绾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这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阿姐,该你啦!”宋妍妍将弓箭递到她的面前。 宋绾绾见她握得轻松,还以为就是寻常女子用的弓,于是伸手去接。结果宋妍妍一松手,那沉如磐石的重量压下来,险些砸了宋绾绾的脚。 宋绾绾吃力的双手握着弓,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没让它脱手。 宋绾绾再一次质疑:宋妍妍当真是宋家的亲骨肉吗?确定不是路边捡来的?她这天生的神力究竟从何而来? “阿姐?”宋妍妍见宋绾绾站着没动,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绾绾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将弓扔在了地上。“太重了,不玩儿了!” “重吗?”宋妍妍狐疑的蹙起了眉头。 她弯下腰去,单手就将弓捡了起来,还拿在手上掂了掂。“不重啊......” 宋绾绾:...... 人,果然是比较出来的! * 承恩公府 “你说什么,刘英不见了?”垂帘后面,女子听了侍卫的禀报,不悦的皱了皱眉。“可是被宋家藏起来了?” 在她看来,一旦成事,名声受损的除了公主府还有宋家。 荣安公主真要想弄死刘英,完全被必要耍这样的小心思,直接寻个由头就能把人给处置了。唯有宋家会如此行事。 毕竟,那刘英可是宋大夫人的亲侄子!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便是东窗事发,宋廉多少要给宋大夫人一些颜面,不会真把刘英怎么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刘英藏起来。等风声过了之后,再悄悄地把人放了。 “属下还在查。”侍卫不敢胡乱编造,如实的禀报道。 帘子后头的贵妇人端着茶盏,好半天都没动。就在侍卫准备退下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口了。“跟刘英碰面的时候,没暴露身份吧?” “夫人放心,属下并未亲自出面,而是通过中间人跟他碰的头。” “很好。”贵妇人称赞一声道。“不过,保险起见,必须赶在官府的人之前找到他。之后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清楚。” “是。属下定不会让夫人失望。”侍卫恭敬的抱拳。 贵妇人抬了抬手,侍卫便隐身退了出去。 “茶是好茶,可惜火候不够。”贵妇人端起茶盏尝了一口,便将杯盏搁在了一边。 丫鬟们闻言,上前将案几上的茶盏撤了下去,重新换上了新的。 这一回,贵妇人还算满意,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 秦意雪听到风声赶过来时,秦夫人正斜倚在贵妃榻上小憩。 “母亲,事情究竟办得如何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秦意雪不等丫鬟进去通禀,便掀起帘子闯了进来。 秦夫人看着她鲁莽的举止,不由得直叹气。“雪儿,娘是怎么教导你的,真是没规矩!” 秦意雪暗暗吐了吐舌,却始终不肯认错,上前挽着秦夫人的胳膊撒娇。“母亲,我这是心急么!您倒是快跟我说说啊,事情可办妥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下文。 秦夫人瞥了她一眼,起身坐正。“事情出了点纰漏,我已经命人去补救了。” “怎么会?!”秦意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难道被人发现,前功尽弃了? 这个宋绾绾,运气未免太好! 秦意雪轻咬着下唇,眼底满满的都是不甘。“就算没有成事,那也不妨碍接下来的计划吧。要知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风言风语多了,自然也就分不清真假了!” 秦夫人却摇了摇头。“不可!你别忘了,她身后可是有一个荣安公主。” “荣安公主又如何,难道还能不让人开口说话?” “那是你不了解她。”秦夫人不无羡慕嫉妒的说道。“那可是真正的天之娇女,连圣上都要忍让三分的主儿。碰上她,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知道荣安公主的性子,她才如此谨慎小心,不敢跟她硬碰硬。 第一百二十章 妙计 秦家这边儿按兵不动,武安侯府那头却已经盯上了他们。 秦夫人的心腹刚出府,小九就立马跟了上去。 追踪,是他最拿手的。 秦家的侍卫行事很小心,但在小九看来就根本不值一提。顺利的跟进一处暗门后,他便藏在了一棵茂密的树上,光明正大的听起了壁脚。 “那晚,小的一直跟在刘英身后,亲眼见他翻进了宋家的后院......小的特地等了一个多时辰,见他没有出来,便以为成了事,这才离开的......”与侍卫接头的那人说道。 侍卫听得直皱眉。“进去了一个多时辰,院子里就没闹出什么动静?” 那人摇头否认。“未曾听见。” 侍卫终于察觉到了古怪的地方。 以荣安公主对平宁县主的重视,又怎么会不派人保护她左右?!那刘英就算再色胆包天,却不是个会功夫的,恐怕刚进去就被人发现了。 他们要的,就是刘英被抓个现行! 只要他一口咬定是平宁县主邀他前来,那就是百口莫辩!任凭那荣安公主权势再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平宁县主名声尽毁,要么下嫁于刘英做平妻,要么送出京城避风头。到那时,便可以为秦意雪狠狠地出口恶气。 原本一切都算计的妥妥的,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是公主府的人把人给弄走了?”侍卫在心底猜测。可回头一想,以公主的暴脾气,能容忍刘英这般作为?怕是早就杀过去,将刘家一锅端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再次询问道:“公主府那边儿可有动静?” “派去的探子回来说,公主府一切如常。”那人答道。 侍卫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眉头却越皱越紧。 如果不是荣安公主动的手,又是谁横插了一杠子?总不能是宋家吧! 宋廉有几斤几两重,他可是一清二楚。 宋廉再是维护宋大夫人,也不可能跟公主府对着干吧! “去把巡街的更夫找来。”这侍卫不愧是秦家培养出来的,还算是有些脑子。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完,两人便散了,全然没察觉到树上还藏着一个人。 * 武安侯府 “侯爷当真料事如神,还真是跟秦家有关!”小九回到侯府,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描述了一遍。“不得不说,这秦家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 小九汇报情况的同时,还不忘吐槽一番。 谢珩放下手中的剑,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秦家能有如今的地位,不都是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换来的?!” “侯爷说的是!”小九适时地拍着马屁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秦家再这么作下去,迟早会遭到反噬!” 见谢珩没有接话,小九便自顾自的念叨。“对了侯爷,这事可要派人知会平宁县主一声?” 毕竟,平宁县主险些遭人暗算,提醒一声,以后防着些才好。 谢珩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小九震惊地眨了眨眼。 多管闲事的,好像是侯爷您吧! 不等小九反应过来,谢珩又接着说道:“忙活了大半夜,总得收回些利息。你用刘英的口气写一封信送去承恩公府,管他们要封口费。” “这......秦家会给吗?”小九甚是怀疑。 秦家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儿啊! “想要引出刘英,就不得不答应。”谢珩可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能有这番决断自然是将秦家的底儿摸了个透彻。 秦家最是好面子! 此事又是秦夫人背着秦家的当家私自做下的,并未与之商量。一旦出了岔子,连累了秦家的名声,秦夫人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所以,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秦夫人势必会假装答应下来。待见到了刘英,再杀人灭口。这是秦家惯用的伎俩! “妙啊!”小九听完主子的计划,愉快地鼓掌。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用得着本侯教吗?”谢珩问道。 小九毕竟跟在谢珩身边多年,很快便明白了主子的意图。“等秦家那头的人出现在事先约定的地点,再通知官府去拿人,来个人赃并获!” “至于刘英,想要保住小命,就得按照咱们的指令行事。”小九越说越顺溜,可见这种尔虞我诈他没少见识过。 嗯,到时候给秦家泼点什么脏水好呢? 书信内容肯定是不能透露出跟平宁县主相关的信息,写得越模棱两可越好。最好能攀扯上秦夫人亦或是秦家那位刁蛮的九姑娘。 小九想想,就觉得很兴奋。 * 两天后,关于秦家的各种谣言便在京城悄然流传起来。 “听说了没,承恩公夫人背着夫君偷汉子,被抓了个现行!” “错了错了,是秦家九娘看上一个穷书生,被棒打鸳鸯,便与那人私奔了!” “才不是!我二哥的小姨子的表姐的亲外甥在秦家做过长工,据说亲眼目睹秦家三夫人跟承恩公眉来眼去,被秦夫人察觉,狠狠地闹了一场。承恩公觉得颜面尽失,闹着要休妻呢!” 一时间,秦家的各种风流事迹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流言传到秦家人耳朵的时候,早已闹得人尽皆知,想压都压不下去。 这可把承恩公给气坏了。 他着手一查,竟真的查到秦夫人从账房那里之了一大笔银子,问她用在何处,她支支吾吾的,就没一句实话。 承恩公不免会多想。 秦夫人真的背着他在外头有相好儿的? 这个猜测,令他怒不可遏,抬手就给了秦夫人一巴掌,骂她不守妇道。 秦夫人被打蒙了,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她嫁到秦家这么些年,一直兢兢业业的为秦家付出,不敢有半分懈怠。她任劳任怨,将秦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还容忍着承恩公一房又一房地纳小妾,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她自认为没有对不起秦家的地方! 可结果呢?承恩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她! 秦夫人何等的委屈! 她万万想不到,她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拜谢珩所赐。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阴阳怪气 宋绾绾一边听着秦家的八卦,一边吃着葡萄,笑得乐不可支,全然不知秦家闹出的热闹皆是因她而起。 在宋宅住了两日,荣安公主便思念爱女,派人来催她回去了。 宋绾绾只得收拾好箱笼,拜别宋大夫人。 因为刘英失踪数日仍未找到,宋大夫人担惊受怕,神情憔悴,也没了挽留的意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要给宋绾绾送行。 这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呢,就见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突然闯了进来,上前拉着宋大夫人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元娘啊,你可不能不管英哥儿啊!咱们老刘家就剩下这么一个男丁,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惨兮兮,仿佛随时都要断气。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大夫人的嫂子刘张氏。 跟在她身后的是儿媳洪氏,她亦是神情慌张,脸上写满了疲惫。“姑母,求求您大发慈悲,再寻些人手帮忙找找英哥的下落吧!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真怕......” 这婆媳俩一进来,一人拉住宋大夫人一只胳膊就开始哭诉,比市集还要热闹。 宋绾绾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打算掺和。然而,很多事情偏偏事与愿违。洪氏眼角余光瞥见两人身影,便如同饿狼发现了猎物一般,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 “县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帮帮咱们吧!只要能救回夫君,妾来生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答您!”洪氏嗓门儿本就大,被她这么一嚷嚷,好些街坊邻居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宋绾绾眼底浮现出一抹轻蔑。 真是好一张利嘴! 说得好像她故意不肯帮忙似的! 不等宋绾绾开口,刘母也抹着眼泪噗通一声跪在了宋绾绾的面前。“县主大人有大量,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老妇人给您磕头了!” 说完,作势就要给宋绾绾磕头。 宋绾绾身旁的念春上前一步,一手将她扶住。“我家县主性子豁达,早就不计较过去令郎的不敬之罪了。而且,听闻令郎失踪,既往不咎借出了公主府的侍卫帮忙寻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做到这份儿上,难道还不够么?是不是还得入宫请示圣上,请大内禁军帮着找?” 念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这婆媳俩真是够不要脸的!求人就求人吧,好好儿说不行么,非要阴阳怪气儿的,说出这么有歧义的话来,明摆着想要误导旁人。 宋大夫人此刻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上前打圆场道:“是啊,大嫂。县主听说英哥儿出了事,出人出力,可没少帮忙。” “菩萨保佑,英哥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宋大夫人将张氏扶起,朝她投去警告的一瞥。 张氏刚才也是急红了眼,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宋绾绾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那是有着封号的县主!真要惹得她不快,恐怕是要被关进大牢挨板子的。 张氏咽了口口水,心虚的闭紧了嘴。 宋大夫人见她没再折腾下去,心中稍安。 宋绾绾趁机拜别了宋大夫人,拉着宋妍妍一道上了马车。 洪氏瞥见那华丽的马车,以及宋绾绾被人前呼后拥的气派模样,心中又是羡慕又是不甘。但婆母张氏都败下阵来,她又能拿高高在上的宋绾绾如何?只得乖乖的收了声。 宋绾绾一走,张氏便又魂不守舍起来。“元娘啊,你说英哥儿都这么大人了,能去哪里呢?会不会......会不会真的遭遇了不测?” 张氏越想越伤心,捂着脸又是一阵痛哭流涕。 宋大夫人亦是十分担忧,但却只能把话往好了说。“兴许......是跟什么人一起出城游玩,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 “又或者,去哪里寻访好酒,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这些借口听起来就不太靠谱,张氏明显不买账。“英哥儿是个孝顺孩子,无论去哪里,都不会不告而别的!” “而且,大半夜的铺子都打烊了,他去哪里喝酒!” 张氏是个精明人,可没那么好糊弄。 一直低着头没吭声的洪氏却暗暗撇嘴,心道:有一种地方可是不打烊的!刘英指不定就是被哪个小妖精给迷住了,这才彻夜不归! 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那会儿,刘英顶多在外头留宿一晚,不像这次这么离谱! 婆媳二人各怀心思,哭哭啼啼,吵得宋大夫人头都疼了。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行驶途中,一个麻袋从马车上翻滚下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宋宅门口的青石板上。 没过多久,看门的小厮便一脸喜色的跑进来禀报。“表,表少爷回来了!” “你说什么?”屋子里的几个女人同时站起身来。 小厮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这话还未说完呢,就见张氏踩着那三寸金莲一溜烟的跑向了大门口。 那麻袋里装着的,正是失踪多日的刘英。 “我的儿啊!”张氏看到刘英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差点儿吓晕过去。 随后赶到的宋大夫人跟洪氏,亦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白了脸色。 “快,快去寻大夫!”宋大夫人理智尚存,慌忙派人去了隔壁街上的回春馆。 经过一番诊治,刘英悠悠转醒。 “都是些皮外伤,没伤着要害,躺上半个月便能痊愈。”大夫给出这样的结论。 张氏以为是大夫医术不精,气得一顿破口大骂。“他流了这么多血,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这还不算严重?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病啊?!” 习医之人难免有些傲气,听张氏这么一说,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另请高明吧,在下不伺候了!”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了!庸医!”张氏本就是市井泼妇,吵架就没输过谁。 大夫气得拂袖而去,就连宋大夫人出面都不管用。 宋大夫人不由得心生懊恼。回春馆的大夫个个儿都是神医圣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为了救刘英这个侄子,她许下了双倍的诊金才将人请了来。张氏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数落。她发泄过后心里是痛快了,却害苦了她这个小姑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着实不像话 刘英睁开眼时,已是午夜。 张氏正坐在床榻边打盹儿,听见榻上的动静,立马惊醒。“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罢,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凉......这系拿......”刘英揉了揉/胸口,问道。 因为门牙被打落,他说话有些漏风,张氏听了好久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里是你姑母家!你还记不得记得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刘英一听说是在宋家,眼珠子便活络的转动起来。“窝怎么飞在宋家......” “你是被人从一辆马车上扔下来的。”张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那些黑心肝的,居然把你折磨成这幅样子!告官,一定要告官,将那些凶徒抓起来斩首示众!” 刘英被张氏哭得脑仁一阵阵发麻。“凉啊......我饿了......” 张氏噎了一下,这才止住了啼哭。“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弄吃的来!” 张氏急急忙忙的起身,突然发现洪氏不在屋子里,于是又骂骂咧咧的出去寻人。 很快,众人便得知刘英醒了过来,纷纷前来探望。 “英哥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宋大夫人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嘴里念念有词。 宋廉则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刘英的伤势以及他是在哪里被人打晕带走,近来又待在何处,可看清歹徒模样等问题上。 面对宋廉的询问,刘英却支支吾吾,不肯吐露实情。只含糊的说是在巷子里被人打晕的,根本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儿。又说被带走的时候蒙着眼,不知被带往何处,甚至连黑夜白昼都分不清。 “他们因何要绑走你,这个总该知道吧?”一问三不知后,宋廉渐渐地失去了耐心。 这些日子,为了刘英的事情,他整日在外奔波,又花银子上下打点,让衙门加派人手帮忙找人,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 结果换来了什么?刘英一句记不清了就完事了! 刘英想起那人的警告,心虚的垂下眼眸。“应,应该是绑错了人......发现不对之后,就把我给放了......” “哎哟,我的天爷!这些人也太可恶了!怎么没弄清楚就把人给掳走了,害得我儿受了这么大的罪!”张氏听信了刘英的谎言,又是一阵呼天呛地的哭喊。 宋青弘和宋芸芸对视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朝后退了几步。 尽管是亲戚,但他们是真的受不了刘家人的闹腾!而且,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像刘英说的那么简单。 “表哥肯定隐瞒了什么。”宋芸芸私下与宋青弘小声讨论道。 宋青弘深以为然。“他说谎的时候,从来都不敢与人直视。” 宋芸芸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朝着宋青弘递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退出屋子来到了庭院中。 “阿兄常年在外,可能还不知道,表哥暗里都藏了什么心思!”宋芸芸人前是知书达理的闺秀,只有在宋青弘这个哥哥面前才有一些少女该有的俏皮模样。 “哦?”宋青弘好奇的看向她。 宋芸芸打量四周,见无旁人在侧,这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宋青弘得知刘英欲设计陷害宋绾绾,逼她为妾,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他早已娶妻,怎可再打绾妹妹的主意!” “他那叫色胆包天!”宋芸芸小声嘟囔。 “他着实不像话!”宋青弘是个读书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可打从心底瞧不起刘英这等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之辈。“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宋芸芸摊了摊手。“舅母就表哥这一个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说他的不是。” “那也不能如此纵容!”宋青弘气愤填膺的说道。 “母亲不是没劝过,可一提舅母就哭着喊着说舅舅去世的早,他们孤儿寡母如何如何的不容易,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不忍心叫表哥吃苦......” 宋青弘很无语。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圣贤书里说的那个名句:慈母多败儿! 沉默良久,宋青弘开口说道:“以后还是少让他来咱家吧。” 他怕再这么下去,母亲一时心软,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宋芸芸何尝不想离他们远远儿的。可刘家毕竟是宋大夫人的娘家,总不能叫她跟娘家人断了来往!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 小九和小刀站在屋顶上,监视着宋家的一举一动。 “你说,刘英会不会把事情给捅出来?”小刀是个藏不住话的,有什么疑问就当即问了出来。 小九一边擦拭着刀刃,一边笃定的答道:“他不敢!除非,他想死!” 小刀:...... “万一,我说万一。这小子贼心不死,又或者被别人胁迫,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岂不是要坏事?叫我说,就该直接咔嚓,一了百了。”他五指并拢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小九嗤笑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老是想着打打杀杀的!这里可不是北疆而是京城!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上身!” “别闹,啊!” 小刀啧了一声,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侯爷分忧!你难道没发现么,咱们侯爷对这位平宁县主可是格外的上心!” “管住你的嘴!”小九好意提醒道。“这话可千万别让侯爷听见,否则有你好受的!” 小刀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那么一说,只要你不告密,侯爷又怎么会知道?” “就你那大嘴巴,指不定哪天就说漏了嘴。到时候,可别连累我!”小九往旁边挪了挪,脸上写满了嫌弃。 “嘿,你这张嘴可真够毒的!”小刀气得拔出佩剑,就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别闹!”小九还算有些理智,低声喝止了他。“坏了侯爷的事,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提到武安侯,小刀果然安分了许多。 两人在屋顶上蹲了半夜,确定刘英没提到翻院墙进了平宁县主闺房的事抖落出来,这才在夜幕的掩护之下悄然离去。 谢珩听完两人的禀报,一声不吭地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出去。 小刀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不小心瞥到书案上磨损严重的卷轴,正是那幅只有背影没有正脸的仕女图。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府贺寿 谢珩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桌案上的画卷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法向原先那般令他静下心来。 近来反常的举动,他不是没有矛盾的。 他很确定,他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的人是平阳县主沈云宛。其他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随着沈云宛的香消玉殒,他的心也跟着枯萎,掀不起任何波澜。 可不知怎么的,结识宋绾绾后,总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住目光。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却又没办法管住自己。难道他跟寻常男子一样,是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谢珩不由暗暗地鄙视自己。 谢珩拿起桌案上的仕女图,喃喃自语。“我护着她,是因为荣安公主,并非贪念美色......你不要生我的气......” “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你跟我一同去北疆,好不好?” “那里虽比不得京城繁华,日子也清苦了一些,却有你向往的一望无际的草原,有绵延至天边的山脉......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然而,画卷上的人儿却一动不动,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性子跟你很像......公主很喜欢她......你走以后,公主病得奄奄一息,是她让公主重新振作了起来......” “我派人去建邺查过她的底,很干净。有她陪伴在公主身边,你可以放心。” 谢珩对着画像说了很多,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孤傲寡言。 说到最后,谢珩起身,将画像重新挂回了墙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坏了一般,还虔诚地一点一点的抚平卷轴上的折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画。殊不知,这画乃是谢珩亲笔所画。而画里只有一个背影的女子,正是谢珩的心上人。 谢珩将画挂好之后,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拿起一旁的匕首面不改色的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以此当做对自己的惩罚。 这一刀下去毫不留情,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衣袍。谢珩就那么冷漠的瞧着,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 深秋的清晨,浓浓的大雾笼罩着整个公主府。 “县主,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念春见榻上的人儿久久没有动静,不得不放下手边的活计走到跟前小声唤道。 宋绾绾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这么冷的天儿,被窝里多舒服啊,她才不要起床! 宋绾绾的反应,让丫鬟们忍俊不禁。 念春愣了愣,心底的疑惑越发深了。作为贴身婢女,对主子的习惯自然十分了解。宋绾绾下意识的一些小动作,真是像极了原先的那位主子。 到底是大丫鬟,念春的心稍稍乱了一下便又恢复了神志。“县主,今儿个是相爷的生辰,去晚了可不太好。” 宋绾绾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念春无奈,只得先命人取来熏笼,将今日宴会要穿的衣裳都熏得香香的。又将贴身穿的衣物烤得暖暖的,免得主子着凉。 做好这一切,念春再次回到榻前,千辛万苦的将宋绾绾给叫醒。 睡眼朦胧的宋绾绾被丫鬟们伺候着穿好衣裳,而后被按坐在了妆镜前。她眯着眼睛看着铜镜里的倒影,还是忍不住被这张脸给惊艳了一把。 她不禁想起前朝某位妖妃。史书里并没有太多的笔墨去描写那位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大抵应该也就是这般模样吧? 多一寸嫌肥,少一寸嫌瘦的体态,绝美的五官,清纯中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媚态,便是女人瞧了也会心动啊! 啧啧啧,这张脸还真有做妖妃的潜质啊!宋绾绾腹诽着。便是早已习惯了这个身份,但这张脸却是怎么都看不够啊! 宋绾绾美美的欣赏了一番,这才乖乖地让丫鬟替她梳妆。 因为是沈相爷的生辰,宋绾绾的妆容需得端庄一些,耗费的时辰也比平时晚了近一炷香的时辰。等到梳妆妥当,公主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 宋绾绾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对丫鬟们的手艺相当满意。 这是宋绾绾第一次陪着荣安公主回相府,所以她还是挺重视的。虽然不太喜欢沈家的氛围,但看在驸马老爹的面子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去应酬一番吧。 去到相府的时候,沈老夫人的屋子里已经宾客满座。 “荣安公主到!” “平宁县主到!” 伴随着一声高唱,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沈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拄着拐杖领着沈家众人就迎了出来。 荣安公主有孕在身,仪态较之以前更显慵懒。 她径直走到沈老夫人面前,伸手扶了她一把。“都是自家人,母亲无需多礼。” 沈老夫人起身后,笑着请荣安公主上座。 荣安公主没跟她客气,在沈老夫人旁边空着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宋绾绾则站在了荣安公主身侧。“见过老夫人。” 祖母二字在嘴里打了个滚儿,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 嗯,谁叫她如今的身份只是荣安公主的义女呢?如果顺着公主叫沈老夫人祖母,那也显得太谄媚了一些。 于是,宋绾绾就心安理得的随着众人叫了一声老夫人。 沈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容貌倾城的小姑娘,脸上笑容不减。“这便是平宁县主?真真是个绝世美人儿!公主好福气!” 尽管是婆媳,但碍于身份的悬殊,沈老夫人从头到尾一直恪守本分,对荣安公主都非常客气。而荣安公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习惯了这样相处。 “谢老夫人夸奖。”宋绾绾俏皮的福了福身。 这话将荣安公主和沈老夫人都逗笑了。 “难得遇到个合眼缘的,只想着让她在我身边多留几年。”荣安公主伸手握住宋绾绾的手,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诸位夫人和闺秀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感叹:看来,这平宁县主是真的得宠!否则,以荣安公主那挑剔的性子,又怎么会将她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看着宋绾绾那志得意满的模样,沈家几位姑娘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站在荣安公主身边的,本该是她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干了蠢事 “这个宋绾绾到底给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哄得公主如此偏爱!”沈茵死死地瞪着宋绾绾,觉得碍眼极了。 她是沈三爷的嫡女,从小生得玉雪可爱,在沈家排行十一。享受惯了众星捧月的待遇,突然来了一个比她更惹人注目的,心里当然会不痛快。 “十一娘,你可得小心些。我可是听说这平宁县主心眼儿小的很,上回有人不小心得罪了她,直接被她掌掴了呢!” “是啊是啊,她仗着有公主撑腰,可是从未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离她不远的几位闺秀对视了一眼,围了过来。看似是在替沈茵担忧,实则火上浇油,巴不得她闹起来才好。 宋绾绾风头太盛,多的是人想看到她出丑。 沈茵是个经不起激的,被人一怂恿,便想着要给宋绾绾一个教训。于是唤来丫鬟,小声地叮嘱了一番。 丫鬟却有些犹豫。“姑娘,这样不好吧?” “就是捉弄她一下,你怕什么!”沈茵不满的威胁道。 “可是,她毕竟是县主。若在相府出了什么岔子,恐怕会连累了相府......”丫鬟倒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事情的好坏轻重。 沈茵却很坚持。“你不会谨慎一些,弄得跟意外一样?!” “可......”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又不会闹出人命!”沈茵有些不耐烦了,狠狠地训斥了那丫鬟一顿。 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丫鬟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只是捉弄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吧? 主仆二人躲在假山后面商议完,便分头行事了。而就在她们离开不久,宋绾绾就带着知秋和临冬从一隐蔽处走了出来。 她真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的! 实在是觉得应酬很无聊,这才想着找个清静的地方躲一躲。哪曾想,偏偏那么不巧,就选了这么个地方! “县主,这沈家姑娘也忒过分了,居然想算计您!”知秋气愤不已。“奴婢这就去告诉公主,请公主定夺!” “回来!”宋绾绾及时的叫住了她。“这么点儿小事,就不必惊扰母亲了。” 荣安公主有孕在身,精神本就不济,宋绾绾哪儿能让她再耗费心神。 知秋有些气不过。“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家主子我是那么好脾气的人么?”宋绾绾不怒反笑。 这还真把知秋给问住了。她被分配到宋绾绾身边服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对这位新主子的脾性尚不完全了解,还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宋绾绾瞥见她那呆愣的模样,忍不住抬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弹。“你家主子可不傻,怎么会轻易上当?一会儿等着看好戏吧!” 宋绾绾笑得高深莫测。 沈茵无非是想借着天时地利人和欺负她一下,好叫她有苦难言。可惜啊,她千算万算,却不知宋绾绾就是沈云宛! 宋绾绾表示很期待。 她挺想知道沈茵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沈茵那边儿有什么动作,宋绾绾感到有些失望。 “唉,看来是被人察觉了,真是没意思!”宋绾绾言辞间满是遗憾。 知秋和临冬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说来也巧。就在沈茵密谋着想要吓唬一下宋绾绾,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结果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导致原本该出现在宋绾绾身边的小花蛇不见了! 这下可把沈茵给急坏了。 她顾不上责骂丫鬟办事不利,赶紧派人四处去寻那小蛇的下落。然而,相府园子那么大,想要找到拇指粗细的小蛇谈何容易!再加上园子里宾客众多,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找,如此一来,又耽误了不少的时辰。 沈茵见瞒不下去,不得不去向沈三夫人求助。沈三夫人知道女儿干了什么蠢事后,哪里还有心思应酬,赶紧去寻了沈大夫人。 毕竟,相府如今是沈大夫人当家,想要调派人手就得找到她。 沈大夫人知道沈茵闯了祸,一张脸都要气肿了。 若有人在相府受了惊吓,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简直是胡闹!”沈大夫人背着旁人狠狠地数落了沈三夫人几句。“茵姐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就不知道拦着她么?!” “若是闹大了,我看你们怎么收场!”沈大夫人正在气头上,话说的极重。 沈三夫人心中不悦,却还得不停地给沈大夫人赔礼道歉。“是,都是茵姐儿一时糊涂。待散了席,我一定重重的罚她。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条小蛇找出来,真要是伤了人,可就来不及了!” 沈大夫人当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得暂时压下怒火,派人暗中四处寻找。 就在此时,园子里发出一声尖叫。一位穿着碧色夹袄的姑娘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一边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哭喊着救命。 “蛇,有蛇......” 一听到蛇这个字眼儿,好些宾客都吓得四处逃窜。毕竟,这种冷冰冰的东西不似猫猫狗狗讨喜,令人敬而远之。 院子里的动静,成功地惊动了沈老夫人。 “外头是怎么了?”沈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微冷。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府里上下都安分一些,莫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闹事。 很显然,底下的人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想到这里,沈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他们是当她这个老婆子上了年纪,说话不管用了吗? 没多大会儿,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便回来了。“回老夫人,是,是院子里不小心混进来一条小蛇,已经叫人捉住了......大夫人正在安抚宾客......”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蛇?!”与沈老夫人交好的一位老夫人疑惑的开口问道。 沈老夫人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她总不好说,是她的宝贝孙子养的吧! 为了这事儿,府里人可没少闹腾。 让沈老夫人不解的是,这蛇到了深秋就开始冬眠,它是怎么醒过来,又是怎么逃出笼子,跑到这后院里来的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抢了风头 宋绾绾回到荣安公主身边时,恰好见一位姑娘惨兮兮的被人扶着走出去。嗯,这人她还有些眼熟,好像是谢家的哪位姑娘? “母亲,没吓着您吧?”宋绾绾瞥了那姑娘一眼,径直走到公主的身旁,关切的问道。 荣安公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没事,不用担心。” “公主方才有些头晕,便在屋子里歇着,倒是没受到惊扰。”姜嬷嬷服侍在侧,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跟宋绾绾讲述了一遍。 宋绾绾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这事都是因她而起。“母亲和弟弟没事就好。” “你怎就知道是弟弟了?”荣安公主闻言,下意识的将手覆在了小腹处。 “我就是知道!”宋绾绾蹲下身子,将头贴在了她的腹部。“瞧他都把母亲折腾成什么样儿了,一看就知道是个皮实的,不是弟弟是什么!” 荣安公主被她的话逗笑了。“那万一是个妹妹呢?” “我已经有妹妹了,这一胎肯定是弟弟。”宋绾绾笃定的说道。 荣安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调皮!” 宋绾绾在公主的怀里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扯回了方才的话题。“对了,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蛇?” 荣安公主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沈家有位公子喜好有些特殊。” 宋绾绾哦了一声,瞬间就懂了。 原来,沈家的另类不止她一个! 只是,这堂兄的癖好还真是独特啊! 宋绾绾正在心里吐槽着呢,就见沈大夫人满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吉时已到,还请公主随我去大堂。”沈大夫人虽是长嫂,但在荣安公主面前却丝毫不占优势。 荣安公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由着宋绾绾上前将她扶起。“方才院子里挺吵的,可伤到人了?” 沈大夫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伤倒是没伤着,就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已经安抚好了,想来不会对相府造成太大的影响。” 沈大夫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由暗暗庆幸。幸亏那闺秀身份不高,否则还真没那么容易了结。想着好好儿的一个寿宴险些被沈茵给搅和了,不禁在心底将她骂了千百遍。 妯娌两个各怀心思的朝着拜寿的厅堂走,宋绾绾落后两步,跟在一侧。 沈相位高权重,他的生辰,来的宾客自然是不少。 沈相爷穿着一身常服坐在正中的位子,正乐呵呵的跟身边的老夫人聊着什么。那笑容可掬的模样,就如同寻常百姓家的老者一般,全然没有在朝堂上的古板跟严肃。 宋绾绾一步步的朝着那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去,恍若隔世。 整个沈家,也就眼前这位老人能让她生出几分敬意来。 “绾儿,你上前来。”荣安公主朝着她招了招手。 这种场合,宋绾绾原本不该上前的。毕竟,今天是沈家人的主场。即便她是公主的义女,可到底是外姓人,没资格跟沈家人一起给老爷子拜寿。 荣安公主此番作为,真叫人疑惑不解。 宋绾绾有些犹豫。 倒是沈相十分和蔼可亲的唤了宋绾绾。“县主竟与老臣那故去的孙女同名?这可真是有缘!” 一句话,瞬间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宋绾绾局促的笑了笑,带着一丝孺慕之情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给沈相磕了个头。“是平宁的荣幸!愿相爷福寿延绵,长命百岁!” 朴实的祝语,惹得沈相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好好好,那就借县主吉言了!” 宋绾绾赶在沈家众人前面拜了寿,这让沈家好些人感到不满。但碍于荣安公主在场,他们不好明说,只得将这笔账算在了沈驸马的头上,怪他没个分寸,不知道劝着些公主。 沈驸马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一个劲儿的傻乐。“爹,孩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开了头,其他人也只好跟着磕头,说些吉祥话。 沈相笑着点头,受了众儿孙的参拜。之后,便是各房献上的寿礼。有珍贵的墨宝字画,亦有寻常的器物摆件,大多是亲手所绘的百寿图、寓意长寿的屏风之类的。 荣安公主送的是一盆一丈来高的珊瑚。珊瑚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稀罕的很。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们,也不见得见过这东西! 荣安公主将它拿出来送人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由此可见,她的私库该有多么的富可敌国! 相较荣安公主的这稀世珍品,沈家其他人的贺礼顿时就显得黯然失色。为此,他们可没少埋怨荣安公主的“不懂事”。 不过,荣安公主根本就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她想送便送了,难道还要经过别人同意不成? 因为这盆价值连城的珊瑚,在座诸位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这对沈家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先前发生的小插曲,似乎在这氛围里渐渐地变淡,甚至被遗忘。 * 宴席散去,沈家渐渐地恢复了宁静。 沈大夫人疲累的坐在椅子里,头疼得厉害。 “公主今儿个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居然抢了夫人您的风头!”沈大夫人的心腹见她面色不虞,便想说些什么来开解她。 沈大夫人的脸色果然变了。 她的确有些埋怨荣安公主:她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沈府,不是她的公主府! 奈何,有些话她纵然心里明白却不能说出口。 “谢家那边的赔罪礼,你亲自去挑。记住,一定要让谢家满意。”沈大夫人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吩咐道。 “是,奴婢晓得。”心腹心领神会,没再继续不愉快的话题。 沈大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她出去,却又在她离开前把人叫了回来。“沈茵那边,一定让她把嘴给闭严实了!若是传出任何风声,我唯你是问!” 她深知此事必定跟那个平宁县主有关,这才格外重视。依着荣安公主的脾气,若是知道有人对平宁县主不利,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儿呢! 心腹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应了。 她跟在沈大夫人身边这么些年,还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明的演技 夜深人静,宋绾绾在榻上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方才在街角看到的那一幕,怎么都忘不掉。 她真的只是一时手欠! 大晚上的,没事往外瞧什么啊! 很不凑巧的,偏让她看见一身段婀娜的女子在街上纠缠一名男子。而那男子,恰好又是宋绾绾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寒郎,你别赶我走!”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指出来我一定改!” “不求你能给我一个名分,让我跟在你身边,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女子将姿态放得极低,那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宋绾绾都有些不忍心。如果她纠缠的人不是苏玉寒的话,宋绾绾说不定还会让丫鬟送上一张银票,助她脱离苦海。 可那人,偏偏是苏玉寒! 她曾经的夫君! 那个温文尔雅,总是一心一意只看着她的绝世好男人,竟然会与别的女子有牵扯!而且,从两人的谈话不难知道,两人相识已久。 这个认知,颠覆了以往他在宋绾绾心目中的形象,让她如同吞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 原来,苏玉寒并非她看到的那般完美无瑕!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除了她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通通都是骗人的!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亏得他下得去口! 宋绾绾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苏玉寒他到底有几张面孔? 他跟那女子又是何时有的纠葛? 他对她展现出来的温柔和包容,难道都是假的吗? “啊~”宋绾绾简直要被这些问题给逼疯了。 “县主,可是梦魇了?!”值夜的临冬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赶紧起身走了过来。 宋绾绾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回去睡吧,我没事。” “县主可是有心事?”临冬斟酌着问道。 宋绾绾没有吭声。 好一会儿之后,她踹开被子,坐起身来问道:“苏玉寒养的外室什么来历?” 临冬眼皮子跳了跳,小声答道:“奴婢不知。”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以宋绾绾的聪明,不难猜到肯定是有人叮嘱过她们几个了。但这个问题不弄清楚,她怎么都睡不着,只得对临冬放了狠话。“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你不说也行,大不了我亲自去问公主。” “县主!”临冬欲言又止。 “说吧,我承受得住。”宋绾绾深吸一口气,悄悄挺直脊背。 临冬有些懵。 承受得住什么? 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县主在说什么?! “哎呀,别磨磨唧唧了,赶紧把真相告诉我!不然,我肯定是没法儿安心入睡的。”宋绾绾催促道。 无奈之下,临冬只得将知道的情况如实的禀报。 “居然是一名舞姬!”宋绾绾在得知素素的身份后,气得咬牙切齿。苏玉寒竟敢如此羞辱她,简直放肆! “是。”临冬被主子的反应吓得不敢抬头。 “她在那院子住了多久?”宋绾绾气归气,但还未失去理智,忍着怒气继续问道。 “据说,有五年了......”临冬的声音越来越小。 宋绾绾听了这答案,拳头都赢了。“也就是说,早在他迎娶我......姐姐之前,就已经养着那个叫素素的舞姬了?” 临冬没敢接话,算是默认了。 宋绾绾越想越生气。 这算什么,骗婚吗? 那他的演技可真高明! 宋绾绾想起当年荣安公主的极力反对,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究竟是有多蠢!她不是自诩聪慧的么,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愤怒之余,宋绾绾又不禁潸然泪下,为了当初一意孤行下嫁给爹娘带来的伤害,也为了凄凉惨死尸骨无存的自己! 宋绾绾将头埋进被子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帐子里传了出来。 临冬:...... 县主怎么还哭上了呢? 临冬不禁懊恼的抠了抠手指。 都怪她嘴笨!主子哭得如此伤心,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宋绾绾经历坠崖、重生、借尸还魂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心里的那根弦早已绷紧。只是,她向来好强,从来不曾将脆弱的一面展现于人前。这样的状态,让公主和驸马担忧不已,生怕她积郁于心,憋出什么病来。 所以,公主府里上上下下都十分小心翼翼,时刻关注着宋绾绾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懈怠。 直至今日,临冬才真切的感受到为何姜嬷嬷会煞费苦心的一再叮嘱。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那就是得知苏玉寒的背叛,主子情绪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波动?寻常人听了这事儿,顶多就是愤怒和不平,怎么会如此伤心呢? 临冬立在床前,焦躁不安。 她犹豫着,是不是去请示一下念春,让她过来帮着安抚主子。 好在宋绾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哭了约莫半炷香的时辰,就渐渐止住了。临冬见主子慢慢平复了心情,稍稍松了口气。 她走到外间,倒了杯温水回来塞到了宋绾绾的手里。“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宋绾绾的确是哭累了,喉咙有些不舒服,接过临冬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临冬体贴的点了安神香,没多大会儿宋绾绾再次进入了梦乡。 临冬立在榻前,确定主子睡熟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宋绾绾和往常一样洗漱穿戴就去了荣安公主的院子,跟没事人一样。临冬和知秋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荣安公主同样没睡好,因为肚子不舒服。 “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在吐完了胃里的食物后,荣安公主歪在拔步床上,奄奄一息的说道。 姜嬷嬷拿了个靠枕塞到她背后,又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公主年轻着呢,哪里就老了。不过是怀相不好,有些折腾人罢了。” 荣安公主低头看了看仍旧平坦的肚子,没精打采的说道:“只盼着这一胎能一举得男,总不能让驸马这一脉断了香火......” 荣安公主嘴上强硬,不肯过继沈家的子侄,可心底还是渴望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像驸马又像她的小公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素素 宋绾绾最近几日一直都心不在焉,感觉做什么都没了以前的洒脱。 人心都是肉长的。 纵然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苏玉寒养外室这事到底还是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到底哪一点比我强?”宋绾绾一闲下来就会陷入自我怀疑。是比她好看,还是性子比她讨喜,亦或是比她更懂得博取男人的欢心? 宋绾绾心气难平。 憋了几日,宋绾绾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素素姑娘。 “县主,那不过是个供人逗乐的玩意儿,何必将她放在心上?”念春知道了她的打算后,忍不住开口劝导。 可宋绾绾不把问题解决愣是睡不着啊。“我就看一眼,不会节外生枝的。” “那也太抬举她了!”念春说道。 “无妨。”宋绾绾摆了摆手。“你去探探她的底,寻个合适的地方将人引过去。” 宋绾绾坚持,念春不好拂了主子的意思,便应了下来。 * 作为苏玉寒的外室,冯素素做得还算称职。这些年来,她一直不声不响的,守着方寸大的院子,生活十分规律。 苏玉寒并未完全禁她的足,偶尔还是能去街上溜达的。 毕竟,苏玉寒过去的时候少,一个月里头大概也就两三回。未免她闲下来的时候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只要做的不太过分,苏玉寒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素素被冷落了数月,难免会生出危机感来。因为平阳县主的死,苏玉寒最近确实没有心思去她那里,只是派人送了些银两过去。冯素素没办法,于是暗中收买了苏玉寒身边的书童,打探到他的下落,当街去堵人,这才有了宋绾绾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 “就这儿?”宋绾绾挑起帘子的衣角,看向不远处一座不太起眼的小院儿。 念春轻声应道:“是这里没错。” 宋绾绾啧了一声,对这所谓的金屋表示嫌弃。 苏玉寒好歹也是名门子弟,养外室起码也弄个别致一些的院子啊。瞧瞧这破败不堪的环境,还真难为他住这种地方了! 宋绾绾挥了挥帕子,掩住了口鼻。“去附近的香粉铺子。” “是。”念春恭敬的应道,催促着车把式继续赶路。 据她们打听到的消息,这冯素素每个月十五都要去一家名为徐记的香粉铺子。 今日正好是十五。 宋绾绾是不屑与一个外室打照面的,便进了香粉铺子斜对面的书肆。念春为了不让人打扰,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将二楼包了下来,方便行事。 在书肆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那冯素素果真带着丫鬟进了徐记香粉铺。 宋绾绾睁大眼睛仔细瞧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疑。她总觉得,这冯素素看着有些眼熟,却又说不清是在哪里见过。 “念春,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像我认识的某个人?”宋绾绾在脑袋里搜索了一圈,始终没有头绪,转而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的心腹丫鬟。 念春替她斟了杯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兴许是太过普通了,看谁都有几分相似。” 宋绾绾摇了摇头。“你再仔细想想。”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尤其是,侧面的某个角度,像极了某个她熟悉的身影。可究竟是谁呢?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 念春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亦无果。“不若叫人弄上一幅她的画像,县主慢慢研究?” 宋绾绾觉得这法子可行。 书肆里头不乏博学多才的寒门学子,丹青高手,宋绾绾一句话,想找个人给冯素素画一幅肖像画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念春出去没多会儿,便有书生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差事。 冯素素在香粉铺子里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个盒子,应该是选到了心仪的东西。 就这么一个照面,那书生便将她的容貌记了个七七八八,没多大会儿,她的肖像便跃然纸上,呈到了宋绾绾面前。 宋绾绾眯着眼睛打量着这肖像画,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 “你们几个都过来瞧瞧。”宋绾绾朝着身边伺候的几个心腹招了招手。 念春几人顺从的凑上前来,一一辨认。 “想起来像谁了吗?”宋绾绾问道。 “鹅蛋脸,樱桃小嘴,都没什么特别的......”念春答道。 临冬盯着画像瞧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来。“眉眼倒是与县主有几分相似......” “中等之姿,跟县主比起来差远了。”若夏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讨好的话却张口就来。 宋绾绾觉得她们跑偏了,说出的答案与她料想中相去甚远。“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她某个角度看着很熟悉吗?” 几个丫鬟齐齐的摇头。 宋绾绾见她们答不上来,有些懊恼。不过,她并不是那种很纠结的性子,不会钻了牛角尖儿。“算了,先把画像拿回去,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 念春忙不迭的将画卷了起来,妥善放好。 宋绾绾在书肆转了转,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尽管她未表明身份,但看着排场也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掌柜的多留了个心眼儿,暗中打探着这位贵人的身份。在得知她竟是赫赫有名的平宁县主时,不由暗恼。 “快,将县主用过的茶具收好供起来,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碰。” “还有那把椅子,给我搬到后头去,我要留着观赏。” 书生们见到他这怪异的举动,感到不解。 “你们不懂,这可是贵人用过的东西,日后指不定会有人争着抢着要呢。”掌柜的做着发财的美梦,笑得合不拢嘴。 “方才那位娇客是哪座府上的?”书生们好奇的打探。 掌柜的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卖关子道:“这京城里可以横着走的那位,知道吗?方才那位娇客,便是她新收养的义女!” “嗨,不就是个养女么,有什么金贵的!”有人不屑的说道。 “那能是寻常的养女么,那可是公主的养女!”掌柜的反驳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替身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盯着咱们?”向来敏感的冯素素在走出香粉铺子不远后,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叶儿道。 叶儿正要回头,却被她制止了。“千万别回头,免得打草惊蛇!” 这下子,可是将叶儿弄得紧张起来。“会不会是有人想要趁火打劫?” 冯素素觉得不像。 “或许是我料错了。”冯素素暗中打量着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跟上来。 叶儿于是松了口气。“想必是见姑娘貌美,所以多看了两眼。” 这夸赞的话,果然让冯素素高兴了起来。 只是,这高兴没有维持多久,冯素素突然又变得伤感。 “那为何寒郎会对我视而不见,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冯素素捏着帕子,情绪起伏得厉害。眼看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再这么蹉跎下去,恐越发难入苏家的门了。 冯素素看似娇娇弱弱的,实则存着野心。 她从小被卖入乐坊,被班头一眼瞧中,精心培养。想着有朝一日,将她送入某个高门大院里博取一个好前程。 冯素素打小就机灵,擅长隐忍。她看着听话,乖乖地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班主摆布,练就一身好舞艺,私下却早早地就有自己的打算。 她不想沦为权贵们掌心的玩物,更不想等人老珠黄后落得凄凉下场。她想要牢牢地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上天还真是眷顾她,当真给了她一次机会。 某次去一官员府上献艺,冯素素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那婀娜的身段,那娇软的杨柳腰,还有甜美的嗓子,一举俘获了好几位公子的心。 这其中,便有一身素雅的苏玉寒。 那时候,苏玉寒的身份在一众公子哥儿里并不出众。可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风华,却将其他人都给比了下去,显得格外耀眼。 人群中,冯素素一眼便瞧中了他。 苏玉寒也不负她所望,在宴会结束后找到班头,说要替她赎身。 班主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精心养大冯素素,自然想要卖个好价钱。奈何苏玉寒囊中羞涩,一下子拿不出那许多银两。可他似乎对冯素素势在必得,立下字据一定会在三日内凑齐银子。 冯素素那会儿还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好在一切很顺利。 三天后,她便被苏玉寒带到了如今下榻的那处小院儿。那院子看起来很破,但冯素素却一点儿都不嫌弃。 “待日后苏家东山再起,我一定会为你再换个大宅子。”这是苏玉寒对她的承诺,而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一等,就是五年。 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挥霍。 冯素素有些急了。 倒不是因为苏玉寒没本事给她更好的生活,而是他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起初,他还时常到她这里来,甚至是留宿。 他总会痴痴地看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的眉眼,那份柔情让她沉沦不能自拔。她一度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她,才会不惜一切的将她留在身后。 可是后来,她发现她错了。 他只是将她当成了某人的替身! 再后来,苏玉寒和平阳县主两情相悦的消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来她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恳求他将她带回苏家,就算是为奴为婢她也心甘情愿。 然而,他很干脆的拒绝了。 “县主没有容人的雅量,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他抱着她轻轻地哄道。 冯素素却始终不甘心。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求到平阳县主的面前,求她大度的接受她。可这小心思刚起了头,就被苏玉寒无情地打压了下去。 “素素,不要做傻事。荣安公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平阳县主跟她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若是叫她知道,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苏玉寒一开始还会耐着性子劝说。 见她哭哭啼啼说想要陪在他身边,便忍不住发了火。“休要再胡闹!你若不想再回乐坊,就老实一些!” 这伤人的话,重重的击在冯素素的心上,使得她的一片痴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她一直以为,苏玉寒是因为喜欢她才帮着她脱离泥沼!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她才渐渐明白,她其实也不过是他思念某人时的慰藉。 冯素素不想做替身。 她想要堂堂正正的进苏家的门,做苏玉寒的女人! “叶儿,苏家近来可有什么动静。”冯素素一边往前走,一边故作平静的问道。 叶儿想了想,说道:“旁的倒是没什么。不过,听说苏夫人近来与一位姓程的夫人来往频繁......” “哪个程家?”冯素素停下脚步问道。 “好像是一个什么将军府的......”叶儿一个乡野丫头,对京中的权贵并不怎么熟悉,故而说不出完整的名称来。 冯素素幽怨的睨了她一眼,心道:苏夫人怕是打着给苏玉寒娶继妻的主意呢! 想到这里,鼻子不由得一酸。她默默地陪在苏玉寒身边多年,却连个妾室的位子都求不到,想想还真是委屈的紧! “姑娘莫要灰心,说不定等风声过了,苏公子就迎你进门了。”叶儿跟在冯素素身边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她的心思。 冯素素轻咬着嘴唇,好半天都没有吱声。 她能等到这一天吗? 苏玉寒在意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这张酷似某人的脸!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得尽快想个法子进苏家门才好! 冯素素将叶儿唤到身边耳语了几句。 叶儿神情略显犹豫。“姑娘,这法子可行吗?” “叫你去就去!”冯素素的耐性早就消磨殆尽。如今剩下的,只有满心的算计。她这五年来一直乖乖地扮演者替身的角色,是时候索取一些回报了。 叶儿被她冷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张的低下头。“是,我这就设法将苏公子请来。” 冯素素见震慑住了她,这才满意了。 那头,苏玉寒听说冯素素派人来请,并不怎么想去。 一来,如今的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稍有不慎就能被人拿捏住短处,于前程无益。二来,他已经厌倦了冯素素的手段,不想再顺着她了。 可派来传话的人说,冯素素有很重要的事与他说,是关于平阳县主的,他一时起了好奇心,便半推半就的再次踏足了那处院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河郡主 宋绾绾的府邸离公主府不远,是一座古朴精致的三进宅院。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地段好,门前开阔,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算的上是豪宅了。 宋绾绾挑了个良辰吉日,迁了进去。 荣安公主为了给宋绾绾撑场面,请了不少宾客来帮着暖房。而受邀之人,无不是身份显赫的世家门阀。即便是不相熟的人家,也都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一时间,宅子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宋绾绾第一次在自己的宅院招待客人,可谓十分上心,并提前一个月就着手准备。庭院怎么布置,屋子该摆放些什么器物,都是她亲力亲为。 看着院子里盛放的鲜花,宋绾绾不由得心情大好。 “县主,这是各家送来的贺礼,请您过目。”待宾客散去,念春拿着一本册子走上前来。 宋绾绾累了一天,并不想费这个神。“将东西清点好,收进库房便是。” 念春犹豫了片刻,说道:“县主还是瞧一眼吧。” 宋绾绾反应过来。“可是有什么问题?” 念春没有吭声,径直将册子递到了她的手边。 宋绾绾看得飞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当翻到其中一页,看到武安侯的名号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武安侯竟然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尽管这贺礼看起来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但对于从不与朝臣来往的冷面杀神来说,就足以吸引旁人的眼球了。 “莫非是因为上次的回礼?”宋绾猜测道。 不过,宋绾绾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行了,都收起来吧。” 大不了,她寻了机会还他这个人情。 念春应是,转身将册子锁进了一个黄花梨的小箱子里。 宋绾绾累了一天,着实累得慌,梳洗一番之后倒头便睡。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宋绾绾睡的不怎么踏实,做了好些奇怪的梦,不是在被人追赶,就是在迷雾森林里寻找出路,一整夜都没消停过。 第二天,她果然起来晚了。 好在是在自家宅子里,没有太多约束,想什么时候起都行。宋绾绾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这才唤来丫鬟伺候梳洗。 “阿姐!”宋绾绾刚梳好头发,宋妍妍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自打搬来这宅子,不用再寄人篱下,宋妍妍就显得格外高兴。 宋绾绾看着她精力无限的模样,羡慕得不行。明明是同一时辰入睡,怎么会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呢。 唉,果然是人老了,精力不济了? “你又去哪里野了?”宋绾绾扶了扶额,问道。 宋妍妍将折回来的梅花**双耳瓶,交给一旁的丫鬟。“园子里的梅花开了,就去摘了几枝。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宋绾绾看着那水润饱满的花朵,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阿姐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去摘上一些。”宋妍妍立马表态。“嘿嘿,多余的花瓣我也收集了不少,打算用来做梅花酥......” 宋绾绾:...... 吃货就是吃货,她对宋妍妍果然不能报以太高的期望。 高雅什么的,根本就跟她不沾边! 宋绾绾正腹诽着,就见若夏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县主,清河郡主送了帖子来,说三日后会在城外的庄园办一场嬉冰。” 听到嬉冰二字,困顿的宋绾绾立马变得精神奕奕起来。冬日枯燥无趣得很,嬉冰便成为了贵族少女们最喜欢的运动之一。 她可是好久都没玩过了! “阿姐,去嘛去嘛。”宋妍妍在建邺长大,那里气候温润,即便是寒冷的冬日都很少落雪,自然是没见过湖面结冰的样子。 宋绾绾故作不在意的说道:“咱们又不会玩,去做什么?” “看别人玩也好啊,就当长见识了!”宋妍妍给出的理由相当的充分。 对上宋妍妍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神,宋绾绾竟不忍心拒绝。“嗯,那就去回个信儿。就说,到时候一定到场。” 若夏哎了一声,匆匆的出去传话了。 说起这清河郡主,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她的名声之盛,不亚于荣安公主。其父乃已故的文贤太子,其母为太子妃,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嫂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可惜,她出生后不久,文贤太子便得了怪病,及冠之年便薨了。太子妃亦难忍悲痛一同跟着去了,留下清河郡主孤零零一人。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怜惜这侄女,便直接越级封她做了郡主,还给赐了一门体面的亲事,驸马乃是三朝元老镇国公府嫡子。 原本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人人羡慕的一对佳偶。可偏偏造化弄人,在新婚之夜,外敌来袭,郡马随着帝王出征,就再也没回来。 清河郡主还没出阁呢,就守了望门寡。 从那以后,便有谣言传了出来,说是清河郡主八字太硬,克死了父母不算,还克死了未婚夫。如此一来,她的终身大事就耽搁了下来,无人敢娶。 当然,也有那不信邪的求到帝王面前,但无一不是不明不白的死去。久而久之,清河郡主生生地拖成了老姑娘,无人问津。 宋绾绾曾经一度十分同情这位表姐,觉得她真是命途多舛。 清河郡主倒是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甚至觉得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活着也挺好。她住着华丽异常的宅子,吃着山珍海味,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还养了上百个样貌英俊的面首,那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快活! 因为死了好几任郡马,清河郡主便死了心,言明日后不再嫁人,不管谁劝都没用。当今圣上无奈之下,也就随着她去了。 换作以前,宋绾绾肯定会觉得清河郡主太过愤世嫉俗,离经叛道。重生一世,她的想法突然就不一样了——不嫁人似乎也挺好!起码,不会有婆媳问题,不用防着夫君纳妾,更不需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省心不少。 宋绾绾想着,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效仿清河郡主,做个不受世俗约束的自由人。 第一百三十章 针对 清河郡主发出的请帖,鲜少有人会拒绝的。 别看这位郡主有些不着调,却十分会享受。但凡她举办的宴会,都别出心裁,而且新花样层出不穷,从来都不重样。 故而,只要是她组的局,一定是座无虚席。 到了约定的这一天,宋绾绾早早地就起身了。 因为要去嬉冰,她命人做了两身紧身的衣裳,方便在冰面上滑动。头饰也尽量简单大方,只斜插了一支羊脂玉的梅花簪并几朵粉色的绢花,别致又不失贵气。 宋妍妍的妆扮也差不多,以方便为主。 姐妹二人乘着马车出城,一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庄子上。 “县主仔细脚下。”知秋率先跳下马车,而后搭好凳子,扶着宋绾绾缓步而下。 宋绾绾抬头看了看眼前熟悉的宅子,不禁又是好一番感慨。 原先还是平阳县主的时候,她可没少来这里! 转眼三年过去,这里景物依旧,而她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 “是她?!” “清河郡主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兴许是看在荣安公主的面子上吧......” “听说她是在南方长大的,哪里会嬉冰,一会儿别丢人现眼才好!” 不远处,几位受邀前来的闺秀瞥见宋绾绾的身影,忍不住凑在一起指指点点起来。 宋妍妍向来敏感,很快便察觉到了那几道不善的目光。“阿姐......有人在背后说咱们坏话!” 宋绾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来几张熟面孔。 呵,来得还真够齐整的! “不必理会。”宋绾绾淡淡的撤回目光。“不是要看嬉冰么?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 清河郡主性子洒脱,向来不拘一格。宴请宾客的时候,从来不按世俗的那一套来。就拿这座位来说,就不会有高低之分,先到先得。 其他贵女们似乎也知道这个规矩,见宋绾绾姐妹已经进去,忙停止了交谈,匆匆的跟了进去,生怕晚到一步就挑不到好的位子。 宋绾绾进去的时候,湖面上已经有好些人了。 看着那一个个从冰面上滑过的男男**,宋妍妍看得眼睛都直了。“阿姐,这就是嬉冰吗,可真是有趣!” “快看那两个人笨拙的样子,哈哈哈,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起!” 宋妍妍扒在湖边的栏杆上,一脸的兴奋。 “切!果真是乡巴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位穿着红色骑装的贵女从一旁经过,听见宋妍妍的惊呼忍不住朝她二人投去轻蔑的眼神。 宋妍妍到底脸皮薄,被挤兑两句就脸红了,不敢轻易开口。 宋绾绾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见妹妹被欺负,自然要狠狠地怼回去。“陆七姑娘倒是见过世面,可惜一直都是平阳姐姐的手下败将!” 原来,这盛气凌人的姑娘正是这一任镇国公的嫡女,那位与清河郡主有过婚约的郡马的小妹——陆家排行第七的陆瑶。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叫嚣!”陆瑶的痛处被宋绾绾戳中,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宋绾绾冷笑一声,道:“我的确比不得镇国公尊贵,可好歹也是个县主。怎么,陆七姑娘是对圣上有什么不满?” 抬出了当今天子,陆瑶聪明的话,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可她平时被惯坏了,又被平阳县主打压了这么些年,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别以为抬出圣上,我就会怕了你!”陆瑶气愤地嚷嚷。“你这县主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做了几天县主,就真当自个儿是金枝玉叶了?” 然而,宋绾绾却并没有感到心虚,坦荡的说道:“不是金枝玉叶又如何?我始终是有封号的县主!” 宋绾绾倨傲的昂着下巴,一副“你不服气来咬我啊”的欠揍表情。 “你!”陆瑶是真的被她给气坏了,跺着脚就要过去跟宋绾绾拼命。 “七娘不可!” “哎呀,你别冲动,真要是动了手,可就说不清了!” “她有荣安公主给她撑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些跟陆瑶交好的世家女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劝架。 “今天不给她一些教训,我就不是陆七娘!”陆瑶哪里听得进去劝,眼看着就要挣脱丫鬟的束缚冲上前去。 她早就看这个宋绾绾不顺眼了,看她不挠花她那张碍眼的脸!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制止了这场骚动。 “这是怎么了?”清河郡主在一群美男子的簇拥下,款款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陆瑶见了清河郡主,如同见到了救兵,立马挤出一副委屈的面容上前告状。“是她先惹的我,嫂子你快把她赶出去!” 清河郡主岂会不知她的性子,并没有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小七你又淘气了!不管怎么说,平宁县主都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应该和睦相处才是。” 说完,她不着痕迹的避开陆瑶的触碰,风情万种的走到宋绾绾的面前。“啧啧,宋氏双姝还真是名不虚传!你们一来,我这庄子都跟着鲜亮了起来!” “郡主谬赞了。”宋绾绾笑嘻嘻的福身行礼。 不卑不亢的姿态,给清河郡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这般客气。”清河郡主喜好美色,无论男女。见宋绾绾姐妹二人长得好看,心情格外的美丽。 她上前拉了宋绾绾的手,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听闻姑母身子有恙,可好些了?” “承蒙关心,已经大好了。”宋绾绾答道。 两人一顿寒暄,竟比亲姐妹还要亲热,看得旁人瞠目结舌。 “平宁县主到底用了什么妖法,竟能让清河郡主如此相待?!”一时间,众贵女皆露出羡慕又嫉妒的神情。 陆瑶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气得拧紧了手里的帕子。以往可都是她走在清河郡主身边的,宋绾绾她凭什么抢走属于自己的风光! “这宋大姑娘莫不是妖孽转世?!”不知谁嘀咕了这么一句。 陆瑶眯了眯眼,心中忿忿不已。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重新将大伙儿的注意力放回她的身上才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嬉冰 作为大禹贵族,就没有不会嬉冰的,宋绾绾自然也不例外。 在她还是平阳县主的时候,就是贵族少女们当中的佼佼者。每逢冬日关于嬉冰的各种聚会里头,总少不了她的身影。 宋绾绾技术了得,尤其是一身红装在冰面上做出各种轻盈飘逸动作的时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的世家公子。 宋绾绾热衷这项运动。奈何嫁了人之后,就得守规矩,鲜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了。即便是偶尔出席,也只有观赏别人的份儿。 “绾绾,我可以这么叫你么?”清河郡主邀请宋绾绾落座之后,征求她意见的问道。 宋绾绾将思绪拉回,笑着点头。“郡主随意。” “叫郡主岂不是太见外了?你也随平阳一样,叫我表姐吧。”清河郡主看一个人顺眼的话,根本不会计较对方的身份。 宋绾绾出身低微又如何,谁叫她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儿呢? 清河郡主是个绝对的颜控,看到美人就迈不动脚步。 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她就会格外的关照。 很显然,宋绾绾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表姐。”宋绾绾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 清河郡主被取悦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 宋绾绾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唤了她身边的两位美男子,命他们支棱起两面大鼓。“嬉冰图的就是一个热闹,没有鼓声助威怎么成!” “啊,你说的对。”清河郡主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表妹,有些移不开眼。 她抬了抬手,身后的两人乖乖地上前任由宋绾绾差遣。 这两位美男看似弱不禁风,但做起事来手脚倒是十分麻利,很快就将鼓架好了。 这时候的冰面上只有寥寥数人,贵女们大多围在一起说着话,尚未下场。看到那两面鼓,好些人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这平宁县主也不怎么样嘛,尽做些拾人牙慧的蠢事!” “就是!擂鼓助威可是平阳县主提出来的,她这东施效颦的举动也太难看了些!” “真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迷魂大法,竟让清河郡主也着了她的道儿!” 不服气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贵女们算是彻底的将宋绾绾给孤立了。 不同于贵女们的排挤,世家公子们的态度截然相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就算宋绾绾身份上有瑕疵,可架不住她长得招人喜欢啊! “宋氏双姝真是名不虚传!” “姐姐赛过宫廷牡丹,妹妹宛若空谷幽兰,一静一动,真乃绝世美人也!” “不知这般尤物,将来会落入谁家庭院?” 清河郡主见有人觊觎宋绾绾,立马变得警觉起来。“今儿个风有些大,你们几个去将帘子挂上。” 想打宋家姐妹的主意?做梦! 清河郡主的排场可不是一般的大,光是婢女就带了不下五十人。她随口一句吩咐,婢女们便有条不紊的从箱笼里翻出备用的帘子,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水榭四周围了起来。 纱帘随风摇摆,透着朦胧的美感。 宋绾绾几人坐在里头,既不会影响观看表演,又挡住了那些好奇的目光,当真是一举两得。 “阿姐,我也想去试试。”宋妍妍是个坐不住的,看到有人穿着特制的冰靴在湖面上起舞,忍不住向往。 宋绾绾没有拦着她。“想去就去,摔疼了可别怨我!” “阿姐真好!”宋妍妍大喜过望,差点儿高兴的跳起来。不过碍于还有旁人在,只得规矩的冲着其他人行了个礼,而后带着丫鬟奔了出去。 清河郡主瞧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羡慕不已。 她也好想有个娇俏可人的妹妹! 宋妍妍是第一次嬉冰,没什么经验。一开始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向前行走了。不过,她天赋不错,在滑倒几次后渐渐摸索出了一些要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独立的在冰面上滑动了。 那些原本想要取笑她的人,都忍不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世家公子们的赞叹,更是惹得贵女们不高兴。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凭什么?! 陆瑶先是被宋绾绾气了一回,还没找回场子呢又被宋妍妍给抢了风头,如何甘心。“这宋家姐妹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她以为凭一张脸这样就能嫁入高门了?天真!” 可她生气又能如何,那些贵族公子们依旧前赴后继的往宋家姐妹二人跟前凑,挡都挡不住。大伙儿的心思都在这姐妹二人身上,陆瑶准备好的惊艳开场顿时没了吸引力! 陆瑶气得直跺脚。“真是晦气!” “陆家妹妹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一身绿色裙装的程青萝上前递给她一块帕子。 “可我就是气不过!”陆瑶恨恨的瞪着宋绾绾姐妹二人。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们早就被戳成筛子了。 “这还不简单?去禀明了郡主,大家光明正大的比一场。妹妹你的技艺可是咱们当中数一数二的,只要逼着她们下场,到时候出丑的肯定是她们!”程青萝笑着帮忙出主意。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陆瑶一拍巴掌,说道。 于是,她穿着冰靴滑到清河郡主的跟前,主动请缨要来一场比赛。 这种赛事,在贵族间十分常见,清河郡主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她的心本就已经偏向了宋绾绾,难免会有些担心。 “陆瑶,你别太欺负人啊!你是嬉冰场上的常客,宋家两位妹妹可都是新手。你跟她们比试,有何公平可言?”跟清河郡主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一位穿着体面,相貌清隽的公子站出来说道。 陆瑶似乎早就想好了策略,反驳道:“想要公平很简单啊,她们可以一起上。我一个人单挑她们两个,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不吭声了,齐齐的看向了宋绾绾姐妹。 有人主动把脸凑过来,宋绾绾哪儿能不成全她。 “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输了,可别耍赖啊!”宋绾绾缓缓起身道。 陆瑶挑衅道:“真是大言不惭!等赢了我再说吧!” “光比试有什么意思,不如来些彩头?”有人提议道。 “这个好,这个好!” “赌什么呢?” “谁若是输了,就乖乖跪下来给对方磕三个响头,如何?”陆瑶急着报仇,于是放出狠话。 宋绾绾眨了眨眼,说道:“一言为定!” 第一百三十二章 挑衅 “阿姐,你怎么答应她啦?万一输了,可怎么好?!”宋妍妍被宋绾绾的决定吓了一跳。 宋绾绾一边整理着仪容,一边说道:“放心,输不了!” “可我听说,那位陆姑娘是嬉冰的好手,对上她咱们毫无胜算......”不是宋妍妍长他人志气没自己的威风,嬉冰这项运动需要技巧,她真的没什么信心。 宋绾绾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害怕,就在一旁瞧着,对付她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那怎么行!”宋妍妍立马反对道。“咱们是姐妹,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嗯,那一会儿你尽量避开她,别让她给绊倒了。”宋绾绾可是十分了解陆瑶的为人。那是个为了赢,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主儿。 沈相乃文臣之首,镇国公武将出身,时有摩擦。两家政见不合已久,两家的儿女自然也是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宋绾绾还是沈云宛的时候,陆瑶就经常夹枪带棒的明朝暗讽。可惜,陆瑶根本就不是沈云宛的对手。重活一世,宋绾绾会再一次向世人证明,谁才是那个强者。 两人说话间,陆瑶那一派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磨磨蹭蹭半天,是不是不敢比试了?”程青萝身为陆瑶的手帕交,第一个站出来打头阵。她早就不爽宋绾绾很久了,这一次终于让她逮找了机会,自然不容错过。 宋绾绾淡淡的睨了她一眼。 区区一个云麾将军,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着什么急啊,一会儿哭爹喊娘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宋绾绾直接顶了回去。 陆瑶和她的小跟班儿们一个个气得变了脸色。 “少在这里大言不惭了!今天不让你磕头,我就不姓陆!”陆瑶磨着牙齿说道。 宋绾绾轻蔑的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哼!”陆瑶翻了个白眼,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因为要比试,清河郡主命人将湖面上清理了一番,闲杂人等都上了岸。 “比试规则:一,双手不可触碰到冰面;二,以绣球为锤,谁叩响对方锣的次数多,算谁胜出;三,一炷香时辰为限,香燃尽则比试结束。”清河郡主站在高台上,宣布了游戏规则。 待她宣布完毕,比试就要开始了。 “慢着!”宋绾绾突然开口道。 “怎么,你打算放弃了?也是!你一个乡下来的,以前从未接触过嬉冰也很正常。这时候乖乖认输,总比一会儿被我比下去丢人现眼的强!”陆瑶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你,你瞧不起谁呢!”宋妍妍见姐姐被欺负,不甘的瞪了回去。 “我就瞧不起你们,怎么了?!”陆瑶插着腰,满脸的不屑。 宋妍妍还想反驳,却被宋绾绾给劝住了。“你跟她较什么劲儿,对牛弹琴!” “喂,你说谁是牛呢!”陆瑶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将姐妹二人的话听了个全乎,立刻气得不满的叫嚣起来。 宋绾绾却依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谁承认谁就是咯!” “你!” 眼看着两人吵了起来,清河郡主一敲锣,阻止了两人的针锋相对。“不是说要比试么?烟罗,点香!” “是!”相貌清隽的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 陆瑶哼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绣球就朝着对方的阵地攻了过去。 陆瑶的技艺在一众贵女当中算是不错的,脚下几个用力,人就窜出去老远,在冰面上行走如履平地。反观宋妍妍,她连挪动脚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慎就摔成狗啃屎。 “阿姐,小心!”眼看着陆瑶不怀好意的朝着宋绾绾冲撞过去,宋妍妍担心的大喊一声。 宋绾绾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的轻点足尖。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动的,一个侧身,轻松地就躲过了陆瑶的横冲直撞。 不仅如此,她还顺手拿走了陆瑶手里的绣球,而后以轻盈的姿态,不慌不忙的朝着对方的阵地滑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第一面旗。 伴随着一声锣响,在场的人无不惊呆了。 陆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输了一面旗帜。 她刚才是故意朝着宋绾绾冲过去的。反正清河郡主只是说不能手触地,又没说不可以有肢体上的接触,若是宋绾绾摔倒,那也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根本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 她甚至还暗戳戳的想着宋绾绾被撞倒时的情景。不管怎么样,姿势肯定是特别的丑。若是脸着地,擦伤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她很想看宋绾绾的脸摔成猪头的样子,那一定非常解气! 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根本就没有发生!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锣声已响。 那清脆的声响,让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陆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红色的旗帜,如坠噩梦。 那种熟悉的被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让她的呼吸一点点的加重! 这个宋绾绾,竟然敢耍她! 她明明就会嬉冰,却一直装作不会,还故意等着她下套! 不仅是她,就连程青萝等人亦是满脸震惊。 “她,她怎么会......” “不是乡下来的么,怎么滑的比陆姑娘还要好!” “长得妖精一样,没想到还要这等本事!瞧瞧那些世家公子,眼睛都直了!” “真是可恶!” “九娘,千万别输给她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姑娘们怎么能甘心被一个野丫头给比下去,纷纷跑到围场边给陆瑶加油助威。 陆瑶听见那些呼喊声,总算是缓过劲儿来。 她跺了跺脚,一咬牙再次朝着宋绾绾冲了过去。 宋绾绾一定是运气好,才碰巧赢了第一局!接下来的比试,她会让她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将门虎女! 这一次,陆瑶的速度更快,力道更猛。她就不信,宋绾绾还能躲得过去! 宋妍妍只觉得身旁有一道人影闪过,还来不及看清,那道红色的身影就冲着宋绾绾撞了过去。宋妍妍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想要提醒宋绾绾,可偏偏因为太过紧张,连话都喊不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绾绾快速的朝后退去,然后脚下画出一个弧度,以完美的身姿再次避开了陆瑶的蛮横冲撞,仙女散花般的扔出了手里的绣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千钧一发 伴随着一声锣响,宋绾绾再得一面红旗。围观的公子小姐们在呆愣过后,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天!县主可真厉害!” “看来,这平宁县主也不是一无是处嘛,亏得我方才还狠狠地替她捏了把汗!” “太精彩了!陆瑶这回算是遇到对手了!” 清河郡主松开紧握的拳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果然没看错人! 陆瑶见宋绾绾再次赢了她,又是羞愧又是气愤。 不行,她不能让宋绾绾继续得意下去,她丢不起这个脸! “别得意的太早!这才刚热身,我的本事还没使出来呢!”陆瑶捏紧拳头,努力维持镇定。 宋绾绾轻蔑的挑了挑眉。“那你可要抓紧了!毕竟,一炷香的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陆瑶看向桌案上的香炉,恨恨的咬牙。 这个宋绾绾,当真狡猾! 她不能让她这么得意下去! 她得想个法子,夺回属于她的荣耀! 陆瑶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她就不信了,宋绾绾那娇弱的身躯能挡得住她! 嬉冰场上时常会有意外,只要她做得隐秘一些,便不会追求到她的身上来。 陆瑶咬了咬后槽牙,暗暗扯下衣服上的一枚珠子,以备不时之需。 宋绾绾,你给我等着! 陆瑶眼神一狠,突然发起了进攻。 湖面上不时地传来欢呼喝彩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骑马路过的谢珩自然也听见了。 “侯爷,今儿个清河郡主在此宴客。”小九消息灵通,策马走过来禀报。 谢珩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停在了门口那辆熟悉的马车上。 小九会意,说道:“平宁县主也在受邀之列。” 谢珩斜了他一眼。“多嘴。” 小九慌忙捂住嘴,没敢再吭声。 就在谢珩打算离开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迎面驶来。宽敞的马车占据了整条道路,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珩微微眯眼。 是太子! 太子那边,显然也认出了谢珩,匆匆的禀报了上去。 太子听闻武安侯也在,好奇的挑起帘子。“没想到武安侯也会来这里凑热闹!” 谢珩下马,礼节性的冲着太子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误会了,在下只是路过。” “难得出门一趟,武安侯不如随孤一道进去瞧瞧?”原来,太子亦是出门来散心的。恰巧路过清河郡主的庄子,听闻有人在里头嬉冰,临时决定前来一观。 太子殿下相邀,谢珩不好拒绝得太过。“殿下请。” 太子对他的识相感到很满意。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清河郡主。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会走到一起! “快,随我去接驾。”清河郡主身份虽尊贵,但在太子面前却没什么优势,于是亲自带着仆从去前门迎接。 太子性格温厚,一番见礼后,便决定客随主便。 清河郡主命人收拾出了主位,将两人迎了进去。太子一来,那些世家公子和名门闺秀们立马收敛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问安。 “看来孤来得正好。”太子看了看湖面上追逐的两人,不禁来了兴致。 “殿下今儿个是真的来对了!瞧瞧那二位,可都是嬉冰的好手,可有看头了!”清河郡主陪在一侧耐心的替太子解说。 太子看着湖面上一红一紫两道身影,不时地点头。“这是哪两家的姑娘?” “穿红色骑装的是镇国公府的七姑娘,紫色衣裙的是平宁县主。”清河郡主指着两人答道。 “平宁县主......”太子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 怎么又是她?! 清河郡主见他神色有异,忙转移话题道:“别看她娇娇弱弱的,身手倒是灵活。” 正说着呢,就见陆家七娘再次冲着宋绾绾冲撞了过去。而且,承认不注意的时候,将手里的那颗珠子扔了出去。 她出身武将世家,本就学过一些功夫。弹出这颗珠子,她用了尽七成的力道,打在宋绾绾的脚踝处的穴位上,可以让人暂时失去平衡却又不会留下太深的痕迹。即便是宋绾绾察觉是她动了手脚,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果不其然,宋绾绾遭了她的暗算,挨了这么一下,脚下一个不稳,立马失了准头,不慎撞向湖边的围栏。 她滑行的速度很快,失去平衡后速度依旧不减。若不能及时刹住脚,势必会摔得很惨。 那护栏很结实,而且上头还有一些不平整的木钉,这么撞过去,轻则青紫一片,重则头破血流。 宋绾绾心道:完了完了,这下怕不是要破相! 这该死的陆瑶,居然敢算计她! 为了赢得比试,她还真是不折手段! 宋绾绾心绪百转千回,却无计可施,只能任由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朝着护栏撞过去。不过,为了将伤害降到最低,她只能丢下手里的绣球,抱住了自己的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周围惊呼声一片。胆子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 “小心!” “哎呀,要撞上了!” 宋妍妍看着宋绾绾飞快的冲向围栏,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不管不顾的朝着宋绾绾的方向扑过去,就算是摔倒也在所不惜。 可她毕竟是初学者,速度根本就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绾绾落入危险当中。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人!”清河郡主急了,瞪向一旁的仆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的身影飞快的闪过,如雄鹰般越过护栏,赶在惨剧发生之前一把搂住宋绾绾的腰,一个漂亮地转弯,将人带离了危险境地。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宋绾绾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躯精壮高大威猛的男子。宋绾绾的个头才到那人的喉结处。 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还没看清,忽然感到腰上一松,人已经到了另外一个香软的怀抱。 “阿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宋妍妍一把抱住宋绾绾,吓得哭了出来。 宋绾绾还有些懵。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刚刚,是谁救了我?”宋绾绾揉了揉有些犯晕的额头,问道。 宋妍妍偷偷瞥了那道伟岸的身影一眼,压低声音道:“是武安侯!”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英雄救美 宋绾绾愣神时,清河郡主已经带人赶了过来。 “绾绾,你没事吧?”她拉着宋绾绾的手仔细打量,左看右看。“快去请大夫!” 宋绾绾回过神来,安抚的回握住清河郡主的手。“无碍,只是虚惊一场。” 而后,她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搜索起武安侯的身影来。奈何现场混乱一片,她还没找到谢珩,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了结冰的湖面。 “县主,没伤着吧?” “喝杯茶压压惊!” 面对众人的嘘寒问暖,宋绾绾只得暂时停止搜寻武安侯的下落。 陆瑶见大伙儿都围着宋绾绾转,早已将她抛在了脑后,气得又是一顿跺脚。就差那么一点,宋绾绾就会撞个头破血流! 该死的武安侯,逞什么英雄,竟坏了她的好事! 这宋绾绾果真是个狐媚子,竟然勾得武安侯出手相救! 想想就不甘! “便宜她了!”陆瑶气恼的转身,捡起地上的绣球,慢慢的滑回岸边。 被簇拥在中心的宋绾绾,一边安抚着吓坏了的宋妍妍,一边摸着有些发麻的脚踝。刚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都来不及细想。如今冷静下来,可疑之处自然就浮现了出来。 以她对陆瑶的了解,定是她使了什么阴招! “阿姐,你真的没事吗?”宋妍妍恶狠狠地瞪了陆瑶一眼,努力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宋绾绾是个聪明人,知道陆瑶敢做下这等下作的事情,定是有备而来。这会子若捅破了,证据早已被毁,根本拿她没办法。 她脚踝处的伤没什么大碍,就算留下什么印子,陆瑶也会想办法澄清。毕竟,嬉冰的时候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 这样的哑巴亏,换作是别人,肯定是吃定了。 可谁叫她惹上的是宋绾绾! “时辰到了吗?”宋绾绾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宋妍妍啊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向那香炉。只见燃烧的灰烬骤然落下,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失于无形。 “刚好,一炷香的时辰到了!”宋妍妍激动的指着香炉说道。 她不说,大伙儿都要忘了这场比试了。 “这么说,是我赢了?”宋绾绾得意的冲着陆瑶笑了笑。 下一秒,陆瑶的脸色变得铁青。 该死的! 她忘了打赌的事情了! “的确是平宁县主胜出!”清河郡主确定宋绾绾是真的没事后,当即宣布了比试结果。 “也就是运气好,赢了这一回,有什么了不起的!”陆瑶输了比赛,仍旧不肯服输。“有本事,咱们再来比一场!”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就算是运气好,那也是我的本事!”宋绾绾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是不打算履行赌约了。 “怎么,陆姑娘是输不起么?” “你!”陆瑶想到一时意气立下的赌约,手背上的青筋就直跳。 让她给宋绾绾磕头?休想! 陆瑶的小跟班们自然也丢不起这个脸,纷纷帮着她说话。 “县主也忒咄咄逼人了吧!” “玩闹而已,太当真了可不好!” “是啊,谁没个输的时候,这么计较,也太小家子气了!” 宋绾绾冷笑了笑,说道:“赌约好像是陆姑娘提出来的吧,关本县主什么事!认赌服输,你们怎么不劝劝陆姑娘,让她做个言而有信之人?!” 宋绾绾怼的那些人哑口无言。 “陆姑娘说的都是气话,县主又何必当真?” “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与镇国公府交恶,对县主又有什么好处......” “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宋绾绾呵了一声。“那如果换作是本县主输了,她会宽宏大量的轻轻揭过吗?” 陆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她赢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宋绾绾! “陆姑娘,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哦。”宋绾绾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陆瑶一张脸涨得通红,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太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平宁县主,可否看在孤的面子上,各退一步,让陆姑娘的丫鬟代她受罚?” 陆瑶见太子竟为她求情,不由得窃喜。 宋绾绾再有荣安公主撑腰,也不敢得罪了太子! 陆瑶的丫鬟反应也是快,不等宋绾绾回应,便跪下来砰砰砰的磕起头来。这样一来,宋绾绾若是再得理不饶人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太子的求情,让宋绾绾心里有些不爽。 他明知道公主府与镇国公府对立多年,居然向着陆瑶?!果然,要当皇帝的人,都是这么的善变么?! 宋绾绾心气难平。 可她也清楚,她不能不给太子这个面子。毕竟,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平阳县主沈云宛了,敢违抗太子的命令,那就是不识抬举! “多谢太子殿下。”陆瑶逃过一劫,嘚瑟的冲着宋绾绾示威。 那矫揉造作的姿态,让宋绾绾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清河郡主也不想闹得太僵,于是邀请众人入席品尝美食。这个小插曲,才算是过去了。 谢珩站在一旁,将宋绾绾的委屈看在眼里,莫名的觉得心疼。察觉到失态,他移开视线,不许自己放太多精力在这个女子身上。 可有些事情,哪里是他想要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被明艳动人的宋绾绾所吸引。 宋绾绾暗自生着闷气,却没忘了要答谢武安侯的出手相助。因为如果不是他,她今天肯定会很丢脸。 “小女子以茶代酒,敬侯爷一杯!多谢侯爷仗义相救!”宋绾绾大方的走到谢珩的面前,双手平举,认真其实的施了一礼。 谢珩起身,面色平静的举杯。“不敢当。方才有得罪之处,望县主见谅!” 宋绾绾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嗓音听着有些耳熟。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她不好停留得太久,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两个人之间的来往大大方方的,倒是没人诟病。 唯有武安侯身后的两个侍卫嗅出了一丝的不对劲。 侯爷可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能被太子拉着来清河郡主的庄子上游玩已经是破例了,没想到竟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这可不是侯爷的行事风格!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情 日头偏西,宋绾绾一行人总算得以回城。 许久没嬉冰了,身子骨还真有些是受不住。 “县主可是伤着了?”念春不愧是一等大丫鬟,观察力十分的惊人。 宋绾绾没瞒着她,挽起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足。 念春朝着脚踝处望去,果真看到一片青紫。“这是不小心磕着了?” 说罢,便命临冬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宋绾绾的皮肤娇嫩,稍稍用力一些都会留下一道红痕,更别提是被东西打伤了。陆瑶下了狠手,脚踝处早已呈现出青紫,且微微肿起,看着触目惊心。 “县主忍着一些,奴婢为您上药。”念春面上不显,却在心底将陆七娘骂了千百遍。 宋绾绾不忍心瞧,将头扭向一旁。 念春挤了一些药膏在手心,用力搓匀,待掌心发热,这才握住宋绾绾的脚踝,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 想要尽快让淤血散去,就不能太轻。 宋绾绾呜咽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念春吓了一跳,忙撤了手。 “别,你揉吧,我可不想明天下不了地。”荣安公主怀有身孕,宋绾绾可不想再让她操心她的事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切看起来正常。 此时若不忍下这疼痛,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公主瞧出来。到时候,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那县主您忍着点儿。”念春有些不忍心,但主子的命令却不得不听。 宋妍妍在一旁看得直皱眉。“都是那个陆七娘!肯定是她使了什么卑劣手段,害得姐姐受伤!”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没瞧见太子都偏向她了么。”宋绾绾说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宋妍妍咽不下这口气。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宋绾绾倒是想得开。太子救得了她一次,能救得了她第二次,第三次? 陆瑶那么蠢笨,她迟早能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再说,今日一战,宋绾绾击败陆瑶,也算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不算太吃亏。 姐妹二人在马车底嘀咕着,气氛融洽,镇国公府的马车里,却截然相反。 陆瑶正冲着丫鬟发脾气,还动怒扇了她们巴掌。 很显然,她这是觉得丢了颜面,拿丫鬟出气呢。 “姑娘息怒......”丫鬟挨了打,却不敢有任何委屈,还得哄着主子。 陆瑶接二连三的失利,哪里能轻易的平息怒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输了比赛,叫我如何息怒?!” 尤其是,今日太子还在场! 她输的那么惨,日后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 提起太子,陆瑶又不由得一阵脸红。 她是真的没想到,太子竟会为她说话!要知道,以往太子跟荣安公主走得近,对镇国公一派都极为冷淡。今日,他却一反常态,站在了她这边,这是不是说明,荣安公主已经失了帝心?又或者说,二皇子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太子,使得他不得不放下成见来拉拢他们陆家? 若真是这样的话,宋绾绾这个县主又算得了什么?!日后,她想要怎么对付她,都不会再有人替她出头! 陆瑶心中不由偷着乐。 陆瑶的沉默,让丫鬟们感到十分不解。当瞧见主子打起帘子,偷偷地看向前面的车架时,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姑娘莫不是对太子芳心暗许了吧? 不过想想,这也挺正常的! 那可是太子,未来的天子!而且,太子性子温润,且生了一副好相貌,周身透着一股子的贵气。女子慕强是天性!若能进东宫做个侧妃,待来日太子登基后,最少也能混个四妃的位子。再生下一儿半女,贵妃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谁叫太子妃至今生不出嫡子来呢? 或许,太子就是因为此事,才会对自家姑娘另眼相待? 武安侯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 因为太子这么一搅和,让他不得不放弃去庄子上的打算。 “侯爷,按照您的吩咐,在冰面上找到了这个。”小九从后头匆匆追上来,将一粒雪白的珍珠递到了谢侯爷的面前。 谢珩看了一眼那颗珠子,吩咐道:“寻个机会,将这珠子送到平宁县主手上。” “侯爷这是打算卖公主一个人情?”小九试探的问道。 谢珩冷眼瞧过来,吓得他立马闭了嘴。 * 这一晚,宋绾绾睡的不太踏实。第二天早上陪公主用膳时,还在不时地打着哈欠。 “昨儿个没休息好?”公主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关切的问道。 宋绾绾笑着答道:“许久没活动筋骨了,稍稍动一动就累得不行。” 公主并没有起疑。“听说,太子也去了?” 宋绾绾嗯嗯两声,不过没提他为陆瑶求情的事。 荣安公主心思细腻,如何察觉不到她提起太子时躲闪的眼神。“可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宋绾绾见瞒不下去,只得含糊的解释了几句。 “竟有此事?”荣安公主得知太子居然偏向镇国公府,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如今朝堂局势复杂,表哥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宋绾绾随心所欲惯了,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是她嫡亲的表哥,他做皇帝总比二皇子要强。 荣安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女儿受了委屈,她不能不闻不问。“本宫好些日子没露脸,他们还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母亲不必为我担心。那陆七娘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既然能赢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宋绾绾担心她气出个好歹来,赶紧好言安慰。 “小弟今儿个可还安分?”宋绾绾嫣然一笑,将头贴向荣安公主的肚皮。 荣安公主怀胎已近三月,肚皮开始胀鼓鼓的。虽然还感觉不到胎动,但反胃恶心的症状却有了明显的好转。 “他乖着呢。”公主轻轻地抚摸着小腹,答道。 “真的?!”宋绾绾假装不信。 “我还能骗你不成!”荣安公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 “阿弟乖!等你出生了,阿姐给你买糖葫芦吃!”宋绾绾煞有介事的对着荣安公主的肚子许下承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自得意 因着宋绾绾在清河郡主的宴会上大放异彩,那些说她空有一张脸蛋的言论彻底被推翻,不仅博了个冰美人的称号,更是在京城的世家公子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就连镇国公府的公子,都起了化玉帛为干戈,想要跟公主府结亲的念头。 镇国公府身为老牌世家,三朝元老,在京城根基雄厚。祖孙四代人,上百号人生活在一起,可谓人丁兴旺。 与处处彰显文艺气息的相府不同,镇国公府依山而建,占地广,飞檐峭壁,气势恢宏。镇国公武将出身,后人大都习武强身,姑娘家也不例外。 且说陆瑶被宋绾绾比下去,觉得颜面尽失,越想越不甘心,总想着找补回来。 这天,几位闺中密友聚在一处,见她闷闷不乐的,便试着开解道:“瑶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咱们大伙儿替你琢磨琢磨?” 陆瑶是个要面子的,哪里好开口,只能兀自生着闷气。 程青萝那日在场,自然清楚她的心思。于是,便将宋绾绾如何“欺负”陆瑶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她怎么敢?!”有人惊呼道。 “不过仗着荣安公主养女的身份作威作福罢了!”程青萝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姐妹二人心气儿高着呢!我娘看在昔日手帕交的份儿上,出于一番好意邀请她们过府做客,结果她们非但不领情,还在背后胡乱编排,说我程家怠慢了她们......” 前阵子,程家去公主府赔礼道歉,虽然低调,但还是被不少人知道了。因为怕宋绾绾的清誉受影响,荣安公主才轻轻地揭过,没太为难他们。 哪曾想,程家人是面服心不服,一心想要洗刷这份耻辱。 程青萝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于是颠倒是非,故意将宋绾绾说成是心高气傲,不知好歹的性子,容不得别人比她优秀,仗着县主的身份耀武扬威,处处针对陆瑶。 有人替自己“伸张正义”,陆瑶当然不会戳破她的谎言。她掐了一把大腿,故意做出一副隐忍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见她是头一回参加清河郡主的宴会,想着让她一些也无妨,谁知道......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陆姐姐也太心善了!” “就是!连太子都站在陆姐姐这一边,可见就是她的错!” “不就是玩乐,她怎可如此咄咄逼人,太没有风度了!” 诸位不明真相的闺秀纷纷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陆瑶见大伙儿将矛头指向宋绾绾,心里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不过,只是替她忿忿不平还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彻底孤立宋绾绾,让她名声扫地。 “我受些委屈没什么,就怕连累了清河郡主。”陆瑶装模作样的说道。 “怎么说?”众闺秀齐齐的看向她。 陆瑶故意吞吞吐吐的,仿佛不好意思开口。 程青萝眼神闪了闪,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哎哟,你们就别问了。那事实在是......在场的人都瞧见了!” “到底瞧见什么了?” “程家妹妹倒是说啊!” 在众人几番劝说下,程青萝这才勉为其难的讲述起来。说宋绾绾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勾得世家公子们心生荡漾,又是怎么被武安侯救下。 “就连武安侯都被她给勾引了?她,她这手段也忒了得!” “什么啊,她分明就是个狐媚子!就会撒娇卖乖!” “想到与她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共处一室过,我就浑身不自在!” “公然在清河郡主的宴会上放肆,亏得郡主对她那么好!真是替郡主感到不值!” 闺秀们一个个捂着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瑶朝着程青萝投去赞赏的一瞥。 这小跟班儿还算有眼力劲儿! 程青萝则含笑回应。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自得意。 “这事你们知道就算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啊。”程青萝见目的达到,还不忘画蛇添足的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八卦的。 她越是这么叮嘱,那些人私底下越是传得凶。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几天,平宁县主与武安侯不得不说的故事就在贵族之间流传开来。 * 太乙殿 暗卫跪在皇帝面前,将新得的情报如实禀报。 皇帝拨弄佛珠的手微微顿了顿。“看来,他是选择投靠荣安......” 在帝王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儿女情长,他看到的是平宁县主背后的势力。 荣安公主在朝堂上没什么势力,可他一直偏爱太子。谢珩明面上不与朝臣来往,看似对他忠心不二,可近来却频频与公主府的人接触,不就等于变相地支持太子! 他这个帝王还没死呢,他们一个个就选择了新的主子,简直大逆不道! 一时间,帝王眼底杀意翻涌。 因为涉及机密,暗卫没敢接话。 皇帝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冷哼道:“武安侯已过及冠之年却迟迟不肯娶妻。你们说,朕是不是该体恤一下功臣,为他指一门亲事?” 殿内伺候的宫人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头压得一个比一个低,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见无人敢应,帝王便又点了太监总管严淞的名。“你来说说看。” “圣上肯为武安侯指婚,那是他的福气!”严淞压下心底的骇意,和往常一样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来。 “你这老东西,问了也是白问。”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奴婢生是圣上的人,死是圣上的鬼......” 皇帝被他的话取悦了,挤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你说的对!朕肯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他就该受着!” “去,将皇后造的花名册取来。”皇帝开口吩咐。 严淞不敢违令,忙唤来一个跑腿儿的太监去了宸安宫。 与此同时,另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穿过一道道回廊,来到一僻静之处,将一张字条塞进了湖边一处凉亭的石凳底下,而后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后,另外一道身影悄然靠近,取走了石凳下的字条。 第一百三十七章 被人当枪使 “侯爷,宫中传来的消息。”小九收到飞鸽传书,不敢耽误,立马呈到了谢珩的面前。 谢珩拿起字条,快速地扫了一眼,而后将字条放在油灯上点燃,字条转瞬化为灰烬。“知道了,下去吧。” “侯爷,还有一事。”小九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听来的八卦说出来。“关于上回您救下平宁县主的事,近来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都怎么说?”谢珩难得没有责怪他,顺口问了一句。 小九学着那些长舌妇,捏着嗓子说道:“那平宁县主一看就不是个好的,仗着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勾三搭四,惹得世家公子为她争风吃醋,就连心无旁骛的武安侯都着了她的道......” 若是以前,这些不实的传言,谢珩听过也就算了,根本不会在意。今儿个却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眼神骤然变冷。 “这些流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问道。 这可把小九给难住了。“这......属下也是无意间听人提起......” “派人去查。敢在背后编排本侯,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谢珩面上平静无波,言词却透着一股子肃杀气息。 小九暗暗撇嘴。 主子您哪里是在乎名声的人,分明是为平宁县主打抱不平! 主子您这爱屋及乌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敢当着谢侯爷的面儿说。 “是,属下这就去查。” 谢珩揉了揉太阳穴,示意他退下。 因为一时冲动做下了这样的决定,谢珩不禁有些懊恼。 他都干了些什么?! 不过,还来不及滤清这复杂的情绪,他又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了那密信上。字条上说,皇帝有意为他指婚! 他会那么好心? 谢珩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皇帝疑心病越发严重了!因为忌惮他手里的谢家军,这才没对他下狠手。在其他方面寻不到他的错处,便想通过赐婚来拿捏他? 他怎能顺了他的意! 况且,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成亲的事!想要娶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的心早就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浪花。 他只想着查出真凶,替她报仇!待完成了这项使命,他会追随她而去。今生无缘,来世他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她。 * 宋绾绾感到有些不对劲。 近几日出门,总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好像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啊?! “县主,要不咱们换一家吧?”若夏耳朵好,一早就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了,恨不得拿针将她们的嘴缝上。 宋绾绾却偏爱玲珑阁的珠宝首饰,哪里肯换。“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说罢,不等若夏反应,径直下了马车。 若夏无奈,只得赶紧跟上去。 “哟,这不是平宁县主么,她怎么还有脸出门?” “穿得这么花哨,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么?” 同在玲珑阁挑选首饰的,还有其他府上的千金。见宋绾绾进来,一个个面露不屑。 宋绾绾不是聋子,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掌柜的,这屋子有多久没打扫了,怎么闻到一股子的酸臭味儿?” 那几位贵女如何听不出宋绾绾这是在讽刺她们,顿时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毛了。 “宋绾绾,你骂谁呢?” “我骂人了吗?”宋绾绾故意将“人”字咬得极重。在她看来,这些在背后非议他人的,根本不配称为人。 “你!” “别以为你是县主,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们都敢当着我的面污蔑我了,我为何不能骂回去!”宋绾绾笑着跟她们讲道理。 “你自己不知检点,还怕人说不成?!”有人心里藏不住话,忿忿的怼道。 “你亲眼瞧见了?”宋绾绾不怒反笑。 “我......大伙儿都这么说......”那闺秀被问住了。 她还真没亲眼瞧见过! “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身为名门闺秀,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你们便是这样辨别黑白的?” “你休要转移话题!”这些人里头,不全是蠢笨之人,懂得寻找突破口。“你敢说,你没有跟武安侯抱在一起?” “连武安侯都为你破例,还说自己是清白的......” 提起武安侯,宋绾绾瞬间就明白了。 事情发生在清河郡主的宴会上,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自然就是宴会上的宾客咯。而这些人当中,谁对她抱有敌意,谁就是在背后散步谣言的幕后黑手! 宋绾绾想都不用想,就有了答案。 除了那喜欢争强好胜,结果却被她啪啪打脸的陆七娘,还能有谁? “有些人呐,就是心思太重。明明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仗义相救,却被人故意歪曲事实,说成是勾搭成奸。啧啧啧,这人的心里到底是有多阴暗啊!”宋绾绾踱着步子,一步步的逼近那些贵女。 “这么说,是真有其事了?”有人好奇的探出头来。 宋绾绾大方的承认道:“众目睽睽之下,我的确是被武安侯所救。嬉冰场上难免会有意外,武安侯不过恰好离我最近罢了。” “你竟也会嬉冰?”这几位千金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愣住。她们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里,可没有这个。 “何止是会!我家县主可是赢了陆七姑娘呢!”若夏趁机插话道。 这下子,那些千金就更诧异了。 要知道,这京城里头,镇国公府的陆七娘可是嬉冰的个中好手,一年好几年都是她拔得头筹,可谓出尽了风头。 宋绾绾居然能赢了她?这也太厉害了吧! “真的假的?”当然,也有人表示质疑的。 “怎么,她没跟你们说么?”宋绾绾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可能是不好意思吧!毕竟,输了的人要磕三个响头。不过,有太子替她求情,我便没再追究......” 众千金:...... 居然还有这事? 不过看宋绾绾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更何况,她还提到了太子,那总不能是胡编乱造的吧?这么说来,她们听到的八卦并不是事实,而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的谣言? 她们出身官宦之家,聪明着呢,很快便拼凑出了真相。 所以,她们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桩丑闻 京城总不却新鲜事。 宋绾绾被人议论了一阵儿,见得不到正主的回应,便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热闹上面去了。 “哎,听说了没?镇国公府的陆七娘要嫁给徐家的那个傻子了!” “真的假的?镇国公怎么肯?!” “千真万确!我三姨夫的外孙的表姑在镇国公府做奶娘,听得真真儿的,那还能有假?!” “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近来顶替宋绾绾成为京城热门话题人物的,正是陆七娘——陆瑶。 宋绾绾坐在酒楼雅间,听着隔壁房间的闺秀们肆无忌惮的议论着此事,不禁有些愕然。 自打知道陆瑶在背后造谣并且煽风点火企图抹黑她的名声,宋绾绾就想着该如何回敬一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她怎么就出事了? 究竟是谁抢在她前头,帮她出了这口恶气? “叫我说,她就是活该!”隔壁再次传来清朗的女声。“谁叫她爱出风头,处处要争个第一!若非她心急着想要赢,又怎么会不小心落马,被徐家的傻公子捡了便宜!” 原来,前些日子陆瑶被宋绾绾打败,自觉很丢脸,好几日没出门。她的几个小跟班儿便给她出主意,让她再找人比试一次,好一雪前耻。 碰巧,二皇子最近组了个局,邀请了不少的世家子弟,有意拉拢。镇国公府这样的名门望族,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陆瑶便信心满满的去参加了。 这次,二皇子弄了个赛马,正中陆瑶的下怀。 诚如那些人说的,她的确很爱出风头,什么都要去争个头名。可赛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哪儿能事事都如她的意。 这不,就在最后冲刺的时候,马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抬起前腿一声嘶鸣,将毫无戒备的陆瑶给摔下了马。 万幸的是,她只受了点轻伤。 不幸的是,因为被马鞍绊了一下,衣衫被刮破了一大条口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腿。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陆瑶简直羞愤欲死。 不过是场意外,若处理得当,这事儿便可以轻易的揭过去,没人会在意。但好死不死的,徐家那傻公子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抱着陆瑶一个劲儿的喊娘子,怎么都不肯撒手。 大禹民风开放,但到底男女有别。 陆瑶被一个男子紧紧抱在怀里,有了肌肤之亲,若是不嫁给徐家公子,便只能落发为尼在家庙修行,亦或是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陆瑶为此一哭二闹三上吊,恨不得冲到徐家将那傻子给杀了。 镇国公亦是气恼非常,大骂徐家人阴险。可事情已经发生,为了保住镇国公府的名声,他只能将陆瑶下嫁。 归根结底,是陆瑶命不好! “徐家也在受邀之列?”这是宋绾绾感到很好奇的。 毕竟,徐家门庭不显。以二皇子的眼光,怕是还看不上徐家。这徐家傻公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赛马场呢? 宋绾绾得出一个结论,陆瑶被人给算计了。 当然,对于她的遭遇,宋绾绾一点儿都不同情。 “这就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谁叫她暗中使坏,她活该!”若夏是个耿直性子,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宋绾绾对此深表赞同。“可惜,那天我身子不适,没去成!不然,还真想亲眼瞧瞧她窘迫的样子!” 宋绾绾是京城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二皇子当然不想错过,所以也往她的府邸递了帖子。不过,宋绾绾向来不屑与刘贵妃母子为伍,便寻了个借口推脱了。 “如此自负的一个人,却要嫁给一个傻子!她当真能忍下这口气?” “忍不下这口气又如何?庚帖都换了,名分已定,她不想嫁也得嫁!” “你们不奇怪镇国公府的态度吗?” “怎么说?” “以陆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如此忍气吞声。更何况,陆七娘乃长房嫡出,就这么嫁出去,岂不是太暴殄天物?” 隔壁房间的八卦还在继续。 宋绾绾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听说,镇国公府有意往宫里送人。” “陆家竟也要靠女儿来巩固地位了吗?” “莫不是陆家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徐家人手里,这才不得不就范?” 众人越说越诡异。 宋绾绾听得津津有味。 哦豁,这里头果然有猫腻!然而,后面说的可能涉及到一些机密,那些人压低了声音,宋绾绾根本听不清。只隐约提到了南蛮、兵败、军饷等字眼。 宋绾绾支着脑袋,冥思苦想。 难道说,镇国公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宋绾绾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一发不可收。 * “消息都散播出去了?” “是!” “各方反应如何?” “都在打听镇国公府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很好。”谢珩抬起头来,认可了对手下的办事能力。 “有件事,属下一直想不明白。咱们跟镇国公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侯爷怎么突然就出手了?”小刀一边替主子研磨,一边好奇的嘀咕了一句。 谢珩蘸了蘸墨汁,说道:“看他不顺眼。” “是看陆七娘不顺眼吧。”小刀腹诽道。 “据我所知,镇国公有向太子靠拢的倾向。”谢珩搁下笔,拿起纸轻轻吹了口气。 “所以,二皇子才答应配合演这么一出戏?”小刀脑子可算是转过弯来。 谢珩没有回答,默认了这一事实。这一次,他能如愿以偿的算计到镇国公府,二皇子在其中的确出了不少的力。 那徐家傻公子怎么会刚好出现在赛马场,不都是二皇子有意将人放进来的? 徐家也是在拿整个家族的命运做赌注! 想要跻身世族行列,靠他们自身的底蕴恐怕永远无法实现。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们暗中投靠二皇子,来这么一招,是想让徐家跟陆家绑在一起,将陆家拉拢到二皇子这边。 谢珩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小刀却有一事不明。“镇国公到底有什么把柄,居然答应了徐家的提亲?” 谢珩冷冷的弯起嘴角。“贪心不足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嫁给傻子 镇国公府 “老爷,瑶儿怎能嫁给徐家那个傻子!您这不是把她往死里逼么?!”国公府夫人崔氏刚从陆七娘的屋子里出来,就直奔外书房。 国公爷正与幕僚议事呢,见她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只得命众人先行退下。“你当我想把她嫁到徐家去受苦么?我实在是没辙啊!众目睽睽之下,瑶儿与徐家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不结亲的话,连累的可是整个国公府!” “老爷休要危言耸听!被人瞧见了又如何,有国公府在,我看谁敢出去乱说!”崔氏气得狠了,什么仪态什么端庄全都不顾了,她只想为女儿求得一丝生机。 徐家公子打小就是个傻的,陆瑶嫁过去这辈子都完了! “妇人之见!”国公爷不赞同的睖了她一眼。“你以为,所有人都忌惮国公府不成!有些人即便明面儿上不敢说些什么,可背地里恐怕早就笑掉了大牙!” 国公爷发了一通火,语气稍稍平缓了下来。“陆家之所以能够屹立百年不倒,除了祖上积下的功德,便是家风清正!” “国公府不只瑶儿一个姑娘家,身为一家之主,我总得为大局着想。”国公爷见崔氏仍旧心气难平,只得继续耐着性子劝说。 崔氏见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强忍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翻涌而出。“老爷......难道就让我这个做娘的眼睁睁的看着瑶儿往火坑里跳吗......” 国公爷见她恸哭不止,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崔氏的肩膀。“亲事已经定下,再无更改的可能,只能先委屈了瑶儿......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将瑶儿接回来......” 崔氏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老爷......” “结亲不过是迫不得已的缓兵之计,你莫要自乱了针脚。”国公爷言尽于此。 崔氏微蹙着眉头,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老爷的意思是......” 国公爷冲着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瑶儿那里,你要好生安抚。另外,府中众人亦要仔细敲打,莫要再放任他们胡作非为。” “陆家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这两年了。”国公爷负手站在窗前,说出这样一番别有深意的话来。 崔氏能稳坐国公夫人的位子,自然是个明白人。 “是,妾身知道了。”崔氏擦干眼泪,福身告退。 * 书房里的一番争论,转瞬间就平息了下来。 由此可见,镇国公在府中的地位如何。 崔氏离开书房,心里踏实了许多,可仍旧放心不下陆瑶。于是,打消回正院的念头,再次去了陆瑶的院子。 “姑娘,您已经两天滴水未沾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奴婢做了姑娘最爱的炭烤驴肉,姑娘多少有些吧......” 丫鬟们看着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小主子,担忧不已。可几乎所有哄人的法子都用尽了,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我说过了不吃!都拿走!”崔氏还未进屋,便听到屋子里传来陆瑶的低吼声。紧接着,就是碗盘落地的声响,以及丫鬟们的惊呼。 崔氏鼻头一酸,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瑶儿......” 陆瑶听到崔氏的声音,立马委屈的呜咽起来。“母亲......” “我可怜的儿......”崔氏被她的情绪带动,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母亲,您替我求求爹爹吧......要我嫁给那傻子,我宁愿死!”陆瑶性子多么的高傲,如何接受的了这个事实。 崔氏如何不心疼,可国公爷的话如犹在耳,她不得不遵从。于是,只得强忍着心痛,好言安抚。“瑶儿,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娘怎么舍得你受苦!可你爹也有他的苦衷......不过你相信娘,痛苦只是暂时的。等时机成熟,娘立马助你摆脱徐家,一定风风光光的迎你回来!” “我不!我才不要嫁给傻子!”崔氏话说的好听,可陆瑶却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娘,您这是逼我去死,是不是?!我,我,我这就死给您看!” 陆瑶说着,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往脖子上扎。 亏得她饿了两天,力道不大,被身旁服侍的嬷嬷一把夺了过来。“姑娘,您这又是何苦......” “让我死,让我死,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活着被人笑话......”陆瑶哭喊道。 崔氏想来是被她这一闹给吓坏了,抱着她的手不敢松开。“瑶儿,我的瑶儿......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别看崔氏平日肃着一张脸,可对几个子女却是疼爱有加。尤其这陆瑶,是她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幺女,自然格外看重。 在崔氏眼里,陆瑶是千般好万般好,甚至比几个兄长还要得宠,就算是进宫做娘娘都绰绰有余。若不是太子选妃时,陆瑶年纪尚小,这太子妃的位子怕是还轮不到姜婉。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儿,崔氏才勉强止了泪。“瑶儿莫怕。徐家虽求娶了你,可到底是不敢将你爹爹得罪狠了。有爹娘护着,徐家人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娘还会给你几房陪嫁,有他们帮你打理院子,你尽可随心所欲,不必看徐家人的脸色。” “嫁妆上,比起你大姐姐是只多不少。另外,娘私下还给你两个地段好的铺子,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这些话说得再好听,陆瑶还是听不进去。 陪嫁再多又如何,能改变她嫁了个傻子的事实吗?更何况,徐家只是区区四品官宦之家,一个连宅子都买不起的破落户,凭什么攀高枝! 陆瑶越想越生气,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可把崔氏给吓得不轻,又是掐人中又是传唤府医的,整个凌云阁闹得是人仰马翻。 * 与此同时的徐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徐家的当家夫人王氏正哄着她的傻儿子试穿新衣。“儿啊,快把这衣裳穿上给娘瞧瞧。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新郎官儿了!” “新郎官的意思就是成亲么,我要有娘子了?”傻公子憨憨的笑着问道。 “对对对,你马上就要有个如花似玉的娘子了,高不高兴?”徐夫人乐呵呵的问道。 “高兴!”傻公子拍着巴掌说道。 “娘也高兴。”徐夫人嘴角扬起,收都收不住。 她真是走了大运了! 那平日里连面儿都见不着的国公夫人,就要跟她成为亲家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不安 “阿姐,阿姐,我怎么听说陆七娘要嫁给一个傻子了?”宋妍妍从外头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宋绾绾见她额头上出了汗,好心的递给她一张帕子。“先喘口气。” 宋妍妍拿起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便迫不及待的求证道:“阿姐,你快跟我说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难道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求,开眼了?” 宋绾绾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她满脸。“你是不是太闲了?” “我认真的!”宋妍妍一本正经的挺直脊背。 宋绾绾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不是听说。” “什么?”宋妍妍满脑子问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陆七娘真的许配给了一个傻子?!” “庚帖都换过了,马上就要下聘了。”宋绾绾自打封了县主,就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故而对陆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啧啧啧,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就该遭报应!”宋妍妍还记着上次陆瑶暗算宋绾绾的事儿呢。 宋绾绾知她是一片好心,倒是没有责备她。 就在姐妹二人说着体己话时,若夏急匆匆的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县主,宫里来人了。” 宋绾绾眨了眨眼。“可知是什么事?” “倒是没说什么,只道让县主和妍姑娘初十入宫一趟。”若夏素来八面玲珑,可今日不管怎么问,那宫人都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句,可把她给急坏了。 她生怕主子责怪她办事不利。 宋绾绾倒是没纠结这个问题。皇宫那就是她的第二个家啊!在她还是沈云宛的时候,可没少进宫,所以丝毫不会感到紧张。 倒是宋妍妍听得一头雾水。“这非年非节的,入宫做什么?” 有了上次在宫里的教训,宋妍妍对那个地方没有了任何的好感,甚至是极为排斥。 “怎么,学过的规矩全都忘啦?宫里宣召,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宋绾绾清了清嗓子,尽起了长姐的职责。 宋妍妍暗暗撇了撇嘴,转移话题道:“院子里的梅花开得甚好,不如咱们去院子里煮茶赏花?” “不去。”宋绾绾拒绝得很干脆。 时间如梭,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十。 这日,宋绾绾和宋妍妍姐妹二人早早地就被宫里派来的马车接到了宸安宫。 再一次踏足这里,宋绾绾明显感觉到些许的不同。 皇后娘娘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大好。 “娘娘身子微恙,不宜劳累,诸位姑娘请随奴婢去偏殿歇息。”秦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被扶着回了寝殿,留下几个年长的嬷嬷在一旁伺候。 此次被请进宫的闺秀不下二十位,皆是十五六岁左右的花季少女。她们出身大多不高,也不论嫡庶,且都有一副好相貌。 宋绾绾算是这些闺秀当中身份最高的。 这一点,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以她对秦皇后的了解,她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又自诩出身名门,很是瞧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这次怎么突然改了性儿,与这些寻常官宦家的千金亲近起来了? “阿姐,你说皇后娘娘召咱们入宫又把咱们晾着,到底什么用意啊?”宋妍妍看了看四周,见没人靠近,忍不住心有余悸的问道。 宋绾绾也有些拿不准,但总不过就是那几种猜测。一,拉拢前朝百官,为太子所用;二,为太子纳妾,开枝散叶。 只是这两种推测很快就被她给否认了。首先,就算拉拢官员,也得选那些有权有势的。今天随着她一道进宫的这些闺秀,大多寒门出身,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秦皇后绝对不会将精力放在这种小家碧玉的身上。 其次,太子并不贪念女色,他一直很敬重太子妃,生怕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况且,太子妃已经主动为太子纳了几名侧妃,这才过了多久,皇后娘娘断不会犯蠢,同样的伎俩再来一次。 排除了这两种可能之后,宋绾绾不禁纳闷:是什么原因,让皇后娘娘不得不撑着病体将她们召进宫来呢? 宋绾绾一想问题的时候,就习惯性地用指头敲打着桌面。 宋妍妍知道她在思索,便安静的没有打扰她。 宋绾绾沉默着将所有的线索罗列出来,一一琢磨,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召她们入宫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另有其人! 至于是谁,想都不用想,答案呼之欲出。 是皇帝舅舅! 宋绾绾被自己的推断给吓到了。 皇上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临朝了,朝中一应事务都分给了皇后跟严淞两人,他只一门心思的潜心修炼,祈祷能早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若非进了宫,她都几乎快要把这个舅舅给忘了! 宋绾绾突然莫名的感到一丝不安。 “阿姐,你怎么了?”见宋绾绾神色有异,宋妍妍忙关切的问了一句。 宋绾绾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吭声。“我没事。” 宋妍妍却不信。 可她向来听宋绾绾的话,她不让她开口她便不问。 宋绾绾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还记得三皇子住哪儿吗?”她转过身来问宋妍妍道。 宋妍妍回忆道:“好像靠东南,距离太乙殿不远......” “你听着,从此刻开始,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为何......” 宋绾绾来不及跟她解释,压低声音道:“我说什么,你听着便是。如果......迫于无奈,咱们分开了,你便设法藏进三皇子的宫殿......” “阿姐,你别吓我,我胆子小......”宋妍妍向来是个粗神经,可到了此刻,她若再察觉不出问题来,就白长了这么个脑袋了。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宋绾绾努力平复心情,安抚她道。“以防万一,晚上别睡的太死。” 宋妍妍狠狠地点头。 很快,夜晚降临,诸位闺秀洗漱更衣,早早地歇下了。 宋绾绾想着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假意闭上眼睛,待伺候的宫人退下之后,她便坐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了衣裳。 宋妍妍与她同塌而眠,见宋绾绾如此,便跟着照做。 等了许久,不见有任何动静,宋绾绾不禁感到纳闷儿。或许,是她猜错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阿姐,好困啊,我先睡了。”宋妍妍不停地打着呵欠,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最后昏睡了过去。 宋绾绾摇了摇头,想要保持清醒,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头昏脑涨,身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下一瞬间,她眼前一黑,重重的栽在了枕头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迷香 太乙殿 皇帝正盘腿坐在榻上,脸上丝毫不见疲惫。 “宸安宫那边儿可有动静?”他闭着眼睛问道。 “尚且没听到什么消息。”严淞恭敬的单膝跪在帝王的面前,正小心翼翼的帮主子修剪着指甲。 “她不像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皇帝听了这个答案,忍不住挑了挑眉。 “听宸安宫的宫人说,皇后娘娘病了......”严淞斟酌着开口道。 皇帝哦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御医怎么说?” 显然是觉得秦皇后在装病。 至于目的何在,他心里可是门儿清! 严淞仔细回想了一番,答道:“说是风寒之症,有些头疼,脸色瞧着不大好。” “上了年纪,又爱操心,身子哪儿能吃得消。”皇帝说出这番话来,不知是心疼还是讽刺。 帝后向来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否则,也不会将部分权力下放给身边的宦官,任由他们在朝堂上横行霸道。 皇帝早就对皇后不满了! 严淞却相当谨慎,不敢说任何对皇后不敬的话。毕竟,他能有今日,全都托了皇后娘娘的福。若非圣上想要削弱外戚的势力,又怎么会扶持他一个太监上位! “皇后娘娘有圣上这真龙天子庇佑,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严淞谄媚一笑,适时地恭维着。 皇帝听着果然舒坦,神色缓和了不少。“你这老小子倒是会说话。” “都是圣上教得好。”严淞厚着脸皮说道。 皇帝好心情的开怀大笑。“朕可没你这般油嘴滑舌!” “圣上是天子,是天下之主,自然得威严一些。”严淞捧起一盏温热的参茶,恭敬的举过头顶。 皇帝接过来喝了几口,不由得精神大震。沉默良久,他忽然开口问道:“皇后病了,太子可有去宸安宫侍疾?” “太子殿下至纯至孝,一天中有大半的时辰都在宸安宫。”严淞如实的答道,倒是不曾欺瞒。 他这眼药上得极妙! 明面儿上是说太子孝顺,亲自在皇后娘娘跟前侍疾。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就显得他有些轻重不分了。 皇帝听了这话,神色渐渐冷了下来。“真是妇人之仁!” 严淞低下头去,没敢接话。 太子和二皇子近来分别都领了差事,正是一展身手的时候。二皇子每日勤勤恳恳去衙门报到,不时地向朝中的老人们求教,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反观太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行事优柔寡断,又常被妇人拿捏在手中,根本成不了气候。 皇帝之所以打听太子的下落,也是在考验。 作为一国储君,总要分得清轻重缓急。这头,皇后一病,他就丢下差事不管,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在皇后跟前做起了孝子,着实令人失望! 皇帝对太子,其实还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 毕竟,太子既是嫡又是长,是最合适的人选。虽说皇帝对秦家不满,但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皇家血脉,他还是很愿意栽培他的。然而,太子对秦皇后过分依赖,对秦家更是百般纵容,这让他这个做父皇的感到很不爽。 “圣上息怒。”严淞假装害怕的伏了下去。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怒火压制下去。“慈母多败儿!都是叫他母妃给惯坏了!” 事关皇帝的家务事,严淞不敢随意开口。 皇帝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了下来。“平宁县主进宫了?” “是。”严淞低声应是。 “老三年纪也不小了,朕是不是也该给他娶个媳妇?”不知怎么的,皇帝突然记起了痴傻三皇子。“你觉得,平宁县主配他如何?” “圣上,这可就难为奴婢了!奴婢一个阉人,如何敢置喙皇子的亲事。”严淞头脑清醒,并不会因为得宠就失了警惕心。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可能就万劫不复。 皇帝见他如此谦卑,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这老东西,果真狡猾!” “奴婢十岁进宫,十二岁便伺候在圣上左右,自然最懂规矩。”不同于在那些朝臣面前的张牙舞爪,在帝王面前,严淞永远都是一副谄媚的小人样儿。 “算算日子,你竟已经在朕身边三十年了!”皇帝忍不住感慨道。 “都三十年了么?奴婢倒是不曾察觉。昨日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奴婢瞧着圣上,还跟年少时一样,没太多变化......” 论拍马屁,严淞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皇帝听完他的话,果然又爽朗的大笑了三声,显然心情十分不错。“你啊你......” 笑过之后,皇帝这才想起正经事来。“你派人多盯着她一些,别让皇后捷足先登了......” 严淞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他(她)所指何人。 “是,奴婢一定办好这件差事。”他恭声应道。 * 宋绾绾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这才没像宋妍妍那般睡死过去。 她飞快地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瓶子凑在鼻孔下闻了闻,脑袋立马清醒了许多。 “妍妍......”她伸手推了推身旁已经睡过去的妹妹,低声唤道。 可惜,宋妍妍中迷香太深,根本醒不过来。 宋绾绾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确定没人进来时,这才悄悄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水灭了香炉里的香。 在香熄灭的那一瞬间,宋绾绾感觉昏昏涨涨的脑袋轻松了许多。 这香果然有问题! 宋绾绾狠狠地捏起了拳头。 皇后娘娘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此时,宋绾绾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不是轻手轻脚那种,而是明目张胆。想来是觉得用了迷香,屋子里的人早已睡死过去,故而没有任何顾虑。 宋绾绾察觉事情不妙,于是赶紧回到屋子里,打算弄醒宋妍妍,带她先躲起来。 可宋妍妍睡得太沉,她根本就叫不醒。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绾绾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她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宋妍妍拖到床地上。然后,赶在那些人进来之前,推开窗子翻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围 逃出生天后,宋绾绾一刻都不敢停留。在路过其他几位闺秀的屋子时,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阴谋? 她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 被下迷香的,除了她们姐妹二人,还有没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她突然改变了主意,随意选了个屋子敲了敲窗户。下一刻,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出来。 宋绾绾就此确定,屋子里的人没有被迷晕。而后,她又去敲了其他人的窗户,果真都没有睡着。如此,便只有她们姐妹二人着了道儿。 很明显,这一次是故意针对她! 宋绾绾想了想,也是。以皇后娘娘那针尖一样的心眼儿,在她欺负了秦意雪后,又怎么会闷不吭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宋绾绾在心底冷哼一声,算是彻底看清了秦皇后的为人。 以前有皇帝舅舅给她撑腰,秦皇后不敢拿她怎么样。如今她换了个身份,没了靠山,秦皇后哪里还会忍气吞声,自然是睚眦必报了! 宋绾绾啧了一声。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在作戏呢?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怎么办,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呢!该不会是忘了点迷香吧?!” “不可能!我亲自动的手,还特地等了片刻,确定她们入睡后才离开的,怎么可能出岔子!” “可香炉里的香的确是灭了......” 一阵沉默之后,几人分别从几个方向追了出去。错误已经犯下,为了将功折罪,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将人给抓回来将未办成的事给了了,否则她们都得挨罚!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宋绾绾蹲窗子底下,暗暗松了口气。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古人诚不欺我!”宋绾绾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她也知道,这样藏着不是办法。那些人找不到她,肯定还会回来的。她必须想个主意,解决眼下的难题。 思来想去,宋绾绾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秦皇后弄出迷香这种东西,不就是想要悄无声息地对付她么?那么她就把事情闹大!正所谓法不责众,她将其他闺秀都拉下场,以此来转移众人的视线。 这些闺秀的出身虽然不算显赫,可家里也是在朝为官的,不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她一个人出了事,或许是她自身的原因。可若她们集体出了事,那就是皇后娘娘的问题了。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宋绾绾打定主意,便开始实施计划。仗着对宫里地形的熟悉,宋绾绾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了各位千金的贴身之物,然后操着捷径将这些东西藏进了宫女们的住处。 秦皇后做了初一,那就别怪她做十五。她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可是惜命的很!那些想要她命的人,她不会轻易饶恕。 做完这一切,宋绾绾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返回了屋子,然后将宋妍妍从床底下拖出来,给她喂了颗药丸,将人弄醒。 “唔......”宋妍妍扶着昏沉沉的脑袋,视线一片模糊。“阿姐,我头好晕......” 宋绾绾在心底骂了句小笨蛋,而后催促她起身。“今儿个月色不错,咱们邀上其他人去院子里赏月吧。” 宋妍妍看着她,一副不太理解的神情。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去赏什么月啊! 宋绾绾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人一一去敲门。县主邀约,她们不敢不去啊。没多大会儿,宋绾绾就将这些千金给聚齐了。 再然后,宋绾绾指着某处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惊呼一声。“有刺客!” “啊~”这些小家碧玉胆子都小的很,一听说有刺客,全都吓得脸色惨白,跟身边的丫鬟抱在了一起。 稍稍胆子大一些的则眯着眼睛四处打量。“县主,刺客在哪里?” “方才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受了惊吓,便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宋绾绾拍着胸口,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随着这一声刺客的叫喊声,宫里巡逻的侍卫匆匆赶了过来。一番询问过后,他们便朝着宋绾绾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为了增加可信度,宋绾绾故意描述的有些模棱两可。什么穿着夜行衣啦,什么身形偏矮小啦,看似十分详尽却又没什么特色,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简直太难了。 忽悠走了侍卫,宋绾绾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 接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因为所谓的刺客,闺秀们都被吓坏了,哪里还有心思赏月。于是,宋绾绾便让大伙儿散了。回到房间,闺秀们了无睡意,便开始翻找起自己的东西来。 这一查不得了,还真少了不少的东西。 “所以,不是刺客,是贼?”闺秀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 皇宫大内,居然进了贼! 这贼人好大的胆子! 宫里的守卫也太松懈了吧! 不过,有些话,她们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声,没敢说出口。 宸安宫那头,秦皇后喝完药刚睡下。 一个宫女快步进殿,在大宫女锦绣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锦绣蹙起眉头,眼神冷得有些骇人。“你说什么,人不在屋子里?此女果然狡诈!” “锦绣姐姐,眼下该如何行事,你得拿出个章程来啊。”那宫女满脸焦急。办不好主子交待的差事,她的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锦绣瞥了一眼床榻方向,示意出去再说。 两人来到偏殿,锦绣详细的问了一遍。得知宋绾绾姐妹根本不在榻上,不由心生疑窦。“中了迷香肯定走不远。各处都搜过了吗?” 宫女点头。“宫殿周围全都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这怎么可能!”锦绣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音。 宋绾绾才进过两次宫,不可能对宫里如此熟悉!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暗中在帮着她。至于这个人是谁,她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通风报信 宫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刘贵妃。 这不,她刚睡下不久,就有宫人将消息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平宁县主还真是个伶俐人儿。”刘贵妃听完心腹的禀报,不由得心情大好。只要是跟秦皇后不对付的,她都会忍不住称赞一句。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平宁县主接二连三的跟秦皇后对上,她如何能不欣赏。 “说起来也怪。这秦皇后为何要几次三番的对付一个小丫头?”刘贵妃高兴了一阵儿,便收敛了笑意琢磨开来。 “兴许是因为秦九娘的缘故?”心腹猜测道。 刘贵妃捋着一缕长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肯定没这么简单。宸安宫那边儿,你派人多盯着一些,本宫觉着,会有大事发生。” “秦皇后难道还能打杀了平宁县主不成?” “杀是不会杀的,可难免会借题发挥,处罚了她。”刘贵妃跟秦皇后斗了大半辈子,自然知晓秦皇后的脾气。 那可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 她连荣安公主的醋都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小丫头片子?更何况,这丫头还是荣安公主的义女。 “娘娘可要帮她?”心腹试探的问了一句。 荣安公主跟秦皇后闹得越僵,对她们就越有利。若能将荣安公主争取过来,二皇子的大业便能多一道助力。 刘贵妃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先观望吧......” 她为人谨慎,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跟秦皇后对上。而且,在皇帝没有彻底厌弃了太子之前,她就必须要隐忍。 “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想要再......恐怕就难了......”心腹斟酌着开口。 “还是再等等吧。”没有完全的把握,刘贵妃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向荣安公主示好。“公主在宫里还留了人手吧,你派个机灵的,把消息悄悄传递出去。” 以她对荣安公主的了解,若得知秦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自己人,势必不会罢休。 心腹低声应是,而后便招来一个跑腿儿的小太监叮嘱了一番。 那小太监并不起眼,只是朝阳宫一个干粗活儿的。因着嘴皮子利索,在宫里的人缘儿还不错,和各宫的人都有来往。 他从朝阳宫出来后,几个左弯右拐,就到了一处空置的宫殿门口,熟门熟路的溜了进去。 这空置的宫殿,常年没人住,后来便成为了太监们消遣的场所。 这个时辰,整个宫里的人都安睡了,这宫殿里头却是灯火通明。 一张长桌的旁边,围着好些太监,他们吆五喝六的,正猜着拳。桌子上散落着好些碎银子,想来是闲着无聊,又开始赌上了。 小太监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毕竟,大伙儿穿着一样的衣裳,长相普通到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 他围观了一阵儿,便也开始加入。 “小春子,你这么也过来了?”听到身旁熟悉的声音,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小春子嘿嘿的笑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天冷的睡不着,就过来热热身么。” “怎么,贵妃娘娘没赏你们炭盆子?”那中年太监掐着嗓子问道。 “嗐,哪儿能天天赏,一个月能有一两回就不错了。”小春子与他闲聊着。 “你们主子算是宽厚的了,起码还有赏。咱们可就惨咯,守着一座空落落的宫殿,没个知冷暖的人。” “公公当初怎么没跟着殿下出宫去?” “这不是年岁大了么,哪里比得上那些身强力壮的。况且,这宫殿也需要人打扫,就把我给留下了。” 提起荣安公主,难免就会聊到宋绾绾。 得知宋绾绾又一次进了宫,这中年太监顿时来了精神。“县主何时进的宫?” “公公不知道么?”小春子故作惊讶的道。 中年太监嘴唇翕动了几下,慢吞吞的说道:“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快跟我说说,那平宁县主长什么模样?” 小春子于是将宋绾绾的容貌描述了一番。“那可真是个天仙一样的美人!” “不过,这位主子怕是八字跟宫里不合,每回进宫都会闹出些动静来。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听说安福殿闹了贼......” 不同于上回贵女们的待遇,这次入宫的这些姑娘们,正是被安排在安福殿。 中年太监听说闹贼,心脏便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 “那,县主没事吧?”他忐忑的问道。 “人倒是没事,不过好像说是丢了什么东西。”小春子小声透露道。 “还有这事?”中年太监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如何不知这里头藏着猫腻。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小春子就兴奋地与旁人厮杀起来。 中年太监得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哪里还有兴致继续猜拳,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不过,为了不让人起疑,他很快又回到了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春子没有揭穿他,一群人玩到天快亮才散场。 天刚蒙蒙亮,宫外的荣安公主府就得了信儿。当然,这信儿并未传到公主的耳朵。她如今怀着身孕,驸马爷吩咐过,有任何事先禀报他。 得知宋绾绾又被人给算计了,沈驸马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秦氏,心肠竟如此歹毒!” 他的宛儿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 “幸亏县主反应快,这才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沈驸马冷哼一声。“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秦皇后敢对宋绾绾下手,分明没将沈家放在眼里! 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一个小姑娘下毒手,是看他们好欺负么?就这样的态度,还妄想沈家投靠太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去相府,把这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相爷。”沈驸马眼珠子转了一转,决定给自家老爹提个醒儿。 相较于其他几位皇子,沈相爷自然是更倾向太子继位。 一来,他是正统。 二来,他心性纯良,将来会是个仁君。 日后若扶持他登基,再帮其除掉秦家这个权势滔天的外戚,沈家便能再回到鼎盛时期。不过,沈相十分聪明,并未表现的过于明显。 正因为沈家人行事谨慎,沈家才在风雨飘摇的朝代更迭中屹立不倒。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头疾 “宸安宫究竟是何用意,竟三番两次的针对绾绾!”相府外书房,沈相收到儿子送来的密信,气得拍了桌子。 作为老谋深算的一国宰相,沈相可是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之所以会如此愤怒,倒不是对宋绾绾有多看重,而是秦皇后的态度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因为荣安公主的关系,沈家虽然瞧不上秦家这样跋扈的外戚,但对太子还是敬重有加,帮衬了许多,秦皇后待沈家亦十分亲近。 这两年,随着太子年岁日增,秦家势力日渐稳固,秦皇后大肆提拔秦家人打压其他世家,待沈家亦不如以前那般,只维系着面儿情。 旁的沈相可以不管,可欺负到自己人头上,他岂能善罢甘休! “还请相爷三思!”幕僚看完书信的内容后,开口劝谏。“局势未明,这个时候恐怕不好明着与宸安宫那位翻脸。毕竟,平宁县主只是公主的义女。若为了她得罪了秦皇后,对沈家并无任何好处。” 沈相看着佛系,却极为护短。“绾绾虽非老二的亲生女,可她代表的却是荣安公主府。公主府与咱们相府同气连枝,她对绾绾不利,就是打我这张老脸!” “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被人如此轻视过!”沈相冷哼一声,并不赞同幕僚的提议。 “可秦家骄横跋扈,与他们对上,怕是会两败俱伤。”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代价也太大了!” “不如暂且忍耐,待时机成熟再狠狠地报复回去!” 沈相哪里忍得了。“若是初次也就忍了!可她们几次三番的挑衅,着实没将本相放在眼里。一味地纵容,只会让她们觉得本相怕了她们!” 沈相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奈之下,幕僚们只得重新商议,另想解决之法。 “宫里的那位一时半刻动不了,那就拿秦家开刀!”沈相打定主意,命人将书架上有关秦家的所有情报取了过来。 这是沈相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沈家比起其他世家大族来要低调得多,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能力。相反,沈家的情报网十分庞大,各种消息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堆积如山。为此,沈家还专门腾出一个院子,建了一个诺大的藏书阁,用来存放各种卷宗和典籍。 没多大会儿,书童便将沈相需要的卷宗取了过来,堆起来差不多都有一人高。可见,沈相对秦家防范得有多严。 “仔细找找,从旁支里头随便拉一个出来参奏一本。动不了本家,还断不他的左膀右臂?”沈相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看着,眼底闪烁着算计的锋芒。 * 秦皇后得知计划失败,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娘娘息怒......奴婢是真没想到,醉美人都用上了,竟还是让她逃过了一劫......”锦绣忙不迭的下跪赔罪。 “奴婢怀疑,是暗中有人相助于她。”锦绣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哦?”秦皇后面色不耐的挑起眼角。 “娘娘别忘了,荣安公主......”锦绣为了脱罪,只好尽力的将责任往外推。 秦皇后眼底冷芒乍现。“就凭她,怕是还没那个本事!” 这后宫不说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但该防的人她可都防着呢。荣安公主是有些旧人留在了宫中,可全都是些老弱病残,而且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浪花。 她的心中,有几个人选倒是比荣安公主更加可疑。 若论谁与她不对付,这后宫之中除了刘贵妃还能有谁?随着二皇子日渐得宠,刘贵妃在她面前也不如以前那般伏低做小了。说不定,她正派人盯着宸安宫的一举一动,想寻她的错处,好在帝王的跟前吹枕头风呢。 再有就是那可恶的大太监严淞。仗着伺候圣上多年,又统领着厂卫,处处跟她作对。只要对他有利的事,他闻着味儿都能凑过来。 “娘娘......” “宸安宫该清理了。”秦皇后突然开口道。 锦绣心口突突直跳,态度却依然恭敬。“娘娘的意思是,咱们宫里出了细作?” “不然呢?”秦皇后哑着嗓子说道。“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可不多......” 锦绣品出这话里的深意,忙表忠心道:“娘娘明鉴,奴婢是仰仗娘娘才有的今日,绝对不会背叛娘娘......” 秦皇后见她磕得额头都犯了红,这才开口澄清道:“好了,本宫又没说是你。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又怎会怀疑你的忠心!” “奴婢谢娘娘信任。”锦绣见皇后并无怪罪之意,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去查查底下的人,看是谁泄露了机密。”越是身体不适,秦皇后越是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想要暗害她。 锦绣应道:“是,奴婢已经叫人暗中盯着,一有消息便会立马来报。” “你行事稳妥,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秦皇后扶着额头说道。说了这么会子话,她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闷闷的疼了起来。 锦绣见状,起身走到她的身后,熟练地替她按起了额头。 秦皇后近来头疾反复发作,一疼起来就脾气暴躁,宸安宫好几个宫人因此受到了波及,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暴戾程度,就连锦绣这个心腹都胆战心惊。 不知是不是她的按摩穴位起了作用,秦皇后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 “这药吃了好几贴了,怎么一点儿不见好。宫里的御医,是越来越没用了。”秦皇后忍不住抱怨道。 “听说有位薛神医医术高明,有在世华佗之称,娘娘不若将他请进宫来为您诊治一番?”锦绣斟酌良久,还是将这话说出了口。 秦皇后是她的主子,只有主子安好,她才能继续好好儿的活着。 秦皇后却犹豫了。 民间的大夫,哪里能比得过宫里的御医。 她嘴上埋怨着御医们医术不精,可他们都是千挑万选,通过层层比试,一轮一轮选拔出来的,医术再不济那也比民间的大夫强! 她难道会放着宫里的御医不用,改让什么薛神医医治? 只这头疼的毛病着实磨人,喝了药也就能管几个时辰。待药效一过,便又会发作。那滋味,她真的是受够了! 如此权衡一番,秦皇后隐隐动了心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寻人 不过,疑心病重的秦皇后,当然不可能听从旁人的意见。 她先是给秦家递了话儿,让他们打听这位薛神医的来历,以及他的在民间的口碑。这样不算,还命人找了几个病入膏肓的穷苦百姓,将人抬到薛神医的面前让他医治,确定他是真的医术高超之后,才肯让他入宫给她瞧病。 然而,这薛神医岂是他们说能找到就能找到的? 莫说是秦家人,就算是皇帝,都不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听说过薛神医吗?” “就是那个白头发,骑着毛驴四处溜达的游医?” “什么毛驴,是骡子!” “哦,他前些天去给村里的涂富户瞧病去了?” “什么,已经走了?去了哪儿?” “这可说不准!薛神医向来行踪不定,居无定所,可遇不可求啊!” 秦家人四处打听薛神医的下落,可惜都只闻其事迹不见其人。这可把秦家家主给急坏了!若是耽搁了娘娘的正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还是没找着人么?”又一天毫无所获后,秦家人开始着急了。 “画像都贴满大街小巷了,没人见过呀?!”管家无奈的答道。“会不会是记错了?亦或是以讹传讹,根本就没有什么薛神医?!” “可李家庄的好几个人都被他给治好了,这又怎么说?” “运气好罢了!”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引起轰动,借此扬名!” 可不管怎么说,人没找到就是失职。 “再多派些人手去找!”秦家四爷焦躁的吩咐道。“实在不行,就加大悬赏力度!我就不信,诺大个京城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银子是个好东西啊,没人会不喜欢银子! 只要给足了赏金,还怕没人肯说实话? 秦四爷的想法是好的,但也给寻人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钱财动人心,可那些人未必真正知道薛神医的下落,很多人都是冲着银子来的,说了一大通没用的废话,给出的线索大都也是无效的。甚至,有些人还故意编造故事,说的跟真的一样,实际上他怕是连薛神医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结果就是,银子撒出去不少,但有用的消息却没一个都没有。 就在秦家人着急上火的时候,薛神医突然现身,出现在了秦家门口。 看门的小厮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穿着邋遢的男子,满脸都写着不相信。“要饭去一边儿去,承恩公府是你能来的么?走走走,别再这里捣乱!” 薛神医气得瞪大了眼睛。“你说谁是要饭的,啊?!信不信我拿针扎你!” 他不过是去了趟远门,好几日没洗澡罢了,哪像个叫花子! 他可比叫花子干净多了! “哟,还恼了!神医哪有像你这样的!”小厮自以为见过无数的贵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更何况,这两天上门蹭吃蹭喝的人多如牛毛。上头发下话来,不许他们再胡乱放人进府,否则可是要挨罚的。 他很惜命,可不敢随便把人往宅子里领。 “嘿!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什么时候被人拒之门外过!他们想请都请不到呢,你们竟不知道珍惜!”薛神医气不打一处来。“罢了罢了,看来是老夫跟你们承恩公府无缘,不看也罢!” 说完,牵着骡子就要走。 骡子走了半天,哪里还有力气赶路,吭哧吭哧的叫着,就是不肯挪步子。 “嘿,我说你这小畜生,是不是皮痒了!”薛神医见它不肯配合,扬起鞭子就要抽。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从门口经过,瞧见一人一骡的身影,忙停下脚步上前问候。“哎,这不是薛神医吗,好些年没见了,您还是老样子啊!” “你是?”薛神医盯着那人瞧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认出对方来。 “您或许是贵人多忘事!在下袁涛,曾是仁安堂的学徒。有幸得您提点,如今在太医院任职。”那人自报家门道。 经他这么一提,薛神医哦了一声,总算有了些印象。“是你小子啊!哎哟,几年没见,你都长胡子了,差点儿没认出来!” “在下上次见到您,还是个孩童呢。”叫袁涛的男子恭敬的冲着薛神医施了一礼。 薛神医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来,你医术精进了不少,有出息了!” “这都是您的恩赐,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两个人就这么当街寒暄了起来。 看门的小厮认得这位袁大人,见两人你来我往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莫非,这个糟老头子当真是主子要找的薛神医? 这么一想,他哪里还站得住,慌忙的朝着影壁后跑去。没多大会儿,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便随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当真没认错?”管事这几天被坑惨了,再三确认道。 “千真万确!太医院的袁大人方才路过,还跟薛神医打招呼来着,肯定错不了!”小厮答道。 提到袁大人,管事多少有些印象。 只是,两人匆匆忙忙来到府门口时,却早已不见了薛神医的身影。 “人呢?”管事看着空荡荡的大街,两眼发直。 “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小厮纳闷儿的四处张望。“或许,是遇到了故人,一道去了袁大人府上?”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袁大人府上找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希望,管事可不敢就这么错过。 小厮被管事踢了一脚,慌忙朝外奔去。 一炷香时辰后,人是找到了,可薛神医却醉的不省人事。无奈之下,小厮只得雇了一辆马车,拉着醉酒的薛神医回到承恩公府。 秦家的几位主子闻讯赶来,看着马车里这形容邋遢,鼾声如雷的男子,皆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就这样儿,还神医? 莫不是又遇上骗子了吧! “他真的是薛神医,太医院的袁大人可以作证!”小厮怕挨罚,指天立誓道。 “不管是不是,先把他弄醒再说。”秦四爷捂着鼻子朝后退了几步,生怕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病 “醒酒汤灌下去没有?” “怎么还不见他醒来啊?” 因为考虑到薛神医是秦皇后要的人,秦家人虽怀疑其身份,却终究不敢怠慢。 秦四爷踱着步子,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可床榻上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难怪他会如此焦急。 时间不等人啊! 若耽误了秦皇后的大事,他们怕是没好果子吃。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家跟皇后娘娘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只有秦皇后安然无恙,他们秦家才能继续站在权力的巅峰,不至于被其他家族所代替。 “刚灌下不久,兴许是药效还没发挥出来。”小厮满是忐忑的答道。 薛神医背对着众人而眠,依旧睡的昏天暗地。那鼾声一波接着一波,比夏天的雷还要响,一下一下的敲在秦四爷的心上,莫名的叫人不爽。 可秦四爷却又不能拿薛神医怎么办! 若是把人给揍坏了,娘娘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四爷要不先回去歇着?反正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等他醒了,小的再派人去请。”还是管家看他急得慌,好意的劝了一句。 秦四爷停下脚步。好像除了等,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就在一众人相继踏出屋子后,背对着屏风的薛神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根本就没醉!毕竟是神医啊,醒酒药提前吃上一颗,喝它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之所以装醉不搭理人,纯粹是有意刁难秦家人! 谁叫他看秦家人不顺眼呢! 呵!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就这样,薛神医安安心心的在承恩公府一觉睡到大天亮。 负责看守的小厮见他醒来,简直要感动得哭了。因为他要是再不醒,他这个做下人的就要永远沉睡醒不过来了! “薛神医,您可算是醒来了!”小厮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喜极而泣。而后,不等薛神医有所反应,他飞快的跑到院子里,高喊道:“醒了,醒了,薛神医醒了!” 闻讯而来的秦家人,立马将这小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神医不慌不忙的起身,在小厮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愣是让秦家的主子们等了小半个时辰。见了面之后,他摸着肚子,提了第二个要求。“饿了,摆饭吧!” 秦家众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这薛神医真是好大的派头! 不,他们还不能确定他就是传闻中的薛神医! “你当真是薛神医?”最先开口的,是秦家排行老二的秦华。 “如假包换。”薛神医倨傲的昂着下巴,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衣袖上的褶子。这秦家果然富贵,随随便便一件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寻常百姓一辈子穿不起的那种。 “你如何证明?!”秦四爷满是火气的质问。 这人可是让他白白等了一天! 这口怨气不出,他着实难以释怀! 薛神医抖了抖有些酸麻的腿,说道:“你们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如今我人在这儿了,你们却不信!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便是!” “哼!你当承恩公府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见他态度比他们秦家人还要狂,秦四爷的火爆脾气蹭蹭蹭又往上冒了好几丈。 “不走还能怎么着,你们管吃管喝啊!”秦四爷不满的瞪眼,薛神医就比他瞪得还要大。 比谁眼睛大?他还从未输过! “你!”秦四爷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最终还是秦家家主秦荣及时的制止了他。“四弟,不可造次!” 说完,他淡淡的睨了薛神医一眼,问道:“你说你是薛神医,那你可能瞧出我有什么病?” 薛神医咦了一声。“这话听着倒是稀奇!还从未有人会主动说自己有病的!”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秦四爷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大哥,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直接叫人打出去便是!” 秦荣斜了他一眼。“先等他说完不迟。” “大哥......” “四弟,稍安勿躁!” 秦四爷被拦下,只得气恼的瞪眼,被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倒要看看,这老头儿能装到几时! 据他所知,秦家家主身体一向康健,从未有个头疼脑热的。之所以会这么问,定是在给这老头儿下套,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这也是秦荣能稳坐家主之位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的老谋深渊。 薛神医无惧他的威胁。他盯着秦家家主看了一眼,便有了结论。“秦家主近来可是睡不好,偶尔伴有心慌之症,还经常惊梦盗汗?” 秦荣微微一怔,很快就将眼底的惊讶掩饰了过去。“依先生所言,我患的是什么病?” 秦荣改口称呼薛景行为先生,便是认同了他。 在座的人,无不震惊。 这姓薛的,当真是神医不成?没有把脉,没有任何询问,仅凭看了家主一眼,就诊断出了他的病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心疾。”薛神医铁口断言。 “不可能!”秦四爷第一个跳了起来。“你在胡诌些什么!我大哥身子向来很好,怎么可能会得心疾!” “有没有心疾,一试便知。”薛神医懒得跟他解释,直接从腰间摸出一个针袋子,径直朝着秦家家主走去。 “你干什么?!” “快,拦下他,他想要行刺家主!” 说时迟那时快,距离秦荣最近的秦家二爷立马起身,将他护在了身后。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得不行。 薛神医却不慌不忙的展开那布袋子,露出里面针灸用的器具来。“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草木皆兵的样子,不就是扎个针灸,至于么......” 看到他手里捏着的究竟为何物时,场面一度尴尬。 “咳咳......好了,你们都坐下吧,莫要叫人看了笑话。”秦荣朝着几位兄弟眼神示意,让他们先冷静下来。 薛神医慢吞吞的走到他的面前,让他抬起左手。 秦荣乖乖照做。 薛神医拈起一根银针,精准狠地插入其中食指手的指缝,而后又飞快的拔出。须臾之后,只见一滴暗红色的血液从那针眼冒了出来。 “这......这血怎么是暗红色?!”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惊愕的张大了嘴。 关于这个验证法子,都是胡诌的,别考古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医痴与酒鬼 “大哥,你当真有心疾不成?” “会不会是这姓薛的装神弄鬼?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这肯定是他胡说八道呢!大哥的身子咱们几个难道还不清楚么,定是近来为了朝中的事情操劳所致,没睡好罢了!” 将薛景年请到偏厅后,秦家几个兄弟围上前来开解秦荣道。 秦荣倒是神色平静,除了皱眉,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说谎,他说的那些症状我都有,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哥!”很显然,秦家几位爷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莫不是听错了? “可......为何不见大哥请御医?”秦四爷愣了好半天,呐呐的开口。 秦二爷秦华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哥是怕消息一经传出去,会有人拿此做文章,对秦家不利。” 秦荣朝着秦二爷投去赞许的一瞥。“二弟说的没错。我有心疾的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可这姓薛的已然知晓,是不是......”一直闷不吭声的秦三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急。”秦荣说道。“留着他还有用。” “既然他自诩医术无双,那便让他替大哥诊治。若治不好大哥的病,再杀他不迟。”秦家兄弟在外的名声不好,但在内倒是异常的团结。 秦荣对此,深感欣慰。 “先让他开个方子试试看。”秦荣思索片刻后,娓娓说道。 “他开的方子可不能随便吃,得先找个人试药。” “是啊!大哥乃一家之主,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要不,再跟娘娘求一位御医帮着把把关?”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着。 秦荣显然不想太过劳师动众。“御医毕竟是宫里的,能不惊动最好别惊动。” “大哥说的是!” “宫里有严淞那老贼,指不定收买了谁呢!” 对于他的决定,秦家几位爷都表示赞同。 商议完了之后,秦荣重新命人将薛景年请了回来,正式得让他把了脉。 薛景年一生潜心修习医术,最喜欢的有挑战的疑难杂症。所以,在给秦家家主把脉的时候,他一改平时的敷衍,变得格外仔细。 一番诊断下来,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鼻头隐隐泛红,略肿大,看来这病已经有些日子了。”薛景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说出自己的结论。 秦荣没瞒着他。“从去岁开始,就偶尔会发作。” 薛景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以及手指甲,又补充了一句。“祖上可有人患有同样的病症?” 秦荣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家母亦是年纪轻轻便去了,据乳母说,她无病无灾的,走得极为仓促。走时面色暗红,嘴唇发紫,为此还曾怀疑过是不是被人下过毒。” 薛景年嗯了一声,将这些情况都写了下来。“如此说来,秦公这病与令堂不无关联。” “这病还能遗传?”秦荣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 “也不一定。”薛景年耐着性子解释道。“据我所知,秦家几位爷皆是一母同胞,可偏偏就秦公得了此症......”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几位爷还没到发病的时候。” 秦荣面色僵硬的垂眸,陷入了沉默。 他不懂,为何几兄弟中,单他一个患了心疾。明明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明明他才是众望所归的秦家家主!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所谓的公平? 他得了家主之位,所以就要剥夺走一些东西,以此来显示它的公正? 秦荣很不甘。 “秦公啊,你这病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配合用药,饮食清淡一些,少生些气,便能长命百岁。”薛景年将开好的方子拿起来吹了吹,待笔迹干涸后递到了他的面前。 秦荣接过来扫了一眼,都是挺寻常的几味药材,没什么特别的。 这药,真能治好他的病? 薛景年才不管他信不信呢,打着呵欠就要起身告辞。“昨儿个没睡好,我再去躺躺。待药熬好了,我再写个服用的法子。” “服药还有别的什么讲究?”秦荣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不禁感到好奇。 “当然了!”薛景年理直气壮的说道。“盘古开天地,天地便分阴阳,何为阴何为阳,那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服药当然也要遵循一定的规律,只有挑对了时辰,试好了温度,才能事半功倍啊!否则,就是天天拿人参当饭吃也无济于事!” 秦荣见他说的玄乎,竟开始有些信了。 他是没请过宫里的御医看诊,但私下也曾寻过民间的大夫医治,开的也是对症的药,可病情依旧反反复复断不了根儿。 听了薛景年这席话,他不由得恍然大悟。或许,他能被称为神医,也是有原因的。 * “薛神医可说去了何处?”谢珩在得知薛神医失踪后,唤来小刀问道。 小刀挠了挠头,答道:“神医头一天说酒坛子空了,隔天就没了踪影。想来,是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偷偷跑出去找酒喝了?” 薛景年除了是个医痴,还特别的好美酒。一天不喝两杯,就浑身不对劲儿。 前些时候,谢珩得了宫里赏赐的一批好酒,便命人送去了庄子上,可把薛景年给高兴坏了。平时没事就要小饮几杯,再也没提过离开的事情。 只是再多的酒水,也经不起他这般消耗,不到一个月,酒窖里的坛子就全都空了。 “他到底是神医还是酒鬼啊,也不怕捏着银针的时候失了准头,惹出什么乱子来!”庄子上的消息传来时,小刀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不会不告而别。”谢珩冷静地思考了一番,说道。“兴许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困在了某处。你派人暗中打探他的下落,有任何的蛛丝马迹,立马来报。” 他不能让薛景年出事! “是。”小刀见主子脸色沉沉,忙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视起来。 不得不说,谢珩在直觉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度。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玄阁 “侯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刀将鸽子放出去后,犹豫了片刻,还是磨磨蹭蹭的来到了谢珩的身旁。 谢珩正在临摹一篇字帖。 那字帖上的字,倒是算不上有多好,只是字迹比较工整。算起来,谢珩的字都比这字好看不知道多少。 主子为何要临摹这种字帖,小刀完全猜不透。 “说。”谢珩正专注地练字,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只要一打断,便会影响到手里的笔,一刻都不敢松懈。 小刀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有几位闺秀前儿个夜里被宣进了宫......” “秦皇后下的旨?”谢珩顺口问了一句。 “明面儿上是。”小刀如实的答道。“不过,皇后娘娘并未召见她们。反而将她们安排在了距离宸安宫较远的安福殿。” 谢珩手中的笔一顿,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不是秦皇后的意思,那便只有那位了。 “此事与本侯何干,也值得你专门禀报。”谢珩薄唇轻抿,故作不知的问道。 小刀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不是见主子您与平宁县主交好,所以就多留意了一些。” “她也被召进宫了?”提到宋绾绾,谢珩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 “是,宋家双姝都进宫了。而且,还听说半夜时候闹了贼,好些闺秀的东西不翼而飞,却在婢所里找到了......”小刀主子似乎对这个消息十分感兴趣,于是噼里啪啦就是一通八卦。 小刀嘴皮子利索,又擅长模仿,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讲得眉飞色舞,栩栩如生,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谢珩:...... 这厮在他身边还真是屈才了! 他应该被请去宫里给各位贵人说书的! 小刀一五一十的场景再现后,这才察觉自己话似乎多了点儿,赶紧打住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不得不说,平宁县主是真的机灵,在没人帮衬的绝境中,竟能全身而退。不仅如此,她还反手坑了皇后娘娘一把,这手段啧啧啧......” 谢珩写完最后几个字,缓缓地将笔放回了笔架上。“你是说,有人暗算她不成,反被她将了一军?” “那可不!”小刀见主子无怪罪之意,便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道。“宫里除了这样的丑闻,皇后娘娘第一个脱不开干系!” “圣上派人去宸安宫,斥责皇后娘娘管教无方,丢了皇家的脸面。还将掌管后宫的权利一分为二,便宜了那刘贵妃!” “还有还有,因为此事,皇后娘娘与刘贵妃互相猜忌,闹得不可开交。那叫一个精彩!可惜,不能搭个戏台子唱上几出,当真是暴殄天物!” 小刀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感到遗憾不已。 谢珩沉默着,好半天没吭声。 小刀不知主子的心思,自顾自的嘀咕道:“宋县主的运气是真好!不管遇到再难的事儿,都能逢凶化吉!” 谢珩眼帘翕动,并不认同他的话。 宋绾绾有着世人少有的通透和豁达,几次逃脱皇后的魔掌,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她的聪慧和敏捷,以及她对宫里地形的熟悉。 谢珩猜测,定是进宫之前,荣安公主就让宋绾绾熟记了宫中的地形,方便她自保。 “话说,这皇后娘娘也忒没气度了!几次三番的刁难县主......”小刀说着说着,都为宋绾绾鸣不平起来。 谢珩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让他闭嘴。 对于秦皇后,他亦是深恶痛绝。 因为,最近派去天玄阁的人回来了。正如他所料,那钉在马脖子上的铁钉,正是出自天玄阁。这也便意味着,沈云宛的死跟天玄阁有关。 在谢珩的威逼利诱之下,天玄阁阁主不得亲自来了京城一趟,赔礼道歉是其次,更多的是想结交谢珩这个杀神。 天玄阁在江湖上或许有几分影响力,是人人敬而远之的杀手组织。可对于手握重兵的武安侯来说,这股子势力根本就不值一提。 只要谢珩挥挥手,便能将整个天玄阁血洗。 所以,天玄阁阁主在谢珩的人找上门后,十分配合。不但交出了那行刺之人,还带来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宫里的人竟私下与杀手组织来往,是将沈云宛逼下悬崖的罪魁祸首之一! 谢珩顺着这根藤,查到了宫里,线索直指东宫。 原先,他以为是太子动的手。可回头一想,太子生性懦弱,又与荣安公主亲近,怎么可能杀了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平阳县主! 如今看来,他的方向是对的,只是弄错了幕后的真凶。因为,除了太子,还有一个人同样有权势,能指挥得动天玄阁这样的江湖门派!那个人,就是秦皇后! 这女人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定是她嫉妒荣安公主母女太过得宠,又察觉到太子对平阳县主似乎存着某种情感,这才一不做二不休,除掉了这个隐患,好断了太子的念想。 “这个蛇蝎妇人!”谢珩再次想起沈云宛凄惨的死状,敏感的神经便开始不受控制。 他一拳狠狠地砸向桌子。 只听见一阵闷响,用上好沉木打造的五寸来厚的桌子,在裂了几道口子后轰然倒塌。 小刀咽了口口水,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我滴个乖乖! 侯爷的内力着实可怕!数月没领教过,似乎又精进了不少啊! 这一掌幸好是没打在他的身上,否则他小命不保! 小刀正暗暗庆幸着,就听见谢珩说道:“取夜行衣来。” 小刀看了看已经黑透了的窗外,试探的问道:“天色已晚,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谢珩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小刀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 换上夜行衣后,谢珩交待不要跟着,便一个人匆匆的出了门。 小刀和刚从外头回来的小九对视了一眼,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 司徒长宁被谢珩从被窝里挖出来时,正做着美梦。 他梦到自己刚爬上一女子的床榻,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呢,就被一股力气大力地拉扯起来,从梦中惊醒过来! “谢侯爷,你最好是有什么正经事!”被扰了美梦的司徒长宁插着腰,不满的抗议。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胆子真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冷的天儿,你不睡觉我还得睡呢!”司徒长宁穿着单衣,没站多大会儿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珩从袖子摸出一柄折扇丢过去,言简意赅的开口道:“你明日进宫,帮我留意一下宫里的动向。” 司徒长宁接住袭来的扇子,怒气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看在你出手这么大方的份儿上,说吧让我做什么?” “宸安宫。”谢珩吐出三个字来。 “秦皇后,她怎么招你惹你了?”司徒长宁小心翼翼的站在扇子,一边欣赏一边感兴趣的问道。 谢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若有机会去到宸安宫,无比将这个送到一个名为银雀的宫女手上。” 谢珩说完,将藏在手中的一个黑色的木瓶搁在了案几上。 司徒长宁看着那黑色的小瓶子,弯下腰去,嗅到了一缕淡淡的幽香。不等他仔细去辨认这香味究竟出自哪种香料,就被谢珩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但要死,也得等你把东西送到之后。”谢珩冷漠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吓得司徒长宁打了个哆嗦。 “你不早说!”他捂着鼻子朝后退了好几步。 谢珩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喂,这东西到底干什么用的?你好歹知会一声啊!”司徒长宁在身后喊道。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谢珩留下这么一句话,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司徒长宁摸了摸有些微凉的手背,重新将门拴好。“大半夜的扰我清梦,走得时候也不知道帮我把门关好......” 他一面小声嘀咕着,一面为了那柄扇子沾沾自喜。 那可是他肖想了好久的前朝真迹啊! 高兴的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司徒长宁猛地想起一个问题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谢珩大半夜的走这一趟?甚至,连这样价值连城的好东西都甘愿双手奉上? 他又看了看案几上的黑色小瓶子,心里忍不住发怵。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珩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居然把手伸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 “啧啧啧......真是的!谁不好惹,偏要挑武安侯这杀神!他动了杀心,紫宸宫的那位您就自求多福吧!”司徒长宁感慨了一句,用帕子将黑色瓶子包裹好,随手塞进了床下某个机关的小盒子里。 * 因为宫里闹了贼,秦皇后被皇帝派去的人狠狠地训斥了几句,病情似乎又重了几分。整日缠绵病榻,御医一日几趟得往紫宸宫跑,宫人们连走路都不敢太大声,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宋绾绾等闺秀不得召见,只能待在各自的屋子里。 这一等就是两三日,宋妍妍都快要憋出病来了。而就在大伙儿焦躁难安之时,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领命而来,带着闺秀们来到了太乙殿前。 “太乙殿,不是圣上修行的地方么?怎么会带咱们来这儿?” “听说宫里人手不够,不知道是不是要采纳新的宫人......” “你的意思是,咱们被召进宫,是要充作宫女的?” 有些闺秀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吓得腿脚发软,身体直打哆嗦。即便她们出身不够显赫,可在家中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一旦被采选入宫做了宫女,不到二十五岁是出不了宫门的。而且,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还是个未知数呢。 她们可是听过不少传闻,说太乙殿的宫人经常无故失踪,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真要是进了这里头,她们可要怎么活! “不会的,不会的......咱们好歹是官宦之后,怎么会是做宫女......”有积极乐观的,开始自我安慰。“瞧,平宁县主不也被召见宫来了,那可是公主的义女,难不成也要做伺候人的活儿?” 提到宋绾绾,被打击得不行的闺秀们内心才得到了一些安抚。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宋妍妍也忍不住扯了扯宋绾绾的衣袖,小声问道:“阿姐,咱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宋绾绾倒是十分冷静。 她认真地欣赏着四周的雕梁画栋,顺便还研究了一下屋顶刚翻新的琉璃瓦,深深的被匠人们巧夺天工的手艺所折服。 “既来之,则安之。”她不紧不慢的说道。 宋妍妍见她镇定自若的模样,心情也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跟着姐姐的步伐,总是没错的。 就在闺秀们在寒风中冻得鼻头泛红时,几顶肩轿一颤一颤的朝着太乙殿方向而来。能在宫中乘坐这种轿子的,不是高等级的妃子,就是皇子公主。 宋绾绾瞄了一眼。 呵,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把几位皇子都集齐了! 就连那痴痴傻傻的三皇子也赫然在列。 “三弟,别玩儿了,不然一会儿父皇又该担心你了。”太子身为兄长,走在最前面。瞥见掉队的三皇子,唤了他一声。 “是啊,三弟!父皇召见,可不能耽搁!若是误了时辰,小心挨骂哟!”二皇子也阴阳怪气的附和。 三皇子咧着嘴,蹲下身在地上抓起一把雪,趁其不备,就往二皇子的身上招呼。 雪沫子四散开来,不小心溜进了二皇子的衣领,冷得他一个轻颤。“三弟,你故意的是吧?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揍你!” 三皇子却傻傻一笑,躲到了太子身后,还冲着他扮起了鬼脸。 二皇子有心想狠狠地教训三皇子一顿,可惜太子挡在他的前面,让他无从下手。不管私下他与太子如何争斗,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没胆子直接跟太子杠上。 “好了,三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何必去撩他!”太子从中调解道。“三弟,快给你二哥陪个不是。” 三皇子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小弟无状,二哥勿怪”。 二皇子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一行人从旁经过,闺秀们忙不迭的下拜行礼。 太子淡淡的睨了众人一眼,便率先进了大殿。二皇子倒是驻足停留了片刻,视线在闺秀们身上一一掠过,这才跟上太子的脚步。 “哈,神仙姐姐!”三皇子突然发现了什么,一下子蹦到了宋妍妍的面前。 “殿下,咱们先进去吧,圣上等着呢......”三皇子身后的小太监见主子不肯进去,不得不出声提醒。 三皇子却依旧不肯离开,嘴上不停地念叨着神仙姐姐。 第一百五十章 乱点鸳鸯谱 太乙殿内,寂静无声。 皇帝还在打坐,没人敢发出任何声响。已经先进殿的太子和二皇子,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皇帝先开口。 约莫一刻钟后,默念着经文的皇帝总算是睁开了双眼。 “父皇!” “见过父皇!” 两位皇子反应过来,忙上前行礼问安。 皇帝慵懒的嗯了一声,在没寻到三皇子的身影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三呢?” “三弟贪玩,兴许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二皇子抢在太子开口之前答道。 太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拱手应道:“三弟就在殿外,儿臣这便命人唤他进来。” 皇帝点点头,对太子的举动甚是满意。 至于二皇子,太薄情寡义了!不说帮忙照顾三皇子一些,居然还落井下石,变着法儿的上眼药,真是一点儿做兄长的样子都没有。 二皇子见皇帝没搭理他,不敢再造次,悻悻的低下头去。 没多大会儿,三皇子就被大太监严淞亲自领了进来。 “父皇,您叫我?”三皇子衣衫凌乱的走到皇帝的跟前,而后在严淞的提醒下,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对于这个痴儿,皇帝似乎格外宽厚。不但笑脸以对,还嘘寒问暖,反倒让太子和二皇子成了摆设。 皇帝之所以会如此偏爱,有传言说是曾有人想要谋害皇帝,是三皇子替他挡了灾。三皇子原先那般聪明伶俐,突然就傻了,皇帝如何能不愧疚! “老三,你在外头玩儿什么呢?”皇帝笑着问了一句。 三皇子笑眯眯的答道:“我看到上次帮我捡风筝的神仙姐姐了!” “捡风筝?什么时候的事?”皇帝难得有这个兴致与他闲聊。 “就是上回在御花园,我风筝挂树上了......神仙姐姐路过,帮我把风筝拿了下来。我,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她就不见了......”三皇子眉飞色舞的讲述着。 “哦,竟有此事?”皇帝看向一侧的严淞。 严淞恭敬地弯腰,答道:“三殿下说的,应该是平宁县主的胞妹。”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面上却依旧不显山不露水。“老三瞧她顺眼?” 三皇子连连点头。“她可以陪我玩儿!” 皇帝被他的话逗乐了,忍不住开怀大笑。“你啊你,怎么就知道玩儿!” “父皇,好不好嘛。”三皇子露出可怜兮兮的祈求眼神。 那纯净的眸子,让皇帝心情很是愉悦。不过,在确认一些事情前,他还是十分谨慎,没有冒然的答应。 一个眼神示意,严淞会过意来,命人将等候在外头的闺秀们宣了进来。 因为在外头冻了好半天,许多闺秀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又是要面见天子,大多数人心里都直打鼓,能镇定自若不出乱子行完礼的,鳞毛凤角。 皇帝冷眼瞧着底下的人,面色已然恢复了冷峻。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 规矩到底是差了些! 他心想着。 不过,倒也有一两个能看的。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以她们的身份做个侍妾什么的绰绰有余了,就不计较这些了。 “起身。”等到三拜九叩后,皇帝终于开了尊口。 闺秀们努力维持着良好的仪态,殊不知慌张的神色却出卖了她们。她们站成两列,低头垂目,一颗心疯狂的蹦跶,默默地等待着帝王的下一个指令。 “宋氏女,出来让朕瞧瞧。”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皇帝突然发了话。 宋绾绾和宋妍妍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情不愿的上前一步。 “民女宋妍妍见过皇帝陛下!” “平宁见过皇上!” 宋氏双姝,一人娇俏,一人明朗,的确赏心悦目。 说起来,宋绾绾的封号还是皇帝给的,重生后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打小疼她的皇帝舅舅,心情难免有些复杂。那种想认又不敢认的纠结,互相拉扯,让她眼神忽明忽暗,看起来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皇帝打量着二人,果然好相貌!宋氏双姝,名不虚传,比画像上不知还要出色多少! 宋妍妍被皇帝盯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宋绾绾这边靠了靠。 哇,这皇帝好可怕! 宋绾绾察觉到她的紧张,悄悄地用胳膊肘挨了挨她。 放心,他不吃人的! 你确定? 嗯。 两人默契十足,无声的交流着。 敢在皇帝面前搞小动作,不得不说,这两人胆子还挺大! 好在,今儿个皇帝心情好,想着她二人面见天颜,必定异常紧张,便没追究下去。 “老三,你过来。”皇帝朝着三皇子招了招手。 三皇子立马放下严淞手里的拂尘,乖乖地走了过去。“父皇?” “瞧瞧,是她吗?”皇帝指了指宋妍妍。 三皇子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是她,是她!” 皇帝捋了捋胡子,对身旁的严淞小声说了句什么。严淞笑着点头,而后直起身来,大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有女,柔嘉淑顺,风姿雅悦,雍和粹纯,性行温良,赐予三皇子为侧妃......” 宋妍妍整个人都懵了。 皇帝他怎么乱点鸳鸯谱啊! 不仅仅是她,其他众人脸色也都变了好几变。原先猜测是不是要进宫做宫女的闺秀们,此刻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对宋家姐妹二人羡慕嫉妒起来。 明明她们的出身更高,为何皇上偏偏选中宋妍妍为侧妃! 难道就因为,她长相更出众? 宋绾绾亦是震惊得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皇帝舅舅这是干什么呀?! 为何突然赐婚? 还有,赐婚就赐婚呗,却赐给了痴傻的三皇子!而且,还只给了侧妃的位子,这不是欺负人么?!侧妃听着诱人,说到底就是个妾! 她的妹妹,怎么能与人为妾! 就算对方是尊贵的皇子,可妾就是妾,永远低正妻一等!她不想宋妍妍受委屈!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绕了个弯,生生咽了回去。 她如今的身份是宋绾绾而非沈云宛,若就那么顶撞回去,恐怕不但不能替宋妍妍解围,还有可能触怒了皇帝舅舅,连她也一起给打包送人了! 她不能鲁莽! 她必须冷静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皇子侧妃 宋绾绾心急如焚。 却束手无策。 就在她准备硬着头皮请罪时,就听见三皇子用满是天真的语气问道:“父皇,什么是侧妃啊?” “侧妃就是......可以陪你玩的人。”皇帝面不改色的撒谎。 三皇子居然信了! 他拍着巴掌来到宋妍妍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太好啦!以后,有神仙姐姐陪我玩,我肯定乖乖的!” “你别怕哦,我是不会欺负你的!”他拍着胸脯保证。 宋妍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没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么被定下了,如同儿戏一般! 她好像没造过什么孽啊,怎么就突然遭此厄运呢?! 可这些话,她只能死死地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因为姜嬷嬷说过,宫里的人性子大多阴晴不定,能顺着便顺着,不要图惹是非。 区区几个妃子便如此,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敢反抗么? 她不敢!因为,她还不想死! 况且,她也不能连累了阿姐! “神仙姐姐,你是不是不乐意陪我玩儿啊?”三皇子见她好半天没吭声,糯糯的问了一句。 宋妍妍回过神来,对上帝王冷厉的眼神,立马一个激灵,跪下磕头谢恩。“民女,谢主隆恩!” 皇帝原本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想着是不是该斥责一番。但想着三皇子可能会不高兴,便忍了。再加上宋妍妍识相,改变了主意,自然就不再追究了。 “父皇未免太偏心,将这样的绝色美儿给了三弟!大哥是太子,就算要选侧妃,那也该太子殿下您先挑,不是么?”二皇子沉迷美色,近距离看清宋家姐妹的真容后,不禁心痒难耐。 可惜,皇帝不等他开口索要,便将人赐给了老三,他就算在不甘心也不能开口去抢。只能在口头上发泄发泄,顺便挑拨离间,让太子心里不痛快。 皇帝对三皇子的偏爱更甚于太子,太子又岂能真的不在乎? 不过,他却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太子性子是真的温和,也并不觉得三皇子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故而二皇子的挑拨对他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太子的沉默,让二皇子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失了兴致。 宋妍妍刚起身,皇帝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太子跟二皇子身上。“好事成双!你们也挑上一挑,若有瞧中的,朕一并赐婚。” 太子抿了抿唇,刚想要拒绝,又被二皇子抢了先。“父皇,在场的都能选吗?” 皇帝搁下茶盏,说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有了想要的人选?” 二皇子谄媚的一笑。“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嘿嘿,还是父皇了解儿臣!” 皇帝坐拥后宫佳丽数百人,故而并不觉得喜好美色有什么错。况且,二皇子聪明伶俐,八面玲珑,又是出自他的宠妃刘贵妃的肚皮,不就是好色么?这点儿小毛病有算得了什么?! “说吧,你瞧中谁了?”皇帝问道。 二皇子睃了在场诸女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宋绾绾的身上。 宋绾绾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二表哥,你可长点儿心吧! 她就算不是沈云宛,但好歹也是荣安公主的义女,是县主,岂是能随随便便与人为妾的?这不是打皇家的脸么? “父皇,儿臣好些时候没去看望姑母的。前些时候还听太子妃提起,姑母正为绾表妹物色东床快婿呢。”二皇子表现得如此明显,太子若还不知道他的心思,那就白活这么些年了。于是上前一步,替宋绾绾争取了一线生机。 尽管他对这个所谓的表妹没有任何观感,但荣安公主素来偏疼他,就算看在她的面儿上,他也要为宋绾绾解围。 “唉,还是太子殿下跟姑母亲近啊!这么重要的消息,弟弟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二皇子挑拨一次不成功,又当着皇帝的面儿上将了他一军。 刘贵妃私下曾与他说道,说荣安公主并不像他想象中得盛宠,说皇帝忌惮荣安公主手里的那支暗军,兄妹俩看似亲近,可在权势面前,亲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二皇子牢牢地记住了刘贵妃的话,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太子杠上。 不得不说,二皇子这番话是真的诛心啊! 明知道帝王不喜欢皇子们跟朝臣们走得太近,明知道帝王忌惮荣安公主这个妹妹,却偏要把太子和荣安公主绑在一块儿。若皇帝当了真,那太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果然,皇帝眼底的戏谑渐渐被思索取代,看太子的目光也淡了几分。 太子只是性子软弱,并不蠢笨,如何不知道二皇子又在算计他。“二弟的消息倒是灵通!连太子妃奉母后的懿旨去公主府探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太子妃的銮轿招摇过市,弟弟我也是无意中瞧见的。”二皇子辩解道。 “那可真巧!” “就这么巧!” 两人打着机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行了!都给朕闭嘴!”皇帝见两人又闹了起来,不得不出声制止。 太子和二皇子这才收敛了一些,退回了原先的位子。 宋绾绾在心底骂了一句幼稚。 太子跟二皇子这么一闹,皇帝的一丁点儿好心情全被搅和了。哪里还有兴致给他们纳妾,胡乱指了两人就完事儿了。 皇帝开了口,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只能恭敬的应下。 至于宋绾绾,皇帝倒是没有动她。 毕竟,荣安公主的情绪还是要照顾一些的。在没有彻底的撕破脸之前,他不能将她逼得太紧,免得适得其反。 就这样,入宫的大半闺秀都有了归宿。 一番谢恩之后,众人离开太乙殿,回到了安福殿。 “真是虚惊一场!” “还好不是做宫女......刚才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恭喜姐姐啊,就要进二皇子府上了!” 被赐婚的满心欢喜,没选上的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总之,闺秀们比在太乙殿那会儿要活跃多了。 不过,宋绾绾除外。 她不高兴! 很不高兴! 而且,还有些担心。 宋妍妍给三皇子做侧妃,她能乐意么?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都是骗人的 回到安福殿,待宫人们退下,宋绾绾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宋妍妍进了寝殿。 “妍妍......”千言万语,话到了嘴边,宋绾绾又卡主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倒是宋妍妍,并没有宋绾绾想象中的脆弱。 是,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被打击到了。可仔细一琢磨,似乎也没有太糟糕。算起来,她能嫁给三皇子做侧妃,那还是高攀了呢! “阿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宋妍妍拍着胸脯保证。“你看啊,三皇子人虽然傻乎乎的吧,可好歹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并不讨厌。而且,他傻也有傻的好处。至少,我跟他相处不会感到累,你说对吧?” “以我的身份,能嫁个四品五品的官宦人家都算是高攀了。三皇子身份尊贵,做他的侧妃,不但衣食无忧,还不用看旁人的脸色,多好!” “每天就是陪着他玩儿,好像也没多难......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 宋绾绾听完她的话,竟无言以对。 酝酿了多时的话,在这会儿显得特别多余。 “阿姐,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不是骗你的。”宋妍妍反过来安抚宋绾绾道。“侧妃就是个名头不好听,但好处还是挺多的。而且,你也看到了,三皇子很喜欢我,我的日子不会太差。” 宋绾绾到底是不放心。“可他以后要是纳了正妃呢,你又该如何自处?亦或是,等新鲜劲儿一过,他又喜欢了别的女子......” 宋妍妍抿了抿唇,表示无所谓。“那我就跟他要一道赦令,让我可以搬去一处幽静的院子过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日子!” 宋绾绾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寻常男子都能朝秦暮楚,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子!他的府里,日后勾心斗角的事只多不少。就算你远远地避开,还是会被波及。更何况,底下伺候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你一旦失宠,他们哪里还会尽心地伺候你,更别提替你卖力呢。”她拉着宋妍妍在矮榻上坐下,继续往下说道。 宋妍妍睁大眼睛,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阿姐,你又没嫁过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宋绾绾没好气的瞪着她。“远的不说,就说我......那命苦的平阳县主,世人都道她嫁得好,夫妻琴瑟和鸣,婆媳和睦,羡煞旁人。可这些不过都是给外人瞧的,她真的过得好吗?” 关于沈云宛的遭遇,宋妍妍有所耳闻,那也是她曾经一度很羡慕的人啊! “阿姐,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宋妍妍好奇的支着脑袋问道。 宋绾绾原本不打算跟她说这些的,但见她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是得让她了解一下了。“苏玉寒早在成亲之前就有一房外室。” “什么?!”宋妍妍惊呼一声,差点儿没跳起来。 宋绾绾朝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儿声,你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吗?” 宋妍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不起,阿姐,你继续往下说,我保证会守口如瓶。” 宋绾绾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接着说道:“苏夫人也并非是个良善之人,否则又怎么会在平阳县主去世后不久,就开始悄悄地替苏玉寒物色起继妻的人选来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谓的和睦,全都不过是假象罢了!”宋绾绾最后总结道。 她也是最近才悟出这个道理来的。 她还是沈云宛的时候,被苏家人忽悠得团团转,全然失去了正确的判断。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看苏玉寒是哪哪儿都不顺眼。 什么一往情深,什么专房之宠,全都是骗人的! 宋绾绾想想就很气。 她上辈子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那平阳县主也太可怜了!”宋妍妍虽然没有尝试过被欺骗的滋味,但话本子里可是有无数的例子,她能够感同身受。 再联想到平阳县主的死,宋妍妍忽然开了窍。“阿姐,你说,平阳县主的死,会不会也跟苏家有关啊?” 宋绾绾:...... 这丫头脑袋瓜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活了? 啊,果然是近朱者赤! 在她的熏陶下,宋妍妍总算变聪明了一些! 宋妍妍没注意到宋绾绾的表情,仍旧巴巴儿的说个不停。“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还有还有,县主身边的丫鬟竟一个都没在跟前,这也太奇怪了!” “哎呀,感觉哪哪儿都是阴谋!” 宋绾绾噗嗤一声,笑了。“可惜,口空无凭啊!京府尹衙门查了那么久,不还是什么都没查到,只能以意外来结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的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宋妍妍振振有词的说道。 宋绾绾笑了笑,觉得她太过天真。 老天爷可没空管这些事情! 不然,天底下的坏人早就死绝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其他几位姑娘给宋妍妍道喜来了。 “她们真是有心了。”宋绾绾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在她看来,宋妍妍嫁给三皇子做侧妃,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喜事! 可皇帝金口玉言,话都放出去了,绝无更改的可能。即便她立马派人出宫给公主母亲传信儿,怕也来不及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等送走这些闺秀的时候,宋妍妍的脸都要笑僵了。 她头一次知道应酬是这么的磨人! “阿姐,她们送来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啊?”宋妍妍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多的礼物,难免有些忐忑。 “先叫人登记入册,等日后回了府,再一一回礼。”宋绾绾学过管家,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宋妍妍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第一次收到礼物,宋妍妍还是挺开心的。宫女负责记录的时候,她便在一旁瞧着。这些闺秀们送的东西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手钏、字帖、自己做的手帕等等,应有尽有。 不过,她们的家境也就一般,这些东西大多只是一份心意,并没有多贵重。 “咦,这是哪位闺秀送的?”宋妍妍在一堆物品中,一眼就瞧中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的小兔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合适的人选 两个负责归整东西的宫女有些懵。 这东西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她们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能够派来服侍宋绾绾姐妹,自然都是聪慧伶俐之人。那些前来贺喜的闺秀送了什么,用什么样的盒子装着,她们不必花心思就能记得。 这只玉兔质地清透,成色极佳,可不像是那些姑娘们会有的东西。就算是归哪位姑娘所有,也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将它随便送人吧? 见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宋绾绾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问道。 “启禀县主,奴婢也不知这玉是哪里来的。”宫女见瞒不过去,只好如实交待。 宋绾绾从宋妍妍手里接过那玉饰,仔细打量着。“如此成色的玉石已是极为罕见,再加上这雕工,实属珍品。” “这么贵重吗?”宋妍妍听她这么一分析,便知道这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不过,她并不是个爱贪便宜的人,拿着把玩了一番,就将那玉兔子放了回去。“你们两个,拿过去问问,看是哪位姑娘落下的。” “这......”宫女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说,主子的吩咐,她们听着便是。可这玉饰绝非凡品,若哪位姑娘撒了谎,将其占为己有,等这玉饰真正的主人现身,岂不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宋绾绾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建议道:“不急,先派人去问问,看她们是否有丢失任何东西。” “县主说的是。”两个宫女异口同声的说道。 宋妍妍不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反正听宋绾绾的准没错。“你们就按阿姐说的去办吧!” “是。”两个宫女恭敬的退了出去。 * 在距离安福殿不远的一处园子里,三皇子正拿着一根棍子戳着梅树上的积雪。 “东西可送到了?”他问道。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站着个一身嫩绿色宫装的宫女。“不负殿下所托,已经送进去了。” “她可喜欢?”三皇子又问。 “侧妃娘娘很是喜欢。”那宫女答道。 “这事你办得不错,回头我会叫人赏你。”三皇子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准备转身离去。却听见那宫女说道:“殿下请留步。宋姑娘她......并不知道玉兔是殿下送的,还以为是哪位姑娘错拿了,正准备还回去呢。” 三皇子一听这话,眉头就不自觉地竖了起来。“那你不会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宫女有些哭笑不得。“是,奴婢一定想办法劝说侧妃娘娘。” 这一声侧妃娘娘,让三皇子的心情不由得大好。“嗯,你在宫里多照应着些,莫要让人欺负了她!” “是。”宫女恭敬的应答。 “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叫人瞧见了。”三皇子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宫女福了福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三皇子站在屋檐下,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直到一个矮胖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才重新举起棍子,对着梅树上的雪又是一顿乱敲。“下雪咯,下雪咯......” “殿下,可算是找着您了!”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大冷的天愣是叫他出了一身的汗。“快,快跟奴婢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嬷嬷又要担心了!” “不回,我还没玩够呢!”三皇子用稚童的口吻说道。 太监顿时一脸的苦相。“我的好殿下哎,您要是再不回去,奴婢们可都要跟着受罚了......奴婢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乎呢,可不能再添新伤了......” “就不好!”三皇子跺了跺脚,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跑去。 “殿下!”太监见主子跑开,只能继续追。 摊上这么位主子,可真是够呛的! 回到宫里的时候,三皇子的衣角和鞋袜全都湿了。 嬷嬷又气又急,一边催促着三皇子沐浴更衣,一边指着那矮胖太监就是一顿臭骂。“你怎么伺候殿下的,若是着了凉,你担待得起么?” “我的嬷嬷哎,哪里是我没伺候好,是殿下他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啊......”太监喘着粗气说道,那呼哧呼哧的声音,感觉像要断气了一样。 嬷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没继续追究下去,跟着进去伺候了。 洗了个热水澡,饭食也上了桌。三皇子饱饱的吃了三大碗,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 “殿下,喝盏消食的茶吧。”嬷嬷见他摊在椅子里摸着肚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的殿下,真是太辛苦了! “你们都退下吧,殿下要睡了。”嬷嬷见他打起了呵欠,于是将屋子里的人全都屏退。 待屋子里再无其他人,嬷嬷才上前一步与他说起了体己话。“圣上怎么会突然赐婚?可是在试探些什么?” 方才还一脸孩子气的三皇子,此刻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试探肯定是有的,不过碰巧正合我意罢了。” “殿下为何如此看重那宋氏女?”在嬷嬷看来,这姑娘父母早忘,亲伯父又只是个五品的院使,对三皇子根本没有任何助益。 用一个侧妃去换,着实太吃亏了些。 “正因为她背景单纯,才要选她。”三皇子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旁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跟京城的世家沾亲带故?将她们放在身边,更不放心。” “可她的亲姐却是荣安公主的义女,圣上恐怕难以放心。”嬷嬷觉得,这一步棋还是太过冒险了。 “那就当成全我的一点私心吧。”三皇子道。 “殿下莫不是心仪她?” “嬷嬷难道不觉得她挺有趣的吗?那一身怪力,真是叫人羡慕啊!”三皇子的体质不能习武,学些轻功就已经很勉强了。 他是真的很羡慕宋妍妍啊!而且,这姑娘是个性子单纯的,留她在身边,他便不用太过费心的去防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平宁县主与武安侯似乎交情不错。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三皇子沉默了片刻之后,喃喃自语道。 嬷嬷瞥见他眉眼间转瞬即逝的变动,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转瞬即逝,在戒卫森严的皇宫,来去自如,如履平地。 这黑影很轻松地就来到了宸安宫附近的一处园子,而那里,早有人在等候。 那是一道身材娇小的身影,很明显是个女子。 她穿着寻常的宫装,裹着厚厚的斗篷,将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眉心正中间的一颗痣。 “婢子见过大人。”见到突然出现的男子,这宫女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恭敬地行了个蹲礼。 男子没有开口,只是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递了过去。 宫女伸手接过,没有多问,规矩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没什么事的话,婢子就先行告退了。”宫女轻声奏道。 男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宫女得了指令,福了福身,转身沿着小径渐渐远去,最终穿过圆形的洞门,消失在夜幕中。 男子目送着她远去,忽然有些明白,谢侯爷为何会选中这个小宫女替他办事了。这宫女性子内敛,言行谨慎。能够在宸安宫平安的活下来,本事肯定是有的。大半夜的看到他现身,竟然不慌不乱,光是这份气魄,就足够叫人拍手称赞。 谢侯爷的眼光真是够毒辣的! 男子在花园里驻足待了片刻,这才朝着反方向的另外一座宫殿而去。而借着起夜的名头悄悄外出的宫女,此刻已经回到了住处。 宫女们住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管事们的屋子那般宽敞,而且还是好多人挤在一个通铺上,一个挨着一个,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吵醒其他人。 为了不惊动旁人,她已经尽量放轻了手脚,甚至连灯都没点,抹黑进的屋。即便如此小心,衣服摩擦的窸窣声还是引起了睡在隔壁的宫女的注意。 “银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她半梦半醒的问了这么一句。 银雀脱下绣鞋,压低声音说道:“肚子着了凉,就多蹲了会儿。” “那你可得注意了,若是发了热,可是要被赶出宫去的。”这小宫女明显与她交好,言谈间满是关切之意。 银雀轻轻地嗯了一声,与她并排躺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宫女又问道:“银雀,你去了那么久,手脚肯定很冰凉吧,要不你跟我挤一挤,我帮你暖暖。” “不用。”银雀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 她不喜欢与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那小宫女素来听她的话,于是裹紧被子,打着呵欠重新入睡。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声。 银雀平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没有睡意。 那盒子,她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只有她自己只晓得地方,想来安全的。盒子里的字条她也看明白了,但真要执行起来,难度非常大。 她并不是贴身伺候秦皇后的。她只是宸安宫一个普通的洒扫宫女,连进内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将那东西偷偷送进去了。 可主子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又不得不服从命令。 思来想去,她就愁的睡不着。 她该想个什么法子混进内殿去呢?因为那东西,只有离得近,才能起作用。 就这样迷迷瞪瞪的到了丑时,身旁的人陆陆续续起来穿衣了,银雀不得不眼下黑青一片的跟着起来洗漱。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她愁了一晚上的事情,居然很轻松的就解决了。 “你们几个随我进来。”这不,还没开始打扫呢,就见几个穿着体面的大宫女走了过来,随便点了几个人。 银雀赫然在列。 “这是要做什么啊?” “会不会娘娘有什么差事?” “可别是打发咱们去太乙殿那边啊......” 身旁的宫女们窃窃私语,一个个神情忐忑。银雀心里也直打鼓,不过在宫廷里长大的她,还算知道规矩,没跟着她们一起议论。 “胡诌什么呢,小心你们的舌头!”前头带路的宫女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就是一顿训斥,吓得那些个小宫女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银雀眉眼低垂,乖巧的跟在后头,尽量降低着存在感。 进了大殿之后,那几个宫女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带着她们往里头走。 这是要去内殿?第一次进内殿的宫女彼此递了个眼神,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兴奋。忐忑的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差事交待下来,兴奋的是,她们终于有幸踏入了这宫里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主子的寝殿,这是何等的荣耀! 银雀依旧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冷静而自持。 一行人的举动,都落在了一个婆子的眼里。她将几人暗中打量了一番,加快脚步,赶在她们之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禀报给了锦绣。 “那宫女叫什么名字?听着倒是个稳妥的。”锦绣说道。 婆子应道:“好像是叫银雀,负责清扫院子。” “来紫宸宫几年了?”锦绣又问。 “八岁进宫,算起来有十年了。”婆子回忆了一番,答道。 “这么说,她是与我前后脚进的宫......”锦绣挑了挑眉,觉得很不可思议。两人同在宸安宫伺候,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印象呢? 锦绣不敢冒然做决定,于是打算先观察观察。 银雀等人能够进内殿,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年节将至,宸安宫里里外外都要做一次大的清扫。秦皇后因为头疾发作,看谁都不顺眼,罚了好些宫人。如此一来,内殿伺候的人手就出现了不足。锦绣无奈,这才叫了这些下等宫女进来帮忙。 那婆子亦是吃了一惊。“应该是。” “十年了,她竟还是个洒扫宫女......”锦绣越发觉得可疑。 “听说是打娘胎里就有个喘症,所以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不过,人倒是挺本分的,说是等年纪到了就出宫寻亲去的。” “她的病属实?” “医女给她诊过脉,还真有这毛病。每到花开的时节,她都要戴个帕子,免得吸入粉尘,引起不适。” 锦绣沉默不语,像是信了她的话,暂时打消了疑虑。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盯上了 “这是什么味道?”躺在软枕上假寐的秦皇后忽然开口问道。 “回禀娘娘,这是西域进贡的香料,唤作逍遥。太医院的御医佐以安神的药材,混合而成,说是有助眠的效果。” “娘娘闻着,可是觉得舒服了一些?”锦绣耐着性子解释道。 秦皇后慵懒的嗯了一声。“头疼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不少。” “这香极为难得,据说几十斤原料才能熬制成一块儿。整个宫里,除了圣上的太乙殿,便只有娘娘这里有了。”锦绣讨好的说道。 秦皇后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是没有眼皮子浅到因为锦绣的几句话就沾沾自喜。 她更在意的,是这逍遥的药用价值。 “这香是哪位御医调制的,本宫重重有赏。”秦皇后无痛一身轻,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是一位姓朱的太医。”锦绣答道。 “哦,看来这太医院的院首是打算换人了。”秦皇后轻蔑的弯了弯嘴角。 说起来,那太医院的姚院首还是她举荐的,一路平步青云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这些年来,他对秦皇后倒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可医术上嘛,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长进,一直止步不前。 秦皇后的头疾,便是这位姚大人给开的方子。一副药下去,痛是能得到缓解,却始终治标不治本。病情反反复复,没个断根的时候。 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姓姚的起了异心,被谁给收买了。反倒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朱太医,一出手就让她轻松了许多,脑子也由混沌变得清醒。 “兴许是药吃久了,效果便不甚明显。这新的方子,一开始都还不错。到底哪个方子合适娘娘,要用过几次才能见分晓。”锦绣见皇后娘娘对姚院首生出不满,硬着头皮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想着与姚大人也算是熟人了,让他欠着一份人情也好。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秦皇后没有多想,不头疼的时候真是的太舒服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了些睡意,想要歇一会儿。” 锦绣应了一声“是”,而后便起身替她放下床帐,安静的退了出去。 秦皇后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难以捉摸。锦绣平日里看着风光,但整日提心吊胆的,也是够心累的。 秦皇后能安睡几个时辰,对她而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退出寝殿,锦绣看着宫人们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她们表现如何,可还老实?” 这话,是对负责监工的二等宫女问的。 见锦绣问话,那颐指气使的宫女立马换了副面孔,笑着答道:“姐姐放心,我一直盯着呢,保证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们要是敢有什么歪心思,我绝不轻饶!” 锦绣满意的点点头。“那个叫银雀的,你多注意一些。” “姐姐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二等宫女好奇的问道。 锦绣没有正面回答。“娘娘睡着了,让她们手脚放轻一些,免得自讨苦吃。” 二等宫女连连点头称是。“我这就去交待她们。” 说完,便走向那几个正在干活儿的洒扫宫女,将银雀单独叫了出去。银雀安静的跟着离开,没有询问任何问题。 这一点,倒是让那宫女感到挺意外的。“你可知我为何将你叫出来?” 银雀摇了摇头。“不知。” “你是不是得罪了锦绣姐姐?”她又问道。 “这话从何说起。”银雀不解的眨了眨眼。“我就是个扫院子的下等宫女,哪里敢得罪娘娘身边的红人......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带着些怯懦。 “想必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你别往心里去。看在老乡的份儿上,我好意提醒你一句。日后,还是少在她面前出现的好,免得叫她惦记上了。”这二等宫女与银雀是旧相识,关系也维系的不错,这才私下说与她听。 “这位锦绣姑娘,最见不得有人比她长得好看。你这张脸吧,虽带着些病态,可也是宸安宫里数一数二的了......”她仔细打量着银雀,说出这样一个惊人的秘密。 锦绣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后娘娘的心腹,除了她会审时度势揣摩主子的心思,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手段厉害,将那些威胁到她地位的人通通打压了下去。 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身边真正能用的人便少了。她们这几个二等宫女,还是矮子里挑高个儿,勉强凑数的。 “你笨点儿就笨点儿吧,起码还有命在。”想到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姐妹,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发颤。 银雀深以为然的点头。“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平安出宫。” “以前,我还觉得你挺没志气的。如今看来,你这是大智若愚啊。” 银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好了,你先回去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安排的。”她不想银雀太过打眼,于是想了个主意,将她给支开了。 银雀求之不得,千恩万谢的离开,并许诺会请小黄门帮她捎带老家的糕饼。 两人躲着说了会子话,银雀便悄悄地出去躲清闲去了。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内殿,银霜大大地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只是进内殿打扫。 虽然没能靠近皇后娘娘,但她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起码,内殿的布置,东西的摆放,她心里大概有了数。接下来,就是寻找机会,将那黑色瓶子里的东西带进内殿藏好。 银雀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僻静之处。 她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借着蹲下身子整理裤腿的机会,偷偷地打量了假山下的一块碎石,见它仍旧是原来的样子,没有被挪动,心中稍安。 不过,东西放在这里并不是百分百的安全。从今日的情形来看,整个宸安宫都要仔细清扫一遍,她不得不防啊。 万一被人发现,可就遭了! 她可不想坏了主子的好事! 她得设法将它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去才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投桃报李 腊月十五这日,宋绾绾一行人终于得以出宫。 宋大夫人得知宋妍妍被皇帝指给三皇子做了侧妃,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继宋绾绾封县主后,宋妍妍又成了皇子侧妃,这对宋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就在宋大夫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应景的话儿时,站在她身后的宋芸芸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想清楚了再说。 宋大夫人被她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三皇子是何人来。 幸好,幸好宋芸芸拦住了她,否则她又要闹出笑话来了。 宋大夫人正酝酿着该如何安慰宋妍妍呢,宋妍妍却率先开了口。“伯母,我好饿呀,有吃的吗?” “有,有......”宋大夫人反应过来,忙将她们姐妹二人迎了进去。 宋芸芸则留下善后,叫贴身丫鬟拿了几个装了银裸子的荷包塞给了前来报喜的宫人。 这番举动,让两位嬷嬷不由得对宋家的教养刮目相看。 “两位嬷嬷,里面请。”宋芸芸以主人家的姿态,大方的打招呼。 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按耐下好奇的心,一起走了进去。什么下马威,什么教诲,通通都抛到了脑后。 “宋家门户虽然低了些,但规矩还不错。” “是啊,而且一个比一个水灵,真不知是哪方水土养育出来的!” “这宋家大房的姑娘性子沉稳,知书达理,听说早早地就定了亲,说的是鸿胪寺卿赵家的公子。” “圣上果然慧眼识珠......” 两位嬷嬷小声嘀咕着,一路跟着进了内院。 宋妍妍在宫里一直紧绷着神经,哪里敢和在家里一样,肚子都没填饱。如今出了宫,整个人都变得活跃了起来。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身份是未来三皇子侧妃,很多规矩自然也要开始练起来了。 比如,吃饭的时候,得细嚼慢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大快朵颐。再比如,坐的时候必须挺直脊背,坐椅子还只能坐一小半。笑的时候不能露出牙齿,走路的时候更不能用跑的。 宋妍妍稍有做错的地方,两位嬷嬷就会立刻帮其纠正,搞得宋妍妍连饭都吃不安生。 好不容易摆脱了两位嬷嬷,宋妍妍就开始拉着宋绾绾诉苦。“阿姐,两位嬷嬷好凶哦!每天管着管那的,我快连路都不会走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宋绾绾平静的说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啊?还要学啊?!”宋妍妍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你日后是皇子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规矩自然要严苛一些。”宋绾绾身为皇家县主,再清楚不过。 因为,她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训练出来的啊! 宋妍妍一听这话,一张脸顿时拉的比驴还长。“阿姐,我现在返回还来得及吗......” “你见过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的吗?”宋绾绾反问道。 宋妍妍哀嚎一声,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宋绾绾见她那沮丧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 因着宋家出了一位皇子侧妃,宋家的生活节奏全都被打乱了。 以前没什么来往的人家纷纷送来了节礼,示好的意图明显。原先拟定好的礼单也通通要作废,几乎都要添加一两成。 如此一来,宋家的财政赤字越来越多,日子过得越发捉襟见肘。 这可把宋大夫人给愁怀了。 “芸芸啊,你说我要不要跟县主说一说......这回礼可是一大笔开销,总不能都从公**,咱们也得过日子啊!” 宋芸芸正做着针线,听见宋大夫人的唠叨,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哪里就这么严重了,爹爹升了官,俸禄不是涨了么?” “你这孩子,怎么尽向着外人!”宋大夫人不敢苟同的说道。“眼看着你就要出嫁了,这置办嫁妆不要钱么?还有你哥,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我总得替他打算吧!” “你爹是升了一级,可那又有什么用?俸禄就涨了五十两银子,还不够添置几件家具的!”宋大夫人一边掰着指头数,一边哭穷。“还有你爹,同僚的应酬,给上峰的孝敬,哪次不是从我这里支取。这些年,我连新首饰都舍不得打,好不容易攒下一些家当全都贴进去了!” 宋芸芸愣了愣,没料到家里竟已经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平日里只顾着练习琴棋书画,倒是将管家这一块儿给忽略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去打扰宋绾绾。 “绾妹妹哪里,还是别开口的好。至于银子,我来想办法。”宋芸芸咬了咬下唇,说道。 “不行!那可是你压箱底的钱,万万不能动!”宋大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宋芸芸叹了口气,道:“离出嫁的日子还有两个月,银子总能挣回来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度过这个难关。” “那也不能......” “伯母。” 就在母女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宋绾绾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宋大夫人在宋芸芸的眼神示意下,讪讪的闭了嘴。 “绾妹妹怎么过来了。”宋芸芸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 宋绾绾对这个堂姐十分钦佩。 在她看来,宋芸芸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出奇的一致。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啊! “这是年节要到了,我怕是要在公主府陪母亲不能回来,便将节礼先送来了。”宋绾绾抬了抬手,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立马抬着两个箱子上前来。 宋绾绾知道宋家的难处,所以特别为宋大夫人着想。 这满满的两大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真金白银,足足有好几千两。 她既然占了宋氏女的身子,那么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 宋大夫人这人吧,虽然嘴碎了一些,却不失为一个良善之人。不说一碗水端平,但起码没有苛待过她们姐妹二人。 看在这情份儿上,她也得多照拂宋家一些。 宋大夫人在看到箱子里装的东西时,眼睛都直了。“这,这些都是给我......我们的?” 宋绾绾点了点头。“我与妹妹能有如今的造化,多亏了伯父和伯母照顾。这些,就当做是我姐妹二人孝敬您二老的吧。” 宋大夫人大概的数了数,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合适的人选 东宫 太子刚踏入书房,东宫的属臣们便急急地围了上来。 “殿下,圣上怎么会突然插手几位皇子的亲事,这究竟是何用意?” “二皇子近来风头正盛,又得了几个助力,不得不防啊!” “那宋氏女乃平宁县主的亲妹,若能将三皇子争取过来,倒是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属臣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利弊,而太子却在为了皇帝赐下的几个官宦千金发愁。上回母后逼着他纳侧妃,就已经让太子妃伤心过一回了。如今,父皇又送了人来东宫,还尽快让她们为他开枝散叶。他一再的失信,日后要怎么面对她?! “殿下......”众人说的火热,突然发现他们的主子似乎格外沉默,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打起精神来。“诸位说得都有理。不过,在局势未明之前,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殿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二皇子收了那些助力?” “是啊!那些官员官职虽然不高,可都分散在要紧的位置......” 太子抬了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进言。“好了,你们的心意,孤都知道了。天色已晚,你们先行退下吧。” 太子都发了话,他们哪里还敢多嘴,只好硬生生的将话憋了回去。 等出了书房,几个臣子便凑在一处,小声地嘀咕起来。 “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 “你也瞧出来了?” “唉!咱们这位殿下,不缺头脑跟手段,就是这儿......”其中一人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太过妇人之仁!” “这话可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我有说错吗?”那人理直气壮的瞪大了眼珠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处处考虑太子妃的想法,生怕那些人进了宫会让她不高兴......再这么下去,东宫何时才能有皇孙降生啊!” 提到太子妃,这些人不是没有怨言的。可太子对太子妃的看重,早已超乎了大家的想象。太子甚至不许他们在太子妃面前提子嗣二字,更不许任何人说太子妃的半句不是! 因为太子妃,太子失去了好些助力。原先坚定站太子的朝臣,态度也渐渐变得不明起来。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没了臣子们的支持,即便最后太子顺利继承了皇位,恐怕也难以服众。一个压制不住朝臣的帝王,是可悲的! “这是殿下的私事,咱们不好过问。还是想想,怎么替殿下多争取一些助力吧。” “我倒是有个想法。”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哦?”众人齐齐看向他。 “听说这次入宫的闺秀,大都已经被圣上指了婚,唯独落下了平宁县主。”那人继续说道。“平宁县主是荣安公主的养女,若能将她争取过来,公主爱屋及乌,说不定会重拾对殿下的信心。” “你的意思是,找个咱们的人,娶了平宁县主?” “可是,让谁娶呢?” 这方案是提出来了,可要怎么实施却成了难题。 归附太子的势力当中,倒是有不少青年才俊可以与之匹配。可他们大多都已娶妻,宋绾绾是绝对不会委身为妾的!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这县主的名号掺杂了不少水分,可也是圣上亲封的。让她做妾,不是打圣上的脸么? 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能许以正妻之位,年纪又太小,总不能叫人家县主再多等几年吧? “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苏玉寒!苏大人!” “这......平阳县主刚过世不久就娶继妻,而且娶的还是荣安公主的养女......公主能答应吗?” “正因为是公主的养女,才是最合适的!”那人头头是道的分析道。“平阳县主与苏大人的传奇佳话,想必大伙儿都听说过吧?谁见了他们不夸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平阳县主意外坠崖,苏大人悲痛欲绝,若能再续前缘,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公主那边儿......” “平宁县主虽也是县主,但跟平阳县主比起来可就差远了,真正的皇亲国戚,又怎么会舍弃真正的贵女转而求娶一个冒牌儿货?” “况且,苏大人人品才学皆为上等,深受圣上器重,前途一片光明......若非如此,当年公主也不会将平宁县主下嫁......这样的东床快婿,上哪儿找去?想必给公主一些时日,她便会想明白的。” “如此说来,苏大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苏大人未必会点头。”这些人里头,倒是有些能看清这里头门道儿的。 “何以见得?”有人不解的问。 “其一,若苏大人真的对平阳县主一往情深,是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再续弦的。” “其二,平宁县主虽有出众的相貌,但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实在不敢恭维。苏大人这样风雅的人物,又怎么会娶一个草包美人呢?” “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要殿下开了口,他就必须听着。”有人蛮横的说道。“他既投靠了殿下,就该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何况,又没让他上刀山下油锅的,只是让他娶了平宁县主......” “殿下待下素来仁慈,又岂会干涉臣子的家事!” “为殿下分忧,有何不对?!”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总不能害了人家,万一寒了苏大人的心,得不偿失......”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得快要吵起来。 苏玉寒不是聋子,老远就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让他娶平宁县主? 亏他们想得出来! 宋绾绾是有着一副好相貌不错,但跟他的婉儿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娶沈云宛,就已经够委屈他了,再来一个宋绾绾?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再者,他也不想让婉儿伤心。 他发过誓的,会为她守身如玉。 两人即便不能做夫妻,但只要能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想到青梅竹马的恋人,苏玉寒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视线也不由自主的瞥向某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雪城 不仅仅是东宫的人想要争取平宁县主,二皇子那边儿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相比起太子这方让属臣与荣安公主府结亲,二皇子那边更倾向于将宋绾绾纳为侧妃。毕竟,平宁县主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与其便宜了旁人,倒不如自己享用! 二皇子此人喜好美色是出了名的!自打见了宋绾绾的真容后,他就惦记上了。如此珠玉在前,再看后院那些女人,顿时就觉得是庸脂俗粉,过于寡淡了。 底下的人见二皇子害起了相思病,纷纷出谋划策,想为主子分忧。 “二皇子殿下虽已有皇子正妃,可侧妃的位子还缺其一。平宁县主到底非荣安公主亲生,以侧妃之位许之绰绰有余了!” “宋县主与其亲妹皆为皇子侧妃,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宋家区区一五品官宦人家,能出两位侧妃,已经是祖上积德,烧高香了!” 在这些谋士看来,二殿下是有着尊贵皇室血统的皇子,天底下的女子都可以任他挑选。县主又如何?能被二殿下瞧上,那是她们的福气,就该感恩戴德! 不过,荣安公主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若是强行登门求娶,怕是不成的。 “姑娘家嘛,多哄哄就好了!那平阳县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多高傲的一个人,不还是被苏玉寒给骗到手了?” “是啊!只要她点了头,荣安公主难道还能不成全?” “对,就这么办!” 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而后商议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制造机会,让二皇子来个英雄救美! 姑娘家不都喜欢这种调调? 话本子里可都是这么写的! * 宋绾绾不知道,她再次被各方势力惦记上了。 此时的她,正在公主府陪着荣安公主。 姐妹二人进宫多日,可把荣安公主给担心坏了。 “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荣安公主拉着宋绾绾的手,满心的愧疚。“早知道有人成心要害你,我就该陪着你一道进宫的!” 而后,又埋怨秦皇后,治下不严,险些坏了宋绾绾的名声。 “我这不是没事么!”宋绾绾安抚她道。“而且,皇后娘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娘啊,您可消消气吧,莫要教坏了弟弟!”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荣安公主只好打住了嘴。 “往日瞧着挺贤惠的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荣安公主忍不住发牢骚道。 宋绾绾撇撇嘴,说道:“我如今这身份可比不得从前,皇后娘娘会有所怠慢也是人之常情。” “这哪里是怠慢,分明就是做给本宫看的!”荣安公主有孕之后,脾气阴晴不定,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着急上火。 “这回,若不是你机灵,识破了她的奸计,后果不堪设想!”荣安公主越想越是后怕。能动用迷香之类的东西,肯定没好事! 一旦失去了直觉,那岂不是任人摆布? 荣安公主简直不敢想。 “有娘亲庇佑,总算是虚惊一场。您放心,以后那宫里啊,我是能不去便不去。”宫里的人和事今非昔比,她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盲目得相信任何人了。 包括原先疼她的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 荣安公主见她这么懂事,心中越发觉得难受。 好在宋绾绾是个乐观的性子,总有数不清的鬼点子和说不完的新鲜话题,很快就将荣安公主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庙会上。 “听说有富商专门让匠人打造了一座冰城,里面有冰做的房子,冰做的各种动物雕像。等到了夜里,再配上各式各样的冰灯,宛若仙宫一般,美轮美奂。勋贵们争相去游玩,咱们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荣安公主不由得心生向往。“还有这样的景致?” “是真的!前些时候,清河郡主还送来帖子邀我一道去观灯呢!可惜,那会子我人在宫里......”宋绾绾说着,一脸的遗憾。 “你想去就去,记得多带些人手。”荣安公主对宋绾绾简直可以用溺爱来形容。 “娘亲如今也坐稳胎了,不妨一同前往?”宋绾绾撒娇地轻轻晃动着她的衣袖。 荣安公主娇嗔得瞪她。“如今肚子不小了,若是叫人瞧见可怎么好?” 宋绾绾知道公主母亲这是害羞了。 “可迟早是要知道的啊!”她眨着眼睛说道。“不然,公主府突然多出个孩子,要怎么跟宗室解释?” 荣安公主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脑子......” “去嘛去嘛!等到年节的时候,可有的忙,怕是没空出门了。”宋绾绾死乞白赖的缠着公主。 无奈之下,荣安公主只得点头应下。 沈驸马得知她们母女要出门赏灯,一百个不同意。 “外头多危险啊,万一遇见坏人......不行不行!” “冰做的城池,那多冷啊,要是冻坏了身子......不行不行!” “绾儿啊,你娘怀着身孕呐,若是摔着了......” 宋绾绾听着父亲大人的唠叨,不由瞠目结舌。 她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要去,你自个儿去,别想把你娘拐走!”沈驸马一把抱住娇妻,幽怨得看着宋绾绾。 宋绾绾就这么被强行塞了一把狗粮。 行吧,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好了! 宋绾绾是个行动派,决定好的事情就坚决会执行。更何况,这建冰城的主意还是她帮着出的呢,现在是该她去验收成果的时候啦! 庄子上的制冰作坊建好之后,宋绾绾去看过两次,规模还挺大!奈何这么大的作坊,只有夏日才能开始运作,实在是太浪费了。 宋绾绾无意中翻看杨氏留下的那些古籍,其中有一本杂书里头记载了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冰川之国,那里常年气候严寒,整个国家都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那里的人们用智慧建造了一座有一座冰雪城池,不仅漂亮而且坚硬,愣是一次又一次地抵御住了外敌的入侵。 宋绾绾由此受到了启发。 大禹的冬季寒冷而漫长,最少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日子里,虽不见得日日都下雪,可湖面却会结出厚厚的冰块。 宋绾绾不禁突发奇想。为何不将这一个月的时间利用起来,用制出来的冰块做些赚钱的营生呢?于是,就有了京城眼下最火的雪城庙会。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受宠若惊 不得不说,宋绾绾还真有商业头脑。 这雪城刚一建好,便获得了无数贵族子弟的青睐。 相比起嬉冰这种单一的运动,雪城可是集合了庙会该有的一切。你不但有壮观的雪景可以瞧,还能猜灯谜,亲手制作冰灯,品尝各种用冰做的吃食。 其中,这吃食一道,还是宋妍妍提了一嘴,她才想着试试看的。没想到,竟真的大赚了一笔。 这人嘛,就爱图个新鲜。 一个月的时间,刚好让他们将这雪城里里外外逛个遍。等失去兴趣的时候,天儿也回暖了,冰雪也该融化了。想要再次光顾,就得等到来年! 所谓的物以稀为贵,大抵便是如此。 宋绾绾本想带着宋妍妍一道去玩的。 这丫头念叨了好久,可惜一直未能成行。然而,宋妍妍如今身份不同了,她是待嫁的皇子侧妃,自然就被禁止抛头露面了。 “县主,这城真的是冰块做的?这也太壮观了吧!”若夏跟在宋绾绾的身边,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随行的其他人亦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身为公主府的侍卫跟婢女,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致给震撼到了。 “这么高的城墙,得用多少冰块儿才能堆砌完成啊?按照一块冰数十两银子的价格来算,这么大一座城池,花费可不小,这......能回本儿吗?” “这只是冰的开支,还有工匠和挑夫,雇用他们也得花不少银子吧?” 众人齐齐看向宋绾绾。 宋绾绾信心十足的答道:“你们主子我,看着像是个会吃亏的人吗?这些问题,我一早就想好了。这冰城造价如此昂贵,当然不能白给人瞧啊!” “瞧见那城门口的武士没?想要进去,得先花银子购买通行证!”宋绾绾昂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穿着厚厚棉衣的看门人。“这通行证可不便宜,一人得这个数。” 宋绾绾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 “五十两?”若夏大胆猜测。 宋绾绾忍不住想翻白眼。“你们再猜。” “五,五百两?”念春说出自己的答案。 宋绾绾摇了摇头。“五百两还只是第一道门的费用。” “这......这么贵,有人进去吗?”若夏弱弱的问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喂,你家马车挡住道儿了,赶紧挪一挪,我家姑娘还要进城赏灯呢!” “为何是我家让道儿?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们后头来的,凭什么让你们先行?!” “凭什么?当然就凭我家公子身份尊贵!” “我管你谁呢,我们有牌儿!” “有牌儿了不起啊,我们也有!” 双方争执不休,都要打起来了。 宋绾绾身后的一行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五百两银子的进门费,居然还有人抢着去!而且,这样人傻钱多的贵族公子千金们还不少! 对此,宋绾绾感到十分满意。 她就是算准了这些人的攀比心理,越是将价格设置得昂贵,才越能体现她们“尊贵”的身份啊! 宋绾绾暗自得意。 * 宋绾绾头一次来雪城,显得格外兴奋。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游玩。 只是,出门的时候走得仓促,倒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好像忘记随身携带令牌了。 “县主,车里找过了,没有。” “我问过其他人了,她们也都没带......” 面对这样的窘境,宋绾绾哭笑不得。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没人提醒她呢? “要不,派人回去取?”若夏提议道。 “都到了城门口了,再折返回去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等牌子拿过来,城门都要锁了。”念春说道。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若夏有些急了。 “见过县主。”就在一众丫鬟冥思苦想想着怎么蒙混过关时,一个身穿黑衣侍卫模样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宋绾绾越过他看向后面的马车。“何事?” “二皇子殿下派属下过来问问,县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侍卫待宋绾绾倒是十分客气。 宋绾绾却并不打算接受二皇子殿下的一番好意。“多谢殿下关心,本县主自己能解决。” “这......”侍卫愣了愣,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 这平宁县主可真是个怪人! 这种好事换作其他人,怕是早就顺势应下了。 那头,二皇子殿下久久不见宋绾绾上前答谢,渐渐失去了耐心。“怎么样,她有没有答应随我一道进去啊?” “殿下稍安勿躁。这姑娘家嘛,总归是矜持的。”一旁的嬷嬷笑着劝道。 二皇子打起帘子,偷偷的朝外张望,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宋绾绾的身上。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京城有这样好颜色的女子呢?!若他能抢先一步将人弄进府,现在也无需这么麻烦! 感受到二皇子投来的打量目光,宋绾绾颇为嫌弃的撇开头去。“念春,派人去将雪城的管事叫来,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宋绾绾不想跟二皇子沾上嫌隙,只能按照自己的法子来解决问题。那位“陈掌柜”给过她一样信物,说是可以调动归云楼的人手。她之前从未用过,有些不确定。 只是,不等宋绾绾从腰间取下荷包摸出里头的玉扳指,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冰城里迎了出来。 他先是瞧了瞧公主府的马车,而后又看了看后头不远处二皇子的轿辇,一番挣扎之后,选择了宋绾绾这边。 “小的见过县主。”管事模样的男子客气的抱拳。 “你是?”宋绾绾好奇的打量着他。 “县主或许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归云楼的管事,特奉命再此恭候县主大驾。”这管事一看就是个伶俐人,一番话说的宋绾绾熨帖极了。 “是陈掌柜命你来的?”宋绾绾试探的问了一句。 “是,我家主人说了,若是见着县主过来,无需令牌,可以直接入城。”管事毕恭毕敬得领着宋绾绾一行人往城门口走。 宋绾绾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她,竟有这种待遇? 第一百六十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绾绾并没察觉到管事的话有什么不对劲,欢欢喜喜的进了城门。 目送着宋绾绾离开,二皇子这才从失神中渐渐醒来。 这平宁县主,当真天香国色! 二皇子后院美人无数,却从未有人敢当面拒绝他! 有意思! 二皇子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沉默良久。 “殿下,这平宁县主忒不识抬举了!殿下亲自垂问,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她竟然......”随行的美妾见他久久没吭声,便自作主张的开解起来。 只可惜,她根本就没弄清楚二皇子的心思,拍马屁拍错了地方。 二皇子回过神来,冷冷的睨了这小妾一眼。“下去!” 美妾愣了愣,半天反应不过来。“殿下......” “滚下去!”这次,二皇子彻底没了耐心,看美妾的眼神越发冰冷。 美妾是个会看脸色的,见二皇子动了怒,忙不迭的下了马车。而她刚站稳,车夫便驱赶着马车朝城门口走,竟是将她撇下不管了。 美妾纵然不甘,却又不敢忤逆二皇子的指令,只得跺跺脚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宋绾绾走在前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这雪城果真是美妙至极! 设想跟亲眼所见是有很大差别的!建这么一个冰雪世界,是宋绾绾提出来的,也给了不少的建议,可真正见到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这城门当真是用冰块垒起来的,结实吗?”宋绾绾伸手碰了碰城墙,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将手立马缩了回来。 而后,她又将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冰狮子上。这一对儿狮子比寻常摆放在府邸门口的狮子大了两倍不止,雕刻得栩栩如生,看起来雄壮威武,宛若上古神兽。 宋绾绾站在狮子面前,伸手都只能触碰到它的鬃毛。 “这工匠哪里请来的,手艺真不错!”宋绾绾昂着头,一边欣赏一边评价。 “据说是花重金从漠北请来的。”管事答道。 宋绾绾了然地点了点头。 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二皇子瞥见宋绾绾欢快的身影,越发觉得她比后院那些只知道一味附和他的女子要有趣多了。 能跟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见主子痴痴地看着平宁县主,心思便活泛了起来。 主子这是看上平宁县主了啊! 为了讨主子欢心,他们当然要不予余力的去帮助主子成其好事。 想要讨姑娘家的芳心,就得投其所好。比如,宋绾绾在哪个摊子面前站得久一些,那就将那个摊子上的东西全买下来;再比如,他们在前头蛮横的开路,将街道上的行人驱赶清空,好让宋绾绾一个人逛得开心。 当宋绾绾察觉出不对劲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宋绾绾忍不住“咦”了一声。“方才不是还有很多人么,怎么突然不见了?” 跟在身后的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念春当代表,站出来答道:“奴婢隐隐瞧见是二皇子的手下将人给赶走的。” 听到二皇子这个名讳,宋绾绾微微蹙了蹙眉。“这雪城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把人赶走!” 这个二表哥,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念春却并不这么觉得。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那人,欲言又止。 念春在公主府这么些年,大丫鬟可不是白捡来的。她在待人接物,察言观色方面,有一套自己的心得。这二皇子二皇子哪里是为了自个儿,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有些话她不好挑明。 “县主,前面有一座茶楼,可要进去歇一歇?”念春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时,就听见那管事开口提了这么一句。 宋绾绾想说,她一点儿都不累,却无意中瞥见那茶楼的窗口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就凝固了,继而改变了主意。 “正好有些渴了。” 说完,便领着一群人朝着茶楼而去。 念春大大的松了口气。 眼看着宋绾绾一行人进了茶楼,二皇子便也跟了过去,正想来个巧遇,结果脚还没跨进门槛,就被两个黑衣侍卫拦在了门口。 “谁给你们的胆子,连二皇子殿下也敢拦?!”二皇子的侍卫反应过来,黑着脸呵斥。 可惜,黑衣侍卫却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般,依旧绷着一张脸。“客人已满,几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是,少唬人!方才明明就有人进去了!” 二皇子的侍卫闻言,眼睛瞪得更大了。 可不管他们如何争辩,那二人就是岿然不动。 二皇子在京城一向都是横着走,谁敢挡他的道儿。这么一耽搁,他哪还有心思惦记平宁县主,一股无名之火蹭蹭蹭的就往上冒。 “连本殿都敢拦,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二皇子厉声斥道。 他身后的侍卫见主子动怒,便再无顾忌,拔刀就朝那两个黑衣侍卫冲了过去。 黑衣侍卫丝毫不惧,拔出佩刀,准备迎战。 “殿下!快将他们召回!”打斗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幕僚模样的男子突然现身,出声制止。 二皇子眉头一挑,显然十分不悦。“你说什么?” “殿下,快让他们住手!”幕僚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神色略显慌张。 “你......” “殿下,刚收到线报,陛下出宫了,就在这雪城之中。”幕僚似是怕二皇子闯下什么祸事,急急地凑在他耳边说道。 二皇子不由得一愣。“这怎么可能......” 皇帝在太乙殿修行不是一天两天了,便是连后宫都不去了,又怎么会出宫游玩! “是真的!盯着严公公的人也说,他进了太乙殿后就再也没出来,想必是随着陛下一道从密道出了宫。” 宫里有密道的事,二皇子一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还是刘贵妃无意中发现的。只不过,她还想活命,所以一直藏在心里。 有一次,与二皇子闲聊,不小心说漏了嘴,二皇子一番追问之下,她才说了实话,并叮嘱他不要外传。 然而,二皇子口风似乎并没那么紧。 因为母亲走的突然,回老家奔丧,断更了几天,给大家带来不便,很抱歉。 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双重身份 得知帝王可能在茶楼里,二皇子的嚣张气焰瞬间就熄灭了。 他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为何平宁县主能进去,我就进不得......” 幕僚安抚道:“兴许圣上是有什么别的安排。殿下,动静闹大了对您没什么好处,还是先行离开的好。” 如今,太子的地位依旧稳固,所以他们必须隐忍。 二皇子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不争这一两日,他心想。宋绾绾,咱们来日方长。 楼上的人看到二皇子一行人离开,立刻将消息禀报到了天字号房。 “知道了。”屋子里的人执着茶壶,平静的应道。 隔了一小会儿,门口的侍卫又禀道:“平宁县主到了。” 屋子里的人微微一怔。“寻个由头,把人打发了。” 门口的侍卫不禁傻眼了。主子千方百计的替平宁县主解围,却又不肯相见,这般自相矛盾,究竟是为了哪般? 见侍卫久久未有回应,屋子里的人出声问道:“还有别的事?” 侍卫回过神来,忙奏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方才二皇子的幕僚疾驰而来,将二皇子劝走的时候,好像提到了严公公,还有什么密道......” 屋子里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事,嗓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我已知晓,你且退下。” “是。”侍卫心中纳闷儿,却不敢多问。 侍卫刚离开不久,就有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袍子,眉毛和鬓边皆已斑白,正是侍卫口中提到的严公公。 “谢侯爷当真好本事!竟然连本座的行踪都了如指掌。”严淞慢悠悠的走到谢珩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毫无防备的一饮而尽。 谢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说道:“公公好胆识!怎么,不怕本侯在茶水中下毒吗?” “谢侯爷若真要动手,杂家怕是早就没命了,何须用下毒这一招。”严淞笑眯眯的说道。 谢珩扯了扯嘴角,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严公公冒着风险出宫,难道不怕被圣上发现?” “谢侯爷不也一样?”严淞回敬道。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心中各有盘算。 “侯爷对宋县主似乎格外的关照。”严淞率先打破沉默。 “受人之托罢了。”谢珩漫不经心的应付了这么一句。至于受何人所托,并未言明。 严淞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似乎想从他的表情来辨别真假。可惜,谢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一成不变的冰块脸,根本瞧不出任何异样来。 “侯爷答应过的事,还算数么?”严淞问道。 “自然是算数的。”谢珩答道。 “何时动手?本座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严淞既然选择了投靠二皇子,自然巴不得早些将太子拉下马。 谢珩倒了杯茶水,拿在手里把玩着。“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严淞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心情大悦。“当真?” “本侯何时食言而肥过?”谢珩反问道。 严淞想了想,也是。 自从他跟谢珩合作以来,就从未出过岔子。 只是,想到谢珩的人将二皇子拦在门外,还编造了圣人在茶楼的假象,他就感到疑惑不解。“侯爷既已投效二皇子,为何不趁这个机会表一表忠心?” 谢珩面不改色的答道:“还不是时候。” 严淞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这谢侯爷真是个怪人! 不过,谢珩的性子他多少了解一些,不该问的最好是少问。否则,惹得他不快,莫说是合作了,怕是下一刻就被他给阴了! 圣上常说,武安侯武人出身,却有着比文人还要奸诈的细腻,不得不防。 这话,他以前是不信的。 在打过几次交道后,他才领悟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严淞不敢在宫外久待,与谢珩商议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为了掩人耳目,他依旧从后门离开,钻进一顶青色小轿,转眼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宋绾绾两盏茶都喝完了,却始终不见陈掌柜的身影,不由感到有些奇怪。“你们掌柜的当真没来?” “是,归云楼来了一位重要客人,掌柜的一时走不开。”管事模样的男子陪笑道。 宋绾绾皱了皱眉。 难道,是她眼花,认错了人? 可回头一想,不会啊! 她眼力向来不错,怎么可能认错! “行了,你去忙吧。”宋绾绾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索性将人打发了。 管事恭敬地拱手作揖,转身退了出去。 宋绾绾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努力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暗中拿来与茶楼的布局做了对比,确定好了方位之后,宋绾绾交待丫鬟原地等候,便一个人溜了出去。 因为刚开张不久,茶楼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宋绾绾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天字号房。等侍卫们发现她的时候为时已晚,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陈掌柜!”宋绾绾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等到房门响,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宋绾绾已经进了屋,他此时若避开,就显得有些刻意了,索性便坐着没动。 宋绾绾瞥见屏风后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 她就说嘛,肯定没看错! 宋绾绾兴高采烈的转过屏风,却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谢珩面色泰然的抿了口茶水,与她打招呼。“宋县主。” 宋绾绾眨了好几次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是......” “在下谢珩。”谢侯爷起身,主动报上了身份。“日前隐瞒身份,皆是无奈之举,还望县主海涵。” 宋绾绾张了张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还纳闷儿呢,为何从不与朝臣打交道的武安侯会在她的及笄宴上送上贺礼。原来,他就是在归云楼遇到的那位“陈掌柜”。 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武安侯,一个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他们竟是同一个人! “难怪总觉得有些眼熟......”宋绾绾喃喃道。 见宋绾绾并没有生气,谢珩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吃一堑长一智 宋绾绾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武安侯还是她一向敬重的人,对于他隐瞒身份这点儿小错,宋绾绾当然不会太过计较。 不仅不计较,宋绾绾甚至还有些庆幸。 那可是武安侯啊,大禹战无不胜的战神,多少人想要巴结都找不到门路呢。结果,她轻轻松松的就结交上了,而且还联手做起了生意。 这是宋绾绾做梦都没想到的! “真看不出来,侯爷不但能领兵打仗,做起买卖来也这般得心应手!”宋绾绾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谢珩被她纯净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将头侧了侧。“没有,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陈掌柜在打理。” 宋绾绾很想说,你不就是陈掌柜么?后来一想,他说的或许是归云楼明面上的那位管事。 宋绾绾一不开口,屋子里顿时变得格外安静。 为了缓解尴尬,宋绾绾只得另起话题。“方才,还要多谢侯爷替小女解围。” 谢珩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解围究竟是为哪般。“举手之劳罢了,县主无需客气。” “要的,要的。”宋绾绾谦虚道。“不过,二皇子此人难缠的紧,得罪了他,日后怕是会麻烦不断,侯爷还需小心为上。” 二皇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谢珩如何不知。 他讶异的是,宋绾绾竟会担心他。 “无妨。”他说道。“二皇子的手,还伸不到侯府来。” “那就好......”宋绾绾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安心不少。 或许是走了许久的路,又说了这么会子的话,宋绾绾有些口干舌燥。瞥见桌子上的茶壶,想都没想就拿了起来。 谢珩默不作声的将其中一只用过的杯子移开,挪到了自己面前,转而递给她一个干净的茶杯。 宋绾绾道了声谢,一连灌了两杯茶,嗓子才舒服了。 “这茶味道不错。”宋绾绾喝完之后,还不忘品鉴一番。 谢珩见她喝的高兴,耐着性子解释道:“此乃北地的品种,名曰雪顶,味道清冽甘醇,茶香淡雅,京城并不多见。县主若是喜欢,可以让管事寻来。” 宋绾绾哪里好意思讨要,忙摆了摆手。“能得侯爷款待已是荣幸之至,哪里还敢要求别的。” “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县主不嫌弃就好。”谢珩向来不喜欢与人应酬,在面对宋绾绾的时候却出奇的有耐心。 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是不解。 难道,他已经爱屋及乌到了这等地步,连荣安公主的养女都如此纵容?! “那就多谢侯爷了。”宋绾绾确实挺喜欢这茶的,还想着带回去让公主娘和驸马爹也尝一尝,便没再推辞。 到底是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大好听。反正宋绾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打算起身告辞了。 宋绾绾要走,谢珩不便挽留。 只是想到盘桓在不远处的二皇子,他有些犹豫。“县主若就这么出去,怕还是无法摆脱二皇子的纠缠。” 提到二皇子,宋绾绾果真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敢这么直言不讳的咒骂皇子,宋绾绾绝对是头一个。 谢珩却当做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县主的马车怕是被人盯上了,不若坐侯府的马车回府,以此掩人耳目。” 宋绾绾觉得这主意不错。 只是如此一来,武安侯要如何回府?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谢珩又接着说道:“本侯习惯骑马。” 宋绾绾这下子就再没了顾虑。 正如谢珩所料那般,二皇子的人的确没走远。见宋绾绾的马车出来,立马就跟了上去。而躲在二楼的宋绾绾见到这一幕,不得不佩服起谢珩来。 不愧是行兵打仗的长胜将军啊! 兵法的运用,早已烂熟于心。 先是一招声东击西,而后再来一招金蝉脱壳,很顺利的就将二皇子的人给甩开了。 宋绾绾再次向谢侯爷道谢,而后心安理得的上了他的马车。马车带着她在雪城又绕了一圈,没有任何波澜的脱离了二皇子的眼线,平安的回到了公主府。 荣安公主久等她不回,早就派人在门口盯着了。 见宋绾绾从一辆眼生的马车上下来,公主府众人皆十分不解。很快,荣安公主那边儿就得了信儿,丫鬟婆子齐齐迎了出来。 “县主怎的换了马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姜嬷嬷搀扶着她往后院走,嘴上还不忘关怀几句。 宋绾绾怕荣安公主担心,于是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雪地湿滑,一个不小心撞坏了,好在人没事,便借了别人的马车回来。” 姜嬷嬷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见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稍稍安心。“真是万幸!” 顿了顿之后,姜嬷嬷又忍不住好奇道:“那马车看着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座府上的?” 宋绾绾知道瞒不过去,索性便直说了。“路上遇见了武安侯。” “武安侯?”听到这个名讳,姜嬷嬷不免大吃一惊。 县主什么时候跟武安侯这么熟了? 不仅是这一次,上回县主及笄,武安侯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虽然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武安侯府与公主府素无往来,这番举动着实有些突兀。 后来,县主好像还回了礼? 再后来,县主受清河郡主的邀请去城外嬉冰,据说险些摔倒,也是武安侯及时出手,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这么一思量,姜嬷嬷不得不往某些方面想。 县主这是跟武安侯看对眼了? 不光是姜嬷嬷,荣安公主似乎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宋绾绾却丝毫没有情动的苗头。荣安公主试探的问起她对武安侯的观感时,她除了崇拜就是佩服,总之没有掺杂任何的男女之情。 “县主对武安侯或许只是出于敬佩,殿下莫要多想。”荣安公主还怀着身子呢,姜嬷嬷可不敢让她太过忧心。 荣安公主却不能不当回事。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她的平阳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绾绾或许没这个心思,可武安侯呢? 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刁奴 宋绾绾出去疯玩一天的结果,就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半夜突然就咳嗽了起来。 这可把丫鬟们给急坏了。 “主子身子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病了?” “或许是受了寒,那雪城景致是不错,就是冷得很。” “好在没有发热,去熬碗姜茶来。” “这事,要禀报公主么?” “公主怀着小公子呢,好不容易才安歇,还是先瞒着吧。” 几个大丫鬟一番商议,决定先瞒下此事。为了不惊动公主,她们并未出府请大夫,而是根据以前伺候主子的经验,为她驱寒保暖。 宋绾绾其实也没病得多严重,只是贪凉,喉咙有些不舒服罢了。一碗姜汤下肚,捂着被子出了身汗,病就好了大半。 眼看着到年节了,府里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宋绾绾便安心的睡起了懒觉。第二天日上三竿,宋绾绾恢复了精气神儿,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踩着还未融化的积雪,宋绾绾哼着歌去给荣安公主请安。 荣安公主正在听管事们汇报府里的大小事务,见宋绾绾进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你坐下来一起听。” 宋绾绾对打理庶务没什么兴趣,奈何荣安公主坚持,她只得在一旁正襟危坐。 原本这些琐事,不该她操心的,但荣安公主吸取教训,觉得正因为她不懂这些,所以才会在苏家的事情上吃了大亏。 前些时候,荣安公主命人清点沈云宛的嫁妆,发现有些东西不大对劲。经过核实后,发现好多东西都是赝品,不知何时被人给替换了。 荣安公主听了下人的禀报,气得差点儿动了胎气。 奈何嫁妆从苏家拖回来已经过去了数月,再想追究苏家的责任就显得不占理,公主府只能哑巴吃黄连,认下了这个亏。 怪只怪她当初在气头上,只想着把嫁妆要回来,并没有仔细辨认,这才让苏家有机可乘,换走了不少的珍品。 “母亲,为何我要学这些啊?”宋绾绾听着枯燥,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她就坐不住了。 “你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荣安公主叹着气说道。尽管她不舍,可闺女长大了总不能一直留在身边,这样不合礼法,也会被人诟病。 她不想宋绾绾被人指指点点。 “别看都是些琐事,里头学问大着呢。学好了门道,才不会被骗。”荣安公主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想让宋绾绾偷懒了。 宋绾绾摸了摸鼻子,心道:她身边有这么多能干的丫鬟,根本不需要她操劳啊。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 她还想赖在爹娘身边一辈子呢!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当着荣安公主的面说。毕竟,荣安公主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一气着了可就不好了。 荣安公主见她没有反驳,便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甚慰。 “你们几个再来说说庄子上的收成。”荣安公主喝了口参汤,发话道。 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从人群中站出来,面带恭敬的汇报起来。她先是将庄子上的产物一一列举了一遍,又将产出跟消耗做了详细的讲解,最后得出一个数值,就是这一年的最终收成。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汇报,可宋绾绾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虽然没有打理过这些,可最近时常往庄子上跑,多少了解一些。就拿一些粮食作物来说,有的最少可以产两季,并非那婆子说的那么稀少。再有就是,庄子上多少口人,一年的花销有多少,她对照一下她的那个庄子就能得出答案。 不仅是数目上不对,而且价格也错的离谱。 很显然,这婆子撒了谎。 “今年跟去岁相比,相差不远。”婆子说到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荣安公主点了点头,竟没有察觉出异样。 宋绾绾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荣安公主一直偷偷打量着宋绾绾呢,自然是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瞧在了眼里。“怎么,她说的有哪里不对么?” 宋绾绾从容不迫的坐直身躯,看向那婆子。“林全家的,你说庄子上一年才收了五百斤谷子,可是事实?” “回县主的话,的确如此。”那婆子垂眸应道。 “可今年一无天灾,二无虫害,收成怎么反倒比去年少了呢?”宋绾绾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婆子怔了一下,没想到宋绾绾竟然知道这些。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并没有惊慌,有理有据的答道:“县主有所不知,这田地的产量受诸多因素的影响,虽然无灾无害,可官府征收的税却在增长,交出去的多了,产量自然也就低了。” “哦,是么。”宋绾绾见她还敢狡辩,心中越发不喜。“可据我所知,朝廷这两年非但没有增税,反而减免了不少。” “另外,我有个庄子就在隔壁,每年水稻都要种上三季。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只产一季了?” 婆子见宋绾绾连这个都清楚,脸色微变。“县主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京城的气候,根本不足以产三季......” “好,那就只算两季好了。”宋绾绾似笑非笑。“另外,庄子上统共就十来号人,按照你报上来的花销,没人每月竟有十余两之多。” 荣安公主听到这里,总算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十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怕是一年的收入了。即便是公主府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银也才十两。庄子上的奴才,竟比公主府里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还要金贵? “亏本宫对你信任有加!林全家的,你还不如实招来。”荣安公主没想到底下的人竟敢如此糊弄她,气恼地拍了桌子。 婆子吓得一个哆嗦,额头上冷汗直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公,公主,这都是县主的一面之词,老奴冤枉啊......” “老奴对公主忠心耿耿,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从没有一丝懈怠......”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宋绾绾懒得听她辩解,直接将册子扔到了她的面前。“这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不成?” “这,这......老奴句句都是真话,庄子里的开销着实不小......” “他们是公主府的奴才,在庄子上劳作是他们的本分,难道公主府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宋绾绾气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惩治 “冤枉啊!”林全家的不肯死心的喊冤。“老奴说的可都是实情。这些年,京城物价上涨,东西一年比一年贵,开支也跟着水涨船高......光是萝卜青菜都翻了好几番,更别提肉了......” 林全家的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宋绾绾冷笑一声,暗道:编,你继续编! 林全家的听见这冷笑声,眼皮子跳个不停,嘴上却还在替自己辩解。“县主养在深闺,哪里知道民间的疾苦。您寻常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殊不知,乡下庄子里的人连肉味儿都难闻到......” “你真当本县主足不出户,就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么?!”宋绾绾冷冷的反驳。 说完,她便将府里的厨房的管事叫了出来。“你来说说,公主府一个月吃食上的花销。” 被点到的管事头心知不妙,却碍于主子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将府里的日常开销说了一遍。具体到菜价多少,肉价多少,事无巨细。 “听清了?公主府上下数百口人,一个月的菜钱也就一百两出头。你还敢说,本县主冤枉了你?!”宋绾绾板着脸时,带着几分威严,吓得底下的人全都缩紧了脖子。 谎言被拆穿,林全家的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看着毫无烟火气息的县主,竟对这些俗物知道得一清二楚,使得她的谎话无处遁形。 她方才的那番举动,在主子们的眼里,怕是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县主饶命,公主饶命,老奴一时起了贪念,猪油蒙了心......”婆子跪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宋绾绾却没打算轻轻揭过。 她之所以拿她开刀,就是要杀一儆百。 这些年来,公主娘一直对这些仆人信任有加,根本就没插手过这些事情,这才养大了这些人的胃口。他们将主子的仁慈和信任当做纵容,贪得无厌,只想着把银子往自个儿的腰包里塞,丝毫没将主子放在眼里。 这样的刁奴,若不狠狠地惩戒一番,其他人还不有样学样,无法无天了?! “闭嘴,休要污了主子的耳朵。”姜嬷嬷看着这不成器的刁奴,亦是气得不行。“你这老东西,竟连我都骗!枉我平日里帮着你说话,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原来,这婆子与姜嬷嬷沾亲带故,因为姜嬷嬷的关系,才谋了这个差事。婆子在庄子上一干就是十几年,地位稳固,这里头少不了姜嬷嬷的帮衬。 可惜,这婆子心大了,渐渐地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呢,竟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姜嬷嬷自然愧疚不已。 “公主,都是老奴识人不清,这才养出这些个白眼儿狼......” 荣安公主哪里会怪罪姜嬷嬷。“本宫还分得清好坏,你也是被有心之人蒙在鼓里......” 姜嬷嬷却十分自责,不肯起身。“奴婢有错,请公主责罚。” “你......”姜嬷嬷跟随荣安公主多年,这惩罚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宋绾绾见公主为难,于是接过话来。“姜嬷嬷的确有失察之罪,但考虑到她也是受人蒙蔽。不若就罚半年的月银,母亲以为如何?” 荣安公主诧异的瞥了宋绾绾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她知道,宋绾绾这是在告诉众人,公主府规矩森严,赏罚分明。只有如此,才能震慑住底下的人,让他们不敢轻易犯错。 姜嬷嬷可是荣安公主身边的红人,连她都要受罚,更别提下面那些小喽啰了。她都受了处罚,下头的人犯了错罚的只有更狠。如此一来,那些想要偷奸耍滑,中饱私囊的人在犯事之前就要仔细想想,考虑考虑后果了。 “奴婢谢公主,县主开恩!”姜嬷嬷心甘情愿的磕头领罚。 姜嬷嬷罚了月银,林全家的就更不用说了。 “你还有何话说?”宋绾绾居高临下的问道。 林全家的就像那泄了气的皮球,跪在地上直哆嗦。“老奴知错了,求公主开恩,公主开恩呐......” “现如今知道错了?呵!”宋绾绾可没那么好说话。“这些年来,你私吞了多少银子,心中该有数吧?” 林全家的低垂着头,不敢应声。 她做管事的这些年,以为天高皇帝远,于是就起了贪念,昧下的银子不下数千两。不仅如此,她还拿这笔银子置办了房产,铺子,过起了乡绅的日子,俨然一派老爷太太的派头。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铁证。 其实,她的这些勾当,很多人心里门儿清。奈何她有靠山,又是公主身边的旧人,旁人便都不敢吱声。久而久之,她便越发嚣张,变本加厉起来。 林全家的脑子一片混乱,生怕有人供出其他的事情来,只得如实招来。一边磕头谢罪,一边嚷嚷着会将贪墨的银子归还,只求换一条生路。 “若只是银子,追回便是。可我怎么听说,你儿子打着公主府的旗号强抢民女,甚至闹出了人命?”宋绾绾一直隐忍不发,便是等着这一刻。 “县主怎么会知道这些......”有人好奇的嘀咕道。 “上回去庄子上,遇到有人追赶一女子,正好被县主救下......”若夏忽然想起这么一件往事来。 于是,众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该! 这就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提到儿子,林全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荣安公主没想到事情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脸色越来越沉。“你,你好大的狗胆!” “公主......”林全家的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来人,将这刁奴一家子给本宫捆起来,立马送官!”出了这样的丑事,可不是简单的一顿板子或者发卖能了事了。因为涉及到了人命,荣安公主不得不公事公办,免得惹火上身。 一听说要送官,林全家的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她肥胖的身躯重重的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衣裙下的地面早已濡湿一片,竟是吓尿了。 庭院中央站着的下人们也都噤若寒蝉。 那些私底下手脚不干净,或是做了坏事的,也全都吓得白了脸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脑子进水了 宋绾绾这一招杀鸡儆猴,效果还挺明显。 林全家的被押下去之后,好些人纷纷主动招供。 宋绾绾根据他们犯下的罪行,逐一敲打,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发卖的发卖,罚银子的罚银子,革职的革职。 公主府这么一番肃清之下,底下的人顿时变得老实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荣安公主看着宋绾绾行事颇为果断,欣慰不已。虽然那些奴婢辜负了她的信任伤了她的心,可却让她知道了她宝贝闺女的本事。 “绾绾,这些事你处理的很好。”荣安公主拉着宋绾绾的手称赞道。 宋绾绾昂起下巴,眉宇间皆是得意之色。“那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 荣安公主被她的逗乐了,连同心里的最后一丝阴霾也跟着消失无踪。 姜嬷嬷看着重新展露笑容的荣安公主,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因为那些子不长眼的刁奴,我真怕公主动了胎气。”事后,姜嬷嬷与几个老姐妹说起此事仍旧心有余悸。 “亏得有县主在,快刀斩乱麻将这事儿给平息了下去。” “是啊,是啊!没想到县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县主聪慧,这是咱们的福气!” “谁说不是呢......” 几个婆子凑在一块儿,说笑道。 不知不觉中,宋绾绾在公主府一众人面前树立了威信,让下人们真正认识到了她是继公主和驸马之外的第三个主子。 * 大禹的年节十分热闹,公主府也不例外。 除夕这天,宋绾绾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裹着厚厚的斗篷,捧着手炉,站在庭院里看丫鬟们贴对联,剪窗花,将红灯笼高高挂起。 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好久没有体验过了,着实怀念啊! 嫁到苏家的那几年,她看似清闲,但每日晨昏定省从未落下过。原本多娇气的一个人,嫁为人妇后,便要学着侍奉公婆,和睦妯娌,扮演一个好媳妇的角色。 这一切,都是基于她对苏玉寒的感情,不忍他为难。 她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啊,却愿意为了自己的夫君改变。苏玉寒是个孝顺儿子,她便也学着当一个孝顺的儿媳,千方百计地讨好苏夫人。 苏夫人喜欢苏绣,她便将自己的陪嫁料子双手奉上;苏夫人爱好礼佛,她便陪着她一起抄写经文,甚至不惜花重金寻了一尊金丝楠木的佛像当做寿礼。 不仅仅是苏夫人,但凡苏府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提起什么,只要她有大多会慷慨赠与,从不奢求回报。 如今想想,她真的是好傻! 被人几句甜言蜜语一糊弄,脑子就成了浆糊,任人宰割。 想到苏家人,宋绾绾心里就堵得慌。前些天,苏夫人竟厚着脸皮托人来探荣安公主的口风,似有意再与公主府结亲! 他们当公主府是什么?! 欺骗了一次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 宋绾绾当时脸色就黑了。 荣安公主事事都以宋绾绾为先,自然不会轻易点头。尤其是,沈云宛死得不明不白,至今尸骨都没找到,苏家人竟敢再把主意打到宝贝女儿的头上,简直就是找死! 荣安公主果断的拒绝了。 然而,苏家那头似乎并没有死心,甚至还托了太子当说客。若旁人倒还好,公主不至于气得太狠。可偏偏这人是太子!荣安公主向来看重的亲侄子! 太子登门一番寒暄,便直奔主题。 “平阳的死,孤也十分痛心。可一味地沉沦过去,只会令人意志消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姑母大人有大量,便饶恕苏家一回吧......” “平阳死于意外,苏家上下亦是痛不欲生......” “苏玉寒与平阳夫妻三年,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可谓天造地设......如今她人没了,苏玉寒就如同失了魂一般。那日,他见了平宁,险些将她错认成平阳,可见他用情至深......” 不等太子把话说完,荣安公主就重重的将杯盏搁在了桌子上。“太子来公主府,就是要说这些?” “姑母......”荣安公主在太子面前素来和蔼可亲,这反常的举动可是把太子吓了一跳。 “太子若真当我是姑母,就不要再我面前提起苏家的任何人跟事。”荣安公主怀着身孕,脾气本就大,被太子这么一闹,心里越发不痛快,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太子愣了愣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荣安公主冷硬的说道。“苏家欠我的平阳一条命,我没找他们算账就该偷着乐了,竟然痴心妄想再娶平宁?!哼!真当我好糊弄么?!” “姑母......平阳的事真是意外,京府尹衙门不是早就结案了么?”太子太阳穴突突直跳。 荣安公主冷淡的睨了他一眼。“若非太子你插手,京府敢结案?” 太子一噎,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平阳县主沈云宛坠崖一案,查来查去都没有任何进展,太子也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催促着京府尹草草了结了此事。 平阳县主的死,太子一开始也无法接受。 可那又如何? 留下的线索就那么多,查来查去都无果,最后只能以意外结案。 他对苏家也不是没有怨言,可苏玉寒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留着还有用处。故而,他一边觉得对不起沈家表妹,一边又迫于无奈不再追究下去。 他偷偷喜欢了平阳县主好些年,如同魔怔一般。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平阳县主对他始终只有兄妹之情,亦不愿意委身做小。 回忆到此,太子忍不住苦笑。“是孤太无能,没能替平阳伸冤。” 荣安公主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如此,就休要再提结亲的事。” 太子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出令荣安公主生气的话来。 这消息传到宋绾绾耳朵里时,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子脑子进水了吧?! 居然帮着苏玉寒这个伪君子求娶她! 呵! 她还没笨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想得挺美 太子和二皇子轮番在公主面前刷存在感,闹得年节都不安生。两人都是为提亲而来,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为了属臣,一个是为了自己。 对此,荣安公主头疼不已。 “亏我觉得他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竟如此糊涂!”太子离开之后,荣安公主心气难平,与沈驸马抱怨道。 “二皇子更过分,竟然想让绾绾给她做妾,美得他!” 沈驸马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你莫要恼,小心动了胎气。” 荣安公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这才将怒火稍稍压制下去。“我能不恼么!瞧瞧他们办的都是什么事!” “他们又不知道绾绾就是宛儿,难免会欠考虑。”沈驸马还算有几分理智,中肯的说道。 荣安公主睖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养女又如何,绾绾可是上了玉碟的,那就是得了皇家承认的金枝玉叶,凭什么让他们糟践!” 口头上的也不行! “好好好,你先消消气。”沈驸马真怕她有个什么,忙着劝慰道。 待荣安公主安静下来,沈驸马才接着说道:“以目前的局势,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不能得罪得太狠,毕竟......”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但他相信荣安公主肯定能懂。 荣安公主性子是骄纵了些,但并不是个蠢人,如何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自打皇兄登基,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荣安公主叹道。 沈驸马揽住她的肩膀,让她能够有个依靠。“高处不胜寒!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 荣安公主听完这番话,心情格外低落。 是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家非但无父子,就连兄弟姐妹也能成为仇敌!自古以来,哪一次皇位的更替不是伴随着血流成河,白骨累累。 荣安公主原本以为,从小相依为命的他们会不一样。可惜,先皇临终前的一道密旨,最终也让感情深厚的兄妹俩渐行渐远。 对于先皇的安排,荣安公主亦是十分震惊,甚至是惶恐。 皇家暗卫素来只由皇帝代代相传,哪有交给她这个女儿的道理。即便是她再得宠,也不能乱了祖宗规矩不是?! 可偏偏,先皇就这么做了! 做就做吧,还做得不够隐秘,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荣安公主为了兄妹情谊,主动将这支暗卫交还给了当今天子。然而,这番举动并未让皇帝释怀,反而疏远了荣安公主。 在外人看来,荣安公主依旧圣宠不衰,比宫里的秦皇后还要风光。皇帝对她几乎予取予求,连将养女录入玉碟这样荒唐的要求都应下了。但只有荣安公主心里清楚,她的皇兄早已不是原先那个会在雨夜陪着她哄她入睡的皇兄,他是大禹的皇帝,是天下的主宰,他能将你高高捧起,也能将你打入地狱。 “你也莫要钻牛角尖,这件事想要解决其实并不难。”沈驸马说道。 荣安公主坐直身躯,怔怔的看向他。“什么法子?” “定亲。”沈驸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荣安公主听得直皱眉。“仓促间,去哪寻一门好的亲事。况且,绾绾未必肯嫁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人怎么成。”沈驸马虽然也舍不得女儿去别人家受苦,可世俗的眼光是不会允许的。 “你说的轻巧!”荣安公主伸手推开他。“就算绾儿同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这么个合适的人选!” 太子跟二皇子前后脚来公主府提亲,荣安公主都没有答应,其他人就更加不敢登门了。 谁没事会跟这两位对上呢? 这不是提着灯笼上茅厕——找屎(死)么! 沈驸马沉默不语。其实,这个问题,沈相爷一早就跟他说过,让他早做准备。不单单是因为秦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宋绾绾下马威,皇帝也注意到了她。 若非皇帝那句话,太子和二皇子也不会这么急的登门,想把宋绾绾给娶回去。 因为宋绾绾的背后是荣安公主府! 皇帝这是把荣安公主架在火上烤啊! 这样的恩赐是一把双刃剑,给予她无尚荣耀的同时,也引得无数人的嫉妒。如今的公主府,无疑成了众矢之的,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皇帝的手段,果真高明! 无需他亲自动手,就有无数的人跳出来等着拿捏公主府的把柄。 “定国公府还是威远侯府,你倒是说啊。”荣安公主见沈驸马久久未吭声,不由得急了。 沈驸马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你觉得,武安侯此人如何?” “怎么会想起他?!”荣安公主听了这个名号,忍不住挑眉。 沈驸马扶着她坐好,慢慢的阐述起自己的理由。“其一,他年少英雄,凭着一己之力封侯,有足够的能力让绾绾衣食无忧;其二,他与谢家不睦已久,早早地就搬出了谢府另立门户,绾绾嫁过去不必侍奉翁姑,落得清静自在;其三,最重要的一点,武安侯既不亲近太子也不偏向二皇子,却又能让双方忌惮。若是他登门提亲,太子和二皇子便不敢为难。” 荣安公主拧着眉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她将京城的子弟想了个遍,却从未考虑过武安侯。 “不行,不能是他!”荣安公主反复思索过后,得出这样的结论。虽然沈驸马说的那些都很诱人,可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辙。“武安侯功高震主,本就惹了皇兄猜忌,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绾儿嫁过去,岂不是要跟着担惊受怕?” “武安侯刚打了胜仗,圣上不会轻易动他的。”沈驸马斟酌着开口。他能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更何况,北边儿一直不太平,朝廷还得仰仗武安侯镇守北疆呢。” “那就更不行了!”荣安公主嗔道。“两国交战,刀剑无眼的,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绾儿怎么办?” “这不是权宜之计嘛。”沈驸马哭笑不得。“大不了等度过了眼下这个难关,再让两人和离。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想得倒是挺美!人家可未必答应!”荣安公主没好气的转过身去。 沈驸马尴尬的笑了笑。 是啊,他们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可也得武安侯点头才行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北疆形势 “你说谁?”宋绾绾从丫鬟口中听到议亲对象时,险些没忍住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若夏重复了一个名字。 宋绾绾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表情有些不淡定。“你没听错?” “奴婢替县主送礼单给公主过目,听得真真儿的。”若夏举起手指赌咒发誓。 这下子,宋绾绾可坐不住了。 她从未想过嫁人啊,爹娘怎么突然又提起这茬儿了? “县主稍安勿躁,想必公主和驸马也就是提了一嘴,当不得真。”念春没好气的瞪了小姐妹一眼,觉得她话有些多。 若夏心虚的低下头,没敢再插话。 “无风不起浪。”宋绾绾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稍稍动了动脑子,便知此事定与太子和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这两人不是没事找事么?!宋绾绾气得直跺脚。 为了不让这两人搅和了她来之不易的清静日子,宋绾绾迫不及待的去寻了荣安公主。 “你打哪儿听来的?”荣安公主起初还不肯承认,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母亲,绾儿知道您最疼我了,这么大的事,没必要连我都瞒着吧!”宋绾绾死乞白赖的挽着荣安公主的胳膊撒娇。 荣安公主看着她那张明艳的小脸,哪里还有什么原则可讲。“八字没一撇的事,说了又有何用......” 宋绾绾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母亲,真打算找武安侯帮忙啊?”宋绾绾咽了口口水。 她跟谢侯爷一点儿都不熟! 她连他的相貌都没仔细打量过,更别提喜好性情什么的。几次接触,要么是没以真面目示人,要么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如同陌生人一般。 这跟赶鸭子上架有何区别! 宋绾绾下意识的就要反对。“武安侯自身都难保了,还是别淌这趟浑水了吧。况且,谢家几次为他张罗的亲事都被他拒绝了,可见并未有成婚的打算......” “咱们府上跟武安侯没什么交情,冒然的提出结亲,不太合适吧......” 宋绾绾找了很多理由,试图打消父母心中这荒唐的念头。 荣安公主见她如此抗拒,反倒起了疑心。“武安侯虽出身寒微,却也算得上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且无不良嗜好,为何绾儿这般不待见他?” “这是待见不待见的问题吗?”宋绾绾哭笑不得。“我,我跟他不熟啊!”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秀大多养在深闺,不为外人所知,好些人成亲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荣安公主幽幽的说道。 一面说,一面观察宋绾绾的反应。 宋绾绾果然被问住了。 还有一些话,荣安公主是怕勾起她的不愉快,所以才没说。就好比那苏玉寒,两人彼此倾心又如何?最后不还是一场骗局?落得什么好了?! “好了,你也莫要着急。你爹也就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就算他想,人家谢侯爷还未必答应呢。”荣安公主笑着说道。 荣安公主是关心则乱。 消化了几个时辰,就冷静了下来。 宋绾绾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 宋绾绾为了此事烦恼着,宫里的人也没闲着。很快,消息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得知太子和二皇子的举动,皇帝一点儿都不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皇儿们长大了,翅膀硬了,都知道为自己谋划了。”皇帝盘腿坐在榻上,手上转动的佛珠一刻都没有停下。 严淞躬身伺候在侧,没敢接话。 皇帝拨了会儿珠子,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太子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他以为,替属臣求娶,就能洗脱拉帮结派的嫌疑?呵,天真!” “圣上英明。”严淞陪笑着说道。 “耍这种心机,还不如二皇子来得敞亮。”皇帝哼了一声,心中越发对这个儿子感到失望。 太子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就这点儿手段?将来如何御下,如何统领文武百官?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笨的儿子! 当然,皇帝是不会承认自己笨的。 这一定是受了皇后的影响! 是秦家的人太蠢! 皇帝暗暗下了结论,对秦家越发不待见起来。 皇帝说道自己的儿子,严淞可不敢插嘴。皇帝说得口渴了,他恭敬地奉上一盏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内侍应该做的。 皇帝自说自话,觉得挺没意思的,这才转移话题道:“近来北疆有什么动静?” “因为雪下得太大,北边儿寸步难行,陈国的铁骑被拦在了塞外,拖延了南下的进度。”严淞帮着皇帝看奏折,故而对北疆形势了如指掌。 皇帝松了松眉头,心中稍安。只是,冬天总会过去,待来年天气回暖,冰雪消融,怕是再也阻挡不了陈国南下。 “北疆地处要塞,断不能失守。”他喃喃的说道。即便久不临朝,但他对江山的掌控欲一如既往的强烈。 严淞见机不可失,于是壮着胆子问道:“镇守北疆的是胡老将军,他一生征战,经验丰富,有他镇守,北疆势必安然无恙。” 皇帝却摇了摇头。“胡将军虽能征善战,可到底上了年纪,又一身的伤痛,真要对上陈国的悍将,必定处于劣势。” 皇帝虽忌惮武安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是镇守北疆不可替代的将才人选。 大殿之上,突如其来的安静。 皇帝不说话,其他人也都缩着脖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最终,皇帝还是下了一道旨意,将武安侯宣进了宫。 经过一番密谈,武安侯奉命北上,重掌北疆二十万大军。与上回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此次随行的人当中,多了一名监军。 此监军乃是帝王身边的内侍之一,宫廷厂卫的二把手——袁崇久。 对于皇帝的安排,武安侯一句话都没说,平静的接受了。 看着谢珩离去的背影,皇帝不由得眯起了双眼。若非形势所迫,他是万万不会放虎归山的。毕竟,只有将这个威胁留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操碎了心 “侯爷,皇帝终于肯放您回北疆了!”宫外,得知这一消息的小刀,脸上写满了笑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天知道自打回了京城,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无趣! 京城权贵遍地,做什么事都得谨慎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无端的给主子招惹麻烦。 京城规矩也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就连出门骑个马都不能肆意,稍不留神就撞到了人。受了闲气还不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提多憋屈了! 听说要北上,小九也挺高兴的。 在京城整日无所事事,他都快要成个废人了! “侯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面对两个属下的询问,谢侯爷一言不发,面色平静得有些诡异。 他一声不吭的上马,慢悠悠的往回走。 小九和小刀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侯爷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受了皇帝老儿的气?还是说,又被刁难了?” 两人故意落后一段距离,小声地议论着。 谢珩走在前头,假装没听见两人的唠叨。 他想起前些日子,沈驸马对他说的那番话,似是有意试探些什么。对于沈驸马,他素来是尊敬的。只是,成婚一事,他完全没考虑过,也不打算给自己个儿找麻烦。 “莫非,是早有了心仪的女子?”沈驸马听完他的答案,显得有些失落。 谢珩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猜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驸马长吁短叹,言辞间满是遗憾。“既如此,就祝谢侯爷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他不知道的是,谢珩觊觎的正是他的宝贝闺女。 谢珩想要解释一番,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苦笑。 谢珩脑子里有事儿,走着走着,马儿便偏离了方向,竟不知不觉往公主府去了。 “侯爷!”小刀察觉到不对,在身后唤了一声。 谢珩勒住缰绳,在巷子口盘桓起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侯府。可另一股力量,却不断地劝说他去公主府。至于去公主府做什么,他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就是想要去那里。 “侯爷?”见主子踌躇不前,小刀十分不解。 谢珩回过神来,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脱缰的思绪,冷静的催马改道。“回府。” 小刀和小九见状,忙打马跟了上去。 回到侯府,谢珩屏退众人,一个人进了书房。 “不许跟着。”他下令道。 小刀小九无奈,只得收住脚。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两人默契的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他们的主子,肯定又在睹物思人了。 “要离京了,侯爷的情绪有所起伏在所难免。”小九分析道。毕竟,主子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京城。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小刀亦是叹气不止。“原以为主子已经从过往走出来了,没想到,唉......” 前些日子,他们见主子频频提起平宁县主,还当主子想开了,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却不曾料到,这一切不过他们的妄想罢了。 沈驸马旁敲侧击打探主子是否婚配时,他们就在场。 主子回绝的那叫一个干脆! 要知道,平宁县主可是极少数能够近主子身的姑娘! “唉,可惜了!” “连平宁县主这般天仙一样的人儿主子都瞧不上,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入得了主子的眼!” 两个忠心的属下为了主子的终身大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 谢府 “你说什么,谢珩他要回北疆了?”谢夫人乍闻这个消息,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了踪影。 最近有几家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夫人突然朝她伸出橄榄枝,欲与谢府结亲。她嫁到谢家这么些年,何时受过这般待遇,脑子一热便准备将谢珩的亲事定下来。 谢大人经过上回的事情,多少有些忌惮,觉得此举不妥。谢夫人却言辞凿凿,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谢珩他封了侯又如何,难道还能大得过你这个当爹的?若他真敢翻脸,那就是不孝!届时,御史们指不定怎么参奏他呢!”谢夫人被那些夫人几句好话一哄,顿时就有些飘飘然,不知打哪儿生出了这样的底气。 谢大人却犹豫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他难道还不清楚吗?那可是连自己老子都敢打的混账啊!难道会因为一句不孝,就乖乖听他的话? 若真是如此,他早就将他治的服服帖帖了,何须忍到现在! “你嘴上说的轻松,别到时候他不认,得罪了人不说,还闹得里外不是人!”谢大人摸了摸鼻子,好意提醒。 谢夫人仗着有人壮胆,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时候,自有法子让他低头,不娶也得娶!” 谢大人狐疑的看向她。 谢夫人得意的昂起下巴,笑着透露道:“咱们治不了他,这京城里难道就没人能治他了?呵,等着瞧吧!” 谢大人冥思苦想,始终没个结论。 谢夫人有意卖个关子,并未与他细说。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各式布料跟首饰,谢夫人可谓意气风发,张罗起谢珩的亲事越发卖力。 “老爷觉得是这云麾将军府的程家姑娘好,还是镇国公府的庶女好?”谢夫人拿着花名册,询问他的意见。 谢大人听了镇国公府的名号眼睛都瞪直了。 他以为,云麾将军府的门第就已经够高了,没想到就连镇国公府都动了联姻的心思。那可是一品国公府,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啊! “镇,镇国公府?”谢大人一激动,舌头都捋不直了。 谢夫人颇为得意的点头。“虽说是个庶女,可好歹是本家的姑娘......那姑娘我见过几次,模样性情都没得说,不愧是国公夫人教养着长大的......” “一个是云麾将军府的嫡女,一个是国公府庶女,啧啧啧,还真是难选呢。”谢夫人在人选上犯了难。 谢大人则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样的好事,真能落到谢家的头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击 谢夫人最终定了镇国公府的庶女——陆八娘陆瑜。 倒不是说她对这个继子有多么上心,而是有着自己的盘算。谁叫她亲生儿子还没定下亲事呢,她自然得多替他考虑!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响,既想攀上国公府这门姻亲,又不想放弃云麾将军府。若谢珩能迎娶国公府的庶女,再将云麾将军府的嫡女娶回来做儿媳妇,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夫人美滋滋的想着。 “夫人为何不换一换,让五公子娶国公府的姑娘?”心腹丫鬟不明所以的问道。 谢夫人睨了她一眼。“国公府门第虽高,可却舍不得嫡女。这嫡女跟庶女别看都是一个姓,区别可大了去了!” “嫡女乃正室所出是正统,嫁的是门当户对的权贵嫡系。而庶出子女乃妾室所出,就是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若非对家族有重大贡献,连族谱都上不了!”谢夫人说得口干舌燥,抿了口茶水才继续往下说道。“陆家八娘虽说是记在国公夫人名下,可却是妾室养大的,各方面比起嫡女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这样的儿媳妇,我可带不出门!” 丫鬟了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程家就不一样了!程家姑娘我见过,性情温良,知书达理,站在程夫人身边气势都不一样。”谢夫人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有信心。 在她看来,程家姑娘是千般好万般好,比那些小门小户养出来的闺秀好十倍百倍,足以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 “还是夫人深谋远虑。”心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这话谢夫人爱听。 在憋屈了这么些年后,谢夫人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她的设想是美好的,不过实施起来却有些难。首先,她得设法瞒住谢珩,免得叫他把亲事给搅和了。其次,是怎么说服程家把女儿嫁给她的儿子。 谢夫人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设法将程家姑娘约出来跟儿子见上一面,或许就瞧对眼了呢? 谢夫人对儿子有着迷之自信。 谢夫人自以为做的隐秘,殊不知,谢家的一举一动都在谢珩的掌控之中。没有任何动作,纯粹是懒得搭理他们。 而且,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谢珩亲自过问,小九几个就能帮着处理了。 武安侯府 “谢家那边儿又闹幺蛾子了!”小九收到飞鸽传书,撇嘴道。 小刀从树上跳下来,凑过来看了一眼。“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侯爷的亲事,也是他们能插手的?!” “有些人呐,就是嫌命太长了!”小九嗤笑着说道。 他朝着书房方向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侯爷正忙着北上的事情,怕是腾不出手来整治他们。要不,咱们替侯爷分忧,把这事儿给办了?” 小刀谨慎的思考了一番,说道:“谢夫人敢明目张胆的拿捏侯爷的亲事,定是有人撑腰。” “不就是镇国公府,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小九神色颇为不屑。 小刀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而是镇国公府背后是否还有势力在推动整件事。” 区区一个镇国公府,他们还没放在眼里。怕的是,宫里的那位。若是出自他的授意,这件事就会变得很棘手。 小九愣了愣,说道:“难道就任由他们上蹿下跳?”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先打探清楚再说。”小刀呵出一口白气。“今晚夜探国公府!” 小九对此深表赞同。 *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珩即将北上的消息还是传了开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圣上不可啊!一旦放虎归山,怕是后患无穷!” “武安侯手握重兵,性子桀骜,不得不防啊!” “臣愿意替陛下分忧,前往北疆!” 太子和二皇子的人纷纷站出来反对。 皇帝将底下的心腹臣子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相爷的身上。“沈相以为如何?” 沈相爷被点名,缓缓地抬起头来。“圣上英明神武,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臣,并无异议。” “沈相莫不是得了武安侯的好处,这么向着他!”镇国公冷哼一声道。 一席话,立马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沈相不慌不忙的拢了拢袖子,语气平静的说道:“镇国公此言何意?” “沈驸马近来频频与武安侯见面,好多人可是亲眼所见!”镇国公振振有词。 “犬子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与人切磋武艺,这一点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武安侯功夫了得,犬子一时技痒,便找上门去。”沈相转过身来,坦然的面向众人。“诸位武将家的公子,也没少被犬子骚扰吧?” 在场的几个武将连连点头,证实了他的话。 镇国公还想说他们可不仅仅是切磋武艺这么简单,还曾把酒言欢,目的肯定不纯。只是,不等他接话,沈相便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镇国公夫人近来与谢夫人常有来往,还带着府上的姑娘一起,莫不是有结亲的打算?” 镇国公没想到沈相竟也得到了风声,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忙摆手否认。“沈相莫要胡说,没有的事!” “哦,那就是我会错意了。”沈相从善如流的退了一步。 至于旁人信不信,就与他无关了。 不得不说,沈相的反击非常给力。如此一来,谁还关心沈驸马邀武安侯喝酒一事,都把质疑的目光瞄准了镇国公。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镇国公用实际行动来演绎。 皇帝目光锐利的从他的身上扫过,显然是起了疑心。“镇国公,可有此事?” “圣上明鉴,这,这都是误会。”镇国公撩起官袍,跪伏在地,吓出了一身冷汗。“是那谢夫人巴巴儿的凑上来,想要替二公子求娶府中庶女......” “是嘛......”皇帝可没那么好糊弄。 “千真万确。”镇国公恨不得发毒誓来撇清。“而且,内子并没答应。虽然一家女百家求是好事,但小女早年已经定下婚约,与谢二公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口口声声说的是谢二公子,武安侯则只字不提,企图将此事给遮掩过来。 第一百七十章 躲过一劫 从宫里出来,镇国公的衣衫都汗湿了,风一吹凉飕飕的,特别的不舒服。 “老爷。”车夫见主子走近,忙迎了上去。 镇国公恍恍惚惚的,上马车的时候脚下差点儿踩空,若不是有车夫扶着,怕是要摔个狗啃屎。如此失魂落魄,可是少见。 镇国公坐定后,吩咐车夫加速往回家赶。一回到府上,他便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老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挺早。”国公夫人见到镇国公的身影,颇感意外。 镇国公顾不上喝茶,冷冷的开口道:“跟谢家的亲事作罢,以后不许再提。” “这是为何?”国公夫人甚为不解。之前不还好好儿的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镇国公将今日太乙殿上发生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武安侯就是圣上的逆鳞,碰都不能碰。日后,还是离谢家远些吧。” 镇国公抿了两口茶水压了压惊。 国公夫人听完,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念了几声佛号。“老天爷保佑,万幸此事尚未有定论......” “谢夫人前些日子往府里递了帖子,说是得了一幅双面绣的屏风,邀请各府的姑娘过府赏玩,想着年节还没过完,这才没答应......”镇国公夫人回想起这些事,后怕不已。 真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国公府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幸好,幸好她一时的犹豫,没有酿成大祸。 镇国公亦是觉得无比庆幸。 好在他脑子转的快,说是谢家主动,又提了谢二公子,这才险险的躲过一劫。不过,让他不爽的是,沈家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做得这般隐秘,还是叫人知道了,看来府里的人要仔细敲打一番了。”镇国公首先想到的是不是自家出了叛徒。 国公夫人神色严肃的说道:“不能吧。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又都是信得过的心腹,必定是谢家那边出了纰漏。” 谢夫人她还不知道么?那就是眼皮子浅的妇人!但凡有什么得意事,就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那嘚瑟劲儿,看着就好笑。 想着要跟这样的人做亲家,还真有些膈应。 “该断不断,必受其乱!谢家那头,还是别沾了,免得惹一身腥。”镇国公冷静下来后,决定快刀斩乱麻。“不仅仅是咱们这一房,其他几房也要叮嘱,让他们离谢家远一些。” “老爷放心,妾身会告知其他人的。”国公夫人恭敬应道。 说完了这一桩事,镇国公又提起了另外一件。“在大殿之上,我随口说瑜姐儿已经定亲,这事还得麻烦夫人。” 子女的亲事,向来都是后院主母操心。 国公夫人点点头,表示赞同。“瑜姐儿年纪是不小了。老爷觉得,李侍郎家的三公子如何?年纪虽然大了些,可好歹是进士及第,又有着官身,瑜姐儿嫁过去就是官夫人。而且,这男人大一些格外会疼人,肯定亏待不了瑜姐儿。” 镇国公府对李家的几个儿郎有些印象。“这李三郎好像是庶出?” 国公夫人没有隐瞒。“”于是点了头。“姐儿的亲事你这个做嫡母的说了算。” 说完,便借口处理公事离开了。 镇国公夫人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夫人真是心慈,对八姑娘的亲事如此上心。能嫁到李家这样的人家去,八姑娘真是撞了大运了!”心腹丫鬟适时地恭维道。 国公夫人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毕竟是记在我名下,怎能不多照拂一些。” “夫人如此为八姑娘着想,八姑娘必定会铭记夫人的恩惠。” 国公夫人却道:“好歹叫我一声母亲,总得对得起这个称呼。至于是不是真心感激......” 呵,她根本就不在乎。 对这些庶出的子女,面儿上过得去就可以了。他们的出生,本就是她这个嫡母的恩赐,好吃好喝的养大,总该有些用处。 只是,庶出子女再优秀,也不能掩盖住嫡出子女的光芒! 就拿这陆瑜来说,表面上对她这个嫡母毕恭毕敬,凡事都让着陆瑶,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私底下,可未必就真的听话。 “此事先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陆瑜不是个安分的,她不得不防。 丫鬟应了一声。“奴婢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国公夫人叮嘱完这些,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然而,天底下就有这么凑巧的事。 陆瑜想着国公夫人的生辰快到了,便选了个吉祥的图样,打算绣一幅抹额讨好国公夫人。这不,抹额刚一绣好,她便迫不及待的拿了过来,恰好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因为她藏身的地方较为隐蔽,没人发现她的到来。 陆瑜失魂落魄的离开正院,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整个人都不对劲。丫鬟吓了一跳,就要去请大夫,被她制止了。 “我没事。”她有气无力的跌坐回椅子里。 “姑娘脸都白了,怎么会没事!”贴身丫鬟满是担忧。 陆瑜轻咬了咬下唇,努力克制才没将情绪发泄出来。 她要冷静,不能叫人察觉,否则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她的好嫡母,竟要将她许给李家三郎!先不说他庶出的身份,就说他尚未娶妻后院就已经美妾成群这一点,就足以让好些主母将他排除在女婿的人选之外。 凭什么她要嫁给这样的男子! 这些年来,她一直扮演着乖巧懂事,极力的讨好嫡母,就是想讨她欢心,好让她在亲事上放她一马,让她能有个好归宿。 她庶出的身份已经注定,唯一能改变命运的就是嫁个好人家。 可如今,嫡母却将这条路也堵死了!她口口声声说一碗水端平,说不会苛待了她们,可到头来,还不是就这么轻易的把她给推进了火坑。 陆瑜紧握着拳头,眼底写满了不甘。 与其嫁给李家那个庶子,还不如嫁给武安侯做妾! “不能就这么认命......”她喃喃自语。 “什么认命,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啊?”丫鬟不解的挠头。 陆瑜却闭紧了嘴,没再吭声。 第一百七十一章 虚惊一场 谢夫人的帖子再次被退回,不禁感到纳闷。 “前些天不还好好儿的嘛,怎么突然就疏远了起来......”谢夫人听完丫鬟的禀报,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敛去。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问清了缘由?”谢夫人不甘就这么被国公府冷落,一再的追问。 丫鬟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进去,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谢夫人来回踱着步子,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谢珩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丫鬟如实的摇头。“未曾。” “这就奇怪了......”谢夫人眉头皱的死紧。 “什么奇怪,出什么事了?”谢长生从外头进来,见谢夫人愁眉不展,笑着关切了一句。 谢夫人见到宝贝儿子,立马展露出一抹笑容。“可是看书看累了?” 丫鬟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奉上茶水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谢长生往椅子里一摊,吊儿郎当的晃着二郎腿。“可不是!每天被爹爹逼着在书房里温书,眼睛都快要瞎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谢夫人见他说话不着边际,忙跟着补救。之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哄的,生怕他熬坏了身子。 “你爹也是,大过年的还让你在书房呆着!” “被子暖不暖,碳火可足够?” 谢长生一卖惨,谢夫人就妥协了。于是,趁机替了要出府去溜达。谢夫人素来溺爱这个儿子,哪有不答应的。 “娘,我与同窗小聚,总不能空着手出门啊。”谢长生捏了捏手指,厚着脸皮向谢夫人要银子。 谢夫人爽快的命丫鬟取了银子来。 谢长生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由得欣喜若狂。“还是娘大气!” 谢夫人嗔了他一眼,道:“出门在外,怎么都不能太寒酸了!只是,你爹俸禄就那么多,你可得省着点儿花!” 谢长生得了银子,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劝谏的话,一颗心早已飞出了府。原本他是要留下来陪谢夫人吃午饭的,有银子在手,根本坐不住,胡乱编了个借口就乐颠颠的出了门。 谢夫人拦不住,只得让小厮跟上去。 谢大人回府,得知谢长生又溜出府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惯着他吧!眼看着开春就要会试了,若是再名落孙山,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谢珩他是无法掌控了,所以就将希望放在了谢长生这个儿子的身上。 “老爷,妾身知道您是望子成龙心切。可这学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总得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吧。万一熬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谢夫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谢大人是个惧内的,谢夫人一挑眉,他就泄了气。“夫人啊,我这也是为了他好!这小子的秉性你还不清楚么?再这么放纵下去,何时才能出人头地啊!” “长生还小,一轮不中就等下一轮,心急个什么!”谢夫人倒是心宽很。在她看来,她儿子就是人中龙凤,迟早会一飞冲天。 谢大人说不过他,只好转移了话题。“谢珩不日就要北上,他的亲事还是算了吧。” 说起这事,谢夫人就一头雾水。“老爷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谢大人其实也没弄明白,但多少猜到了些什么。“谢珩的亲事,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谢夫人不满的撇了撇嘴。“老爷是他的亲生父亲,难道连他的亲事都不能做主了?” 她以为,是谢珩向他施压,逼得他不敢插手。 谢大人何尝不想将谢珩拿捏在手心里,如此一来,荣华富贵还不是信手拈来?可惜,他没这个本事! “据说是宫里发了话。总之,这事你别掺和了。”谢大人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含糊的应付了过去。 谢夫人还想追问,谢大人往榻上一摊,假装醉酒打起了呼噜。 谢夫人叫不醒他,这才作罢。 * 程府 有了镇国公的前车之鉴,云麾将军自然不敢再跟谢家接触,生怕惹得皇帝不快。回府后,他也像镇国公一样叮嘱了程夫人几句,早早地断了跟武安侯结亲的念头。 程夫人觉得甚为可惜。 程青萝不知打哪儿得了信儿,知道无法嫁给武安侯之后,别提多高兴了。 说实在的,她还真瞧不上武安侯这种冷性情的莽夫。尤其是他的半张脸还毁了容,有着一道可怖的疤痕。想着要跟他做枕边人,程青萝就一万个不愿意。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丫鬟见主子眉眼处的愁云一扫而空,连声道喜。 程青萝心情一好,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之前她还闹绝食来着,饿了好几顿,可是遭了不少的罪。如今雨过天晴,她自然就不闹了。 丫鬟见她终于肯用饭,忙张罗了几道她平日爱吃的吃食。“奴婢就说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程青萝被这话哄得眉飞色舞。 她从小就算过命,说是命中有大富贵。所以,自从知事的时候起,她就立志要做人上人。区区一个武安侯算什么?能跟皇子比么?程青萝之所以处处讨好陆瑶,也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那些真正的贵人。 天知道,程夫人跟她透露,有意将她许配给武安侯的时候,她有多么的震惊。那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程青萝吃饱喝足,脑子也跟着清晰起来。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万一母亲胡乱将她的亲事定下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得早些做打算才行! 回忆起在雪城与那人的邂逅,程青萝忍不住心跳加速。她是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会记得她,甚至还陪着她一起赏灯。 分开的时候,她故意将帕子落在了马车上,不知道他是如何处理的,会不会睹物思人呢? 想到这些,她心中就分外甜蜜。 虽然那人已经有了正妻,可这并不能影响她的爱慕之情。皇家的妾,那也高出寻常人家的正妻一截。若有朝一日,他坐上那个位子,她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定会贵不可言。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场硬仗 “什么,武安侯奉旨北上,要离开京城了?”宋绾绾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正用铁钳拨弄着火盆子里的地瓜。 念春垂眸,假装没瞧见主子的慌乱,顺手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火钳。“千真万确。而且,上元节后就要启程了。” 宋绾绾掐指一算。“那岂不是只有三五日了?” 念春将烤熟的地瓜翻出,去除灰烬,将热腾腾的果肉拨到干净的碟子里,分成一小坨一小坨,递到宋绾绾的面前。 宋绾绾接过,用勺子舀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他要是走了,制冰作坊怎么办......” 她与武安侯并没有太多交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庄子上的那桩生意。 念春转过身去倒茶。“县主何必操心这些,不是有管事么?” 宋绾绾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话来。 吃完了一整个地瓜,宋绾绾拿着湿帕子擦了擦手。“时辰不早了,去给母亲请安。” 念春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心道:这才申时一刻,离请安的时辰还早呢! 不过,主子吩咐了,她依着便是。 宋绾绾要出门,立马就有丫鬟拿来手炉斗篷靴子等物,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了,才敢扶着她出去。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又用石灰吸干了水分,走起来不再费劲。宋绾绾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荣安公主的院子。 正欲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沈驸马和公主熟悉的交谈声。 宋绾绾朝着门口的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咪咪的绕过回廊,来到东侧的窗外,光明正大的听起了壁角。 屋子里,荣安公主和沈驸马正说到武安侯离京一事。 “没想到这么快......”沈驸马长叹一声,说道。“我还想着再游说一番,说不准就应下了,如今怕是不成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荣安公主抚着肚子说道。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破解此局。”沈驸马想到太子和二皇子的步步紧逼就脑仁儿疼。 荣安公主不忍见他为了此事伤神,于是劝道:“你想再多又有什么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事关绾儿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急么!”沈驸马一改人前的儒雅形象,像个妇人一般喋喋不休。 荣安公主反而泰然自若,镇定如初。“有相爷和本宫在,他们还不敢逼得太狠。” 沈驸马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他怕的是太子和二皇子么?显然不是! 他怕的是太乙殿的那位啊! 太子耳根子软,他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有商量的余地;二皇子言行莽撞,咄咄逼人,但贵妃娘娘是个好性儿,也非常识时务,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了相府和公主。反倒是那位,出口成旨,若胡乱将绾绾配了人,他上哪儿哭去! 荣安公主见他生着闷气,只得耐着性子劝道:“实在不行,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沈驸马茫然地抬起头来。 “假死。”荣安公主平心静气的说道。那轻松的口吻,如同在议论今天很好,适合郊游之类的。 沈驸马听得瞠目结舌。“这行得通吗?” “不过是换个身份罢了,这有何难。唯一不便的,是绾儿不能再承欢膝下。”荣安公主能受先帝喜爱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年少聪慧,行事果断,先帝在世时,私下常感叹她为何不是男儿身。所以,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运作得当,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宋绾绾蹲在窗子下,心情格外复杂。 她知道爹娘很疼她,却没想到竟为她操心至如此地步。而她嘴上说着要孝顺爹娘,却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对家里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 她真的是很差劲啊! “县主......”念春见主子心情低落,试图安慰。 宋绾绾却摇了摇头。 她猫着腰离开,回到廊下,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孝......” “县主何出此言?”念春问道。 宋绾绾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倾诉。 她是沈云宛的时候,总是对爹娘的教诲充耳不闻,想着日子还长,还怕没机会孝顺他们?死过一回之后,她才认识到亲情的可贵。 在婆家,她先得是妻子,是儿媳,是妯娌,得做到让所有人满意,照顾到方方面面。只有在娘家,她才是她自己,是爹娘的掌中宝,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被包容。 回到爹娘的身边,她过得太安逸了,只顾着享受爹娘一味地付出,却忘了为人子女该尽的孝心。 宋绾绾啊宋绾绾,你真的太自私了! “叫人备马车,我要出府一趟。”宋绾绾突然没有勇气踏进殿内,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念春反应过来,急急地追了上去。“县主这是要去哪儿?” 宋绾绾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武安侯府。” * “侯爷,平宁县主求见。”小刀将这个消息带回来的时候,谢珩正在收拾行囊。 谢珩擦着铠甲的手微微一顿。“谁?” “平宁县主。”小刀重复了一遍。 “她怎么会来。”谢珩感到有些意外。 “或许是得知侯爷不日将离京,前来为侯爷践行?”小刀猜测。 谢珩眉头挑动,似有犹豫。“侯府没有女眷,不便招待女客,去回了吧。” “这......”小刀十分为难。 这时,小九踩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侯爷,县主说有很要紧的事,十万火急。碍于身份,属下没敢拦着,县主此刻已经往书房来了......” 谢珩幽幽的睨了他一眼,道:“办事不利,自己去领罚。下次再自作主张,就别跟着我了!” 小九瞬间变成苦瓜脸。 他原本想着平宁县主与侯爷多少有些交情,这才没有硬拦。哪曾想,侯爷竟将他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宋绾绾已经进了侯府,谢珩躲是躲不掉了,只好命人将隔壁的茶室清理出来,把人请了过去。 宋绾绾还是第一次来侯府,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不已。不过,眼下她可没空欣赏侯府的景致。等着她的,还有一场硬仗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私定终身 “侯爷。” 宋绾绾坐了约莫一刻钟,谢侯爷才现身。 宋绾绾收敛起平日里的骄纵,冲着谢珩行礼。 谢珩往一侧避了避,道:“县主突然驾临侯府,有失远迎。” 宋绾绾再次福了福身。“冒然前来,多有失礼,侯爷海涵。” 谢珩见她鼻尖冻得通红,于是吩咐小刀道:“去取炭盆子来。” 小刀一愣,为难的说道:“侯府从来都不用这些,属下上哪儿找去啊?” 谢珩面不改色的答道:“午膳刚过,灶台里应该还是热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想办法弄些炭火来。 小刀瞥了一眼紧捂着斗篷的宋绾绾,瞬间明了。“是,这就去。” 谢珩半握拳头抵在唇边,解释道:“府里都是些大老粗,并未置办这些,有怠慢之处,还请县主多担待。” 两人一来二去的,就客套上了。 宋绾绾暗暗称奇。 传闻中,武安侯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据说朝中的那些老大人跟他套近乎,他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就连面对皇帝舅舅的时候也是冷着一张脸。 可她见到的,却是既然不同的一个人。 他性子虽冷清了些,却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有一回,他甚至还在冰湖救下了她。难道说,他对待姑娘家的时候才会有所保留? 宋绾绾立马否认了这个念头。她曾亲眼见到有女子对武安侯投怀送抱,结果被他毫不留情的削去一缕头发。那女子,据说没脸见人,从此就从京城消失了。 看着眼前格外和蔼的武安侯,她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的! 回头一想,这不可能吧! 这里可是侯府,谁那么大胆子,敢冒充当朝一品侯爷,不要命了么! “县主?”武安侯见她久久未有回应,不得不拔高音量。 宋绾绾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侯爷,我有一事相求。” 宋绾绾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咬牙,直接说明了来意。 “县主所求何事?”谢珩自问有几分城府,却怎么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位平宁县主在某些方面像极了平阳县主沈云宛。温婉端庄又不失机灵,时常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毕竟涉及到两姓之盟,若由一个姑娘家说出来,宋绾绾还挺难为情的。可一想到长吁短叹的爹娘,宋绾绾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不知侯爷可有娶妻的打算?”宋绾绾鼓起勇气问道。 谢珩微微一怔,继而垂眸道:“天下未平,战事将起,我无意考虑这些。” 宋绾绾没想到他竟拒绝得如此干脆,心里头微微有些难受。但若就这么放弃,实在不是她的性格。“侯爷无意娶妻,我亦无意嫁人。不若咱们各取所需,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谢珩万万没想到,宋绾绾竟能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宋绾绾见他没有反对,于是趁热打铁。“侯爷想必没少为了婚事烦恼吧?就算能躲过谢家的算计,可万一哪天圣上心血来潮一道旨意下来,侯爷就得乖乖迎娶。若你我订下婚约,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还可以落得个耳根子清静,侯爷以为如何?” “侯爷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罢了。到时候,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为了说动谢珩,宋绾绾可谓绞尽脑汁,连这些姑娘家羞于说出口的话都讲了出来。 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因为一个弄不好,她不但无法达到目的,还可能名声尽毁。 宋绾绾说完,巴巴儿的瞅着谢珩,小眼神里满是祈求。 谢珩沉默着,显然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提议消化掉。 “侯爷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字据!”宋绾绾见他闷不吭声,又补充了一句。 白纸黑字,她不信不能打动他。 事实上,谢珩也在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的确不喜欢被旁人左右。 无论是官场,还是婚姻大事。 谢家那边小动作不断,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理会。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费太多心思在这上头。可一旦他们的行为超出了他的底线,他会数罪并罚,一口气将他们打入谷底,让他们无法翻身。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在,谢家那一家子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宋绾绾说的有一点,让他十分触动。 那就是皇帝的心思。 宫里的探子几次透出信儿来,说皇帝曾问起他的亲事,这并不是个好的现象。 原先,他的打算是,若皇帝真敢赐婚,那他就设法让新娘子无法进门。他不惜落下个克妻的恶名,也不会顺了皇帝的意。 当然,这都是下下策,不要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棋。 宋绾绾提出的建议,他从未考虑过。如今仔细一琢磨,着实挺诱人的。 首先,他并不讨厌宋绾绾。 其次,公主和驸马亦是他敬重之人。加上平阳县主的关系,唤他们一声岳父母也未尝不能接受。 正如宋绾绾说的那样,结下这门亲事,的确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侯爷考虑得如何?”宋绾绾见他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有些拿捏不准。 谢珩缓缓抬眸,看着眼前容貌昳丽的少女。“为何是我?” 宋绾绾想都没怎么想,答道:“因为侯爷位高权重,没人敢惹!” 谢珩听了这个理由,不禁失笑。 她还真是够坦率的!换作是别的姑娘家,肯定会矜持的说爱慕他的英雄气概,喜欢他的英武不凡之类的。 宋绾绾,还真是叫人惊喜! “时间仓促,可能会委屈了县主。”谢珩打定了主意,当即果断的做出承诺。 宋绾绾会过意来,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眼睛也变得格外有神。“不委屈,不委屈......那,侯爷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谢珩没想到她这般猴急,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北上之前。” 宋绾绾抚了抚胸口,一直揪着的心瞬间回落。 两人一个耿直,一个率真,就这么私定了终身。 在门外偷听的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发病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桌上的茶水也早已凉透。 谢珩坐在茶室的蒲团上,久久没有动作。 小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主子的神色,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炭火。做完这一切,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这炭火本是为平宁县主准备的,毕竟人家县主身子娇气,受不得冻。可人家县主这会儿早就离开了,他这番行为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好在谢珩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有发现。 小刀赶紧把火炉给拎了出去,企图毁灭证据。 谢珩扶着额,平静的面色下是涌动的暗潮。 他竟然答应了宋绾绾的提议! 这不应该啊! 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选一直都是沈云宛,怎么能娶别人呢! 谢珩拳头松了紧紧了松,说不出的后悔。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宋绾绾几句话,就让他动摇了? 他这么好说话吗? 谢珩抬手抵着额头,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不该是这样的! 他若真的娶了宋绾绾,岂不是对不起心里的那个她?! 不行,他不能让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 他得设法挽回! 谢珩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侯爷。”小刀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 谢珩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往府门口走去。 “侯爷,天色已晚,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小刀身为贴身侍卫,急急地跟了上去。 谢珩径直走到马厩,牵出自己的坐骑,脚一蹬就上了马。 小刀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伸手拦在了他的前面。“侯爷,更深露重,还是小心为上。” 这些天,侯府周围的探子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他们监视着侯府的一举一动,侯爷若是就这么出门,怕是要惹出许多麻烦。 眼瞅着就要离京了,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让开!”谢珩心情乱糟糟的,哪里听得进去劝,怒声斥道。 小刀却不敢轻易放行。“侯爷三思!” “放肆!”谢珩的倔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见小刀挡住了他的去路,利索地拔出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不是觉得,本侯不敢拿你怎么样?” 剑刃泛着幽幽的寒光,让小刀的脸色白了白。“小刀的命是侯爷给的,任凭侯爷处置!” 谢珩冷哼一声,道:“别以为跟了本侯多年,我就会心软!” “侯爷!”闻讯赶来的小九见到这一幕,吓得掌心直冒汗。“侯爷息怒!” 而后,又上前去拉小刀。“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侯爷赔罪?!” 小刀咬着牙,梗着脖子继续相劝。“属下也是为了侯爷着想!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侯府,财狼环视,稍有差池,侯爷就会陷入被动......” “他们想要本侯的命,尽管放马过来!”谢珩冷冷的说道。 “侯爷!”小九一听这话,顿时察觉出不对劲来。别看小刀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在正事上从来都不含糊。他拦下主子,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才离开一小会儿,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呢?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侯爷!”小刀跪倒在地,苦苦劝谏。“侯爷九死一生,从万千尸骨中走出来,就该更加珍重才是!” “侯爷,小刀说得有理。”小九也跪下来恳求道。“大业未成,不能轻举妄动啊!” 谢珩此刻早已失去了理智,任他们磨破了嘴皮子,他都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给沈云宛赔罪,恳求她的原谅。 他们拦着不让他出门,他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 骑不成马,他就改用轻功! 谢珩打定主意,一个飞身就上了屋顶,弃马而去。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小九和小刀根本来不及阻拦。一纵一跃间,谢珩早就融入了夜色当中,不见踪影。 小刀从地上爬起来,和小九一起追了出去。 只是,夜色茫茫,他们根本不知道侯爷去了哪里。 “侯爷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就......”小九拧着眉头问道。 小刀无辜的耸了耸肩。“主子的心思,我哪儿猜得到,刚才还好好儿的......” “可是有什么人来过?”小九猜测道。 小刀摇头。“除了宋县主,没别的人了......” 提到宋绾绾,小刀突然愣着了。 “该不会是跟宋县主有关吧?”他喃喃自语。 小九想起在门外偷听到的内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偷偷的瞥了一眼书房某处,果然,那里的画像不知何时被收了起来。 主子这是又想起了画里的那位佳人,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走!”两人默契的飞身,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 “什么人?”一道合影从眼前飘过,使得城楼上的将士警觉起来。 “瞎嚷嚷什么?”另外一个较为年长的正打盹儿呢,突然被吵醒,显得十分不悦。 “我刚才看到一个合影掠过。”年轻的将士答道。 “别自己吓唬自己,肯定是你看错了!”年长的男子打着呵欠说道。“太平盛世,哪儿来那么多的贼寇!” “可我明明......” “我说你看错了,那就是看错了,别多事!”年长的男子斜了他一眼,继而将手里的酒壶递了过去。“喝口酒水暖暖身子,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年轻的将士看了看那污迹斑斑的酒壶,没敢伸手去接。 “怎么,嫌弃老子喝过?” “不敢......”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没有......” 两人说着,继续往前方巡逻而去。 隐身在暗处的谢珩趁机飞身而下,几个飞纵就消失在了城外树林。 * 城外,别庄 谢珩并未惊动任何人,悄悄地潜了进去。 庄子上巡逻的护院只觉得脑后刮过一阵微风,可转过身去却又未发现异常。 谢珩轻车熟路的来到密室门口,将墙上的兽头往左一拧,密室门便缓缓地向两侧移开,露出一段深不见底的石阶。 谢珩顺着石阶而下,密室大门再次严丝合缝,不留任何痕迹。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忏悔 石阶的尽头是一道拱形的门,门的那头,是一处密不透风方圆八尺的空间。相较于屋外的湿冷,这里温度更低,白雾弥漫,最底部的几级石阶甚至结了冰,周围泛着刺骨的寒意。 这里宛若另一个世界。 谢珩行走在忙忙白雾当中,神情模糊,看不真切。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来到密室正中,在一处用冰块雕刻而成的棺材前停下了脚步。 这冰棺摆放在密室的正中,约莫五尺长,上头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冰棺里,赫然躺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这女子双目紧闭,身着艳丽的华服。若忽略掉她那如白蜡一般的脸色,以及毫无起伏的胸口,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谢珩站在冰棺前,双手扶在一侧,仿佛感觉不到刺骨的寒意。 “我做错了事,我没想要背叛......”千言万语到了唇边,最终只化为一声忏悔的低泣。“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冠上我的姓氏......” 他满是柔情的看着冰棺中的女子,眼睛一眨都不眨。“怪我意志不够坚定,险些酿成大错。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小声地诉说着,忏悔着,却又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你伤口还疼么?” “睡了这么些时日,肯定很难受吧......” 谢珩神情地凝视着她的容颜,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神志时而迷糊,时而清醒,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如同着了魔一般。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宋绾绾。 “荣安公主近来收了个义女,可她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你,只是性子有些像......公主待她极好,如同亲生......” “想必是公主思女心切,才将她当成是你......” 谢珩本就不善言辞,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在外人看来,他此时的状态很不好,脾气反复无常,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宛若疯癫。 他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融入血肉。 情之一字,高深莫测,使人变得柔软却也格外的疯狂。 小刀和小九追过来时,却迟迟没找到谢珩的踪影。询问了庄子上的护院,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说没瞧见。 “这就怪了!侯爷除了来这里,还能去哪儿?”小刀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会不会是在那儿?”小九指了指脚下。冰窖里藏着平阳县主尸身的事,除了谢珩,就只有他们两个心腹知道。 小刀愣住,神情古怪。 主子每次来庄子上,都要单独在冰窖里待上一两个时辰,而且不许任何人靠近。为了给主子打掩护,他们可是没少费心思。就单说这庄子上的冰窖,就费了不少的功夫去搭建。为了不让人把消息泄露出去,工匠们都是蒙着眼睛被带进来的,直到干完活儿才又蒙着眼送走。 建造冰窖的这一个月里,庄子上的护院换了一批又一批,谁都不清楚地下是个什么情况。冰块运进来更是隐秘得很,且每次都在深夜。搬运冰块,也都是他们两人亲自动手。 为了保存好尸身,每个月都需要大量的冰块。侯府除了私底下找商贩购买,还将宫里的赏赐也都偷偷的运到了庄子上。 可即便如此,冰块还是不够用。 尤其,是在炎热的夏日,用量更是大得惊人。没办法,谢珩才想出与人合作开制冰作坊的主意。如此一来,就可以完美得解决问题。 巧的是,宋绾绾的陪嫁庄子就在侯府庄子距离不远的地方。 这也是谢珩为何找她合作的原因。 “两位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庄子上的护卫见他们严阵以待,顿时紧绷起来。 小刀自然不能告诉他们太多,只含糊的应付道:“侯爷命我二人来取一样东西。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举着火把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样的鬼话,也就能骗骗傻子! 不过,他们都是守规矩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清楚得很。主子的事,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打发走了这些护院,小刀稍稍松了口气。 “你说,侯爷到底怎么想的?”小九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前脚刚答应了去公主府提亲,后脚又来了庄子上......” “侯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等着便是。”小刀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懒得动脑子了。 小九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会马后炮!” “你能耐,你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啊!” “我若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两人正推推搡搡,就听见屋子里一声轻响。没过多大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的从屋子里走出,踏着月光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小刀和小九立马收敛,恭敬地垂首。 “侯爷!” 谢珩此刻已经恢复如初,神色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大半夜的不睡,跟来做什么?” 小刀朝着小九使了个眼色。 小九变戏法儿一样拿出黑色的斗篷,恭敬地披在了谢珩的身上。“夜里寒气大,属下给侯爷送衣裳来了。” 这个理由不管怎么听都十分牵强。 谢珩出门急,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棉服。正月的夜里,温差还是很大的,寻常人都得裹上一件棉袄来御寒,更何况是待在冰块砌成的冰窖里。 亏得谢珩身体底子好,才没折腾病。 谢珩有内息护体,除了手脚冰凉,倒是无碍。小刀跟小九是他最信任的手下,能找到这里,足以说明他们的忠心。 “侯爷,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听到隔壁传来的鸡鸣声,小刀舔了舔嘴,壮着胆子打破沉默提醒道。 谢珩负手立在院子中间,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城门寅时才会开,不急这一会儿。” 小刀诧异的抬眸。“侯爷的意思是,天亮以后再回城?” 他有些担心。 万一被守城的人发现,可不怎么好解释。 谢珩没有回答,转身走向另一处院落。 “你笨啊!侯爷的易容术精妙无双,自然是换个身份进城了。”小九见他愣在原地,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小刀吃痛,立马还手。 两人一来二去,又闹了起来,笼罩在心上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分寸 老丁下值后,去了常去的酒馆打了酒,而后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哼着歌往家走。 他的品级不高,也就能混个温饱。 不过,他在守城军中的人缘儿还不错,走到哪里都有认识的人。 “老丁,又买酒去了,不怕你婆娘骂啊?”路上遇见熟人,总爱这样打趣他。 老丁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笑道:“这辈子就好这口,骂就骂吧,总不能亏待了自个儿!” “哎哟,这话可别让嫂夫人听见!” “要是被嫂夫人赶出门,我那儿还有间房空着,别跟我客气!” 几个人说笑着,在路口分道扬镳。 老丁拎着酒坛子,大摇大摆的进了一条逼仄的窄巷子。 老丁家里不算富裕,住的院子也都十分陈旧。有几处甚至都修补了好几回,逢下雨就漏。为此,他可没少听妻子抱怨。 当然,抱怨归抱怨,丁罗氏还是挺贤惠的。为他生儿育女,侍奉公婆,照顾年幼的小姑子,是远近闻名的贤妇。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门率先一步打开了。 “怎么才回来?!”罗氏没好气的瞪着他。瞥见他手里的酒坛子,眉头越发皱得很。“又去买酒!大夫不是说了么,不让饮酒,怎么就是不听!” 老丁嘿嘿一笑,说道:“夫人说的是。这不是马上上元节了嘛,想着老丈人爱喝酒,到时候你一并带回去。” “竟会找借口!”罗氏嘴上数落着,心却软了下来。 老丁趁机钻进门,朝着屋子走去。 “啊,对了,家里来了贵客,说是专程找你的。”罗氏关上门,往前走了一段后,猛地想了起来。 老丁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问道:“什么样的贵客?” “我也不认得,挺年轻的。”罗氏回忆道。“兴许,是同僚?” 老丁神色骤然变得肃穆起来,没了说笑的心思。 他吩咐罗氏拎着酒去厨房,独自一人去了堂屋。还未走近,他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背对着他而立,双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扬,正瞧着墙上的画。 老丁没想到那人会突然驾临,难免有些心慌。“小的拜见侯爷!” 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武安侯谢珩。 “昨晚的事,多谢了。”谢珩开门见山的说道。 老丁想起昨天夜里看到的那转瞬即逝的身影,顿时了然。“侯爷说笑了。月黑风高的,难免会眼花,小的并不曾看见什么。” 老丁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人情世故倒是看得通透。 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全都是过眼云烟。 瞧瞧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又有几个家族能够一直繁荣昌盛下去?大都是兴盛个一两代就开始走下坡路,有的甚至被抄家灭族,何其的悲惨! 他一丁点儿都不想掺和到这些贵人的争斗里头去!况且,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这个道理,他懂!所以,昨天他察觉到不对劲,并没有往外说,甚至还顺势帮武安侯掩饰了过去。 如果真的闹起来,恐怕不得安宁。 令他没想到的是,武安侯竟直接找上门来!昨天夜里匆匆一瞥,他就已经查到了他的头上,可见其势力之庞大! 老丁一边庆幸,一边忐忑着。 庆幸的是帮了武安侯一个大忙,以后的前程肯定少不了。忐忑的是,武安侯人品究竟如何,会不会趁机杀人灭口。 他死不足惜,可家眷却是无辜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谢珩已经转身面向了他。“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小的何等何能,但凭侯爷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老丁意识到自己盯着谢珩看了许久,慌忙的将视线撤离。 “你附耳过来。”谢珩吩咐道。 老丁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上前。 谢珩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老丁讶异的抬起头来,完全没料到武安侯让他做的竟然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侯爷放心,小的一定竭尽所能为侯爷分忧。” 谢珩不动声色的睨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他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下一锭银子搁在了桌子上。“这些银子,你拿去吃酒。另外,五军都督府近来会有频繁的变动,届时会有人提携你。” 谢珩许以重利,不信他不动心。 男人嘛,谁不想升官发财呢?就算他不想,好歹也为家人考虑吧!这简陋的屋舍,以及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家具,让谢珩心中早已有了衡量。 打蛇打七寸! 老丁平静无波的心的确有些触动。 他自己吃苦无所谓,可连累妻儿跟着一起遭罪,难免会过意不去。尽管他一再的催眠自己,说人生苦短能将就就将就一下,不必太过认真。可在真金白银和官职的诱惑面前,他发现他还是个俗人! “孩儿他爹,贵人呢?”罗氏端着茶水进屋,发现屋子里只剩老丁一人,不免好奇。 老丁回过神来,怔怔的抬头。 看着妻子眼角的皱纹,以及洗的泛白的粗布衣裳,心中愧疚不已。“走了......” 罗氏张了张嘴,都不知该说他些什么好。家里好不容易来客,居然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走了,简直太失礼了! 当瞥到桌子上那婴儿拳头大小的银锭子时,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哪儿来的......” 老丁还沉浸在武安侯方才的那番话里,扶着椅子把手缓缓落座。“贵人赏的。” “你究竟做了什么?”罗氏虽是个妇人,但深知不义之财不可取的道理。 老丁摇了摇头。“没什么,帮了贵人一点小忙。” 说完,他拿起银锭子来回揉捏着,久久不愿意放下。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拥有过这么多的银子! 罗氏却觉得不妥。“钱财固然动人心,但你可别犯糊涂!” “我有分寸。”老丁摸了会儿银子,渐渐冷静下来。 罗氏还是不放心,说道:“这么大一笔钱,要你办的差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要不,还是把银子还回去吧?” 老丁知道她害怕了,于是握住了妻子的手。“贵人赏的,哪儿有退回去的道理。更何况......我仰慕谢侯爷已久,若能为他效力,此生便无憾了!” “你,你说他是谁?什么侯爷?”罗氏听到谢珩的名号,差点儿晕过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想法要不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宋绾绾等啊等啊,始终未等到武安侯有什么动作。 看着主子心绪不宁的模样,念春等人也都绷着神经,不敢大意。 “什么时辰了?”宋绾绾心烦意乱的放下手里的书册,问道。 “快正午了。”念春答道。“可是要摆饭?” 宋绾绾抿唇。“今儿个府上没客人吗?” 念春垂眸,轻声应道:“没。” 听完这话,宋绾绾更加不淡定了。 他明明答应会登门提亲的啊,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再去侯府一趟时,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进来禀报。“县主,府上来了贵客,公主请您去正院。” 宋绾绾闻言,立马坐直了身躯。“哪位贵客?” “武安侯。”小丫鬟如实的答道。 宋绾绾心里一喜,穿上绣鞋就要往外冲。 “县主,容奴婢为您重新打理妆容。”念春率先一步拦住了她。 宋绾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不妥。 因为在自个儿的院子,宋绾绾就挺随意的。屋子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根本不需要穿厚重的衣裳。宋绾绾为图一个舒适,便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头发也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样子别提多邋遢了。 方才她一时情急,显然忘了自己的穿着。 她总不能以这幅尊容去见客! 于是,耐着性子坐回妆凳,任由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 这一耽搁,就是小半个时辰。 等到她现身厅堂时,早已不见武安侯踪影。 “母亲,武安侯他人呢?”宋绾绾遍寻不着,只得拉着荣安公主询问。 荣安公主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说道:“你这般紧张他做什么?” 宋绾绾总不好说提亲的事,只好拐着弯儿打听。“武安侯于我有救命之恩,儿理该想当着他的面道声谢。” “哦~”荣安公主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性子,她这个做娘的难道会不清楚?这丫头,平日里懒散惯了,什么时候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过? 若说他们之间没点儿什么,她是不信的! 宋绾绾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不得已,只能使出惯用的招数——撒娇。 “母亲......”她走到荣安公主身边,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 荣安公主只是想逗逗她罢了,倒是没有为难的意思。“他啊,跟你爹去书房了。” 她毕竟是女眷,武安侯登门只是礼节性的拜见,不好让他在后院多做停留。 宋绾绾得知武安侯没走,大大地松了口气。 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荣安公主忍不住嗔怪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瞧你这心神不宁的模样,还说没什么!” 宋绾绾吃痛的捂着额头。“母亲就别打趣我了,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究竟是哪样?”荣安公主抚着肚子换了个坐姿,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哎呀,就是想请他帮个忙而已......”宋绾绾见躲不过去,只能如实招认。 “有什么事是咱们不能解决的,非得找一个外人?”荣安公主不动声色的诱问。 宋绾绾到底是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把成婚这种事挂在嘴边。 荣安公主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丫鬟,示意她们补充。 念春不好忤逆主子的命令,于是硬着头皮将宋绾绾去找武安侯商量亲事的事捅了出来。 荣安公主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绾绾......娘跟你不止一次的说过,姑娘家要矜持,你......”荣安公主好一会儿才恢复镇定,扶着额头说道。 “事急从权......”宋绾绾试图为自己辩解。 荣安公主没好气的瞪她。“这事能一样吗?你,你叫娘说你什么好!” “您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宋绾绾努力安抚她道。“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不过,我向您保证,这都是权宜之计,只是定亲而已!等风头过了,再寻个合适的机会解除婚约......” 荣安公主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计划。“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被退了婚,日后想要嫁得好就难了!” “我没想过嫁人。”宋绾绾老实的坦白。“母亲是不是厌烦我了?” “说什么傻话!”荣安公主轻抚着她的额发。“为娘巴不得你赖在公主府一辈子!可真这么做了,便是害了你!” 流言蜚语有多可怕,荣安公主可是不止一次领教过。 她不想宋绾绾被人指指点点。 当然,经过上次的教训,她是断然不会轻易将宋绾绾许人的。这女婿的人选啊,她必须郑重再三,谨慎再谨慎,决不能再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世间险恶,娘还能护你多久?总归要找个可靠的人托付终身。”荣安公主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劝道。 宋绾绾还想说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嗯,母亲不能受刺激,她暂且忍着吧,先解决眼下的危机再说。 前院书房,沈驸马正热情的招待着第一次登门的武安侯。 “武安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所为何事啊?”沈驸马亲自为他泡了茶水,已尽地主之谊。 谢珩忙双手接过。“在下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北上,特来向公主和驸马辞行。” “侯爷有心了。”沈驸马眼里的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莫名感到失望。 他还以为,武安侯是想通了,特地登门提亲的呢! 终究是他想多了! 谢珩心眼儿多深的一个人,如何看不出沈驸马眼底的失望,只是没说破而已。“承蒙驸马爷垂爱,多次赠酒,在下心中感激。” 沈驸马干笑了笑,道:“不过几坛子酒,值不了几个钱。” 稍作停顿之后,他转移话题问道:“听闻侯爷是上元节启程,行囊可给收拾妥当了?” 谢珩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除了几身换洗的衣裳,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切从简。” “那可不成!北疆气候恶劣,熬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沈驸马说完,便吩咐管家去库房里扒拉东西,非要拿来给谢珩践行。 谢珩哪里敢收,一再推辞。 “人生难得一知己,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说老实话,若不是......我还想跟你来个八拜之交呢!”沈驸马唏嘘的说道。 谢珩:...... 我拿你当长辈看待,你却想做我兄弟! 这想法要不得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称兄道弟 宋绾绾陪着荣安公主说了会子话,又一起用了午膳,总算熬到公主打着呵欠去寝殿午歇,这才寻了机会离开正院。 “武安侯走了吗?”她一边急急地往二门处走,一边问道。 被问的婆子明显愣了一下。“武安侯一炷香时辰之前就离开了。” “走了?”宋绾绾刹住脚步,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就这么走了? 他到底有没有提亲啊? 还有,驸马老爹答应了没?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来,萦绕在她的脑海。 不行,她不能这么干等着。 眼看着明儿个就是上元节了,武安侯随时都会离京,没给准信儿她着实难以安心。 “去书房。”宋绾绾打定主意,提着裙摆就往外冲。 念春几个不好拦着,只得上前替她开路,顺便将闲杂人等打发的远远儿的,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宋绾绾赶到书房时,沈驸马正坐在椅子里长吁短叹。 “爹!”宋绾绾跨进门槛,没叫人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管家一脸为难的退到一旁。 沈驸马倒是未曾责怪宋绾绾的莽撞,抬手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绾绾怎么过来了?” “武安侯人呢?”宋绾绾心急如焚,都懒得寒暄了,直奔主题而去。 沈驸马啜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道:“走了!” “那他今日登门,可有说什么?”宋绾绾急切的问道。 “武安侯是特来辞行的。”沈驸马答道。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宋绾绾又问。 沈驸马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宋绾绾不禁颓然。 她没想到,谢珩居然出尔反尔! “他明明答应过要来......哎,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宋绾绾气得直跺脚。 “他答应过什么?”沈驸马好奇的问了一句。 宋绾绾抿着唇,不肯回答。 她不甘心就这么被人耍了! “我去找他问个清楚!”宋绾绾没来得及跟驸马爷交待,转身就要走。 沈驸马在身后叫住了她。“绾儿,何事如此匆忙啊?你说来与爹爹听听,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嘛!” 宋绾绾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功夫细说这些。“十万火急,我回来再跟您详细说道。” 沈驸马见她这般急态,便知事情不简单。“你这是要去哪儿,爹陪你一起去!” 宋绾绾却不想他掺和。“爹,娘身子不大舒服,你去后院陪她吧。” 沈驸马一听说荣安公主身子有恙,立马就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匆忙的往后院而去。在分别的岔路口,他没忘了叮嘱宋绾绾多带些人手,免得叫她吃了亏。 宋绾绾却置若罔闻。 她急着去找武安侯算账,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不过,她身后的丫鬟个顶个的能干,早就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宋绾绾嫌弃马车太慢,直接叫人牵了匹马来。 “县主,还是乘马车吧。反正侯府就在那里,跑不了,不必急于这一时。”念春好心劝道。 毕竟,自打宋绾绾来了公主府,她们就没见她骑过马,哪里能放心。 宋绾绾却顾不上这些,径直上了马。“我会骑马,你们无需担心。” 于是,不等她们跟上,便独自一人出了府。 念春急的不行,赶紧让侍卫先跟上。“保护好县主。” 几个侍卫领命,骑马追了出去。 宋绾绾本就晚了一步,就算纵马飞奔也很难赶上谢珩的速度。更何况,谢珩并没有径直回府,出了公主府便转道去了归云楼。 他要离京了,还有些事情得交待下去。 宋绾绾就这么生生的错过了。 * 归云楼 司徒长宁和三皇子周棠已经等候多时。 “这个武安侯,他组的局,自个儿倒是迟到了。”司徒长宁翘着二郎腿摊在椅子里,等得有些不耐烦,就是一通抱怨。 “等他来了,一定要他先自罚三杯!” 三皇子坐姿就要端正多了,正小口小口的啜着酒。 司徒长宁见没人陪着他一起吐槽,只好另起话题。“殿下,武安侯这一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三皇子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说道。 “你就不怕没了这个靠山,太子和二皇子对你不利?”司徒长宁口没遮拦的说道。 三皇子毫不在意的继续斟酒。“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错,不错!”司徒长宁突然鼓起掌来。“这才像皇子该有的样子嘛!” 说起这三皇子,司徒长宁还真有些佩服。 这些年来,他一直装疯卖傻,竟未露出任何破绽。不但让皇帝对他放下了戒心,瞒过了所有的人,就连身边最为亲近的内侍都蒙在鼓里。 心性之坚韧,非常人所不及。 难怪武安侯会选择扶持他啊! 司徒长宁一边感慨着,一边自嘲的扬起嘴角。武安侯还真是算无遗漏,悄无声息的就把他也给拉下了水。 天知道他在见到不疯不傻的三皇子时,是什么表情! 好在他性情豁达,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坦然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其实,谁做皇帝,根本就不重要! 他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 因为只有他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三皇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殿下,长宁敬你!”司徒长宁似乎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冷落,依旧笑嘻嘻的向三皇子举杯。“听说再过不久就要迎娶侧妃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提到即将过门的宋妍妍,三皇子的神色果然变得随和起来。“多谢!” 三皇子这一声道谢,可是把司徒长宁给惊到了! 三皇子居然跟他道谢? 他不过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由此可见,这位宋侧妃在三皇子殿下心中的分量! 司徒长宁狡黠的转动着眼珠子。 看来,他以后想要讨好三皇子,就得多巴结巴结这位宋侧妃!这女人的枕头风,可是比任何投其所好还要奏效。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得了的事情 谢珩踏着木梯走上三楼时,屋子里的两人已经喝高了。两个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全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谢珩推门进去,这两人总算是停止了对对方的恭维。 “嗝,大哥,你来啦!”司徒长宁瞥见谢珩的身影,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三皇子不常饮酒,反应要慢好几拍。因为醉得厉害,他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的,几次站起身来又几次跌坐回去。 “谢侯爷......”他只好坐着冲谢珩拱手示意。 谢珩看着两人的狼藉,太阳穴上的青筋就忍不住突突直跳。“殿下,饮酒伤身。” “我没醉!”三皇子正襟危坐,但晃来晃去的身躯却出卖了他。 谢珩上前扶了一把,他才没一头栽倒在桌子下。 醉成这样,还逞强! 谢珩将他的身子扶正,让他靠坐在椅背上。“醉成这样,要怎么回宫?” “那就不回!”三皇子嘟囔道。“侯爷府上想必有不少客房空着......” 谢珩揉了揉眉心,再次怀疑自己的眼光。 他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恣意妄为的人! 三皇子也就罢了,司徒长宁也在一旁跟着附和。“我也去!咱们三个有个伴儿!” “说什么胡话,不行!”谢珩一口拒绝了。 “怎么就不行了?!”三皇子问道。 “多少双眼睛盯着侯府,若是叫人瞧见,你我都得遭殃!”谢珩是个很有理智的人,绝对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三皇子喝醉了,就跟个孩子似的,对去武安侯家留宿异常的执着。“不要,我就要去侯府!” “我也是!”司徒长宁咯咯的笑着,唯恐天下不乱。 “你闭嘴!”谢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在这儿添乱!” “怎么是添乱呢!三皇子醉成这样,就算回了宫也会被人察觉出异样。万一再不小心露出个破绽,岂不是玩儿完了!还不如等明日酒醒,遇到了麻烦起码还能应付一二。” 不得不说,司徒长宁说的还挺有道理。 谢珩看了看满脸泛着不正常红晕的三皇子和司徒长宁,不由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俩货! 无奈之下,他只好叫来陈掌柜,让他备好马车,而后将两个醉的不省人事的麻烦偷偷从密道送了出去。 “侯爷,侯府周围的探子都清理干净了。”小九看了一眼马车里的两人,小声禀报道。 谢珩扶着额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这样,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侯府。 谢珩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宋绾绾怒气冲冲的闯进院子。 “侯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侍卫满心愧疚的跪下请罪。 谢珩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亲兵,又看了看宋绾绾身后的冷面侍卫,说道:“县主这是何意?” “谢侯爷难道不该给个说法么?”被放了鸽子的宋绾绾,实在是很难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跟谢珩说话。 谢珩对上她那双充满怒气的美眸,不知为何,总是狠不下心来羞辱她。 有着阎罗之称的他,何时这般心软过? “是我对不住县主。”谢珩认错倒是认得很爽快。 “为什么?”宋绾绾需要一个理由。 “我早些年发过誓,此生不会娶妻。”谢珩生硬的编造了一个谎言。 “那日我提议时,侯爷为何不以此为借口拒绝。”宋绾绾怒道。“还是侯爷觉得,欺骗我一个小姑娘很有成就感?” 谢珩被怼的哑口无言。 若他还是以前那个谢珩,根本无需浪费口舌,他有的是法子可以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可站在她面前的是宋绾绾,荣安公主的义女。荣安公主痛失爱女,好不容易挑了一个合心意的养在身边,他不忍心让荣安公主再经历一次丧女之痛。 “县主以为是便是吧。”谢珩想了想,到底是没与她继续争辩。 宋绾绾气结。 “没想到谢侯爷是这种人,算我看错你了!”宋绾绾咬了咬唇,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她还就不信了,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 她宋绾绾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还怕找不到如心意的乘龙快婿?! 谢珩见她气得直跳脚,心情复杂。 他真的不是有意折辱她的! 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误的决定。后来,他及时的醒悟,想要纠正这个错误罢了。 “大哥,外面好吵啊......”就在谢珩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冒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的扶着墙走过来,正好碰见要出夺门而出的宋绾绾。 “咦,大哥你府上怎么会有女人啊?” “而且,她好面熟哦......” 三皇子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将面前的人看清楚。而此刻,宋绾绾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如同木头人。 “你,你......”宋绾绾看着这人熟悉的脸庞,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三皇子居然出现在了武安侯府!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称呼武安侯为大哥!而且,他似乎不疯也不傻,像是喝多了?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 宋绾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平宁县主!是妍妍的姐姐!”三皇子似乎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有心思跟宋绾绾打起了招呼。 宋绾绾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消化掉这一事实,而后规规矩矩的冲着三皇子福了福身。“见过三皇子殿下!” “你干嘛要拜我,你是妍妍的长姐,该我向你问安才是!”三皇子说着,站直身躯,就要向宋绾绾行礼。 谢珩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先回屋歇息。” 三皇子醉糊涂了,哪里肯走。“我还有事要问县主呢。” “有什么话,等殿下睡醒了再说。”谢珩朝着一旁的小九使了个眼色,小九立马上前将人给弄走。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按理说,宋绾绾撞破了他跟三皇子的事,早该被处理掉了。可一来谢珩下不了决心杀了宋绾绾,二来顾及到三皇子的感受,一时犹豫,竟错过了最佳的杀人灭口的机会。 “谢侯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皇子殿下,为何会在你的府上?”宋绾绾回过神来,猛地察觉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章 惊天秘密 书房里,酒醒了大半的三皇子正闷不吭声地缩在太师椅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就怕武安侯一个不高兴拧断他的脖子。 他知道他闯下了大祸。 若此事不能很好的解决,他装疯卖傻的人设就彻底崩塌,届时各种麻烦接踵而至,他的好日子就走到头了。 三皇子瞅瞅主位上的武安侯,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宋绾绾,而后很怂得低下了头。 这俩人,一个都不好惹! “谢侯爷,是不是该好好儿解释一番?”宋绾绾弹了弹指甲,指着三皇子问道。 谢珩能将宋绾绾请到书房,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弄死一个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宋绾绾乃公主义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进的侯府,若她出了什么意外,侯府肯定脱不了干系。眼看着就要北上,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岔子。 放弃了杀人灭口的念头,谢珩只能另寻他法。 不过很显然,宋绾绾并不好糊弄。 三皇子就是铁证,再多的解释都是浪费口舌。 “县主想要什么,不妨直说。”谢珩思索片刻,冷静的应对。 宋绾绾挑眉。 好一个狡猾的武安侯! 竟然将难题又踢了回来,这招以静制动确实高明! 宋绾绾在见到三皇子那一刻的时候还挺慌乱的,既感到不可思议又觉得好像在情理之中。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从不与任何官员过往甚密的武安侯,暗地里竟与三皇子称兄道弟。而且,这个痴傻的三皇子也不是真的傻,而是在装傻。 宋绾绾脑海里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场权谋大戏。 啧啧啧,这武安侯果然是不走寻常路! 定了定心神后,宋绾绾幽幽的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关于上次的提议,侯爷不再考虑一下?” 她来侯府的目的,就是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如今,武安侯有这么大一把柄落在她手上,若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太辜负老天爷的美意?! 谢珩紧了紧拳头,沉默不语。 三皇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大哥,什么提议......” 三皇子一开口,立马意识到又做错了事,鹌鹑一样的再次缩了回去。 谢珩睨了他一眼,吩咐管家道:“殿下喝醉了,扶下去歇着。” 管家恭敬应了一声,过来搀扶。 三皇子八卦听了一半,正好奇得要死,哪里肯就这么离开。可刚想开口,就对上了谢珩那双冒着寒意的眸子,顿时怂怂地放弃了。 三皇子被请走之后,谢珩才开口问道:“天底下好男儿无数,位高权重者亦有之,县主为何如此执着本侯?” 宋绾绾是个实诚人。“京城的贵族子弟是不少,但同时能让太子跟二皇子忌惮的就不多了。” 谢珩手指半蜷,似在努力克制着些什么。“县主当真不肯放过在下?” “侯爷这话从何说起。在我看来,此乃两全其美之计。”宋绾绾慢条斯理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还是说,侯爷早有了心仪之人?” 被猜到心思的谢珩瞳孔骤缩,看向宋绾绾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宋绾绾却丝毫不惧的瞪了回去。 “只是定亲?”谢珩斟酌了很久,久到宋绾绾以为他会杀了她,突然松了口。 宋绾绾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想通,不过确实很开心。“对,定亲!等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便寻个由头解除婚约。” 谢珩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好。 只是定亲而已,又不会真的迎娶,应该算不上背叛吧?他这样想着。不过,宋绾绾利用三皇子来威胁他这笔账他记下了,迟早要向她讨回来! * 宋绾绾坐进马车,突然有些头晕。方才还在半胁迫半利诱武安侯的她,此刻脸上不见任何笑容,整个瘫软在靠枕上。 “县主!”念春瞧见她这副虚弱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宋绾绾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她可不能让侯府的人发现她的异样。 念春忙吩咐车夫驱赶马车回府,顺便将宋绾绾骑来的那匹马给牵走。 回到公主府,宋绾绾已然恢复了一些力气。面对丫鬟们的询问,宋绾绾没敢说实话,只说赶路赶得急,受了凉。 念春很是无奈,只好命人抬了热水来,伺候她泡了个热水澡。 躺靠在洒满干花瓣的浴桶里,宋绾绾一遍遍的回想着在侯府发生的事情,心中依旧震荡不已。武安侯他到底想干什么?! 以他和三皇子的那股子熟稔劲儿,两人来往的日子怕是不短了! 他怎么会选择三皇子?! 要知道,他可是没有任何的背景!他的生母出身低微,早早就去世了,外家也只是个普通的芝麻小官儿,无权无势。 还有,三皇子痴傻了这么多年,要怎么变得正常都是个问题! 更让她感到脑仁疼的是,皇帝舅舅将妍妍赐婚给了三皇子做侧妃。这也就意味着,她早早地就跟三皇子绑在了一起! 今后但凡三皇子有点儿什么,她岂不是要跟着遭殃? 想到这些,宋绾绾忍不住将脸埋进了手掌心。 失策啊失策! 宋绾绾在浴桶里一纠结就是一个时辰,这不寻常的举动让丫鬟们倍感揪心。 “县主是不是被武安侯给欺负了?” “这话也是能瞎说的?!” “我哪里说错了?县主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从侯府出来才变得不对劲的!” 几个大丫鬟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念春姐姐,你一直陪在县主身边,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几人齐齐的看向念春。 念春摇头道:“县主与侯爷在书房议事,不许任何人靠近。” 几人越听越觉得古怪。 什么事,需要关起房门来说?孤男寡女,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其实,念春还隐瞒了一件事。 那就是三皇子。 天知道,她看到他的时候有多震惊! 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是皇子,这两人走得这么近,绝对不正常!而她亲眼目睹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她现在多少有些了解了。 县主的反常,肯定跟这个秘密有关! 宋绾绾浑浑噩噩好几个时辰,总算是慢慢将这个消息消化掉,人也恢复了正常。而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荣安公主身边的嬷嬷突然来请。 第一百八十一章 提亲 “武安侯登门提亲了。”荣安公主看向宋绾绾的时候,除了打趣更多的是担忧。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宝贝女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武安侯,她这个当娘的竟然全然不知! 宋绾绾张了张嘴,故意做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怎么会......” “说,你们是不是早就心意相通,故意瞒着我?”荣安公主假装板着脸问道。 宋绾绾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的事!我跟他一点儿都不熟!” 荣安公主才不信她的话。“若不熟,他为何会在你及笄礼送上贺礼,又怎么会登门向你爹辞行?哼!肯定是早有预谋!” 宋绾绾被问得哑口无言。 “娘啊,真没有!”宋绾绾除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解释,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荣安公主给了她一个我难道还不懂你的眼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正常不过,你用不着害羞。” 宋绾绾怔怔的摇头。 我不是! 我没有! “相比起那些世家子弟,武安侯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荣安公主自视甚高,很少有夸人的时候。“但你也别忘了之前的教训!这男人啊,越是花言巧语,越是不靠谱!” 说到甜言蜜语,宋绾绾嘴角微微抽了抽。 武安侯可是出了名的毒舌,他会甜言蜜语?简直天方夜谭! 看宋绾绾一副震惊的表情,荣安公主踏实了不少。“他虽是一介武夫,可好歹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权势。不像某些人,为了往上爬不折手段。” 荣安公主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宋绾绾抿了抿嘴,暗道: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娘,那爹答应了吗?”宋绾绾甩掉脑子里的杂念,迫不及待的问道。 荣安公主看着她那猴急样儿,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的姑娘家,也不害臊!” “娘~”宋绾绾可是好不容易才促成此事,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出去啊!”荣安公主看着美得动人心魄的爱女,忍不住叹气,有种精心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无语。 “只是定亲,定亲!”宋绾绾一再强调。“等风头过去,我再设法退婚!” “你敢!”荣安公主不干了。 宋绾绾吓了一跳。“娘,只是权宜之计,不必当真,啊~” “不行!”荣安公主是真的动了怒。“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可他明日就要北上,就算想要成婚也来不及啊......”宋绾绾怕荣安公主气出个好歹来,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荣安公主冷冷的转过身去。“他要是敢退婚,我就让你舅舅抄他家灭他九族!” 宋绾绾:...... 她好像弄巧成拙了? 外院书房,沈驸马在听完谢珩的请求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不会在做梦吧? 武安侯居然来提亲了? 之前,他不是果断拒绝了么?!怎么又峰回路转了? 莫非,他被人胁迫了?沈驸马猜测道。不过,很快又否认了。怎么可能!这世上,还有谁能威胁得了他谢珩? “侯爷,我没听错吧?”沈驸马咽了口口水,再一次确认。 谢珩抿了抿嘴角,说道:“世伯客气了,您唤我名讳即可。” 这一声世伯,顿时让沈驸马心花怒放。 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尖锐的痛感传达到中枢神经,让他有了一些真实感。原来,他没有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贤侄啊,我能问问,你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么?”沈驸马确认没有做梦之后,便从善如流的唤了称呼。 谢珩早就想好了托词,应道:“之前没有答应,是怕擅作主张令县主不喜。” 沈驸马觉得有理。“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丫头性子是野了些,但孝顺。我与公主决定的事,她都会欣然应允。况且婚姻大事本就是做父母的说了算,岂能由她自个儿决定?” 沈驸马越看这女婿越满意,都把宋绾绾抛到了脑后。 谢珩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心道:那您还真小看您闺女了!这门亲事,就是她自个儿算计来的!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对沈驸马说。 “县主不嫌弃在下粗鄙就好。”谢珩接话道。 “怎么会!她最敬佩你这种英雄豪杰了!”沈驸马善意的谎言张口就来。“犹记得她小的时候,就时常拿着木剑耍,可没少让人操心......” “小时候?”谢珩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 沈驸马慌忙捂住嘴。 哎哟,他一时得意完形,差点儿说漏了嘴。于是,赶忙补救道:“咳咳,我也是听她跟前的旧仆人说的......” 谢珩心中满是疑问,面上却丝毫不显。“看来,世伯对县主是真的挺上心。” “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能不疼嘛!”沈驸马顺着他的话说道。“啊,对了,院子里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聘礼。”谢珩简洁明了的说道。“登门提亲,本不该如此仓促。只是,明日就要启程去北疆,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是怕这一走,就此错过了......所以,就将聘礼一并送了过来。失礼之处,还请世伯见谅!” 沈驸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他。“无妨无妨,总归是走个过场,你的心意到了就成!” 说起去北疆,沈驸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拉着谢珩东问西问,根本就忘了提亲这茬儿。最后,还是谢珩隐晦的提了一句,沈驸马这才派人去后院询问荣安公主,让她拿个主意。 荣安公主对谢珩这仓促的提亲挺不满的,看在宋绾绾的份儿上才没有发作。“礼数上的确有很多不足,不过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毕竟,国事为重。” 说完,便管宋绾绾要了一样贴身之物送去了外院。“这块龙凤玉佩,就当做定亲的信物吧。” 谢珩自然也没空着手来,以一支华丽的金簪作为交换。 宋绾绾看了一眼那簪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公主,这是武安侯的庚帖。”姜嬷嬷将一样东西呈到公主的面前。“可要拿去宝通寺请方丈大师合一下八字?” “应该的。”荣安公主答道。 宋绾绾见她们已经开始熟练的操办起来,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娘,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虽说急了些,可过场还是要走一个的。如此一来有了人证,会更有说服力。”荣安公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说道。 宋绾绾了然的点点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行刺 谢珩离开侯府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见到了。 左邻右里好奇的同时,忍不住猜测。 武安侯去公主府干嘛去了?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方势力,怎么会有交集?而且,还是天擦黑才从公主府出来,怎么看怎么都不寻常啊! “莫非是因为公务?” “这大过节的,还没上朝呢,能有什么公务?” “难道是为了平宁县主?” “听说太子和二皇子都有意纳了县主,却被荣安公主给婉拒了。莫非,这武安侯也没能躲过这美人关,登门提亲来了?” 不得不说,某些人真相了。 骑着马穿过街道,谢珩内心有些慌乱。 “侯爷,三皇子已经送回宫里了。”小九默默地跟上来禀报。 “没出什么意外吧?”听到小九的声音,谢珩稍稍拉回了一些理智。 “一切顺利。”小九答道。 “三皇子身边的人可靠吗?”谢珩又问。 “加派了不少人手盯着,想必出不了乱子,侯爷大可放心。”小九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敢有任何懈怠。 谢珩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他漫无目的的催马前行,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侯爷,明日就要启程,该回府了。”眼瞅着宵禁的时辰就要到了,小九不得不出声提醒。 谢珩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果然已经爬上了枝头。“那就回吧。” 小九于是拎着灯笼上前开路。 回侯府抄近道只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因为天色已晚,百姓早已归家,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小摊儿还没打烊。 谢珩主仆二人催马前行,慢悠悠的穿过巷子。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巷子尾时,突然几个黑衣人现身在房顶,一排排的弓箭瞄准他们,朝着他们疾射而来。 “侯爷当心!”箭矢破风而来,小九快速的朝后仰去,躲过了第一波的袭击。 谢珩心里一紧,立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几乎将他包围。 不过,他战神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只见他足尖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个借力打力,踏着箭矢来了个后空翻,巧妙地躲过了这来者不善的偷袭。 见一次没中,房顶上的黑衣人再次搭弓,朝着主仆二人射去。这一次比前一次的箭要更多,如同密织的网一般扑面而来。换作是寻常人,肯定要被射成筛子。 可谢珩又岂能让他们得逞!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并将它舞得密不透风,愣是让这布料化身一堵墙,将那些箭通通挡在了一臂开外的地方。 小九趁机摸出腰间的信号弹。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吼,一道红色的光芒在京城上空炸裂,照亮了方圆百米的夜空。 屋顶上的刺客见情况不妙,不得不咬牙拔剑一跃而下,打算来个速战速决。 区区几个刺客,谢珩还没放在心上。就算对方人多势众那又如何,在厮杀上,他还从未有过败绩。 “侯爷,您先走。”小九击退几个刺客后,挡在谢珩的身前说道。 谢珩的情绪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哪里肯先行离开。“注意他们手里的暗器。” 说完,便挥剑主动出击。 小九不敢大意,只好跟着迎战。 这些刺客的功夫不弱,但相较于久经沙场的谢珩来说,还是差了许多。他能封侯,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实打实的战绩。 刺客们学的都是杀人的技巧,一出手就直取要害,招招都致命。 不过,论武力,谢珩还真没怕过谁! 他出剑的速度又快又准,很快就有好几名刺客惨叫着倒下。有些,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脑袋就搬了家。 摆摊的小贩看到这凶残的一幕,吓得连东西都懒得收拾,急急地逃命去了。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巡逻的士兵早该循声而来了。但奇怪的是,打斗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街上却毫无动静。 太诡异了! 谢珩立马明白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为了一击毙命,幕后之人不但安排了刺客,还买通了官兵,故意绕开了这段路,为的就是秘密将他处决! 可惜,谢珩实力太过霸道,并不是这些刺客轻易就能打倒的。而且,方才小九已经放出了信号,侯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增援。 刺客头头见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暗道不好。可主子下了死命令,他们若是这么回去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于是,为首之人从腰间摸出一把药粉。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谢珩却先一步识破了他们的伎俩。“小九,退后。” 小九反应过来,立马放弃了单打独守,运起轻功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谢珩的前面。 那黑衣人随手一挥,白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 谢珩主仆二人忙屏住呼吸,急急地朝后退去。不等他们站稳,几枚淬了毒的暗器穿透毒雾迎面而来,直逼两人面门。 谢珩举剑,挡下其中一枚,而另外一枚则被斜飞而来的一颗石头打偏。 “侯爷!”小刀领着侯府的侍卫及时赶来。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小九没好气的瞪他。 小刀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嬉笑着说道:“路上遇到点儿状况,不然早就到了。” 小九听完他的话,不由得皱眉。 他就知道! 那些人巴不得侯爷有个什么好歹! 明明侯府离这里只有十几丈的距离,他放出信号这么久都没人赶来,肯定是遇到了麻烦。而设法阻拦侯府支援的,肯定跟幕后主使脱不了干系! 有了小刀等人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 在解决掉最后一个刺客后,巡城的士兵姗姗来迟。 “武安侯,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将领看着满地的尸体,不咸不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赵统领来的正是时候。这些刺客行刺侯爷,已经被全部伏诛。麻烦赵统领将这里清理干净,顺便查查他们的身份。”小九看到这些人,哪里有好脸色。 姓赵的统领陪着笑,打着哈哈。“这个是卑职职责所在,定当竭尽所能,找出谋害侯爷的凶手。” 谢珩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距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赵统领可要抓紧了!” 赵统领原本不过想敷衍一二。 反正谢侯爷明儿个一早就要离京了,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哪里想到,谢珩竟只给他四个时辰,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上眼药 武安侯遇刺的消息,根本瞒不过皇帝的耳目。 在清扫完现场的血迹后,宫里边儿就得了信儿。 皇帝得知有人行刺谢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早有此预料。只是,这些人竟然在皇城底下动手,是不是太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知道是谁动的手么?”皇帝闭着眼睛问道。 严淞欠了欠身,答道:“圣上这可就难为老奴了!这宫里的事儿,老奴或许还能知道一二,可出了宫老奴就是一抹黑......” 说完这番话,他偷偷打量了皇帝一眼才接着往下说道:“不过,听闻武安侯遇刺,巷战了一炷香的时辰,巡城的将领直至刺客全数被歼才带着人匆匆赶到......” 瞧瞧,这老东西多会说话。 他先是以退为进,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为由,澄清了皇后一党说说的他在京城一手遮天的谣言;其次,又利用武安侯的事给皇后一党上了眼药,真可谓一举两得。 要知道,那巡城的赵统领,正好与秦家是姻亲。 严淞是只老狐狸,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行事极为谨慎,就算是给皇后穿小鞋,也不会说的太直白。比起一锤定音,他更喜欢一点一点蚕食,不动声色地推动事态的发展。 就拿皇后来说,他们争斗了二十年,表面上未分出胜负,可究竟谁输谁赢,其实早就一目了然。 最近几年,皇帝越发疏远了皇后。原先初一十五,雷打不动的会去往宸安宫。可如今呢?他宁愿窝在这太乙殿内打坐,也不愿意跟皇后共处一室。 明面儿上,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是大禹的女主人,可事实上,她的威信一年不如一年。她在宫里的势力越发不如从前,秦家也接二连三的出事。由此可见,严淞还是略胜一筹的。起码,他还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着,深得皇帝的信任。 “赵坤......”皇帝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晦暗不明。 他当然知道赵家跟秦家的关系。难道说,谢珩遇刺,皇后也掺和了一脚?想到这里,皇帝眼底的失望愈发明显。 他已经给过皇后无数次机会,可惜啊,她并不懂得珍惜。 “太子呢,可有参与?”相比起皇后,皇帝到底更看重这个儿子。 严淞模棱两可的答道:“这......老奴尚未查明。” “太子近来都在忙些什么?”皇帝放下手里的佛珠,问道。 “殿下十分勤勉,每日都去内阁与几位大人商议政事,甚至一连好几日都歇在书房......”严淞寻着机会就给太子使绊子。 他是个记仇的。 太子仗着身份高贵,从来都不把他们这些奴婢当人看。即便他坐上了大总管的位子,太子依旧对他态度轻蔑,还总爱在皇帝面前挑拨,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着实令人讨厌。 那时候,他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太子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儿。 所以,他明面儿上对太子毕恭毕敬,私底下可没少暗中使坏。皇帝现在对太子的诸多不满,不说全都是严淞的功劳,但至少有一半归功于他。 听到勤勉一词,皇帝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话若是用在那些臣子的身上,皇帝或许会十分欣慰。大禹需要的就是这种能干实事的臣子!然而,这词用在太子身上,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皇帝肯定会想啊,太子这么上进,把他分内的事情做得这般游刃有余,还跟大臣们打成一片,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不是想趁机拉拢朝臣,取代他的地位? 他这个皇帝还喘着气儿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在心里生了根,挥之不去。 尽管皇帝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对太子的防备又多了几分。 严淞服侍了皇帝这么多年,主子表情有些许的变化,他便察觉到了,心中暗爽不已。瞧,果然被他料中了! 猜忌,就是对太子最好的报复! “你,派人去东宫......”不等严淞应下,皇帝突然又改了口。“不,派人知会二皇子一声,让他明日代朕送一送武安侯。” 严淞恭敬地应是。 停顿片刻,又听见严淞说道:“武安侯遇刺,怕是伤得不轻,明儿个真走得了吗?” “陈国大军蠢蠢欲动,他就算昏迷不醒,抬也要给朕抬去北疆!”皇帝冷哼一声。 严淞领命,退出大殿。 * 二皇子那边得了小黄门传达的口谕,不由得喜不自胜。 他原以为,这样的差事会分给太子! “没想到,父皇还是最疼我!”二皇子只要一想到太子难看的表情,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而且,这也是皇帝第一次明确表态,让他与武安侯亲近。 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已经失了帝心?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幕僚们得此消息,纷纷赶来恭贺。 二皇子志得意满,立马叫人摆了一桌酒席,要与他们分享这喜悦。只是,还不等管家吩咐下去,就有人劝道:“殿下明日还得早起,饮酒恐会误事......” 换作以往,二皇子肯定听不进去的。今儿个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慎重起见,竟破天荒的同意了。 “你说的对!不能饮酒!万一耽搁了时辰,父皇怪罪下来,可就不妙了。”他好不容易有机会给太子一击,就务必要将这差事办好。 而进言之人,正是那不轻易开口的假面人。 他依旧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只露出半张可怖的脸,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看着就渗人。因此,二皇子的幕僚大都不肯与他来往,甚至对他有些忌惮。 “殿下不妨以茶代酒。”他接着提议道。 二皇子拍手称好。 众人见二皇子对这人百依百顺,心中无不羡慕嫉妒。 一场宴席下来,已经近凌晨。 黑衣人依旧不肯留宿二皇子的府邸,如幽灵一般踏着月色,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他专门挑一些小巷子走,七弯八拐的,也不嫌麻烦。不过,正因为这一点,他很容易就甩掉了身后的暗卫。 二皇子想摸清他的来历?门儿都没有!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失眠症 宋绾绾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无法入睡。 她晚上没吃多啊,这么就是睡不着呢?! 听到榻上的动静,值夜的丫鬟揉着眼睛起身。“县主?” 宋绾绾朝着她摆了摆手。“无事,你歇着吧。” 丫鬟却不敢怠慢,披衣下床,走了过来。“县主因何还没睡?可要奴婢点上一炷安神香?” “不必。”宋绾绾拒绝道。“马上就睡着了。” 丫鬟将信将疑,倒是没再开口。 宋绾绾换了好几个姿势,努力酝酿着睡意,可惜还是了无睡意。于是,她索性坐起身来,吩咐丫鬟点亮了床头的羊角灯。 “书架第三层有一本地理志,去取来。” “是。”丫鬟连忙应道。 没多大会儿,丫鬟便将书拿了过来。 宋绾绾借着灯光,将注意力放到了书页上。她原以为,精神高度集中之下,肯定很快就困意翻涌的,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招居然失效了! 那些文字仿佛长了翅膀一样,四处飞散,愣是小半个时辰都没看进去几个字。 宋绾绾轻叹一声,不得不认命地将书放下。 “县主可是心里有事?”丫鬟在一旁举着灯,小心翼翼的问道。 “何以见得?”宋绾绾面不改色的反问。 “自打从公主那边回来,县主就一直心神不宁。”丫鬟如实的答道。 宋绾绾眨了眨眼。“有吗?” 丫鬟狠狠点头。“沐浴更衣的时候,若夏姐姐不小心打翻了一整瓶的花露,县主好像都未察觉......” 要知道,宋绾绾的鼻子可灵了,但凡有一点儿不好的气味,她都能闻出来。 若夏打翻的那瓶花露,正是宋绾绾平日里很少用的玫瑰露。 玫瑰露香气浓郁,不如桃花梅花等酿制出来的花露来的淡雅,故而她一般都不会选它。若夏不小心打翻瓶子,可是吓得不轻。万一惹得主子不喜,那罪过可就大了! 但当时,宋绾绾却没有任何责备,甚至连提都没提一句。 “还有呢?”宋绾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何她就一点儿不记得? “县主每回入寝前,都会将头发打理顺滑,生怕打结。可今晚,却忘了这件事。”丫鬟细数着她不同寻常的地方。 宋绾绾摸了摸头发,好像真的没有平时柔顺。 难道说,她真的是被谢珩给影响了? 这不应该啊! 武安侯登门提亲,本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根本不会像其他怀春的姑娘家一样有害羞甜蜜的感觉。毕竟,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算不得正儿八经的联姻。 宋绾绾很确定,她对谢侯爷没有半点儿男女之情!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失眠呢? 真是见鬼了! 宋绾绾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县主,武安侯明日一早就要离京了。您......要去送一送吗?”丫鬟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宋绾绾揉了揉太阳穴。“我为何要去?” 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才不要大清早的去城门口吹冷风呢。 丫鬟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什么僭越的话来。 “行了,你去点安神香吧。”宋绾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她给打发走了。 兴许是安神香起了作用,宋绾绾在床上滚了两圈,就渐渐地有了困意,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只是这一晚,她睡的并不踏实,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第二天,她还是被丫鬟给唤醒的。 “县主,不得了!我听看门的婆子说,武安侯昨晚遇刺了!”叫醒宋绾绾的不是别人,正是性子风风火火的若夏。 宋绾绾起初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直到若夏听起武安侯被人行刺的事情,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清醒了。 “你说什么?” “武安侯遇刺,据说......伤得不轻。”若夏接收到念春警告的眼神,不得不放低了音量。 “他受伤了?”宋绾绾挑眉。 那个有着常胜将军之称的人,竟也会受伤? “咳咳,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县主洗漱?”念春瞪了若夏一眼后,忙唤来几个二等婢女,伺候宋绾绾起身。 宋绾绾没睡好,正打算补觉呢,结果就被丫鬟扶到了妆镜前,三两下就妆扮成了一个端庄娴静的淑女。 “县主眼下有黑青,多用些珍珠粉遮掩。”念春在一旁指挥着。 宋绾绾想问她们到底要干什么,可惜一张嘴嘴里就被塞了一张红艳艳的胭脂。 “唔唔唔唔......” “县主,武安侯遇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回来。与他有着婚约的您,至少得去探望一番。”念春一边替她挽着头发,一边解释道。 宋绾绾刚说了个“我”字,就身不由己的被丫鬟搀扶着出了门。 “喂,我没说要去啊!”宋绾绾反应过来后,抗拒的说道。 “这是公主的吩咐。”念春无辜的笑了笑。 所以,县主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去问公主。 提到公主,宋绾绾果然闭了嘴。 这就是她的软肋啊! 又或者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天知道她老娘是个多固执的人,但凡她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让她去侯府探望,那就言出必行,她再反抗都没用! 宋绾绾是个识时务的人,想通了这一层后就乖顺地上了马车。 前去侯府探病的人,还真不少。 只是,这些人都被侯府的管家拦在了门外。 “武安侯伤势如何,可请了大夫?” “我家有祖传的金疮药,请侯爷笑纳!” “我家主子得知侯爷受伤,特送来滋补的药瓶,以示问候。” “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侯爷离京在即,恐不能招待各位。且侯爷的伤势已无大碍,诸位请回吧。”管家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不是说伤到了肺腑,当真无碍吗?” “我等只有见侯爷一面,方能安心!” 聚集在门口的人异常固执,就是不肯离去。 宋绾绾来到侯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她怎么觉得,管家说得越是云淡风轻,越像是在掩盖什么呢? 莫非,武安侯真的伤势严重? 第一百八十五章 私心 跟宋绾绾抱着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就连二皇子都对此深信不疑。 武安侯是什么人! 那可是大禹赫赫有名的战神,天人一般的勇士!一点儿小伤小病的,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像今日这般闭门不出,甚至连前来探病的人都拒之门外还是头一回!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受伤不轻! 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装作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避而不见,只能说明伤情严重。 管家那番话,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武安侯当真受了很重的伤......”宋绾绾坐在马车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愁绪。她将这种莫名的惆怅归结于对一代战神的怜惜。 大禹不能没有武安侯!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北边儿怕是早就乱了!而北方一乱,盘踞在大禹四周的其他邻国定会蠢蠢欲动。一旦打起仗来,她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 不行,武安侯绝对不能有事! 宋绾绾定了定心神,撩起裙摆就要下去。 “县主,这里人多,还是先命人去通报一声吧。”念春是个守规矩的,生怕主子的遭人诟病。 宋绾绾看了看外头黑压压的人群,于是改变了主意。“将马车赶到侧门,从那里进去。” “这......怕是不妥吧?”堂堂县主,何须这般委屈自己。 宋绾绾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催促道:“别磨蹭了,按我说的做!再耽搁下去,武安侯怕是都出京了!” 念春一惊。“县主何出此言?” 武安侯不是伤得很重,想必还得休养几日再走吧? 宋绾绾道:“圣上的旨意,是让他今日北上。若他不照做,岂不是抗旨不尊?!” 抗旨,可是重罪,会杀头的! “可伤得如此重,怎么动身?”念春十分不解。 “那又如何?君让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宋绾绾此刻前所有为的冷静。“更何况,只是受伤。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必须听令行事。” 在她变成宋绾绾之后,就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皇权大于一切。尤其是在宫里的那些日子,重新认识了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后,她才知道以前的她真的是太过单纯了! 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任何人在天子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宋妍妍就被赐给三皇子做了侧妃。当时,她真的是被震惊到了,她甚至连开口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三皇子,宋绾绾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他一点儿都不傻! 傻的是那些相信他是个傻子的人! 他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宋绾绾忍不住磨牙。 念春不吭声了。 因为她知道,主子说的都是对的。 宋绾绾一行人来到侧门,那边倒是冷清得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宋绾绾就敲开了侯府的侧门。看门的小厮见到宋绾绾时,先是一愣,继而恭敬的问安。 “侯爷可还在府中?”宋绾绾问道。 “在的。”小厮答道。 “麻烦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想见他。”宋绾绾不是个矫情的人,直接开门见山。 小厮不敢怠慢,说了声稍后,便急匆匆的进去了。 谢珩得知宋绾绾来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县主就在侧门处,侯爷见还是不见?”侍卫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珩木着脸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不见!” “可是......县主若嚷嚷起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恐对侯爷不利......”小九双手抱臂靠在墙上,插话道。 自打知道侯爷被平宁县主逼婚,小九对宋绾绾的态度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要知道,这世上能够让主子低头的人和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位平宁县主能够逼得侯爷登门提亲,也算是有些本事。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侯府全都是大老爷们儿,是时候该有个女主人了! 等侯夫人过了门,肯定会有不少的陪嫁丫鬟。嘿嘿,他若相中个合眼缘的,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日子别提多有滋味儿了! 前些时候,以前认识的一个兄弟得了个大胖小子,可把他得意的。小九看到他那欠揍的笑容觉得格外刺眼! 不过,经过他的观察,那一家人的确过得很幸福。家中虽然不是特别富裕,但妻室贤惠,孩子可爱,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着实叫人羡慕不已。 小九也盼着有朝一日,解甲归田后,也能够过上这样平静随和的日子。 谢珩抬眸睨了他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过,以他对宋绾绾的了解,她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不得已才没有再坚持。 小九见谢珩松了口,忙跟着小厮一起出去迎接。 他可是记得,宋县主的身边有四个大丫鬟,个顶个儿的漂亮! 宋绾绾在门口等了约莫一刻钟,终于被迎了进去。 “侯爷在书房,县主里面请。”小九一改高冷侍卫的模样,对着宋绾绾大献殷勤。 这让宋绾绾还真有些不适应。 “有劳小九侍卫。”宋绾绾冲着他福了福身。 小九哪里敢受她的大礼,连忙侧过身去避开。“县主客气了。” 宋绾绾轻车熟路的进了书房,其他人则和以前一样,被拦在了门外。 “这不合规矩。”念春瞪着他说道。 小九嬉笑着说道:“这位姐姐放心,我家侯爷受了重伤,不会对县主怎么样的。” 念春却是不信。“孤男寡女,总归是于礼不合!” “这位姐姐怕是忘了。我家侯爷昨儿个登门提亲,驸马爷已经应下,并且收了聘礼。这样算起来,县主算是我家侯爷未过门的媳妇儿。”小九见到俏丽的丫鬟,不由得两眼放光,一张嘴变得格外利索。 念春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侧过身去道:“只是定亲而已,又没有拜堂!” “这不是没机会嘛......”小九替自家主子辩解道。“等北方安定下来,侯爷肯定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县主进门的。”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全都是脸皮厚的! 念春在心底呸了一声,抿着唇不再说话。 第一百八十六章 气你没商量 身后的谈话,宋绾绾自然是听不见的。 此刻,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武安侯的伤势上,其他的全都被她自动屏蔽了。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子刺鼻的中药味儿扑面而来,让宋绾绾不得不拿起帕子捂住了口鼻。同时,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武安侯当真伤势严重? “侯爷?”她朝着里头探了探头,唤了一声。 一连三声无人应答之后,宋绾绾犹豫了。 她到底是该退出去,还是进去瞧个真切?若就这么走了,她到底是不甘心。可进去的话,心中难免忐忑。万一他刚擦完药,没穿衣服怎么办? 嗯,这种桥段,话本子里可是比比皆是。 “进来。”就在她进退维谷之时,屋子里的人总算是开了口。 谢珩的嗓音本就低沉,受伤之后似乎更加沙哑了,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耐。 宋绾绾得到回应,壮着胆子往里走去。“侯爷,我来看你了。” 其实,早在她进来时,谢珩就看见她了。 他是习武之人,对任何声音都特别敏感。 男子跟女子的脚步有很大的区别,且宋绾绾穿着裙衫,裙角随着步伐前进而摆动,飘逸的裙摆透过屏风露出一角,越发好辨认身份。 侯府从来没有雌性生物,就连养的狗都是公的。 宋绾绾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侯府的女子! 谢珩慢条斯理的搁下手里的长剑,正襟危坐。“答应县主的事,我已办到,不知县主还有何贵干?” 宋绾绾见他声音虽低沉却中气十足,不由得一愣。 这声音,不像是伤得很重啊? 宋绾绾眉眼低垂,隔着屏风问道:“侯爷伤势如何,可请宫里的御医瞧过了?” “多谢县主关心,本侯无碍。”回应她的,依旧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 “当真无碍?”宋绾绾再一次确认。 谢珩见她一再追问,都懒得回答。“县主还有何事?本侯即将动身前往北疆,恕不能奉陪。” 宋绾绾本是被公主支使过来的,跟谢珩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被他这么一问,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她是个性格乐观开朗的,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不高兴。好几次来侯府,她都没机会好好儿打量,今儿个恰巧有空,便多留了心。 谢珩见她赖在书房不走,还四处溜达起来,眉头不由高高的皱起。“县主......” “啊,侯爷你忙吧,我随便看看。”宋绾绾笑着应道。 谢珩:...... 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如此反复几次,谢珩总算是忍下了揍人的冲动。“县主,书房乃侯府机要之所,不方便外人参观。” “啊,这样啊,那好吧。”宋绾绾怏怏的收回了目光。“侯爷东西可收拾妥当了,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绾绾本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谢珩还真提出了要求。“县主当真想帮忙的话,就早些离开侯府,免得回去晚了,让公主惦记。” “这个侯爷不必担心,正是母亲让我来的。”宋绾绾眯着眼笑。 谢珩再一次被噎住。 这女人,果然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主儿! 宋绾绾听见他呼吸声加重,得意的挑了挑眉。 呵,跟人比嘴皮子,她可从未输过! 宋绾绾有个优点,那就是懂得适可而止。 在把谢珩成功惹生气后,宋绾绾收敛起了骄纵之气,规矩的施了一礼。“出门有一会儿了,绾绾该回去了。祝愿侯爷早日康复,顺利抵达北疆。” 突如其来的转变,将那些毒舌的话堵在了谢珩的嘴边。 谢珩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才堪堪平息了怒火。“好走不送。” “侯爷保重!”宋绾绾回敬道。快要走出书房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句。“侯爷有伤的话,还是别喝酒了。” 说完,拔腿就跑。 谢珩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跑得没了人影儿。 谢珩烦躁的捶了一下桌子。 这个宋绾绾,洞察力还真是惊人! 为了营造受伤的事实,他特意命人熬了好些治外伤的药摆在屋子里,寻常人只要闻到药味儿就退缩不前。宋绾绾倒好,非但没被忽悠到,居然还眼尖的发现了他藏在桌子下的酒坛子! 这女子,不仅胆子大,还非常理智。以她的聪慧,肯定料到他不是真的受伤了!若将此事捅出去,他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部白费了? 想到这里,谢珩就有些莫名的不安。 宋绾绾总能撩拨他敏感的神经!好像自打认识了她,他的情绪就很容易出现波动,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谢珩深吸几口气,总算是将这口郁气压了下去。 “侯爷,时辰不早,该动身了。”小九送走了宋绾绾,回到书房后立马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侍卫。 谢珩睨着他,不痛快的哼了一声。“以后再敢擅作主张,就别留在本侯身边了!” 小九大惊,忙低头认错。“侯爷,小九知道错了。” “错了就去领罚!”谢珩毫不留情的下令。 小九见主子丝毫没有犹豫,顿时吓得背后一阵发凉。 看来,主子是真生气了! “是!”小九认命的拱手。真要去刑房时,谢珩从身后叫住了他。“回来!这笔账,先给你记着,等到了北疆再慢慢儿跟你算!” 小九一听这话,心中的惶恐越发明显。 侯爷,我还是挨鞭子吧! * 宋绾绾依旧是从侯府侧门出来,因为觉着方便。 前门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若是走那边肯定会被很多人围观。 她可没兴趣被人指指点点。 “县主,今儿个是上元节,街上到处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等到了夜里,肯定特别壮观!”若夏是个藏不住话的,看到车外的街景,就忍不住巴拉巴拉的说上了。 宋绾绾挑起车帘,看着外面充满节日氛围的街景,心思活络开来。“听说城外河边的庙会特别有趣,等用过了晚膳,咱们一道去凑个热闹?” “好呀好呀!”丫鬟们鲜少有机会出门,自然一个比一个兴奋。 上元节灯会,那可是一年当中最值得期待的节日!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元节 上元节,大禹最热闹的节日,没有之一。 在这一天,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无论男女老少,都会结伴出门出行,或赏街景,或观灯,或猜谜,或寻觅美食。 总之。总有一款活动适合你。 宋绾绾早早地就命人去河边最负盛名的醉人间订了个雅间,只等天一黑就出门。 荣安公主因为身怀有孕,未能同行。沈驸马爱妻如命,自然也在家里陪着,连相府和同僚的相邀,他都无情地拒绝了。 “绾绾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荣安公主挺着肚子在庭院里散步消食,对一旁的驸马爷嗔道。 “绾绾这么大人了,她会照顾好自己的。”沈驸马似乎有心事,不似平日那般有活力。 荣安公主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知道他在惆怅什么。无非是武安侯离开了京城! 若非看在大过节的,荣安公主早拧着他的耳朵教训了。 “绾绾再大,那也是咱们的心肝宝贝!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荣安公主甩开他的手,假装生气道。 沈驸马回过神来,忙重新握住她的手哄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这不是有侍卫护着,真要是不放心,就再多加派人手。” “况且,这样盛大的节日,五城兵马司的人也都不会闲着,会四处巡逻的。”沈驸马耐着性子安抚。 荣安公主听了前半句,心情好受了些,可后半句却又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忆。“靠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维持秩序?那群饭桶,哪一年不闹出点儿事来?!” “你说的对,他们的确是靠不住。不过,咱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还是有几个好的......” “你莫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这么替他们说好话?” “那哪儿能啊!他们哪有我宝贝闺女重要!”沈驸马极力的否认。“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五城兵马司的人靠不住,不还有京府尹和禁军?” 荣安公主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府里闷得久了,想要发泄发泄罢了。“若我肚子里没揣着个肉球,都能陪着绾绾一道出门了!” 沈驸马想着荣安公主好些时候没出府了,于是灵机一动。“不若,咱们去城楼上逛逛?那里人少,不会挤着你。” 荣安公主有些心动。 以她的身份,想要上城楼的确很容易。 只是,她如今大着肚子,若是被人撞见,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等明年吧。” 沈驸马却将她拉了回来。“等明年,你肯定又要在府里陪孩子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于是,他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又让姜嬷嬷备下一些吃食和保暖的衣物,两夫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宋绾绾抛诸脑后,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宋绾绾得知公主娘和驸马爹出去赏灯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他们竟然不叫上我!”宋绾绾懊恼地捶胸顿足。“他们去哪儿逍遥了?” 丫鬟们摇头。“奴婢不知!” “不带我去就算了,还瞒着我!”这下子,宋绾绾更加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呜呜呜,爹爹和娘亲有了弟弟,就不要她了! 宋绾绾的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 等到天一黑,她也带着丫鬟婆子侍卫出了府。 街上人来人往的,马车行进缓慢。 宋绾绾百无聊赖的打起帘子,望着外面的各种灯发呆。 换作是以前,她肯定邀上三五好友小聚,定要热热闹闹的一起过节。可如今的她,虽还是县主,可在那些好友的眼里,她不过是个冒牌儿货,真心待她的人寥寥无几。 “县主,前面走不通了,可要换条路?”因为人群过于拥挤,平日里宽敞的道路人潮汹涌,被挤得水泄不通,车辆已经半天没动了。 宋绾绾有些后悔没早些出门。 “这里距离城门口还有多远?”她问道。 “少说还有好几里。”念春估摸着答道。 上元节这天,也是有宵禁的。虽然比平时晚上几个时辰,可若是错过了,可就出不了城了。 宋绾绾想了想,决定弃车改为步行。 如此一来,才不会辜负了美景。 于是,丫鬟婆子开始忙碌起来,拿毯子的拿毯子,拎食盒的拎食盒,背包袱的背包袱,以备主子不时之需。 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碰巧,宋绾绾竟在街角又遇见了苏玉寒。 她下意识的就想用手挡脸,下一秒却又反应过来。对啊,她现在是宋绾绾,而非沈云宛,干嘛害怕被人认出来啊! 于是,放下手臂,大胆的朝着他那边瞟了一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苏玉寒是真的有股子读书人的温雅模样。不但相貌俊俏,举止端方,就连才华也高出寻常男子一大截。 他所到之处,身边总是围满了姑娘家。 这不,宋绾绾才瞧了两眼,就发现他已经被好几家的千金邀约同行。不过,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宋绾绾心想,莫非是她误会了他?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着苏玉寒走了过去。“苏郎,这是糖炒栗子,挺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宋绾绾回过神来,认出了这道声音。不正是上回夜里在街上纠缠属于朗的那位素素姑娘?她依稀还记得她的模样,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她的杨柳腰呢?怎么不见了! “你吃吧,我不饿。”这一回,苏玉寒倒是没有推开她,只不过神色依旧淡淡的。 素素姑娘却毫不在意,笑着剥了一颗栗子喂进嘴里,细细品味起来。“真甜!” 苏玉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苏郎,前面有家布店,咱们进去选几匹料子,回头给咱们未出生的孩儿做几身衣裳,你看如何?”素素说着,轻轻地将手臂下垂,摸了摸四个月左右的肚子。 宋绾绾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直了。 素素姑娘这是有身子了?! 难怪她身材走样,皮肤也不如以前有光泽了! 想起自己嫁给苏玉寒的那三年,蛋都没怀上一个,不禁露出几分悲戚的神色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长见识了 宋绾绾魂不守舍的走在街上,满脑子都是苏玉寒和那位素素姑娘。 她怎么都没想到,有着谦谦君子之称的苏玉寒,竟会背着她跟这样一个俗媚的女子在一起,还让她怀了身子! 她究竟哪里不如那室! “县主当心!”眼看着宋绾绾要撞上前面的门柱,念春赶紧提醒了一声。 宋绾绾回过神来,再去看街对面的苏玉寒时,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宋绾绾不禁有些懊恼。 可恶,她还是被他影响了! 宋绾绾非常不爽。 凭什么她还沉浸在过去,他却已经走出来,并且身旁有了各色美人环绕?她尸骨未寒,他丝毫不受影响,而且马上就要当爹了!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县主瞧什么呢?”念春见她止步不前,好奇的询问。 宋绾绾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抿着唇继续往城门口方向走。念春察觉出异样,却不敢继续追问,生怕惹得主子不高兴。 等出了城门,地势开阔了,拥堵顿时得到了改善。 公主府的马车赶来,念春几个搀扶着宋绾绾上了马车。 “县主,喝口茶暖暖身子。”念春吩咐婆子温好了茶汤,递到宋绾绾的手里。 喝下一整碗茶,看着河边旖旎的夜景,宋绾绾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缓解。“河边可真热闹......” “是呢!听说还搭了戏台,请了江南的名伶唱戏,可有意思了!”若夏见主子开口,也跟着笑了起来。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 “是么?”宋绾绾对戏曲什么的兴致缺钱。 “那边奔月楼有诗会,选出的魁首,可以许下一个愿望。奔月楼的主人,会竭尽所能帮其达成所愿。”若夏又说了另外一个好去处。 宋绾绾身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自然知道这奔月楼的规矩。然而,她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都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替她摘下,还真没什么不如愿的。故而,她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愿望,也就从未参加过诗会。 “那就去奔月楼。”宋绾绾临时起意道。 对于她的选择,若夏还挺惊讶的。 自家主子虽然出身官宦之家,可到底是小门小户,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里像京城的闺秀一样,琴棋书画,样样学,样样都精通。 上回在宫里,宋绾绾的画作可是没少被人诟病。正因为如此,她虽有县主的封号,但却始终无法融入真正的世家豪门,愿意与她来往的名门闺秀少之又少。 县主这一去,怕是又要闹出笑话来。 可有些话,她们做奴婢的不好多嘴,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身后。 宋绾绾踏进奔月楼时,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她怎么回来?” “想必是觉着无聊,看热闹来了!” “是啊,除了看热闹,她还能做什么?她还会吟诗作对不成?” “一个乡下来的,能有什么见识,不过丢人现眼罢了!” 靠近楼梯口的几位闺秀瞧见宋绾绾的身影,忍不住冷嘲热讽。 宋绾绾对这些风言风语,置若罔闻。 她才不要为了这些无聊的人坏了心情。 楼上的雅间里,清河郡主得了信儿,二话不说就命人来请。 宋绾绾欣然接受。 清河郡主所在的雅间自然是这奔月楼视野最好的。 宋绾绾顺着楼梯而上,立刻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那些风流公子,见来了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哎哎哎,那不是平宁县主么,她居然也来了!” “想必是听说咱们在这里,所以特地来见识见识!兄弟们,一会儿可要好好儿表现啊!若是能入了县主的眼,指不定就能抱得美人归!” “杨兄着实孟浪,该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年平阳县主,不就是被苏状元的才情所迷倒!说不定这平宁县主也一样,喜欢咱们这样的才子!” “还才子呢,你倒是做出一首诗来啊!” “瞧不起谁呢,等着,我这便去写!” 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跟在宋绾绾身后的丫鬟们听见这些人居然调侃起自家的主子,一个个拽进了拳头,齐齐瞪向那些不着调的世家公子。 “县主,他们太过分了!”若夏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想去干架。 就算打不过,起码也要骂个痛快! 宋绾绾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疯狗咬了人,人难道还要咬回去么?也不怕脏了嘴!更何况,你一个奴婢对上他们这些公子哥儿,能有多少胜算?” “难道就这么算了么?”若夏很是替主子不平。 “算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宋绾绾牵起嘴角。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最是狡猾,跟他们磨嘴皮子肯定是赢不了的。想要对付他们,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避开旁人的视线,狠狠地将他们痛扁一顿。 清河郡主还等着,宋绾绾不想因为这些人耽搁了功夫,领着丫鬟婆子径直去了雅间。 “绾绾来了,快过来坐!”宋绾绾进去的时候,清河郡主正与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调笑。瞧见宋绾绾那张绝世的容颜,顿时觉得身旁的美男索然无味。 宋绾绾环视一周,发现屋子里除了她,全都是相貌俊美的男子,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清河郡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享受! 瞧瞧这些美男,有的帮她捏肩,有的给她煮茶,有的为她抚琴,有的喂她吃食,各司其职,各得其所。如此美男环绕,真是快活似神仙! 当然,宋绾绾自觉无福消受,决定离那些脂粉味重的男子远一点。 清河郡主见她落座,唤了两个面首过去伺候,被宋绾绾拒绝了。 “郡主的好意,绾绾心领了!”宋绾绾忙摆着手拒绝。 清河郡主倒是没有勉强,笑着坐起身来。“怎么有空来这奔月楼了?” “恰好路过。”宋绾绾解释道。“这里好玩吗?” “好玩啊!”清河郡主眯着眼笑。“今日楼里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小公子!等我拔得头筹,就将他弄进府!” 还能这样玩儿? 宋绾绾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真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赏月 提到美男子,清河郡主神色颇为得意。“放心,我会光明正大的赢,绝对不会勉强别人!” 宋绾绾挑眉,表示怀疑。 清河郡主可是比她还要不学无术,她什么时候学会吟诗作对了? 清河郡主似乎瞧出了她眼底的疑惑,朝着一旁的作画的男子昂了昂下巴。“喏,瞧见没?别看他是个锯嘴葫芦,却写的一首好诗!一会儿就让你瞧瞧他的本事!” “这也算?”宋绾绾简直要被她的骚操作闪瞎了眼。 “他们都是我的人,赢了也算我的!”清河郡主颇为骄傲的说道。 宋绾绾扶了扶额。 这不是耍无赖么?! 嗯,这果然才是清河郡主的行事作风! “绾绾有想要的吗,我帮你一并实现咯!”清河郡主丝毫不以为耻,还兴致勃勃的拉着宋绾绾讨论起来。 宋绾绾吃了两口糕点,总算得以开口。“我挺顺遂的,没什么想要的。” “你当真没有想要的?荣华富贵,绝世美男,如意郎君......只要你能想到的,奔月楼的楼主就能帮你实现。”清河郡主将身旁的面首赶走,径直坐到了宋绾绾的旁边。 宋绾绾:...... 郡主你怎么三句话都不离美男呢? 宋绾绾摇了摇头。“真没什么想要的!” 清河郡主显得有些失望。“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啊!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子呢?!” 宋绾绾眨了眨眼。“多谢郡主夸奖!” “哎呀,不是早跟你说了,咱们姐妹相称么?你娘是公主,我爹是王爷,论辈分,咱俩本就是姑舅表亲!”清河郡主拉着宋绾绾的手就不想撒开。 这肌肤嫩的,滑溜溜的,让人爱不释手啊。 宋绾绾被清河郡主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 她这是什么怪癖! 于是,赶紧将手抽了回来。“表姐,外面月色不错,不如一道去赏月?” “好啊!”清河郡主连连点头。 两人皆是容貌出众的美人,只是一个娇俏中带着英气,一个艳丽不失妩媚,站在一起,俨然成了众人眼中亮丽的风景。 赏月,自然少不了美酒。 两人倚窗而坐,那些美男子们便将桌子移了过来,摆上了各式点心和果酒。 “糊弄谁呢?”清河郡主看到那些酒水,不满的撇了撇嘴。“给我拿最烈的酒来!” “太医说郡主近来不宜饮酒。”其中一个美男壮着胆子提醒道。 “哪个庸医说的?”清河郡主怒目而视。 “宫里的陈太医。”美男小声答道。 “那个老顽固还说我活不过十八呢!”清河郡主不屑的哼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宋绾绾见她张口就是这样的话,忍不住插话道。“表姐一定会长命百岁!” 清河郡主显然没料到宋绾绾会这么在意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好,那就看在绾绾的面儿上,饶过你一回。” “多谢郡主不罚之恩。”美男朝着宋绾绾暗送秋波,投去感激的一瞥。 宋绾绾可不敢招惹这些人,立马转移话题道:“诗会是不是开始了?” 清河郡主噗嗤一声,笑了。“你怕是头一回来,不晓得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宋绾绾还真没认真打听过。 “自进入这奔月楼起,比试就已经开始里。只要有诗作诞生,就有小二拿去给几位大儒一观,大儒们根据诗作评出优劣等级,取最优等的一首诗作为魁首。并将其展示在厅堂之上,供人瞻仰。”清河郡主是这里的常客,早已将这些套路烂熟于心。 宋绾绾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那若是两人同时获得优胜呢?”她提出新的疑问。 “自然是谁作的诗好,且诗的数量多,谁就是最后的优胜者。”清河郡主捏着叉子叉起一块桃粉色的糕点喂进嘴里,细嚼慢咽。 宋绾绾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依郡主所见,今日谁会成为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说起这个,清河郡主还真专门派人打听过。“旁人自不用说,他们连小昭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不过我听说秦家六郎把苏玉寒也叫来了......” 别人清河郡主还真没放在眼里,可这苏玉寒乃上一届的状元,定然是才高八斗,文采决绝啊!想要赢过他,的确不容易。 听到苏玉寒的名字,宋绾绾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厮最近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真是晦气! 清河郡主看着不着调,察言观色的本事却炉火纯青。见宋绾绾似面有不快,猜想她定是听公主府的人说了些什么,以致于对这位状元郎观感不好。 说实在的,她也没觉得苏玉寒有什么好的。 容貌虽然清隽,却太会算计,仗着多读了几句书,就能将心性纯良的平阳县主骗得团团转。她可是早就看头了这人的本质,他根本就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奈何那时的沈云宛就是瞧上了他,听不进去任何劝,她就不去讨那个嫌了。 如今想来,她真是错的离谱。 被沈云宛怨恨又算得了什么,起码能挽救她的性命,不至于才嫁进苏家三年就香消玉殒。 “算了,不提他了,喝酒!”清河郡主回忆起往事,心中隐隐作痛。她与沈云宛虽算不得亲近,可好歹是姑舅表亲,沈云宛惨死,她如何能不惋惜哀痛。 宋绾绾对这所谓的诗会,突然就没了兴趣。 相较于外头热火朝天的比试,屋子里的人可谓安静得过了头,只余下杯盏触碰的轻响。 果子酒不易醉人,可毕竟是含了少量的酒。两人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多久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表姐,这世上的男子是不是皆如苏玉寒那般薄情......”微醺过后,宋绾绾支着脑袋,含糊的嘟囔道。 清河郡主揉了揉她的头顶。“那倒不全是......还是有一两个痴情人的。” “谁呀?”宋绾绾努力睁大眼睛问道。 “就比如,我姑父,你爹!”清河郡主不无羡慕的说道。 谁年轻的时候没向往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啊,可惜现实总是无情!她甚至连男方家的门都没进呢,就成了寡妇! 唉,真不知是命苦还是命好! 第一百九十章 暮云居士 两个贵女,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就将备下的酒水全都喝完了。 宋绾绾兴致来了,突然扶着桌子站起来,说要即兴作诗一首。 清河郡主在一旁拍着巴掌,高兴的附和。“来人,笔墨伺候!” “不必那么麻烦!”宋绾绾打了个酒嗝,在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到一侧的墙边,推开挡在前头的桌案。 这是,要在墙上题字! 清河郡主一个眼神示意,立马就有俊俏的郎君拿着笔墨过来。 宋绾绾执笔蘸了蘸墨水,盯着那面白色的墙片刻,而后松开丫鬟的手,开始奋笔疾书。 那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流畅,可见她多年的练字没白费! 宋绾绾借着酒意,一边抒发着内心的感慨,一边快速的在墙壁上书写着。最后结尾的时候,她还没忘了留下落款——暮云居士。 这雅号,是她自己取的,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 “好一句卷帘待明月,醉卧不知归!”清河郡主凑近一看,瞬间就被惊艳到了。“真没想到,绾绾还有这等才情!那些说你粗鄙的人,真是瞎了眼!” 宋绾绾踉跄后退了两步,手里的笔应声而落。“唔,许久没动笔了,写的不好......” “绾绾太谦虚了!你这字不叫好,那就没有人的字配得上一个好字了!”清河郡主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再配上这绝美的诗句,我看今年的魁首非你莫属!” 宋绾绾笑了笑,说道:“表姐太抬举我了!嗝......” 说完,人就像没骨头一样滑了下去。 得,醉的不省人事! 丫鬟们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又是熬醒酒汤又是检查是否受伤的,忙的不亦乐乎。 清河郡主吩咐底下的人收拾出一张软塌来,以便宋绾绾能躺的更舒服一些。她自个儿却站在那面墙前痴痴地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阵惊呼叫好声,想来是谁的佳作被贴了出来,赢得了满堂彩。 清河郡主一早说要争夺魁首,此时却完全没了兴趣。 在她看来,还有什么诗句能比得上宋绾绾这首呢?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 “郡主,奴方才去瞧了一眼,是苏状元作了一首绝妙的诗,得到了大儒们的认可。”就在清河郡主发呆的时候,一个身形清瘦的美男快步走上前禀报道。 清河郡主哦了一声,视线却仍旧没有离开那面墙。 这美男顺着郡主的视线看向那墙面,不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这是谁做的诗句,竟句句精妙,字字珠玑......可比苏状元那首好太多了!” “呵,苏玉寒算什么东西,岂能跟绾儿比......”清河郡主提起苏大状元,口气满是嘲讽。 美男眼珠子微微一转,进言道:“郡主何不将这首诗拿去比试?若大儒们瞧了这首诗,那还有苏状元什么事儿呢?!” 清河郡主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这是绾儿的诗作,我无权做主!” 美男听了这话,不由得噎住。 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道理”了?那平宁县主不过是荣安公主收养的养女罢了,又不是真的皇家血脉,郡主何必待她如此客气! 当然,他跟在清河郡主身边这么久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有些分寸的。 于是,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儿,换了一种说法。“郡主何不问问宋县主的意见,或许她也同意呢?” 若宋绾绾识趣,将这首诗拱手相让,那郡主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然而,清河郡主还是坚持不肯。“这首诗我都还没欣赏够呢,怎能让旁人捷足先登!况且在我看来,那些大儒怕是还没资格对绾儿的诗评头论足。” 美男彻底傻了眼。 郡主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一次又一次的帮着宋县主说话! 宋县主是长得过分好看了些,但也不至于让自家郡主如此偏爱吧?! * 夜半时分,楼下的动静已经慢慢的平息下来,诗会也散了场。 宋绾绾头一天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倒是睡的香甜,竟一觉到大天亮。门外的伙计送来饭食,宋绾绾才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宋绾绾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里是奔月楼。县主昨晚喝多了,便歇在了这里。”念春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答道。 宋绾绾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是记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我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宋绾绾自觉酒品不太好,故而才有此一问。 念春抿了抿唇,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她轻声答道。 那宋绾绾落款时写下暮云居士这四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不合理突然就变得合理了起来。原先许多想不明白的事,瞬间迎刃而解。 作为县主的贴身丫鬟,念春自然是知道暮云居士这个雅号的。 在那一刹那,念春认出了曾经的主子,失态的红了眼眶。若非夜里烛火昏暗,无人瞧见。否则,还真没办法解释。 “干嘛这么看着我?”宋绾绾察觉到她的目光,顺口问了一句。 念春低下头去,有条不紊的系好衣带。“主子,您昨晚光顾着划拳喝酒了,肚子难受吗?” 宋绾绾摸了摸小腹,说道:“没有,就是有点饿。” “饭食已经送上来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念春生怕再待下去会露出马脚,于是转身去了外头。 宋绾绾虽然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古怪,倒是没有起疑。 对身边这几个贴身服侍的人,她还是挺放心的。 等用过了早膳,宋绾绾才想起来问道:“昨晚的诗会,谁是魁首?” 念春说出了意料中那人的名字。 宋绾绾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就那么随口一问。 念春心里却特别的难受。 之前,宋绾绾的诸多举动,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平阳县主沈云宛的事并非意外,而是跟苏家有着莫大的关联。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苏家怎么样。 后来,主子又亲眼撞见苏玉寒与一女子纠缠不清,而后查到那女子是在县主进门之前就养在了外头,这些年来苏玉寒从未间断与那女子的来往。 这样不堪的事实,无疑是往主子心上扎刀子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傻人有傻福 “念春姐姐,县主起了么?”若夏推门进来,见念春站在外间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念春回过神来,忙隐去了眼底的哀伤。“嗯,起来了。” “哎呀,怎么不叫我,这活儿还是我来吧,姐姐你歇着。”若夏惊呼一声,从念春的手里抢过热帕子,急匆匆的进了里间。 念春看见她那毛毛躁躁的样子,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赶紧上前拉住了她。“别冒冒失失的。” “知道啦!”若夏暗暗吐了吐舌头,略收敛了步伐。 伺候着宋绾绾重新洗漱后,一行人这才下楼来。 掌柜的看着这位绝世风华的姑娘,忙上前作揖打恭。“见过县主。” 宋绾绾隔着幕篱问道:“郡主何时离开的?” “丑时末。”掌柜的想了想,答道。 宋绾绾点点头,而后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西侧的墙上原先是空着的,那幅迎客松是今早挂上去的?” “县主记性真好!”掌柜的笑着答道。“昨夜郡主不小心弄撒了些墨,一时来不及修补,便让人作画一幅挂在墙上,以遮挡一二。” “原来是这样......”宋绾绾喃喃道。 她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呢。 宋绾绾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便没再纠结,带着成群的仆妇扬长而去。 直到公主府的马车缓缓驶离,掌柜的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方才他还真是吓了一跳!若非反应快,恐怕就露馅儿了。 想到清河郡主的交待,掌柜的百思不得其解。 那首诗他也昨天夜里瞅了一眼,堪称绝世佳作,甚至比苏状元那首还要精妙。以郡主的性子,得此诗作,还不闹得人尽皆知?可她的反应却恰恰相反,竟下令知情的人不许外传,甚至还要重新将这面墙刷一遍,掩去上面的字迹。 为了不打搅平宁县主歇息,他不得不临时找人取来一幅画盖上,打算等宋县主离开后再找工匠来把墙刷白。 哪曾想,这位县主的记性好的出奇,居然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掌柜的,工匠在外头等着了,问什么时候可以干活儿。”掌柜的正纳闷儿了,身边就传来了小二的念叨声。 掌柜的转过头来。“趁这会儿没什么客人,赶紧去。” 小二得了允许,颠颠儿的出去传了话。 * 上元节过后,宋芸芸就要出门了。 宋家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亲事来。 宋大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希望她能风风光光的出嫁。可宋家家底就那么多,任她再怎么省,也只凑够了二十八台。而且,里头还有一半是她的陪嫁。 眼看着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宋大夫人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宋绾绾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宋家的窘境,倒是难得大方了一回。不管怎么样,宋家大伯对她和宋妍妍有恩,看在这份儿上,她也该投桃报李,回报一二。再加上有宋妍妍的事要操心,宋绾绾很快便将上元节那晚发生的事彻底地抛在了脑后。 这天,宋绾绾带着宋妍妍回了宋家一趟。 一来,是给宋芸芸添嫁妆。二来么,便是为了宋妍妍。 宋妍妍到底是姓宋的,按理应该从宋家出嫁。她们姐妹二人打小就没了母亲,这出嫁的事宜总不好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操持吧,于是就想到了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倒是挺乐意的。 毕竟,这也是宋家的荣耀。 谁能想到,寂寂无名的宋家,竟养出了一个皇妃呢? “放心,有伯母在,保管办得妥妥帖帖的。”宋大夫人想着届时可以在贵人们面前露面,便拍着胸脯将这差事揽了下来。 “宫里的规矩是不能带嫁妆的,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将东西变卖,折成银子,方便携带?”宋绾绾怕宋大夫人不懂,便多说了一句。 宋大夫人还想着可以借着置办嫁妆捞些油水呢,不由得傻了眼。“还,还有这规矩?” 宋绾绾嗯了一声。“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莫说是嫁妆了,就连丫鬟都不能多带。” 宋大夫人惊愕的张着嘴。“那,那妍妍日后在宫里岂不是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宋妍妍不甚在意的一笑。“无所谓啦,在哪里都一样!” “你也是心大!”宋芸芸拉着堂妹的手,叹道。“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上面呢!” 聊起这个话题,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伤感。 “妍妍傻人有傻福!”宋绾绾打破沉默说道。“三皇子虽然痴傻,却心性善良,又不争不抢的,或许会是个好的归宿。” “三皇子长什么模样?”宋大夫人好奇的问道。 “长得还挺好看。”宋妍妍认真其实的想了想,答道。 向来沉稳端庄的宋芸芸噗嗤一声,笑了。“妍妍,你可真是......” 哎哟,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宋妍妍绞着手里的帕子,嘟着嘴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三皇子殿下的确长得很标致,尤其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特别的吸引人......而且,他还救过我呢!” “不是你自己砸烂了门么,怎么变成救的你了?”宋绾绾听得心惊肉跳,生怕宋妍妍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来。 三皇子可是在装傻! 这事儿若是捅了出去,指不定要惹人怀疑! 那后果,不堪设想! 宋妍妍配合的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他的话却点醒了我。你们不知道,我那会儿我都急懵了,只顾着呼救,都忘了我这身怪力了!” 宋妍妍抬起手臂,还挺引以为豪的。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逗乐了。 “你这孩子......日后进了宫,可得谨言慎行,别叫人拿捏住了把柄!”宋大夫人以长辈的身份训诫道。 宋妍妍吐了吐舌头,俏皮又可爱。“伯母放心,我有分寸的!” 几个人正说笑着,有丫鬟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夫人,赵家来人了。” 宋大夫人好奇的皱了皱眉。 再有几日就要迎亲了,赵家这个时候找上门,究竟所为何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宋侧妃 “母亲,我还有绣活儿没做完,先回去了。”宋芸芸听到赵家二字,脸蛋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宋绾绾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宋大夫人亦有此猜测,笑着让她离开。 宋妍妍则一脸的不明所以,傻乎乎的看向姐姐宋绾绾。 宋绾绾轻叹一声,很是为宋妍妍发愁。 这丫头,真是空有一身的力气,在人情世故上却一窍不通。这日后要是进了宫,可怎么与宫里的那些牛鬼蛇神相处! 宋绾绾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靠谱的丫鬟跟着,以免她早早地沦为宫斗的牺牲品。 宋大夫人要见赵家人,宋绾绾姐妹不好留下来,于是寻了借口去了园子里。 赵家派来传话的是赵夫人的亲信,一个姓虞的婆子。 “请夫人安。”虞婆子规矩的朝着宋大夫人行礼,礼节上倒是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宋大夫人光顾着高兴了,却忽略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讽意。她先是问候了一下赵夫人,又问了未来姑爷可好,最后才切入正题。 “不知亲家夫人有何吩咐?”宋大夫人亲切的询问。 或许是因为觉得高攀了赵家,宋大夫人总是一副下位者的姿态,甚至对赵家的下人都客客气气的,没有半点儿官夫人的架子。 这也是虞婆子会看轻宋大夫人的原因之一。 “有件事,还望宋夫人知悉。”虞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家远嫁青州的姑奶奶年前回了京城,无意中瞧见夫人屋子里摆的那张屏风格外喜欢。得知那屏风是出自未来少夫人之手,便想着亲自见一见......” “这......不太妥当吧。”宋大夫人就算再糊涂,倒也不至于忘了婚俗。这男女定下亲事,成亲之前,是不能碰面的。 赵家的姑奶奶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夫人见谅,着实是情非得已。姑奶奶再有两日便要随姑爷回青州,怕是等不到少夫人进门了。”虞婆子解释道。 宋大夫人抿了抿唇,不敢轻易松口。 毕竟,事关宋芸芸的闺誉。 虞婆子见她久久不语,等得有些不耐烦。“只是在府外见上一面,又不会坏了规矩,夫人难道连这点儿小事都不能通融吗?” 这语气,可是相当的不客气。 只是,宋大夫人习惯了对赵家低头,一时间竟为难起来。 答应吧,怕自家闺女不高兴;不答应吧,又怕得罪了赵家。赵家那位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万一她记仇,在背后撺掇使坏,宋芸芸嫁过去之后,日子可要怎么过? 不得不说,宋大夫人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作为一个母亲还是挺称职的。 见宋大夫人犹豫不决,虞婆子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将赵夫人给搬了出来。“这事,夫人也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叫奴婢来传这个话了。” 她说的是传话,而不是询问。 言下之意,就是宋芸芸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宋绾绾在廊下听到这番对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这赵家的奴婢,可真够嚣张的! 就连宋妍妍都听出了她的不怀好意。“哪有硬逼着待嫁的姑娘家出去的道理,那赵家姑奶奶莫非是疯了不成?” 宋绾绾冷笑一声,道:“无非是狗仗人势罢了!” 宋妍妍忍不住替宋芸芸担心起来。“可若是得罪了这老东西,堂姐嫁过去后,会不会被穿小鞋啊?” “还有,伯母性子也太软和了吧,竟任由那婆子指手画脚的。” 宋妍妍的一番言论,不由得让绾绾高看一眼。哟,这丫头对自己的事稀里糊涂的,对别人的事倒是挺清醒。 “阿姐,咱们要不要插手?”宋妍妍想着,自己好歹是未来的三皇子侧妃,或许能压一压这刁奴。 宋绾绾也想让宋妍妍拿着婆子练一练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去吧,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宋妍妍没料到宋绾绾居然答应了,立马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宋妍妍身旁的教养嬷嬷瞧见她的举动,面无表情的纠正道:“宋姑娘,任何时候都要牢记自己的身份,笑不能露齿,步幅也不能过大......” 宋妍妍暗暗朝着宋绾绾挤眉弄眼,而后挺直脊背,去了正堂。 她的到来,算是替宋大夫人解了围。 “妍妍来了,快些请进来。”宋大夫人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缓解尴尬,宋妍妍这一来,真可谓是救她于水火的及时雨。 “伯母,这位是?”宋妍妍故作不知的询问道。 宋大夫人会过意来,忙向她介绍道:“这是赵夫人跟前的得力管事,夫家姓虞。” 宋妍妍自顾自的在宋大夫人的下首坐了,一派主人家的姿态。“原来是赵家的下人。” 那口吻,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虞婆子在赵家算得上是个体面人,被身边的人捧惯了,哪里受过这等蔑视。可宋妍妍马上就要入宫了,还是侧妃的身份,可不是她区区一个五品官员府上的奴婢能得罪得起的。 于是,只得生硬的挤出一抹笑容来给宋妍妍行礼。“见过宋侧妃。” “虞妈妈客气了,现在还不是呢。”宋妍妍故意谦虚道。可这话怎么听着都不顺耳,还隐隐透着几分得意。 虞婆子干笑着答道:“宋侧妃谦虚了。这可是圣上亲自指的婚,尊称您一声侧妃那是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宋妍妍一改之前的客套,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虞婆子并不蠢笨,听出了她话里的警告,脸色不由得一白。 她方才一时大意,竟忘了宋家还有这么个大人物了。想着她说的那番话有可能被这位宋侧妃听到,顿时变得焦灼不安起来。 “夫人的话已带到,便不多留了,告辞。”说着,就要离开。 宋妍妍却叫住了她。“咦,原来虞妈妈是替赵夫人来传的话,不是贵府的那位姑奶奶?” 虞婆子暗道不妙,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若承认是替夫人传话,宋侧妃肯定会派人去赵府核实。届时捅到赵夫人面前,她可是要吃不完兜着走。可若说是替姑奶奶传话,那就更不应该了。 她一个出嫁了的姑奶奶,凭什么要求未来的侄媳妇出门去见她,她的脸是有多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后怕 赵夫人见完管事,正要歇一会儿,却发现不见虞婆子的踪影,不免有些好奇。询问了丫鬟之后,得知她竟出府去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没吩咐她什么事啊,而且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着实有些不太对劲。 “有谁知道她去了哪里?”赵夫人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问道。 丫鬟红袖恭敬地福身,答道:“虞妈妈晌午前去了趟姑奶奶的院子,之后就没见着了。” 提到自己的小姑子,赵夫人就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说实在的,她并不喜欢这个行为骄纵,爱占小便宜还特别碎嘴的小姑。她刚嫁到赵家的那会儿,这小姑子可没少给她脸色看,还在背后挑拨离间,让她在夫君和婆母面前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熬到小姑子出嫁,她的日子才变得顺遂起来。 年前,小姑虽夫君回京述职,以夫家的宅子久未打理无法住人为由,一家子挤进娘家,一住就是近一个月。 老太太本就宠这个女儿,又体恤她远道而来路途辛苦,自然让好吃好喝的照料着。 花几个银子,赵夫人倒是没觉得什么,反正上元节后,这一家子就要回青州去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让她不舒服的是,小姑子一回来就要这要那的,竟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任意支使,她还真没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赵夫人脸色沉沉的,丫鬟们都不敢吭声。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赵夫人才堪堪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 她不能发火! 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被训斥。 “派人去找,就说我有事吩咐。”赵夫人冷着脸说道。 丫鬟正要退出去,就见一个圆脸的小丫鬟领着个眼生的婆子走了过来。 “红袖姐姐,麻烦通报一声,宋府的管事娘子求见。”圆脸小丫鬟见到红袖,眼睛不由得一亮。 红袖得知是宋家来的,自然不敢怠慢,忙进去告知了赵夫人。 赵夫人很是纳闷。 这个时候,宋家怎么会来人呢? “让她进来。”赵夫人敛了敛心神,重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见过夫人。”嬷嬷进去之后,规矩地向赵夫人行礼。 赵夫人阅人无数,察觉出这婆子非同寻常,问道:“嬷嬷眼生得很,不知在哪位身边当差?” 嬷嬷不卑不亢的挺直胸膛,笑着应答。“奴婢是宫里派来伺候宋侧妃的。” 赵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不妙。“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嬷嬷将虞婆子的话学了一遍,眼看着赵夫人的脸色从惊讶到愤怒,心中不禁了然。看来,此事还真与赵夫人无关,定是那位姑奶奶擅作主张! 虞婆子不知收了什么好处,竟瞒着自己的主子,做下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啧啧,看来赵府也是人心不齐,勾心斗角不断啊! 赵夫人听完她的话,不由得在心底大骂虞婆子糊涂! 小姑分明不安好心,她竟也由着她来! 到了这个时候,赵夫人还是没怪罪虞婆子,而是将所有的错误推到了小姑子的身上。毕竟,一个是她的心腹,一个是跟她有过节的,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嬷嬷将她神色的变化收入眼底,脸上却不动声色。“我家侧妃娘娘就是让问问,这可是夫人的吩咐?” “绝对没有的事。”赵夫人虽然爱面子,但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 “这么说来,便是虞妈妈擅作主张。”嬷嬷接话道。 赵夫人眼神闪烁,努力地想要把虞婆子给摘出来。“我家小姑回京不假,只是顺口夸了芸娘几句。定是虞妈妈会错了意,这才闹出这许多误会。” “此事,是我赵家对不住,我这便去贵府赔不是。”不得不说,赵夫人是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她先是放低姿态,承认错误,又说要登门致歉,可是做足了伏低做小的戏码。 若宋家真的得理不饶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如此一来,宋家反而落了下乘。 换作其他人来,惶恐之下势必会落入了赵夫人的圈套。可惜,这次来的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最是擅长这些后宅手段。 “夫人说笑了。”嬷嬷笑着阻拦。“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么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家侧妃娘娘说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兴师动众的。” “只不过,贵府的下人未免太过自专,没弄清楚主子的意思,就敢如此行事!也就是宋家大度,不予计较。若是换了其他人家,未必就这么好说话了。” 嬷嬷的一番敲打,让赵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难堪至极。她万万没想这惯用的伎俩竟也有失灵的一天,心中不禁又羞又臊。 是啊,她怎么忘了,眼前这婆子可不是寻常的奴婢,而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是伺候贵人的,哪是她能糊弄得! 还有,宋家也不是以前那个六品的小门小户了! 宋家二房的两个女儿,一个被赐给三皇子做了侧妃,另一个则入了荣安公主的眼被收为义女。宋家这是跟皇家攀上了亲啊! 赵夫人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嬷嬷见目的达到,便没再多做停留,福身告退。 赵夫人浑浑噩噩,竟忘了反应。 * 虞婆子走出宋家时,外面的日头正盛。 按理说,外头比屋子里要暖和,可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虞妈妈,您这是怎么了?”陪着她一道过来的小丫头见她魂不守舍的,连忙上前关切的询问。 虞婆子回过神来,慌忙的往骡车上爬。“快,快些回府......” 小丫鬟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跟着爬了上去。 虞婆子后悔啊! 她就不该一时起了贪念,收了姑奶奶的好处,替她来跑这一趟!先不说其他主子那里,光是夫人那一关,就过不了! 区区一根银簪子,就让她稀里糊涂的出卖了自己的主子,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回府之后,还指不定会怎么受罚呢! 虞婆子越想越不安,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美人计 宋芸芸是从丫鬟口中得知赵家刁奴之事的。 她还以为,是婆家那边有什么吩咐,这才不好意思的躲了出去。却没料到,竟是狗仗人势来找茬儿的! 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芸姐姐可是怪我多管闲事?”宋妍妍是个藏不住话的,见宋芸芸眉头不展,以为是自己惹得她不高兴了。 宋芸芸轻轻地摇头,拉着宋妍妍说道:“妍妹妹何出此言!若非你替我出头,教训了那刁奴,日后去了赵府,还不知怎么被拿捏呢。” “可如此一来,她必定会记仇......哎呀,都怪我一时冲动,给姐姐惹了麻烦。”宋妍妍自责的说道。 她当时光顾着声张正义了,忘了堂姐日后可是要嫁去赵家的。若因此与赵家生了嫌隙,那她岂不成了罪人?! 宋芸芸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好啦,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怎么应付的。此事本就是那婆子的错,我还得谢你呢!” “万一赵夫人心里不痛快,给姐姐脸色看......”宋妍妍懊恼的捏紧拳头。 宋绾绾有些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你啊,也太小看芸姐姐了!” “啊?”宋妍妍不解的睁大眼睛。 “你当赵夫人为何选了芸姐姐做儿媳,不正是因为芸姐姐各方面都表现出色,无可挑剔?她当然不会因为一个下人,就放弃了当初的选择。” 简单点儿说,就是赵夫人不会打自己的脸。媳妇是她亲自挑选的,有什么不好,她也只能忍着。 “再说了,芸姐姐日后有未来堂姐夫罩着,赵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为难芸姐姐的。”宋绾绾打趣道。 说起未来的夫婿,宋芸芸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绾妹......” 宋绾绾咯咯的掩着嘴笑。“难道我有说错么?我若没记错的话,芸姐姐头上这根簪子,就是未来姐夫送的吧?” 宋芸芸心下一慌,手不自觉地抚向额头。一息功夫后,她恍然发现自己上了当。她今天佩戴的是珠花,根本就没有簪子! 不过,她这举动正好说明她是真的在乎那簪子,否则也不会被宋绾绾言语一激,就慌了神。 宋绾绾笑得不能自已,宋妍妍则是一头雾水。“阿姐,什么簪子,为什么我没瞧见?” 宋绾绾和宋芸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瞒下了此事。 原来,自打宋芸芸跟赵家公子定下亲事后,赵家公子隔三差五的就给宋芸芸送东西。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赵夫人的吩咐,一来二去的,赵家公子就对这仅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妻生出了几分好感。两人不仅兴趣相投,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也总是不谋而合,两颗心不知不觉的靠近,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宋芸芸起初对这门亲事并没什么期待,一直心如止水。直到赵家公子一再的示好,得知他是个真诚而又憨厚之人,宋芸芸才有了些新嫁娘的感觉。 几姐妹凑在一起闹了半天,又在宋家用了晚膳,宋绾绾这才离开。 宋妍妍把她送到门口,依依惜别。“阿姐,以后你可得常过来看我。” 因为要出嫁的关系,宋妍妍不好再继续住宋绾绾那边。只要一想到再过不久,姐妹两个就要分开,宋妍妍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宋绾绾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相信再过不久,三皇子就要出宫建府。到那时,还愁没机会见面么?” “当真没骗我?”宋妍妍瘪着嘴,努力的憋着眼泪。 到底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啊! 宋绾绾没有来的心疼。“小没良心的!我何时骗过你!” 宋妍妍突然一把抱住她。“阿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我相信你。”宋绾绾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若不是嬷嬷在一旁轻咳,宋妍妍都想这么一直抱下去! 阿姐的身子又软又香,真好闻!难怪世人都说软玉温香最令男人沉迷,她似乎领悟到了其中的真谛。 哎,武安侯可真是好福气! * 刚出京城没多久的武安侯突然打了个喷嚏。 小九吓了一跳,赶紧掀起车帘子打探。“侯爷,可是着凉了?” 谢珩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无碍。” 因为被行刺受了“重伤”,谢珩只能窝在马车里休养。且一年数日都没露面,更加坐实了外界的传言——武安侯是真的伤势严重! 探听到这个消息的各路人马,不禁蠢蠢欲动。 这可是个杀掉他的最好时机! 接下来的北上之路,可谓惊险重重,不时地就会冒出几个刺客。当然,这些刺客的最终结局都是一个死,无人得逞。 “受了重伤还如此凶悍,害我损失了好几个兄弟!” “这都杀不死他,可恶可恶!” 刺客背后的买家一直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一个个急得直跳脚。 “武安侯身边高手如云,想要得手,实属不易。”刺客组织的头目自我检讨道。“明的不行,看来只能用暗的。” “什么暗的?” “美人计,如何?” “笑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武安侯不近女色!” “那只是传闻罢了,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一时间,议事厅陷入了沉默。 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世人都说武安侯府连养的狗都是公的,可那毕竟是传说,事实如何,根本就没人能说得清。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刺客组织里头就不乏相貌出众的女子。 接到任务的女杀手信心十足的拍胸脯保证。“武安侯再厉害又如何?只要他是男人,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于是,在武安侯一行人进入颍州地界后,便上演了一出民女被地痞追赶的戏码。 “救命啊!” “喊吧喊吧,我倒要看看谁敢救你!” 那女子看到侯府的马车徐徐驶来,情急之下便冲过去寻求庇佑。“官爷救命!奴家可是良家女子!因为爹爹欠了赌债,竟被这无赖盯上,要把奴家卖入青楼抵债......奴家若不能清清白白的活着,还不如不如一死了之!” 说完,她突然发了狠,往马车的车轱辘上撞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怜香惜玉 谢珩正拿着一卷书翻阅,马车骤然停下,车身一个摇晃,逼得他不得不睁抬起头来。 “发生了何事?”谢珩不悦的问道。 “启禀侯爷,一女子不知何故,想要寻死,刚被手下的人救下。”小九勒住缰绳,满是自责的说道。“可有伤到侯爷?” 谢珩放下手里的书卷,挑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继续赶路。” “是。”小九恭敬地应道。 放下帘子后,小九一抬手,示意大伙儿动身。 “九侍卫,这女子晕过去了......若是落在那地痞手里,恐怕......”不等那护士说完,小九再一次声明道。“我说,继续赶路!若是耽搁了侯爷的行程,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嗓音突然插进话来。 只见一个面白无须听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在侍从的搀扶下,朝着谢珩这边走来。他穿着厚厚的棉袄,外头罩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看起来十足富态的模样。 他正是皇帝派来的监军——袁崇久,袁公公。 袁公公走到那满头血渍的女子一眼,啧啧两声。“还真是不幸啊......竟被亲爹坑害成这般,可惜了这花容月貌!” “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侯爷不懂得怜香惜玉也就罢了,难道连这等不平之事也要袖手旁观?”袁公公抬头看了一眼。 然而,谢珩仍旧不为所动。 小九有些看不下去了,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道:“袁公公倒是个会心疼人的。不如,您将这女子买下带走,留在身边做婢女!” 袁公公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嘲讽之意,冷哼一声道:“我这也是为侯爷着想!这女子可是被侯爷的马车撞得头破血流,若不妥当的处置,恐引起民愤!” “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关侯爷什么事!?!”小九皱着眉忿忿的说道。 袁公公睨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冲着马车拱了拱手。“侯爷当真不救么?她可是流了不少的血......” 外头的聒噪,让谢珩越发不耐烦。“把人带上,等到了驿馆,寻个大夫为她诊治。” 他纯粹是不想浪费口舌,才做出如此决定。 小九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命人将那昏迷不醒的女子给抬上了后面放行李的马车。至于那几个地痞,早就跑的不见踪影,想来是怕惹上官司。 马车再次缓缓向前驶去,总算是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驿站门口。 驿站的官员一早就得了信儿,整齐的站在门口迎接。 谢珩却始终没有露面,而是任由属下将马车赶到院子里。倒是袁公公,在马车上待久了有些难受,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以便缓解不适。 谢珩的晚膳也是在房间里用的,从头到尾,就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真的是武安侯?” “这还能有假?听说是受了重伤,伤势未愈,一直在疗养中,不见外人......” “哎哟,那肯定很严重吧?” 谢珩去年曾路过这里,那时候的他端坐在马背上,身躯挺得笔直,怎么看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哪像如今,出入都得有人扶着。 “对了,那姑娘什么来历,怎么会跟武安侯一起上路?莫非,是家中女眷?” “这话可不敢乱说!据我所知,武安侯尚未娶妻,身边更无乱七八糟的妾室!” 驿站的小吏私下议论着,丝毫没察觉到他们口中的姑娘已经悄然醒来。 苏媚摸了摸额角的伤,不由得龇牙咧嘴。 为了演好身世凄惨的良家女子,她可是遭了不少的罪。她以为,武安侯见到她,定会有所动容,结果她都破相了,却连武安侯的面都没见着! 他当真对女子不感兴趣?还是说,防备心太重,不敢轻易让生人靠近? 苏媚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她可是江湖上远近驰名的美人,多少英雄豪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就不信,武安侯的心是石头做的! 苏媚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对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十分满意。 不枉她花那么多银子买下宫廷里的美颜秘方! 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番,苏媚总算是想起了正事。武安侯急着北上,肯定不会在颍州多做停留。她要怎么样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引起他的注意呢? * 楼上,谢珩正在听小九汇报驿站的情况。 他为人谨慎,每到一处都会格外留心各处的动静。正因为如此,他才一次次的躲过了别人的暗算,活了下来。 看似平静的驿站中,南来北往各种人都有,保不齐这里头就有敌国的探子以及有心之人派来的刺客。 “别处都还好,就是那袁公公,咋咋呼呼的,不是嫌弃水太凉,就是嫌弃饭太硬,太难伺候了。”小九发着牢骚。 “袁公公不足为惧。我要你盯的那人呢?”谢珩冷不丁的说道。 “侯爷是怀疑那女子的身份?”小九好奇的问了一句。 谢珩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反问道:“不该怀疑吗?” “她的出现,太过凑巧了。”小九试着理解道。“而且,她偏要往侯爷的马车上撞,可见是真的居心不良!” 谢珩说道:“不止这一处。” 稍作停顿,他继续往下说道:“若真如她所说,出身穷苦人家,又怎么会穿着几十两一双的银线勾勒的绣鞋?” “还有,她的一双手洁白无瑕,没有任何劳作的痕迹。”谢珩随随便便就挑出了好几处破绽。 小九啊了一声,顿时豁然开朗。“这么说来,她真的是刻意接近,图谋不轨?那,要不趁机把人给......”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如果她死在了驿站,怕是会打草惊蛇。”谢珩直言道。 “那,难道任由她跟着?”小九有些糊涂了。 谢珩习惯性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说道:“袁公公不是挺会怜香惜玉么?” “侯爷的意思是,把她丢给袁公公照看?”小九会过意来后,发现有些不妥。“可这姓袁的没安什么好心,万一他们联起手来......” “那最好不过了。”谢珩眼底泛起丝丝冷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果然谨慎 夜半时分,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雨滴从一开始的一滴两滴,砰砰砰的砸在瓦上,到后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吵得人无心睡眠。 “照这样下下去,明日怕是无法启程。”小九推开窗户,看着外头的雨雾,眉头紧锁。 谢珩正倚在床架上看着北疆送来的情报。“不急这一时,修整两日再走。” “是。”小九得了令,出去传话。 谢珩看完手里厚厚的一叠文书,而后将它们全部丢进炭盆。一阵火光之后,文书全数化为灰烬。 他遇刺的消息传出,周边各国皆蠢蠢欲动,似有联手成合围之势的打算。 这对大禹来说,绝对是一场考验。 谢珩冷冷地勾着唇角,暗忖:皇帝纵容旁人将消息传出时,或许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分明是想借敌国的势力除掉他这个心腹之患。 呵,还真是下得一手借刀杀人的好棋! 谢珩吐出嘴里的浊气,眼底冷意几欲喷薄而出。为了大禹的安定,为了百姓的安宁,他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拼去半条命都在所不惜!可要他对这样的昏君俯首称臣,将自己的命运交到昏君手上,他实在做不到! “飞鸟尽,弹弓藏!狐兔死,走狗烹!忠臣良将,为何就不能得善终......”谢珩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心中郁气难消。 不,他才不要步那些愚忠之人的后尘! 若连命都没有,他拿什么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就在谢珩恨得想要杀人时,一道娇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军爷,听闻侯爷有伤在身,我是特地来送药的。奴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尽一份心意,以报答侯爷的救命之恩。” 门口的侍卫冷着脸,丝毫没有顾及她女子的身份。“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苏媚眉眼低垂,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这样的举动,令侍卫又是诧异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在旁人眼中,侯爷就如同那冰块,冷得令人害怕。但凡胆子小的,都能吓得腿软,故而鲜少有人能够靠近他三尺之内。 这姑娘被吓走,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等苏媚离开后,其中一个侍卫毫不犹豫的将装着药汤的托盘拿得远远儿的,不想触了主子的霉头。况且,这女子本就来路不正,谁知道她往这汤药里下了什么,更不能让它出现在主子面前。 苏媚送完药离开,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早就料到这药根本到不了武安侯的面前,所以走得干脆。之所以多此一举,是为了试探。 “武安侯果然谨慎!”藏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的袁公公不由得感慨道。“看来,那位苏姑娘是没戏了!” “那可不见得!”这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黑衣人来。 袁公公被吓了一跳,不停地拍打着胸口。“我说,你现身之前能不能先知会一声?” 黑衣人没有正面应答,而是提起了苏媚。“这位苏姑娘留着还有用,先别急着把她送走。” “可是圣上有什么吩咐?”袁公公猜测,这苏媚莫不是皇上派来的? “京城暗探传来消息,武安侯出京前一晚去了公主府。”黑衣人说道。 袁公公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没好气的拿眼睛瞪他。“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能不能说点儿新鲜的?!” 黑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你可知武安侯因何去的公主府?” 这个,袁公公还真不清楚。 “别卖关子,赶紧说!”袁公公没什么耐心地催促道。 黑衣人见他急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武安侯是去提亲的!” “提亲?”袁公公惊呼一声,而后又慌忙的捂住自己的嘴。 “是。”黑衣人点头。 “荣安公主同意了?”袁公公回神之后,压低声音问道。 “不但同意了,就连庚帖都换过了。”黑衣人平静无波的答道。 袁公公愣了。 武安侯不是不近女色么,怎么突然想要娶妻了,而且想娶的还是公主之女!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可它却偏偏发生了!”黑衣人提起此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抬头望了望那扇透着光亮的窗户,不得不佩服谢珩的胆量。 明知道皇帝的忌讳,却还要在老虎口中拔牙! “听闻平宁县主姿色过人......莫非是因为这个,才让武安侯动了凡心?”袁公公左思右想,发现只有这一条能解释得通。 武安侯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寻常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啊! 呵!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袁公公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圣上......是何反应?” “圣上早有预料。”提到太乙殿内的皇帝陛下,黑衣人顿时露出几分敬服的神色。 “吾皇英明!”袁公公忙朝着京城的方向拜了拜。 “告诉你这个消息,就是想让你知道,既然确定武安侯并非不爱女色,那这个苏媚就还有机会。”黑衣人朝后一步,轻飘飘的就隐入了雨幕当中。“袁公公,让她好生收拾一番,路还长着,能不能成为人上人,就看她的本事了。” 说完,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袁公公朝着四周打量了好几圈,见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这才关上窗户,慢慢的踱着步子进了内室。 他静静地在榻上坐了片刻,而后吩咐侍从去请苏媚。 此时,苏媚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侍从敲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袁公公倒也没叫人硬闯。 反正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恐怕还得在这驿站中停留几日,有的是机会点拨她一二。 若袁公公的人闯进苏媚的房间就会发现,床榻上根本就没有人。 苏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早就偷偷溜出了驿站。 * 距离驿站不远的一处树林里,苏媚正与前来接头的另一名刺客说着话。 “大半夜的把我叫出来,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苏媚衣衫淋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故而说话的口气可不怎么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荒唐的想法 与苏媚相对而立的男子是个瘦子,颧骨很高,跟个竹竿儿一样。宽大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很不协调,宛若从乱葬岗挖出来的骨头架子,在夜里看着格外的渗人。 “联络不上你,老大叫我过来看看。”瘦子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雌雄莫辨。 苏媚不耐烦与他打交道,脸色阴沉沉的。“驿馆人多眼杂,不方便联络。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就麻溜的离开,别坏了我的计划!” 瘦子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坏脾气,语气依旧淡淡的,不急不躁。“武安侯心机深沉,没那么容易对付,你的那些手段还是少用为妙。” “我怎么行事,不需要你来教!”苏媚秀眉一挑,眼底迸发出摄人的光芒。 同为杀手组织的成员,一个个都是狠角色,谁也不服谁。 苏媚在组织里虽然排名不高,但因为擅长诱敌和毒物,故而十分受阁主的赏识。任何人见到她,都得避让三分。 瘦子武功高强,但两人真要动起手来,输赢还真不一定。 “不过是提个醒儿罢了,你好自为之。”瘦子将话带到,确认她的安全后,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苏媚目送他离开,转身飞快的下了山。 她的障眼法能骗过那位袁公公,却未必对武安侯的人有用。以防万一,她必须尽快赶回去才行。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武安侯的手下的确谨慎。就在苏媚刚从窗户返回屋子的下一瞬,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了。 “谁?”苏媚娇呼一声。一边抹去窗台和地上的痕迹,一边飞快的脱下淋湿的衣服。 “苏姑娘,方才驿站进了刺客,你没事吧?”外头的人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便停下了脚步,没再往里走。 “我没事。”苏媚故意用颤声答道。 门口的侍卫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要求她穿好衣裳到门口。苏媚放下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单衣,裹了一件披风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护卫飞快的打量了她一眼,见没什么异常,说了句得罪,转身离去。 苏媚躲过一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再次检查了门窗,确定无人进来,这才栓好门,重新躺回了床上。 屋外,一个黑影在灯灭之后才悄然离去。 * “如何?”谢珩问道。 “那位苏姑娘方才的确不在房中。”黑影隔着床帐答道。 “去了哪里?”谢珩又问。 “西南方向的树林。”黑影道。“以她的脚程,来回只用了一炷香的时辰,可见轻功不错。” “继续盯着,莫要打草惊蛇。”谢珩开口吩咐。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女人有问题。 果不其然! 就是不知道,她是哪方派来的!谢珩留着她,并非外人以为的怜香惜玉,而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属下还在床下的暗格找到这个。”黑影摸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榻前的矮几上。 谢珩扫了一眼。“作何用的?” “都是些下作玩意儿!其中一味幽灵草,是一种惑人心智的药粉,且有催情的效用......”黑影对药理颇有研究,准确无误的分辨出了其中一些成分。 他说完,偷偷地瞥了一眼主子的神色,生怕主子动怒。 谢珩却不动声色,有种风雨欲来的宁静。“是么......” “此女想尽办法接近,定是包藏祸心。如此图谋不轨之人,留不得!”黑影对这种无耻下作之辈向来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谢珩手指有节奏的在床沿轻叩,不紧不慢的说道:“杀了她易如反掌。可除掉了她,还会有其他刺客出现,倒不如留着,起码摸清了她的底细,防着些便是。” “属下愚钝。”黑影没想到主子是出于这个,不禁感到汗颜。 “天快亮了,回去歇着吧。”谢珩听着外头的雨声,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说起来也是奇怪。 连日的奔波,他累到了极点,身体叫嚣着要歇息,可脑子里却始终不太平,总会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扰得他无法入睡。 谢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破天荒的想起了宋绾绾那张过分艳丽的脸,还鬼使神差的重复着她说过的那些话。 “侯爷是大禹的英雄!” “侯爷未婚,我未嫁,不如咱们各取所需,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侯爷为何食言,难道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去皇上面前告发你?” 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嗓音却充满了成熟女子的魅惑。尤其是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把人给吸进去。 谢珩甩了甩头。 他怎么又想起那丫头了! 他离京已有些时日,两人定亲的消息怕是早就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届时,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倒是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可她呢,又该如何自处?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再次被宋绾绾这三个字填满。就连原先一直霸占着他整颗心的沈云宛,也不知何时被她取代。 这个认知,让谢珩惊恐万分。 他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他怎么能忘了心中的白月光,去惦记宋绾绾! 谢珩狠狠地一掌拍向自己的肩膀,而后喉头一紧,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他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的不忠。 “侯爷?”门外的小九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忙起身走了进来。 谢珩却将人拦在了几丈开外。“我无碍,你且退下!” “侯爷!”小九隔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哪有不担心的。“属下这就去叫大夫!” “回来!”谢珩叫住了他。“不许去!” “可是......”小九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珩打断。 “我心里有数。”谢珩说道,顺手擦了擦嘴角,而后将弄脏的衣服退下,丢出床帐外。 “属下这便偷偷处理了。”小九看到那刺目的红色,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 “不必。”谢珩阻止道。“装了这么久,总得拿些有力的证据给他们瞧瞧。” 他对外称伤势严重,却只闻药味不见血衣,这本就说不过去。以袁公公等人的敏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察觉到异样。 他这么做,就是要打消他们的疑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太过分了 谢珩料得不差。 他跟宋绾绾定亲的事一经传开,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定亲了? 此事堪称史上十大未解之谜。 与谢家交好的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结果谢夫人比她们还要震惊。 谢夫人是怎么都没想到,谢珩居然背着谢家,直接绕过长辈,将自己的亲事定下! 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哎哟,气死我了!”谢夫人冷着脸从外头回来,刚跨进院子就骂了起来。“那个天杀的逆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跟咱们无关?” “枉我为了他的亲事东奔西走,到处受气!他倒好,攀上了公主府,害我沦为笑柄!” 谢夫人越想越生气,在心里下着诅咒,恨不得谢珩死在外头,永远都别回来!不仅如此,她连公主府也一并恨上了,大骂宋绾绾是狐狸精转世! “夫人!”伺候的下人听了这话,一个个吓得白了脸色。 “夫人,使不得啊!” 这些话要是被传出去,怕是要吃不完兜着走。 谢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我难道说错了吗?若不是那宋县主存心勾引,谢珩又怎么会上当?!” “夫人......”丫鬟们见她越说越离谱,吓得赶紧去关门。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谢夫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夫人,您得往好了想。”心腹壮着胆子说道。“不说别的,荣安公主可是深得圣宠,比那什么镇国公府还要有权有势。攀上这么一门亲事,您该感到高兴才是。” “跟公主府结亲的是谢珩那小子,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谢夫人冷哼一声。这门亲事于她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 心腹深知她的脾气,哪里会不清楚她此刻所想,于是另辟蹊径,提到了谢夫人的一双儿女。“亲事乃是结两姓之好。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不管侯爷认不认咱们谢府,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谢家人。公主府和相府,那就是谢家的亲家......”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谢夫人怒气稍稍平息。 心腹见她神色稍霁,便接着劝道:“与相府和公主府成了姻亲,公子和姑娘的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届时像程家这样的门户,全都要反过来求着夫人允亲......” 有的时候,谎话说多了,就信以为真了。 显然,这婆子也是。 哄骗人的话说多了,她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错将信口雌黄当成了金口玉言。 谢夫人爱听好话,被几句迷魂汤一灌,亦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天真的自信来。“是啊,不管谢珩认不认,老爷都是他的亲生父亲!公主府和丞相府,也得管咱们老爷叫一声亲家公,唤我一声亲家母!” “跟相府和公主府做了亲戚,别人可都得上赶着巴结,说不定老爷的官职还能往上升一升......”婆子越说越带劲儿,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谢夫人也畅想着有朝一日,诰命加身,何等风光。 这时,谢如眉苦着一张脸从外头进来。“阿娘,大哥什么时候跟宋县主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莫说是你,我也是刚得到消息!”谢夫人不高兴的撇嘴。“若不是程夫人问起,我还蒙在鼓里呢!” “他太过分了!竟然不知会家里一声,就擅自定亲,他到底有没有将父亲放在眼里!”谢如眉之所以这么气氛,皆是因为程青萝。 因着近段时间程青萝的示好,两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谢如眉自然也知道了闺中好友心仪谢珩已久,故而一直想要撮合这门亲事。 比起旁的不知底细的人做她的嫂嫂,她宁愿那个人是温柔贤淑的程青萝。加上程青萝时不时地会给她一些小恩小惠,这更加让谢如眉觉得,她是个好的。 谢珩定亲的消息一传出,程青萝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这可吓坏了谢如眉。她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 “他定亲,你生什么气?”谢夫人不解的看着女儿。 谢如眉抿了抿唇,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傲慢的样子!况且,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凭什么自作主张!” 谢夫人见她反应这么大,反倒不生气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武安侯,岂会听咱们的......不过仔细想想,与公主府结亲,也不是不行......” “娘!”谢如眉见谢夫人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满脸的不敢置信。 “镇国公府已是日暮西山,公主府却圣宠不衰。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公主府更好。”谢夫人喝了口茶,似乎是想通了。 “大哥真要娶了宋绾绾,那我岂不是要成天看她的脸色?!”谢如眉是一万个不愿意。 想当初,宋绾绾第一次来谢府,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她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都懒得陪她说话,直接把人撂下就走了。 结果一转眼,宋绾绾就成了有封号的县主,身份越过了她这个五品官之女。每回在外头遇到,她还得乖乖地向对方行礼,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宋绾绾做了她的嫂子,日后免不得要经常见面。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一直被她压过一头? 谢如眉想到这里,坚决不同意。“娘,你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推掉这门亲事!” “你这丫头......”谢夫人都不知道她脑袋瓜子是怎么长得。“都交换了庚帖,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八字......对,就说他们八字不合......”谢如眉为了闺中密友,可是连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 谢夫人不禁张口结舌。 这丫头,莫不是魔怔了! “娘,不是有什么高嫁低娶的习俗么?你想啊,若真让宋县主进了门,那你这个做婆婆的还怎么给她立规矩?不仅如此,你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那得多难受啊!” 谢夫人被她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动摇起来。 是啊,一个谢珩就已经够她受的了,若是再来一个县主,那她这做继母的,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谢夫人患得患失,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即便谢珩成了亲,他也不可能搬回谢府,或是把他们一家子接去侯府!所以,什么婆媳相处,什么立规矩,根本不存在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亮相 谢府众人心情各种不好,公主府的氛围却截然相反。 因为,今天是荣安公主的生辰。 宋绾绾早早地就起床梳洗打扮去给荣安公主请安,还亲自下厨给公主娘亲做了一碗长寿面。这手艺嘛,自然是没厨娘的好,不过荣安公主很知足。 “绾儿真孝顺!”荣安公主尝过两口之后,笑着夸赞。 宋绾绾靠在荣安公主的肩上,很享受在母亲身边的安心。“以后娘亲每年生辰,绾儿都给您做!” “又说胡话了不是?!”荣安公主嗔道。“你可是定了亲的人了!等嫁去夫家,可就身不由己咯!” “娘,我都说了很多次了,只是定亲!”宋绾绾哭笑不得。 荣安公主懒得听她解释,她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好好好,不说这个。过两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你陪娘进宫一趟。” 提到进宫,宋绾绾的嘴就撅的老高。“娘亲可是有身子的人,如何能承受这奔波之苦。” “说起来,我有孕之后便鲜少出府走动。再有几个月就要临盆,是时候让大伙儿知道他的存在了。”荣安公主摸了摸肚子,说道。 她还真不是刻意隐瞒。 头三个月不对外宣布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加上她孕相不好,整日昏沉沉的,吐得厉害,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等坐稳了胎,又闹出好几件事,惹得荣安公主越发对皇后不满,就更懒得进宫了。久而久之,大伙儿似乎忘记了这么件事。 直到一年一度宫中的家宴,荣安公主才记起这茬儿,于是跟宫里告了假。 整个皇室,这才知道荣安公主有孕,而且肚子都那么大了! 之所以能瞒得这么严实,是因为很多人不相信荣安公主还能有孕。毕竟,在生下平阳县主之后的十多年,她的肚子就一直没有消息。谁能想到,年近四十的她,还能再次怀上呢? 尽管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大伙儿都没把它当回事。所以,荣安公主觉得,为了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有必要走这一趟。 不然,她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孩子来,身份上总会有污点。 荣安公主都这么说了,宋绾绾哪儿能不跟着去。 她实在是不放心啊! * 宸安宫 宫女将剪好的新鲜梅枝拿进殿内,用双耳瓶插了,摆放在宫殿各处,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为寂静的大殿上增添了不少活力。 “娘娘您瞧那些花儿。”锦绣一边帮皇后娘娘梳着头,一边展开话题。“或许知道今日是娘娘的生辰,所以开得格外艳丽。” 秦皇后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神色恹恹,提不起半点儿精神来。“开得再好又如何,转眼就枯萎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若是谢了,再换上新的便是。”锦绣见主子愁眉不展,眉头也跟着轻蹙了起来。 因着被皇帝厌弃,秦皇后这些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无论是宫外的命妇还是宫里的人,一个个都精着呢,惯会捧高踩低。见宸安宫失势,好些人私底下悄悄向朝阳宫那位靠拢。虽然秦皇后的威慑力还在,可到底不比从前,宸安宫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秦皇后苦笑了笑,没再开口。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想当初,她刚嫁给圣上时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的。可不到一年,这好日子就到头了,剩下的只有责任。 她心想着,爱侣做不成,那就做个称职的皇后吧!可没想到,她的辛苦付出非但没有得到认可,反而被误会成是想揽权! 看着空荡荡的寝殿,秦皇后不禁落下两行清泪。 “娘娘......”锦绣见主子落泪,顿时吓得不轻。皇后娘娘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何时露出过这般脆弱的一面! 秦皇后自觉失态,侧过身去拭泪。“你们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锦绣不太放心的说道:“奴婢留下来伺候您......” 秦皇后摇头。“再有一会儿,命妇们该进宫了,你出去帮本宫盯着些,可莫要出什么岔子。” 皇后下了令,锦绣不得不从,于是领着殿内的宫人退了出去。 秦皇后呆愣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不再年轻的自己,神情沮丧。她自认为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皇家的事,反而处处为皇家着想,怎么竟落得如此下场呢?! 是因为她人老珠黄,所以不被圣上喜欢了吗?还是秦家的不安分,让圣上失望了?亦或是......太子!可太子是他的至亲骨肉,是他们血脉的延续啊! 秦皇后越想头越疼。 殿内的宫人被她屏退,她只能摸索着从妆奁的抽屉里找到药瓶,来不及用茶水,就那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药效还有一小会儿才能发挥出来,秦皇后扶着额头,神情痛苦。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头疼渐渐消失。 秦皇后摩挲着瓶子的花纹,暗道:不愧是神医开的方子,当真是有奇效!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断根儿,可好歹能消除疼痛,比宫里的那些太医开的药要管用多了! 可即便如此,秦皇后还是很难受,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寝衣也湿透了,粘腻腻的,贴在身上不大舒服。 秦皇后缓了缓,唤了宫人进来重新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这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命妇们早已在殿外恭候多时。 荣安公主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款款走来,毫不避讳的露出高耸的腹部。 “天哪,荣安公主当真怀有身孕?” “看样子,月份怕是不浅了!” “之前的传闻还以为是造谣呢,没想到是真的!” “没想到,荣安公主这个岁数还能怀上......” 一双双探究的眼神不停地往荣安公主身上瞟啊瞟,仿佛头一回见似的。 荣安公主和往常一样,倨傲的昂着下巴,丝毫没将众人的议论放在心上。“一会子你可别乱走动,就待在母亲身边。” 宋绾绾点点头,表示知晓。 她当然不会离开荣安公主半步!这宫里处处暗藏杀机,她必须确保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的安全! 第两百章 不该动的心思 荣安公主身份贵重,自然会得到格外的关照。 宸安宫的掌事嬷嬷见她大着肚子,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恭敬地将人请到偏殿,好生伺候着。而后,那嬷嬷冲着一个跑腿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便忙不迭的将这个惊人的发现禀报给了皇后娘娘。 秦皇后听闻荣安公主身怀六甲的消息,亦是吃惊不小。“没看错?” “金嬷嬷做事向来谨慎,应该错不了。”锦绣帮皇后娘娘打理好头上的凤冠,小声答道。 秦皇后嘴唇轻抿,神色古怪。“依你看,她瞒着此事究竟是何用意?”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也没必要防到这个地步吧! 锦绣想了想,斟酌的开口。“或许是这孩子得来不易,所以格外谨慎。” 这个理由,倒是说的通。 秦皇后缓缓起身,宫人们为她披上最外头的一层绣着凤凰图样的华服。 “这是尚服局新做的凤袍,听说光金线都用了好几斤,也就只有娘娘才能压得住这艳丽的颜色,再搭配珊瑚色的首饰,当真是相得益彰。”锦绣帮忙整理着长长的衣摆,嘴里不忘恭维。 秦皇后听了这话,脸色稍霁。“命妇们可到齐了?” “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锦绣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秦皇后嗯了一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外头,命妇们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见宫人们整齐划一的走出来,这才打住话头,按照品级高低乖乖站回属于自己的位子。 “皇后娘娘请诸位夫人进殿。”掌事宫女朝着众人福了福身。 命妇们忙整理仪容,收敛情绪,随着大部队一点点往前挪。 荣安公主听到外面的动静,不慌不忙的喝完一盏参茶才起身。等命妇们请过安,她才堪堪走到正殿的大门口。 而此时,各宫的嫔妃们也陆续到来,恰好跟荣安公主撞上。 “公主可是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双方见过礼之后,刘贵妃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亲切的上前执起荣安公主的手,笑着询问道:“公主清瘦了不少,可是吐得厉害?看着样子,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刘贵妃的热情,荣安公主扬了杨嘴角,应道:“承蒙贵妃娘娘关心,已经六个月了。” 刘贵妃掐着指头算了算。“难道说,上回公主府请太医时,公主便怀上了?” 荣安公主不傻,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有意隐瞒此事。“那会儿只觉得整日昏沉沉的,没什么胃口,便宣了太医。或许是月份浅,脉象不太明显,便没往这上头想。直到肚子渐渐大起来,才察觉到不对劲。” “我身子本就不好,加上这孩子太闹腾,根本没精力想别的。这么一耽搁,转眼六个月就过去了......” 刘贵妃脸上挂着招牌笑容,倒是不曾埋怨荣安公主。“有了身孕是这样的!想当年,我怀槐儿的时候也经常忘事儿......”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携手踏进殿内。 其他品级低的嫔妃没敢僭越,安静的跟在后面。 宋绾绾被刘贵妃挤开,不近不远的跟着,一刻都不敢放松。这宫里的人,她是一个都信不过!就算是性情以柔嘉著称的贵妃娘娘,她也不能全然放心。 一行人进了大殿之上,正与娘家人说着话的皇后娘娘不得不坐直身躯,严阵以待。 当看到荣安公主竟与刘贵妃一起进来时,她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荣安公主察觉到皇后娘娘的目光,面色坦然的屈膝一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秦皇后明面儿上还没跟荣安公主撕破脸,当然不会摆脸色给她瞧。甚至,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她还得笑脸相迎。 “荣安你怀着身子,就不必行礼了。”皇后娘娘弯了弯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来。 “谢娘娘体恤。”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荣安公主就没再跟她客气,在宋绾绾的搀扶下,坐在了皇后右手边第一张座椅上。 贵为公主,她的地位凌驾于其他国公夫人和侯夫人之上。而她的下首,正好坐着皇后娘娘的嫂子——承恩公夫人。 因为刘贵妃荣安公主等人的到来,命妇们再次起身,向她们行礼。 等到礼毕落座,时辰又过了一大截。 皇后娘娘的寿辰,办得极为热闹。不但有宫廷的乐人献上美轮美奂的歌舞,各府的闺秀们还表演了各自拿手的才艺。 轮到众人表演完,皇后娘娘便将目光放在了宋绾绾的身上。 不管她承不承认,宋绾绾的相貌的确是万里挑一!而且,这还是年纪小,没有完全长开。等再过个几年,指不定要生成何等倾国之姿! 就在此时,太子携太子妃太子侧妃姗姗来迟。 秦皇后还是初一见过太子,见他眼下黑青,脸色蔫蔫的,不免有些心疼。 她不满的瞪了太子妃一眼,将太子唤到跟前。“怎的如此憔悴,可是她们没尽心伺候?” 这个她们指谁,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传闻皇后娘娘与太子妃这对婆媳不睦已久。不过,皇后娘娘是个要面子的,平日里倒是会作戏,全然无法察觉。像今日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说出来,还是头一次。 由此可见,皇后娘娘是真的病的很重。没什么耐心,而且易怒,很难控制脾气。先前命妇们朝拜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觉得皇后娘娘的妆容过浓,似乎在刻意掩盖着什么。如今仔细一回想,便能大概猜出一些真相了。 太子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不免左右为难。 一边是他敬爱的母后,一边是他的枕边人,偏向谁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总要做些什么来消除这些不利的影响。 “母后,儿臣只是昨晚看书看得晚了些,精神有些不济......”太子毕竟是储君,很快便想了个理由出来。 皇后娘娘却是不信。 她看了看低垂着眉眼的太子妃,又看了看明艳动人的宋绾绾,再一次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呀! 第两百零一章 三皇子是个宝 太乙殿 “今天宫里似乎挺热闹。”皇帝陛下念完一段经文后,突然开口说道。 严淞忙放下正在抄写的经书,敬畏地答道:“今儿个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命妇们入宫来为娘娘贺寿,自然是热闹的。” “哦,这么快就到她的生辰了?”皇帝不由得恍然,显然已经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严淞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今儿个天气好,不若叫他们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这一整个冬天,皇帝几乎都没踏出过太乙殿。只在年前去了一次太庙,祭祀祖先,其余的时候都窝在少了地龙的宫殿里。 皇帝抬头瞥了他一眼。“今天都有谁进宫了?” 严淞垂眸,列举了几位夫人的封号。见圣上感兴趣,又补充了一句。“值得一提的是,荣安公主也进宫了。” 皇帝扬声道:“她终于肯出门了?” “公主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想来是因为这个,才......” “你说什么?”皇帝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严淞怔一怔,只得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讶异的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荣安公主有孕了!这可是开年以来,他听到的最令人震惊的消息,没有之一!比起武安侯遇刺,还要让他惊讶千百倍! “何时的事,为何没听你提过?”皇帝眼神不善地瞪向严淞。 严淞一个激灵,忙跪下请罪。“是老奴说的不够明白......去年中秋,荣安公主就一直病着,听诊脉的太医说,脉象像是滑脉,却又不敢确定......老奴心想着公主身子本就虚弱,加上这么些年都没能再有身子,故而并未在意......” 严淞是个聪明人,一把将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早在太医有所怀疑时,他就在皇帝面前提过一嘴。只是当时皇帝正与一个新进宫的妃子打得火热,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可主子怎么会有错呢? 所以,认错的只能是他! 见严淞恭敬地匍匐在地上,皇帝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旁的人对他又敬又怕,满是防备,只有这个老东西对他还算忠心! 这么一对比,皇帝看他顿时就觉得顺眼多了。 “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冷哼一声过后,皇帝终于大发慈悲,饶过了他。 严淞千恩万谢,故意装作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皇帝拨弄了两下手里的佛珠,朝着严淞伸出手去。 严淞会过意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因为久坐的关系,皇帝的双腿有些发麻,走出很远之后才渐渐恢复如常。 “给朕换身衣裳。”皇帝刚要往门口走,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停下脚步吩咐道。 严淞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两个内侍捧着几件不同款式和颜色的衣裳过来供帝王挑选。 皇帝想着今天是秦皇后的生辰,于是选了身较为喜庆的暗红色龙纹常服。经过内侍们的一番整理,皇帝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圣上穿这身可真精神。”严淞在一旁伺候着,嘴里还不忘说着奉承话。 皇帝被哄得高兴,脸上总算是有了少许笑容。 穿戴整齐后,严淞又命人抬来舆轿。随侍的小太监正要高唱“摆驾宸安宫”,就听见皇帝笑眯眯的说道:“去御花园转转。” 严淞愣了一下,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跟了上去。 皇帝走出太乙殿,沐浴在阳光下,还有些不太适应外面的敞亮。 严淞忙亲自举了伞,替皇帝陛下遮去那刺眼的日光,一路护送他上了轿。 舆轿慢悠悠的穿梭在宫殿之间,七弯八拐,好一会儿才到了御花园。这个季节的园子其实并没什么好逛的,树叶大都蜷缩着,花儿大多也畏寒,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皇帝却逛得津津有味。 太子和二皇子路过御花园,无意中撞见正在游园的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儿臣参见父皇!”两人一前一后赶到,跪下行礼。 皇帝看了这两个儿子一眼,顿时收敛了神色。“你们不在宸安宫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母后在宫中宴客,那里女眷居多,儿臣不便久留。给母后祝过寿,便打算回去温书了。”太子素来是个一板一眼的,回答得也规规矩矩。 二皇子就狡猾得多。“儿臣想着,父皇也许会过来,所以便出来迎一迎。没想到,还真让儿臣遇见了!” 两个皇子,截然不同的答案。显而易见,二皇子的答案要讨喜的多。 “你有心了。”皇帝不置可否的说了这么一句。 二皇子以为得了夸奖,忍不住朝着太子扬了扬眉,投去嘚瑟的一瞥。殊不知,他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皇帝看了看这两人,开口问道:“你们三弟呢?” “尚未瞧见。”太子答道。而后,似乎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又加了一句。“三弟至孝,听说正为母后准备贺礼,想必给耽搁了......” 二皇子见太子又拿三皇子来讨好父皇,不由暗暗鄙夷。“三弟哪里记得母后的生辰......” “二哥说的没错,我的确把母后的生辰给忘了......”三皇子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突然插起话来。“不过,我记得父皇的生辰,嘿嘿......” 二皇子在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心虚。“三弟你怎么可以躲在一旁偷听......还不赶紧给父皇磕头问安?!” “父皇万福金安!”三皇子果然乖乖地来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 皇帝见了这个儿子,才没再绷着一张脸。“棠儿手里拿着什么?” 三皇子将亲手画的画献宝一样地拿了出来。“喏,我画的桃子,正要拿去给父皇看呢......” 皇帝看了看那怪异得像石头一样的黑乎乎的一团,非但没有取笑他,反而乐呵呵的笑了。“棠儿这是嘴馋了?” “父皇,什么时候树上才能长出桃子来啊?”三皇子睁着一双牲畜无害的明眸问道。 皇帝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等天气暖和了,桃树就会开花。花谢之后,就能结出果实了。” 三皇子点点头。“等桃子可以吃了,仙女姐姐是不是就可以进宫来陪我了?” “这话谁跟你说的?”皇帝不动声色的问道。 “宫里的人都这么说。”三皇子毫无保留的说道。 钦天监推算出来的吉日,正是三月初。 第二百零二章 反常的举动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荣安公主便有些累了。 秦皇后难得体贴一回,命人将偏殿收拾出来供荣安公主歇晌。不仅如此,还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宫女锦绣伺候在侧,由此可见她对荣安公主这一胎的重视。 宋绾绾欲一同离席,却被皇后娘娘叫住,不得已只好耐着性子坐了回去。 “平宁送的贺礼,本宫甚是喜爱。不知这双面绣,出自谁人之手?”秦皇后搁下手里的筷子,问了这么一句。 宋绾绾不明白皇后为何会问起这个,只得谨慎地应对。“不瞒娘娘,平宁也是借花献佛。” “哦?”秦皇后美眸轻扇,似笑非笑。 秦皇后原本并未在意命妇们送了什么贺礼,还是负责登记造册的掌事宫女察觉出异样禀报与她,她才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多年前,她也曾收到过一幅双面绣的绣鞋,无论是针法还是构图,都与宋绾绾送的十分雷同。那双绣鞋是平阳县主沈云宛亲手所绣,她师承一代刺绣大师,一手绣活儿出神入化,堪称绝世珍品。 可她依稀记得,公主府那位擅长刺绣的娘子早在三年前就离世了。沈云宛也意外坠崖,尸骨无存。这幅双面绣的摆件,又是从何而来呢? 宋绾绾面对皇后娘娘的质疑,仍旧面不改色。“这幅屏风乃是平宁的堂姐,宋家芸娘所赠。” 这点到即止的答案,可谓精妙。以她对秦皇后的了解,事后肯定会细查此事。宋绾绾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绣的,于是将宋芸芸推了出来。 一来,算是替宋芸芸扬名,报答了宋家的抚育之恩;二来么,也撇清了她与沈云宛之间的关系。即便秦皇后怀疑宋芸芸,届时大可以说是她的女红师傅留下的。至于她师傅是谁,又是何时何地赠予的,求证起来可就难了,随便怎么诌都行。 “宋院使之女?”秦皇后迟疑的顿了一下,总算是想起这么一号小人物来。 宋绾绾称“是”。 秦皇后心中暗暗诧异,面上却依旧挂着慈蔼的笑容,另起了话头,没再提这茬儿。 秦皇后似乎有意将荣安公主母女俩分开,一直东拉西扯,使得宋绾绾无法脱身。宋绾绾不禁心急如焚! 皇后娘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莫非,她想要对公主娘不利?! 在宸安宫动手,她就不怕皇帝舅舅知道后大发雷霆? 秦皇后故意对她的烦躁视而不见,还不时地劝酒,明眼人都瞧出了一丝不对劲。 “皇后娘娘这是闹的哪一出?”坐在不远处的沈老夫人哪里还有心思用膳,与几个儿媳妇小声地商议。 在她看来,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宋绾绾不止一次的跟秦家姑娘对上,皇后娘娘怎么会不计前嫌,将她夸了又夸? 不对劲! “母亲,看县主的样子,似乎是要醉了。”沈家长媳有些担心的说道。 尽管荣安公主一直跟沈家格格不入,但宋绾绾好歹跟沈家有着关联,她们若坐视不理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就在沈老夫人准备开口转移皇后娘娘的视线时,秦皇后突然侧过身去与秦家的几位夫人话起了家常。 宋绾绾总算是得以脱身。 她寻了个由头,让丫鬟扶着去院子里醒酒。 这一次,皇后娘娘倒是没再拦着。 宋绾绾出了大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上下被一股热浪包围,难受的紧。 “县主可是醉了?奴婢这就去寻醒酒汤。”这次宋绾绾只带了念春一个丫鬟,见主子脸颊泛着红,走路歪歪扭扭的,这丫头哪怎能不急。 可若是将宋绾绾交给其他人,她着实不放心。 “娘娘一早就吩咐了小厨房备下醒酒汤,姐姐随我去取吧。”一个圆脸的宫女听见两人的交谈,主动上前解围道。 念春看了看有些神志不清的主子,有些犯难。 在主子的吃食上,她向来谨慎,从不假手于人。万一有人在醒酒汤里动点什么手脚......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可若她亲自去取醒酒汤,宋绾绾便没人照顾。宫里的这些人,全都是皇后娘娘这一边的,她怎么是一百一千个不放心。 正纠结着,宋绾绾已经难受得趴在栏杆处干呕起来。那果子酒后劲还挺大,宋绾绾被迫喝了整整两壶,没吃什么东西,胃自然受不了。 念春见主子这般难受,忙上前轻轻地替她拍背。“县主,可要去偏殿稍作歇息?” 宋绾绾昏昏沉沉的,却还存着一丝理智。她知道,皇后娘娘肯定是居心不良,所以才拼命的灌她酒,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她朝着偏殿方向看了看,不敢冒然地拿荣安公主母子的安危去冒险。 皇后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她,肯定早就想好了完全之策。荣安公主此刻落在她的手中,等于就拿捏住了她的死穴,若她不乖乖落入圈套之中,秦皇后就有可能对荣安公主下手。 宋绾绾感觉得出,秦皇后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总是将骄傲摆在明面上,不屑多看不喜欢的人一眼。可今天,她却能隐忍至此,明明恨不得将她狠狠踩在脚下,却偏虚与委蛇,对她客气得不得了。 那眼底的幽深,仿佛淬了毒的深渊,叫人不寒而栗。 宋绾绾不想公主母亲有事! 她深吸一口气,在念春耳边小声吩咐了些什么。 念春却直摇头。“奴婢是您的贴身婢女,自当在主子身边伺候着......” “母亲那边更需要你。”宋绾绾坚定的说道。“她这一胎得来不易,万万不能有闪失。我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母亲的......” “可县主您呢?您的安危同样重要!”念春压低声量,快速的说道。 宋绾绾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一字。而后,突然拔高声音道:“这里可是宸安宫,皇后娘娘的居所,我能有什么事?!” 念春忧心小主子,却不得不答应,一步三回头的往偏殿而去。或许小主子说的对。公主是她最后的保障,只有确保了公主的安全,她才有机会搏一搏。 最近的评论区和笔记被屏蔽了,看不到大家的留言,等国庆节后会陆续恢复,大家要耐心等一等哦~ 第二百零三章 中了圈套 “热......”宋绾绾背靠着廊柱而坐,不时地拿着帕子当扇子打着风。 “县主可要去外头吹吹风,或许会好受些。”一旁伺候的宫女小声地进言。 宋绾绾见她们穿着整齐划一的粉色宫装,便知道她们等级不低,至少不是洒扫宫女。如此一来,她更要小心提防,不可有丝毫大意。 “懒得动,这里就挺好。”宋绾绾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宫女们见状,没有勉强,而是训练有素地端来了茶水点心供她消遣。 宋绾绾饿着肚子,胃里很是难受,闻到糕点的香味,视线不自觉地就挪了过去。不得不说,宫里的吃食是真的精致。瞧瞧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形状的糕点,美轮美奂,看着就很有胃口。 宋绾绾嘴里不自觉地分泌起了唾液,但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告诉她,不能吃不能吃,这绝对是另一个陷阱。 就在宋绾绾苦苦煎熬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远远地朝着这边走来。 宋绾绾迷迷糊糊的,认出了那人。 那头的太子,亦是一头雾水。他还没走出御花园呢,就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拦了下来,说是太子妃身子不适。 太子听闻太子妃有事,立马转身就往回走,全然没有怀疑。当被宫女引到偏殿旁边的小花园后,他才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太子妃不该在大殿之上吗?”太子问道。 宫女却解释道:“娘娘体恤,已经准太子妃离席下去歇息了。” 太子便没再询问,在宫女的指引下往西跨院而去。 太子虽然在宸安宫长大,但七岁之后便搬离了宸安宫,去了皇子们的住所。所以,对宸安宫他既熟悉又陌生,好些地方记忆都模糊了。 宫女带他去的地方,正是他平日里不常去的。 宋绾绾见有男子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避嫌。她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不宜见人的。而且,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有种随时都要倒下的预感。 她与太子到底男女有别,若是传出点儿什么就说不清了。 这,或许就是皇后娘娘想要看到的。 宋绾绾就不懂了!太子的后院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为何皇后娘娘还要不予余力的把她往火坑里推!她所谓的惩罚,就是让她沦为太子的小妾?! 宋绾绾汗渍连连,发狠咬了一下舌尖。当铁锈味盈满口腔,她的神志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县主,奴婢扶您去屋子里歇息。”宫女见时机刚刚好,便要上前来搀扶。 宋绾绾却一把将她推开,大声呵斥。“大胆!谁准许你们擅作主张的?!” “县主......”宫女被宋绾绾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仍旧不肯死心。她朝着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就要把宋绾绾往一旁的屋子里拖。 宋绾绾抬腿就是一脚。 宫女没想到堂堂县主居然会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一个不留神,竟被宋绾绾给踹翻在地。眼看着太子就要来了,宫女再也顾不上许多,对其他几人低吼道:“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把县主扶进屋子里去!” “是。”其他几个宫女对视了一眼,不敢不从,于是一拥而上,企图用强的。 宋绾绾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人架着拖进了屋子。 她从未如此憋屈过! “你们胆敢跟我动手!”宋绾绾气得对她们又踢又咬。 “扒了她的衣服,快!”反正已撕破了脸,为首的那宫女便不再伪装客套,冷着脸下令道。 “香菱姐姐,这......她毕竟是县主......” “怕什么?!又不是真的皇家血脉!手脚麻利些,若是耽搁了娘娘的大事,唯你们是问!” 一开始的时候,宫女们有些犹豫,怕惹了不该惹的人。但为首的那人抬出皇后娘娘,她们便不敢再吭声了,七手八脚的就去拉扯宋绾绾的衣裳。 宋绾绾到底是个娇滴滴的贵女,哪里敌得过她们这么多人,很快衣衫就被扯乱,头上的钗子也掉落下来,顺滑的头发披散开来,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住手!”宋绾绾是真的动了怒。 皇后娘娘她可真敢! 仗着皇后的身份,这般为所欲为,简直无法无天! “香菱姐姐,太子殿下到门口了。”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叫香菱的宫女看了看榻上衣衫不整的宋绾绾,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天香国色。此等绝色,即便是同为女子见了都移不开眼,更何况是男子! 她相信,任凭太子殿下再正人君子,见了这妖娆的尤物,也会挪不动脚。 “把殿下请进来吧。”她得意的勾起了嘴角,领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宋绾绾听到太子的名讳,心跳不由得加速。当然,这跟男女之间的爱慕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急的! 奈何此时在药性的作用下,她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挣扎了几次却又倒了回去,全都是徒劳。 门外,已经传来了太子熟悉的声音。 “太子妃在何处?” “在里屋。” 而后,就是一阵沉稳且带着些许匆忙的脚步声。 宋绾绾暗暗咒骂自己,她怎么就不长点儿心呢!明知道皇后娘娘不安好心,她就该坚持自己的初衷,就算冒着得罪她的危险也要陪在公主母亲的身边! 现在好了,着了她的道儿了,一会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她可是定了亲的人,再跟太子共处一室......想想就头疼。武安侯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宋绾绾忽然意识到,麻烦大了! 她的名声如何,她不会太在意,可一旦这样的丑闻传出去,武安侯便会首当其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未过门的妻子在大婚之前与旁人有染,岂不是莫大的耻辱?! 皇后娘娘还真好算计!不但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名声尽毁,还落了武安侯的脸面。如此一来,武安侯在军中威望大跌,朝廷派去的监军再从中挑拨,他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 重生之后,宋绾绾一直顺从本心,还从未害怕过什么。 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踩在紧绷的心弦上,堪比凌迟。 第二百零四章 大嫂 就在宋绾绾绝望的紧握发簪,打算来个鱼死网破时,床榻旁的窗户突然一阵风刮起。下一秒,她就被人卷进毯子里,扛着从窗户越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宋绾绾一个措手不及。 莫非,宫里进了刺客? 可是不对啊! 刺客不去行刺那些位高权重的,干嘛掳走她一个弱女子啊! 宋绾绾动了动胳膊,发现双手被绑的紧紧地,根本无法动弹。好在捏在手里的钗子还在,千钧一发之时还能派上用场。 这么一想,宋绾绾顿时安心了不少。 只是,那人扛着他一路小跑,颠得她胃部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让她不得不发声。“放,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扛着她的那人似乎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 “你,你再坚持一会儿啊,马上就到了。”他说完,再次跑了起来。 宋绾绾竖起耳朵,发现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等她想起来,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双脚落地,顿时觉得踏实了。她费力的扒拉了一阵,将头露了出来,刚好对上一张惊诧而又谄媚的眼睛。 “三皇子?”宋绾绾回过神来。 三皇子周棠点点头。“是我,是我。你别叫啊,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可到底是在宫里,万一被巡逻的禁军听见,多少会有些麻烦。” 见他条理清晰的说出这番话,宋绾绾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三皇子果然是个正常人! 而且,还从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救出了她! 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宋绾绾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问道:“这是哪儿?” “御花园后面的花房。”三皇子答道。“花房的人被我支开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宋绾绾闻着花香,迟钝的脑袋顿时轻松了不少。只是,那酒里掺杂的药物还是会时不时地影响到她。 见她不停地拍着脑袋,三皇子这才恍然大悟。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瓶子递到宋绾绾面前。“你闻闻这个试试。” 宋绾绾伸手接过来,打开瓶塞嗅了嗅,然后嫌弃的将瓶子推了回去。“嗯,什么味道这么臭?” “这东西可贵了!”三皇子见她不识货,忍不住撇嘴。“这东西可是我求了好久,才从大哥那里弄来的!关键的时候,它还能救命呢!” 宋绾绾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三皇子嘴里提到的大哥究竟是谁。“你......跟武安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 三皇子睁大眼睛,不满的说道:“什么勾搭,这叫志同道合!” 宋绾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荣安公主的安危。 她不甚自在的冲着三皇子拱了拱手。“今日之事,谢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三皇子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不敢当!你可是我未来大嫂,看在大哥的份重,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宋绾绾被大嫂这个称呼给窘到了,干咳着转移话题道:“你可有法子联络上我的丫鬟,我这个样子怕是没法儿见人。” 三皇子某个画面一闪而逝,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咳咳......放心,我已命人给姑母通风报信,想必一会儿就有人寻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墙之隔的外面便响起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宋绾绾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闭嘴。两人贴着墙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禁军,稍稍安了安心。 不过,皇后的人发现宋绾绾不见了,肯定会派人四处寻找。在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前,两人都不敢大意。 直到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传来,三皇子紧绷的神经才有所缓解。 “是自己人。”他笃定的站起身来,踩着板凳爬上院墙,朝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几道鬼鬼鬼祟祟的身影绕过弯弯曲曲的花房小径,来到了宋绾绾的面前。为首的那人薄唇紧抿,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正是宋绾绾的贴身大丫鬟念春。 “县主!”见主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念春惊呼一声,立马上前仔细查验。 “我没事。”宋绾绾拽进了毯子,说道。“衣裳带来了?” 念春点点头,紧了紧怀里的包袱。而后,对身后的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在外戒备,我伺候县主梳妆。” 那几人规矩的转过身,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而冒险救下宋绾绾的三皇子,则在这些人到来之前翻墙离开。 念春伺候宋绾绾换好衣裳,又帮她重新整理好发髻,这才松了口气。得知皇后的算计,念春又惊又怕。 “她怎么敢?!” “她贵为一国之母,有是太子做依靠,她有什么不敢的!”宋绾绾冷笑着说道。亏她以前还觉得皇后是个再慈和不过的长辈,哪曾想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宋绾绾整理好仪容,便气冲冲的往宸安宫方向而去。她虽然躲过了一劫,却仍旧不放心荣安公主,势必要先去瞧瞧。 “公主那边有姜嬷嬷照看着,主子大可放心。”念春见主子面有愠色,不免担忧。 宋绾绾没有多做解释,大步向前。 秦皇后如此歹毒心肠,一旦知道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肯定会再想别的计策来逼她就范。而荣安公主是她的软肋,用公主娘来做筹码再合适不过。 秦皇后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在听完香菱的禀报后,秦皇后便下令秘密搜宫。“她跑不远,对宫里也不熟,一定要在事情败露之前把人找回来!” 之后,又吩咐人看住了偏殿,不许任何人进出。 如此大的阵仗,难免会惊动一些人,可秦皇后根本不在乎。她能看上宋绾绾,让她给太子做妾那是宋绾绾的福气! “沈家那边......” “她们不会出手的!”秦皇后说道。“毕竟,宋绾绾只是荣安公主的义女,又不是真正的沈家人!她们若是真聪明的话,就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得罪本宫!” 正如秦皇后所料,以沈家人的聪慧,的确早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却没有及时的伸出援手。 这是权衡利弊过后做出的决定。 沈家不能因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宋绾绾,打破长久以来维持的平衡。 第二百零五章 功亏一篑 “外头怎么闹哄哄的?” “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在场的人听见外头的动静,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纷纷猜测起来。 “平宁县主去外头醒酒,好像离开好一会儿了吧?”有人小声地议论道。 提到宋绾绾,许多闺秀都感兴趣的凑到了一起。 “该不会是她喝醉了酒,掉进池子里了吧?”有人满是讥讽的掩着嘴笑。 在她们看来,宋绾绾向来是个不着调的,不但狂妄自大,还言行粗鲁,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来,都不会令人惊讶。 “谁知道呢!” “我方才好像瞧见太子妃也出去了。你们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离皇后娘娘近,好像听到她们提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是祝完寿就离开了么?” “听说出去没多大会儿又回来了,还去了偏殿后面的小花园......” “平宁县主不会也去了那边吧?若真是这样,就有好戏看了......” 几位闺秀彼此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暗戳戳的等着丑闻传出。要知道,宋绾绾可是定了亲的人,却仍旧不安分,与太子纠缠......要是再被太子妃抓个正着,哈哈,那可就精彩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充满怜悯,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则是满心的嫉妒。 “宋绾绾怎么就那么好命!”程青萝一边拧着手里的帕子,一边在小声咒骂。 宋绾绾先是抢走了她相中的未来夫婿,又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将她送到太子殿下的身边。而她,虽有才名,却在一众闺秀当中毫不起眼,甚至沦为陪衬,做了陆瑶的跟班儿。 陆瑶出事之后,她也被人拉出来说道,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有说她势利的,陆瑶风光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儿的往她跟前凑,整天形影不离;见陆瑶不好了,就悄悄远离了她,生怕沾上嫌隙,没有半点儿人情味儿。 为此,程青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人指指点点。 是,她承认她是趋利避害,可这不是人的本能么?!换作是其他人,想必也会跟她一样。凭什么大家都指责她?! 程青萝越想越觉得生气,恨不得宋绾绾就此身败名裂,最好是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程青萝咬着下唇,恶毒的想着。 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宋绾绾好端端的回来了! 没有衣衫不整,没有灰头土脸,甚至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的狼狈! 不过明眼人都瞧出来,宋绾绾回来时穿的衣裳早已不是先前的那一套。而且,还重新换了发髻和首饰。 “真的是她......”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身上。 宋绾绾昂着下巴,眼神倨傲,举手投足间不见丝毫的紧张和不安。 她上了大殿之后,冷淡的扫了扫四周,这才屈膝向皇后行礼。“平宁回来晚了,让诸位娘娘久等。” 秦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先是疑惑的打量了她两眼,而后才假装关切的询问。“这是重新换了身衣裳,没出什么事吧?” 秦皇后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挑破?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宋绾绾暗暗咬牙,面上却依旧情绪不显。“不小心打翻了醒酒汤弄脏了衣裳,恐殿前失仪,故而重新换过了。回来的路上,只顾着欣赏美景,竟一时忘了时辰。” “这宫里的景致的确是美不胜收,县主姗姗来迟,倒是情有可原。”秦皇后正准备开口,却被一旁的刘贵妃抢了先。 秦皇后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跳出来替宋绾绾说话,不悦的皱起眉头。 刘贵妃却依旧笑眯眯的。“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臣妾敬娘娘一杯。” 说完,先干为敬。 刘贵妃起了头,其余几位妃子也纷纷起身说着吉祥话向皇后敬酒。 秦皇后冷着脸,却没有当场发作。 她知道,若是接着盘问宋绾绾,势必会引起许多的反感,而且也会显得她这个皇后不够仁慈大度。为了太子,她需得暂且忍下这口怨气。 于是,秦皇后收敛了怒气,端起举杯抿了一口。 见皇后娘娘喝了酒,刘贵妃等人皆是松了口气。 由于皇后娘娘兴致不高,宴会很快就进入了尾声。秦皇后原本还想留宋绾绾说话的,荣安公主却适时地醒来,以肚子不舒服为由前来辞行。 荣安公主端庄地站在大殿之上,气势却丝毫不输高高在上的秦皇后。 宋绾绾在一侧瞧着,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愧是皇室出身,这周身笼罩的贵气和威严就是不一样! 果然,秦皇后瞧了荣安公主的肚子一眼,只得生硬的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荣安公主母女一走,其他人也陆续起身告退,不敢留下来触皇后娘娘的霉头。 秦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沉的,看着有些吓人。 “是谁坏了本宫的好事!”待人潮散去,只剩下几个心腹的时候,秦皇后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香菱锦绣等人齐齐跪倒在地,大声请罪。 尤其是香菱,事情是她经手的,结果却功亏一篑,她难辞其咎。“娘娘恕罪!奴婢按照计划,亲手将平宁县主送入偏殿后面的耳房,以为会万无一失便先行离开了......实在,实在不知是谁从窗子潜入,救走了县主......” “一句不知,就想让本宫息怒?!”秦皇后拿起手里的杯盏,狠狠地砸了过去。 香菱不敢躲闪,生生的挨了一下,被杯子砸中的地方,立刻鼓起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可她却不敢声张,也不敢叫屈,只能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母后这是做什么?!”太子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皇后娘娘,看着太令人害怕了! 太子从未见过她这般骇人的模样! 一声母后,让秦皇后稍稍寻回了一些理智。 她缓缓地坐直身躯,抿唇说道:“你不是陪太子妃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今日之事,当真是母后所为?”太子想到险些犯下大错,不禁出了身冷汗。 秦皇后没有否认。 有些腌臜手段,她以前是不屑告诉他的。事到如今,她却不得不摊牌了。“为了一个姜婉,你一错再错!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好些势力都已经倒戈投靠了二皇子!” “母后是说......姑母她......不可能的!” “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太子妃她都干了些什么!荣安公主怕是早就知道她做下的那些事了,故而一再的避而不见,疏远于你......呵,只有你还傻傻地相信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秦皇后冷酷的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擦身而过 太子本是去质问皇后的,结果出来的时候神情怏怏,眼神飘忽,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他不想去相信秦皇后说的那些话!然而,秦皇后笃定的语气,以及罗列出来的种种事迹,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在震惊过后,他的反应就是惶恐。以前他有多笃定姑母会向着他,此刻就有多焦虑!这种焦虑,甚至都超过了在得知太子妃做下了某些恶行后的慌乱! 他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公主府请罪。 他不能失去公主府这个助力! 只是,这念头刚起了个头,就被身旁宫女的一席话给无情地浇灭。 “今日过后,公主怕是越发与殿下离了心。”负责送太子出宫的,正是参与执行计划的大宫女香菱。 太子心头一凛,继而抬手就给了香菱一个响亮的巴掌。“母后生出如此念头之时,你们为何不劝着些!” 香菱挨了打,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殿下怎能这么说皇后娘娘!娘娘可都是为了殿下着想!”香菱跪下,不卑不亢的替主子鸣不平。“若非殿下一再的拒绝娘娘的好意,娘娘又怎么会使出这破釜沉舟的一计!” “你还敢顶嘴?!”太子本就在气头上,被她这么一说越发恼羞成怒。 “奴婢死罪。”香菱梗着脖子说道。 太子气愤的指着她的鼻子好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愤然地转身。是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为了争夺那个位子,他不也做了许多违背良心之事?只是,想到昔日荣安公主对他的好,他就忍不住心生愧疚。 走出宸安宫,太子的状态仍旧不太好。他甚至都忘了要去接太子妃一道回宫,独自一人上了软轿。 “殿下,不等太子妃娘娘吗?”伺候的宫人见状,忍不住提醒。 太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此充耳不闻。 宫人们对视了一眼,乖巧的没再多问,抬起软轿,朝着东宫而去。 * 且说太子妃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子来接她,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担忧。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又在太子面前说了什么? 想起今天宸安宫里的不寻常,太子妃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有一种直觉,此事定与平宁县主脱不了干系! 这个宋绾绾一次又一次的跟太子跟前凑,真是令人心生厌恶。 太子妃在廊下走来走去,眉眼处有着化不开的浓浓忧愁。她本就生得一副娇弱的模样,再做出如此姿态,端的是堪比西子,楚楚可怜。 “太子妃,时辰不早了,该回了。”随行的嬷嬷见她满是愁容,生怕被皇后娘娘瞧见,于是壮着胆子提了一嘴。 太子妃怔怔的抬起头来,问道:“可是太子......” “殿下兴许是被什么要紧的事绊住了。”嬷嬷心疼主子,只得撒了个谎。 方才她路过正殿的时候,可是无意中听见皇后娘娘发了火,想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往往这个时候,太子妃就会成为皇后娘娘泄愤的出气筒。 她不忍心主子受气,这才有意隐瞒。 可太子妃是什么人,岂能轻易被蒙蔽。 “殿下定是又受了我的牵连吧......”她苦笑着说道。 “太子妃......” “罢了,不等了。”太子妃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红着眼圈往宸安宫大门方向走去。 一众宫女嬷嬷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上去。巧的是,在回东宫的路上,竟遇到几位朝中大臣从另一侧过来,看样子是要往太乙殿去面圣的。 男女有别,这个时候自然是要避嫌的。 于是,抬着软轿的嬷嬷们忙停下脚步,往一侧让了让。 那头的臣子们见到太子妃的轿子,也纷纷停住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冲她行礼。这一行人当中,有一人痴痴地看着那被纱帘遮挡的轿子,迟迟回不了神。 “苏大人!”站在他身侧的官员见他如此失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苏玉寒清醒过来,这才低下头去。 太子妃乘坐的软轿带着淡淡的香风,一颠一颠的从身旁经过。那熟悉的味道,让苏玉寒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那是她最爱的荷香。 她常常将自己与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作比较,说同样是身处沼泽,她却无法向荷花那样纯净洁白。为了活下来,她不得不屈服于世俗,讨好她的继母。 苏玉寒回忆着与她相识的那些美好,再想到方才匆匆一瞥,瞧见她湿润的眼眶,不禁怒火中烧。 她定是又在宸安宫受了委屈! 强势的秦皇后,这次又对她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苏玉寒的眼神骤然便的冷冽。 “苏大人?”随行的官员见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于是拔高声音唤了一声。 苏玉寒一怔,很快收敛好了情绪。“这就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同僚好奇的问道。 “许久未面圣,难免会有些紧张。”苏玉寒随便扯了个理由。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圣上向来赏识你!”同僚笑着打趣。 苏玉寒谦虚的摆了摆手。“陈大人说笑了。” * 东宫 太子已经在书房呆坐了近一个时辰。 手里的书卷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页,根本就没有翻动过。 很显然,他还在为了皇后娘娘的那番话而苦恼。 “殿下,太子妃求见。”就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内侍进来禀报。 若是以前,太子肯定二话不说将太子妃请进来了。可今天,他却犹豫了,迟迟没有开口。 “殿下?”负责跑腿儿的内侍见主子不吭声,只得再次开口询问。 太子不耐烦的将书往桌案上一放,说道:“你不会跟太子妃说,孤在忙吗?” 内侍吓了一跳,作势就要跪下,被太子拦了下来。 “你去跟太子妃说,我晚些时候去看她。”太子到底是有些内疚,临时改了主意。 皇后娘娘说的那些,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在他看来,太子妃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骇人听闻的事来! 第二百零七章 郑侧妃 太子妃被拦在门外,她便知道,秦皇后的挑拨成功了。在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离间下,太子还是没能扛住。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殿下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殿下睡眠浅,晚上别让殿下饮太多茶。” 交待完这些,太子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人前,她总是这么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数年如一日,叫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内侍一路将太子妃送到院子门口,态度恭谨。“娘娘走好。” 太子妃骄傲的挺直脊背,不想让人看出她的不甘和脆弱。唯有紧握着她手的丫鬟,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丝丝的情绪外露。 “太子妃......”丫鬟欲说些什么,却被太子妃一个眼神打断。 丫鬟察觉出她眼底的冷意,当即低下头去闭紧了嘴。 直到进了后院,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心腹,太子妃才沉着脸哑着声儿道:“去查!今日大殿之上皇后娘娘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太子妃,这......想要从宸安宫打听点儿什么,怕是很难......”几个心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难色。 那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地盘儿! 秦皇后称霸后宫多年,早已将宸安宫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哪有她们发挥的余地。若她们真有这个本事,太子妃也不至于处处受气。 太子妃垂着头,似在努力压制着一些什么。“不需要具体的,几个关键字眼就行。重利之下,不信有人会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要!” 几人拗不过太子妃,只得照做。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子一连好几日都宿在了书房,都不曾踏进太子妃的院子。这种情况,还是几个月前平阳县主出事之后发生过。 一时间,后院不由得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太子妃莫不是失宠了?殿下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去太子妃那儿了!”有人酸酸的说道。 “那也比咱们强!”这后院之中,脑子清醒的只有极少数,其中那位郑侧妃就颇有自知之明。“自打我入了东宫,可是连殿下的面儿都没见着几回!” “郑姐姐可切莫妄自菲薄!你好歹是侧妃,哪像我们几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还不得宠,这日子可是没法儿过了!”郑侧妃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娇媚的侍妾围上前来恭维。 除开太子妃之外,郑侧妃算是东宫里头地位最高的。而且,她性子好,还不爱争宠,故而成了众女巴结的对象。 相较于郑侧妃的温和,另一位姓张的侧妃可就难相处多了。 见众女都捧着郑侧妃,她就不乐意了。“呵!她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矮子里头拔将军,略高出那么一星半点儿罢了!” “可不是?要说东宫里最有脸面的,除了太子妃娘娘,便是侧妃您了!”张侧妃的丫鬟讨好的说道。 张侧妃高傲的昂起头颅,显然对这番话很是受用。 她出身世家,祖母乃是先帝时的长公主,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姑母。长公主还在的时候,张家正值鼎盛时期,可谓风光无限。然而,这份荣耀并未延续多久。长公主去世之后,张家就渐渐没落了。到了张侧妃父亲这一代,族中官职最高的也才四品。 太子成年后选妃,她便是最热门的人选之一,以为凭着祖母的荫佑,太子妃定是十拿九稳了。结果,连个侧妃都没捞着。最后,还是张家老太太拖着病体进了趟宫,秦皇后这才勉为其难的许了她侧妃的位子。 偏偏太子不喜欢张侧妃这种孤芳自赏型的女子,故而被受冷落,渐渐地就养成了尖酸刻薄的性子,看谁都不顺眼。 郑侧妃是近来刚抬进东宫的,出身书香门第,容貌才情自不必说。因为性子温和,知书达理,颇受太子青睐。 张侧妃哪儿能不嫉妒! 明明同样都是侧妃,而且她还是先来的,结果却被郑侧妃压了一头! 张侧妃忿忿的瞪着郑侧妃,眼神阴恻恻的,看着有些吓人。 郑侧妃倒是不甚在意,朝着张侧妃笑了笑。“张家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院子里走走?” 张侧妃冷哼一声,不屑的转身要走,仿佛同这些人说句话都是自降身份。 郑侧妃从身后叫住她。“太子殿下近几日都歇在书房,也不知道睡不睡的安稳。张姐姐最是善解人意,何不前去开导开导?” 张侧妃一听这话,还真有些动心。 只不过,骄傲如她,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应承什么,甚至还摆谱,将她们好一通训诫。说女子最要紧的就是德行端正,这等烟视媚行的做法简直师德败坏云云。 郑侧妃微笑着听训,心里却冷笑不止,完全拿她当跳梁小丑一样看待。 反正她该提的提了,至于张侧妃会不会付诸行动,就不关她的事了。 张侧妃大摇大摆的离开后,好些妾室都替郑侧妃鸣不平。 “张侧妃也太不识好歹了些!郑姐姐好心提点,她不领情就罢了,还这么数落姐姐!” “真是狗咬吕洞宾!” “算了,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的确是我莽撞了。”郑侧妃眼底滑过一抹狡黠,面上却作无奈状。 一群莺莺燕燕在院子里说了会子话,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侧妃娘娘为何要故意在张侧妃面前提到太子?”郑侧妃身边的心腹丫鬟不解的问道。 郑侧妃一边拿着剪刀修剪着盆栽的枝叶,一边答道:“日子太无聊啦,得让这后院热闹起来啊。只有她们都动起来才有意思嘛!” “她们?侧妃娘娘是说......” 郑侧妃给了她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眼神,轻笑道:“等着瞧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她巴不得东宫越乱越好! 秦皇后将她平静的生活弄得一团糟,若不狠狠地报复回去,她就不姓郑! 她动不了秦皇后这颗大树,难道还不能搅乱东宫这一池春水? 他们让她不好过,她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要下地狱,那就大家一起,她奉陪到底! 第二百零八章 分寸 瑞安宫 “殿下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身上脏兮兮的?”三皇子刚翻院墙回到宫里,就被一个宫女逮了个正着。 他不慌不忙的转身,露出牲畜无害的笑容对那宫女说道:“我刚才在御花园发现了一只好大的老鼠,就一直追啊追啊......” 宫女一听他又去抓老鼠,神色缓和了不少,想必早就习以为常。“殿下快随奴婢去换身衣裳,否则一会儿嬷嬷瞧见又要数落了。” 提到瑞安宫最严厉的嬷嬷,三皇子吐了吐舌头,立马乖乖地跟着宫女去了净室。 晚膳摆上桌的时候,仍旧是嬷嬷在一旁伺候。 她先是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这才让三皇子动筷子。“殿下,用膳吧。” 这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因为三皇子的母妃便是吃了被下毒的饭菜七窍流血而死的,她不能再让小主子有事。 三皇子其实一早就反对她这样做,可惜拗不过她。 “嬷嬷就是太过担心了!我一个傻皇子,又没碍着谁,谁会对我下手?!”三皇子一边扒着饭一边含糊的说道。 嬷嬷满是慈爱的看着他,往他面前的盘子里不停地夹着他爱吃的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身份尊贵,万万不能有闪失。” 三皇子知道劝不了,索性就不提了。 三两下吃完了饭,嬷嬷亲自端了水盆让他净手,绝不让旁人插手。 瑞安宫里的宫人都不大乐意伺候这个傻皇子,嬷嬷开了口,他们便不再推辞,兴冲冲的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时,嬷嬷突然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消失的这两个时辰,究竟做什么去了?” 三皇子正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听见嬷嬷又补充了一句。“莫要诓我这个老婆子!我眼睛是看不清了,可心里敞亮着呢!” 得,被识破了! 三皇子挠了挠头,只得一五一十的将宸安宫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皇后三番两次的算计,简直欺人太甚!我就是看不过眼,就顺手救了一救!” “殿下!”嬷嬷听完,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世道险恶,又是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您怎可孤身犯险?!” 嬷嬷担心的不仅仅是皇后,还有宋绾绾。 三皇子并非真的傻,这可是个惊天的大秘密,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那宋县主她没见过,不知其品性,这么冒然的出手,风险太大了! “嬷嬷无需担忧。其实,她早就知道我是在装傻了。”三皇子老实的说道。 “什么?”嬷嬷惊愕的合不拢嘴。 这怎么可能呢? 三皇子的这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露馅儿,这宋县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三皇子见瞒不过去,只得将上回偷偷出宫见武安侯,结果被宋县主撞破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这是个意外......而且,宋县主是谢侯爷未过门的媳妇儿,还是......还是侧妃的胞姐,我信得过她!” 嬷嬷听完他的话,嘴唇直哆嗦。“殿下!此事太过草率!要知道,人心难测啊!” “更何况,宋县主还是荣安公主的义女,而太子一向与公主府走得近,万一......” “我知道......”三皇子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嬷嬷放心,荣安公主与太子之间早已有了嫌隙,且无法弥补。再加上谢侯爷这一层关系,公主府要么保持中立,要么成为我的助力,绝不会偏向太子!” “太子做了什么,惹怒了公主?”嬷嬷许久未走出过瑞安宫,故而对外头的事情了解得不多。 三皇子没有细说,只是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平阳”二字。 以嬷嬷的老辣,很快就想明白了。“殿下是说,平阳县主的死,跟太子有关?” “太子不过遭了池鱼之殃罢了!动手的,是太子妃。”三皇子平静的饮了杯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件事情,是司徒长宁刚从二皇子那里得知的。然后,就派人传了信儿给他。他再把设法将此事捅到了秦皇后那里。 秦皇后一直不喜欢太子妃,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拿捏住了太子妃这么大一个把柄,以秦皇后的性子不会不用。 “秦皇后当真会拿此事对付太子妃?她难道不怕公主翻脸?”嬷嬷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 “在秦皇后几次三番的针对宋县主时,就已经跟公主府闹翻了。”三皇子勾着嘴角说道。 “可宋县主毕竟只是养女,公主会为了她对上秦皇后和太子?”嬷嬷总觉得这里头有哪里不对劲。可脑子里思绪很乱,一时半会儿理不清。 “嬷嬷,此事我有分寸。”三皇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胡思乱想。“皇子府就要修缮好了,嬷嬷该操心的是迎娶侧妃之事。” 说起迎娶侧妃,嬷嬷紧皱的眉头总算是有了舒展的迹象。“宋家那位姑娘我瞧着是个好的。她的眼睛很干净,豁达通透,将来定能与殿下合得来。” 三皇子点点头,心中不无得意。 这可是他自个儿挑选的媳妇儿啊,能不满意么?! “只是,在正妃进门之前就有了侧妃,到底是有失体统。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居然先赐了侧妃......”嬷嬷上了年纪,一唠叨起来就没完。 三皇子笑眯眯的听着,没有半点儿不耐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要离开皇宫,恢复自由身了。” “殿下慎言!”嬷嬷看了看四周,见没人靠近,这才稍稍安心。 三皇子支着脑袋,露出那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的憨厚笑容。“放心吧,没人偷听。” “那也不能大意......” “我有分寸的,嬷嬷......” “别撒娇!都快要纳侧妃了,是大人了!啊,对了,听说在殿下搬去皇子府之前,圣上会下旨册封。”嬷嬷说着,眼底满是欣喜之意。 她的小主子,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册封什么?”三皇子有些懵。 “自然是封王了!”嬷嬷笑道。“皇子成年后,有了自己的府邸,就会封王,这是规矩。也就是咱们这位圣上,一门心思潜心修佛,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耽搁了!” 三皇子:...... 嬷嬷不提,他都快忘了这茬儿了! 第二百零九章 凄惨身世 二月初,宋芸芸出嫁了。 赵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将人娶进了门。 迎亲的头一天,宋家按照规矩将宋芸芸的嫁妆抬去了赵家,整整四十八台。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别看只有四十八台嫁妆,但对于品阶只有六品的官宦之家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丰厚了。要知道,寻常百姓嫁女,能有几床被子几匹布陪嫁就已经很难得了。 四十八台嫁妆,相较于世家大族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能凑齐这么些东西,且还有县主和未来侧妃的添箱礼,赵家反正是挺满意的。 宋家乐呵呵的办喜事,宋绾绾却仍旧为了宋妍妍的将来发愁。 尽管宋妍妍表现得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可只要一想到前些日子宫里发生的那件事,她就无法安心的看着宋妍妍出门。 秦皇后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却次次落空,如何能甘心!阴谋诡计她不怕,但若秦皇后要动她身边的人,那可就防不胜防! 三皇子能保护好宋妍妍吗?她表示怀疑。 又过了两日,宫里传出消息,三皇子的府邸已经修葺一新,不日将从瑞安宫搬出来。不仅如此,圣上还亲自拟旨,封了三皇子秦王。二皇子还是沾了三皇子的光,一同册封,封号襄王。 对此,二皇子可是十分不满,据说将书房的东西砸了个遍,还迁怒了几个下人。 宋绾绾听了丫鬟的禀报,不由啧啧两声。 看不出来,皇帝舅舅还挺疼三皇子的啊!嗯,又或者说,三皇子这些年的装疯卖傻还挺成功的,就连皇帝舅舅都给忽悠了! 此刻,荣安公主挺着个大肚子,正为了贺礼一事发愁。 她对秦王这个侄儿没有太多的印象,也不曾有什么往来。这礼送轻了吧,显得不近人情,送厚一些吧,又怕惹人猜忌。 唉,真是头疼。 “殿下有孕在身,这些琐事交给底下的人去琢磨就行了,可千万别累坏了自个儿。”姜嬷嬷一边替她揉捏着小腿肚,一边劝道。 荣安公主抚了抚肚子,脸上绽放着慈母的光辉。“反正躺着也睡不着,索性找些事情做,闲着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姜嬷嬷看着荣安公主越来越突出的肚子,的确很像是男胎。 荣安公主怀平阳县主那会儿,几乎看不出来肚子。直到生产的时候,还跟少女似的。而且从诊出喜脉到孩子呱呱坠地,荣安公主都没怎么受过罪。哪像怀这一胎,一吐就是好几个月。 这截然相反的孕相,是不是代表,胎儿的性别也不同?姜嬷嬷默默祈祷着,公主这一胎会是个小公子! 沈驸马风风火火走进屋子的时候,荣安公主正欣赏着针线房送来的小儿衣物。眼瞅着就要生了,襁褓还有小孩子穿的衣裳自然也该准备起来了。 “驸马瞧瞧是这绣着福字的好,还是喜字的好?”荣安公主见他过来,温柔的冲他笑着。 沈驸马一脸宠溺的说道:“你喜欢就好!” 荣安公主抿了抿唇,嗔道:“这是给咱们未出世的孩儿准备的,你能不能上点儿心?!” 沈驸马笑着抚上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轻轻地贴上她的肚子。“现在操那么多心干嘛!等他出来,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荣安公主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哪儿知道他喜欢啥样的......”沈驸马摸了摸手背,满腹委屈的小声抗议。 荣安公主没好气的推开他的手,转身回座。“行了,都下去吧,每个图样都做一件。” “这不就得了!”沈驸马见她做了这样的选择,跟着笑了。“既然无法做决定,那就都要!省事儿!” 荣安公主轻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沈驸马朝着丫鬟们打了个手势,下人们屈膝行礼,鱼贯而出。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夫妻两人。 沈驸马搓了搓手,谄媚的走到荣安公主身后,帮她揉捏起了肩膀。“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荣安公主当然不会真的生气。 夫妻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一直将拌嘴当成情趣。只有不知情的,才会以为他们感情不和,为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起争执。 “叫你打听的事,可打听清楚了?”公主问道。 “事关绾儿,我自然不敢大意。”沈驸马一改玩世不恭的模样,严肃地说道。“谢家的确有不少的问题。谢父非但没什么能耐,还是个耳根子软的,处处被一个后宅妇人拿捏,简直就是个糊涂蛋!” “谢夫人眼皮子浅,心眼儿小,愚昧又无知......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为人继室,却亏待原配之子,谢珩好几次险些命丧她手......” “谢家其他几个子女由这两人抚养长大,可想而知,全都是歪瓜裂枣,烂泥扶不上墙,没一个有出息的......” 沈驸马说的口干舌燥,连灌了两盏茶。“我听说,谢珩已经十年没踏进过谢宅的门。谢家倒是上侯府闹过几次,都被赶了出去。呵!换做是我,可就不止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荣安公主听得直皱眉。 她没想到,赫赫威名的武安侯,竟有如此凄惨的遭遇!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么......”公主感慨道。 “从小爹不疼,没娘爱的,看尽人情冷暖,他才会变成如今这般冷漠的性子!”沈驸马每每想到这些,就无比的同情。 荣安公主怜悯归怜悯,但想的更多的是宋绾绾嫁过去之后,谢珩会如何对待她! 怪只怪亲事定的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好好儿查一查谢家的事情! 荣安公主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这亲事定得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沈驸马愣了一下,继而替谢珩说起了好话。“他就是性子冷清了些,品行还是信得过的!他还跟我保证过,除了绾儿这个正妻,后院不会再有其他女子!” “他说的你就信?”荣安公主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当初姓苏的是怎么说的?还不是当这一套背着一套!” 男人的话若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第二百一十章 侯爷练兵 公主府这边的动静,侯府自然有所察觉。没多久,远在北疆的谢珩就收到了京城的密报,将沈驸马四处打听谢家的事儿详细的汇报了一遍。 谢珩看着那厚厚的一沓纸,眉头不自觉地轻皱。 这种小事,用得着浪费纸张,还加急送到他手上? 他们就这么闲么? 小刀偷瞟了一眼,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莫非,京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侯爷的反应不太对劲啊! 若真有大事发生,早就传谋士们来商议了,又怎么会如此平静! “侯爷......京中来信,都说了什么?”小刀猜不出书信的内容,不由得挠心挠肺,若不问个明白,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谢珩搁下手里的笔,凉凉的说道:“你很闲?” 小刀下意识的摇头否认。 他可是刚从城楼上下来,饭都没顾上吃就过来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校场操练。回了趟京,功夫都生疏了!”谢珩抬眸扫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拿起一本书翻阅了起来。 小刀一听说要操练,悔得肠子都青了。 “叫你嘴贱!又撞枪口上了吧!”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谢珩懒得理会他,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耳根子清静之后,谢珩却发现视线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被丢弃一旁的书信上。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书信虽没一字一句的研读,内容却记得一清二楚。 书信里说的是沈驸马私下将谢家查了个底儿朝天,却并非沈家。这也就意味着,他与公主府结亲的事,沈家并没有掺和进来。 沈相果然是老谋深算啊! 任何时候,都是明哲保身! 想到那可笑的猜忌,谢珩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但凡跟他扯上关系,可都没什么好下场!荣安公主和沈驸马还真是奇葩!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平宁县主的请求,把她嫁给他!他们难道就不怕被牵连? 还是说,荣安公主仗着与皇帝一母同胞,故而有恃无恐? 谢珩揉了揉眉心,烦躁地捶了桌子。 他都离京城千里之遥了,那一家子还能搅得他不得安宁!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谢珩提着宝剑就出了营帐。如此一来,他手下的那些将士可就惨了。 “侯爷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不高兴了?” “小刀将军,赶紧想个法子劝劝啊!再这么打下去,吾命休矣!” “我......我不行了!我还想留着命回去娶媳妇儿呢!” 校场上,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打趴下,哀嚎不已。平时的操练就已经够苦逼了,还得被侯爷拿来当沙袋打,呜呜呜,真特么的惨! 小刀和小九也挨了好几下。虽没有到爬不起来的程度,却也龇牙咧嘴,好半天直不起身来。 “侯爷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小九捂着肚子说道。 小刀深表赞同。“咱们以后都没机会偷懒了,嘶......” 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绝望。 “瞧你们这熊样儿,都给我起来!”谢珩见他们这么不经打,不悦的喝道。 将士们不敢违令,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珩朝着他们勾了勾手指。“你们几个,一起上!” “侯爷,这个......不大合适吧?”众人可不敢以下犯上。 “别特么废话!过来!”谢珩正战得酣畅淋漓,最见不得这种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举动。 于是,接下来又是一阵阵惨叫。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抛出去老远。 站在高处往下眺望的袁公公看到这一幕,不忍心地捂住了眼睛。 “侯爷平时就是这么操练士兵的吗?”他问身旁的人道。 这简直就是恃强凌弱啊! 瞧瞧那些灰头土脸的将士,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他看着都疼!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一旁值守的将士幽幽的叹道。他双眼炯炯有神,一副眼馋的模样。“能被侯爷亲自考教,是将士们的荣幸!” 袁公公:...... 这些人脑子有病吧? 没看见他们的同袍被揍成猪头了吗? “这点儿苦都吃不了,怎么上阵杀敌?!敌国的那些贼子,可比眼下见到的要残忍多了!”负责保护袁公公的一位副将说道。 袁公公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虽未真正的见识过两国交战时的场景,却是见过从边关送往京城的奏报的。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光是每一场战役的死亡人数,就足以令人震惊。 “没有强健的体魄和过硬的功夫,根本没办法活着回来!”副将说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能够一步步升到副将,可谓九死一生。跟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今没剩下几个了! 有的时候,死在自己人手里,总比死在敌人手里强。 更何况,武安侯并非是真的拿他们出气,他每一次出手都极有分寸,次次都避开了要害。那些将士看着被揍得很惨,但却都只是些皮肉伤,不会伤及骨头。 等到地上的人再也爬不起来,谢珩总算是收了手。发泄了一通,谢珩渐渐冷静了下来,烦恼似乎也随着汗水蒸发掉了。 “侯爷威武!”袁公公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拱手作揖。 谢珩回敬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袁公公被忽视了个彻底,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好你个武安侯......” 居然敢给他摆脸色! 他可是圣上派来的监军,是圣上的心腹!他就不怕他一道密折送回去给他扣下一个虐待手下的罪名,让他本就不怎么好听的名声更加恶劣吗? 见袁公公露出不善的眼神,副将亦黑了脸。“公公想必是累了,卑职送公公回去歇着......” 刚午歇起来的袁公公一听这话,脸色就更臭了。 他们这是又要把他软禁起来?! 武安侯胆子也太肥了! 要不是还没拿到他谋反的证据,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哼,武安侯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哎哟!”袁公公正放着狠话呢,结果脚下一个打滑,直接从看台上摔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忠心 “侯爷,袁公公晕过去了!”副将将这个消息禀报上来的时候,谢珩刚沐浴完。一头又浓又密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发梢上的水还没完全拧干,不时地有水珠子滴下,落在脚下的木板上,晕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圆。 “让军医去瞧了没?”谢珩慵懒的斜倚在太师椅上,问道。 “除了额头起了个包,没伤着骨头。”副将努力的憋着笑。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活该。 袁公公之所以会失足掉下看台,是有人拿石子射向他的小腿,他的腿一麻,可不就摔下来了? 不过,他丝毫不同情袁公公的遭遇,反而觉得很是解气。 自打这个袁公公来了军营,军营里就没太平过。不是嫌弃住着不舒服,就是嫌弃蚊虫多,再有就是对军务各种指手画脚。 他一个太监,能知道什么?仗着监军的身份,对军中事务横加干涉,明明什么都不懂,还非要按他说的办,简直就是添乱!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派这么个东西过来!”天高皇帝远的,副将说起话来就少了一丝顾虑。 谢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未指责于他。“把人给看住!只要不损害北疆的利益,他做什么都不必理会。” 可以说,谢珩对袁公公相当宽松了。若非时机尚且不成熟,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像袁公公这种作死的,早就成为他的剑下亡魂,死得不能再死了! “侯爷真是宽宏大量!”副将又是敬佩又是担忧的看着他。“这姓袁的一看就没安好心,留着他就是个祸害!” “他是皇上的人,若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北疆,朝廷势必会以此为由拿本侯问罪。”谢珩早就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既怕周边一些属国造反,又忌惮他手里的兵权。所以派了这么个人过来盯着,但凡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朝廷就可以给他定下一个谋逆的罪名! 呵,当真是无情又狠毒! 副将见谢珩脸色不虞,识相地没再提此事,而是说起了另外一桩事。“听说三皇子殿下搬出了皇宫,还封了王,这可是近年来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原来,这副将亦是谢珩的心腹。 他知道侯爷不甘心屈居人下,也受够了朝廷的欺压,有朝一日,定会带着他们这帮手下杀回京城,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谢家军里头还活着的人,哪个不是对谢珩佩服的五体投地,感恩涕零!其中,好些人的命都是谢珩救下来的!生死关头,谢珩并没有独自逃命,他不曾放弃过任何一个人! 记得有一回,他们跟随谢珩出战,几万人被困沙漠。在缺水少粮的情况下,谢珩非但没有撇下他们先走,反而将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了他们这些手下。 他甚至一马当先,带着几人的先锋军翻过一座座沙丘,步行几十公里,不吃不喝好几天,最终找到水源,救下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他们。 每一次上阵杀敌,他都冲在最前面!然而,缴获战利品后,他却慷慨地将财物都分给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久而久之,大伙儿眼里早已没了远在京城的皇帝,只有这个战无不胜的冷面将军,都心甘情愿替他卖命! 谢珩被召回京城之前,曾将几位将领叫到身边。他毫不避讳的说起了自己的处境,也透露了逼不得已之下的决定。 这些人在得知他的打算后,非但没有觉得骇人听闻,反而都支持他的决定。 “我们的命是将军给的,将军一声令下,我等愿舍命追随,万死不辞!” “俺们能有今日,全都仰仗将军!” “就是!那狗皇帝还纵容贪官克扣咱们的军饷。若不是将军,咱们就算是没死在战场上,也早就饿死了!” “将军放心,我等一定保守秘密,绝不外传!如若违背誓言,便如此剑!” 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众将领纷纷掰断手里的宝剑。 谢珩正是收获了这些人心,这才放心的离开北疆。 如今的北疆,可是比皇帝想象的还要团结一心。这些人虽然粗鲁不堪,但却忠心耿耿。谢珩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跟决心,他们当然愿意搭上性命赌上这一回! 提到秦王,谢珩的神色果然缓和了许多。“多安排些人去王府。” “侯爷放心,咱们的人早就混入了内务府。秦王府里一多半,会是咱们的人。”副将信心满满的说道。 “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谢珩下的这步棋风险重重,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是。” * 秦王出宫建府乃是大事,内务府不敢怠慢,处处都十分尽心,就怕哪里弄得不好,惹得圣上不快。 秦王出宫前几日,内务府开始挑选去王府伺候的宫人。 “念了名字的,站在左侧。”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站在高处,对着下面喊道。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全都穿着清一色蓝布衣裳的太监宫女,看着甚是壮观。 依照惯例,亲王府的下人不少于一百人。光是这一番唱名下来,就用了半炷香的时辰。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又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王爷,这是王府下人的名册,请您过目。”胖胖的官员履行完职责,一路小跑着来到秦王殿下跟前。 可惜,秦王根本等不及他交待完,就已经摊在椅子里打起了盹儿。 官员很是无语,却又无可奈何。 出宫那一日,秦王去太乙殿谢恩。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不由得感慨。“出了宫,建了府,以后就是大人了!” “我会时常回来看望父皇的。”秦王小声地说道。 “算你有良心!”皇帝见他不自在地搓着袖口,冲着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是时候学着独立了!” 秦王听了这番似乎含着深意的话,瞬间警醒。 莫非,父皇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秦王不由得心头一凛。 毕竟,这宫里可到处都布满了他老人家的眼线! 第二百一十二章 门庭若市 秦王就这样带着疑问出了宫。 秦王建府是件大喜事。这日,王府张灯结彩,大宴宾客。京城中,但凡有门路的都往秦王府赶,争相地将贺礼往里头送。 “秦王不是个傻子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上赶着去道喜?”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的问道。 “人家是皇子,圣上封的一品亲王,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尊贵无匹!没瞧见就连皇上跟前的太监总管严公公都亲自到场了么?这么大的阵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皇上在给秦王撑腰呢!”有知道一些内情的立马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别看秦王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总归是皇帝的儿子!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看在圣上的面儿上,起码也得做做样子。”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看热闹的人朝着王府涌来,宽敞的街道顿时变得拥堵不堪。 “瞧见没,那是吏部尚书大人家的轿子!” “哎哟,镇国公府也来人了!” “后边儿像是公主府的?” 百姓当中不乏跟官宦人家打交道的,一眼就认出了各府的标志。 宋绾绾坐在马车里,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这么多人?” 丫鬟偷偷打起帘子朝外打量了两眼,又飞快的将帘子放下。“听说严大总管亲自坐镇,宫里好几位娘娘也都送来了贺礼......” 宋绾绾哦了一声,了然的点点头。 难怪! 原来是上头的人有所表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很多事情都是根据上位者的态度来行事。秦王殿下有皇帝和后妃们罩着,谁敢不给他面子?如此一来,上行下效,秦王府自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因为人多,马车行进得十分缓慢,宋绾绾都快等到睡着了。好在王府的下人都挺有眼力劲儿,瞥见公主府的马车,立刻迎了上来。不但优先接待,还让看门的小厮开门,直接将马车赶进了院子里。 这般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为何宋绾绾可以不用等?” “就是!明明是咱们先来的!” 落在后面的闺秀们很不服气。 当然,这里头也有一部分人脑子很清醒,心里埋怨归埋怨,却没有跟着闹。无他,就因为宋绾绾的身份。一来她是县主,二来宋绾绾的亲妹妹宋妍妍被赐给秦王做了侧妃。在这两重身份的加持下,宋绾绾自然有特权。 宋绾绾被搀扶着下了马车,二门处已经有品级不低的女官在恭候了。“县主,请。” 宋绾绾看了看一旁的软轿,不由得受宠若惊。 因着皇帝对秦王的愧疚,有心补偿一二,故而这秦王府建的十足用心。不但环境清幽,占地面积还大,且都是按照江南水乡庭院建造。虽不如皇家别院那般金碧辉煌,恢弘大气,却也别有一番江南的小巧别致。 宋绾绾坐在轿子里,一边听着嬷嬷介绍各处的院子,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美景。 不得不承认的是,秦王府是真的大!宋绾绾被人抬着七弯八拐好半天,转悠了近一炷香的时辰,这才听到了动听的丝竹声。 不同于其他府上宴客,秦王府是怎么有趣怎么来。 府里不但有数百位有着拿手绝活儿的手艺人,就连诸国的伶人也应有尽有。各种类型的美人,充满异域风情的歌舞,饮之不尽的美酒,还有满园子的奇珍异兽,应有尽有。 好些人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些,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哎呀,那人怎么把刀吞进肚子里了,不会割伤吗?” “那人是铁打的么,那么重一锤子下去,竟也能安然无恙!”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的孔雀!” “那是哪国的女子,穿着竟如此大胆,真是不害臊?!” 姑娘们聚在一起,一面脸红心跳的看着各类表演,一面闲聊。 宋绾绾没兴趣加入她们,独自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打算走个过场就回府去。就在此时,有人明目张胆的给宋绾绾送来一封书信,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宋绾绾看着外封上的落款,眉头不由得轻蹙。 太子为何要见她? 难道是为了上次在宸安宫发生的那事儿? 宋绾绾不禁有些犹豫。 她与太子是表兄妹,从小一起玩到大,对他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虽说皇后娘娘已经败光了她的好感,但她知道太子与皇后娘娘是不同的,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可太子毕竟是外男,私下见面总是不妥。 就在宋绾绾感到为难时,清河郡主跟前的丫鬟走过来冲着她福了福身。“我家郡主一来就询问县主的下落,想请县主过去一叙。” 周围竖着耳朵探听的闺秀们见是清河郡主有请,顿时就没了兴致。毕竟,清河郡主和宋绾绾走得近早已不算什么新鲜事。 宋绾绾认得这丫鬟,的确是清河郡主跟前伺候的,不疑有他,便起身离座。 念春不敢离开她半步,齐齐的跟了上去。 那丫鬟带着宋绾绾一行人绕了很远的路,直到喧闹声渐渐远去才停下脚步。 “我家郡主就在湖心岛上。”丫鬟指着水上的浮桥,说道。 清河郡主喜欢特立独行,霸占整个湖心岛寻欢作乐再正常不过。 宋绾绾没有多想,便带着丫鬟们上了岛。 只是,上了岛后,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清河郡主那样的性子,又岂会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她无时无刻不带着她的男宠们,其中还少不了擅长音律的美男。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上岛后没多久,就有几个身着劲装的侍卫突然现身。 “县主,太子殿下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侍卫们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言语冷漠,神情木然。甚至,还拦下了宋绾绾的贴身婢女,不许她们再跟。 宋绾绾在听到太子殿下这个称谓时,不悦的抿紧了嘴角。她没想到,太子为了见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连清河郡主身边的丫鬟都买通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给个痛快行不行 “县主!”见主子被为难,念春心急如焚。 她想要冲上前去护主,却被侍卫手里的刀给逼退了回去。 宋绾绾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她没事。“念春,你们几个无需惊慌,就在这里等着。若一刻钟后我还未出来,自有人将消息送回公主府。” 侍卫一听这话,不由得大惊。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平民出身的县主竟如此聪慧,早早地就留了后手! 宋绾绾挑了挑眼角,转过身来对侍卫说道:“太子在哪里,带本县主去见他。” 一两息的功夫,她就化解了眼前的难题,变被动为主动。掌握主动权后,该担忧的就变成了太子的这些侍卫。又或者说,是太子! 太子若想对宋绾绾做点儿什么,总得先掂量掂量。 皇后本就惹得荣安公主不高兴了,太子若再对宋绾绾不利,迟早会将荣安公主推到他们的对立面去!到那时,太子的位子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让县主受惊了。”太子等了许久都不见宋绾绾的身影,难免会有些着急,便亲自寻了过来。当看到一身浅紫色华服的宋绾绾时,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方才宋绾绾那说话的语气,还有眼底偶尔流露出的狡黠,仿佛跟某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险些让他将她错认成那人。 太子定了定心神,朝着侍卫使了个眼色。“你们都退下吧。” 侍卫们恭敬地抱拳,退到了三丈开外的地方。 宋绾绾给了念春几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太子走到一旁的亭子里。 “这里没外人,孤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太子沉默片刻之后,打破沉默率先开了口。 宋绾绾点点头,表示同意。“太子殿下用这样的法子将我请过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这种行径的不满。 太子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孤找你,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又不宜让其他人知晓,故而有所冒犯,还望海涵。” 太子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若不是因为那是困扰了他多时,他也不会主动找上宋绾绾。 宋绾绾不解的皱眉。“殿下想要问的,究竟是何事?” 她附身在宋绾绾身上之后,可是跟他没有半点儿交集! 太子对上她的眸子,下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手指。只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小习惯,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宋绾绾却眼尖得捕捉到了。 太子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宋绾绾不禁琢磨开来:太子为何会有这般心虚的举动?是因为皇后娘娘造的孽,所以无颜面对她,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宋绾绾盯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等着他给出答案。 太子在她的注视下,越发不安。可到底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慌乱了一阵之后,他的心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孤想问的是,平阳县主坠崖一事,公主府都查到了些什么,你可有耳闻?”太子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将这憋在心里多日的话问出了口。 宋绾绾惊讶的张了张嘴,他想要打听的居然是这个?! 这可把她难住了。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幕后主使是谁啊! “我不知道。”宋绾绾如实的摇了摇头,不想欺骗他。 可太子却不信。“你当真不知?” “不知。”宋绾绾坦然的答道。“母亲倒是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可派出去的人都是空手而回,悬崖底下不知被多少人踩踏过,早已无迹可寻。” 宋绾绾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任何的隐瞒。 太子沉默了。 既然不是公主姑母说漏了嘴,那母后又是打哪儿打探到的消息?还是说,凶手根本就没找到,一切不过都是母后故意栽赃? 念头一起,太子便很快否认了! 他怎么能怀疑母后呢?她即便再怎么不喜太子妃,也断不会将这种罪名加在她的身上吧?!要知道,真要是给太子妃定了罪,荣安公主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诱导了母后,让她误会了太子妃?想到这里,太子心里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宋绾绾看着太子脸色不停地变换,不由得暗暗猜测,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殿下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宋绾绾问道。 她也很想知道,害死她的到底是谁。 太子回过神来,掩饰地说道:“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宋绾绾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谎言。“随口问问,用得着费这么些心思,将我骗到这湖心岛上来?” 太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殿下既然这么关心平阳......平阳姐姐,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早一日抓到真凶,姐姐的在天之灵也能早一日安息。”宋绾绾好不容易寻到一丝希望,哪里肯放过,循循善诱地劝说起太子来。 太子怔了怔,没想到宋绾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你与平阳倒是挺像的......” 宋绾绾面不改色的道:“哪里像了,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太子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她已经离世了,我还在奢望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陷入回忆,放松了警惕,太子的自称竟悄悄地从“孤”变成了“我”。 宋绾绾敏锐地捕捉到这其中的差别,不禁感到纳闷:不对啊!就算她与太子感情再好,那也只是青梅竹马,表哥表妹的情分! 可太子这副表情,分明就是......哎呀,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不大对劲! “殿下?”宋绾绾见他望着某处发呆,却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说出来,顿时急了。“殿下不妨把听到的消息告知一二,也好有个查找的方向......” 可惜,太子却始终不肯说实话。 因为他并不知皇后娘娘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若是假的,一切线索就都是错的,更加难以查到真相;若是真的,他也不可能把太子妃给供出来! 看着太子满脸愁容,宋绾绾气得快要吐血了。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给个痛快行不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 线索 不知道太子到底在心虚什么,使得他在气势上顿时矮了一大截。他原本是来问话的,结果却落荒而逃,这是宋绾绾没想到的。 “太子殿下,你倒是说说啊......”宋绾绾追在他身后,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看得出,太子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却碍于种种原因不愿意告诉她! 这怎么可以! 他都已经有线索了,却还故意吊她胃口,太坏了! 太子见宋绾绾追上来,脚下的步子越发急了。“拦下她们,速速回宫。” 侍卫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听完太子爷的吩咐,很是不解。当然,他们不会去质疑太子的命令,听话照做就是了。于是,留下两人挡住平宁县主一行人,其余人等护着太子匆匆离去。 宋绾绾被侍卫们一拦,等过了浮桥之后,太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宋绾绾气得直跺脚。 “县主,您没事吧?”念春几个好不容易见到主子,立马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起来,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宋绾绾一边搜寻着太子的下落,一边敷衍道:“就是跟太子续了叙旧,能有什么事?” 除了念春的一众丫鬟,一脸茫然。 县主您跟太子又不熟,有什么旧好叙的?! 念春却一阵心惊肉跳。 莫非,太子发现主子的身份了?若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念春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宋绾绾看了看四周,彻底失去太子的身影后,这才停止了寻找。“念春,那日在宸安宫,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她总觉得,太子举动怪异,定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念春仔细回想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未曾听说。” 宋绾绾不肯死心,吩咐下去道:“不对,在咱们离宫后,肯定还发生过什么事。动用一切力量,哪怕是宸安宫的洒扫宫女也行,一定要问出点儿什么来。” 见宋绾绾如此急迫,念春自然得上心,当即就让丫鬟回去传话,将宋绾绾的怀疑禀报了公主。 * 荣安公主得了信儿,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一点儿都不惊讶。 其实,早在一个时辰之前,有人托门口的乞丐送来一封匿名信,信里头只有一句话,涉及到平阳县主之死。而且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太子妃。 收到匿名信的时候,荣安公主大为震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太子妃,居然是害死她女儿的凶手! “她为何要这么做?”荣安公主实在想不通。“平阳与她没有任何冲突,她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荣安公主将信笺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在她看来,太子妃完全没有杀害沈云宛的理由。 孕妇最忌讳的就是多思多虑。 姜嬷嬷生怕她把自个儿折腾病了,在一旁开解道:“这信上的内容尚且不知真伪,倒是不必急着下结论。不过,既然提到了太子妃,那便朝着这个方向去查。不管是不是有人刻意误导,查过之后,自会见分晓。” 简单点儿说,就是让她少操心。 荣安公主哪儿能不明白她的苦心,只是觉得此事颇有些荒谬。“太子与咱们府上向来交好,断断不会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再者,她也没这个本事......” “凡事不能看表面。”姜嬷嬷的看法却有所不同。“无风不起浪!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肯定有它的道理。奴婢认为,查一查也无妨。若查出此事与太子妃无关,殿下也能图个安心!” “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荣安公主被她这么一劝,顿觉轻松不少。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宋绾绾派回来传话的人也到了。 荣安公主听完跑腿丫鬟的话,悄悄地跟姜嬷嬷对视了一眼。她面上平静无波,一派镇定模样,心里就如同那炸开了锅的油,起伏跌宕。 “太子竟找上门来了......他也怀疑到了太子妃头上?”荣安公主屏退一众丫鬟之后,只留下了姜嬷嬷一人。 姜嬷嬷沉吟片刻,说道:“那便从太子妃可能接触到的势力查起。” 在马车上动手脚的,肯定是苏家无疑。 至于那帮突然窜出来的杀手,至今下落不明。能够在各方势力的全力追查下隐身,那幕后之人的手段的确了得! 真的会是太子妃吗?荣安公主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 “起来吃饭了!”侯府昏暗的地牢之中,侍卫正往笼子里送着馒头和水。 这地牢已经许久没人住过,有着一股子的霉味。再加上里头的人前不久刚被严刑拷打过,于是这潮湿的空气中又混合了浓浓的血腥味以及屎尿的味道,着实有些难闻。 听见有人敲笼子,几个黑衣人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就只剩下了一口气。被关进来的那会儿,他们还挺有骨气的,并没有屈服于一套又一套的酷刑。可他们到底是低估了武安侯的手段。前面受的那些酷刑,不过只是开胃的小菜。真正让他们生不如死的,还在后头。 如果给他们一个痛快,倒也罢了。可武安侯却偏不让他们死,甚至还在他们咬破牙齿下的毒囊服毒自杀后,找来一个厉害的大夫将他们救了回来! 那毒药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原本以为可以一了百了的,结果却没死成。而且,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刑具在等着他们。一开始,他们嘴巴挺硬的,宁死也不透露半点儿讯息。 可渐渐地,就有人撑不住了,将知道的说了出来。 这些黑衣人皆是天玄门的杀手。 尽管他们不知道背后的雇主是谁,但却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那个与他们接洽的人,曾不小心掉下来一块腰牌,经查证乃是宫中禁军所有。 武安侯便是利用这个线索,查到了太子妃的身上。 因为,那人不仅是托了太子妃的关系才被选入禁军,而且他还是太子妃的奶兄!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太子妃无论如何都不无辜。 第二百一十五章 私会 太子回到宫里,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他怎么会脑子一热,就跑去找宋绾绾求证呢? 这不就意味着,他信了那些谣言,觉得太子妃真的有问题? 太子焦躁不安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口郁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憋得着实难受。 他急需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苏玉寒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东宫。 他身为编修,经常会有一些文书的来往。今日,他就是专门送奏折来的。 “你来得正好。”太子见到苏玉寒,抬手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尽管他有些嫉妒眼前这个男人,但想要解开谜团,他还是得从苏玉寒的身上下手。 苏玉寒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一如既往恭敬地冲着太子行礼。 他谨小慎微惯了,断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他这样的姿态,让太子很是受用。 “这里没外人,孤便直说了。你可知,平阳与什么人有过过节?”太子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的面前。 苏玉寒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沈云宛,小心翼翼的答道:“县主性子纯良,待人和善,谁人不赞?下官实在想不出,她会与谁结怨......” “这也是孤想不通的地方。”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他原以为,苏玉寒是她的枕边人,多少会知情。 苏玉寒察言观色,试探地询问。“京府尹不是已经结案了么,殿下怎么突然又想起此事了?” 太子不好说是从皇后那里听来的,含糊的应付道:“孤也是无意中听人议论此事,觉得十分蹊跷,便想着再核实一番。” 苏玉寒苦笑了笑。“不瞒殿下,下官也曾怀疑过县主的死并非意外。” 此言一出,太子不由一愣。 他没想到,苏玉寒竟也有此怀疑! “那你可查到了些什么?”他一颗心突突直跳,生怕从他的嘴里听到关于任何太子妃的消息。 苏玉寒神色黯然的说道:“若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下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凶手偿命。可惜,猜测代替不了真相,一切证据表明,县主是惊了马这才......” 太子一颗心起起落落,忽而揪紧忽而跌落,掌心竟起了一层薄汗。 “殿下......逝者已矣,县主已然入土为安......还是莫要再打搅她了......”苏玉寒说的隐晦,实则是不想太子再查下去。 他时常往东宫走动,又时刻关注着姜婉,自然知道太子近来又冷落了太子妃。这样反常的举动,他多少能猜到些什么,故而帮着太子妃打掩护。 他不知那些谣言是怎么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后想要借此对太子妃不利。 苏玉寒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他想要助心爱之人成为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从此不再受委屈。另一方面,则又暗戳戳的盼着她能与太子和离,这样他便有机会将她捧在掌心里呵护。 他想要借着太子的势力青云直上,待有朝一日手握大权,他便能将心中所想一一实现。可如今的他,不过才六品,距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太子何尝不想尽快将此事揭过去。可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既已起了心思,便一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想着要面对强势而又霸道的母后大人,太子脑袋就闷闷的疼。 “殿下可是身子不适?”苏玉寒见太子不时地揉着太阳穴,假意关怀道。 太子摆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 苏玉寒见状,便不再多问。 等到从书房出来,日头已经偏西。 苏玉寒故意放慢了脚步,穿过一道道洞门,在快要走出东宫时,他突然捂着肚子,借口内急想要如厕。宫人想着他是太子的人,便领着他抄近路去了距离后院不远的一处院子。 “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自行出宫。”苏玉寒对那宫人说道。 宫人没有多想,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辰,大多数宫人都在伺候主子用饭,根本不会往这里来。苏玉寒正是算准了时辰过来的,为的就是想要见上姜婉一面。 随着一声鸟叫,一墙之隔的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样貌俏丽的宫女偷偷的拿钥匙开了门,将苏玉寒放了进去。 “苏大人。”这宫女正是姜婉的陪嫁丫鬟馨儿。 苏玉寒知道时间不多,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子妃在何处?” “大人请随奴婢来。”馨儿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指了指一旁的竹林。 苏玉寒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快速的朝着那片竹林而去。 太子妃这几日心情不好,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竹林抚琴。她抚琴的时候不喜人打扰,故而宫女们都离得远远儿的。因此,馨儿才能顺利的将苏玉寒领进去。 还未见到姜婉,苏玉寒便听见一阵幽怨的琴声。由此可见,抚琴之人的心境如何。 苏玉寒听着那琴声,不由得一阵心疼。她到底在这深宫之中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奏出如此悲伤的曲调! 太子娶了他心爱之人,却又不好好对待,竟让她受这般的委屈,简直就是个懦夫! 不知不觉中,苏玉寒将拳头捏的嘎嘣响。 馨儿是个识趣的,将人带到之后,便去外面望风了。 苏玉寒走到竹林深处,瞥见那一抹清瘦却倔强的背影,所有的情绪瞬间都化为了痴念。他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了? 她似乎又消瘦了不少,那手腕细得跟竹竿儿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折断。 苏玉寒痴痴地看着她,仔细的打量,每一寸都不肯放过。 姜婉感受到身后人的目光,却没有立刻转过身来。“五哥......” 这一声轻唤,让苏玉寒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变得柔和,眼眶微微湿润。 “你......还好吗?”苏玉寒将这话问出口便后悔了。 她都憔悴成这副模样了,分明是过得不好! 他上前一步,想要补救,却听见姜婉惊慌失措的低声喊道:“五哥,你别过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 苏玉寒竟真的双脚一顿,乖乖地停留在原地,没敢再上前。 第二百一十六章 皇后病重 “婉妹......”苏玉寒隔着一丈远的距离,轻声唤起这个他做梦都想唤的名字。 姜婉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这世上,也便只有五哥还记着我......”姜婉说着说着,竟哽咽了。 苏玉寒听着,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婉妹,你别哭......” “五哥,我若是没进宫,该有多好......”姜婉伏在琴上,任由眼泪倾泻而下。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诉说着当年两人初见的情景,一边说起她在宫里的不容易。 “自打入宫,我便一直不得皇后娘娘的喜欢......不管我怎么努力的讨好,她都视而不见,甚至变本加厉地往我伤口上撒盐......” “人前我必须端庄得体,温婉贤淑,任何事情都不能出差错......我每天提心吊胆,夜不能寐,这样的日子真的好累......” “为何当初中选的是我......呜呜呜......” 苏玉寒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 “婉妹,是我没本事,害你受苦了......”他自责地说道。“若苏家还有着往日的风光,你也不至于被他们送进宫里......” “不怪你,是我的命不好......”姜婉抽抽噎噎的说道。 苏玉寒心乱如麻,心爱之人就在眼前,还哭得如此伤心,他哪儿能无动于衷。于是,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把将姜婉拥入怀中。 * 宸安宫 皇后的头疾又发作了。 这一次,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秦皇后捂着脑袋,疼得冷汗直冒,只差没哭爹喊娘的大喊大叫了。 “娘娘的药呢?”锦绣急声问道。 香菱忙去妆奁盒子里去取了来。 两人匆匆的喂秦皇后服下,可这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秦皇后捶着脑袋,嘴唇被咬破,沁出了好几颗血珠子。 “娘娘,疼的话就别忍着了!”锦绣看着心疼,在一旁劝道。 秦皇后性子骄傲,根本就放不开。 她不想被人笑话。 刘贵妃等人可是一直盯着宸安宫呢,她不能叫她们如愿! “再喂一颗!”秦皇后厉声吩咐道。 “娘娘,薛神医说了,此药虽有奇效,却霸道异常,一日最多只能服用一粒。娘娘今儿个已经破例多服了半粒,不能再用了!”锦绣握着她的手,苦苦相劝。 秦皇后疼得快要疯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去拿药来!” 她几乎歇斯底里的怒吼。 锦绣无奈,和香菱对视了一眼之后,将仅剩的几颗药丸倒了出来,取出其中一粒掰开,小心翼翼的扶起秦皇后的脑袋,就着茶水喂了进去。 秦皇后吞下药丸,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 不过,疼痛倒是减少了。 她舒服的叹慰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太子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 她都把话挑明了,太子总该有所行动了吧。 锦绣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理说,平阳县主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不轻。得知她的死跟太子妃有关,太子岂会轻易的放过太子妃?!可从东宫那边儿传来的消息,却跟料想中的不太一样。 太子除了冷落了太子妃几日,并没有进行彻查。甚至,都不曾开口问过太子妃。 见锦绣不吭声,秦皇后便知太子肯定又心软了。 “他,简直让本宫失望透顶!”秦皇后本就情绪不佳,知道太子又没按照她说的做,不由得更加气恼。 刚得以缓和的头疼,再一次铺天盖地的袭来。 秦皇后再也承受不住这钝痛,哀嚎一声。 “娘娘!”宫人们吓得面如土色。 还是香菱反应快,催促着跑腿儿的宫女去请太医。 “薛神医......派人去请进宫来。”为了保险起见,锦绣又补充了这么一句。在她看来,秦皇后的病,宫里的太医一直都束手无策,这回怕是还得请薛神医出马。 一时间,宸安宫上下乱成一团,闹得人仰马翻。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穿着绿色宫装的银雀正拿着铲子不慌不忙地挖着坑,而后将一个黑色瓶子埋了进去。 不同于其他已经换上了单薄衣裳的宫女,她依旧穿着夹袄,似乎格外的怕冷。她的脸上擦了些脂粉,试图将那不太正常的红晕掩盖住,可偶尔迸发出的隐忍的咳嗽声,却还是暴露了她的病情。 银雀有着严重的喘病,一到春夏交替院子里开满各种鲜花时,她就会发病。 原本,像她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在宫里伺候的。不过,她性子讨喜,哄得管事嬷嬷们高兴,便留了下来。加上她这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大家伙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银雀将东西埋好之后,便坐在墙角的石凳上望着天空发呆。 应该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吧! 她心想着。 “咳咳咳......”她鼻子一痒,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银雀,娘娘又发病了,你还不去煎药?一会子被嬷嬷发现,又要挨罚了!”同屋的宫女听到动静,跑过来提醒道。 银雀拿帕子擦了擦嘴,笑着点头。“知道啦,我这就去。” 说着,不着痕迹的将帕子塞进衣袖里,扶着墙站起身来。 那宫女想来也有自己的差事,生怕耽搁了,说完就走开了。银雀抚着胸口,艰难的呼吸着,好一会儿才将喉头的那股子腥甜给压下去。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太医们终于赶到。 给秦皇后把过脉之后,太医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娘娘病情似乎比以前更重了。”其中一个太医小声地跟同僚说道。 “怎么会这样?莫不是没有按照方子吃药?” “定是那个姓薛的药方有问题!” “一个江湖游医,怎么比得上宫里的太医,皇后娘娘这不是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么?” “唉,少说两句吧,赶紧想法子缓解病情才是正经!” 一群太医围在秦皇后的榻前,严阵以待。 锦绣在一旁伺候笔墨,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难道,真是薛神医的药有问题? 可之前,娘娘的病分明有了好转! 就在此时,皇后娘娘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浓血来,吓得锦绣脸都白了。 “娘娘!” 秦皇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最近修改不了章节,有错别字,或者需要改动的地方,只能节后来处理了。另外,留言和笔记也还在屏蔽当中,亲们不要着急哦,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未解的谜题 秦皇后昏迷不醒,这可把宸安宫上下吓得够呛。太医们轮番上阵,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无法将秦皇后唤醒。 派去宫外寻薛神医的人翻遍了整个京城都不见他的身影。有人说他去苍山采药了,也有人说他回乡省亲了。总之,无功而返。 眼看着秦皇后进气少出气多,整个宸安宫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太子得了消息,立马携太子妃赶了过来。夫妻两个许久未一同现身,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可他们心里却很清楚。这裂缝一旦生成,便很难再回到以前了。 锦绣和香菱两人见太子踏进殿内,顿时如同吃了定心丸。急急地行过礼后,便将两人恭敬地请进了寝殿。 “母后为何突然昏厥?”太子自打得了信儿,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走到榻前,看着面如白纸,双目紧闭的秦皇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他眼里,秦皇后一直都是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何曾露出过这般脆弱的一面? 锦绣噗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说道:“娘娘的头疾由来已久,只是不曾对殿下提起过罢了......前些时候,头疼加剧,请了宫外一位姓薛的神医替娘娘诊治。原本病情已经有了好转,近来却不知怎么,突然又严重了......” “糊涂!宫里那么多太医,为何要从宫外找?!”太子听说是从宫外请的大夫,神情有些不悦。 “娘娘被头疾困扰多年,吃了无数的方子也不见好,便想着换个大夫瞧瞧,或许会有改善,却不知为何......”锦绣小声地解释道。 “那姓薛的大夫呢?”太子紧抿着嘴角问道。 锦绣再次匍匐在地请罪。“奴婢该死!原以为那薛神医不过一介草民,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太子大骂她们愚蠢。“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查清就敢往宫里带!亏得母后信任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替母后分忧的?!” “奴婢死罪!”锦绣连连磕头,心中万分愧疚。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之人,在主子做出错误的决定时没有拦下来,着实是她的失职。 “殿下,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子妃等到太子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替锦绣解围。“她们也是一番好意,却不想着了别人的道。还是先把太医叫来问明情况,母后的病可耽搁不起。” 被她这么一劝,太子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太医们自打被召到宸安宫,就没离开过,一个个忙着诊脉、研究药方,严阵以待,生怕皇后娘娘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担待不起。 太子召见他们时,这些人皆是一副面容憔悴的模样。 “母后的平安脉一直都是你们诊的,为何一直瞒着孤!”太子每每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 太医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姓李的太医磕磕巴巴的答道:“皇后娘娘想必是怕殿下担心,故而不许微臣多嘴。” 太子在心中暗骂他们的无能! 瞒着他不说就算了,连个头疾都治不好,简直无能至极! 可这些话,他却不能随意的说出口。 太医跟这些伺候人的宫女不同,他们是有着品级的医官,其中还有人是专门给皇帝诊脉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多少有些顾忌。 太子忍了又忍,总算是将不满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而后,他让锦绣将那所谓的神医做的药丸拿了出来,让太医们一一鉴别。“这瓶子里的药,可有什么问题。” 太医们望闻问切,甚至还将药丸掰下一些尝了尝。最终得出的结论,竟与太子预料的截然相反。 “禀殿下,这药丸倒是没什么问题,很对娘娘的病症。”为首的那位李太医如实的答道。 “既然药丸没问题,那为何会吐血昏迷?”太子越发不解。 “臣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李太医叹着气说道。“从娘娘的脉象上来看,一切都很平稳,就跟睡着了一样。可双眼瞳孔放大,呼吸微弱,舌苔发青,却是中毒之相......” “中毒?!”太子听到这里,脸色更加不好了。 他环视屋子一周,问道:“屋子里可仔细搜过了?” “搜过了。”锦绣上前一步,答道。“并无异常。” “母后常用的脂粉和首饰呢?”太子妃突然插进话来。 锦绣讶异于她的机敏,垂眸应道:“但凡娘娘触碰过的,全都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太子妃指了指案几上的香炉。“那里呢?” 锦绣依旧摇头。 太子妃不禁哑然。 下毒的方式就那么几种,不是下在吃食里就是下在贴身之物上。皇后娘娘的饭食都有专门的宫女试吃,想要在饭菜中下毒是行不通的。可为何这些能接触到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问题呢? 除非...... “最近有人动过屋子里的东西没?”太子妃秀眉微蹙的问道。 锦绣一愣。 她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叫来几个管事嬷嬷,一一询问。 “娘娘寿宴前后,人手不够用,便从别的地方调用了几名宫女过来帮忙......会不会......”其中一个回忆道。 不等嬷嬷把话说完,锦绣便沉着脸让她把那些人全都找过来。 可数来数去,数目都不对。 少了一个! “那个叫银雀的宫女呢?”锦绣厉声问道。 “银雀前天夜里死了......”一个穿着下等宫人衣裳的宫女抖着身子说道。 她正是跟银雀交好的那人。 银雀死的时候,她就在身旁。那天夜里,银雀突然咳嗽得厉害,呼吸急促,没多大会儿就咽了气,她都来不及去请医女。 管事嬷嬷们觉得晦气,直接用席子卷了,让侍卫拉出去胡乱找个地方埋了。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皇后娘娘病重之前死了。 怎么想,她都有很大的嫌疑。 “她当真死了?”太子妃追问道。 “是。”那宫女哆嗦的答道。“我们好几个亲眼瞧着她咽气的......” 其余几个宫女纷纷点头。 这便是死无对证了! 一时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那个叫银雀的宫女是受何人指使,又是如何向皇后娘娘下的毒,以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要怎么解,都成了未解的谜题。 第二百一十八章 草草结案 太子在听完其中的疑点后,下令彻查那个叫银雀的宫女。然而,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外,其他的竟都一无所获。 她何时进的宫,与什么人交好,平时又与谁接触过,这些居然没一个人知道。 太乙殿那边儿得了信儿,直接出动了厂卫。而厂卫办事,向来秉持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原则,将宸安宫的宫女抓了大半。 严刑拷问之下,得到的信息却少得可怜。 “你们最好老实交代,若有隐瞒不报者,会以谋反罪论处!到时候,莫说是你们,就连你们的家人亲友,通通都得杀头!”严淞的手下都是狠人,动起刑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实在是不知啊......” “她性子孤僻,就跟个哑巴似的,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 “公公饶命啊!我跟她真的不熟啊!” 面对一轮又一轮的审问,这些宫人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可能提供的线索就那么多,再怎么逼问都是一样。 不是他们不老实,实在是这银雀太过神秘,就跟个隐形人一样。 “厂公,问出的信息就这么多,还要接着拷问吗?”看着那些个奄奄一息的宫人,厂卫们也是没辙了。 “先关着,别把人给弄死咯!”严淞掐着嗓子说道。他将手里按过手印的供状随手往桌子上一扔,接着说道:“入宫的宫人都要登记造册,内务府那边儿就没查出点儿什么?” “怪就怪在这里!小的们翻遍了所有的册子,也没找到关于她的任何记录。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似乎的......”手下尴尬地答道。 严淞皱了皱眉。 这宫里,竟还有他无法掌控的事! 很显然,这是在打他的脸啊。 想到上回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书信,严淞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那个叫银雀的宫女,该不会是武安侯的人吧? 这念头一冒出来,严淞越想越觉有这种可能! 只是,武安侯为何要对付皇后娘娘呢? 没听说他跟秦家或者太子有什么过节啊?! 严淞沉默着,没有将这个推测说出口。 他跟武安侯,也算是盟友了。若真是武安侯派人动的手,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子便失去了一座靠山,局势会对二皇子更加有利。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这一切是武安侯指使。 毕竟,那个宫女已死。而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厂公,这案子有些棘手啊......圣上和太子那里,总要给个交代......”手下的人见他久久没有开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严淞回过神来,哼了一声。“既然查不到那个叫银雀的来历,那就随便给她安个身份好了。皇后娘娘行事偏激,这些年来树的敌还少吗?” 这手下是个机灵的,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厂公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的。” 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圣上并不关心皇后娘娘的死活,他们只要给个结果就行。至于太子那边儿,就更好糊弄了。随便扯个理由,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皇后娘娘在后宫横行这么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人可不少。虽然她权势滔天,可若真有人费尽心思想要替亲人复仇,那也是不无可能的。 顺着这个思路,厂卫们很快就挖出了一桩陈年旧案,抓了几个人,草草的结了案。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仍旧昏迷着。 * “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吗?”回到东宫的太子妃屏退众人,只留下了心腹丫鬟馨儿。 馨儿俯身,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太子妃满意的挑了挑眉。“看来,那人还挺讲信用的!” 原来,太子妃派人打探到秦皇后生辰那日在大殿上对太子说的话,就一直惶惶不安。她没想到,皇后竟然知道她派人刺杀平阳县主沈云宛的事!继而,也明白了太子为何会突然冷落她。 她一直知道太子对沈云宛有着超乎兄妹的情愫!正因为太子对沈云宛的在乎,她才动了杀心。若太子知道沈云宛的死跟她有关,她这个太子妃也就做到头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有秦皇后死了,她才能继续稳坐太子妃之位!所以,她收买了宸安宫那个叫银雀的宫女,并许以重金,偷偷地给秦皇后下了一种慢性毒药。那毒无色无味,且有一种特质,那就是只有在人发热的时候才会慢慢的挥发出来。 只要将衣物放在混了毒的水中浸泡几个时辰,那毒就侵入了衣物当中。宸安宫里烧了地龙,秦皇后只要穿上那衣物,久而久之,就会中毒。 不到万不得已,太子妃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谁叫秦皇后把她给逼急了呢?想到日后不会再有人骑在自己头上,太子妃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向上微微翘起。 “严公公那边儿,据说已经抓了好几个人,想来是瞒过去了。”馨儿其实还挺后怕的。那可是厂卫啊!万一那个银雀留下点儿什么证据,她的死期就到了。 涉及这么一桩机密,太子妃自然不会让旁人知道,于是便派了她亲自去跟那个叫银雀接头。 好在,她许诺事成之后才给她赏银,故而并未留下任何把柄。 “那个叫银雀的,真的是病死的?”太子妃高兴了一阵,复又冷静下来。 “是。据说她打小就有喘疾,一到春夏交替之际就不怎么爱出门。”馨儿因为怕查到自己的头上来,故而打听得十分详细。 太子妃听完,疑窦顿起。“她是怎么混进宫里的?” “听宸安宫的宫女说,她是因为家中有人犯事之后才充入宫廷为奴的......因为做事仔细,性子讨喜,这才留了下来......” “可以母后的性子,怎么会留用一个身有顽疾之人......”太子妃怎么想怎么诡异。 事实上,很多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秦皇后那般挑剔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病秧子待在宸安宫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假死出宫 城中,闹市的一家豆腐作坊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正蹲在灶台旁眼巴巴的瞅着锅里冒着热气的豆浆。 她身形瘦削,宽大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尤为不合身,袖管空荡荡的,有着一种病态的娇美。 她容貌不算多出众,但胜在肌肤白皙,白到发亮的那种,就连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眉心的一枚朱砂痣,衬托得她气质羸弱,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雀儿,馋了吧?”一个包着头巾的胖大娘一边拿着锅铲在锅里搅拌,一边笑着打趣。 银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豆腐?” “还早着呢!”大娘答道。“等豆浆烧开舀到旁边的大缸里,兑上一定分量的石膏水进行充分的搅拌,豆浆就会渐渐凝固,变成豆腐脑状。然后,再将缸里的豆腐脑倒进这个四方的模具里,沥干里头的水分,豆腐就差不多成形了。” “这么麻烦啊......”银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满是好奇。 “想要做出好吃的豆腐,就得多下些功夫。”大娘说着,便拿起葫芦瓢将锅里的豆汁往大缸里舀,舀着的同时还不忘叮嘱烧火的丫头把灶堂里的火给灭了。 银雀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闻着豆汁的香味咽口水。 大娘见她馋成这样,偷偷地拿碗舀了一碗出来,又从一个罐子里抠出半勺砂糖。“喏,拿去一边儿喝去。” 银雀感激地道谢,捧着碗小心翼翼的去了外面。 见大娘又给这个小乞丐吃的,其余人都忍不住摇头。 “这都几回了,就你好说话!” “是啊,你看她有手有脚的,却什么活儿都不干,就会骗吃骗喝!” “你啊,就是太心善了!换做是我,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大娘听着旁人的数落,依旧笑眯眯的,没有半点儿不悦。“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她爱吃就吃呗,反正又没多大损失!” “这孩子也是可怜......问她什么都不记得!想来是磕到了脑袋......看她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咱都是有儿有女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 “可你越是这样,她以后天天来,岂不是要赖上你......”有人担心的说道。 “一碗豆腐而已,值不了几个钱。若能救下一条命,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大娘为人豁达,并不在乎这点儿东西。 平时给猫猫狗狗吃的都不比这少,给一个小姑娘怎么了? 银雀背靠着外墙,听着屋子里的人议论纷纷,心里不禁暖暖的。 她有多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 五年,还是十年? 自打被充入宫廷为奴,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饱饭。因为罪奴的身份,她一直都不受待见,被欺负那是家常便饭。 为了能够活下去,她故意惹得众人不快,让自己成为被孤立的那一个。甚至改了原先活泼的性子,变得沉默寡言,呆愣木讷。 同样身为宫女的其他人欺负够了,自然也就转移了目标。在宫里的那十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没有自由,没有安全感,更没有朋友! 银雀看着头顶的太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还是宫外好啊! 就连空气,都比宫里要新鲜,到处充满了烟火气息!她可以自由的在街上行走,可以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饿了去巷子里转悠一圈,混个肚儿圆;困了,随便找个桥洞,就能美美的睡上一觉。这种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银雀喝完最后一口甜滋滋的豆腐脑,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这家的豆腐她从小吃到大,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刚进宫的那会儿,她最怀念的就是这种味道,时不时地勾起以前美好的回忆。 银雀砸吧砸吧嘴,轻轻地将碗放在了门口。而后,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串铜钱放进了碗里。 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总该付些饭钱了。 等到那好心的大娘从灶房里出来时,早已不见银雀的身影。看到碗里的那串铜钱,大娘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这丫头......” “呀!这足足有一贯呢,可以买好几个月的豆腐了!”尾随而来的几个妇人见到那铜钱,脸上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们怎么都不相信,那个乞丐一样的小姑娘,竟是深藏不露,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钱! 早知道她是个财神,她们就好好儿将她供起来,让她以后多照顾生意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 银雀离开豆腐作坊,在巷子后面的河边晒了会儿太阳,这才慢悠悠的往东南方向的一处小院儿走去。那里,是主子替她临时准备的住处。从宫里出来后,她便在此落脚。 推开沉重的院子门,屋子里的人立刻警觉地起身。见是银雀,这才松了口气。 “银雀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害咱们好找!”其中一个侍卫笑着迎上前去。 银雀一边往里走,一边伸着懒腰。“闲着无聊,在附近逛了逛。” “又去豆腐铺子了?”侍卫鼻子灵敏地闻到了她身上的味儿,故有此猜测。 银雀啊了一声,没有否认。“她家的豆腐是真的香!” “那也用不着天天吃吧......”侍卫哭笑不得。 “很久没尝过了,当然要吃个够啊!”银雀笑着走上石阶,丝毫没有姑娘家应有的矜持。但她的举止又不似那些不正经的出身,步履翩翩,甚是优雅,看着分外赏心悦目。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表示无法理解。 银雀进了屋子,在靠窗的摇摇椅上躺了下来。“宫里怕是已经有所察觉,乱葬岗那边儿都安排好了吗?” “银雀姑娘放心,早就办妥了!就算京城赫赫有名的第一仵作亲自勘验,也找不出任何破绽来。”侍卫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口。 原来,银雀为了出宫,上演了一场金蝉脱壳之计,来了场假死。当她的“尸身”被拖到乱葬岗后,前来接应的人便用一具年纪相仿因为肺痨而死的女尸将她替换了出来。 为了找到这么一具身高体型年龄都相近的女尸,他们可是忙活了大半个月呢! 第二百二十章 太子妃有孕 正如银雀所料的那般,严淞给出的答案并没有让太子满意。揪出的所谓幕后真凶,有好几个都是太子一直暗中在拉拢的人。 太子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皇帝都发了话,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他若继续再闹下去,不但会让皇帝觉得他无理取闹,还会寒了那些追随者的心! 他们一遍遍的劝着,当务之急是要救皇后娘娘,追查真凶的事暗中进行即可。在各方压力的趋势下,太子不得不改变策略,一面贴出皇榜寻天下名医为皇后治病,一面派出东宫侍卫,继续寻找宫女银雀的下落。 想要尽快查出银雀的身份,就得先找到她的尸身。想明白这一点后,东宫侍卫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乱葬岗当初埋葬银雀的地方。 只是这尸身是找到了,却早就腐败不堪,难以辨认。除了一堆腐肉,根本就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留下。 侍卫们一边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在死人堆里翻找,一边不停地在心底咒骂着。为什么是他们被分派这样的任务?!天知道,这里的氛围有多阴森恐怖,气味有多难闻! “尸身已经找到,要带回去吗?”年纪最小的那个问道。 “自然是要带回去的,不然怎么跟上头交差?”为首的神情颇不耐烦的说道。 “可就这么一堆烂肉......”看了那女尸一眼的内卫胃里再次翻搅起来,转身跑到一颗树旁就大吐特吐起来。 为首用帕子捂着鼻子转过身去。“行了,先把尸身弄回去再说。咱们只负责找尸体,查案的事自有旁人接手。” “是。”几个手下虚虚的应了,找了床烂褥子将尸身一裹,塞进了一口大箱子里。如果直接抬着具尸体招摇过市,怕是会引起民愤。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是得以离开。 东宫不乏各种能人异士,查案自然也不在话下。可这案子翻来覆去的查,却始终没有头绪。来来回回的研究着那具女尸好几日,除了知道她的性别,大概的年龄,以及死因,根本找不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她就像一个幽灵般,明明有个身影,却有种摸不着抓不到的棘手感。 太子不甘心,又动用了不少的人手,但凡跟银雀有过交集的人,通通都被找出来一一问话。可奇怪的是,从这些人的描绘当中不难发现,她们说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有人说,银雀性子开朗,乐于助人;有的则说她胆小怕事,说话结巴;有人说她成天病恹恹的,有人却说她一顿能吃三碗饭。 究竟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无从分辨。 太子为此头疼不已。 秦皇后仍旧昏迷不醒,太医们衣不解带的研究来研究去,还是没能拿出个有效的法子来。眼看着秦皇后气息越来越微弱,太子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躁。 “或许,可以试试将这药丸的配方试出来?”见太子动怒,有人便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建议道。 “住嘴!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能再给皇后娘娘服用!” “就是,你不要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 一群老头子谁都不服谁,就在大殿之上争吵起来。 太子被吵得脑袋瓜嗡嗡直叫,有之下把人全都轰了出去。 太子妃体贴的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上。“母后的病太医们已经尽心尽力的救治了,何必迁怒于他们......母后脉搏稳健,不像是大限将至,殿下不必着急......” “孤如何能不急!”太子头一次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 太子妃隐忍地抿了抿嘴角,继续用那温柔的嗓音劝道:“妾身知道殿下担心母后......其实,方才那位太医说的没错,与其这么干着急,还不如放手一搏,以毒攻毒......” 太子不敢置信的看向太子妃。“你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万一......母后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担得起这责任!” 太子妃从容不迫的下跪道:“是妾身嘴笨,不会说话。妾身的意思是,可以先让人试药。若那药真的有奇效,或许就能唤醒母后......” “试药?”太子愣住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法子是妾身提出来的,便让妾身为母后试药吧。”太子妃满脸诚恳的说道。 太子沉默了。 这接二连三的反转,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他以为,太子妃是记恨母后,所以才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却没曾想,是他误会了她!他就说嘛,他纯良贤惠的太子妃,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 “地上凉,你先起来。”太子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太子妃,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太子妃扶着太子的手站起身来,嘴角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妾身惭愧,实在不知道怎么替殿下分忧。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婉儿......”太子感动得不行,握着她的手久久无法言语。 见太子有所松动,太子妃再接再厉,拉着他走到秦皇后的榻前。她握着秦皇后冰凉的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母后再这么躺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殿下该拿个主意,早做决定,说不定母后的病真的会有起色呢?” 在太子妃温柔的攻势下,太子最终点了头。 太子这边应下了,太医们便开始忙活起来。 那药丸的成分也就二三十味药草,想要复制其实并不难。很快,药丸就做好呈了上来,连颜色都分毫不差。 接下来,就轮到了试药环节。 太子妃毅然决然的拿起其中一粒,就要往嘴里放。馨儿却在这个时候一个箭步上前,拉着了太子妃的手。 “殿下,太子妃有孕了,还是让奴婢来吧!” “你说什么?!”太子听到有孕二字,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妃的肚子,好半天回不了神。 “馨儿,别瞎说......”太子妃似乎有点儿懵。 “太子妃,您忘了,您这个月的小日子都推辞好些天了,不出意外的话,是真的怀上了!”馨儿急切的说道。 太子悲喜参半,反应过来后立马召来了太医给太子妃诊脉。 这一诊,还真诊了出来。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这是滑脉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争宠 太子妃有孕这个消息,就如同滴落油锅里的水,瞬间沸腾了。 尤其是太子,在得知太子妃有孕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尽管这不是太子第一次做父亲,但比起上一次,这个好消息的到来,除了为人父的喜悦,还带了一丝苦尽甘来的惊喜! 天知道,他盼这个孩子盼了有多久! 每每面对众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他都压抑得快要窒息。虽然嘴上说着随缘,可心底多少还是有着着急的。 他是大禹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若膝下无子,尤其是嫡子,总会被人诟病。 如今,太子妃诊断出有孕,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太子紧握着太子妃的手,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是药三分毒,太子妃有孕在身,试药的事还是得从长计议的好。”太医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太子连连点头。 想着方才太子妃下跪的举动,太子就不由得一阵后怕,生怕胎像不稳,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又让太医给诊了脉,确定是真的没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经此一事,太子哪里还敢让太子妃试药,就连之前的一点儿小隔阂也因为有孕这件喜事烟消云散。甚至,对皇后的担心也因此冲淡了许多。 太子妃被送回东宫养胎,这侍疾的活儿,自然就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各宫反响强烈。尤其是太子的后院,更是热闹得很,仿佛炸了锅一样。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当更多的是心有不甘。 明明太子妃都被冷落了,这么突然就翻了身呢?这身孕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在这个时候爆了出来,怎么想都是别有用心。 “她都好几年没动静了,怎么就怀上了?”张侧妃使劲儿的拧着手里的帕子,一口银牙差点儿被咬成渣子。 郑侧妃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水,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兴许是寻到了什么偏方?毕竟,太子殿下去太子妃那儿的次数最大,怀上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这可时机也未免太巧了!”张侧妃阴谋的说道。 “巧合也好,有心也罢,总归都是太子妃有福气。”郑侧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张侧妃没好气的拿眼睛瞪她。“你怎的如此没出息!真是浪费你这一身好皮囊!” 郑侧妃咯咯的笑着。“姐姐这是在夸我么?” “你......唉!”张侧妃看着她那如花儿一般的笑容,觉得分外刺眼。明明都是女人,为何差别这么大呢?! 郑侧妃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是后院之中的佼佼者。可偏偏她却没有争宠的心思,一心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长的! 郑家将她送进宫,难道就是让她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么? 郑侧妃假装没瞧出她的心思,没心没肺的说道:“太子妃有孕,正是姐姐尽力表现的时候,你可也要把握住机会哦!” “你光顾着挤兑我,你怎么不去?!”张侧妃哼哼着说道,心思却活跃起来。 是啊,太子妃有孕,她的机会可不就来了么?只要在太子面前表现得好一些,多在他面前出现几次,不就能被他看见了? 算算日子,她都有半个多月没见到太子殿下了!再这么下去,太子殿下怕是都要忘了她的存在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张侧妃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侧妃为何要称病,好好儿的机会让张侧妃给占了去!”郑侧妃的丫鬟见主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有些恨铁不成钢。 “得宠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命在才行啊!”郑侧妃剥了颗卤味花生喂进嘴里,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丫鬟不解。 “别看太子妃柔柔弱弱的,可她却能稳稳地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你当真以为她靠的全都是太子殿下的庇佑?”郑侧妃嗤笑着问道。 丫鬟讶然的睁大了眼睛。 “这宫里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郑侧妃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壳儿,缓缓起身。“想要活得长久,就得有保命的手段。” 她的手段,就是不争。 她不去碍太子妃的眼,自然就不会被太子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反观张侧妃,凌庶妃她们几个,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往太子跟前凑,太子妃岂能容忍?! 能在皇后娘娘的威压下活下来,还能让太子对她死心塌地,太子妃当真是手段了得!张侧妃凌庶妃等人在她眼里,还真是不够看的! 郑侧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表示还是活着最重要! * 襄王府 襄王在得知太子妃有孕后,据说表情很是难看。 他怎么都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还能怀上! “当初不是说都办妥了么,她怎么还会......”襄王将那神秘的谋士叫到身边,就是一通数落。 整个人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男子面容肃冷,并未因为襄王的震怒而受到任何影响。“王爷稍安勿躁!那药的确可以令人绝育,不过服用的日子尚浅,恐怕没那么快见效!” 襄王气恼的一捶桌子。“那眼瞎要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诞下麟儿?” 原来,襄王为了能够扳倒太子,不但在政务上给他使绊子,还收买了太子身边的人,偷偷地在太子常用的墨砚上下了一种能让人绝育的药粉。这法子看似荒唐,但却可以兵不血刃,一旦实现,对襄王来说绝对有利。 一个生不出继承人来的太子,迟早会被废掉! 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刘贵妃对这个计谋十分赞同。 她几十年都等了,难道还差这几年吗? 只要太子被废,她的儿子就是新一任太子的最佳人选! 但如今,这个计划貌似出现了一些偏差。 “太子妃不过刚诊出喜脉,距离生产的日子还远着呢。”谋士意有所指的说道。 襄王愣了愣神,仔细琢磨着他的话,果然被劝住了。“你说的对,是本王太过心急了!太子妃能不能生下来,的确还是个未知数!” “跟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比起来,王爷应该把精力放在皇后娘娘的身上。”谋士小声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有句话说的好啊,趁你病,要你命! 皇后娘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太子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那些依附着皇后的势力,恐怕也会跟着土崩瓦解。 他,真的是很期待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罪有应得 公主府 “皇后娘娘的病,还是没有起色么?”荣安公主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问起了这件事。 姜嬷嬷一边替她揉着肿胀的双腿,一边答道:“听说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病情算是稳住了。只是,仍旧昏迷着没有醒来。” 荣安公主轻叹一声,感慨着世事无常。谁能想到,那样强势的一个人,有朝一日会安静地躺在榻上如同僵尸呢? “那位姓薛的神医呢,可找到了?”荣安公主记得,皇后娘娘吃的药丸,就是那位医术高超的神医所制。眼下,怕是只有他能够将皇后娘娘唤醒了。 “正派人四处寻找呢。”姜嬷嬷不甚在意的答道。 皇后娘娘可不是个善茬儿!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看着和气,私底下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怎么编排公主殿下呢! 而且,近来她还三番两次的算计小主子!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这是遭了报应啊!这就是古话说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姜嬷嬷丝毫不同情皇后的遭遇,反而觉得她是罪有应得! 荣安公主听出她话里的语气带着敷衍并未纠正,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姑嫂这么些年,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皇后的事,可她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自从有人匿名送了那封饱含血泪的书信给她,知道爱女的死宫里人也掺和了一脚,她对宫里的那几位就再也提不起半分敬意了! “若能找到,本宫倒是想要见见那位神医。”荣安公主摸了摸肚子,喃喃的道。 姜嬷嬷也十分忧心荣安公主这一胎。 毕竟,公主的年纪摆在那里,肚子太大,生产的时候难免会有危险。如果能请到那位姓薛的神医,至少心里会踏实不少。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何时如此惊慌?”姜嬷嬷不悦的瞪了那丫鬟一眼。 丫鬟自知坏了规矩,慌忙的蹲下请罪。“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醒了。” “哦?”荣安公主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丫鬟对上主子的眼神,慌忙的低下头去。“不过,人虽然是醒了,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连......就连出恭都......” 荣安公主挑了挑眉,暗道一声“活该”! “如今,宫里是谁在主持大局?”荣安公主顺口问道。 “是贵妃娘娘。”丫鬟答道。 荣安公主一脸了然。 这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属刘贵妃位份最高,最受帝宠了! “公主安胎便是,宫里有贵妃娘娘打理,想必一切都有条不紊。”姜嬷嬷这话说出来,似乎话里有话。 荣安公主笑了笑。“本宫身子笨重,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岔开了话题。 宋绾绾过来请安的时候,荣安公主正喝着刚熬好的乌鸡汤。到了孕晚期,荣安公主胃口大开,吃嘛嘛香,一天五顿都不够。 宋绾绾看着那油腻腻的汤水,忍不住咋舌。“母亲以前可不碰这些东西!” “能有什么法子,肚子里这个想吃!”荣安公主给自己的嘴馋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宋绾绾哭笑不得。 “眼瞅着临盆在即,母亲还是得控制一些。”宋绾绾为了荣安公主这一胎,也是操碎了心。前期是哄着她补身子,后期又时刻盯着,生怕她养的太好,到生产的时候难捱。 宋绾绾没有兄弟姐妹,也没生过孩子,对荣安公主肚子里的这个可谓是宝贝至极,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看重。 看着荣安公主肚大如罗的样子,宋绾绾就忍不住提心吊胆。 “你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个做甚!”荣安公主喝着美味的鸡汤,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宋绾绾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也是怕母亲生产时吃苦头嘛!” 被她这么一说,荣安公主似乎又想起了生第一胎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舀着汤水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第二胎应该会轻松一些吧......” “这个是因人而异的。”宋绾绾说道。“母亲身子本来就弱,头几个月还吐的昏天暗地的,难保生的时候不出任何岔子,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荣安公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立马就把碗放下了。 “还是县主的话管用!”姜嬷嬷看到这一幕,冲着宋绾绾竖起了大拇指。她都劝过主子好多回了,可惜就是听不进去。 果然是亲闺女啊! “你最近天天往外跑,忙什么呢?”荣安公主擦了擦嘴,将话题转移到了宝贝闺女的身上。 宋绾绾没瞒着她,如实的答道:“去了趟城外的庄子。这不天儿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嘛,冰的用量要翻好几倍,可不得早些准备着。” “那归云楼的掌柜可靠吗?”荣安公主不禁表示怀疑。 宋绾绾不好说那个陈掌柜就是武安侯,只得含糊的应道:“归云楼能在京城立足,想必有他过人的本事,孩儿信得过!” 荣安公主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倒是没有过多的插手她的事。 “宋家那边儿如何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荣安公主看着下巴尖了不少的宋绾绾,满是心疼。 “能有什么好忙的!妍妍不过是侧妃,好些流程都省了。”宋绾绾提起此事,就满腹的不甘心。“都怪舅舅,乱点什么鸳鸯谱!” 荣安公主却不这么认为。“以她的身份,能入秦王府做侧妃,已经是高攀了......” 宋绾绾当然知道这些,可想着妹妹要委身为妾,心里就不舒服。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也莫要替她难受了。你们姐妹二人生得这般绝色,寻常人家怕是护不住你们。秦王生性纯良,跟了他,或许是妍妍的福气。” 宋绾绾原本还挺纠结的,听荣安公主这么一说,稍稍释怀。 * 因为皇后娘娘凤体有恙,秦王的婚事便一切从简了。反正,也就是纳个侧妃而已,礼部那边儿走了个过场就想完事儿。 秦王却异常执拗,高高兴兴的骑着马要去宋家迎亲,被嬷嬷好说歹说才劝下。 宋妍妍知道自己的身份,倒是不在意这些。 只是,在被宋青弘背上花轿时,难免会心生不舍。 “娘子,我来接你啦!”不过,宋妍妍难过不到三秒钟,愁绪就被轿子里冒出来的一道声音给驱散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赚了 宋妍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 为了不让人察觉,秦王府的喜娘三两下将宋妍妍塞进了花轿里。 迎侧妃的花轿虽然不是八抬大轿,但里头却足够宽敞,容纳两个人是没问题的。 宋妍妍盖着盖头,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到穿着红袍脚登短靴的半截身子。 “殿下?”宋妍妍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现在是王爷了。”秦王笑眯眯地纠正道。 “王爷!”宋妍妍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您......怎么来了......” 他不该在王府等着么? 纳侧妃不同与迎娶正妃,没有太多繁琐的仪式,甚至连拜堂都不会有,而且走的还是侧门。侧妃听起来响亮,其实不过是皇家的妾,一应待遇比正妻要差远了! 宋妍妍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不敢有过多的奢望。 秦王突然来这么一出,究竟是几个意思? 秦王支着脑袋,隔着盖头欣赏着媳妇儿。“我本来是要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的,可他们说会坏了规矩。可我又不想你受委屈,所以就偷偷藏在花轿里来接你啦!” 宋妍妍尚且不知秦王是在装傻,觉得他能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还挺感动的。 “多谢王爷!”她规矩的正襟危坐,将腰背挺得直直的。 这些规矩,嬷嬷纠正了她好多次,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秦王如何不知这样端坐着辛苦,于是拿了个软枕塞到了她的腰后。“这里离王府还远着呢,你先靠一会儿,等要下轿了我再拿走。” 竟是如此的体贴。 宋妍妍有些不太适应。 可她穿着婚服,头上还戴着几斤重的头饰,不适合有大幅度的动作,只得小声地道了谢。 秦王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自己的媳妇儿自个儿不疼,谁还会心疼?! 花轿一路颠啊颠地来到秦王府,秦王就这么盯着宋妍妍看了一路。宋妍妍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忍不住红了脸,总算生出了一些新嫁娘的娇羞。 花轿抵达王府,门口便响起了鞭炮。 这是秦王特地嘱咐的。 花轿并未在门口停留,而是直接从侧门抬了进去。喜娘打起轿帘儿,准备上前搀扶宋妍妍,却被秦王抢了先。 “王爷!”等候在外的琼嬷嬷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秦王打断她的话,说道:“嬷嬷,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拜堂了?” 琼嬷嬷想说侧妃进门,根本不存在什么拜堂,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是,是该拜堂了,老奴这便领王爷和侧妃过去。” 说着,便让开道儿来,要往二门处走。 这个时辰,宾客们来了不少,正围着看热闹呢。见秦王说要拜堂,只当他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规矩,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见老嬷嬷领着两人直接去了后宅,更加确定那嬷嬷是想尽快把人给哄走,怕人叫了看了笑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后院还真临时布置了一个喜堂,跟寻常人家娶妻一样,只是房间要小一些,也没有什么观礼的客人。 “娘子,拜堂啦!”秦王轻轻地扯了扯手里的红绸,正色道。他一改人前的憨傻模样,挺直腰背,赫然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宋妍妍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就被喜娘搀扶着拜了几拜,稀里糊涂的被送进了洞房。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洞房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秦王被请去前院接受众人的祝福去了,王府的丫鬟则守在外面,留下宋妍妍和两个贴身婢女在里头。 宋妍妍坐在榻上,见许久没人吭声,就要好奇的掀起盖头。 “姑娘,这盖头可不能自己拿掉!”丫鬟见状,忙上前阻拦。 宋妍妍扶了扶头冠,说道:“这里又没外人!大不了,一会儿再戴上嘛。” “嬷嬷可是交待过了,说这样不吉利......”丫鬟劝道,又重新把盖头拉了下来。 宋妍妍眼前再次一片昏暗。 不能掀盖头,那总可以起来走动走动吧?坐了一个时辰的花轿,她的腰着实难受得很。 这个要求倒是不算过分,丫鬟们见四下无人,扶着她起身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不愧是王府,屋子可真够宽敞的!”云香打量着四周,忍不住感慨。 另一个叫凝香的丫鬟赞同的点了点头。“姑娘真有福气,能嫁到这般富贵人家!” “还叫姑娘?该改口叫侧妃了!”云香掩着嘴笑。 凝香暗暗吐了吐舌头。 宋妍妍转了两圈,经脉得以活络,身子变得轻便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云香和凝香赶紧扶着宋妍妍坐了回去。 下一瞬,房门被推开,琼嬷嬷领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拜见侧妃娘娘!”琼嬷嬷规矩地向宋妍妍行礼。她身后的丫鬟也都齐齐的蹲下身子,动作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严格训练过的。 宋妍妍想起教养嬷嬷的叮嘱,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开口:“起来吧。” 琼嬷嬷等人这才站起身来。 “侧妃娘娘想必还没用饭吧?”琼嬷嬷落落大方的上前寒暄。她身为宫里的老人,又是秦王的乳母,言行举止自然与寻常的下人不同。 话音刚落,宋妍妍的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咕咕一通乱叫。 宋妍妍不好意思的将手抚上小腹,满脸尴尬。 琼嬷嬷却并没有取笑,反而觉得她的反应纯粹、可爱。她伺候过好几任女主子,新嫁娘哪个不是天还没亮就要起来梳妆打扮,而且为了能漂漂亮亮的出嫁,为了能够衬托得纤腰盈盈一握,大多会饿上几顿。她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王爷怕侧妃饿着,特地让老奴备下了饭食。”琼嬷嬷虽然不知秦王为何会对宋侧妃另眼相待,但既然秦王喜欢,她便要学着尊敬。 尽管这个侧妃在她眼里,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主子。 宋妍妍没想到秦王那傻子居然能想得这么周到,忽然对这门婚事有了更多的期待。 或许,他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王府不会缺了她的吃喝,而她只需要陪着他玩儿就行了! 算起来,还是她宋妍妍赚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脑回路清奇 宋绾绾一整天都坐立不安。从宋宅回来后,她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发呆,书上的字是一个都没看进去,也不知在愁什么。 “县主是在担心宋侧妃吗?”念春贴心的为她换上了一杯热茶。 宋绾绾接过润了润唇,问道:“我有这么表现得明显吗?” 念春抿着唇笑。“县主就只差把那二字写脸上了!” 宋绾绾捏了捏自己的脸,无力地叹气。“是嘛......” “依奴婢来说,县主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奴婢听说,今儿个秦王殿下亲自来迎亲了。”念春笑着安抚道。 “他来了?”宋绾绾惊呼一声。 她怎么没看到! 念春将剥好的枇杷递到她手边。“在轿子里呢!若夏几个去凑热闹,听见轿子里有声响,所以便留意了一下。” 宋绾绾被这个反转给惊呆了。“他居然来了......” “是。而且,看喜娘的反应,想必早已知晓。”念春是知道秦王底细的,倒是觉得秦王人还算不错。至少,对宋侧妃挺上心的。 宋绾绾撇了撇嘴。“他要是敢对妍妍不好,我立马把妍妍接回来!” 这样离经叛道的惊人之语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肯定会惊掉旁人的下巴。可从宋绾绾嘴里说出来,念春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她家小主子,就是这么横! “三日后回门,县主不就知道了?”念春笑着打趣。 宋绾绾挑了挑眉。“妍妍只是侧妃,还不晓得能不能回门呢......” 说起这个,宋绾绾又忍不住叹气。 “总不过就两天,县主等一等便是。” “只好如此了。”宋绾绾勉强将这桩事放下。 两天后,宋妍妍还真回来了,一张小脸红润润的,嘴角向上牵起一抹弯弯的弧度,看起来日子过得还不错。 宋妍妍在宋宅只是坐了片刻,与宋大夫人寒暄了几句便赶来了宋绾绾的县主府。 宋绾绾仔细地打量着宋妍妍,发现她与婚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一头青丝挽成妇人发髻,高高的盘在脑后,其他的都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阿姐干嘛这么看着我?”宋妍妍被瞧的心里毛毛的。 反正没外人在,宋绾绾就开门见山的问了。“秦王......可有欺负你?” 宋绾绾问得隐晦,宋妍妍好像没太明白她的意思。“阿姐放心,王府没人敢怠慢我,不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一大堆丫鬟婆子可以差遣......不信的话,可以问云香凝香她们......” 宋绾绾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见两人点头,忍不住扶额。 主子傻乎乎的就罢了,怎么这两个丫头也不知事!好歹是王府,能少了她的吃喝?她问的是......那个啊! 可是吧,有些话,她还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原本王爷要陪我回来的,因为事情耽搁了。”宋妍妍见宋绾绾沉默不语,还以为她在生秦王的气,忙替他辩解了一二。 宋绾绾看她那样子,心里大概有了数。 看来,两人并没有圆房!不知是为了演戏给那些人看,还是怕吓着妍妍。总之,对于这一点,宋绾绾还是挺满意的。 * 太乙殿 宋氏姐妹口中的秦王,正被皇帝召见宫说话。 “听说,你昨儿个亲自去接的亲?”皇帝看着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的儿子,随口问了一句。 秦王老实的点头。“二皇兄成亲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去接二嫂可威风了!我也想骑马,可嬷嬷不准,就改为坐轿子了......” 皇帝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这能一样吗?!你二皇兄那是娶妻,你这是纳侧妃!” “有什么不一样吗?”秦王是个好孩子,不懂就问。 皇帝沉吟片刻,难得有耐心解释道:“妻跟妾,完全是两回事。只有结发妻子,才配坐八抬大轿,穿正红色的嫁衣!生同衾,死同穴!” “侧妃等同于妾室,进出只能走侧门,在正妻面前永远低人一等,就连生下的孩子都没资格叫她一声娘亲!” 秦王歪着脑袋,仿佛在思考这些话的含义。 皇帝瞥见他那懵懂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这些东西对这个傻儿子而言,着实太深奥了一些。 “咳咳......扯远了......朕今天把你叫进宫来,是想问问你在宫外可还适应?” 秦王想了想,答道:“院子很大,还有好多好吃的......” 皇帝听了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这个儿子,成天想的不是吃就是玩儿。 “下人们伺候得可还周到,有没有人不听你的话?”皇帝又问。 秦王鼓了鼓腮帮子。“有两个嬷嬷特别讨厌,总是不让我跟侧妃一起玩儿!还有,我多吃几口肉都不行!父皇您瞧,儿臣都瘦了!” 秦王说着,就要撸起袖子。 皇帝叹了口气,制止了他这幼稚的行为。“那两个嬷嬷什么来历?” 这话,自然不是问的秦王,而是一旁的严公公。 严淞琢磨了一下,立刻就知晓了秦王所指的是哪两人。“好像是皇后娘娘赏的。” 听到皇后这个称呼,皇帝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秦皇后人是醒过来了,却成了活死人。除了眼珠子能转,其他都毫无知觉。堂堂一国之母,竟变成这副模样,简直没眼看! 提起秦皇后,皇帝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觉得她让自己丢了脸。 夫妻做成这样,也挺奇葩的。 “不合心意,就把人送回去,别委屈了自个儿!”皇帝哼了一声。 “好哦好哦......”秦王高兴的拍起了巴掌。 “你也别光顾着玩儿,得时常与侧妃歇在一处,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皇帝还是照本宣科交待了一番。 秦王狠狠地点头。“我每天都带着她一起玩的!” 皇帝揉了揉眉心。 得,说了也是白说。 秦王还是傻乎乎的,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还是得派人去叮嘱琼嬷嬷一番,让她想办法劝一劝那位宋侧妃。这侧妃纳进门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既然儿子不主动,那就让她主动好了! 不得不说,皇帝的脑回路很是清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莫名羡慕 秦王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偏西。 他提着衣摆急匆匆的爬上马车,催促着车夫道:“去平宁县主府,要快!” 王府的车夫见主子火急火燎的,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痴傻,不禁有些纳闷儿。“王爷,不是要回王府么?” “侧妃她去了县主府。”秦王说道。“她肯定背着我找到更好玩的了!” 一席话,立马让车夫放松了警惕。 得,是他想多了。 秦王依旧是那个秦王!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念头,完全是他想多了! 马车哒哒的穿梭在宽敞的街道上,外头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秦王趴在窗子上,吸了吸鼻子,馋得直咽口水。 随行的丫鬟瞧见他这副模样,笑着买了串糖葫芦给他。 秦王果然很高兴地接了过来。 “嬷嬷说了,王爷饭前要少吃甜食。”另外一个丫鬟见他三两口就消灭了一根,还意犹未尽的索要,忍不住劝道。 “你们不说,嬷嬷怎么会知道。”秦王不服气的嘟囔。 “王爷不是要去寻侧妃么,耽搁太久,侧妃会不高兴的。”无奈之下,丫鬟只得拿宋妍妍做借口。 这么一提,秦王果真不再提要吃的,抹了抹嘴,要继续赶路。 马车急匆匆的驶进巷子,尚未停稳,秦王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可是吓坏了一众丫鬟。 县主府的看门小厮见到那风风火火走过来的身影,好奇的对视了一眼。这人谁啊,登门之前怎么不先递个帖子?! 正要拦下询问,就听见秦王自报家门道:“我来接侧妃回府,她在里头吗?” 听到侧妃二字,小厮立刻会过意来。 原来,这位便是秦王殿下! “拜见王爷!”两人反应过来,齐齐行礼。 秦王摆了摆手,不停地朝着门内张望。“我家侧妃呢?” “侧妃娘娘在后院陪县主说话,王爷里面请。”堂堂王爷可不是他们能够阻拦的,赶紧一边派人进去通禀一边将人往正堂请。 宋绾绾那边得了信儿,还挺诧异的。 秦王竟然追过来了? 宋妍妍却是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这么粘人!” “你啊,就知足吧!”宋绾绾突然觉得,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两人,分明就般配的很!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还想着多待会儿呢......”宋妍妍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有些不舍得拉住了宋绾绾的袖子。 “那就用了晚膳再回。”宋绾绾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妍妍听她这么一说,马上就又高兴了起来。 姐妹俩有说有笑的,可苦了在外头等着接媳妇儿回家的秦王。 他茶都喝了两三盏了,却始终不见宋妍妍出来,哪儿能不急。 “王爷,奴婢再给您换盏茶。”伺候在侧的丫鬟见他杯子空了,及时的走上前来。 秦王却抱着茶盏不肯撒手。“我不喝了,我要侧妃!” “县主说了,要留侧妃娘娘用晚膳。”丫鬟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我也要一起!”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秦王等不到媳妇儿,只好改变策略。 “这......恐怕有些不妥。毕竟,男女有别......”不等丫鬟把话说完,秦王就已经循着二门方向去了。 “王爷......”丫鬟一惊,忙跟了上去。 秦王身份尊贵,县主府的下人自然不敢硬拦。于是,他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跑了进去。 宋绾绾身边的四大丫鬟见有男子闯入,齐齐挡在了主子的跟前。 宋妍妍见秦王突然现身,顿时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后院!”她连忙起身。 秦王满是委屈的抿着嘴。“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出现......” 说着,伸手拽住她宽大的衣袖,轻轻地摇晃着。 “我难得回趟娘家,想多陪陪阿姐。”到底是姑娘家,宋妍妍被他这番举动闹得红了脸。平日里不觉得,可宋绾绾就在跟前,她难免会害羞。 “我也要一起!”秦王缠着她不肯放手。 宋妍妍简直哭笑不得。 宋绾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她又忍不住感伤。人人都称她跟苏玉寒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但看了他们,她才恍然发现,其实她跟苏玉寒之间其实并不算亲近。至少,他从未表现出过这种亲昵。 宋绾绾莫名有些羡慕。 *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回王府的路上,宋妍妍便开始数落起秦王来。 云香凝香将头扭向一边,努力的憋着笑。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们都知道秦王其实并不像外头传得那样不堪。他虽然痴傻,但是对侧妃是真的不错。 他会将自己珍藏的宝物送给侧妃,会听侧妃的话,他有着纯净而又憨厚的笑容,从不会对下人说一句重话。 两个人自成婚后,秦王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着侧妃。 丫鬟们甚至觉得,侧妃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秦王任凭宋妍妍发落,手却始终握着宋妍妍不放。 “都听清楚了?”宋妍妍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嗯,妍妍说什么就是什么。”秦王哄道。 妍妍,是他私下对她的称呼。 他觉得,这样才显得更亲近。 宋妍妍娇嗔地瞪他。“以后不许在人前这么叫......” “好的,娘子......”秦王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 “也不许叫娘子!” “那要叫什么?” “叫侧妃。” “我觉得还是娘子比较好听。” “你......” “啊,娘子,我闻到糖炒栗子的味道了......” “嬷嬷交待过,晚上不能吃太多。” “就只一点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回了王府。 等候在门口的琼嬷嬷看到两人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眉头忍不住向上挑了挑。 王爷是越发任性妄为了! 一个侧妃而已,用得着这般劳师动众的么?! 当然,明面儿上她都不会表现出来。毕竟秦王是主子,她是奴婢。做奴婢的要知道分寸,懂得进退,就算要进言,也会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六章 恰当的时机 夜半时分,整个王府都变得安静下来。 琼嬷嬷寻了个借口,将秦王请到了后院的花园。屏退丫鬟之后,她才正色的与秦王说起了他今日出格的举动。 “宋侧妃只是侧妃,根本就没有三日回门一说。王爷准许她回娘家省亲,已经是破例,怎么还巴巴儿的去把人接回来,这着实不大妥当!” 秦王知道琼嬷嬷是个忠心的,说这番话是为了他好。可他憋屈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受够了,他不想再让心尖尖上的人也和他一样委屈。 “在外人眼中,我本就是个傻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挺正常?”秦王反驳道。 “王爷向来不与外人接触,怎的如此鲁莽。万一不小心露了马脚,这些年来的隐忍岂不白费了!”琼嬷嬷见他不听劝告,急得跟什么似的。 “嬷嬷......其实,平宁县主早就知道了......”秦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什么?!”琼嬷嬷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吓得腿软。“这,这......” “我信得过她。”秦王安抚她道。“况且,她已经跟武安侯定了亲,又是侧妃的亲姐姐。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姑母与太子生了嫌隙,嬷嬷想必是知道的。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我自然是要努力的将公主以及她背后的沈相争取过来。”秦王不苟言笑的时候,跟当今圣上还颇有几分相似。 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深沉。 从十多年前,他决定扮演傻皇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在默默地规划这一切了。正因为他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所以他不想输。 与其在太子或者襄王的手下苟延残喘,还不如赌上一切拼一把。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武安侯,那个令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冷面战神!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援手。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发生了质的改变。心里那个小小的曾经以为不切实际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 筹谋五年,他的势力虽不能与太子和襄王一较高下,却也在不断地壮大。那些追随他的人,以寒门出身的居多,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显眼的官职,却个个儿都能独当一面。 他们能选择站在他这边,全都归功于武安侯。 琼嬷嬷听完他一席话,沉默良久。“是奴婢僭越了。不过,人心复杂,而且各方势力眼线众多,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嬷嬷的担心,我都知道。”秦王缓缓点头。“但往往越是小心翼翼的,就越是容易被看破。况且,我也不可能一直装疯卖傻,得寻个恰当的时机清醒过来才好......” 琼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殿下这是打算正面跟他们交锋了?” “圣上对太子和襄王越来越失望,是时候让他把注意力放到本王身上了。”秦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目光坚定。 这就好比两颗有些坏了的柿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在纠结的时候,突然发现柜子深处还有一颗青涩的小柿子。两厢一对比,自然是愿意舍弃坏了的柿子,选择等待小柿子成熟了。 *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秦皇后病重,太子一派失了这主心骨,就如同一盘散沙,在与襄王的几次交锋中数次败下阵来,隐隐落了下风。 太子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襄王抢了风头,于是又跟东宫的属臣商议对策,列了襄王数条罪状,想要扭转难堪的局面。 两人斗得热火朝天的,皇帝也不制止。如此一来,那些没站队的难免会受到波及。 秦王顺势而为,在双方拉扯的时候,不小心遭了池鱼之殃,从高高的御阶上滚了下去。而且,还磕破了头。 这一摔,可是把众人给吓坏了。秦王虽没什么存在感,可毕竟是龙子凤孙啊,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恐怕很难跟圣上交代。 果然,皇帝在听说他的傻儿子摔破了头,不由得震怒。不但派了太医院院首前去秦王府,还将那些闹事的官员通通下了大狱。 秦王昏迷了三日,终于醒了过来。他醒来之后,不哭不闹,甚至连话都不肯说。一开始,太医们还纳闷儿呢,以为秦王摔了一跤之后变得更傻了。渐渐地,他们才察觉出不对劲来。秦王竟然在看书!而且,学习能力惊人,竟过目不忘。 皇帝听了这个消息,惊讶过后便是大喜。一高兴,竟亲自出宫探望。回宫的时候,据说嘴角一直都上扬着,可见心情大好。 太子和襄王则是震惊。 那个傻子秦王,居然不傻了?还得了父皇的宠爱,那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又多出一个竞争对手来?! 东宫 太子连夜召见了几位谋士,商讨着是先对付襄王还是将秦王这根嫩芽扼杀在摇篮里。 “秦王虽然不傻了,却一没有可以倚靠的母族,二没有亲近的官员,光是靠着圣上的疼爱,根本不不足为患!” “是啊!相比起来,依附襄王的官员众多,宫中又有刘贵妃为他铺路,实力不容小觑,他才是威胁殿下的虎狼,应该先解决襄王才是!” “秦王就如同那刚出生的婴儿,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殿下不妨拉拢他,也好多一个助力!” 大多数人的意见,都是先除掉襄王。 至于秦王,尚且不成气候,不必理会。 襄王那边儿,亦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秦王虽然清醒了过来,可却一穷二白。没有任何的势力,身边就几个老仆,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如从秦家入手!没了秦皇后撑腰,秦家就成了那无头的苍蝇,随便下个套儿就乖乖上钩儿了。秦家一倒,太子就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定会士气大减!” “先生说的是。”襄王赞同的朝那披着斗篷的人投去一瞥。“那就有劳先生帮忙出谋划策,务必一击即中,让秦家永远都翻不了身!” 男子道了声“遵命”。 走出襄王府,男子照旧在市井之中徘徊许久,甩掉身后的探子后,这才露出真容。那张脸,与那沧桑的声音截然不同,赫然是个容貌无双的美男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找死 北疆,塞外 谢珩收到京中的来信后,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侯爷,秦王就这么把自己暴露了,会不会太早了些?”武安侯的几个心腹部将不太能理解,多少有些担心。 谢珩将书信点燃,眼看着它化为灰烬。“迟早学着面对的,早一天晚一天,根本没什么区别!” “可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其中一人说道。“太子跟襄王斗得正酣,何不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 谢珩拿着火钳在盆子里扒了扒,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方才罢休。“那个时候太晚了,难免惹人怀疑。” “你们别忘了,那位可是从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秦王真要是在那个时候清醒过来,定然会被猜忌。” 要说对帝王的了解,武安侯可是排的上号的。 皇家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亲情! 为了那滔天的权势,父子相残,兄弟为仇的戏码屡次上演,就从未停歇过! 众人一片沉默,显然是被武安侯的话给震慑住了。 “可如此一来,秦王势必会成为活靶子。侯爷不在京城,秦王恐怕会有危险。”有人不无担心的说道。 “他若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本侯又何必与他合作。”谢珩冷酷的说道。 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不配他的效忠。 议事厅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北疆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侯爷鞭长莫及,要如何掌控京中局势呢?” “离京之前,我已留有人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能从两王相争中获利,上位之后,就能一步步地蚕食太子和襄王的部分势力,让他们为秦王所用。”谢珩食指和拇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语气闲适得仿佛在议论北疆的天气。 这一点,令众人敬佩不已。 “看来是咱们多虑了!” “是啊!侯爷当真是智勇双全!” “能够追随侯爷,真乃吾辈之幸!” 看着稳如泰山一样的谢珩,大伙儿忙不迭地恭维起来。 这些话,谢珩听听就好,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思绪,早已飘向了千里之外的京城。因为那信中还提到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忽视的未婚妻——平宁县主宋绾绾。 他没想到,秦皇后竟不惜与荣安公主撕破脸,也要为难宋绾绾。用的还是那样下三滥的手段! 只是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啊! 若非秦王及时出手相救,宋绾绾怕是早就清白不保! 谢珩虽然不喜欢宋绾绾,可两人毕竟定了亲,那就是他罩着的人了。皇后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是明着与他为敌!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到他头上来了,谢珩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真是便宜她了!”谢珩不禁有些后悔。后悔只是让秦皇后变得口不能言,手不能抬。算算日子,银雀想必已经功成身退,诈死离开了皇宫,想要再接近秦皇后可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展开报复。 他的人是离开了,可想要秦皇后死的人多了去了! * 自打太子妃有孕之后,太子便不时地过来探望。虽未留宿,却少不了嘘寒问暖。即便是在跟襄王斗法的关键时刻,他也没忘了太子妃,这举动可是让东宫众人好一阵羡慕嫉妒。 尤其是那位凌庶妃,她好不容易侍寝了,以为可以趁此机会一飞中天,牢牢地霸占太子的恩宠。哪曾想太子妃居然靠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又复宠了! “她怎么会突然有孕,太子都好久不去她屋里了!肯定是假的,假的!”凌庶妃气不过,摔了好几个杯子。 丫鬟们吓得不敢吭声,生怕被迁怒。 凌庶妃跟在陆瑶身边多年,别的没学会,这暴脾气却学了个十成十。可惜,她娘家底子薄,不如镇国公府有权有势。有那个雄心壮志,却没那个实力。 发泄一通后,她渐渐冷静了下来。“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买通了御医,假装有了身孕?” “这......不太可能吧!宫里的御医大多听命于圣上,没那么容易被收买。就算收买了其中一个,万一别的御医发现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凌庶妃咬了咬唇,突发奇想。“那......可有机会在月份上作假?” 丫鬟们听了这疯话,吓得脸色都白了。“主子慎言!” 凌庶妃哼了一声。“哪儿就那么巧!三年来,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怎么突然就有了?!而且,还是在皇后娘娘病倒的节骨眼儿上,怎么想都不对劲!” 她越想越觉得像是这么回事。 “你们帮我仔细想想,她上回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凌庶妃脾气是冲了些,脑子却还是有的。至少,她分析的方向是对的。 然而,太子妃宫里的事,旁人又如何得知。就算有什么问题,肯定也早就敲打过底下的人了,谁敢冒着得罪太子妃的危险,将这些私密透露出来? 不要命了么?! 再说了,太子妃月信向来不怎么准时,否则也不会多年来一直没怀上了! “主子,您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凌庶妃气哼哼的说道。“明明出身都不如我,却什么好处都占了!老天爷还真是偏心!” 丫鬟们面面相觑,感到很无语。 “你们几个,都给我出去打听去!不查个清楚,我睡不着觉!”凌庶妃说风就是雨,立马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丫鬟们全都指望着主子生活,不敢有任何抱怨。 “难道真要去打听太子妃的私密啊?” “主子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若是不照做,怕是难以交差。” “那也不能去送死啊!” “太子妃是什么人,岂是咱们能得罪的?!” “不如,咱们就做做样子。一来,将这差事应付过去,二来也向太子妃示个好。良禽择木而栖,做两手准备不为过!” 几个丫鬟一合计,心中已有了决定。 太子妃能够稳坐东宫,靠的可不是什么运气!当得知凌庶妃起了疑心,暗中打听她来葵水的日子时,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她这是找死!”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终身大事 天气回暖,只在朝夕。 刚进入四月,夹袄便洗干净收进了箱子的最底层,厚重的门帘也都换成了轻薄的纱帘、珠帘。来回穿梭在廊下屋子里的丫鬟们穿着轻便的裙装,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走起路来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县主醒了吗?”外间伺候的丫头朝着寝房探了探头。 知秋打起帘子走出来,朝着众人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主子昨儿个歇得晚,这个时辰肯定是起不来的,都离远些,别扰了主子清梦。” 丫鬟闻言,放轻了手脚,乖乖地退到了门外。 相较于整天绷着一张脸的念春,知秋性子要软和一些,丫鬟们不怎么怕她。很快,几个小丫鬟去而复返,拿着女红过来请教,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十足的亲切。 知秋是个好性儿的,来者不拒。 她本就喜欢做女红,只要能帮到她们,教倒是毫不吝啬倾囊相授。 “知秋姐姐,县主可有说过要带哪些人出门?”一个鹅蛋脸的二等丫鬟见她好说话,便悄声跟她打听起来。 知秋心思敏锐,自然知道她说的这个出门就是出阁的意思。 “主子的心思,哪里是咱们做下人的能够揣测的。”她淡淡的应付道。 “这不是替姐姐担忧嘛。”那丫鬟委屈的嘟了嘟嘴。“女子最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眼看着几位姐姐一天大过一天的......” 她暗暗打量着知秋的脸色,没敢把话说得太过。毕竟,年龄这个话题,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属于敏感的话题。 知秋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我的事,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姐姐......可是我说错了话......”那丫鬟见她脸色微冷,便心知不妙。“我,我是无心的......我真的只是担心姐姐......” 知秋轻叹一声,停下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绝了嫁人的念头。” 一旁的丫鬟们个个惊愕的捂着了嘴。 知秋这番话,可是有些离经叛道了!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莫非是主子另有打算,亦或是她有什么顽疾,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她们纷纷在心里猜测。 知秋瞥见她们不停变换的表情,却依旧镇定自若。跟在两位主子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尤其是在苏家人虚伪的一面暴露出来后,她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在她看来,嫁人就等于赌命!押对了人,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勉强还能混过去;押错了人,无异于身处地狱。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谁知道你的枕边人是不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不嫁人或许会被人指指点点,但真要是嫁了人,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两相这么一比较,知秋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好了,这朵花绣好了。”她假装没瞧见那几个丫鬟投来的异样目光,将团扇递了回去。 只见那雪白的扇面上,几株栩栩如生的粉色荷花绽点缀在嫩绿的荷叶间。这几朵荷花大小不一,形状也不尽相同,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盛开,有的弯着腰,有的着含羞背过身去,每一朵都有着自己的风情,仿佛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这样的绣品,算得上极佳,宫廷里的绣娘不过如此了。 “哇,知秋姐姐手艺可真好!瞧瞧这荷花,嫩得好像都能掐出水来!” “这也太好看了吧,我也好想要一把这样的扇子!” “姐姐也教教我吧,我要一定认真学!” 一把扇子,瞬间就将大伙儿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宋绾绾醒来,听见外头的动静,忍不住听了一耳朵。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啊!她附身在宋绾绾身上之后,光顾着自己快活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答应要给几个心腹丫头找个好归宿的! 宋绾绾一边懊悔,一边将这事记在了小本本上。打算得了空,就开始张罗。 念春若夏知秋临冬几个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对她这个主子忠心耿耿,为了能够让她日子过得舒服,生生的将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 她这个做主子的,着实是失职! 宋绾绾去荣安公主那里请了安,陪着公主说了会子话,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给贴身婢女选夫婿,可不能太随便。 她堂堂县主的大丫鬟,比起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官宦千金都还要金贵,而且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绝活儿,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都拿得出手,可不能随便配个小厮就完事儿了! 她们可是连官太太都做得的! 宋绾绾这么一琢磨,便有了大致的方向。 大禹官员的晋升有着极其严格的制度,除非是立下大功,受到了圣上的奖赏,又或者有家族做支撑,才有机会连升三级,一跃成为人上人。 比如武安侯谢珩,他就是靠着过硬的本事受到嘉奖,二十出头就封了侯。 那些没有背景的,就只能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熬资历,拼政绩。运气好的,四十岁上下能做到五品。运气不好的,受到某些犯事的官员牵连,可能一下子就会打回原形。 就算运气好,一路平步青云,也很少有人能够越过三品这个门槛。能跻身三品以上的,基本上都是世家门阀出身,而且老头儿占了一多半。 宋绾绾将目标放在四五品年轻官员身上,似乎不太现实。 毕竟,像武安侯这种年少有为的不世之材十分稀罕,百年才能出一个。即便是文采出众的状元郎苏玉寒,如今也不过才六品。 宋绾绾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伤神。 “看来,只能从府里的侍卫身上下手了。”宋绾绾咬着笔头含糊的说道。于是,将府里尚未娶妻的侍卫罗列出来长长的一串名单,然后再逐个的考量。 常去花楼的,不行! 家里事儿多的,划掉! 模样太丑的,不要! 这么一筛选,剩下的竟不到一成!都还不够几个丫头分的呢!而且,还有考虑人品,有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像是喜欢赌钱狎妓的,想都别想! 宋绾绾初步拟定好名单后,便着手叫人去打听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操碎了心 宋绾绾在书房里秘密策划着给四大丫鬟选夫,丫鬟们却还被蒙在鼓里。她们唯一能察觉到的就是主子变得安静了不少。 三日后,姜嬷嬷把那几个侍卫的相关信息整理好送到她的手里时,宋绾绾不由得傻了眼。 这三个人当中,一个已经定亲,一个是太监,就剩下一个没爹没娘的! 宋绾绾有些无语。 “他为何没娶妻?”宋绾绾指着仅剩的一个问道。 姜嬷嬷的回答言简意赅。“因为穷!” 宋绾绾:...... 她想了很多种理由,结果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每个月有一吊钱的工钱吧,都花哪儿去了?”在她看来,府里都是管下人吃喝住宿的,只要省着点儿花总能存下一些。 姜嬷嬷语气平淡的说道:“他是公主当年带回府的弃婴,严格来说,算不得府上的下人。这些年来,他虽是府里的侍卫,却从未领过一两银子。” “还有这种事?”宋绾绾惊诧不已。 “他说,他的命是公主给的,他势必要还了这份恩情。府上管他吃住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若还伸手要银子,便是贪得无厌!” “周凛。”宋绾绾念着这个名字,赞叹了一句“还算有骨气”。 “改天把他带来见见。”宋绾绾虽是给贴身婢女选夫婿,可总得她们自己看对眼才好。既然这个叫周凛的符合要求,她就得设法试他一试。 姜嬷嬷说道:“怕是不合规矩吧?” 内院岂是男子能进的地方?万一传出什么闲话,县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绾绾想了想,的确有些不妥。“啊,那就下次出门的时候安排他跟着。” 姜嬷嬷觉得可行。 敲定了一个人选,但丫鬟有四个,根本不够分,她总不能厚此薄彼! “念春她们几个好歹是嬷嬷看着长大的,您那边儿可有合适的人选?”宋绾绾眼珠子转了转,向姜嬷嬷撒娇求助。 “老奴前来,正是为了这事。”姜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有话尽管说来。”宋绾绾好奇的看向她。 “老奴娘家的侄儿,县主想必还有些印象?”姜嬷嬷道。 宋绾绾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依稀记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是朱雀大街红人坊的二掌柜?” “县主记性真好。”姜嬷嬷欣慰的点头。“正是他!承蒙殿下器重,打小让他跟在大掌柜身边历练,总算做出了几分成绩,在铺子里做了二掌柜。” “这孩子常年在外奔波,一晃就过了成婚的年纪。前几年给他说过一门亲事,他却一直支支吾吾不肯答应,可真是把他老子娘给愁坏了!” “怀安兄长莫不是心里有了人?”宋绾绾小的时候,姜嬷嬷曾经带着姜怀安来过公主府,两人可是有过一起爬树抓知了的交情的。 姜嬷嬷听见她唤侄子怀安,不禁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只当没听见一样。“县主聪慧,可不就是有了心仪的姑娘!” “他性子腼腆,又不确定姑娘家的心意,就一直没跟家里人提。”说起此事,姜嬷嬷就忍不住感慨。亏她还自诩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竟然连侄子的这点儿小心思都没看出来! 宋绾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听得津津有味。“怀安兄长该不会是看上了我院儿里的哪个丫头吧?” 不得不说,宋绾绾真相了! 姜嬷嬷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 “难道是四个大丫鬟中的哪一个?”宋绾绾越听越好奇。 念春她们几个跟了她这么多年,她这个做主子的竟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异常!只是不知,这一对儿是互相倾慕呢,还是剃头刀子一头热? 姜嬷嬷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宋绾绾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没想到,怀安兄长喜欢这样的......” 她还以为,以姜怀安的性子,会喜欢性子活泼些的呢。没想到,居然瞧上了同样不怎么爱说话的临冬! “别看临冬话少,做事却丝毫不含糊。”宋绾绾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是姜嬷嬷一手教出来的,自然个顶个的好。所以,夸赞起来也是毫不吝啬。“她心思细腻,又不爱张扬,容貌也出挑,难怪那小子惦记了这么多年!” “就是不知临冬是怎么想的......”宋绾绾虽然欣赏姜怀安,但更多的会考虑到临冬的感受。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她不想强行将他们凑成一对儿,让好好儿的两人变成一对怨偶。 “县主不妨旁敲侧击一番?若临冬也有这个意思是最好,若她不愿,也不要勉强。”姜嬷嬷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就算为了自己的亲侄子,也不会坏了为人处世的原则。 宋绾绾觉得这样挺好的。 于是,晌午过后,宋绾绾便将临冬单独留了下来。当她有意无意的提起姜怀安时,向来举止得体的临冬险些摔了手里的杯盏。 “县主提他做什么?”临冬故作镇定的小声问道。 瞥见临冬那涨红的脸蛋儿,宋绾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两人分明就是彼此看对眼了啊! 宋绾绾琢磨着,或许是两人性格使然,所以一直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最近她为四大丫鬟择夫婿的事儿无意中被他知道了,这才急了,求到了姜嬷嬷的面前? 宋绾绾决定诈一诈她。 “姜嬷嬷今儿个过来,是为她侄儿提亲来了。”宋绾绾不动声色的说道。 临冬眼神闪烁,显得格外紧张。“他,他要求娶的是哪家千金?” 宋绾绾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莫非,她一直忍着不说,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姜怀安? “若是去别家提亲,哪里需要知会本县主。”宋绾绾无奈的睨了她一眼。这丫头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她自己的事儿就犯了糊涂。 临冬嘴唇翕动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主子说得这么模棱两可的,让她惴惴不安。 县主跟前的丫鬟可不止她一个,若他求娶的是别人,她就只能默默地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因为无论是念春若夏还是知秋,都是她的好姐妹,她有的只是祝福,绝不会嫉妒。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待,万一他想要求娶的是自己呢? 第二百三十章 承认身份 宋绾绾见临冬都要急得哭了,决定不再逗她。 她将人唤到跟前,语重心长的问道:“好了,不逗你了。怀安兄长托了姜嬷嬷说项,想要娶你,你是怎么想的?” “他......他真的......这怎么可能!”临冬红着眼睛捂住了嘴。 “傻丫头!两情相悦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你哭什么!”宋绾绾见她落泪,心疼不已。 临冬却一直摇头。 “他早已脱离了奴籍,本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她哽咽道。 “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宋绾绾暗道,果然如此。“本县主的贴身丫鬟,不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官家女强?!” “可终究是配不上他......”临冬含泪道。 她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姜怀安的。或许是跟着县主去铺子里的匆匆一瞥,亦或是在街头偶遇,他送她面人的时候。 不知不觉的,他就在她心里了。 明明两个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那个人却偏偏入了她的心,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然而,临冬一直挺自卑的。倒不是因为她丫鬟的身份,而是觉得他太过优秀,应该配得到更好的。 她若跟了他,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益。 宋绾绾见她这么说,不由得心酸。“胡说八道!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婚姻不就是两个人合得来,能够关起门来过日子么,想那许多做什么?!再说了,你可是公主府长大的丫鬟,无论见识还是规矩,放眼整个京城,都挑不出几个比你更好的!” “我还想着,给你们几个挑个有官身的青年才俊呢!”宋绾绾耳提面命,生怕她一个想不开,错过了自己的姻缘。 临冬眨着湿漉漉的眸子点点头。 “若你同意,待你出嫁前,本县主会收回你的奴籍,再赔上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宋绾绾郑重的承诺。 临冬从未奢望过这些,立马就要下跪请她收回成命。 宋绾绾不干了,把人拉了起来。“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这是你们应得的。” 临冬纵然再迟钝,此刻也听出不对劲来。 以前,她只是有某种猜测,却不敢去求证。可县主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提到的种种往事,都在向她表明她隐藏在内里的身份。 “主子,是您回来了吗?”临冬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这几个丫头面前,宋绾绾就没刻意掩饰过。 “你才发现啊~”宋绾绾撇了撇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真是太好了......”临冬伏在她的膝头,眼泪倾泻而下。不知是不是情绪积压得太久,临冬抽抽噎噎哭了一刻钟才停下来。 “原本是想跟你道喜,没想到却惹哭了你。”宋绾绾看着哭花脸的临冬,柔声哄道。“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你难道不怕么?” 临冬摇头。“奴婢不怕!奴婢只恨当时没陪着主子一道出门......” 临冬说着说着,眼泪又往下滴落。 宋绾绾忙不迭的将帕子塞到她手里。“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反正我还挺喜欢如今这身份的。” 临冬只当主子是在宽她的心,并没有当真。 主仆二人在屋子里叙旧,门外的念春若夏知秋三人,亦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们并不是有意要偷听的,是因为听到了临冬的哭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她们四个向来感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自然要关心自家姐妹。却不曾想,居然听到宋绾绾亲口道出这个秘密。 “我就知道......”念春喃喃自语。 “难怪觉得那样熟悉,原来真的是主子......”若夏难掩激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知秋捂着嘴,泣不成声。 几个大丫鬟倚在门外,隐忍的哭泣着,不知情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大事呢。 * 北疆边境,陈国和其他几个小国时不时地杀过来,意在试探虚实。 武安侯遇刺重伤的消息传到各国,可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他们实在是被谢珩给打怕了! 只要有谢珩在,北疆便如同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经过几次的试探,双方各有伤亡,但受损严重的却并非大禹。尽管谢珩并没有露面,但陈国的将领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情报是假的!武安侯根本就没有受伤!” “不可能!我可是亲眼所见,而且一路都在换药!” “你被骗了!这都是假象!他若是重伤,谢家军早就军心大乱,如何能像以前一样训练有素!” “不会的!武安侯京中遇刺,重伤昏迷,还惊动了宫中的太医,这难道还有假?” “太医不能被收买吗?” “那可是圣上派去的,除非他不要命了!” “呵呵,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黑暗中,城外树林里,两道身影似乎起了争执。 “就因为你们的虚假情报,害得我军损失惨重,你们必须赔偿!”谈判的两人争论不休,最终失去了耐性。 “情报不可能有假,是你们技不如人吧?!” “你有种再说一遍?!” 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顿时,树林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藏在暗处的探子瞥见这一幕,不由觉得好笑。这两伙人勾搭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居然会起了口角,甚至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要回去禀报侯爷吗?”其中一个探子小声问道。 “不急,先看看再说。你不觉得,让他们自相残杀更省事?”另外一个幸灾乐祸的说道。 原来,谢珩早就知道大禹境内有人与陈国勾结。只不过,他并没有禀报给皇帝,而是默默地将这帮人监视了起来。 大禹乱一些才好啊! 太过安定,可不利于接下来的部署。 秦王若想上位,势必得先解决掉太子跟襄王。可要给这二人定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寻常的罪名只会让他们受罚,根本无关痛痒。只有谋逆的大罪,才会动摇他们的根基,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谢珩留着这些人,就是为了搜集更多的证据。 等到有朝一日,他见这些“惊喜”送到皇帝面前,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三月初三,大禹一年一度的女儿节。 宋绾绾收到了好几家送来的帖子,邀请她出门踏青。 宋绾绾一整个冬天没怎么出门,倒是想出去走走。只是,荣安公主即将临盆,她哪儿有心思出门游玩,便委婉谢绝了。 旁人倒还好说,清河郡主那儿也拒了,便有些说不过去。 宋绾绾可是多次受过她的照拂。 宋绾绾想了想,顶多出门半日,想来应该没事。 清河郡主之所以相邀,宋绾绾大概能猜到一些。无非是为了上次太子打着清河郡主的旗号将她骗出去一事! 清河郡主素来不喜欢掺和太子跟襄王之间的争斗,上次却被太子给利用了,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那个将宋绾绾引去湖心岛的丫鬟,据说尚未回郡主府就被拿下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那可是伴着清河郡主长大的贴身婢女,竟因为宋绾绾被舍弃。由此可见,清河郡主对宋绾绾的看重。 宋绾绾其实并未怪罪过清河郡主。 毕竟,太子身份尊贵,他开了口,清河郡主的丫鬟难道还能违抗命令不成?她只是气自己太过大意,没事先问过清河郡主。否则,也不会让太子钻了空子。 清河郡主宴请宋绾绾的地方,正是归云楼。 宋绾绾刚下马车,清河郡主就亲自迎了出来。 这待遇,可是绝无仅有! “妹妹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呢!”清河郡主亲昵的挽着宋绾绾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 宋绾绾诧异不已。 她这位表姐,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莫说是低声下气了,就是在天子面前也是倨傲的很。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宋绾绾不禁受宠若惊。 “表姐说笑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实在是府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宋绾绾笑着解释。 “姑母可是要生了?”清河郡主问道。 宋绾绾点头。“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姑母也挺不容易的。”清河郡主不无感慨的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承受怀孕生子之苦!她可是听说女人产子宛若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 更何况,荣安公主不再年轻,生产的风险更大。她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清河郡主很庆幸,没有嫁人的打算。 宋绾绾很赞同她的说法。“是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承受这些......” “叫我说,姑母大可不必遭这个罪。”清河郡主道。“即便生不出儿子,沈家想必也不敢说什么。子嗣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宋绾绾被她的话逗乐了。“这便是表姐不肯嫁人的原因?” “好呀,连你也拿此事来打趣我!”清河郡主假装生气道。 宋绾绾被挠了咯吱窝,痒得不行,连忙求饶。“表姐,我错了!” 清河郡主这才罢了手。 不过,宋绾绾软软的,捏着还真是舒服! 清河郡主意犹未尽的回味着。 难得的是,今儿个清河郡主没有带着她的那些男宠出门,身边换了清一色的俊俏丫鬟。 宋绾绾反而有些不习惯。 清河郡主如何不懂她的眼神。“怎么,我身边难道就不能有几个丫鬟么?” 宋绾绾咯咯的笑道:“见惯了昔日的排场,突然换了个风格,还真不太适应......” “腻了,就把人都打发了。”清河郡主浅浅的笑了笑。 宋绾绾心中暗暗称奇,却没有多嘴的询问。 谁还不能有几个秘密呢?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那些陪伴在她身边的俊美男子,并不像外头传得那样是她的面首。因为,清河郡主从来就没让这些男人侍过寝。而且,这些妖娆的美男子,其实一个个都身手不凡。与其说他们是清河郡主的男宠,倒不如说是侍卫。 清河郡主拿他们当挡箭牌,故意坏了自个儿的名声,无非是想绝了那些想要联姻的人的念头,好过几年逍遥的日子。 只是,她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遣散了那些男宠呢? 宋绾绾有些想不通。 难道,真的是腻了? 这个问题她还没想清楚,就被清河郡主拉着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听说,你跟谢珩那小子定亲了?”清河郡主仿佛找到了还击的突破口,不时地冲着宋绾绾挤眉弄眼。 宋绾绾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好半天才回应道:“是定亲了,不过那都是权宜之计,做不得数的......” 清河郡主却没将她这话当回事,反而一再追问,她是如何让武安侯那冷面杀神点头的。“咳咳,莫非,你们......” 宋绾绾听出她话里的暧昧之意,忍不住红了脸。“别瞎想,没有的事!” “那他怎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下亲事?!”清河郡主眉头高高的翘起。“就连圣上赐婚都被他给拒了,为何独独向你低了头?!” 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宋绾绾不好暴露了秦王,只含糊的回应道:“他行事诡异,我怎么知道......”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清河郡主啧啧两声。“咱们绾绾生得美若天仙,难怪一向冷硬如铁的武安侯会动心!” “表姐,你真的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宋绾绾极力的撇清道。 清河郡主冲她眨了眨眼,一副你不说我也懂的样子,惹得宋绾绾哭笑不得。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清河郡主倚在玫瑰椅里,笑得花枝乱颤。“什么时候成亲,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宋绾绾还想解释些什么,清河郡主却固执的相信自己的猜测。 宋绾绾张了张嘴,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日子久了,事实会澄清一切。 清河郡主说笑了一阵儿,总算是进入了正题。正如宋绾绾所料的那般,的确是为了上次太子故意刁难宋绾绾这事儿。 唯一对不上的地方,就是清河郡主并未跟宋绾绾道歉,反而关心起了太子找她麻烦的目的。 “太子殿下搞得这么神秘,究竟所为何事?” 宋绾绾斟了杯茶水,不紧不慢的啜饮着。“太子妃。”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刺客 “以及,平阳县主之死。”不等清河郡主发问,宋绾绾又补充了一句。 提到平阳县主,清河郡主微微一怔,神情骤变。 “他为何会提到平阳?难道说,她的死当真不是意外?!绾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清河郡主深吸一口气,倔强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哀婉。 宋绾绾没想到提起此事,对她的触动会如此大。平日里,这表姐可是没少挤兑她。没想到,私底下竟如此关心她! 宋绾绾心中不由得一暖。 见她久久未开口,清河郡主都有些急了。“绾儿,你倒是说呀!” 宋绾绾咽了口茶水,俯身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清河郡主听完眸子狠狠地一眯。“你是说,此事与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太子殿下这么急着求证,除了太子妃,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缘由。”这是宋绾绾深思熟路过后得出的结论。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怀疑过是不是皇后在背后指使的。毕竟,皇后素来不喜欢她们母女两个,在苏家动手的时候顺便掺和一脚,不无可能。 可后来,她又推翻了这个设想。 因为,秦皇后想要一个人死,根本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她大可以直接怂恿苏家的人动手,自己在一旁看热闹。 至于为何会想到太子妃?这还多亏了那位素素姑娘。 派去见识素素姑娘的人回来禀报,说前些时候,有人半夜翻墙进了那座小院儿打晕了伺候素素姑娘的丫鬟和婆子,把她悬挂在了房梁上。若非被他们及时救下,她早就一尸两命了。 素素受此惊吓,当晚就见了红,喝了催产药,诞下一个猫崽子大小的女儿,险些去了半条命。 试问,什么人跟她有此深仇大恨,要对一个怀着身子的妇人下此毒手呢? 苏夫人吗?不,她不会的!她可是一直盼着抱孙子呢!即便不喜欢素素的身份,想要处置了她,也会等她生下孩子之后。 宋绾绾叫人暗中打探,竟在苏玉寒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在书桌下的暗格里,居然藏着好几封苏玉寒与太子妃的往来书信。 那书信藏得很隐秘,所以不必怀疑她的真实性。 宋绾绾在得知苏玉寒跟太子妃的奸情后,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回想起他冲着她发愣,唤她宛儿,她就不由得一阵恶寒! 他哪里是在唤她,分明就是透过她在思念宫里的那人! 太子妃,闺名姜婉! 宋绾绾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他求娶她的原因。分明是求太子妃而不得,这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她这个替代品,借此圆了他的心中的这个邪念! 呸呸呸,想想就恶心! 宋绾绾从来没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苏玉寒和姜婉,算是成功的把她心里最为黑暗的那一面给激了出来。 想明白了这一层,很多事情瞬间迎刃而解。 姜婉不允许她占着苏玉寒夫人的名分! 宋绾绾苦笑了笑。 她被当成替身就已经够憋屈了,对方竟还要她的命! 她从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要这么倒霉的遇上这两个变态?! 唯一没想通的是,太子妃为何会选择三年后动手。她真要看不惯她,大可以在她嫁到苏家之前就动手! 宋绾绾不知道的是,太子妃的确早早地就动了杀心。只是那会儿,她忙着笼络太子的心,忙着讨好秦皇后,根本无暇顾及到她。 三年后,她在东宫站稳了脚跟,这才腾出手来。 而且,太子想要拉拢荣安公主这个助力,她得慢慢儿的筹谋,不能让平阳县主死得太早。否则,势必会引起怀疑。 三年,不长也不短。 平阳县主意外坠崖,不会牵连到苏玉寒,更不会让人联想到东宫。 不得不说,太子妃是真的能忍。 还有一点,是宋绾绾没猜出来的,那就是太子对她的喜欢。这种超出表兄妹情谊的感情,是太子妃不能容忍的! 所以,她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当然,这些事,宋绾绾不会跟清河郡主说。毕竟,事关皇家颜面。再者,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想引火上身。 “太子妃,她为何要对付平阳?”清河郡主不敢置信。 宋绾绾嘲讽的弯了弯嘴角。“谁知道呢!” 清河郡主沉默了。 她并不是不相信宋绾绾的话,而是觉得这事儿怎么听都挺不可思议。在外人看来,荣安公主府和苏家可都是太子的势力,太子妃这么做岂不是拆太子的台?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她毕竟不是寻常的女子。越是不可能的事,越是接近真相。 这是她混迹京城多年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 宋绾绾在归云楼没待多久,就被急匆匆赶来的管家给请了回去。 宋绾绾得了信儿,饭都没吃两口,就起身告辞了。 清河郡主原本想陪着她一道回府的,可想到公主府这会子肯定忙成一团,根本没空招待她,便歇了这心思。 “等姑母诞下麟儿,我再登门。”送宋绾绾离开前,清河郡主拉着她的手说道。 宋绾绾感激地握了握手,利落的钻进了马车。 “怎么这么快就发动了,不是还没到日子么?!”宋绾绾坐定后,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公主饭后去院子里消食,不小心滑了一跤。”管家来不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路小跑着跟上前去回话。 宋绾绾眉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母亲身子本就娇气,如何经得起这一摔!况且,她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若因此动了胎气,大人跟孩子恐怕都会有危险。 “赶快一些。”宋绾绾一面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面催促。 车夫为了节省时间,将马车赶进了一条逼仄的小巷子。 宋绾绾心急着回府,并没有察觉到巷子里的异样。直到马的嘶鸣声响起,马车猛地倾斜,宋绾绾险些被甩出车厢外,她这才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劫持县主的马车! 宋绾绾捂着受伤的额头,察觉到手上黏糊糊的一片。 “快来人啊,有刺客!”知秋瞥见那触目惊心的红,吓得脸色都白了,高声惊叫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公主要生了 想要劫持宋绾绾的人身手不错,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公主府的侍卫,以及那些暗地里护着她的人。外头不时地有刀兵相接的声响传来,战局焦灼。 宋绾绾晕了一会儿,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县主!”知秋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上前捂住她的额头。“县主莫要动,您受伤了!” 宋绾绾扶着脑袋,额头处传来闷闷的疼。“怎么回事?” “有人在巷子里设伏。”知秋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简要的答道。“不过县主放心,府里护卫功夫不错,应该能抵挡一阵。” “临冬趁机溜下马车,去搬救兵了。” 面对这样的危险境地,知秋竟能临危不乱。 伤口上了药,血暂时是止住了。 宋绾绾得了空,挑起车帘子看向外面,打斗已经基本结束。让她感到诧异的是,与府里侍卫并肩站着的,还有几个面生的黑衣侍卫。 宋绾绾好奇的咦了一声。“那是哪家的?” 知秋探头望了望,神色略显得有些古怪。 宋绾绾不解的看向她。 知秋这才支支吾吾的答道:“是,是武安侯府的人。” 武安侯府?宋绾绾瞬间了然。 只是,他们是正好路过呢,还是一直在暗中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赶巧了! 不管是何原因,宋绾绾总得道一声谢的。 那些侍卫见宋绾绾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忙上前见礼。 “有劳诸位。”宋绾绾福了福身。 几人忙道不敢当。 “侯爷离京之前,留下我等几人护卫县主安全。今日,幸不辱使命!”领头的那人恭敬地抱拳,冲着宋绾绾行礼。 宋绾绾心中讶异,面上却装作平静无波的样子。“让侯爷费心了。” 侍卫们不敢接话,恭敬地立在一旁。 宋绾绾见他们身上带了伤,忙唤知秋取来金疮药。 侍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收下。 宋绾绾谢完,又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刺客,问起了他们的身份。 侍卫蹲下身子,扯下其中一人的面巾,又在身上仔细搜寻了一番,如意料中那般一无所获。“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之物,想来都是死士。” “不知何人如此憎恨本县主,竟出动这么多的死士!”宋绾绾冷眼睨着地上那些尸体,自嘲的说道。 “或许,他们并非冲着县主而来。”知秋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以武安侯的行事作风,平日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拿他没办法,所以就把气撒到了自家主子身上! 谁叫自家主子是武安侯未过门的媳妇儿呢?!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杀鸡给猴儿看! 知秋暗忖完,立马呸了一口,她家主子貌美如花,身份尊贵,是百鸟之首的凤凰才不是鸡! 感受到她的敌意,武安侯府的侍卫们心虚地低下头去。 当初侯爷离开的时候,的确是有这重顾虑在里面,所以才留下人手暗中保护宋县主。没想到,还真叫侯爷给料着了! 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竟真有人明目张胆的对宋县主下手! 这是瞧不起他们侯府呢,还是没把荣安公主放在眼里?!亦或是,明知此举不妥,还非要在太岁头上动一动土,试探侯爷的底线?! 宋绾绾轻咳两声,安抚知秋道:“等京府尹的人来了,自有定论。”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绾绾话音刚落,就见统一着装的衙役列队朝着这边走来。 当看到地上横竖躺着的几个蒙面人以及额头受伤的宋绾绾,衙役们不禁头疼不已。京城漏成筛子,可是他们的责任! 更何况,受伤的还是京中权贵,真要闹起来,他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好在,宋绾绾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她只是让丫鬟阐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提了几个合理的要求,就转身上了马车。没有蛮横的指责,没有跋扈的限期破案,这么好说话的贵主,生平少见。 衙役们差点儿落下感动的泪水。 只是,想要破案却十分棘手。 正如那些侍卫们所说,这些刺客全都是没有身份的死士,想要顺腾摸瓜查到他们身后的主子,简直难如登天! 清河郡主听说宋绾绾遇刺,万分自责,后悔没有亲自送她回府。 等到她急匆匆的赶到出事的巷子时,那里早已不见宋绾绾的踪影。只是现场残留的血腥味,昭示着刺杀的残酷。 清河郡主不放心,又追去了公主府。去门房一打听,得知宋绾绾安全回府,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若真有个什么闪失,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清河郡主躺靠在软枕上,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平阳已经走了,若平宁再出事,她真的不知道姑母是否能够承受的住这般的打击。 * 宋绾绾赶回公主府时,荣安公主已经躺在了产室里。 “嬷嬷,母亲如何?”宋绾绾顾不上处理头上的伤,坚持要先去看望荣安公主。 姜嬷嬷瞥见她头上的那抹红,顿时吓得不轻。 宋绾绾怕她分心,说只是急着赶回来,不小心磕到了,掩去了被刺杀的这一事实。姜嬷嬷见她除了额头其他地方并无受伤,这才稍稍安心。 “公主宫口已开,怕是要生了。”提到自己的主子,姜嬷嬷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母亲为何会摔倒?”宋绾绾急切的询问道。 “亭子里的栏杆不知何时松动了,公主在亭子里歇脚,正好倚在那处就......”姜嬷嬷说起此事,就不免自责。 若非她管理不善,叫人钻了空子,公主也不用遭这个罪!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坏了?”宋绾绾记得,亭子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查出那人没?” 姜嬷嬷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是芝兰。” “负责打理花草的?”宋绾绾对此人有些印象。 “是。”姜嬷嬷应道。“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宋绾绾没再开口。 一个死人,恐怕是招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这又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审问 产室里,荣安公主惨厉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 “此事容后再议,先照顾母亲生产要紧。”宋绾绾碍于姑娘家的身份,不能进入产室,只能眼巴巴在门口张望着。 姜嬷嬷哎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进了屋子。 “公主,再用力一些。” “公主,吸气吸气,别光顾着喊,省点儿力气。” “不行,公主脱力了,赶紧取参片来!” 听着屋子里不时传出的动静,宋绾绾紧张到了极点。 她在门口徘徊着走来走去,手里的帕子都被绞成了麻花儿,嘴里念念有词,祈祷老天爷能够对公主母亲多一丝怜悯,让她能够顺利生产。 这时候,沈驸马匆匆的从外头狂奔进来。他二话不说,就要往产室里闯,丫鬟婆子好说歹说才将他拦了下来。 “爹爹!”宋绾绾见他火急火燎的,忙上前安抚。 “你娘怎么样了,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摔着了?”沈驸马今儿个参加同僚的家宴去了,听闻公主要生了,可是吓得不轻。 尤其是当他知道公主是摔了之后引起发动,更是无法接受。 宋绾绾知道失态的严重性,不敢有半点儿松懈。“母亲正是需要爹爹的时候,查出母后真凶的事情就交给孩儿吧。” 沈驸马愣了愣,继而含泪拍了拍宋绾绾的头。“好,不愧是为父的好女儿!” 说完,便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一意孤行的闯了进去。 有驸马在,宋绾绾放心了许多。 她一个姑娘家,左右是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将精力放在彻查幕后真凶上。产室里忙成一锅粥,院子里却依旧井然有序。 由此可见,公主府规矩森严。 宋绾绾将没事做的丫鬟婆子召集到一块儿,询问起了事情的经过。在知道亭子的栏杆前一日还完好无损后,宋绾绾心中便有了主意。 “昨日午时至今日公主出事之前的这几个时辰,你们都在何处,做什么,有何人为证,依次记录下来。”宋绾绾开口吩咐。 若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念春负责书写。 知秋忙着清点人数,临冬则站在一旁察言观色。 四大丫鬟各司其职,丫鬟婆子们依次上前叙述,并按下手印,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宋绾绾在一旁喝着茶,脑子却在整理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去梳理,想要理清头绪,摸透里头的来龙去脉。 她遇刺,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母亲摔跤,只是想催动肚子里的胎儿发动。 这些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是闹到御前,并不能产生多大的影响。 可这轮番的变故却处处透着不寻常! 对方既然出手,却并非一招致命,跟闹着玩儿似的,究竟用意何在? 起初,她也认为暗藏在幕后的凶手是出于警告的目的,让公主府远离武安侯。可回头一想,若只是警告,又怎么会危及到公主母亲! 相比起她额头上的小伤,母亲的处境可是十分的危险,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女子生产本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若再得知她遇刺,大惊之下,怕更是雪上加霜。这一次的针对,分明是冲着母亲来的!想通了这一层,宋绾绾不由得手心直冒冷汗。 只是,会是谁在背后算计呢? 秦皇后如今口不能言,可以排除在外;太子正为了拉拢母亲而发愁,断不会自断臂膀;襄王......他向来不屑这种弯弯绕绕的手段;那么,还有谁会想着对母亲不利? 宋绾绾胡思乱想着。 “县主,所有人的口供都在这里了。”念春拿着厚厚的一沓签字画押的供词走了过来。 宋绾绾随手翻了翻,让她先把没有人证的那几份挑出来。至于有人证的,也得先核实,双方签字画押才作得数。 如此一来,谁说了谎,谁说了真话,一目了然。 经过两个时辰的排查,很快就有几个丫鬟婆子因为撒谎被揪了出来。得知是因为没有人证,怕说不清楚才撒谎时,宋绾绾并没有发火,而是将她们分别看押起来。 这么一整理,有可疑的人就凸显了出来。 “再给最后一次机会。若能主动招人,提供线索者,既往不咎。若选择继续隐瞒,一旦查实,你连同你们的家人,都将一并送官。”宋绾绾可不是那软包子,谁都能捏上一捏。 下头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皆是面露忐忑,心慌不已,可仍旧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不过,宋绾绾并不着急。她命人备下了花茶点心,悠哉的吃着喝着,别提多惬意。反正她大把的时辰跟她们耗! 这般的阵势,很快让几个胆小的招架不住,纷纷跪下请罪。 宋绾绾没想到的是,这么一番敲打下来,竟查出了盗卖府里东西的小贼,而且还不止一个。更过分的是,有人居然欠下了巨额赌债,要以公主府的消息去换平安。 宋绾绾真是被她们给气笑了。 “你们可真是有能耐,啊!”宋绾绾似笑非笑的说道。 “县主饶命!奴婢真的知错了!” “县主明鉴!奴婢除了一时起了贪念,但真的没有出卖过公主府!” 宋绾绾揉了揉眉心,对一旁的念春说道:“这些人日后不必留在公主府了。” 听说要被赶出府去,跪着的仆妇们全都鬼哭狼嚎起来。 说句实在的,公主府的待遇是真的不错!月银是别个府邸的好几倍,主子又都是良善之人,只要做事勤勤恳恳,时不时地还有奖赏。 她们是好日子过惯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县主,我知道芝兰的秘密。”在这些人被拉下去之前,有个婆子突然大喊道。 宋绾绾哦了一声,冲着那些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被带到了宋绾绾的面前。 “说。”宋绾绾语气冰冷的瞧了她一眼。 婆子吓得一个哆嗦,慌忙低下头去。“一个月前,芝兰曾经频繁出府,说是她爹病了。后来跟人一打听,才知道她爹早就不在了。上个月十五,奴婢发了月银回了趟家,路过苏府后门,瞧见芝兰跟一个婆子说着话......” “苏府......”莫非是她想的那个?宋绾绾的眼神猛地沉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场梦 宋绾绾都还没去找苏家算账呢,他们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莫不是当真觉得公主府的人好欺负不成?! 宋绾绾脸色阴沉沉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看来,她是时候给苏家一点儿颜色瞧瞧了。 “念春,那位素素姑娘,调养得如何了?”宋绾绾突然开口问道。 “算算日子,该出月子了。”念春答道。“县主怎么会突然想起她来?” “救了她一命,总该收些利息吧。”宋绾绾从未想过利用别人,可在这一刻,她失去了理智。既然苏家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入苏府么?本县主成全她!” 念春却不大赞同。“若她被那人哄两句,放下成见,反过来咬咱们一口,就太不值当了!” “她又不知救下她的是什么人,无碍的。”宋绾绾只想试一试。若苏玉寒当真与太子妃有染,那么太子妃是决不允许素素活下来的。 只要派人盯紧一些,势必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等到时机成熟,她就将这个秘密抖落出来,她倒要看看,她要如何替自己辩解! 宋绾绾真没想过害人。 可对方三番五次的想置她于死地,她若乖乖受着她就不是宋绾绾! “你找个人,这么跟她说......”宋绾绾让念春附耳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念春听完,眼底闪烁着惊艳的光芒。 * 苏府 “那个女人还没找到吗?”苏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问道。 心腹婆子摇了摇头。“那一片儿都找遍了,始终不见她现身。” “她一个怀着身子的女人,能去哪里?!”苏夫人倒不是真的关心素素如何,而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子,万万不能有事。 按理说,正妻诞下孩子之前,妾室是不允许有身孕的。可苏夫人实在是等不了了!为了稳住沈云宛,已经浪费了三年时光。跟苏玉寒同龄的,都有好几个孩子了,她如何能不急! 苏家子嗣本就不丰,她总得为了苏家的传承考虑。即便是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但孩子却金贵的很。等到妾室生下孩子,再来个去母留子,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偏偏,素素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心腹小心的猜测道。 苏夫人挑了挑眉。“她在那院儿里住了五年,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要不,知会五爷一声,让他动用人脉四处找找?”婆子知道苏夫人在意素素肚子里的孩子,便给出了这么个主意。 提起苏玉寒,苏夫人神色变得颇为古怪。“寒儿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都好几日没来请安了......” “五爷受太子殿下器重,公务缠身,想来脱不开身......”苏玉寒是苏家的骄傲,底下的人无不敬服,自然什么话听着顺耳就挑什么来说。 苏夫人果然很受用。“算了,不跟他说了,免得他分心,替太子殿下办还差事要紧。” “未来姑爷不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么,不若请他帮忙?”心腹又提了另外一个人选。 苏夫人听后,眼睛一亮。 是啊,她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原来,苏秀云去年定了亲,许的正是五城兵马司一个副都尉的儿子,姓佟。亲事定下的时候,苏秀云还要死要活的,坚决不同意。 毕竟,她憧憬的是嫁进王侯之家,再不济也是文采出众的翩翩公子。佟家一家子都是武将,是她眼里的粗鄙之人,如何配得上她? 可不管她怎么闹,苏夫人如何心疼,苏大人却铁了心要把她嫁到佟家去,否则就不认她这个女儿。苏秀云一哭二闹三上吊,却仍旧没能挽回结局,只得认命。 苏夫人此时倒是想起这女婿的好来了。 于是,忙派了婆子前去衙门门口蹲守。 “尽量说得委婉一些,莫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免得叫人看了笑话。”苏夫人是个爱面子的,可不想家丑外扬。 “奴婢醒得。”婆子拍着胸脯保证。 佟家女婿那边儿得知苏家丢了个丫鬟,自然十分上心。拿着那素素的画像,便带着几个同僚秘密寻找起来。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苏家那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苏玉寒。 其实,早在素素失踪的第二天,他就得了信儿,可他却一直没有任何表态,根本就不在乎她是死是活。自打素素擅自在避子汤里动了手脚怀上身孕,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一个不听话的女人,是时候舍弃了。 “大人,要不要小的借些人手去打听打听。”苏玉寒的小厮见他神色有异,自作主张的讨好道。 回应他的是苏玉寒充满冷意的眼神。 小厮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是小的僭越了。” “知道就好。”苏玉寒冷冷的说道。“不过,总得知道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 小厮会意的点点头。“小的明白,决不能让人拿她做把柄,威胁到大人的前途。” 苏玉寒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甚是欣慰。“先一步把人找到,绝对不能让她落入其他人手中。” 小厮恭敬地应了。 负手站在皇城脚下,苏玉寒的心情格外低落。 太子妃有孕,正是举国上下欢欣鼓舞的时候,可唯独他高兴不起来。 想起那日在竹林里的温柔缠绵,他还以为,他们总算有了新的开始。可为什么就在他有了盼头的时候,突然又给他沉重一击。 她有了太子的骨肉! 太子对她回心转意,两人恩爱如初! 这些消息,就像一把把刀子,生生的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禁怀疑,那日的温存只是虚梦一场,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苏玉寒低头,拿起腰间的荷包,反复的摩挲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日的荒唐不是幻觉。 这荷包是她亲手绣的,并蒂莲的图案,寓意极好。 旁人见他天天佩戴,还道这荷包是平阳县主留给他的念想。殊不知,这荷包跟平阳县主沈云宛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是他与太子妃的定情信物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小夫人 城东,地处闹市的客栈里,一个穿着姜黄色袄裙的女子正不耐烦地拍哄着怀里的婴儿。她脸色蜡黄,身形走样,全然没了昔日美貌精致的样子。 因为刚生下孩子不久,她的身子还很虚弱。加上孩子没日没夜的吵闹,使得她根本无法安稳的睡个踏实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此人,正是始终了月余的素素姑娘。 “哭哭哭,就知道哭,别哭了!”因为嫌弃生的是个丫头,素素对这孩子根本没多少感情。而且,这孩子险些害死她,她就更没耐心了。 月余的孩子,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被她这么一吼,吓得哇哇大哭。 素素见她哭的越来越起劲儿,气得将她仍在榻上不管了。 外头的婆子听见里头的动静,伸手敲了敲门。“小夫人,她应该是饿了。” 素素这才记起外头还有人看着她,只得重新将孩子抱了起来。“嬷嬷,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待在这屋子里久了,着实憋得慌......” “想要杀你的人尚且没有查明身份,若是就这么放你出去,你会没命的。”婆子不见不慢的开口相劝。 “可总不能一直关在这屋子里......”素素抿了抿唇,幽怨的说道。 她想要去找苏玉寒,想得快要发疯了! 她想要告诉他,有人想要害她! 想要告诉他,她历经千难万险,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婆子却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句话。“小夫人,我也是为了你好。这几天,可是有好几波人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这里头,说不准就有你的仇家。” “你是说,有人在找我?”素素听完这话,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 一定是她的寒郎! 素素猛地站起身来,抱着孩子跑到门口。“嬷嬷,能不能麻烦你去苏府递个信儿,让他们派人来接我?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为了能说动看门的婆子,素素还真是煞费苦心。 可惜,这婆子只听从主子的命令,对她是不顾一些。“小夫人还是安分些的好。我家主人说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就送你去苏府。” “我已经出月子了。”素素忙开口道。 婆子透着门缝儿朝里头看了一眼。“小夫人确定,要以这副尊容去见状元郎?” 素素微微一怔,转身去了铜镜前。 当看到里头倒映出来的那张憔悴脸庞时,她忍不住惊叫一声。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这不是真的! “如果寒郎瞧见我这副模样......”她简直不敢想象。 那嬷嬷说得对,她必须要漂漂亮亮的出现在情郎面前! 有了这个认知后,素素就变得乖巧起来。 不但积极的喝下汤药,还花钱让婆子买了不少养肤的东西回来。至于孩子,她根本没工夫照看,直接扔给了婆子。 婆子倒是没说什么,见那孩子可怜,便每日熬些米汤喂下去。 就这样又一个月过去了,素素的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善。丰腴的身形渐渐的瘦了下去,却恰到好处得维持着前凸后翘的弧度。脸上的暗黄和斑点也渐渐淡去,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水嫩。 素素坐在妆镜前,轻轻地抚摸着脸蛋,似乎对自己的改变很满意。 就在这时,婆子敲门走了进来。“小夫人,换上这身衣裳,准备动身了。” 素素惊讶的回头,瞥见她手里的华服,眸子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哪里来的衣裳?好漂亮!” “我家主人赏的。”婆子不动声色的答道。“赶紧换上,今日便送你回苏府。” 素素高兴地上前试穿衣裳,尺寸竟刚刚好。 她满意的转了个圈,心里的疑问却再次浮上心头。“嬷嬷的主人是谁?素素想要当面致谢。” 婆子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我家主人出门远游去了,并不在京城。” “小女子就算不能当面磕头谢恩,总得知道恩人的名讳吧?”素素试探的问道。 能留在苏玉寒身边多年,可不是普通的角色。素素冷静下来之后,便想着多打探一些消息,方便日后情郎询问。 可她仍旧低估了这婆子对主子的忠心。 见婆子闭口不言,素素只得放弃。 梳妆完毕,素素被婆子搀扶着走下楼梯,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上了门口的马车。而那个两个月大的婴儿,则被放进篮子里,上前一步送进了马车。 孩子睡的很香甜,并没有被颠簸的马车给惊醒。 这让素素大大地松了口气。 若这个时候闹起来,她的心情肯定会受到影响。 想着就要见到苏玉寒,素素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婆子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瞧见。 马车哒哒哒的走在大街上,外头不时地传来充满烟火气息的叫卖声。那熟悉的声音,在素素听来,显得尤为悦耳。 她已经许久没踏出过那客房了,外头的空气似乎格外的新鲜。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渐渐地放慢了速度,在苏府不远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小夫人,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你保重。”婆子抬眸,缓缓开口。 素素迫不及待得掀起车帘,看到周围熟悉的街景,心脏忍不住狂跳。 这一次,她一定要堂堂正正的走进苏家的大门! 她看了看身旁的篮子,率先下了马车。之后,嬷嬷将孩子抱出来,亲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有劳嬷嬷照料多日,妾身感激不尽。”素素冲着嬷嬷行了一礼。“不知嬷嬷下榻何处,素素也好登门拜谢。” 婆子弯了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夫人的心意,婆子我心领了。” 说完,便放下帘子,吩咐车把式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素素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暗暗猜测着它要去往何方。可惜,却始终没有个结论。这时,怀里的孩子突然哼哼唧唧起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素素轻轻地拍了拍她,笑着哄道:“不哭不哭啊,娘这就带你回家!” 她目光坚定的看向不远处的苏府大门,信心百倍地走上前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认亲 苏夫人听说素素自个儿找上门来了,一开始还不信。直到丫鬟把人领到她的跟前,以及看到她怀里那嗷嗷哭的孩子,这才回过神儿来。 “快,把孩子抱过来我瞧瞧。”苏夫人只是淡淡的看了素素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孩子身上。 她身后的嬷嬷上前,就要从素素的怀里接过孩子,却被素素避开了。 “孩子认生,还是我抱给夫人看吧。”素素知道,她想要在苏府立足,就必须靠这孩子。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的。 嬷嬷愣了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素素姑娘放心,嬷嬷我做事向来小心,不会摔着她的。” 素素垂眸,抱着孩子跪在了苏夫人的面前。“夫人,请可怜可怜这孩子吧。尚未足月,就险些胎死腹中,好不容易得好心人相救,生下来却瘦瘦小小的一个,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若是再离了奴家,怕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孩子给苏夫人磕头,企图激起苏夫人的怜惜。 然而,苏夫人却只冷冷的睨着她。 “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不过想见见孩子,你就推三阻四的,莫不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苏夫人这话不可谓不毒。 素素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夫人明鉴!这孩子的的确确是寒郎的!” 苏夫人冷哼一声,暗道:果然是上不台面的东西!就凭她那点儿小聪明,也配在她面前耍心眼儿,真是自不量力! 她不过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没空跟她计较。“去,把孩子抱过来。” 苏夫人语气强硬,嬷嬷不敢再耽搁,一把从素素怀里抢过孩子。孩子本就哭得厉害,被这么一拉扯,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嬷嬷没有半点儿怜悯,径直抱到了苏夫人面前。 苏夫人侧过头去瞅了一眼,孩子面相生得倒是极为清秀。只是,这些都是不她关注的重点。她关心的是,孩子的性别。 嬷嬷心领神会的掀起襁褓,露出孩子纤细的腿。 苏夫人见是个孙女,眼底的期待瞬间消失殆尽。继而,看向素素的目光也变得不屑起来。若是个男孩儿,她或许还会给她几分体面。可她生的是个赔钱货,她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素素瞥见苏夫人的脸色,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开始直往下沉。 她没能生出儿子来,苏夫人肯定很失望。若因此嫌弃她们母女俩,她入府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 不行,她得尽快想个法子留下来才是。 在苏夫人开口将人撵出去之前,素素突然想起被关在客栈里时那老婆子说的一番话来。那婆子的主人似乎早就料到她没那么容易进苏府,所以提前帮她想好了法子。只是,她一直将信将疑,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去执行。 她总觉得,她为苏玉寒诞下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夫人就算再不待见她,也不至于将她扫地出门。只要她进了苏府,回到苏玉寒的身边,她就有法子一步步站稳脚跟。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地一击。 她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苏夫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生下的这个丫头! “夫人,这母女二人该如何处置?”嬷嬷见苏夫人神色不虞,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苏夫人漫不经心的起身,扶着丫鬟的胳膊往内室走去。“从哪儿来,就送回哪儿去。” 一个丫头,苏家根本就不在乎。 再说了,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苏玉寒的,犹未可知,就更不能随随便便留下来了。 素素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夫人,夫人开恩呐!即便夫人不喜奴家,可这孩子是苏家的骨肉,请夫人收留!” “你说她是,她便是了?”苏夫人冷笑着说道。 “夫人若是不信,可向寒郎求证。”素素急切地想要留下,不得不将苏玉寒抬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苏夫人素来对这个儿子言听计从。她是苏玉寒的女人,她想把人打发走也得先问过他的意思。 可惜,这招用在苏夫人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她是对儿子唯命是从,却不愿意被人要挟。更何况,这个要挟她的人,还是最低贱的青楼女子! “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拖出去!”苏夫人脸一沉,气呼呼的说道。 丫鬟婆子得了命令,一拥而上。 素素见这招不管用,只得试着用了那婆子教的法子。“夫人,我有一要事禀报,事关寒郎的前途,还请夫人三思!” 苏夫人听完这话,眼睛不善的眯了起来。 这女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威胁不了她,就撒起谎来! 她一个风尘女子,能知道什么惊天的秘密不成? 嬷嬷见苏夫人气得不行,于是狐假虎威地恐吓道:“素素姑娘,我劝你还是老实一些,乖乖地离开。否则,别怪老婆子们手劲儿大,伤了你这娇嫩的皮肤!” 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容貌,若连这点儿资本都没了,还能拿什么来迷惑男人? 素素才不想回到那清冷的院子,她想要进苏府,就算做姨娘也比外室要强。于是,鼓起勇气朝着苏夫人喊道:“夫人,奴家没有撒谎!您当奴家为何会突然失踪,我是险些被人害了呀!那藏在背后的人,恐怕已经察觉出了什么。若不及时防范,寒郎恐真的有危险。” 事关苏玉寒的安危,苏夫人犹豫了。 “此话当真?”苏夫人问道。 素素拼命地挣脱了粗使婆子的掣肘,重新跪倒在苏夫人面前。“夫人,奴家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见她发了毒誓,苏夫人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她冲着一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刻将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说。”苏夫人沉着脸坐回椅子里。 素素不敢拖延时间,一股脑儿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还隐晦的提了苏玉寒藏在书房里的密信。 苏玉寒的书房可是连苏夫人都不得轻易进的地方,素素一个从未经过府的女子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说,是那行凶之人觉得她必死无疑,不小心说漏了嘴? 苏夫人不由得心慌起来。 苏玉寒身上有好些秘密,苏夫人是知道的。这些秘密随随便便一桩,都是杀头的大罪!若真被人打探到,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的苏家,岂不是又要被打回原形,甚至是万劫不复?! 第二百三十八章 狠狠一巴掌 苏玉寒是回府之后才得知素素母女被安置在后院的。 对于母亲的安排,苏玉寒很是不高兴。 他白天忙着应付太子交待的差事,闲下来还得担心太子妃的安危,早就身心俱疲。这时候,又来个素素,这不是添乱么?! “可知是为何?”他冷着脸问身旁的随从道。 随从小声地答道:“说是素素姑娘为公子诞下孩子有功,夫人便做主将人留下了。” 事关子嗣,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 苏玉寒一路绷着脸来到后院,他想要找苏夫人问个清楚。 苏夫人听了丫鬟的禀报,立马将人请了进去。屏退伺候的下人后,苏夫人便火急火燎的将素素的话转述了一遍。 “我怕她落入旁人手中对你不利,便将人扣下了。你不会怪母亲自作主张吧?”苏夫人眼神忐忑,说话都很小心。 这个儿子越来越深不可测,早已不是她能够掌控得了的,故而气势就落了下乘。 苏玉寒听完她的讲述,陷入了沉默。 他书房里的秘密,甚少有人知道。即便是贴身伺候的小厮,也只知暗格的存在,根本不清楚里头存放了些什么。 这秘密,又是怎么捅出去的呢? 莫非,这府里出了内鬼? 苏夫人见他沉默不语,就知道素素说的肯定八/九不离十。想到那些秘密带来的后果,苏夫人就不寒而栗。 “寒儿,你倒是说句话呀。”苏夫人急道。 “母亲!”苏玉寒打断了她的话,缓缓地站起身来。“此事尚未有定论,请稍安勿躁。素素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还有待查证。” “可她说的有板有眼的......” “青楼女子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拿这事来吓唬您呢。”提到素素,苏玉寒不再有任何的怜惜,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满。 他不满这个女人的突然失踪,不满她擅自做主来投靠苏家,更不满她偷偷背着她生下孩子! 他的孩子,只能出自心爱的女人的肚子,她算什么东西! 苏夫人从他的冷言冷语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一颗心稍稍安定。“我就说嘛,她肯定是不怀好意。还有那孩子......真的是苏家的骨肉?” 她不是一直喝着避子汤么?! 面对苏夫人的疑问,苏玉寒回了这么一句。“她偷偷算计来的,我是不会认的。” 苏夫人讶异之后,便是毫不留情的谩骂。“果真是个心机深沉的贱人!居然把脑筋动到了你的头上,真是该死!” “她跟了我五年,我原本打算给她一笔银子,将她送走的......”苏玉寒眼里满是冷意。更何况,他如今跟太子妃旧情复燃,哪里还会在乎一个只是跟太子妃有几分相像的替代品。“既然她不肯走,还坏了我的事,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打算......”苏夫人用手比划了一个动作。 “她知道得太多,留不得了。”苏玉寒面无表情的说道。 苏夫人深表赞同。“她死不足惜!可惜那孩子......” 毕竟是一条命。 倒不是苏夫人有多么的仁慈!就算这孩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可到底是苏玉寒的血脉,是苏家的后代。 苏玉寒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那就是多余!” 苏夫人被他眼底翻涌而出的寒意吓到了。 她还从未见过儿子如此冷酷的一面。 苏玉寒自觉失态,很快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母亲,时辰不早了,孩儿先退下了。” 苏夫人咽了口口水,和往常一样叮嘱他早些睡,别熬坏了身子。 苏玉寒应下,转身出了正院。走到花园后,他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偏院而去。 丫鬟们不敢有异议,忙提着灯笼在前头开路。 素素得知是苏玉寒来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熬了五年,她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正要盛装出去迎接,苏玉寒就带着一身戾气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推进了内室。丫鬟婆子见状,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 实在是苏玉寒的脸色太吓人了! 可她们都是下人,又怎么好过问主子的事,所以全都乖乖地低着头退了出去,只当没瞧见素素的求救。 素素被卡着脖子,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你为何不听我的话,嗯?”苏玉寒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眼里绽放着暴戾的冷芒。 素素怎么都没想到,多日不见的情郎,竟翻脸无情。 他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寒郎,松手......”素素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可惜无济于事。 苏玉寒正在气头上,哪里会轻易的放开她。“我说过了,该给你的我都会给,只要你听话,下半辈子都会衣食无忧......可你偏偏要跟我对着干,为什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真如此狠心......”素素痛苦地流下眼泪。她陪伴了他整整五年啊,还冒死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啊! 眼看着素素都翻白眼了,苏玉寒这才稍稍找回一些理智,一把将她推到在榻上。“说,你是如何知道书房有暗格的!” 素素难受的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那天夜里,有人闯进院子里,打晕了丫鬟,用一根绳子勒住了我的脖子,将我吊在了房梁上......那一刻,我以为我死定了......然后,又有人破窗而入,砍断绳索把我放了下来......” “我迷迷糊糊的听见他们说什么暗格、密信,还提起寒郎你的名讳......咳咳......” 苏玉寒是个极为自负的人,自然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因为,这里头破绽太多了。 “惊恐之下,你竟还有心思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是,我是吓得不行,甚至还动了胎气......可是寒郎,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必须打起精神来,她尚未足月,我不想失去她......” 正说着,睡在摇床里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玉寒猛地朝她看过去,眼底滑过一丝异样。 那就是素素生下的孩子,他素未谋面的女儿? 素素见他神情有所动容,于是再接再厉。“她是傍晚时分出生的,小名叫晚儿。” 听到晚儿这个称呼,苏玉寒好不容易被激起的一丁点儿怜爱之心瞬间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谁准许你这么叫她的!”苏玉寒发了疯一样的,抬手又给了素素一巴掌。 第二百三十九章 美梦破碎 宋绾绾看着侍卫送来的消息,心情格外的舒畅。 “真是没想到啊!苏玉寒一向自诩谦谦君子,竟也有如此暴戾的一面!”宋绾绾一边吃着丫鬟剥好的糖炒栗子,一边如此评价。 苏玉寒太特么会装了! 他欺骗了她整整三年! 想想,宋绾绾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她磨着牙齿,仿佛将那些板栗当成苏玉寒的脑袋,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嚼成碎末,以此来消除心头之恨。 “县主不去看小公子么?”念春以为她还惦记着姓苏的,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说起荣安公主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小东西,宋绾绾心中的怨念果然消失了大半。 “什么时辰了,阿弟这会子可醒了?”因为每次过去都不凑巧地赶上小公子歇觉,宋绾绾一直没能跟他打上招呼,故而有此一问。 “小公子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应该要醒了。”念春答道。 宋绾绾拿着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走,去母亲那边儿。” 主子出行,丫鬟婆子一下子就忙碌起来。打帘子的打帘子,穿鞋的穿鞋,打伞的打伞,拿扇子的拿扇子。 不过,即便是前呼后拥的,却丝毫不见乱相。由此可见,下人们在四大丫鬟的教导下有多么的训练有素。 宋绾绾这几日歇在公主府,过去倒是用不了多久。 荣安公主产后身子极为虚弱,这几日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逗一逗刚出世的孩子,然后便困顿的继续休养。宋绾绾好几次过去,都没能跟她说上话。 今儿个算是来对了时机,恰巧公主和小公子都醒着。 宋绾绾还未踏进屋子里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小猫崽子一样的声音,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宋绾绾也不例外。 “阿弟怎么哭了?”宋绾绾好奇的凑上前去。 荣安公主头上包着头巾,素面朝天的,倒是比生产之前瘦了不少。只是,她形容憔悴,看着没什么精神。 “绾儿来了......”荣安公主有了儿子,倒是没忽略这个女儿。 宋绾绾走近,在榻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母亲身体可好些了,早膳都用了么?” 一旁伺候着的姜嬷嬷笑着答道:“多亏了薛神医,公主的气色看着比前两日好了很多,早膳还用了一碗燕窝,半碟糕点。” 这些吃食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其实并不多,或许只够垫个底,可对于好几日没进食的荣安公主来说,却是极好的胃口了。 荣安公主生产时失血过多,胎儿个头又大,一度凶险万分。若非有上好的人参吊着,后果不堪设想。这命是捡回来了,可身子却亏得厉害。幸好沈驸马一早就打听到薛神医的下落,请他开调养身体的方子,荣安公主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宋绾绾听姜嬷嬷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不少。“那薛神医据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爹爹是在何处寻着他的?” “说来还是托了县主的福。”姜嬷嬷笑盈盈的说道。 “我?”宋绾绾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可不认识什么薛神医啊! 姜嬷嬷笑着解释道:“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驸马想着公主爱吃冰镇的果子,便抽空去了县主在城外的那处庄子,想弄些冰块儿回来。您猜怎么着?那位薛神医刚好路过庄子门口,就是那么巧的被驸马给撞上了!” “这哪里算是我的功劳,分明就是母亲福瑞双全,得祖宗庇佑!”宋绾绾摆摆手,可不敢冒领这功劳。 荣安公主却十分赞同姜嬷嬷的观念。 自打女儿重生回来,公主府便好事连连。她就如同福星一样,一次次的帮着公主府度过难关。尤其是她多年未怀上身孕,宋绾绾回来没多久,她便有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荣安公主越看宋绾绾,就越是觉得欣慰。 有这样一个宝贝疙瘩,比金山银山还要得劲儿啊! 母女两个高兴的挽着手闲聊着,被奶娘抱下去喂完奶的小公子也回来了。小家伙吃饱喝足,没再哼哼唧唧,而是睁着眼睛四处打量着,一点儿都不像是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 “阿娘,阿弟长得可真好。”宋绾绾从奶娘怀里接过小公子,第一次尝试着抱他。 小家伙仿佛察觉到宋绾绾在夸他,动了动嘴巴,挤出一个笑容。 “阿娘,阿弟笑了!”宋绾绾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他才出生几天,就会做表情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荣安公主亦是惊诧不已。“翊儿可真懂事......” 小公子的名讳,正是沈翊。 “翊哥儿真聪明!”宋绾绾轻轻地摇晃着怀里的小东西,毫不吝啬的冲着他笑。 小家伙却打了个呵欠,舒服的合上了眼睛。 唔,阿姐摇得太到位了,他困了。 “刚吃饱又睡啊!”宋绾绾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哭笑不得。 姜嬷嬷从她的怀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放到荣安公主的身旁。“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一天中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睡觉的!老人总说,多睡才能长个儿!” “当真?”宋绾绾没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这些。 荣安公主和一众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笑了。 “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晓了。”荣安公主打趣道。 宋绾绾苦笑了笑。 她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嫁人啊! 不过,这话她只能憋在心里,生怕惹得荣安公主不高兴。毕竟,她还在坐月子哪! * 荣安公主产子的消息,第二天就通报到了沈府。这消息一传出,是有人欢喜要有人忧。 沈相和沈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他们一直为了沈驸马这一房子嗣的传承发愁,这么多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他们都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哪曾想,老天爷竟然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惊天的喜讯! 沈相据说还破例饮了一杯酒,难得露了个笑脸。 但对于那些盼着将自家儿子过继给公主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他们想要靠着过继子嗣坐收公主私产的美梦,可以醒醒了。 第二百四十章 真相背后的真相 皇帝收到消息时,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都已经快进入四月了,他却还有些畏寒,每日非得去池子里泡一泡才能缓和起来。 当然,皇帝是不会承认他老的! 太医们怕死,也不会说真话,只道是因为皇帝陛下礼佛,长期盘腿坐着,血脉经络不通,血液流通不畅,这才会有此感受。 皇帝欣然地接受了这个结论,然后变本加厉地开始采阴补阳,好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 为此,太乙殿又有好几名宫女遭了殃。 这人少了,自然得补上。 以往这些宫务都是秦皇后在打理,该怎么做一早就有数。如今,秦皇后成了个废人,六宫之权落到了刘贵妃的手上,难免会有些生疏。 好在刘贵妃得宠,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真相。而且,刘贵妃适应良好,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学会不闻不问,保命要紧。 “荣安生了个儿子?”皇帝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绸衫靠坐在榻上,面色红润,气质慵懒,与平日里那仙风道骨的形象差别很大。 太乙殿里伺候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严淞低着头上前禀报。“是。听闻生产时命悬一线,险些一尸两命......” 皇帝呵了一声,冷笑不已。“再凶险不也挺过来了?” “那也是得了圣上您的庇佑!”严淞找准时机拍起了马屁。 “哦?”皇帝不解的看向他。 “圣上与公主一母同胞,公主的气运势必会受到真龙之气的照拂。圣上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公主自然也会安然无恙。” “你这歪理从哪儿听来的!”皇帝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严淞却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一个劲儿地夸着皇帝。一会儿说夜御数女,比几个皇子都强,一会儿又说起皇帝年少时的英姿,称他数十年如一日,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阿谀奉承的话,皇帝听得多了,自然不在乎,但听着心里却十分舒坦。 谁不爱听好话呢? 皇帝也是人啊! “这么说,只要朕活得好好儿的,荣安就会相安无事......反之,她若是不好了,便是朕......”皇帝高兴了一阵儿,又开始胡思乱想。 严淞见形势不对,赶紧补救道:“圣上乃天子,又侍奉佛祖多年,能与天同岁!” “与天同岁啊......”皇帝听了这奉承话,心情稍稍好转。 严淞擦了擦手心的冷汗,不敢再大意,递了杯参茶到皇帝的手中。 “可取了名儿?”皇帝突然问道。 严淞想了想,答道:“唤作沈翊。” “姓沈......”皇帝念叨着,蹙起的眉头渐渐平复。 是他想岔了! 荣安公主是生了儿子没错,可毕竟是姓沈的。一个外姓人,如何能继承荣安公主手里的暗卫?那支军队世世代代只效忠皇室! 这么一想,皇帝彻底的放下了心结。 这几年,他一直将荣安公主视为威胁,处处防着,甚至在知道太子妃暗中动手想要害死平阳这个外甥女非但没有阻止,还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承认自己很卑鄙! 可有哪个君主会容许有人威胁到他的皇位?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行!所以,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他就是想看看,荣安公主在失去这唯一的女儿后,会如何肝肠寸断,一蹶不振! 如他所料,沈云宛的死,对荣安公主的打击的确非常大。宫里的御医一度以为,她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人心。 荣安公主竟然找了个冒牌儿货回来认了干女儿,以此来寄托对女儿的思念! 回忆到这里,皇帝突然想起宋绾绾这么个人来。“外头都在传平宁被许给了武安侯,依你看,这里头有几分是真?” 在他看来,谢珩并非好色之徒。 难道就因为宋绾绾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让武安侯动了凡心? 严淞斟酌了一下说辞,应道:“这门亲事定得仓促,想来是因为太子跟襄王的缘故,公主才找武安侯帮的这个忙。” 武安侯深受帝王忌惮,太子和襄王虽有心拉拢,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怕惹得皇帝不高兴。荣安公主被这二人烦得不行,又不能太得罪,所以才出了如此下策。 皇帝捋了捋下巴上所剩无几的胡子,觉得这个理由还算说得通。只是,有些事情,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既然定了亲,婚事可不能耽搁。”皇帝脑袋瓜子一转,心生一计。“你亲自去公主府一趟,就说是朕的意思。武安侯镇守北疆,功不可没,朕看在他的功劳上,加封宋氏为郡主,令其北上,好让两人早日完婚。” “朕觉着六月六就不错,你觉得呢?” 严淞简直被皇帝的这番操作给震懵了! 待反应过来,赶紧敛了敛心神,笑着恭维。“圣上当真乃一代仁君!” 皇帝被他的话哄得开怀大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开了朕的私库,挑几样东西送去公主府,就当做是朕给平宁郡主的嫁妆吧!” “能得圣上亲赐嫁妆,是郡主的福气!”这样的赞美,严淞张口就来。 皇帝心情大好,顺便还赏赐了严淞一番。 严淞从太乙殿出来,立马就派人把消息放了出去。他将武安侯视为同盟,并且正积极的替襄王拉拢于他,这些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 武安侯府 “二管家,宫里来的消息。” 之所以将消息交给二管家,是因为大管家跟随谢珩去了北疆。如今这侯府里,剩下的护卫不多,一应事务就都落到了二管家的身上。 不过,即便是排行第二的管家,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一收到信儿,就飞鸽传书给了各处的暗探,快马加鞭的将消息传了出去。 “公主府那边儿,可要知会一声?”有侍卫请示道。 二管家来回踱着步子,神情犹豫。侯爷离京之前,只让他们暗中保护公主府众人的安全,可没说什么事都要管! 可回头一想,公主府与侯府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知情不报,似乎又不太仗义! 思来想去,二管家最终还是一咬牙,命人去了趟公主府。 不管怎么说,那位郡主日后说不定是他们的女主子,卖她一个人情不为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噩梦成真 “什么?!”消息递到公主府的时候,宋绾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舅舅最近挺闲么,怎么突然关心起小辈的亲事来了?!她跟谢侯爷定亲完全是缓兵之计,她根本就没想过真的嫁给他啊! 荣安公子亦是不解。 可空穴来风,未必不是真的! 只是如此一来,怕是来不及准备嫁妆了! 而且,京城距离北疆千里之遥,荣安公主怎么舍得女儿去那里受苦! “我这就入宫,请皇上收回成命。”荣安公主挣扎着就要下地。 姜嬷嬷赶紧上前一把拦住。“殿下可还在月子里,万万不能见风!” “绾儿都要被送去北疆成亲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荣安公主好不容易寻回至亲骨肉,岂能让她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母亲不可!”宋绾绾回过神来,跟着附和道。“您身子亏得厉害,需静心调养才是。” “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送去北疆吗?”荣安公主又急又气。 宋绾绾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道:“不就是去北疆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在京城待腻了,出去走走也好。” “绾儿,你......”荣安公主全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绾儿感激母亲爱护,却不能自私地享受您一味地付出。绾儿活了两世,有些事情早就看开了。不能为您和爹爹带来荣耀,反而叫你们操心,女儿于心难安。” “况且,这若真是圣上的旨意,难道咱们还能抗旨不尊?” 宋绾绾一席话,说的荣安公主哑口无言。 “您别多想。”宋绾绾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耐着性子扶着她躺下。“或许消息有误也不一定。为了尚未发生的事而苦恼,太不值当!” “殿下这是关心则乱。”姜嬷嬷也在一旁劝道。 荣安公主被两人连哄带骗,总算是没闹着要进宫。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第二天一早,严公公便亲自来公主府传了口谕。 荣安公主刚要跪下去,就被严公公拦了下来。“圣上体恤殿下身子虚弱,就不必跪了。” 荣安公主恭声道谢。 等到严公公将皇帝的话转述完,姜嬷嬷见缝插针的塞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有劳严总管跑这一趟了。” 严淞是出了名的笑面佛,感受到公主府的诚意,一双眼睛不由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这本就是老奴应尽的本分。” “公公辛苦,请去偏殿用茶。”姜嬷嬷客气的将他领了出去。 严公公欣然应允,甚至还让奶娘将小公子抱过来给他瞧了瞧。“哟,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像公主!” “可不是?”姜嬷嬷陪笑着说道。 “听说叫翊哥儿?”严公公抬起手指,轻轻地摸着孩子的脸问道。 姜嬷嬷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担忧。“是,翊有渊博的见识和敏捷的思维之意,殿下和驸马都盼着哥儿能像他祖父那般,做个有学问的人。” 沈相乃翰林出身,学识渊博,文采出众,故而能够成为文官之首。 姜嬷嬷将这个字的寓意告知严淞,就是想通过他向皇帝转达公主府的诚意——荣安公主并不希望儿子继承她手里的那支暗卫。 皇帝这些年与公主的情分日渐生疏,为的就是先皇交到她手里的那支暗卫。为了打消皇帝的疑心,荣安公主早就将他们交了出去。只可惜,皇帝并不相信她交出了全部,觉得她还有所保留。荣安公主因为皇帝的不信任,心寒不已。 兄妹俩从相依为命的至亲手足到闹成如今这步田地,都是皇帝给逼的。 严公公是个聪明人,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于是笑着点了点头。“这名字取的好呀!圣上也是称赞过的!” 姜嬷嬷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稍稍安心。 果然,这一步棋走得是对的。 至少,能暂时稳住君心。 严公公在公主府坐了片刻,便坐着软轿回宫了。他一走,姜嬷嬷立刻将他的话转达给了荣安公主,好叫她放心。 “绾儿都要去北疆了,我如何能安心!”荣安公主昨天夜里做了一整晚的噩梦,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但严公公的到访,却无疑在告诉她,噩梦成了现实。 “我苦命的绾儿!”荣安公主抱着宋绾绾就是一阵痛苦。 宋绾绾说不心慌,那是骗人的。 毕竟,她从小在京城长大,还从未离开过。北疆距离京城何止千里,来回至少要两个月。路途艰辛自不必说,但更让她不放心的是爹娘和刚出生不久的阿弟。 随着几位皇子封王,京城的形势就越发诡异起来。 公主府虽然一直洁身自好,从不参与战队,可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被牵连。因为秦皇后的倒下,太子的势力大不如前,襄王一派迅速崛起,隐隐有压过太子的趋势。 还有那隐藏至深的秦王,他亦在暗中蓄力,想要去搏一搏那金龙宝座。这里头,还牵扯到她的妹妹宋妍妍! 想到这些,宋绾绾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有这么多的牵挂,她如何能离开? 荣安公子因此又要闹着进宫。 宋绾绾好说歹说,才将她劝了回来。 就在这时候,沈驸马垂头丧气的从外头进来,很显然,他那边也是碰了一鼻子灰。“我去求了父亲,让他老人家在圣上面前求情,可惜圣上如今正闭关,谁都不见......” 荣安公主听完这话,险些没急晕死过去。“皇兄当真如此狠心......” 沈驸马紧紧地搂着娇妻,无奈的叹着气。“圣上怕是铁了心要试探武安侯,谁求情都没用!” “武安侯......他有什么不放心的!”荣安公主没想到,皇帝对谢珩的忌惮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个为大禹守护疆土的少年将军,怎么就碍了他的眼! “自古以来,手握兵权就是原罪。”沈驸马苦笑了笑。 “那也不该如此对待有功之臣!这样下去,谁还会毫无芥蒂的为大禹王朝拼命!”荣安公主气得抓紧了身下的褥子。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圣上的旨意已经下达,绾儿是非走不可了。”沈驸马看向一旁安静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近水楼台 “宋绾绾的命也太好了吧!这才过了多久,就从县主晋升成了郡主!叫那些真正的金枝玉叶怎么想?!” “圣上偏爱,咱们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她何德何能被封郡主!”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很快宋绾绾被封郡主的消息就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流传开来。随着这消息而来的,还有宋绾绾跟武安侯的亲事,不知道碎了多少闺秀的美梦。 这其中,尤其以程家姑娘程青萝最为不服气。 武安侯是家里为她相中的夫君,凭什么被宋绾绾捷足先登! “她根本就配不上谢侯爷!”程青萝在闺房里发泄了一通,气得险些咬碎一口牙,吓得丫鬟们都不敢靠近。 谢如眉恰巧来府里找她说话,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暗暗地撇了撇嘴。她还以为,程青萝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只是,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敢坏了母亲的好事。 “程家姐姐这是怎么了?”她故意装作不知情的开口询问。 程青萝的丫鬟尴尬地笑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家主子的丑态被人瞧见,她们也跟着丢脸啊! 屋子里,程青萝听到丫鬟的禀报,得知谢如眉来了,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谢姑娘说,有要紧的事跟您说。”丫鬟小心翼翼的答道。 程青萝冷哼一声。“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把人打发走,我不想见她!” 丫鬟不敢有异议,只好委婉的告诉谢如眉,说自家主子身体不适,不见客。 “是我来的不巧。”谢如眉心里不痛快,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露。“既然姐姐身体不适,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递了过去。“这是归云楼新出的点心,你们拿去给程姐姐尝尝。” “啊,对了,我那堂兄常去归云楼,曾对他们家的点心赞不绝口。”为了达到目的,谢如眉又补充了一句。 提到谢侯爷,丫鬟果然不敢怠慢,将她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都转述给了程青萝。 程青萝听到归云楼的名号,火气顿时消散了不少。“算她有心!” 归云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里头的点心并不对外售卖,除非是那里的常客。以谢家的家底,想必是没办法经常光顾的。谢如眉能弄到归云楼的点心,想必费了不少的功夫。这是不是说明,谢家跟武安侯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差? 想到这里,程青萝不禁后悔那么对谢如眉。 不得不说,谢如眉这一招还挺有用的,不枉她花了大价钱找人弄到归云楼的点心。之后,她再向程府递帖子,程青萝便没再拒绝。 只要能把人约出府,她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儿。 * 北疆 谢珩收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侯爷,公主府当真要送郡主来北疆完婚?”几个副将在看完书信里的内容之后,一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 皇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还不够,现在又把一个娇滴滴的郡主弄来北疆,这不是添乱么?! “要不要派人在半路拦截?路途遥远,难免会有山匪眼红......”底下的人猜不出谢珩的心思,只能靠猜。 言下之意,就是制造意外,让宋绾绾到不了北疆。 “只要做得够利落,不留下任何痕迹,想来京城那边儿也不能把侯爷怎么样。”那位副将见谢珩没有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话被听了进去,噼里啪啦的又说了一大堆。 跟他站在一处的其他几人却一致的挪了挪身子,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们看着他的表情,皆是一副你完蛋了的怜悯。 那憨憨被瞧的莫名其妙,一脸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咳咳......你可想过,如此一来,侯爷怕是真要背上克妻的恶名了!”小刀摸了摸鼻子,委婉地表道。 “侯爷,是属下鲁莽了。”那憨憨立马抱拳赔罪。 谢珩回过神来,警告地瞪了小刀一眼。“杀了一个,还会有其他人补上。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策。” 这个理由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换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这个计划,将所有的不确定扼杀在摇篮里。 可不知为何,但凡涉及到宋绾绾,有些决定瞬间就变得两难起来。 他将此归结为平阳县主的缘故。 毕竟,宋绾绾是平阳县主名义上的妹妹。 嗯,一定是这样! 他努力地说服自己。 “侯爷说的是!” “还是侯爷想的周到!” “那么......要派人去迎一迎吗?”有人开口问道。 在他们这些粗人眼里,宋绾绾是个柔弱不堪的大家闺秀,哪里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一路的颠簸艰辛不说,沿途还有不少山匪,可谓危险重重。 “自然是要迎的。”不等谢珩开口,小刀就已经替主子应下。“平宁县主,不,是郡主,她可是未来的侯夫人,不容任何闪失。” “对对对!而且,为了迷惑京城的那位,起码得做做样子!” 几个人越说越带劲儿,全然没察觉到谢珩眼底滑过的愕然和挣扎。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说,默许了他们的结论。 几番商议后,南下迎接未来侯夫人的任务便落在了小刀的身上。 “为什么是我?”小刀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因为只有你见过那位郡主!” “小九也见过,怎么不让他去?!” “我可没你长袖善舞!”小九皮笑肉不笑的怼了回去。“还有,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平宁郡主身边的丫鬟姐姐么?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可千万别错过!” 小刀的心思被小九戳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你别瞎说,没有的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害个什么臊!”小九勾着他的肩膀,爽朗的大笑。“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别婆婆妈妈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兄弟等着喝你的喜酒!” 小九起了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吓得小刀赶紧跑开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三章 倚老卖老 秦王府 宋妍妍得知宋绾绾要去北疆,急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会这样?!皇上莫不是老糊涂了,竟然让阿姐去北疆......” 玉香见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吓得不轻,忙提醒道:“侧妃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妄议圣上那可是死罪!” 可宋妍妍就是气不过。“北疆苦寒之地,阿姐娇气惯了,如何受得了!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将阿姐留在京城!” “侧妃这是要去哪儿?”琼嬷嬷见宋妍妍急匆匆的往外走,漠然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妍妍有些怕这位嬷嬷,忙收敛了步幅小声解释。“嬷嬷,我想去探望我阿姐......” “侧妃莫不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琼嬷嬷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宋妍妍,可既然主子求娶了她,她只能认了。可宋侧妃如此任性妄为,她着实看不下去,不得不劝阻。“想要出府,必须先征得王爷的同意,这是规矩。” 宋妍妍张了张嘴,神情沮丧的说道:“可王爷不在府里......” “那更该恪守本分,等着王爷回来。”琼嬷嬷宫女出身,在规矩方面向来严苛,容不得有半点儿差错。 因为稍有不慎,就很可能给秦王府带来灭顶之灾。 她不允许任何人坏了主子的大事! 即便这个人是主子的侧妃! “可是,阿姐就要离开京城了,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宋妍妍不甘的咬了咬唇。“嬷嬷,我只是出去一会儿,天黑之前一定赶回来,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琼嬷嬷毫不通融的说道。“规矩如此,还望侧妃体谅。” 玉香和凝香瞧见琼嬷嬷那颐指气使的姿态就很是替主子鸣不平。她不过一个下人,居然敢在主子面前拿乔! 不就是仗着自个儿奶过秦王殿下,有几分功劳么?那也不能成为她以下犯上的资本! 按照宋妍妍以前的脾气,怕是早就炸毛,跟琼嬷嬷吵起来了。可在秦王府过了这么些日子,她多少明白了一些道理。更何况,她不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惹麻烦后还要阿姐来替她收拾残局。故而,她选择忍气吞声。 “琼嬷嬷若是不放心,大可以陪着我一道去。”宋妍妍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后的让步。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琼嬷嬷的决心。 “侧妃见谅。”琼嬷嬷依旧是油盐不进。 宋妍妍耐心渐渐地消磨殆尽,已经快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王爷说,我想要出门随时都可以!” “王爷的话,怎么能当真。”琼嬷嬷扯了扯嘴角,说道。在外人眼里,秦王痴傻了这么多年,就算一朝清醒,却如同一张白纸,他说的话可没多少可信度。 宋妍妍气结。“若我偏要出府呢?” “那就别怪奴婢多有得罪了。”琼嬷嬷态度强硬的回敬。 她抬了抬手,立刻就有几个空武有力的婆子走上前,守在了院子门口。 宋妍妍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琼嬷嬷是成心不让她出门了! “嬷嬷未免太过分了!”玉香忍无可忍的说道。“我家主子好歹是侧妃,岂能任由你们如此欺负!” 琼嬷嬷神色一凛。 她没想到,区区一个丫头,竟也敢跟她顶嘴。 “不知天高地厚!来人,拖下去掌嘴!”琼嬷嬷在王府地位超然,她发了话,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朝着玉香涌了过来。 宋妍妍没想到她竟要动自己的丫鬟,顿时沉下脸来。“你们敢?!” “不懂规矩的丫鬟,就要好好儿教导。还请侧妃让开,免得伤到了您。”琼嬷嬷是打定主意要压一压宋侧妃的气焰,语气中带着少许的蛮横。 宋妍妍哪里肯让。玉香若是挨了巴掌,她这个做主子的脸上也无光,日后在下人们面前还有如何立威?! “这是你们逼我的!”宋妍妍挽起袖子,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些婆子全都干翻在地。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这身怪力会派上用场。 琼嬷嬷看着那些狼狈地躺在地上的婆子,眼里写满了惊诧。那些粗使婆子的身板儿可是有宋妍妍的好几倍粗壮,结果就这么轻易的被撂倒了?! 她不是没从秦王口中听过关于宋妍妍一脚踹开门的传闻,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了!今日一瞧,还真是大开眼界! 这丫头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竟比男子的力气还大! 宋妍妍瞥见她惊讶的表情,得意的昂起了下巴。“你们还有谁要拦我,一起上!” 琼嬷嬷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侧妃以为凭着一身蛮力就能闯出去?未免太小看王府的侍卫了!” “怎么,琼嬷嬷还想把侍卫叫来?”宋妍妍还从未见过这么冥顽不宁之人。 琼嬷嬷笑了笑。“若侧妃一意孤行,不无这个可能。” “呵,看来你对王爷的忠心不过如此!”宋妍妍冷笑道。 提到秦王,琼嬷嬷神色骤然一变,不复之前的泰然。“侧妃是在怀疑老奴的忠心?” “不然呢!”宋妍妍口气里满是嘲讽。“为了阻止我出府,你竟想着放侍卫进来!你整天把规矩挂在嘴边,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眼里可有王爷?” “你不敬我也就罢了,可王爷是你带大的,是一家之主!你仗着有功,一再的相逼。不但要掌掴我的丫鬟,还支使她们跟我动手......你就是这么对待王爷侧妃的?!” 这婆子未免太倚老卖老了吧! 王爷给她管家的权利,可不是让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琼嬷嬷气得捂着胸口,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来。“老奴这辈子对王爷忠心不二,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王府着想!侧妃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污蔑老奴......” “呵!”宋妍妍冷眼睨着她。“有没有愈矩,你心里没点儿数?!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你......” 秦王刚从外头回来,就听见两人的争吵,不禁感到纳闷。 她们平时相处得不是挺好的,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琼嬷嬷见秦王回来,不由得落下了委屈的眼泪。“王爷,老奴在这府里怕是待不下去了......” “嬷嬷这是从何说起?”秦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倔强昂着头的宋妍妍,以及那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粗使婆子,不明所以。 琼嬷嬷是个聪明人,她并不会在秦王面前说宋妍妍的不是,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己年纪大了,惹人嫌了,要出府荣养去。 宋妍妍可不吃她这一套。“嬷嬷的确是上了年纪,难免犯糊涂。王爷也真是的,将这偌大的王府全都交给嬷嬷一个人打理,能不累么!” 秦王低头轻咳两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琼嬷嬷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得他的侧妃不高兴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偏的没边儿 一边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奶娘,一边是费尽心思娶回来的侧妃。说实话,秦王夹在这两人中间,还真的挺为难的。 琼嬷嬷算是有功之人,他若一味地训斥,必定会寒了她的心。 可宋妍妍是他心仪的姑娘,叫她受了委屈,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就在骑虎难下的时候,宋妍妍率先有了动作。 她冲着秦王福了福身,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意图。“阿姐就要启程前往北疆,我想回去陪陪她。” “原来如此。”秦王微微点头。“平宁表妹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是该去送送。” “王爷!”琼嬷嬷见秦王似乎站在了宋妍妍这一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几分危机感来。自打这宋侧妃入了府,她的地位隐隐被动摇。尽管王爷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可只要事关宋侧妃,他的态度就变得讳莫如深,不似以前那么果决了。 这可不是个好的现象。 “王爷,这不合规矩啊!”琼嬷嬷心里很清楚,这话一旦说出口,可能会惹得主子烦。可若就这么让宋妍妍出了府,她日后在王府里怕是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了。所以,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琼嬷嬷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秦王侧过身来,眨着眼问道:“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侧妃毕竟是女子,不好经常外出,这是其一。”琼嬷嬷察觉到主子的不高兴,把话说得极其委婉。“其二,即便侧妃想要去公主府,也得先递了帖子,等公主府那边儿回了话才能出行。这般冒然的登门,着实于礼不合。” 琼嬷嬷说得头头是道,自认为挑不出丝毫毛病。 宋妍妍咬了咬唇,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却被秦王握了握手,朝她轻轻摇头。 “嬷嬷说的是,这么冒然的去公主府,的确不大妥当。” “王爷!”宋妍妍没想到,他居然也认同琼嬷嬷的话,气恼地甩开了他的手。 琼嬷嬷见秦王偏向了自己,不禁暗自得意。 果然,王爷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秦王无奈的苦笑,侧过身去哄着宋绾绾。“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你一个人去公主府,的确不大方便。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去!皇姑诞下小表弟,我这个做侄儿的,总该去探望。” 他堂堂亲王拜访,想必公主府上下都不敢说什么! 宋侧妃听完,没好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倒是早说啊,害我误会你!” “这不是没机会说出口嘛......”秦王尴尬地笑着。 一旁的琼嬷嬷,早已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感情她说了这么多,王爷是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反而变本加厉对宋侧妃越发纵容。 “王爷......” “本王知道嬷嬷是为了侧妃好,怕她独自出门会被人说闲话。现在有本王陪着,嬷嬷总该放心了吧?!”秦王打断她的话。 琼嬷嬷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嗯,给气的。 * 公主府 丫鬟进去禀报的时候,宋绾绾正拿着摇铃逗着摇床里的翊哥儿。 “秦王怎么来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登门,难道就不怕惹上麻烦? “秦王殿下是带着宋侧妃一起来的。”丫鬟笑着答道。 “妍妍也来了?”宋绾绾惊讶不已。 于是起身,整理仪容,抱着翊哥儿献宝一样的迎了出去。 四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 宋绾绾抱着翊哥儿走了没多大会儿,身上就出了汗。这短短数日,翊哥儿就长了一身奶膘,胖嘟嘟的,十分惹人怜。 宋绾绾平时抱着他玩儿,倒是没觉得什么,可抱着走这么远的一段路还是头一回。没多大会儿,胳膊就酸的不行。 “郡主,让奴婢抱着吧。”奶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生怕小公子有个什么闪失。 宋绾绾娇气惯了,立马把孩子塞到了奶娘怀里。 双方在园子里碰上了。 宋绾绾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到宋妍妍了,乍一看发现她长胖了不少。可见,她在王府的日子还算滋润。 “阿姐!”宋妍妍一看到宋绾绾,立马抛下秦王朝着宋绾绾扑了过来。 这结实的一抱,将宋绾绾的胸挤得生疼。 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胸口近来一直涨涨的疼。贴身的衣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尺寸,如今的她出落得越发妖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前凸后翘,同为女子的丫鬟伺候她洗澡,都会忍不住红着脸撇开头去。 好不容易将宋妍妍给推开,宋绾绾可算是捡回一条命来。“都跟你说了,要注意仪态......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一高兴就忘了嘛......”宋妍妍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你是秦王府侧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的体面......”宋绾绾摆出长姐的架势,故意板着脸训话。 宋妍妍在宋绾绾面前,乖巧得像个丫鬟,哪里还有之前在王府跟琼嬷嬷干架的嚣张模样。 这样的转变,让王府跟来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宋侧妃还有这样的一面! 被忽略的秦王看着前面的两人,委屈地抿了抿嘴唇。 唔,媳妇儿有了姐姐就不要她了! 宋氏双姝自顾自的说笑着,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跟着。 “见过秦王殿下!”直到丫鬟们行礼问安,宋绾绾这才惊愕的回头。 “三表哥。”宋绾绾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秦王温和的回了一礼。“绾表妹。”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在心里吐槽着对方:你可真能装! “翊哥儿呢?”宋妍妍四处打量着,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较量。 “见过宋侧妃。”奶娘闻声抱着怀里的小公子上前。 宋妍妍看着那粉嘟嘟的小胖墩,一颗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可爱......好想捏捏他的脸......” 宋绾绾一把拍开她的手。“想要孩子,不会自己生去?!” 说起这闺房之事,宋妍妍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她嫁到王府至今,都还没有跟秦王圆房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北上 秦王陪同侧妃宋氏回娘家,顺便造访公主府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有人觉得不成体统,有人羡慕眼红,但更多的是不屑。 秦王就算不傻了,可始终是个没有母亲护着母族也不显无权无势的皇子。无论是对太子还是襄王,都够不成任何威胁。 更何况,他现在跟傻的时候也没太大的区别。除了气质有所改变,性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仍旧是那么的不着调! 就拿这事儿来说,他的确做得不妥! “这幸好是还没纳正妃,否则还不被御史们参他一个宠妾灭妻?!” “侧妃便是妾,这么惯着迟早要出事!” “就是!那宋氏也是个拧不清的!这嫁了人的女子,怎能三天两头的回娘家!抛头露面,简直丢尽了皇家的脸!” “小门小户的出身,能有什么见识?仗着秦王宠爱,就不把规矩放在眼里!我可是听说,她连奶大秦王的老嬷嬷都敢打!啧啧啧,这可要不得!” “这或许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王和宋侧妃就这么成了夫人们茶语饭后聊得最欢的话题。 “秦王尚未迎娶正妃,就先养了这么个狐狸精一样的侧妃,这般做派,有谁肯把自家女孩儿嫁过去啊!” “这你可说错了!如今盯着秦王正妃位子的,可不在少数!” “这也太......就不怕闺女嫁过去受委屈?” “那宋氏得宠,靠的不就是她那张脸?以色侍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等到她年少色衰,多的是有人踩着她上去!” “正室就是正室,岂是那些个贱妾能比的?” “听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 “我可没那心思,不过随口一说。这亲王妃的身份是尊贵,可老话儿说的好啊,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秦王妃谁爱做谁去做,我才不稀罕!” 几位夫人在雅间里说笑着,全然没察觉到有人将她们的话听了个十全十。 “殿下息怒。”陈掌柜立在秦王身侧,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心里苦啊!这些个眼皮子浅的长舌妇,上哪儿说闲话不好,非得在这归云楼里!这下好了,被正主给听见了! 旁人不知道秦王的心性,他却是见识过的。 他不在意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是一笑了之。可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伤害到了他想要护着的人,那眼神能炼出刀子来! 那些妇人若只是议论秦王,他或许无所谓。可偏偏她们针对的是宋侧妃,以秦王对宋侧妃的爱护,这会子怕是杀了她们的心都有了。 “殿下,小的这就命人将她们弄走。”陈掌柜见秦王久久没有吭声,试探的问了一句。 秦王却咬着牙说了句不用。 “终究是本王的错!”他喃喃说道。“是本王不够强大,不被人看得起,才连累了侧妃......”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吩咐。“这几位夫人分别是哪家的,给本王记下来。有朝一日,本王定要她们跪在侧妃的面前摇尾乞怜!” 陈掌柜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了。走出雅间的那一刻,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缓了缓。 “今儿个是哪几位夫人在芍药斋?”陈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找了一个伙计问道。 能在归云楼里做伙计的,自然都不是普通角色。起码,在认人记事方面,他们都是个中好手。否则,在这权贵云集的地界儿可是极易得罪人的。 伙计只稍稍回忆了一下,报了几个名号。 陈掌柜暗中记下。 他回头朝着芍药斋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怜悯。这些高谈阔论的夫人们怕是还不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吧?! 她们这会儿说的越得越多越兴奋,将来的日子就越是难过! 能不能活命,就自求多福吧! * 宋绾绾的婚期定在了六月,算一算路程,最迟四月尾就要出发了。纵然荣安公主和沈驸马百般不舍,宋绾绾还是得乖乖启程。 沈翊满月酒的第二天,宋绾绾便在一众公主府的护卫以及朝中礼部挑选的官员的护送之下,上了前往北疆的马车。 在公主府门口,荣安公主和宋绾绾母女抱头痛哭,难舍难分。 “孩儿不孝,不能随侍父亲母亲膝下,还望二老保重身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宋绾绾撩起裙角跪在了两人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荣安公主哭红了眼,那种分别的痛楚她一再的经历,实在难以承受。 “一定要好好儿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有这么一句。 宋绾绾握着她的手,重重的点头。“好!”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随行的官员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啧啧称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 眼看着日头渐渐大起来,他们才不得不开口相劝。 沈驸马亦是伤怀不已。“绾绾啊,每到一处,就给家里写封信,啊......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跟爹说,爹快马加鞭给你送过去......” 宋绾绾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知道了。父亲母亲请回吧,不孝女儿拜别!”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那华贵的马车走去。 说起来,这马车还是宫里赏下来的。 宋绾绾叫人仔细检查了一番,瞧着挺结实,便不客气地将它派上了用场。 离家的愁绪一直延续到城门口。 眼瞧着那熟悉的城门越来越远,宋绾绾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下。 “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宋绾绾带着哭腔说道。 四大丫鬟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因为她们对前途也是一片茫然啊! 北疆苦寒之地,据说寸草不生。风大的时候,从外头回来都能弄得一身沙子。如此恶劣的环境,娇气如郡主如何能受得了! 宋绾绾想的却不是这个。 她苦恼的是,她要怎么面对谢珩啊! 说好的演戏,结果却被逼着成亲,他肯定很恼火吧?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把她丢在一旁不管不问,该如何是好? 北疆可不比京城,没有人罩着,她一个姑娘家,很难立足的阿喂!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进了贼 初夏的天儿,日头已经很大了。 这再好的马车,也经不起长途跋涉。尽管里头已经铺了好几层软垫,可一天下来,宋绾绾还是会感到双腿发麻,腰酸背疼。 “距离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多远?”宋绾绾在马车里憋了一天,实在是有些遭不住。 若夏打起帘子,询问了外面的侍卫,回来禀报道:“还有一个时辰左右。郡主放心,肯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宋绾绾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是担心天黑不黑的问题吗?她是想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马车经过一处平地时,宋绾绾终于忍不住了,吩咐停下来。 “眼看着就要进城了,郡主能否忍一忍。”随行的官员见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感到有些不满。这些所谓的贵人,就是喜欢折腾! 他们跟着跑这一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人有三急,怎么忍?!”宋绾绾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她一整天都没什么好心情,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没过如厕。这会儿肚子坠坠的涨得不舒服,当然得先解决问题。 被怼的官员老脸一红,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吩咐队伍停了下来。 宋绾绾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去了不远处的树林。 宋绾绾从树林出来,顿时觉得身轻如燕。带着丫鬟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活动了活动腿脚,宋绾绾瞬间感觉又活了过来。 “那边好像有溪流。”若夏耳朵灵敏,一下子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所在。 不仅仅是宋绾绾,这些丫鬟们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对任何事情都感到新奇不已。宋绾绾见天色尚早,便带着她们朝着溪流而去。 越是临近溪流,水声就越大。绕过一块大石头,一个落差有着上十丈的瀑布赫然映入眼帘。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如此美景!” “这水看着挺干净的,要不要取些带着路上用?” “等着,我去拿水壶过来!” “我去采水边的野花。” 丫鬟们兴奋的四处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宋绾绾站在瀑布下的岩石上,感受着袭来的阵阵凉意,心中的烦恼似乎都随之消散了不少。飞流直下的溪水渐起一团团的雨雾,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郡主,这水好凉好舒服啊!”临冬取了干净的帕子蘸了蘸水,递给宋绾绾擦脸。 宋绾绾摸着那冰冰柔柔的帕子,积蓄了一整天的燥意褪去了不少。 几人正梳洗着,就见几名侍卫朝着这边走来。 “郡主,该上路了,否则怕是来不及进城。”侍卫说话的时候,脸红的将头瞥向一边,不敢直视这位貌美的主子。 宋绾绾倒有为难他们,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 主仆几人再次回到马车上后,队伍开始动了起来,缓缓地朝着官道驶去。夜幕降临之前,一行人总算到了临城城门口。 只是,不知因为何故,门口守卫森严,进城的马车全都被拦了下来挨个儿的搜查,弄得门口都排起了长队。 “出什么事了?”察觉到马车好一会子没动静了,宋绾绾忍不住开口询问。 若夏出去打探了一番,带回来一个消息。 “说是有细作混入了大禹地界,所以排查得格外严格。” 宋绾绾忍不住皱眉。 什么时候大禹的防守这般松散了,敌国的探子想进就进吗? 想到宫里常年参禅打坐的皇帝舅舅,宋绾绾就忍不住担心。大禹如今正值太平盛世,敌国都敢如此嚣张,若稍微露出点儿什么不妙的兆头,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宋绾绾以前过得稀里糊涂的,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根本就没想过这些。如今重生一回,见过不同的风景,看清了一些人的嘴脸,突然发现生活中处处都存在着危机。 见主子沉默不语,丫鬟们也不敢冒然开口,只盼着能早些京城安顿下来。 守城的将领带着人来到宋绾绾的马车前,得知她的身份,倒是满脸的客气。就算她没有这郡主的身份,单是未来武安侯夫人这名头,就够能唬人的。 “郡主的马车也要查么?”若夏没好气地问道。 “当然不用,当然不用。”他们赔笑着说道。 然后,赶紧叫人让开一条道儿来。 马车缓缓地驶过城门,朝着驿站方向而去。直到消失在街角,守城门的将士才不舍地收回目光。临城可是鲜少来这样的大人物,他们自然想要看个热闹。 宋绾绾一行人浩浩荡荡数百人,的确挺壮观的。 颠簸了一天,宋绾绾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丫鬟们将床铺好,又打来热水伺候她梳洗。虽然比不得府中精细,可公主又怎么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该带的不该带的,可是整整放了四五辆马车,大到被褥枕头小到喝茶的茶杯,样样俱全,全都是宋绾绾平日里用惯的。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宋绾绾躺在榻上就不想动了,甚至连晚膳送来时都是在榻上用的。 这一晚,宋绾绾睡的格外早。 然而,就在最好眠的时刻,她却被屋子里的响动给吵醒了。 “别动!”宋绾绾迷迷糊糊的刚要睁开眼,一柄刀就架上了她的脖子。“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就杀了你!” 宋绾绾一个激灵,彻底地惊醒。 驿站居然进贼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 闹了半天,临城知府要找的细作,该不会藏在这驿站里吧?! 想到这里,宋绾绾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这位大侠,咱们能不能换种方式说话?”她指了指搁在脖子上的冰冷刀刃。 那贼人显然是没料到人质的胆子这么大,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伤害你!” 黑夜中,宋绾绾披头散发的,屋子里又没什么光线,那人倒是没察觉到身边的姑娘有多么的倾国倾城。也幸好她裹着被子,没有露出多余的肌肤来,否则这清誉怕是要保不住。 “你放心,我的房间,没人会闯进来的。”宋绾绾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于是跟他打着商量道:“我看大侠你身手不凡,怎么会做了贼?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行当,比如做我的侍卫?” 能够不声不响的接近她而不被丫鬟发现,说明这人功夫确实了得。要是来硬的,她自然是打不过他,所以只能靠智取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逃过一劫 贼人被宋绾绾的话惊呆了。 真是活见鬼了! 他的刀还架在脖子上呢,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还跟他讨价还价?到底谁才是掌控话语权的那一个啊! 贼人死死地盯着宋绾绾,好半天都无法给出回应。 宋绾绾见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于是再接再厉。“做我的侍卫不但风光,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可拿,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你,你究竟是何人?”贼人料想她出身肯定不低。毕竟,能够住在这驿馆里头的,可不是什么名头百姓。 宋绾绾指了指刀刃,说道:“可以换个方向嘛,弄伤了会留疤的。” 贼人:...... 她连死都不怕,居然担心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这女人简直令人费解。 不知是被她的胆识给惊艳到,还是觉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逃不脱他的掌心,男子竟真的将刀给收了回去。 “你最好老实点儿!就算没有刀,我赤手空拳都能打死你!”男子威胁道。 宋绾绾嗯嗯两声,表示愿意合作。“大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为了拖延时辰,宋绾绾只好没话找话,打算先稳住他再说。 今天晚上是念春值夜,她有个非常好的习惯,那就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起来给她盖被子。虽然她早就说过不必如此,可这些年来只要是她当值就会坚持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算一算,再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她就要进来了。 男子不知她的打算,并未将她当成一个威胁。“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啊。”宋绾绾自信的说道。从小到大,狐假虎威的事儿,她可没少干过! 男子将信将疑。“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宋绾绾暗暗撇嘴说道。 “你说说看。”男子顿了顿,问道。 “你知道武安侯吗?”宋绾绾小声地抬出这位大佬。 男子闻此名号,精神猛地一震。“你是武安侯的什么人?” 宋绾绾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隐藏的一丝崇敬,突然有了主意。“我与侯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青铜兄妹。” 她故意隐去了姓氏,带着几分试探。 男子一听她跟武安侯谢珩有如此交情,神色立马变得尴尬起来。“原来是谢侯爷的故人,实在是对不住......” 宋绾绾听完心里顿时有了数。 这人在提到武安侯的时候如此恭敬,想来不是受过他的恩惠就是心生敬佩。 她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不知者无罪。”宋绾绾嘴上大方地原谅,心里却记了账。 “姑娘可是要去北疆?”男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张口闭口姑娘的叫着。 宋绾绾点头。“是啊。” 至于更多的,她暂时不想透露。 底牌亮得太早,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好比以前的她,怀着一颗热忱的心,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都展现在那人面前,结果落得了什么好?被人耍得团团转不说,甚至还搭上了性命! 宋绾绾不想再犯傻。 “院子里有很多官兵,他们也是你的人?”男子带着疑惑的口吻问道。 宋绾绾爽快的承认了。“是,他们是府中的侍卫。那些官员是领了皇命去北疆办差的,因为顺路,就聚到了一起。” 这样的说辞,半真半假,倒是挺能迷惑人的。 男子果然信了她的话。 只是,不等他再开口,外头便响起了阵阵拍门声。 男子尴尬的转过身去,猛地想起躲进这屋子里的原因。“多谢姑娘告知......在下多有不便,就先告辞了......” 宋绾绾却叫住了他。“你这会儿出去,怕是会被逮个正着。不如,你先在床柱后面躲一躲?” 宋绾绾若真叫他走了,她的名声算是完蛋了。虽然她并不看重这些东西,可多少得顾及一下公主府的颜面! 女子失德在世人眼里,可是要浸猪笼的死罪! 就在男子躲好的下一刻,房门被人推开了,念春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她先是环视屋子一周,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走上前来。 “念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宋绾绾生怕她说漏嘴,率先开口问道。 念春其实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官兵正一间一间房的搜查。“守夜的人说,看到一抹黑影进了驿馆......” “说不定是看错了。”宋绾绾说道。 “想来也是......”念春接话道。“奴婢在这里陪着您。” 宋绾绾捏了捏她的手,说道:“我有些渴了,你去给我倒杯茶吧。” 念春没有任何异议,起身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透露任何对男子不利的信息。 藏在帐子后头的男子这才松了口气。 兴许是碍于宋绾绾的身份,那些官兵倒是没有进屋子里来搜。毕竟,冒犯郡主的罪名可不轻。就这样折腾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整个驿馆顿时消停了。 念春端着茶回来时,帐子后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宋绾绾接过茶杯时没发现她的手都在抖。“没事,人已经走了。” “他真的藏在这屋子里......奴婢想想都害怕,万一......”念春紧握着宋绾绾的手,不停地自责。“都怪奴婢睡的太死了,竟然没发现屋子里进了贼......” “不怪你!此人功夫不错,而且良心也没坏到哪里去,算是幸运吧。”宋绾绾其实也挺后怕的。毕竟,她一个弱女子,且手无寸铁,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 庆幸的是,那人只是进屋躲避追兵,没有伤人。否则,她还真不敢保证有没有命活着去到北疆。 “若不是郡主提醒,奴婢都不知道床帐后面藏了个人......”念春惊魂未定的说道。“日后,还是让奴婢在榻前打地铺吧。” 这样的事情,她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主子若有个什么闪失,她万死难辞其咎。 “不会有第二次的。”宋绾绾安抚她道。“之前是因为没有经验,以为在驿馆里头,又有那么多的侍卫守着就是百分之百的安全。经此一事,日后多加派些人手守夜就是。” “那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该不会是被通缉的细作吧?”念春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宋绾绾却肯定的回答不是。“若他真是奸细,在提到武安侯时,怕是早就咬牙切齿了!” 要知道,武安侯谢珩可是凭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死在他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那些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危机来了 驿馆惊魂夜之后,宋绾绾便把压在箱底的一样宝贝找了出来。 那是荣安公主花重金买来给她防身的,是一个可以戴在手腕上的镯子,上面有一排细细的小孔和一个小巧绝妙的机关。遇到危险时,只要抠下某个凸起的地方,藏在镂空镯子里的细针就会激射而出。那针头上淬了麻沸散,只要擦破皮肤就能药倒一头老虎。 宋绾绾想着刚出京不久,想来没有谁会不长眼地朝她下手,故而没有将镯子贴身携带。经过昨晚上那么一番遭遇,她觉得她还是太过高估了大禹下属各地的治安。 她轻轻地抚摸着镯子上的花纹,顿时踏实了不少。 一行人在临城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动身继续北上。驿馆的官员都还来不及给郡主请安呢,人就已经不见了。 “怎的如此着急,好似身后有人在追赶......” “贵人们的事,咱们如何得知!” “莫不是被昨晚的贼人吓着了?万一走漏了风声,咱们的乌纱帽怕是要不保!” “你们啊,真是想多了!据我所知是圣上下了旨意,让这位平宁郡主去北疆跟武安侯成婚的!” “武安侯要成亲?!” 驿馆的官员们遗憾的同时满是疑问。 乔装打扮从驿馆门口经过的男子听到平宁县主的名号,不由得大惊!昨天夜里那个跟他高谈阔论的姑娘,莫不就是这位郡主?她竟是武安侯未过门的妻子? 男子一时间患得患失。一会儿因为宋绾绾的欺骗而愤怒,一会儿又因为她的身份而心生好感。两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拉扯着,谁都占据不了上方。 好在,他理智尚存,并没有在驿馆门口多做停留。否则,如此可疑的行迹,肯定会被人察觉。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懊恼着。 说好了带着他一起离开,让他做侍卫的呢,怎么都不等等他!难道,她昨天夜里说过的话都是骗人的? 男子脑子里纠结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往城门口方向而去。 她想就这么撇下他离开?做梦! * 北疆 苏媚端着刚做好的饭食正要给袁公公送去,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他跟心腹的交谈声,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屋子里的两人正说到兴头上,并未察觉外头的动静。 “你是说,圣人把人给送过来了?” “千真万确!这人都过了临城了!而且,我还发现武安侯跟前的小刀侍卫已经好些天不见人影了,肯定是被支使着南下去接人了!” 苏媚听了好半天,都没弄明白他们口中提到的那人是谁。 难道,朝廷要派了什么大官儿过来? 苏媚正琢磨着,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立马警觉起来,一个闪身到了旁边的廊柱后头,然后假装刚到,与那人撞了个正着。 “苏姑娘。”那人是袁公公的干儿子小袁公公。看到苏媚,他皮笑肉不笑的跟她打起了招呼。 苏媚根本瞧不起这些阉人,面上却仍旧带着小白花一样的笑容。“我熬了些开胃的菌菇汤,特地拿来给公公尝尝。” “苏姑娘有心了。”小袁公公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汤盅,心中羡慕不已。唉,果然是干爹有福气啊,能喝到这么美味的汤。 苏媚擅察言观色,见他露出垂涎的表情,忙笑着补充了一句。“这菌菇汤我做了一大锅,都在灶台上热着呢。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小袁公公您。” 小袁公公见她识相,满意的弯了弯嘴角。“那就有劳苏姑娘了!” “应该的。”苏媚在脑海里将这个死太监咒骂了千百遍,却依旧装得温婉得体。 没多大会儿,袁公公的另一个心腹从屋子里出来,叫了两人进去。苏媚低眉顺眼的将菌汤奉上,一如既往的恭敬。 袁公公见她乖巧,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两眼。 这苏姑娘美倒是美,可惜太小家碧玉了些,跟京里那位宋郡主还真不能比! 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制造了无数次的机会,想将她举荐给武安侯。可惜,武安侯始终表现得对美人没有兴趣。 甚至,他连助兴的药都备下了,结果武安侯就是不上当! 他一度怀疑,武安侯是不是正如传闻中那般......不行!所以,才不让女子近身! “杂家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惜一直未能如愿......”袁公公瞧着她那张娇俏可人的脸蛋儿,不由得感慨道。 苏媚低着头,柔声道:“多谢公公一片好意!能够侍奉公公左右,媚娘已经知足了,不敢有什么奢望。” “即便是有,怕是也只能想想了。”袁公公说了这么一番别有深意的话。 苏媚没想到袁公公竟直接挑明了,心跳忍不住加快。 她故作懵懂的抬头看向他。 袁公公端起她熬的汤喝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后说道:“武安侯离京之前曾登门求娶公主之女,这事想必你应该有所耳闻。” 苏媚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一个江湖人士,还真不知道! “荣安公主义女平宁郡主,那可是京城风华最盛的美人,就连杂家这无根之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美人!”袁公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位郡主,不日就要抵达北疆。你可知,她来此的目的?” “还望公公指点。”苏媚轻咬了咬唇,总算知道了他们口中的那人是谁。 “你若还想着侍奉侯爷,就得赶在郡主到来之前动手。否则,日后你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袁公公“好意的”提醒道。 苏媚为了作戏给他看,故作难堪地捏紧了拳头。“可侯爷整天待在军营里......” “那可未必。”袁公公见她被说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据我所知,再有两日,北疆属地各级官员要过来拜见,到时候他必然会回到将军府。” 将军府乃是武安侯谢珩在北疆的住所,因为之前受封荣威将军,因此而得名。平定北疆论功行赏,他得以封侯,为区别京城的侯府,便依旧唤这里为将军府。 “莫非,公公在将军府也有内应?”苏媚惊呼一声。 袁公公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苏媚恭敬地应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收了个小弟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最适合出门踏青。 宋绾绾一行人一路向北,途径绿油油的麦田,高耸险峻的石林,淌过清澈见底的河流,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一路欣赏着各地奇特的风景,品尝着各种风味小吃,宋绾绾渐渐找到了长途旅行的乐趣。 尽管官员们催促着赶路,宋绾绾却仍旧不急不躁的。她坚持慢悠悠的走,旁人也是无可奈何。渐渐地,那些人便不再提及此事,由着她去了。 宋绾绾每到一城就要停下来出去溜达一圈,即便什么都不买,也会沿着街道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感受当地的民俗风情。 “郡主,那人又跟上来了。”念春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人并未隐藏自己的意图,宋绾绾很难不发现他的存在。“想要驯服这些江湖人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晾他一晾,磨一磨他的性子。” 宋绾绾当初见识了那人的功夫之后,其实并非全然为了自保而骗他,她的确是起了招揽的心思的。只不过,江湖人素来不喜欢受约束,想要彻底的收服此人还得费上一些功夫。 出了临城不久,那人就不远不近的跟着。一面引起她的注意,一面又刻意保持着距离,想必意在试探。 对方不急,宋绾绾便也不急。 “他若真想投靠,总得先拿出些诚意来。”宋绾绾不算小气,却也没那么好说话。那天晚上他让她担惊受怕,这笔账她可是还记着呢。 念春知道主子是个有主见的,便没再多说。 逛了半天,宋绾绾身边几个丫鬟手里都拎满了东西,有的实在拿不下的还让侍卫帮忙抱着。宋绾绾看着见他们的手都没空着,总算肯回驿馆歇息了。 官员们见她又是满载而归,一个个早都没了脾气。 宋绾绾笑眯眯的跟几位大人打着招呼,还将采买的糕点分给了他们一些。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宋绾绾几次三番的贿赂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起码,他们没再摆脸色给她瞧。 在吃完午膳后,那个跟了一路的男人总算是憋不住,率先低了头。 宋绾绾那天夜里没太看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个儿挺高的,今日一见,竟发现他长得还挺白净的,完全不像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 “见到郡主,还不报上名来?!”若夏见他直勾勾的盯着主子瞧,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就这规矩? 还想在郡主身边当差?! 男子洞悉对方的心思,尴尬地收回视线。“在下姓白,单名一个姜字。” “白姜......嗯,这名字倒是挺适合你的。”宋绾绾打量着他那张比女人还有白皙的脸庞,不无感慨的喃喃自语。 白姜听着宋绾绾清甜的嗓音,耳根子莫名的红了红。“不知郡主那日说的话,可还作数?” 宋绾绾低头抿了口茶水,慢悠悠的开口。“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否则,也不会容许你一路跟来。” 白姜一听这话,顿时欣喜不已。 只是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宋绾绾说道:“不过,我郡主府的侍卫可没那么好当。首先,你的先打赢他们几个。否则,难免会有人不服气。” 宋绾绾用下巴指了指门外的几人。 那些都是荣安公主亲自为她挑选的侍卫,都是个顶个儿的高手。想要赢他们,很难! 宋绾绾这是想考他! 没想到,白姜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哪里比?”他说完,撸起了袖子。好些天没有活动筋骨了,还真有些技痒。 宋绾绾朝着那四人使了个眼色。“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可千万别放水!” 侍卫领命,毫不犹豫的出手,半点儿都没跟他客气。 白姜既然敢开这个口,证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起码,他的轻功是这四人里头最好的。面对四人的夹攻,白姜丝毫没显得慌乱,反而越战越勇。 这种酣畅淋漓的打斗,着实过瘾,看得宋绾绾眼花缭乱。 比起演武场上的比拼,这几人的博弈就要精彩多了。不同于那种点到为止的比划,他们是真的在打架。 白姜是江湖人,不讲任何规矩,甚至有些诡计多端。他的小动作很多,不时地虚晃一刀,又或者从哪里摸出一包药粉来,总之一切都以取胜为目的。 几个侍卫也毫不示弱,他们的功夫底子本就过硬,四个人联手,威力瞬间放大数倍。 白姜在这四人的联手之下还能游刃有余,可见他身姿之灵活。不仅如此,那四人非但没占到任何便宜,身上还挂了彩。 “行了!”一刻钟时辰后,宋绾绾喊了停。因为再继续打下去,好像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他,我留下了,你们可有异议?”宋绾绾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前,先问过了侍卫们的意见。 几个侍卫心中虽然不爽,但白姜实力确实不弱。前途漫漫,世道险恶,谁都不能预料将来会遇上什么样的麻烦,留着他兴许有用。 几人对视了一眼,明确了对方的意思,便齐齐点了头。 “谨听郡主吩咐。” “好,那就留下了。”宋绾绾见他们答应,便爽快地拍了板。而后,他又对揉着胸口的白姜说道:“你既然跟了我,就得遵守我的规矩,一切都听我的!” 白姜点头,抱了抱拳。“是。” 宋绾绾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侍卫服丢给他。“别让我再看见你一副邋遢的样子!” 白姜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恭敬地从一个漂亮的丫鬟手里接过衣裳。 处理完了这事儿,宋绾绾终于安心的睡了个午觉。 第二天一早,宋绾绾吩咐手下打包东西,准备启程。就在一行人准备出门时,却传来一个不个好的消息。 “通往运城的唯一官道塌方了,恐怕还要些时日才能打通。”驿馆的官员将这个消息禀报上来的时候,礼部的几位官员齐齐的皱起了眉头。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 “有倒是有,只是荒废已久,且不时有山匪出没,一般人都不敢走那边。” “如此匪患,怎么却从未听说过?” “耽搁了圣上定下的吉日,你们可担待得起?!” 一时间,整个驿馆就炸了锅。 第二百五十章 波折(一) 官员们争执不下,吵得宋绾绾脑仁疼。 这些人里头,一部分人建议绕道而行,免得误了上头交待下来的差事。另一部分人则以宋绾绾的安全为重,坚持等到官道疏通以后再赶路。 反正宋绾绾边玩边走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不急这一两天。 不得已,宋绾绾只得出面让他们冷静下来。“不如,先找个人去探探路?” 说起这个,当地的官员全都低下头,生怕被宋绾绾给盯上。 很显然,这差事一看就很棘手,没人愿意沾上嫌隙。 “什么样的山匪,竟然让你们如此畏惧?!”宋绾绾有些想不通。按理说,这丰城附近就有驻扎的西北军,怎么会怕了几个毛贼? “郡主有所不知。要经过此路,就必须绕过青云寨。这青云寨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路通往山上,气势极为险峻,且易守难攻。” “青云寨的寨主,原先也是当地有名的义士,十分勇武。可自打他家中遭遇变故便性情大变,不但脾气暴躁,还滥杀无辜。因为背上了人命官司,便落草为寇,占山为王。都护大人不是没领兵去跟他交涉过,却屡屡失败。久而久之,这青云寨就成了当地的禁地,无人敢进去......” 宋绾绾挑了挑眉,心中有着许多疑问。 其一,他家里遭遇了什么变故,让一个热血的勇士竟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其二,他背负的人命官司,又跟他家里的变故有何关联? 其三,堂堂数十万的西北军,竟拿几个毛贼没辙,这很显然说不过去啊!这里头,莫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宋绾绾越想越不对劲儿。 “郡主,请容属下斗胆一试。”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一道高挑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昨天才成为宋绾绾侍卫的白姜。 宋绾绾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似开玩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在下不才,混迹江湖多年,还算有几分名气。承蒙郡主看重,在下愿意走这一趟,为郡主分忧。”白姜虽然换了身行头,但身上的草莽之气仍旧很重。 一口一个在下的,完全没有身为手下的自觉。 其他人在宋绾绾面前,可都是自称属下或者卑职。 不过,有人分忧,宋绾绾还是挺高兴的。她也想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看家本领没有使出来。“好,我给你半天时间,若午时过后你还未回来,我再派人去接应。” “郡主放心,我一定准时赶回来。”白姜拍着胸脯保证。 宋绾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见大局已定,那些官员们通通松了口气。 不过,白姜一个人上青云寨真的没问题吗?很多人表示怀疑。 “这位白......少侠什么来头,他一个人真的行吗?” “青云寨在本地称霸多年,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他能有什么法子?” “这年轻人啊,就是喜欢说大话。为了表现,什么话都敢说!” 面对他们的质疑,宋绾绾不乐意了。“不若,我将他召回,换你们去试试?” 这话一说出口,大堂上果然就没了声儿。 宋绾绾听瞧不起这些人的!一个个尸位素餐,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任由山匪为患一方,这些人怎么担得起父母官这个名号! 宋绾绾冷哼一声,提着裙摆上了楼。 * 另外一边,奉命南下接人的小刀带着人快马加鞭,也已经到了丰城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镇子上。 在路边的茶棚歇脚时,他尚且不知丰城那边儿官道塌方的事情。 “店家,再来五十个馒头,两斤牛肉。”小刀抬头看了看天儿,想着多买些食物在路上吃。这样的话,便省去了歇脚的功夫,天黑之前能赶到。 店家不敢怠慢,忙跟老妻赶制了一些出来,用包袱裹好,送到了小刀的手上。 小刀很大方地给了一锭银子,便带着人疾驰而去。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锭子,店家可是高兴坏了。“这是遇上财神爷了啊......” “瞧他们的装扮和走路的架势,想必是行伍出身......”店家的妻子喃喃的嘀咕着。“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管他呢,给银子就行。”店家乐呵呵的将银子收入怀中,哼着小调去收拾杯盘。 “老头子,要变天儿了,把外头的桌椅板凳搬进来吧。”老婆子一边抹桌子,一边念叨着。她在这里摆摊儿几十年,对天气的变化十分敏感。 店家朝外探了探头,果然山边有乌云朝着这边慢慢飘来。 两人齐心协力的将桌椅板凳搬到棚子里,没多大会儿,雨点儿就如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看着屋檐上不断落下的雨滴,店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距离下一个镇子还有好几十里路呢,也不知道他们找到避雨的地方没......” 雨说下就下,小刀一行人毫无准备。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避雨的山洞,身上的衣裳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都能拧得出水来了。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还以为是趟美差,结果比在军营里还要累......早知道要这么急着赶路,我就不跟过来了......” 几人一边寻找干柴生火,一边小声抱怨着。 小刀听了他们的怨言,不由得好笑。“这话,可别让侯爷或者那位郡主听见!” “怎么,咱们未来的侯夫人很难相处么?”有人好奇的问道。 “刀哥,跟咱们说说呗?郡主娘娘究竟长什么样儿,会不会是个母夜叉?” 小刀学着自家主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道:“着什么急,明天不就能见到了?” 几个人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心痒,哪里能等。 “刀哥,你是侯爷身边的红人,肯定见过那位郡主是不是?” “她是不是真的跟传闻中的一样,美若天仙?” “听说京城的贵女脾气不怎么好,她会不会也是那种娇蛮任性的,动不动就爱刁难人?” 小刀卖够了关子,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郡主我的确见过,可也没敢仔细瞧。不过,她身边的四大丫鬟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嘿嘿,想必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波折(二) 突如其来的雨,将整个丰城地界笼罩。黑压压的云层裹着风雨四处乱窜,连绵不断的雨幕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宋绾绾不喜欢下雨。 因为她讨厌那种湿哒哒的感觉。 “今儿个怕是走不成了。”她看着窗外的雨,叹了口气。 念春将收拾好的枕头被褥重新拿出来铺好。“旅途辛苦,多歇两日也好。” 宋绾绾支着下巴,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念春看了看沙漏,答道。 “你说小白能顺利吗?”宋绾绾随口问道。 小白,则是她对白姜的称呼。 念春叠被子的手微微顿了顿。“他敢夸下海口,自然得想法子办到。” “你说的是。他的确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宋绾绾说到这里,突然就不纠结了。“让江湖人应付江湖事,没毛病!” 念春见主子整日将白侍卫挂在嘴边,不禁暗暗担心。 主子上一回惦记一个男人,还是三年前。那时候,她也是不时地在她们几个面前念叨苏玉寒如何如何,最终不顾公主的反对,嫁给了那个男人。 在她看来,不管主子如何改变,仍旧怀着一颗少女心。尽管嘴上一直嚷嚷着不嫁人,可最终还是对现实低了头。 主子跟武安侯的亲事,还是主子主导的! 想想,真的挺矛盾的。 念春不想主子再次受到伤害。 “白侍卫出身江湖,一身的江湖气息,怕是改不掉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委婉的提醒着。她这是在告诉主子,白姜是江湖人,无法融入官场。若主子真有什么心思,怕是只能学着清河郡主那般养在身边当面首,不可能有好的结局。 其实,念春是真的想多了。 宋绾绾只是没接触过江湖人士,突然收了一个江湖侍卫,觉得新奇罢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驿馆里显得格外安静。随着时间的流逝,丫鬟们开始忙着张罗午膳。而此时,白姜那边儿,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眼瞅着就到午时了,他怕是赶不回来了。”若夏撇了撇嘴,说道。 知秋和临冬没说什么,她们跟他不熟,没什么好吐槽的。 念春低头摆放着碗筷,难得没有纠正她。 就在丫鬟们穿梭着摆上饭菜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还有几个浑身湿透的侍卫。 “城外突然来了不少的山匪,守备大人下令关闭了城门。”侍卫来不及回去换身衣裳,便急急地前来禀报。 宋绾绾闻言,大为不解。“确定是山匪?” 白姜不是上山去交涉了么,怎么会惹得那群人倾巢而出?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惹恼了那些人?宋绾绾倒是不担心那些山匪,她烦恼的是城门一关白姜岂不是回不来了? 他一个人,能应付得了那么多人吗? “莫不是山匪得知郡主在城里,所以率人来攻城了?” “我就知道那姓白的不靠谱!” “他会不会是青云寨派来的奸细?” “有这种可能!” “青云寨的那些悍匪可不好惹!真要是打进城里,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如何是好?” 在驿馆避雨的官员们不由得急了。 有些人甚至火急火燎的告状告到了宋绾绾面前,将白姜数落得一无是处。一个个早知道他是去闯祸的,就不该让他去云云。 宋绾绾搁下筷子,将其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当时,本郡主可是征求过你们的意见,可惜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怎么,眼瞧着情况不对,就要落井下石,急着推卸责任?”宋绾绾被他们搅和得连胃口都没了。 “本郡主瞧着你们都挺有能耐的,不如此事就由你们出面?” 一席话,怼的他们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没有本事解决问题,那就安静地待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宋绾绾说话很不客气,丝毫不顾及他们的颜面。 被一个女人如此打击,他们自然是不服气的。 “下官只是实话实说,郡主何必为了护着那侍卫对下官疾言厉色!” “郡主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与那侍卫有什么特殊关系?!” “放肆!郡主岂是你们能随口污蔑的!”念春听不下去了,第一个站了出来。之后,若夏、知秋、临冬几人也都气愤的瞪向他们。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却不肯低头认错。“下官说得或许是过了些,可郡主处处维护那侍卫,贬低我等,着实难以服众!” “若不是因为郡主贪玩,咱们早就离开丰城了,也不至于会遇到这些事儿!” “就是!” 多日积压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让宋绾绾真正的见识到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昨儿个还笑盈盈的吃着她糕点的人,今儿个就能说出如此狠毒的话出来。 呵,这就是人性! “这么说,一切都是本郡主的错了?”宋绾绾不高兴了,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冷淡变成了严肃。 底下人的人都没有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宋绾绾冷笑一声,说道:“本郡主错就错在不该拿你们当自己人,一群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 “你们敬不敬我无所谓!可遇到困境,你们只想着自身的安危,推三阻四,弃百姓于不顾,丝毫没有仁爱之心;在其位不谋其政,养虎为患,以致于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每年大把的银子养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报效朝廷的?亏你们还是读着圣贤书的,竟连一个江湖草莽都不如!” “白侍卫好歹付诸行动,在想着解决问题,甚至不惜将自己陷入险境。你们呢?除了躲在城里吃喝玩乐,你们都做过些什么?” 宋绾绾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甩出来,逼得那些人干瞪眼。 “可那些山贼是他引来的,这事儿总不能抵赖吧......”有人怯怯的顶了句嘴。 宋绾绾正要反击,就见白姜浑身湿淋淋的走过来说道:“我就知道,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谁是狗?” “谁应谁就是!” 眼看着双方要打起来,宋绾绾只能先安抚住白姜。“你好好儿说话。城门口的那些山匪,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被我招安的。”白姜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 第二百五十二章 背后的真相 “招安?” 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眼睛瞪得如铜铃。 “说什么大话!那些悍匪能轻易被收服?” “你莫不是想要脱罪,故意欺瞒咱们?!” “要招安早就招安了,会等到现在?一听就是在撒谎!” “郡主!这种无知小儿,还是别信的好!” 一群人在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连带的,白姜再次成为了他们攻讦的对象。 白姜却没有急着辩解,而是一边拧着衣裳上的水,一边跟宋绾绾讨热茶喝。 宋绾绾朝着一旁的念春使了个眼色,念春奉命倒了杯热茶递到他的面前。 白姜喝茶十分豪爽,三两口就解决掉了,喝完还不忘笑着冲念春道了声谢。“反正人我给带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城门口登记造册呢。” “你说的轻巧!那些人杀人如麻,犯下累累罪行,就算砍了他们的脑袋也不能赎罪!” “他们要是能悔过,太阳都要从西边儿出来了!” “朝廷派兵无数次上青云寨剿匪都未能如愿,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 “他们办不到,那是他们没本事!”白姜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朝廷命官?!”官员们被一个区区侍卫瞧不起,哪儿能不着急上火,气急败坏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白姜可不吃他们这一套。“朝廷命官?恐怕再过不久,他们就不是了!” 白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们。 “你,你什么意思?!” 白姜不紧不慢地走到那几位官员的面前,毫不掩饰他阴险的嘴脸。“那位青云寨的褚寨主可是把一切都招了!他为何会落草为寇,诸位大人心里难道不清楚?” 他这话,可是把那几位官员给问住了。 青云寨的事儿,很多人的确是知情的。甚至,他们私下还觉得那位褚寨主挺可怜的。好好儿的一个家,结果就因为一恶霸而弄得支离破碎。更可恨的是,那恶霸竟然设计陷害苦主,反咬一口说他谋财害命杀了人。结果官员稀里糊涂的就给他定了罪。如此一来,苦主非但没能替家人伸冤,还让自个儿成了通缉犯。 人被逼到一定的份儿上,才会铤而走险。若非当时的官员不作为,没有深入地调查案子,也不至于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青云寨成为人人敬畏之地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的唏嘘。 几位官员心虚地撇开头去,都不敢直视白姜的眼睛。 宋绾绾有眼睛,自然不难看出些端倪。 她没空跟这些官员打机锋,直接把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了白姜。“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些人下山的?还有,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隐情?” “郡主明察秋毫!”白姜笑着恭维了一句。“其实,我与那位褚寨主原先认识。” “哦?”宋绾绾很是好奇。 “褚寨主年轻的时候,可是塞北赫赫有名的大侠,还曾经帮着朝廷抵御过外敌。那时我初出茅庐,跟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白姜摸摸鼻子,仔细回忆道。“他这人看着性子冷,话不多,却是个再仗义不过的人。唉,却没想到。再次相见,他竟成了朝廷钦犯......” “他是不是遭逢了什么变故?”宋绾绾不用多想,就知道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 “何止是变故,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的打击。”白姜巴拉巴拉的将褚寨主的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那狗官,我要是见到了,肯定见一次揍一次!” “他的确是欠揍。”宋绾绾表示赞同。换作是她,她也无法容忍这种中饱私囊的混蛋! 白姜见宋绾绾竟没有纠正他,不禁大为触动。“这还不算!某些人为了能跟朝廷多要军饷,谎称山匪肆虐,一次又一次的镇压。殊不知,被逼上山的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他们不过想有个安身立命之地,艰难的活下去罢了......” “所以,他们献上的悍匪人头都不是真的?” “是!”白姜说起这事儿,拳头就捏得嘎嘣响。“他们杀的都是无辜百姓!有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被屠戮殆尽,不得不四处逃窜......褚兄他......凭着一己之力,救下了无数的人,结果却被打上了贼匪头目的印记,被人唾弃......” 宋绾绾沉默了。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丰城的官员,居然如此嚣张!他们为了升官发财,竟然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 这般地滥杀无辜,栽赃陷害,他们还能称之为人吗? “简直太荒唐了!”宋绾绾气得手都在抖。 她从小在繁华的京城长大,看见的都是美好繁荣的一面,即便是有些腌臜事,也做的极其隐晦。直到这次北上,她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难道就没人告发他们吗?”念春几人亦是听得心惊肉跳,愤愤不平。 “官官相护吧!”白姜叹道。“有些官员为了明哲保身,权当不知情。有些则跟他们是一丘之貉,自然百般遮掩......” 提起这些当官儿的,他就没什么好感。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白姜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些人若是听到什么风声,怕是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他们敢?!”念春会过意来,不由得柳眉倒竖。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白姜冷酷的告诉了她一个事实。“这里是丰城,天高皇帝远的,就郡主的这些侍卫,怕是压不过他们这些地头蛇。” “郡主乃皇亲国戚,若有个什么闪失,他们也休想逃脱罪责!”若夏气哼哼的叉腰。 “你们别忘了,青云寨可是有上千的匪众。真要出了什么事,就可以直接推到他们的头上!届时他们统一好口径,说是郡主执意要从青云山下走。出了意外,他们也是全力护卫,奈何在地势上毫无优势,无能为力......” 若夏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郡主!”若夏急急地唤了一声。 宋绾绾亦开始心中惴惴。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丰城守备那头得了信儿,立马就派兵将驿馆围了起来。 那架势,一看就没安好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不做二不休 “大人,那位可是郡主,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驿馆门口,以丰城守备为首的几人正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目前,他们只是围住了驿馆,并未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若她肯乖乖就范,倒是可以考虑饶她一命。否则,真要是放走了她,难保日后她不在圣上面前告咱们的状。到那时候,死的就是咱们!” “这......万一上头追究下来,咱们要怎么说?” “自然是山匪为患,趁火打劫,郡主为保清誉,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等顶多就是个营救不力之罪。” 为了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这些人真可谓是壕无人性,丧心病狂。 白姜站在不远处,将他们几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 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平宁郡主离开!郡主可是写好了几道密折,只要能够逃出丰城地界,就有法子将密折送回京城! 到那时候,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这些狗官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无耻的程度。 为了制造郡主一行人被山匪袭击的假象,官兵并未将他们杀死在驿馆里,而是命人在屋子的周围堆满了湿柴,又叫人撒上灯油点了火。浓浓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顿时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这是要逼着里头的人出来! 宋绾绾拿着沾了水的帕子捂着口鼻,在心里大骂着他们卑鄙。 “驿馆的小吏呢?”她一边咳嗽,一边询问。 念春捂着鼻子说道:“他们大都不愿意惹事,早就离开了......” “难道除了正门,就没有其他出口了吗?”宋绾绾熏得眼泪直流。她蹲下身子,想要看清前面的路,结果坚持不了多大会儿,眼泪就再次流了出来。 “郡主,不如咱们带着人杀出去!”有忠心的侍卫靠过来建议道。 宋绾绾倒是想啊。 可她也知道,面对外头的重重包围,他们这区区一千人可干不过人家,这么冲出去只能是送死。这些人何其无辜! “咳咳咳......”宋绾绾被烟雾呛的不行,感觉快要窒息了。 “郡主!”念春几人见她咳得难受,一个个都围了上来。 宋绾绾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接着往前走。“到上风口去......咳咳......不然,咱们都得呛死在这里。他们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将咱们全部拿下了......” 她不想就这么认命! 他们越想她死,她就越不想让他们如愿。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在地上跪趴着,一点一点的往有风的地方挪。 前去打探消息的白姜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脸上蒙着面巾,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看着十分狼狈。 “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出去!” “你先带郡主走!”念春一把拽住她。“咱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了,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不得不说,念春是真的性子沉稳。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得这么周到。 白姜舔了舔牙齿,说道:“那你们呢?不要命了?!” “郡主活着,就等于咱们活着!”念春小声说道。 若夏,知秋,临冬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念春姐姐说的对!只要郡主没事就好!等郡主去了安全的地方,一定会替我们姐妹报仇的!” “郡主的安危排在首位,其他的都不重要!” 念春朝着几人望去,眼尾微微泛着红。 不愧是她的好姐妹! “赶紧走,晚了怕是要来不及了!”可眼下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事情,念春定了定心神,便催促着白姜赶紧带宋绾绾离开。 白姜迟疑了片刻,说了声得罪,便背起宋绾绾跳下了阁楼。 念春几人还来不及惊呼,白姜就已经稳稳地落了地。 “你们几个,跟着我!”白姜虽然才上任没几个时辰,但在侍卫当中的威望还挺高的。尤其是得知他只身一人上了青云寨,对他的敬佩就越发明显了。 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白姜要去的地方,是驿馆侧面的一处假山。假山的后面有个狗洞,通向屋子外面的沟渠。因为隔着一道沟,所以这里并没有人把守,也没办法纵火,倒是个难得的逃生通道。 白姜之所以会知道这里,是因为他习惯大半夜不睡觉四处溜达,早早地就将驿馆的地形摸了个透。他这无意的举动,倒是救了宋绾绾一命。 不过,他们的行动还是引起了旁人的警觉。 尤其是那些早就对宋绾绾不满的礼部官员,见宋绾绾独自逃生而去,哪里肯甘心,便也带着自己的仆人跟了上去。 这动静一大,自然就让人察觉了。 “驿馆后面是沟渠,他们怕是要从那里离开!” “快,立马派人去那里守着,千万别让人给逃了!” “若是抓不了活的,就先把人射杀了,一切后果本官担着!” 下头的将士显然早就麻木了,他们习惯听命行事,上边儿的人一声令下,他们便奋不顾身地踹开门板,齐齐杀了进去。 一时间,刀兵相接不绝于耳,怒吼声,求饶声,尖叫声四起。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害朝廷命官?!” “啊~” “废话这么多!” 杀红了眼的士兵哪里会听他们在这里大放厥词,直接举刀就砍。院子里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使得原本安静祥和的驿馆变成了人间地狱。 借住在驿馆里的人,大都惨死在了这些身穿铠甲的将士的刀下。 念春几个在公主府侍卫的保护下,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她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双腿打颤,脸色发白。 “平宁郡主在哪里?把她交出来,你们就可以不死!”在寻找无果后,那些人又折返回来,打算严刑逼供。 念春几人被逼到一处角落,吓得面如土色,却一个个咬紧了牙关,不肯透露半点儿信息。 “既然你们想死,那本官就成全你们!”见她们不肯开口,为首的那人着实没了什么耐心,抬起手来,就要下令射杀了他们。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短刀从屋顶上疾射而来,直接将那嚣张首领的脑袋给削了下来。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这一下子,立马就将那些杀红眼的人给震慑住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趁火打劫 “谁?” “谁在那里?” 这些人看着首领倒地而亡的尸身,全都停了下来,不时地朝着四周张望,脸上带着对未知敌人的恐惧。 然而,除了那突然飞驰而来的短刀,屋顶上再无其他动静。回应他们的,除了淅沥沥的雨声,就只剩下伤者痛楚的呻/吟。 “装神弄鬼!”等了许久不见有人现身,这些人安了安心,又恢复了之前的嚣张。正在他们叫嚣着,提刀朝着念春几人砍去的时候,那神出鬼没的刀再一次袭来,瞬间就索走了好几人的性命。 若说之前只是警告,那么这一次就是真正的猎杀了。 那短刀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追着那些身穿铠甲的人索命,而且一砍一个准,没人能躲得过。没用多久,院子里就躺了一地的尸体。而且,这些人的死状凄惨无比,断胳膊断腿算是好的,有的身子被劈成了两半,有的是拦腰斩断,肠子都流了一地。 那场景,看着着实吓人。 念春几人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险些没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在恶心的同时,她们又不禁胆寒。莫不是在丰城地界还有比这些丧尽天良的官军还要更加残暴的恶势力?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蛇窟? “念春姐姐,我好害怕!”年纪小的几个丫鬟脸色煞白煞白的,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虚弱模样。 念春其实也比她们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她一直再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她不能倒下!那么多人看着,她绝对不能认怂! 她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即便是死也要挺直脊背! 可再怎么坚强,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她只能闭着眼转过身去,不去看那些残破的尸体,不去回想那些恐怖的画面。 “对方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万万不可大意。”念春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 这些丫鬟全都唯她马首是瞻,见她不慌不乱的,心莫名的也跟着定了下来。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她们迅速的朝着侧面的一处院子跑去,只盼着那里的官兵能少一些,方便突围。 令人意外的是,一行人抵达侧门的时候,那里的官兵早已伏诛。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着,死得不能再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去搬来了救兵?”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 跟他们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那些死里逃生的无辜官员。 他们还以为是死定了,却突然天降神兵,将他们救了下来。虽然还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但光是这救命之恩就足够让他们感恩戴德了。 驿馆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周围的百姓。或许是被无良官兵的淫威欺压已久,渐渐变得麻木,又或者是不想引火烧身,竟没有一个人前来相救。看到大难不死的念春等人走过来,都躲得远远的,甚至哐的一声将门合上,生怕占了嫌隙。 如此冷漠,让念春几人严重受创的心更是雪上加霜。 “不知道郡主逃出去没......”念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瘸一拐沿着街道往前走。她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若夏和临冬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 “姐姐何时受的伤,怎么都没见你吱声。”若夏担心的说道。 “不碍的。”念春忍着疼痛道。“眼下,先与郡主他们汇合要紧。” 白姜在带走宋绾绾的时候,说了个地点。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念春怕泄露主子的行踪不敢冒然找人问路。 “前面有个医馆,我去买些跌打药。”知秋闷不吭声的,先人一步小跑着离开。 “知秋姑娘,我陪你一同前去。”因为怕她落单遇上什么危险,一个侍卫站出来跟了上去。 念春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她只盼着,乱军已经被全数剿灭,危机得以解除。 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廊下避雨的时候,几道身影狼狈地朝这边逃窜而来。其中一人,正是乱军头目丰城守备——王葛。原本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如今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挂了彩不说,一只耳朵都被削没了,看着凄凉无比。 侍卫们发现他们靠近,警惕地拔出佩刀,将几个丫鬟挡在了身后。 王葛活了一把年纪,哪次不是顺风顺水。今日却被不知名的人打败,还死了那么多的心腹爱将,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奈何,那些武功高手全都藏在暗处,他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四处逃窜。在这街道上撞见宋绾绾的丫鬟,他便将气撒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那些人肯定是他们的同伙!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他的几个手下刚有过几场殊死搏斗,浑身杀气腾腾的,上峰下了令,他们不敢不从,举着刀剑就是一通乱劈。 宋绾绾带的这些侍卫虽然功夫不错,可到底是缺乏实战经验,对上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冰冷杀手自然不敌,逐渐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杀到念春几个姑娘家面前,那些跟雨幕融为一体的黑衣人突然再次从天而降,宛若神明般的现了身。 “你们到底是何人,竟然敢杀害朝廷命官?!”王葛见到这群人,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 面对王葛的质问,那几个黑衣人依旧一言不发,直接提刀就砍。 这种看似耍流氓的行为,却让一旁的念春几人拍手叫好。 那些杂碎,就该被人这么治! 黑衣人的战斗力明显在王葛等人之上,而且他们出手毫无章法,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以王葛为首的几个将领就全被打趴下了。 “多谢诸位义士!”得救的众人冲着那几位黑衣人抱拳。 打头的那人却径直朝着念春她们走了过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是想趁火打劫,一颗心高高的悬起时,那人的举动再一次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只见他扯下脸上的蒙面巾,冲着念春挥了挥手。 “念春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手指头割伤了,打字特别慢,捉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得救 “是你?!”念春在看清他的面容后,瞳孔骤然放大。 小刀笑得很是爽朗,丝毫没有刚才杀人时的狠辣。“难为念春姑娘还记得在下!” “念春姑娘,他是......”一同躲过追杀的某位官员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念春回了回神,简单的介绍道:“这位是武安侯的贴身侍卫。” 提到武安侯,那位大人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原来竟是谢侯爷的部下!” 难怪! 难怪这些人对付的只有那些无良官兵,并没有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至于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丰城,想来是为了平宁郡主。 想到郡主宋绾绾,官员们顿时急了。“郡主......你们可知郡主的下落?” 念春如实的点头。“郡主由白侍卫护着从河渠离开,这会子应该快到城外的夫子庙了。” “郡主没事就好......”官员得知宋绾绾暂时安全,大大的松了口气。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平安的送平宁郡主去北疆成婚,出了任何岔子,他们都难辞其咎。 即便皇上不追究,荣安公主那一关也过不了。 “这王葛也太可恶了!” “欺上瞒下,还滥杀无辜,等离开这里,我一定上奏圣上,治他们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想起那些被杀的同僚,几位大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们算是命大,大难不死,可那些人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就这么惨死他乡,何等的悲哀! 小刀等人却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留下几人帮着处理驿馆中的尸首,而后便陪同念春等人去了夫子庙。 一路上,那几位官员不停地跟小刀寒暄着,试图想要卖武安侯一个好。小刀对这些人却是爱理不理,文官与武将向来泾渭分明。 次数多了,那些人吃了闭门羹就老实多了,没再开口。 找到宋绾绾的时候,她正蹲在稻草旁边帮白姜清理伤口。白姜是因为替她挡刀才受的伤,她觉得照顾他是理所当然。 “郡主,还是奴婢来吧。”念春瞧见这幅场景,再想到身后跟来的武安侯的部下,忙上前要接替宋绾绾。 宋绾绾正笨拙地包扎着伤口,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宛若天籁。 她欣喜地站起身来。“念春......” “你们都没事吧?”看着几个面色发白的丫鬟,宋绾绾心中愧疚不已。 “万幸小刀将军及时赶到,将我等救下!”若夏嘴快,抢先接话道。“郡主可是受伤了?” 她瞥见宋绾绾裙子上的血迹,吓得不轻。 宋绾绾低头看了一眼,说道:“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若夏不放心,和念春几人围着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她说的都是真的,这才安了安心。 到底是男女有别,小刀几人在门口等候,没有冒然闯进来。 宋绾绾见几个丫鬟都平安无事,终于放了心。 “参见郡主!”小刀听见屋子里的动静,适时地上前拜见。 对于他的出现,宋绾绾挺意外的。“你怎么来了?” “是侯爷让属下前来迎接郡主。”小刀规矩得眉眼低垂,没有半分愈矩。 “侯爷?”宋绾绾不解。 他会这么好心? 嗯,肯定是做给宫里的那位看吧! 也是! 他行事向来谨慎,当然演戏演全套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宋绾绾瞬间安心了许多。他肯派人来接,说明他并没有因为皇帝舅舅逼着他们成婚而迁怒于她! 既然他还认同他们的同盟关系,那她去了北疆他自然也会罩着她!想通了这一点,宋绾绾心里那多余的一丝担忧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头,宋绾绾正询问着驿馆里的伤亡情况,以及城里的动静。念春则蹲下身来,代替宋绾绾,帮着白姜包扎起了伤口。 她手法熟练,动作麻利,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做这个。 “念春姑娘的手真巧!”白姜动了动胳膊,觉得伤口似乎并不怎么疼了。 念春头也不抬的说道:“是郡主的金疮药好。” 白姜邪痞地勾了勾嘴角。“药好,念春姑娘的手艺也好。” 这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念春破天荒的有些脸红。 这人,还真是够轻佻的! 不过,念春好歹是宋绾绾身边的大丫鬟,什么时间没见过?可不会被他夸几句就找不着北!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我去瞧瞧郡主那边有什么需要。”念春将药瓶往地上一放,转身就离开了,没有半点儿犹豫。 白姜看着那道转入门扉后面的窈窕身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刚刚哪里说错了话,吓着她了? * 因为驿馆惨案的发生,整个丰城都陷入了风声鹤唳之中。从官员到平头百姓,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突然死了这么多人,这事自然是瞒不住的。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还有好几位同僚,这可如何是好?!” “赶紧上报吧,晚了谁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怎么报?谋杀郡主可是重罪,咱们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那就实话实说!” “使不得,使不得啊!王葛欺上瞒下的事儿要是捅出去,咱们就是知情不报,怕是会要受牵连!” 躲在衙门里的几位本地官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之中倒也不尽都是坏人,也有不少人跟王葛不是一路人。只是,迫于王葛的淫威,不敢跟他对着干罢了! 只是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明哲保身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就是对恶行的纵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咱们索性辞官算了!”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咯!” “那位郡主,据说颇得圣上喜爱,不若走一走她的门路,就说咱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兴许倒是能帮咱们求求情,多少能挽回一些......” “这主意不错!” “可眼下,那位郡主下落不明,咱们要去哪里拜见?”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能想到的,唯有保命。然而,他们讨论了半天,最后才发现最关键的一环,也就是平宁郡主不见了,他们要去哪里寻人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成了哑巴。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通透 送亲的队伍伤亡惨重,竟死了过半。宋绾绾身边的丫鬟侍卫也大多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需要修整。如此一来,他们便在丰城多停留了几日。 宋绾绾休息够了,便开始往家里写信,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包括王葛一行人的暴行,当地官员的不作为,以及青云寨贼匪的真相。 宋绾绾能够得救,除了侍卫和丫鬟的忠心,青云山褚寨主率领的那一支小分队也功不可没。 原来,白姜在上了青云寨了解了他们的苦衷之后,便打算为百姓们做些事情,拔掉王葛这个毒瘤。于是,他便让褚寨主带人下山,佯装招安,实则暗中埋伏,随时准备接应。 在王葛率人包围驿馆时,他们早已混进城中,兵分几路等在驿馆的周围,只等着白姜的信号就前去救人。 白姜背着宋绾绾顺着河渠而下,逃出驿馆时,褚寨主和几个心腹就及时的追上了他们,与他们并肩作战,顺利地将宋绾绾毫发无伤地带到了安全之地。 这样一群侠肝义胆之人,却被诬陷成悍匪,宋绾绾着实不能理解。 在信里,她将王葛一行人的罪行详细的罗列了出来,又将他骗取军饷的事儿浓墨重彩添油加醋了一番。 当然,关于她被刺杀和逃出生天的过程,则只是简单地一句话带过,为的就是不想让爹娘担心。 可即便她避重就轻,荣安公主看完信后还是心惊胆战了好些时候。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郡主都不放在眼里!”荣安公主惊魂甫定,气得就要进宫去告状。还是姜嬷嬷好说歹说,将她劝了下来。 “公主进宫未必能见得到圣上。”姜嬷嬷苦口婆心的说道。“况且,圣上不理朝政多年,这些事在圣人眼里可大可小,等着手去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荣安公主气恼的拍着桌子。 “公主心中不忿,自然不必忍着。只是,与其求到圣上面前,还不如直接派人将书信送去相府。”姜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 荣安公主一拍手。“是啊,本宫怎么把他给忘了!” 于是,唤来一个平时不怎么召唤的暗卫,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将书信送了出去。 那暗卫身手是真的不错,嗖的一下子现身,嗖的一下子又不见了。这么俊的功夫,却用在了给公主跑腿儿上,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荣安公主却管不了那么多。 她只盼着沈相爷能够尽快查明此事,该平反的平反,该罚的罚,顺便给其他的地方官敲一个警钟,好叫他们知道,宋绾绾可不是他们能够动的人! 相府那边儿,沈相爷被突然现身的暗卫吓了一跳。好在他老人心性够坚定,才没失态的叫喊出声。 看完书信的内容后,沈相爷跟荣安公主一样,大为震惊。 “这王葛,还真是混账!”沈相爷忍不住骂道。 沈家大爷踏进书房,有些不明所以。说起来,这王葛与他还有同袍之谊,两人曾在同一个军营里待过,交情还不错。 沈相气呼呼的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先看完书信。 沈家大爷将信将疑的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花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完。“这......这都是真的?数年不见,他竟变得如此跋扈......” 沈相哼了一声,对他的说辞颇为不满。“岂止是跋扈,他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 沈家大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没想到,曾经的同袍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居然都敢拿军饷做文章! 他这是掉钱眼儿里了?! “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沈相睃了一眼长子,轻声叹气。“他不过区区一个守备,自然没这么大的本事!” “您的意思是......有人给他撑腰?”这话说完,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一个小小的守备,怎么会为了捞钱犯下如此恶行。除非,他身后有权有势的靠山,让他没有任何顾忌! 至于这靠山是谁......沈家大爷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就是不知是太子跟二皇子中的哪一个。 “敢把手伸到军方,伸到国库的银袋子里来,那幕后之人怕是所图不小。”沈相作为宰相,如何不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圣上常年不理朝政,助长了不少人的野心,在尝过权势的滋味后,如何肯罢手。那供在金銮殿上金龙宝座,多少人眼馋,那可是比金山银山还要吸引人的存在。 沈家大爷沉默的看着沈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主这是想让父亲为郡主出头?” “就算没有公主相求,这事也不可能善了。”沈相看得通透,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死了那么多人,还要好些官员,总得给个说法。” “这事不该是刑部的事么,您若插手,怕是不合适。”他担心的说道。 “公主的意思,未必是让老夫出面,而是想借着老夫的手,将此事禀报给圣上,由圣上裁决。”不愧是老狐狸,沈相一开始就明白荣安公主的意图。 “圣上正在闭关,这个时候去打扰就怕......” “圣上只是不爱处理朝中的琐事罢了。”沈相说的委婉。实则,他早就堪破了其中的奥妙。皇帝哪里是不爱权势,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贪念权势。之所以会放任很多事情不管,除了想要考验几位皇子,更多的是站在高处俯瞰世人百态,以一种掌控全局的姿态看戏罢了。 在圣上眼里,太子和二皇子都是圣人棋盘上的棋子,他想让他们往哪里走,他们就得往哪里走。对亲生儿子都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想,还真是挺可笑的! 可惜,偏偏某些人被权势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出来!还以为自个儿有多受皇帝宠爱,故而骄纵任性,为所欲为。殊不知,他的言行一旦超出了圣上限制的范围,等着他的就只有死。 “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沈相说了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便不再开口。 第二百五十七章 暗号 第二天清晨,沈相和往常一样,换上一身朱红色的官袍,径直去了宫里。 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圣上在听说他有要事禀报后,就在太乙殿里召见了他。当得知宋绾绾竟然在丰城险些被杀以及王葛的罪行,皇帝果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其实,早在前些天,圣上就已经从暗卫那里得了信儿。只是那会儿,他正潜心修炼,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或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加上严大总管这几日得了风寒,没能在跟前伺候,拖着拖着就给忘了。 皇帝的怒火,一方面是为了郡主被袭击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没人提醒他处理此事。他自诩要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如何能接受自己因为慢慢衰老而变得力不从心! 为此,那贴身伺候的太监挨了五十大板,直接被拖去了乱葬岗。 一时间,整个太乙殿人心惶惶,只盼着严公公能够早日回来,将圣上伺候得舒舒坦坦的,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 东宫 “殿下,大事不好了!”沈相刚离开太乙殿不久,东宫的眼线就将消息传了回来。事关重大,底下的人不敢隐瞒,立马禀报了上去。 太子此时正陪着太子妃散步,听见内侍大吵大嚷的,眉头警告地皱了一下。“有什么事去书房说,别吓着太子妃。” 内侍这才收敛了一些,谄媚的冲着太子妃赔礼道歉。 “殿下既然有事要忙,臣妾就先回去歇着了。”太子妃人前一直都是个明事理的,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火候把握得刚刚好。 太子对她的善解人意甚是欣慰,温柔的哄了几句,叮嘱了宫人好生伺候着,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等到太子一走,太子妃的脸色就变了。“派人去打听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馨儿乖巧的应下。 她唤来一个平日里很少出现在太子面前的陌生面孔,朝着她打了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而后悄悄地出了院子。 太子的寝殿离书房有一段距离,中间弯弯绕绕,还有不少岔路,走过去至少得一刻钟。那宫女来到接头的地方,在竹林里转了一会儿,而后蹲在其中一根竹子旁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在根部划了一道。这看似不经意的划痕,却是某种暗号。 将消息传递出去后,宫女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没过多久,另外一人便出现在竹林里,按照竹子上的提示找到了藏匿的字条,并将字条取走。 这一来一往,竟是无人察觉。 前头书房里,太子和几位谋士正在商讨王葛的事。 这王葛,正是投靠太子的武将中的一员,平日里可没少往宫里孝敬银子。不仅仅是太子,就连皇后娘娘对他都十分看重。 “他怎么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尤其是滥杀无辜,骗取军饷一事,让太子震怒不已。尽管王葛并非他的心腹,可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太子的人。王葛如此明目张胆,说不定就有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天知道,太子有多冤! 他可从未让王葛做下这等欺君罔上的事! “此事刻不容缓,还需尽快拿个主意才好!万一圣上误会了殿下,可就糟了!” “这还不好办?派人封了口,撇清关系就是了!” “说得轻巧!如此一来,岂不是陷殿下于不义?!王葛这些年可没少替殿下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若是将他推出去,得寒了多少追随者的心!” “得不偿失!” “可若在这个时候求情,殿下怕是要受牵连......” 这些人商量来,商量去,各执一词,都无法说服对方。 太子被吵得脑壳疼,不得不喝止了他们。“此事容孤再想想。” “殿下,微臣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玉寒突然站了出来。“王葛若真心投靠殿下,势必处处为殿下着想,又怎么会做出危害殿下的事情来。” “苏卿是说,王葛明面儿上投靠孤,实则另有其主?”太子只是软弱,并不是笨蛋,很快就听出了他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苏玉寒毫不犹豫的说了声“是”。 “你怀疑谁?”太子皱着眉头问道。 “除了襄王,微臣不作他想。”苏玉寒肯定地答道。 太子想了想,也是。 襄王一直居心叵测,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但凡他身边的人,他都想着要拉拢。无法拉拢的,就算是毁掉也不会便宜他。 这些年来,两人之间明争暗斗数次,各有胜负。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襄王越发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朝堂上公然顶撞他这个太子。如此行径,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么一想,襄王收买王葛,命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若想解了这困境,最要紧的就是找出襄王与王葛勾结的证据。”苏玉寒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太子却犯了难。“襄王向来防得紧,要如何从他那里获取这些证据?” “殿下无需想得过于复杂。其实,只要找一个会模仿他人字迹的,以襄王的口吻拟写几份模棱两可的书信就好。” “高啊!” “苏大人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子,竟能想出如此妙招!即便不能给襄王定罪,但起码能混淆视听,洗脱太子殿下身上的嫌疑。” “襄王有个宠妾好像就是姓王的,不如拿这个做一做文章......” 有了苏玉寒的良策,其他人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茅塞顿开,各种点子层出不穷。 问题迎刃而解,太子不由得大喜。高兴之余,他也没忘了犒赏这些心腹。太子其实挺自律的,尤其是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一言一行都像用尺子量过一般。如今,没有了皇后娘娘的约束,他难得放纵一回,于是命人准备了酒席,与谋士们开怀畅饮。 太子的酒量其实并不好,三杯下肚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苏玉寒趁机提出帮忙送太子回寝宫。因为他备受太子器重,倒是无人怀疑他的用心。至于苏玉寒打的什么主意,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事重重 太子醉酒,这可是头一回。 太子妃听闻这个消息,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地迎了出来。当看到扶着太子的除了内侍还有苏玉寒的身影时,太子妃脚下的步子微微一僵。 “见过太子妃。”苏玉寒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眼中闪烁着克制的爱意。 “苏大人免礼。”太子妃心虚的垂眸,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了醉醺醺的太子身上。“出了什么事,为何太子醉成这般模样?” “孤才没醉......”刚才还耷拉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太子,突然抬起头来辩解道。 太子妃吓了一跳,而后不动声色的捂着鼻子朝后退了一步。“有劳苏大人了。你们几个,还不扶殿下进去?” 馨儿忙叫人上前帮忙搀扶,将满身是酒味的太子抬进了内殿。 太子一走,太子妃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你怎么来了?”太子妃趁着身旁没有外人,压低声音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显然对苏玉寒的出现感到很诧异。 苏玉寒跟太子妃保持着一段距离,眼神含蓄又热烈,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肚子。“殿下吩咐了,微臣莫敢不从。” 太子妃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呼吸都不自觉地加重了许多。“事情已了,你还不走?” “太子妃......还好吗?他......有没有折腾......”苏玉寒仿佛没瞧见太子妃的警告,依旧痴痴地看着她依旧纤细的腰身。 太子妃别扭的侧过身去,用衣袖挡住了小腹。“苏大人,你愈矩了!” 苏玉寒被这一声呵斥惊得回过神来。“是微臣冒犯了。” 太子妃怕被人撞见,不欲与他多说。“天色不早了,苏大人请回。” 苏玉寒瞥见她冷若冰霜的脸庞,暗暗的捏紧了手指。他好不容易才见上她一面,她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苏玉寒很受打击。 若非他还有些理智,怕是早就上前大声质问起来了。 馨儿和另外两个宫女一直在旁边望风,提心吊胆的。苏玉寒一直杵在这里,万一叫人看见,太子妃的处境就危险了。 “苏大人!”她拔高声音提醒。“有劳苏大人。” 苏玉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碍于身份,最终没有开口。 出了东宫,苏玉寒心中越发肯定太子妃有什么事瞒着她。莫非,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真与他有关?想到这里,苏玉寒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可按照月份来推算,似乎又对不上。 就这样,苏玉寒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苏府。 苏夫人见他回来,并未察觉他的失魂落魄,以为是因为公务繁忙给累的。苏夫人这几日时常出府走动,不知打哪儿听来一些小道消息,唠唠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提起了宋绾绾。 “当初,幸亏没让你娶那平宁郡主!我可是听说,她早就跟武安侯暗通款曲......啧啧啧,这样私德败坏的女子,谁娶回去谁倒霉!”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荣安公主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样喜欢勾三搭四,招摇过市,难怪平宁郡主有样学样!” 苏玉寒满脑子都是太子妃,哪里肯听这些,于是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慎言!” 若是以前,苏夫人被他这么一提醒,肯定乖乖的就闭了嘴。但如今,府里没有了碍眼的人,她自然就少了许多顾虑。 “这院子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怕什么!” 苏玉寒却不耐烦听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的脸色一变,苏夫人总算识趣了闭了嘴。 看到他脸上的疲色,苏夫人难免又旧事重提。“沈氏死了快有一年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续弦的事了?” “此事容后再议。”苏玉寒丢下这么一句。 “你每次都这么说!”苏夫人幽怨的睨着他。“反正都跟公主府撕破了脸!难道只许她公主府嫁女,咱们苏家就不能娶媳了?” “昨儿个去工部尚书大人家做客,我瞧着她家幺女就不错......” “母亲!”若非有一个孝字在头上压着,苏玉寒早就发火了。 “张家的姑娘你若是不喜欢......那,镇国公府的大姑娘?听说前些日子,她被镇国公府的人接了回来......” 苏夫人嘴里提到的秦家大姑娘,正是嫁出门没两年就做了寡妇的秦君澜,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 苏夫人见他没有吭声,便接着说了下去。“秦皇后如今那副模样,秦家是真的急了......秦家大姑娘这次回来,怕是要二嫁了!” 大禹民风开放,并不强制寡妇守寡,二嫁的人不在少数。 秦君澜身为国公府嫡女,又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即便是寡妇的身份,定然也会有不少的世家门阀排着队想要求娶。 苏夫人想着,既然苏玉寒都已经投靠了太子,不如再亲上加亲,娶了秦家大姑娘。一个鳏夫,一个寡妇,简直绝配! 秦君澜是太子的表姐,苏玉寒若是娶了她,与太子的关系就更为亲近。在她看来,什么左膀右臂都不如亲戚来得可靠。有镇国公府这样一门姻亲在,太子必定更加器重苏玉寒,苏家恢复百年前的荣耀指日可待。 苏玉寒之所以没有打断她,一来是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二来是在琢磨秦君澜回京的真正原因。秦君澜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秦皇后病倒后回来,怎么看都非同寻常。 不同于苏夫人的认知,苏玉寒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秦家人是想把秦君澜送进宫! 因为秦皇后的失势,太子在朝中的威望不大如前,再加上襄王和严淞联手打压,太子的处境越来越艰难,秦家得给太子再找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 秦家的男儿没什么本事,生的女儿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聪明灵秀。秦君澜除了第一美人的称号,还是出了名的才女,当年待字闺中时,镇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 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试问哪个男人不心动? 秦君澜若真的进了宫,侍奉在圣上左右,怕是圣宠不衰的刘贵妃都要逊色三分,秦家或许会再出一个皇后! 苏玉寒突然想起太子妃那张娇弱无助的脸。 一个秦皇后就让她受尽了委屈,再来一个秦氏,她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不行!绝对不能让秦君澜入宫! 想到这里,苏玉寒哪里还坐得住,起身就往外走,任凭苏夫人如何挽留都没用。 第二百五十九章 秦君澜回京 秦君澜回京,这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连各府的下人们都在议论此事。宫里,自然也得了信儿。 “秦家这是坐不住了啊!”皇帝刚用完膳食,听了严淞的禀报,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严淞递了杯温度适中的茶水到帝王的手上。“秦家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圣上的手掌心。” 这话取悦了皇帝。 不过,秦家想要献女入宫,他倒是不反对。哪个帝王的后宫没有佳丽三千?多她一个秦君澜也不算多! 只是,这中宫之位是不会再给秦家的。 他可是好不容易熬死了上一任秦家家主也就是秦皇后的父亲,一点点将放出去的权收回。他纵容秦皇后和秦家人,任由他们仗势欺人,看着他们惹得民怨沸腾,树下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将秦家的声望败尽。而后,他才出手,一步步打压秦家,让他们只能仰着他的鼻息过日子,再也无法对他指手画脚。 这个过程极其漫长,花了整整二十年。由此可见,帝王的心思之深。为了收复握在世家门阀手里的权势,他竟隐忍到这般地步! “皇后病情如何了?”他突然开口问道。 严淞跪在一旁答道:“还是老样子。太医们说,用名贵的药材吊着,一时半会儿倒是不会有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严淞道。“皇后娘娘虽口不能言,手不能抬,耳朵却十分灵敏,稍稍有些声响都能听见。前两日,有那不懂规矩的奴婢碎嘴,说了娘娘不爱听的话,娘娘的反应似乎有些大......” 严淞说的极其委婉,但却给了皇帝一个启发。 皇帝习惯性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好一会儿才发话道:“皇后跟了朕二十余载,她病了之后,朕还未去瞧过她。” 严淞心领神会,立马叫人备下了轿辇。 “摆驾宸安宫!” * 秦家 “澜儿,你可算是回来了。”秦夫人拉着长女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她,眼眶微微泛着红。 秦君澜伏在秦夫人的膝头,哭得梨花带雨。“女儿也想母亲......奈何身不由己,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秦夫人一听这话,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翻涌而出。 母女俩久未见面,不禁抱头痛哭。 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纷纷为之动容,好一番相劝,才将两人给劝住。重新梳洗过后,秦夫人便拉着秦君澜坐在东窗下叙旧。 看着女儿清瘦的脸庞,秦夫人别提多心疼了。“早就让你爹把你接回来,可他就是迂腐,怎么都不听劝......若不是你姑姑......” 说到这里,秦夫人便及时打住了。 “姑姑当真病的很重?”秦君澜假装没听出秦夫人的话外之音,殷切地询问了一句。 秦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医说,能维持现状已是不易,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秦君澜垂眸,神情哀伤的说道:“姑姑那样的性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肯定很难受吧......” “谁说不是呢!”秦夫人对此似乎颇有感触。 原先的承恩公府,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加上有宫里的秦皇后罩着,在京城完全可以横着走!哪曾想,秦皇后这一病,秦家的境遇竟大不如前。 想起昨儿个去寺里上香,被其他夫人排挤的事情,秦夫人心里就憋屈的慌。以前,她走到哪里别人都争相奉承,结果一朝从高台跌入谷底,这种落差她如何能受得了! “莫说是你姑姑,就是你那些叔伯,如今都闲在家,连门都不敢出。”秦夫人说起这个就来气。 老承恩公有八子六女,人丁不可谓不兴旺。可这人多了,是非就多,花销也多。就几位老爷的俸禄,加起来都还不够一大家子人吃喝的。 为了解决上百口人的花销,维持表面上的风光,秦夫人愁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还要拆东墙补西墙,想方设法地填补这个大窟窿。 她费尽心思地操持着这个家,可那几房的人非但不感激她的付出,还整天抱怨这抱怨那的,好像她苛待了他们似的! 一个个人心不足,着实令人厌恶。 “叔叔伯伯们不用上朝么?”秦君澜故作不知的问道,心底却不停地冷笑。她早就劝过父亲分家,好将那些吸血虫一样存在的叔伯清扫出门,免得被他们连累。 可惜,父亲丝毫不领情,还骂她没有良心。久而久之,她便心灰意冷了。在她看来,父亲还不如姑姑来的亲近。至少,姑姑会给她撑腰,让夫家的人不敢对她有任何怠慢。 秦夫人撇了撇嘴,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好吃懒做就罢了,还敢在风口浪尖上往枪口上撞,被御史参了,差事自然也就没了。” 秦夫人说的含糊,但秦君澜心里却门儿清。 无非是这些个人仗着姑姑是皇后就横行霸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姑姑一病不起,刘贵妃趁机协理了六宫之权,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见姑姑倒下,秦家没了人撑腰,哪有不踩上一脚的道理。 “没了差事?太子殿下怎么说?”秦君澜试探的问道。 提到太子,秦夫人又是一阵叹息。“襄王日渐势大,殿下忙着应付朝中事务,哪有空帮他们。你爹的差事能保住,还是殿下做的担保。” 太子的处境竟已经这般艰难?秦君澜曲了曲手指,心思百转千回。 为了削弱秦家的势力,圣上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先是给太子挑了个娇弱的太子妃,对太子没什么助益不说,还总是拖后腿。这些年来,东宫子嗣不丰,姑姑对太子妃越发不喜。可偏偏,这位柔弱的太子妃却总有办法勾起太子的保护欲,使得姑姑和太子生出嫌隙来。 这便是帝王的手段。 他只需要赐下一门矛盾重重的婚事,就能激起矛盾,潜移默化之下一点一点撼动姑姑的地位。秦家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全都在太乙殿那位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秦君澜不由得不寒而栗。 那个天底下看似最富贵的地方,此刻却让她望而生畏。 最近修改不了内容,前一章节镇国公府应该是承恩公府,特此更正 第二百六十章 混账东西 秦家的打算,人尽皆知。 毕竟,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头脑清醒的人。 荣安公主得知秦家把一个嫁出门的寡妇女儿接了回来,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用意。 “秦家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要靠着女人去挣荣华富贵!”她一边将翊哥儿的胖手从嘴巴里拉出来,一边跟沈驸马吐槽着。 沈驸马附和道:“确实是不像话!一个寡妇,也敢往宫里送,真当全京城的人都眼瞎呢!” 秦家自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秦君澜往帝王的榻上送,肯定会用别的什么法子。比如,制造一场跟帝王的偶遇;再比如,以御前宫女的身份入宫。只要她能够承了帝王的恩宠,那么所有的流言蜚语便会戛然而止。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帝的荒唐! 太乙殿不时地就会失踪几名宫女,这事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荣安公主就曾亲眼见过侍卫抬着血淋淋的尸体出去! 她不止一次的劝过皇帝,可却没一次成功。说得多了,她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了。荣安公主这才意识到,他们兄妹早已回不到过去。 他是君,她是臣,她的话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分量。 荣安公主想起往事,眼神不由得黯然。 她在同情别人的时候,别人未尝不是在怜悯她。 夫妻俩逗着孩子,一家三口难得的温馨。 荣安公主感伤了一阵,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宋绾绾的身上。“绾儿离开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到了北疆没有。” “还远着呢。”沈驸马宽慰她道。“在丰城耽搁了一些时日,怕是刚到岩城。” “这一路上都不太平,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沈驸马见荣安公主露出担忧的神色,忙在一旁开解道:“武安侯不是派了人去接么,想必后面的路会很顺畅。” 提到这个,荣安公主就一肚子的火。“他怎么不早些派人去,害得绾儿遭了这么大得罪,都是他的错!” “好好好,都是他的罪!等日后他们从北疆回来,我一定替你狠狠地教训他!”沈驸马一如既往的顺着她。 荣安公主如何不知道他是在哄她,气恼的拧了一把他的耳朵。“你就口是心非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恨不得跟他拜把子!” “哪儿能呢......”沈驸马干咳了两声,尴尬的笑着。 荣安公主哼了一声,侧过身去给翊哥儿擦了擦口水。 沈驸马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但该赔小心的还是得赔。 姜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沈驸马低声下气的抱着荣安公主的腿撒娇。那不像话的一幕,真是没眼看。 “你快些起来!”荣安公主瞥见姜嬷嬷的身影,脸没由来的泛红。 沈驸马察觉到有人靠近,不慌不忙的起身,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见,他是个心胸豁达之人,只当这是夫妻二人之间的情趣,并不觉得向妻子低头有什么好丢脸的。 “姜嬷嬷有事?”沈驸马神色如常的跟她打招呼。 姜嬷嬷憋着笑,向二人行礼。“是,北疆那边儿有书信传回来。” “快拿给本宫瞧瞧。”荣安公主按下脸上的燥意,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姜嬷嬷笑着上前,将厚厚的一沓书信递了过去。 封子上的蜡印原封不动,可见这一路快马加鞭的送回来,并不曾别人打开过。 荣安公主对此很是满意。 当拆开封子,取出里面的信笺逐字逐句的看完,荣安公主的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沈驸马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混账东西!”荣安公主忿忿的将书信拍在了案几上。 沈驸马不解的接过,一目十行的翻阅起来。“这......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人都住进了将军府,能有什么误会!”荣安公主气恼的拿起杯子就要往地上砸,被沈驸马眼疾手快的夺了过来。“翊儿还在呢,小心吓到他。” 荣安公主看了看一侧的摇床,克制地放下了手臂。“什么不近女色,全都是装出来的!我就说嘛,他堂堂一个侯爷,身边怎么可能没几个红颜知己!” “你先消消气。”沈驸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是迎了个女人进府,这也没什么嘛......说不定,是前去投靠的亲戚,亦或是什么同僚的家眷......” “你竟然为他开脱?”荣安公主气恼的拿眼睛瞪他。 “没有的事!”沈驸马澄清道。“我只是想查清楚再下定论。毕竟,这关系到咱们宝贝女儿日后的幸福!如果只是误会呢?岂不是白生气一场?” “若真有其事呢?” “那就算咱们看走了眼!等到何时的机会,就让绾儿跟他和离!”沈驸马努力安抚她道。“咱先别急啊,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荣安公主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这事,先不要告诉绾儿。”荣安公主冷静下来之后,理智回笼。“趁着还没到北疆,派人去将那女人给处理了。” “好,一切都听你的!” 其实,沈驸马料得不错,这里头还真是另有玄机。 那位监军凌公公在听说宋绾绾即将到北疆,便想着先下手为强。他一面派人南下制造混乱拖延宋绾绾北上的时间,一面又借着武安侯府招待各地方官员的机会,让苏媚扮成丫鬟混进将军府,让她伺机而动。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给武安侯添堵。 谁叫他来了北疆之后,就一直被武安侯的人各种瞧不起,甚至连人身自由都被限制。消息传不回去,圣上怕是早就恼了他的火。如果再不做出点儿什么实绩来,他怕是再也不用回去了! 于是,就想了这么个昏招。 只是,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他以为他安插在将军府的暗桩,武安侯就没有半点儿察觉?相反,武安侯一早就知道了那人的存在,并将其成功策反。 凌公公那边儿一有什么动静,武安侯就得了信儿。苏媚刚溜进将军府,就被控制了起来。不过,出于某些原因,只能将计就计,任由外人误会那苏媚是武安侯新纳的小妾。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纳妾传闻 算算日子,宋绾绾已经离京一个多月了。这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在五月初出了嘉陵关,来到了北疆地界。 这越往北,人烟越稀少,高耸入云的数目也越少。往往走好几十里路都难得遇到一户人家。 官道虽然平整,可地处荒漠,难免充满了荒凉之感。 宋绾绾打起帘子看着窗外的景物,不禁大为感慨。她印象中的北疆,是地理志中那寥寥无几的描写,并没有太深的概念。如今亲眼所见,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蹦出了前人所写的那几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郡主,距离下一个镇子还有数十里,可要在前面的茶寮歇歇脚?”念春见她精神蔫蔫儿,于是多了句嘴。 宋绾绾窝在马车里大半天,腿都麻了,的确不大舒服。 她看了看那搭建在巨大岩洞里的茶寮,点了点头。“下去喝杯茶也好。” 念春得了主子的首肯,便递了消息出去。外面日头正大,一行人又饿又渴,哪有不答应的。等到打点好一切,宋绾绾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戴着面纱缓缓地走下马车。 见有贵人前来,茶寮的掌柜忙热情的迎了上来。 宋绾绾要了一壶解渴的凉茶,并几样当地的特色吃食,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其他的食客们闲谈。那些人见到他们一行人,一开始都挺拘束的。见他们并未仗势欺人的把他们赶出去,胆子不由得渐渐地大了起来。 “咱们这地界儿,可是鲜少有这样的客人......”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是南边儿来的吧?” “瞧见那些穿着铠甲的侍卫没?定是哪位官员的女眷!” “啧啧啧,连丫鬟都这么体面,长得水灵灵的,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得有多俊俏!” “你小声些,莫要叫人听见,小心抓你去见官!” 这些人闲聊的时候,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宋绾绾还是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嗯,尽管有些当地的话她不是很懂,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猜出来一些的。 被人夸赞长得漂亮,让宋绾绾的心情瞬间大好。 正暗暗得意呢,那些人的话题已经从她转移到了那位赫赫有名的武安侯身上。 “听说了没?向来不近女色的武安侯竟然宠幸了一个女人,还让她住进了将军府!” “真的假的?” “我三姨妈的二妹夫的大侄子的干女儿在将军府做杂役,他私下跟我说,那还能有假?!” “哎哟,这可是件大喜事!” “可不是?咱们的战神终于要成家了,可不是大喜!” “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够嫁给武安侯......” 宋绾绾听到这里的时候,小小的懵了一下。 “只是一些闲话罢了,郡主莫要当真!”宋绾绾能听见,念春自然也能。见宋绾绾神情有异,念春忙急着开解。 宋绾绾回过神来。“这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念春张了张嘴,以为她说的是气话。“以奴婢对侯爷的了解,他未必......” “念春,你不必安慰我。”宋绾绾冲着她释然地笑了笑。“我与他,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各取所需罢了。莫说此事不是真的,就算是他真要是想纳妾,我拦也拦不住,就更无需操这份心了。” “郡主......”念春知道,主子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全都是因为受过一次情伤,不想再去尝试投入一份感情。 这样一来,伤害倒是能降到最低,可日子肯定难熬。 宋绾绾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放心,我没事的。嗯,这北疆的气候果然干燥,瞧我这手都干得起皮了。我润手的膏子带了吗?” 念春见主子不愿意再提此事,只得打住。“临冬守着呢,一会子就让她找出来。” “嗯,顺便把厚被褥拿一床出来,夜里睡着有些冷。”宋绾绾小口小口的吃着烤羊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念春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交待事情了。 饱餐一顿,众人再次上路。 绕过了几处戈壁,又穿过了一片绿洲,总算是能望见远处的镇子。 宋绾绾在马车里打着瞌睡,里头格外安静。 念春几个怕打搅主子歇觉,便坐到了马车外面。 “那事到底是真是假?咱们好歹心里要有个数。”得知主子被欺负,四个大丫鬟都很是愤愤不平。武安侯怎么可以这样!都还没跟郡主拜堂呢,就先纳了个小的进门!这要是传到京城去,肯定会沦为他人的笑柄,叫郡主和公主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苏玉寒是这样,武安侯又是这样,天底下的男子莫非都是这般“博爱”? “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扒了那女子的皮!”若夏恨恨的咬牙。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寻她的麻烦做什么?”知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若夏愣了愣,继而反驳道:“是她不知好歹!明知道侯爷要娶正妻过门了,还赖在将军府给咱们郡主添堵!” “搞不好是侯爷非要把人留下呢?”知秋撇撇嘴,说道。 “哼,等到那边,我要她好看!”若夏是个暴脾气,喜欢直来直往。敢让主子不痛快,她就让她加倍的不痛快。 “你可别乱来。”念春警告道。 “姐姐,怎么连你都这么说!”若夏委屈地撅起嘴。 “郡主发了话,让咱们别管这些。”念春说道。“你们若不怕主子生气,尽管去闹。” 提到宋绾绾,几人果然没再吭声。 可这事儿却不算完。 转过身去,若夏就跳下马车,径直找到小刀的面前。 “若夏姑娘,可是郡主有什么吩咐?”小刀被她凶巴巴的表情吓了一跳。 嗯,果然还是念春姑娘性子好,又温柔又大方,适合做贤妻良母。 小刀在心里嘀咕着。 “听说侯爷收留了一位姑娘在将军府,可有此事?”若夏见四周有人,倒是没有鲁莽地大声宣扬,而是将他叫到一旁,背着人后才厉声质问。 小刀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主子离开北疆只有极少数心腹知道,一旦泄露可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若夏呢,则将他的犹豫当成了默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刀:......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惊天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路程,小刀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冷遇。就因为大伙儿对侯爷金屋藏娇的谣言信以为真,平宁郡主的丫鬟和侍卫就再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瞧! 小刀哭都没地方哭! 他多冤呐! 而故事的主人公武安侯谢珩,此时正在临城附近某个深山里练兵。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一年前就开始布置了。眼看着朝廷日益腐败,帝王对他的打压与日俱增,他为了自保,不得不豢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这支军队是从谢家军里头选拔出来的精锐,随便挑出一个来都能以一敌百。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因为不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一直隐身在这山林里,夜以继日的操练。为防止泄露消息,又请高人在山脚布下迷魂阵,还四处散播山上有猛兽的传闻,使得人人对这处林子望而却步。故而这一年来,军队不断壮大却一直相安无事。 养这么上万人的军队,花销自然不少。光是米粮的开销就是一大笔钱,更别提战袍铠甲兵器之类的。谢珩这次赶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银子的事情。 “侯爷,再不送银子来,咱们这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这支谢家军的一个小头目见到谢珩之后就开始大吐苦水。 谢珩穿着一身白衫,背上背着个书箱,扮起书生来竟毫无违和感。而且他脸上的疤痕也处理过了,愣是看不出一点儿痕迹来,没有这道疤,他周身的煞气得以掩去几分,不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这是一万两银票。”谢珩懒得听他啰嗦,将一个荷包丢了过去。 那人双手接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侯爷爽快!不过,这点儿银子,恐怕只够撑个把月的。如今肉价菜价都涨了,兄弟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谢珩当然知道山里的日子苦,可他能拿出的银子并不多。“过两天,会有一支商队路过这边,你让兄弟们把东西抬上山便是。” “这......不太好吧?”男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是缺银子,可却从来不做打家劫舍欺压百姓的事啊! 这也是谢珩一直传授给他们的信念! 谢珩身后的小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商队是假的,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啊......不早说,害我以为......” 小九不满的抿嘴。“谁叫你不动脑子!咱们侯爷,是那种人吗?” 男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即给谢珩赔罪。 “时间紧迫,你回去安排吧,我不能离开太久,得尽快赶回去。”谢珩说道。 其实,这一趟他本不必亲自过来的。这边负责联络的一直都是小刀,结果被他派去保护宋绾绾去了,他只好亲自过来一趟。 谨慎起见,这支谢家军一直藏得很深,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而且,除了谢珩本人和他的贴身侍卫小刀,其他人他们一律都不认。 “听说侯爷要迎娶那什么郡主,这是大伙儿为侯爷准备的贺礼,还望侯爷不要嫌弃。”临走之前,男人别扭的递上一个包袱。 谢珩纵然沉着冷静,眉头却还是几不可见的扬了扬。 对于这门亲事,他是排斥的,可他却又没有果断的拒绝。这事儿他纠结了很久,都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小九看了看谢珩的脸色,一时不知该接还是不接。 男人见他不收,还以为是嫌弃了,羞愧的挠了挠头。“咱们这些大老粗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过听闻附近的月老庙很灵,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弄来的这么一个同心结,还有送子观音......” 小九听完他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侯爷这边还指不定怎么对那位郡主呢,他们居然连侯爷的子嗣都给安排上了! 谢珩盯着那包袱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让小九接下了。“回去代本侯谢过他们。” “是!愿侯爷与郡主举案齐眉,早生贵子!”男人见谢侯爷收了东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即将成亲的不是谢珩而是他自己。 谢珩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转身上了马。 小九诧异的盯着主子看了看,而后拎起包袱跟了上去。 * 北疆,将军府 苏媚被关在院子里已经好些日子,虽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活动范围却只能在这处偏僻的院子,再多往前两步都不行。 “侯爷究竟何意?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她故作可怜姿态的询问看门的侍卫。然而,那侍卫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苏媚混迹江湖多年,还从未被这么彻底无视过!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苏媚在心里暗骂,脸上却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能不能麻烦你们派人去告知我干爹一声,我离开这么多天,我怕他着急......” 苏媚的干爹,正是监军袁公公。 侍卫们仍旧不吭声,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苏媚气得磨牙,却不敢有任何表露,就怕漏了馅儿。她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泪眼朦胧的转身进了屋。等关上门之后,她不由得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太不寻常了! 袁公公不惜启动暗桩帮她铺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何她还会被人逮了个正着?不仅如此,她甚至连谢侯爷的面都没见到! 美人计不成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被关了起来。虽说没有让她吃什么苦头,可她一连失踪好几天,外头的人收不到消息,怕是要急了! “得想个法子离开才行......”苏媚头一次感到了浓浓的危机。 她做杀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任务! 如果不能完成阁主交待的任务,她肯定会死的很难看! 苏媚不想死! 但将军府守卫森严,就凭她那点子功夫,怕是还没从窗子翻出去就被人发现了。苏媚左思右想,决定兵行险着。 她摸了摸藏在衣角的腰包,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必须设法让他们昏睡几个时辰! 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跟同门汇合,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第二百六十三章 高光时刻 苏媚的处境,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最引为傲的伎俩,在将军府侍卫的眼里却只是不足为道的雕虫小技。莫说是弄晕看守的侍卫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钳住了手腕。 “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一个侍卫冷冷的问道。 苏媚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故作镇定。“我,我去解手。不知侍卫大哥能否行个方便?” “屋里有尿桶。”侍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毫无波澜。 “那东西搁久了,屋子里会有味儿。”苏媚为难的说道。 “那就忍着。” 苏媚见好说歹说,他们都不放行,气得想要跺脚。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否则这条命怕是都要交待在这里。 苏媚再次回到屋子里,心急如焚。 窗户窗户出不去,门口又有人把守,她该如何把消息递出去呢?袁公公许久未得到她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派人来寻? 苏媚咬着唇,从未有过的无助。 她闯荡江湖多年,还是头一回失手!而且,她还不知道问题处在哪里! 难道说,她是被人给阴了?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混入将军府的事,只有袁公公和他的心腹知道。莫非,是这里头哪个环节出了错? 苏媚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已然失去了冷静。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咕咕咕的,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口的侍卫彼此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下一刻,一阵淡淡的烟雾从头上撒落,侍卫的身子晃了晃,而后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夜风中,一道黑影从屋檐上跃下,敲响了房门。 苏媚警惕的问道:“谁?” “是我。”那人答道。 苏媚听到对方熟悉的嗓音,紧绷的神经不由得一松。“你怎么才来?!” 那人大摇大摆的进屋。“武安侯的将军府,可没那么容易进。我观察了好几晚,弄清楚他们交接的时辰才趁机溜进来。” 苏媚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主人那边儿可有什么新的指令?” “按兵不动。”瘦削的男子幽幽的吐出这么四个字。 苏媚暗暗感到诧异。主人之前的命令可是让她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武安侯。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男子耸了耸肩。“你来北疆好几个月却毫无进展,主人很失望。” “武安侯不近女色,我能有什么法子!”苏媚并不承认是自己的无能。以往只要她使出美人计,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出她的掌心,只有武安侯是个例外。 她一度怀疑,武安侯是个太监! 否则,又怎么会对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无动于衷呢? 男子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这个任务的确有些棘手。” 经过他这几日的观察,这偌大的将军府里就没有一个女人,连烧火做饭的都是男人!难怪武安侯在面对各色美人的时候能够心如止水。 “不说这个了。你想办法给我那便宜干爹袁公公递个信儿,让他设法把我弄回去。被关在这里这么些天,真是够了!”苏媚唯一的心愿就是离开将军府。 “好不容易混进来,不再坚持一些时日?我可是听说,武安侯未过门的妻子快要到了。既然武安侯身上找不到突破口,你不如另辟蹊径,从那位郡主下手。”男人建议道。 苏媚挑眉道:“你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谁叫你都近不了武安侯的身?总得试试别的法子。” “你找死!” 苏媚张牙舞爪地就要操家伙。 男人利落的往后一跳,躲过了她手里的毒针。“好歹是同门,相煎何太急!” “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男人摸了摸下巴,诡异的说道:“装柔弱的确不太适合你!要不你卸去伪装以真性情示人?搞不好,武安侯就吃这一套......” 回应他的,是一支淬了蛇毒的飞镖。 “再说就把你毒哑了!”敢说她是母老虎?他是嫌命太长了吧! 两人在屋子里所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不落地都落在了暗卫的耳朵里。 其实,早在接应苏媚的人闯进府里就被发现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故而装作没瞧见。关于苏媚的身份,谢珩早已有了猜测,不过没得到证实罢了。 没过多大会儿,屋子里的人悄然离开,走之前还顺手解了门口两个侍卫的迷烟之毒。两名侍卫醒来,并没有感到哪里不适,就好像打了个盹儿一样。 两人看向屋子,瞥见窗户上的女子倒影,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苏媚住进将军府的消息传回来,袁公公可是很得意了一阵子。 他以为是他的计策起了作用,殊不知苏媚哪里是得了武安侯的宠,她分明是被软禁了。 苏媚被关了许久,让同门师兄传了信儿给袁公公,袁公公满脸的惊诧。 “居然有这等事?这么说,外头的传言都是假的?!”袁公公尖锐的嗓音不断地拔高,声音很是刺耳。 “那人是这么说的。”小袁公公陪笑着说道。 袁公公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好个武安侯,竟然连我都给骗了过去!” “干爹,您不觉得奇怪么?”小袁公公提出疑问。 袁公公侧过身去看向他。 小袁公公不敢卖关子,立马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自打宋郡主要北上的消息传来,干爹可曾再见过武安侯?” “这......”袁公公怔了怔。 还真没有! 每次想要见武安侯的时候,不是说他出了城,就是忙于军务。就连他回将军府接见那些地方官员,也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这么算来,他还真有段日子没见到武安侯的面儿了! “您说,武安侯会不会......根本就不在?”小袁公公那不太灵光的脑袋终于迎来了高光时刻,竟叫他歪打正着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袁公公一琢磨,不由得计上心来。“走,咱们这就去将军府!” 若能抓住这个把柄,武安侯岂不是手到擒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相逢 武安侯南下临城,将军府里只有一个替身。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若长时间不露面,势必会惹人起疑。 故而,返回北疆时,他都不敢停歇,一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主子,再有半日,就能到城门口了。”小九看了看路边的界碑,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将军府,就安全了。 他不知道的是,袁公公已经带人逼近将军府,打算进府一探究竟。 “快要天黑了,怕是来不及进城。”谢珩抬头看了看天,眉头不耐的皱起。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返回,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城门那边儿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应该没问题。”小九想了想,说道。 谢珩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这么久没有露面,袁公公肯定有什么想法。再加上那个叫苏媚的女探子,重重危机之下,难免会出岔子。 袁公公能被皇帝派来做监军,不仅仅是他对皇帝忠心。此人没什么能耐,背后使阴招倒是一把好手。他若起了什么心思,城门口怕是已经戒严了。 “城门已经不安全了。”谢珩说道。 “北疆城是侯爷的地盘儿,量他也不敢生事。”小九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大不了,咱们趁机起事,与秦王里应外合,直接杀回京城去!” “你别太小看皇帝的暗探。北疆距离京城路途遥远,真要等到大军开拔过去,京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咱们!” “那些酒囊饭袋,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兵贵神速,只有出奇制胜,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谢珩只是想替心爱之人报仇雪恨,不想无辜之人枉死。“皇帝安插在北疆暗桩肯定不止一处,稍微泄露点儿什么出去,这些年来的筹谋可就全部化为乌有了。” 谢珩不怕死。 他怕的是,死之前不能将那些害死平阳县主的人送下地狱。 “姓袁的真有这个本事?”小九表示质疑。 “苏媚是玄天阁的杀手,又与袁公公联手,难保不会被他们看出些什么来。” “府里的人应该能应付一阵。”小九皱着眉头说道。“只要能够顺利进城,就还要补救的机会。” “但愿一切顺利吧。”谢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北疆经营多年,不会连这点儿底气都没有。 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将整个北疆城里的暗探连根拔起,让他们再也无法向京城传递任何消息。只是如此一来,他的真实一面就要暴露在皇帝面前。 谢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迸发出骇人的杀气。 夜色渐浓,在距离谢珩主仆二人东南方向不远的地方,几辆马车正缓缓地驶过来。这一行人,正是要前往北疆城的宋绾绾和她的送亲队伍。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遇到了狼群的袭击,死伤无数,能够活下来的人不到七成。宋绾绾坐在马车里还算好的,只是受了些惊吓,那些骑马的官员就惨了。不知狼群受了什么刺激,竟一个劲儿的攻击马匹,使得好些人被摔下马。即便没有被咬伤咬死,也有摔断胳膊腿,甚至一命呜呼的。 好不容易将狼逐个击毙,一群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一个个都面如土色。正因为出了这样的事耽搁了行程,宋绾绾等人才没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都这个时辰了,城门肯定早就关了吧,可怎么是好?!”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让若夏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这都夏季了,北疆竟还跟冬天似的,冻得她直搓手。在屋子里还好,大不了多铺几层褥子,可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何受得了! 她还好,皮糙肉厚的,冻一下不打紧,可主子娇气的很,要怎么度过这一晚? 宋绾绾的确怕冷。 她已经将最厚实的衣服拿出来穿上了,可仍旧手脚冰凉。加上看到狼群追杀人的惨烈一幕,此时的她心情很是低落,故而越发觉得冷意肆虐,难受的很。 “手炉呢?”念春见宋绾绾紧紧地抱着双膝,忙在一旁翻找起来。 临冬神情沮丧的说道:“刚才一路狂奔,不小心掉下去了......” 被狼群追赶的那会儿,她们都只顾着逃命,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东西。 宋绾绾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找不到算了,也不是很冷。” 话音刚落,她就打了个喷嚏。 马车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气氛十分诡异。 宋绾绾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简直哭笑不得。“我真不冷!倒是你们几个,穿的单薄,可别着凉了。” “郡主,前面有人来了。”这时候,马车外头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于是,周围的侍卫全都停了下来,满是戒备地看向四周。 宋绾绾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还来?! 她今天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难道就不能让她喘口气? 这一回是山匪,还是强盗,亦或是马贼? 就在宋绾绾胡乱猜测的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在马车旁边响起。“是自己人!” 听到自己人这三个字,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两道颀长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宋绾绾好奇地朝外瞄了一眼,却惊得微张着嘴好半天都闭不上。 她,她,她是不是眼花了? 她竟然看到了武安侯谢珩! 只是,他的穿着也太奇怪了,感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谢珩也朝着宋绾绾这边瞧了过来。只见一个包裹严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姑娘趴在窗口,正满是惊讶的看着他。 那双纯粹的亮晶晶的眼眸,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宋绾绾,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 脑海里闪过“妻子”这个称呼,谢珩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继而不耐烦的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宋绾绾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好像被嫌弃了?嘿!这个武安侯,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她历经波折,大老远的来北疆,他就这态度?!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条船上的人 “谢侯爷!”随行的官员剩下不到一半,看到谢珩时,他们的表情亦是写满了震惊。 不过,他们更多的惊讶他的出现,而非他这身怪异的装扮。还有些人,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儿没激动地哭出来。 谢侯爷大半夜的出现在城外,是专门来迎接他们的吗?真是太好了!担惊受怕一整天,很多人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都要崩溃了! 谢珩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辛苦各位了!” “侯爷怎么会在这里?”有人好奇的问道。 “出城办点事,回来的有些晚了。”谢珩不动声色的答道。他神色泰然,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众人不疑有他,一个劲儿的套着近乎。 谢珩有些不耐烦。 小刀瞧出主子的情绪,及时上前替他解了围。“今儿个恐怕是进不了城了。前面不远处有个山坡,大伙儿就在那里修整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如何?” 这些人累了一天,的确有些走不动了,便听从他的建议,前去安营扎寨了。 接着,小刀又来到宋绾绾的马车旁,委婉的请示道:“侯爷有话要跟郡主说,能不能请几位姐姐行个方便?” “那怎么行!这孤男寡......”若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她可还记着那事儿呢!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念春一个眼刀子逼了回去。 “麻烦侯爷稍等片刻,容许郡主整理仪容。”念春制止了若夏之后,对小刀说了这么一句。 小刀期期艾艾的应了。“这是自然......” 宋绾绾根本就不想搭理武安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北疆过得顺不顺心,都是武安侯一句话的事。所以,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宋绾绾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没多大会儿,武安侯便走了过来。 念春几个扶着宋绾绾下了马车,而后识趣地走到几丈开外,默默地守护。 谢珩和宋绾绾谈话的地方是在一棵半人粗的歪脖子树下。能在这个地方看到这样一棵大树,实属难得。 宋绾绾在马车里颠了一整天,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侯爷风尘仆仆的,是出远门了吧?”过于安静的气氛让宋绾绾有些不适,于是主动挑起话题。 谢珩一早就知道她并非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天真无知,所以对于她的推测并未感到意外。 “你是从何得知的?”他不答反问。 宋绾绾指了指他的鞋子。“这上面的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可近来北疆一带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就算沾到鞋子也该是泥巴才对。” “你倒是观察入微。”谢珩这话也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 宋绾绾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干笑了笑。“我这人吧有些洁癖,最见不得脏兮兮的东西。” 然后,宋绾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好像把堂堂武安侯比作了东西!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真不是故意的! 嗯,希望他没有听出来。 可惜,她的祈祷未能如愿。 “你嫌本侯脏?”这话从谢珩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宋绾绾连连摆手,矢口否认。“侯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您的鞋子脏了......” 谢珩却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肯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宋绾绾被他瞧得很不自在,别扭的侧过身去。“侯爷若不想被人怀疑,还是赶紧换身行头比较好。唔,这身衣裳虽然也好看,但......着实与侯爷的威武气概不太相称!” 宋绾绾这半奉承半真诚的话,让谢珩微微一愣。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从宋绾绾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尤其是她一心虚就摸耳朵尖的小动作,真是像极了那人。 谢珩愣了片刻,努力将视线从宋绾绾身上移开。 该死的,他又产生幻觉了! 她是宋绾绾不是沈云宛! 她们只是闺名中都有一个绾(宛)字罢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谢珩一遍遍的催眠着自己,但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宋绾绾的身上瞟。这令他毫无波澜起伏的心,渐渐地有了一丝急躁。 谢珩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后,狠狠地咬了咬舌尖。 “天色已晚,郡主早些歇息。”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宋绾绾却开口叫住了他。“侯爷,有件事,我能问问吗?” “说。”谢珩背对着她,并未转过身来。 宋绾绾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隐隐有种压迫感。“那个,将军府里的那位姑娘,是侯爷心仪之人吗?以后会以什么身份待在府中,我该......嗯......怎么跟她相处?” 宋绾绾这是在向他示好。 他们今后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觉得还是先把话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她不小心误伤了他的心上人,那就不妙了。 谢珩挤了挤眉头,没料到她竟连这些事都打听。 “一个探子罢了。”当然,他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实话实说。 相比起其他人,宋绾绾要让他放心的多。 毕竟,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宋绾绾听完这个答案,略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说来,武安侯依旧是那个不近女色的武安侯,并不是故意装清高? 呼呼呼,那她就放心了! 等以后他们成了亲,应该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想到这些,宋绾绾突然就安心了。“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珩解释完,忽然觉得轻松不少。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变好了。 第二天一早,宋绾绾就被鸟叫声给吵醒了。不同于布谷鸟的清脆,也不同于麻雀的热闹,那是成片成片鸦叫,吵得人心慌。 “郡主,马上就到城门口了。”念春昨天夜里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因为头一回在野地里过夜,她着实有些担心。 不是怕主子受凉,就是怕有人误闯进马车,惹人闲话。 宋绾绾揉了揉眼睛。“已经出发了,怎么不叫醒我?” “郡主昨夜一直睡不安稳,奴婢便擅作主张了。”念春扶着她起身,伺候她梳头。 等到梳妆完毕,马车已经停在了城门脚下。 “平宁郡主驾到,还不速速开门!”经过一夜的修整,官员们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眼看着到了时辰城门还未打开,不免有些着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反将一军 城楼上的守将看到下面长长的队伍,有那么一刻的愣神。当得知这位郡主的身份便是未来的武安侯夫人时,他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快开城门!”他举起手里的令旗,朝着看门的将士喊道。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却突然插了进来。“慢着!” “袁公公?”守将看到来人的身影,不悦的挑了挑嘴角。“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自打这袁公公来了北疆,就爱拿着鸡毛当令箭,没少给他们气受。只是对方毕竟是皇帝派来的,暂时不好翻脸,故而只得忍耐。 袁公公仗着监军的身份,向来没将这些守城的将士放在眼里。“楼下张贴的告示,你没瞧见么?今日起,任何进出城门之人都要严加盘查!” 守将不屑的抿了抿嘴角,说道:“那是平宁郡主的车架。” “正因为是郡主,更要谨慎。”袁公公捏着兰花指,装腔作势道。“万一有贼人藏匿在马车里混进城里,出了事算谁的责任?” 守将很是无语。 这死太监分明就是来找茬儿的! 他可是听说,姓袁的昨儿个去将军府闹了一通,可惜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将军府的侍卫打了出来。他这是在侯爷那里受了气没地儿出,跑来这撒气来了! “郡主身份尊贵,想那贼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冒犯......”守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袁公公就不必操心了!” “你这是在质疑本监军?”袁公公见他不听从号令,声音骤然拔高。那尖细的声调听着刺耳的很,就连城楼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下官不敢。”守将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那你还不赶紧派人去搜!”袁公公尖声吼道。 “镇守城楼是下官分内之事。不过,没有侯爷的手书,下官不敢擅自改动,还望公公见谅。”能够混到守将的位子,自然不是胆小怕事之辈。 袁公公一再相逼,若继续唯唯诺诺,以后他还怎么在军中混! “你!你好大的胆子!” “公公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皇帝的话都不一定管用,更何况他还只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 袁公公气得不轻,就要喊人去修理他。然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怕死的很,被那守将瞪一眼就不敢上前了。 双方就这么在城楼上争执着,楼下的宋绾绾却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在吵什么?” “似乎是那位袁监军,他非要盘查过往的马车。连郡主的令牌都不管用,显然是没将主子您放在眼里!”若夏打听完消息回来,气得直磨牙。 那太监真是好大的狗胆,连郡主的车架都敢拦! 等日后回了京城,看有他的好果子吃! “姓袁,宫里的?”宋绾绾揉了揉眉心,总算是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来。 “是圣上派来的,想必狐假虎威惯了。”念春说道。 宋绾绾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郡主!” “主子莫气,有的是人收拾他。”若夏朝着车外努了努嘴,一脸的幸灾乐祸。 原来,是武安侯身边的小刀和小九出面了。 守城门的人见了这二人吓了一跳,不顾袁公公的叫嚣,立马就把城门给打开了。“快,快开城门!” “不愧是武安侯的人!他们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比她这个郡主的令牌好用多了!”宋绾绾暗暗感慨。 袁公公眯了眯眼,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得逞的微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其实,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在城门口将武安侯堵个正着。 昨儿个去将军府没有见到武安侯本人,他就知道府里的那个肯定是假冒的。真正的武安侯,恐怕早就不在城里了! 有了这个把柄,武安侯还不乖乖被他拿捏?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兴奋的大笑。 “大胆!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放人进来!”他故意绷着一张脸,等着武安侯的两个贴身侍卫自报身份。 果不其然,小刀当即怼了回去。“袁公公,怎么,几日不见,便不认得在下了?” “哟,瞧我眼拙的,这不是小刀侍卫么?这一大清早的,你这是上哪儿公干啊?”袁公公惊讶的大喊一声。 小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装,你再接着装。 “侯爷派我出城迎接郡主。”小刀毫无隐瞒的大方承认。 “小九侍卫呢,也是来迎接郡主的?”袁公公看向另外一侧的冷脸侍卫。 小九哼了一声,懒懒的答道:“自然。” “该不会,侯爷也亲自来了吧?”袁公公故意试探道。 谢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宋绾绾的马车里。 他挑起帘子的一角,冷冷的问道:“本侯亲自出城迎接未来的侯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袁公公是笃定他们会咬死不认的。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戳穿他们的谎言,来个瓮中捉鳖。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这些人偏偏不按他的预期来,还反将了他一军。 武安侯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去接平宁郡主了?!这怎么可能!居然跟平宁郡主乘同一辆马车!他不是最讨厌女人么! “袁公公一大早的堵着城门不让进,莫不是对圣上有什么意见?”此时的谢珩穿着一身玄色的蟒纹常服,虽然比不得穿铠甲时威风,却自带气场,叫人不敢轻视。 宋绾绾惊讶于他的出现,正默默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察觉? 还有,她身边的丫鬟什么时候不见的? 谢珩提到皇帝,袁公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当然不敢质疑皇帝,却又不甘心白白的错过可以扳倒的机会。“侯爷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袁公公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一些,免得叫本侯误会。”谢珩虽不耐烦应付这些小人,但嘴皮子却利索得很。 宋绾绾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着机锋,不由得咋舌。 原来,他竟也有如此巧言善辩的一面吗? 嗯,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蹊跷 双方最后争执的结果,当然是武安侯完胜。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更何况那袁公公连条虫都算不上,他顶多是狮子头上的跳蚤一个! 谢珩光明正大的跟平宁郡主乘坐同一辆马车,两人又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袁公公再怎么编也编不出花样儿来! “武安侯当真狡猾!难怪圣上让我提防着他,竟还是叫他钻了空子!”铩羽而归的袁公公气得在屋子里骂娘。 “还有那个苏媚,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我都动用暗桩把她送进将军府了,她连武安侯不在府里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探听到,留她有何用?” “干爹消消气,当心身子!唉,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跟郡主碰到一起......”小袁公公见干爹气成这个模样,又是递茶又是捶背的,生怕他一口气儿上不来。 袁公公冷哼一声,道:“我瞧着那位宋郡主也不是个好的!说不定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明儿个我就写上一道密折送回京中,让圣上裁决!” “干爹,稍安勿躁!”说起密折,小袁公公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说起来,咱们来北疆也有好些时候了,干爹可与暗卫取得联系?” 袁公公没好气的朝他吐了口口水。“你干爹是个蠢人吗?早在来北疆的路上就接上头了!” “是是是,干爹教训的是。”小袁公公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只是,儿子有个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袁公公火气正旺,看谁都不顺眼。 “干爹,您有没有觉得,自打咱们来了北疆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问题会不会处在联络的那人的身上?”小袁公公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袁公公皱了皱眉。“你这是在质疑圣上的人!” “儿子只是猜测。或许,上回在镇上联络咱们的根本就不是圣上的人?” 袁公公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可接头的暗语和令牌都对!按理说,不该出岔子......”袁公公喝了口茶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那人真是圣上安插在北疆的暗探,得知咱们遇到了麻烦早就出手了,为何到如今都不见有任何动静?”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袁公公面上不显,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说,跟他接头的得暗卫是假的?那么令牌和暗语又是怎么泄露的?如果潜伏在北疆的暗卫是真的,干儿子所说的那番话又该作何解释? 一时间,袁公公陷入了内心的斗争中。 往坏处想,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武安侯已经彻底的掌控了北疆,甚至连圣上的人都收服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联想到他在北疆的所作所为,武安侯真要弄死他,岂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种可能性,袁公公不禁头皮发麻。 “你说,咱们之前传回去的密信,会不会早就落到了武安侯的手里......”袁公公手一抖,茶盏一个不稳,摔落在地。 瓷片杂碎的声响,让人越发心惊胆战。 “应该不会吧......”小袁公公自我安慰道。“圣上让干爹您每隔两日就要往京城寄一封密信,算上路上耽搁的时日,圣上那边儿应该有五六封密信了。如果被人半路拦截下来,圣上定会有所察觉,恐怕早就下旨将武安侯拿下了!” “你说的有道理。”袁公公抚了抚胸口,说道。“咱们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圣上的人最是忠心,又怎么会轻易的投靠武安侯!一定是我想岔了!” “都怨你,没事胡说八道些什么,害我惊出一身冷汗!”袁公公自我催眠了几句后便将矛头对准了挑事的小袁公公。 小袁公公讪讪的笑着赔罪。“儿子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不过,闹过这么一出后,倒是给袁公公提了个醒儿。 “派人去西市传个信儿,就说我要见他。”袁公公对小袁公公吩咐道。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小袁公公忙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没走出去多远,又被袁公公叫了回来。“你再派一个脸生的,让他混在商队里悄悄回京一趟。”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他到底还是起了疑心。 “干爹高明!”小袁公公适时地奉承。 * 将军府 “侯爷,袁公公派人去了西市。”负责监视的人回来禀报道。 谢珩正为了那一万多人的私军粮饷发愁,听了小九的禀报,不耐烦的挑了挑眉头。“这种小事也用得着跟本侯汇报?” “侯爷容禀。”小九的神色严肃,不似往日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袁公公的干儿子出府不久之后,又有两个陌生面孔的直奔城东,进了一家镖局。而后,乔装成商户的模样,急急地出了城。” “他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小九见主子没开口,便继续往下说道。“属下觉得事有蹊跷,就派人兵分两路,一路跟着那小袁公公,一路追着出城的两人而去。” “你做得很好。”谢珩握着拳头抵着眉心,迅速冷静了下来。“姓袁的怕是不能留了。” “可除掉了他,会不会惊动那位?”小九担忧的说道。 “那就别让消息传回去!”谢珩冷冷的说道。 “是。”小九稍稍动了动脑子,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既然之前的书信可以作假,那么换掉袁公公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谢珩手底下的能人异士颇多,有能够模仿他人笔迹的人,自然也有精通易容之术的。 小九离开后不久,小刀又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侯爷,后院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小刀口中的后院,正是为了迎接主母入府而改造的院子。以前的将军府里全都是大老爷们儿,眼看着郡主就要嫁进门了,总不能还维持原样吧?所以,小刀离开北疆之前就命人找来工匠,将后院大肆地翻新了一番。 再有几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紧赶慢赶可算是在拜堂之前完工了。 谢珩一直忙于军务,根本没空管这些。小刀突然跑来跟他说这些,他不禁有些茫然。这座从来没有女子出没的府邸,马上就要被那个女人给占据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拜堂 婚期在即,整个将军府上下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只是,府中上下都是大老爷们儿,对拜堂的诸多事宜全都是一头雾水,故而进展缓慢。 不得已,小刀只好去了宋绾绾下榻的客栈亲自请教,又借了好些个礼部官员以及有经验的嬷嬷回去帮忙,这才没掉链子。 因为半路遇袭丢了不少物件儿,再加上时间仓促,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对此,宋绾绾倒是没有任何怨言。 成亲不就是那么回事?走完流程即可! “郡主宽宏大量,实在是侯爷之福!” “原本以为是个骄纵任性的,没想到如此通情达理!有这样的女主人,咱们日后能省不少心。” 宋绾绾无意中的举动,竟赢得了将军府上下的好感,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只是不想太麻烦啊! 要知道婚礼的繁琐可是很折腾人的!饿上一天肚子不说,还得顶着几斤重的头饰,简直要命!她巴不得越简单越好! 六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宋绾绾一大早就被丫鬟从被窝里挖出来洗漱更衣,由着经验老辣的婆子帮着绞面。帮着梳头的是贺兰夫人,她是当地有名的贤惠人,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瞧着美貌的宋绾绾,向来八面玲珑的贺兰夫人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一边惊叹未来侯夫人的绝色,一边唱着吉祥话儿。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七梳吉逄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这一番折腾下来,半天过去了。 相比起第一次出阁,这一次她显得十分冷静。若非沉重的发冠压得她脖子酸痛,她都没有一点儿要嫁人的真实感。 宋绾绾看着镜子里盛装的自己,不禁有些恍然。说好了这一次要为自己而活,承欢爹娘膝下,结果一转眼就要嫁了?! 傍晚时分,外头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喜婆忙拿来红盖头给宋绾绾罩上。 “侯爷迎亲来了!” 宋绾绾听完,立马端坐好,默默地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因为咽得急,险些卡在喉咙里。谢珩穿着一身红袍绷着脸走进来的时候,宋绾绾正呛的直咳嗽。 “郡主!”念春瞥见衣裙上的碎末,忙挡住众人的视线,递了杯茶水到她的手里。 宋绾绾灌了两口茶,嗓子总算是舒服了。 因为谢侯爷冷着一张脸,好些想要闹一闹的人都歇了心思。故而,迎亲的过程异常顺利。没有长辈在,这流程走起来就更加简单了。 全福夫人说了几句话,喜婆将红绸往宋绾绾手里一送,谢珩就把人领上了花轿。 等到拜完堂,行完礼,宋绾绾终于得以喘口气。不等谢珩来掀盖头,宋绾绾就自个儿把盖头一把扯了下来,吓得喜婆慌忙上前阻止。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宋绾绾只当武安侯不会过来,早早地就把人打发了出去。 喜婆们碍于她郡主的身份,不敢有异议,只得顺从的退了出去。 “过来帮我把头冠取下来。”宋绾绾揉着肩膀吩咐道。 四个大丫鬟齐齐走上前,帮着脱衣服的脱衣服,拆头饰的拆头饰,换鞋子的换鞋子,递帕子的递帕子,看似忙碌实则有条不紊,不出一丝差错。 褪去了那些繁复的装饰,宋绾绾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郡主,饭食备好了,先吃点儿东西再歇息吧。”念春见她拖了绣鞋就要往褥子上躺,笑着将她扶起。 宋绾绾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的确是饿了。 “还是你们知道心疼我!”宋绾绾看着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顿时来了精神。 念春几人忍不住笑了。 主子虽然换了个壳子,内里却一如既往的娇憨。 这熟悉的感觉,真好! 宋绾绾正吃着呢,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接着,就是下人们请安的声音。 “见过侯爷!” 谢珩面色依旧冷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当他踏进屋子,看到宋绾绾一脸吃惊的表情时,他的心情莫名的复杂。 他本不想过来的,可心腹们说做戏做全套,那么多人看着呢,多少要给郡主几分薄面。他若是不来新房,届时肯定会有许多不利于郡主的风言风语传出。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他没有真的想娶宋绾绾,但荣安公主的面子总要给的!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该走这一趟。 于是,应付完宾客后,他便过来了,打算坐个片刻就离开。 可宋绾绾并未如预料中的那般坐在榻上等他揭盖头,竟一个人先吃上了!而且,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完全没个新娘子该有的样子! 见谢珩皱眉,宋绾绾总算是回过神来。 “侯爷怎么来了,可用过晚膳?”宋绾绾踩着鞋子站起身来,故作从容地问道。 谢珩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精致吃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过没过来,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关心,甚至过得挺自在?! 这个念头,让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她能安分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去打搅他,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心里的那抹失落又算怎么回事?! 宋绾绾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忽然有些拿捏不准。 难道是因为她的“不守规矩”惹怒了他? 他们只是假装成亲而已,用不着将所有的流程都走一遍吧? “侯爷?”宋绾绾再次唤道。 谢珩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今晚住这里。” 宋绾绾习惯性的哦了一声,待回过味来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你,你要住这里?” 这怎么跟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啊?! “只是今晚。”谢珩补充道。“你睡床,我睡这里。” 他指了指宋绾绾身后的矮榻。 原来如此! 宋绾绾拍了拍胸口,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用饭吧,我吃过了。”谢珩还不太习惯跟女子靠的太近,尤其是屋子里的脂粉味,让他鼻子有些不舒服,便急急地进了净室。 宋绾绾想着要跟这位冷面杀神共处一室一整晚,顿时就没了胃口。 第二百六十九章 彻夜难眠 “该来的总会来!不就是共处一室么,又不是睡同一张床,没什么好别扭的!”宋绾绾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 念春瞧出她的紧张,试探的问道:“可要奴婢点一炉安神香?” 宋绾绾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侯爷对香味敏感,还是别点了。” 念春感到诧异不已。 她没想到,主子竟如此观察入微。 武安侯进屋后,眉头就一直紧锁着。起初,她还以为是主子的举动让侯爷动了怒,后来发现并不是。之后净室传来好几声喷嚏声,她才隐隐有了猜测。 她是丫鬟,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少不了,却不曾料到,主子竟也如此心细,早早地就察觉到了。 “念春,今晚你陪我睡!”宋绾绾不自在地揉着剩下的褥子。 念春感到有些为难。“今日是郡主和侯爷的大喜日子,奴婢睡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做给外人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宋绾绾嘟了嘟嘴。只要想到几丈开外的地方睡着一个男人,她就浑身不自在。 念春正犹豫着该如何开解,就见武安侯穿着一身单衣从净室走了出来。 宋绾绾瞥见他那结实的身板儿,莫名的脸颊发烫。 她撇过头去,悄悄地捂住了脸。 尽管前世她已经嫁过一次,可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害羞。苏玉寒总是自诩正人君子,从来不在她面前如此衣冠不整,甚至连他的贴身衣物都不让任何人碰。就算是同塌而眠,他也穿得整整齐齐,一寸多余的肌肤都不露。 宋绾绾与他成婚三载,虽偶有意乱情迷的时候,却也都是点到为止。如今回忆起来,她甚至都记不清任何细节。 正胡思乱想着,谢珩已经走向了一旁的矮榻躺了上去。 宋绾绾回过神来,却猛地发现念春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谢侯爷。 宋绾绾有些窘迫地钻进被窝,蜷缩成一团。 这个夜晚,注定难熬了。 宋绾绾侧身背对着矮榻,总觉得有一双眼睛黏在她的身上,辗转反侧多次都睡不着。就在她做好一整夜不合眼的准备时,突然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眼皮子越来越重,不知何时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珩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更胜于常人。屋子里突然多出一道呼吸声,他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他非常的不习惯! 他是个定力极强的人,心智更是坚不可摧。即便是在敌军的包围之下,他依然能够稳如泰山,不受任何影响。 可宋绾绾这个他眼中的弱女子,却让他感到焦躁不已。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香味,无时无刻的在往他的鼻孔里钻,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竟被一个女人影响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谢珩深吸一口气,默念着武功心法,试图摆脱这种困扰。然而,他越是不去想,脑子里越是浮现出宋绾绾玲珑的身段和姣好的面容。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宋绾绾的确有红颜祸水的潜质!换做是其他人,有佳人在侧,怕是早就忍不住一夜贪欢了。 * 宋绾绾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幽幽的睁开眼,见外头天光大亮,而一旁的矮榻上早已不见那人的踪影。 回忆起昨儿个发生的事情,宋绾绾猛地清醒。 “郡主醒了。”屋子里的丫鬟察觉到床榻上的动静,忙过来打起了床帐。 宋绾绾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问道:“侯爷呢?” “侯爷天还没亮就起了。”临冬乖巧地答道。 宋绾绾鬼使神差的问道:“他离开的时候,脸色如何?” 临冬摇了摇头。“奴婢不曾仔细打量。” “你们几个呢?”宋绾绾又看向一旁的若夏等人。 她们亦是跟着摇头。 武安侯日常绷着一张脸,脸上还有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疤痕,她们哪里敢一直盯着看。 宋绾绾没想到她们的胆子这么小! 亏她平时还纵着她们! 宋绾绾没来得及纠结,就被丫鬟们伺候着穿衣洗漱梳妆打扮。没多大会儿,一个明艳的大美人就出现在了铜镜中。 “府里的管事们都在外头候着呢,郡主可要见一见?”趁着宋绾绾喝茶的空隙,念春问了一句。 宋绾绾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为何要见我?” “瞧郡主说的,您可是侯府的女主人,他们自然要来拜见的。”若夏笑嘻嘻的说道。侯夫人,这称呼听起来多威风! 那位谢侯爷,可是连皇帝陛下都要忌惮三分呢! 这么一想,郡主嫁给谢侯爷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绾绾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这话,你可别当着侯爷的面儿说。” “为何?”若夏不解的问。 宋绾绾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只是一味地叮嘱她们管住自己的嘴,尤其是在谢珩的面前。“祸从口出,切记切记!” 几个丫鬟,除了念春之外全都是一头雾水。 宋绾绾怕她们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张罗着开饭。等把五脏庙喂饱了之后,她便叫人去把那些个管事叫到了花厅,打算走个过场。 宋绾绾原本想着只是碰个面而已,却没想到这些管事的态度竟出奇的恭敬,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敷衍了事。 在听完他们的介绍后,宋绾绾还在愣神。 “郡主,这是府里的十八位管事,另外还有二十位庄子铺子的管事,您可要见一见?”管家笑着将花名册递到丫鬟手中,客气的询问。 宋绾绾清了清嗓子,神情还算镇定。“天色不早了,今儿个就不见了。” 管家恭敬地称是。 等到那些管事陆续离开,宋绾绾才叫住管家问道:“对了,不知那位苏姑娘可还在府里?” 听宋绾绾提到苏媚,管家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掩饰的极好,神色平静的答道:“府里并没有什么姓苏的姑娘。” 宋绾绾了然地弯了弯嘴角,没再多问。 看来,谢侯爷已经将那细作给处置了。如此,倒是省得她费心了。 第二百七十章 不信这个邪 谢珩自打第二天离开后院,就没再现身。 宋绾绾也不追问他的去向。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宋绾绾觉得这样甚好。 因着两人的长辈都不在身边,宋绾绾没有公婆要侍奉,不必晨昏定省,也没有什么回门的礼数要走,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不过,这悠闲的日子没过几天,宋绾绾就听说陈国似乎又打了过来。 “城里的百姓一切如旧,倒是没有慌乱的迹象,似乎早已习惯。” “有侯爷镇守北疆,量那些贼寇没本事打过来!” “咱们郡主能嫁给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也算是值了!” “可见侯爷治理有方!” “有这样的一员大将镇守北疆,是百姓之福,大禹之福啊!” 出去买菜回来的丫鬟婆子将在街上的所见所闻说给其他人听,一个个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不再提心吊胆。 宋绾绾听见她们闲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如果真要打仗了,米粮怕是要变得紧缺......” “是呢,听去买菜的大娘说,米价一天一个样儿,涨了好几文钱呢。”若夏一边盯着木匠在花园里打秋千,一边答道。 “哪家米铺,怎么能这么做生意?!”宋绾绾听得直皱眉。 “好像是叫黄记。”若夏回忆道。“这种黑心的商贩,官府也不管管!” “黄记,什么来头?”宋绾绾又问。若她没猜错的话,这家米铺的背后肯定有靠山。否则,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 “郡主明察秋毫!这黄记,据说是皇亲国戚,跟襄王妃沾亲带故呢。”一个知情的婆子说道。 “襄王啊......”宋绾绾在心底道了声难怪。 襄王欲与太子争高低,又怎么会没点儿准备。想要跟太子的势力对抗,就得有足够的钱财跟人脉。这钱财从何而来?当然是借着各种由头,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咯! 在这方面,太子亦是如此。 去年被揭发的那桩贪腐案,据说其中就有皇后娘娘的手笔!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抢,一个偷偷摸摸的抢罢了! “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花啊!” “可不是?!而且,战事一起,运往北疆的粮食怕是会越来越少。到那时,吃饭都成问题。”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宋绾绾来回踱着步子,而后猛地停了下来。“这里都适合种植有哪些作物?” “麦子,高粱,还有一季的稻子。”若夏是个包打听,跟人闲聊时顺便就把事儿问清楚了。“北疆不比南边儿,下雨的时候少,日头又不大,很多东西都不长。” “而且,因为连年征战,好些土地都荒废了。能种的地越来越少,产出自然也就跟着少了。” “难道,就没个解决的法子么?”宋绾绾觉得,与其全部依赖商贩,倒不如开荒,自给自足。 “哪有那么容易。”一个婆子叹道。“当官儿的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着满三年就离开,根本不会顾老百姓的死活!” “因为有侯爷压着,他们才不敢光明正大的从百姓身上敛财。” “咱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侯爷还得自己掏腰包买米买粮分给穷苦百姓!” 府里好些下人都是刚刚采买进府的,她们皆是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自然懂得感恩。提起谢珩来,全都是好话。 宋绾绾暗暗感到诧异。 她没想到,谢珩居然还有如此菩萨心肠的一面! “他哪里来的银钱?”宋绾绾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加入她们的话题。 “一部分是侯爷的俸禄跟赏赐,还有一部分是侯爷的私产。侯爷这些年来置办的产业经营得还不错,但赚的银子大头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还有还有,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侯爷还会让军医给百姓们义诊,连药都是送的。” 宋绾绾听她们操着本地口音细数着谢珩的好,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还真挺不容易的。既要保家卫国,还得安抚百姓,维持秩序,为了百姓的生计操劳! 他肩上到底承受了多少的重担? 然而,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将才却还要被皇帝忌惮,时刻想着怎么夺回他手里的兵权。 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宋绾绾无限感慨。 跟他比起来,她受的那些罪,真的不算什么! “郡主......”见她神色有异,念春担忧的唤了她一声。 宋绾绾回过神来。“念春,要不咱们也开铺子吧?” “嗯?”念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的私房钱多得用不完,与其放在库房里发霉,倒不如拿出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宋绾绾从生下来就没有为黄白之物发过愁,如今却只想着要怎么赚更多的银子。 有了银子,她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粮食,就可以让他肩上的担子轻一些。 不知何时,宋绾绾竟有了这样的想法。 念春和若夏几人对视了一眼,觉得主子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开铺子倒是不成问题。不知郡主想要做些什么营生,老婆子倒是可以帮忙打听打听。”那负责打理花草的婆子多了句嘴。 宋绾绾毫不犹豫的答道:“米铺!我要开米铺!” “这恐怕有些难度。”婆子毫不避讳的说道。“这北疆城里,几乎是黄记一家独大。好些米商不是没开过,但做不了多久就被逼得退出了,根本经营不下去。” “这黄记竟如此霸道?”宋绾绾还偏偏不信这个邪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但凡跟黄记抢生意的,最后都没一个好下场。纵然官府的人有所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最终只得不了了之......久而久之,便没人跟黄记去争了。” “呵!”宋绾绾冷笑一声。 她还偏要啃下这块肉骨头不可! 宋绾绾不知道的是,这黄记可不仅仅是有襄王在背后撑腰。若只是区区一个襄王,谢珩又怎么会拿他没办法! 黄记背后的主子,恐怕比襄王的背景还要更深。 武安侯不是惹不起,而是不想打草惊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开米铺 宋绾绾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谢珩那头一早就得了信儿。 “她要开铺子?”谢珩虽然一点儿都不关心宋绾绾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可但凡她的举动超出他的预期,他势必要给她掰正过来。 时机未到,他可不想因为她打乱了计划。 “夫人说要开个米铺。”小九如实的答道。 这一声“夫人”,让谢珩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米铺的生意不好做,让她换一个。” “可夫人说,她只是跟侯爷禀报一声......”小九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生怕惹怒了主子。 谢珩听了这话,的确挺不高兴的。 宋绾绾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妻为夫纲! 她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郡主,更是武安侯夫人! 谢珩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他这哪里是娶妻,分明就是迎了个祖宗回来! 深吸一口气后,谢珩忍着怒火说道:“回去告诉她,如果不想亏得血本无归的话就尽管试试!” 小九忙不迭的应是,而后回去委婉地劝了两句。 宋绾绾知道他们是一番好意,可她就是看不惯那黄记的所作所为,说什么都要狠狠地给对方一次教训。 “侯爷军务繁忙,以后这种小事就别拿去烦他了。”宋绾绾淡淡的瞥了小九一眼,含笑着说道。 小九不笨,自然知道她这笑容里的警告之意。看来,夫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娇憨天真,人家精明着呢。 “咳咳......夫人说的是。不过,那黄记确实不好对付,侯爷也是怕夫人折了本......” “侯爷的好意,本郡主心领了。”宋绾绾似笑非笑。“放心,这开铺子的钱都是我压箱底的钱,不会动侯府的一分一毫。” “夫人这话就见外了......”小九越听越心惊,不敢再多说。 宋绾绾笑了笑,没有回应。 小九摸摸鼻子,尴尬地退了出去。 “郡主,奴婢已经叫人把黄记对面的铺子全都买下来了。这是房契。”小九刚转身离开,若夏就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因为走得太急,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小九眼疾手快的扶了若夏一把,只觉得那手腕细得跟竹竿儿一样,软绵绵的,如同丝绸一样光滑。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感受更多,若夏就已经将手抽了回去,急急忙忙的进了屋。 小九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还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跟女子接触过! 这,难道就是女子不同于男子之处吗? 若夏性子大大咧咧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急着告诉宋绾绾这个好消息,她连外头那人的正脸都没瞧清楚。 宋绾绾看着她手中的房契,朝她投去满意的一瞥。“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可总算是没有白费。” “那些铺子都被黄记打压得厉害,急着想要转手,就没喊高价,这才被咱们捡了便宜。”若夏拿出一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宋绾绾没想到竟还剩下这么多!这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咱们一下子买下这么多铺子,肯定会引起黄记的警觉。”念春虽然不忍心泼主子冷水,可有些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被黄记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记一心想要吞并那条街上的其他铺子,奈何他人品低劣,那些东家根本不愿意卖给他。这次被咱们抢了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宋绾绾不会打无把握的仗。既然决定了要将黄记扳倒,她早早地就仔细探过那边的情况。 她不紧不慢的将房契折叠好,放进一个梨花木的方盒子里。“不过,他越是心里不痛快,我就越是要高调地开店!” “他不是喜欢用卑劣手段打压竞争对手么?那咱们就挖好坑等着他来跳!” “郡主打算怎么做?”念春问道。 “附近州县的粮食怕是被他屯得差不多了,你派人飞鸽传书回京城,让人下江南一趟。那边早稻要熟了,得多买些运过来。” “从江南买,成本会不会太高?”念春好意的提醒。 宋绾绾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想搏一把。“不蒸馒头争口气!黄记在北疆横行多年,弄得民怨沸腾,若能将其除掉,也算是解了百姓的疾苦,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那些银子都是公主给您的体己,若动了它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念春其实不太赞成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咱们也不一定亏!如果能够吞并黄记,将他们赶出北疆城,日后这北疆城的米粮生意就是咱们的了!或许盈利不会太多,但至少稳赚不赔。” “万一黄记背后的势力阻挠......山高皇帝远的,郡主若没有帮手恐怕很难支撑下去......” “你的担忧我都明白。”宋绾绾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去做,又怎么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 念春见劝说不下,只得另想他法。 侯爷乃封疆大吏,那黄记的人多少会给他几分薄面吧?或许,她可以跟侯爷先通个气,让多派些人手去铺子里,以防万一? * 小刀听说念春找,还挺意外的。 要知道,这后宅自打有了女眷入住,他就再没机会踏进去了,更别提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念春主动找上门来,他如何能不欢喜。 “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小刀是个粗人,在念春面前却尽量放低了姿态跟音量,就怕吓着了她。 念春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将来意挑明了。“郡主开米铺的事,想必侯爷是知道的。为防止黄记狗急跳墙,还望侯爷能多派些人手到铺子里帮忙,照拂一二。” “这是自然!”小刀爽快的应道。“那些人再没有眼力劲儿,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夫人头上来!念春姑娘就放一万个心吧!” 念春哪里能放心,她只盼着别处什么事才好。 不过,她也知道,侯爷对郡主并无男女之情,能互不干涉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她人微言轻,说多了恐适得其反。 念春心思玲珑,打算另辟蹊径。 “侯爷当真军务繁忙么,算起来已有好些日子没回府了......”念春委婉的提了这么一句。 他们可是刚成亲不久! 侯爷一直待在军营里,这像话吗? 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笑话郡主不得侯爷的心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毫无底线的宠溺 京城,公主府 “绾儿要开米铺?”荣安公主收到飞鸽传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在北疆开米铺的确不是一门好营生。”沈驸马虽不懂经商,但也听同僚提过一些北疆的事,他其实并不赞成。 可谁叫他是个女儿奴呢! 自家闺女说想开米铺,他这个做爹的就得举双手赞成。“她想做就去做,顶多就是耗费一些银子!小孩子家家的,肯定是闹着玩儿呢,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又去干别的了。” 荣安公主却不这么认为。“你宝贝闺女的性子你应该清楚,她可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 “那是以前。可你瞧,她自打......回来以后,哪一件事不是考虑咱们的感受?经历过一回生死,很多事自然就看开了!”沈驸马笑着安抚。 荣安公主不以为然。“这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改变!” 俗话说得好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有一点,他们夫妻俩的观念倒是一致的。那就是,对女儿毫无底线的宠爱。不就是开米铺怕银子不够,跟他们借钱么? 荣安公主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姜嬷嬷,我还有多少体己银子?”荣安公主素来不喜欢算账,每每遇到要用钱的时候,叫姜嬷嬷就对了。 姜嬷嬷答道:“不算存在钱庄里的,应该有个十余万两。” “我竟有这么多钱?”荣安公主听了这个数字,简直不敢置信。宋绾绾出嫁的时候,她可是陪嫁了好几万两,怎么又多出这么些来?! “殿下莫非忘了郡主弄的那个制冰的作坊?据说已经开始盈利了,故而当初借出去的银子已经收了回来,还给了不少息钱呢!” “这么快就赚回来了?”荣安公主又惊又喜。 “作坊掌柜是这么说的。”姜嬷嬷与有荣焉的说道。“我还听说,郡主在归云楼也投了钱,年底的分红就有不少。” “没想到,绾儿在商道一途竟有如此天分!”沈驸马惊愕了好半天,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你说,咱们要不要也投些钱进去?” 沈驸马不缺钱,但并不影响他对钱的好感。 荣安公主睨了他一眼。“你就不怕父相大人打断你的腿?!” 沈相爷那么多儿子,就属他最难管教! 沈家书香门第,沈驸马打小就不爱念书,最喜欢刀枪棍棒之类的。诸如上房揭瓦,爬树掏鸟蛋的事,没少干过。为此,他可是挨了无数次的打,在祠堂罚跪更是家常便饭。 长大之后的他,虽说收敛了不少,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出格的举动。沈相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没少操心! 沈驸马见娇妻又提起当年的丑事,忍不住小声嘟囔。“我都这么大人了,父亲哪里还会跟我动手......” 荣安公主似笑非笑。“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清楚。” “行了,不提这个了。绾儿不是说缺银子么?我这便派人给她送过去!”沈驸马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荣安公主一把将人拉了回来。“绾儿开米铺的事,武安侯知道吗?” 沈驸马不太确定的说道:“他们夫妻一体,绾儿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必是知道的吧?” “你还是写信劝一劝她吧。毕竟,嫁过去就是谢家的人了,让她别太任性。”武安侯小妾事件澄清之后,荣安公主对武安侯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为了小两口好,她觉得还是得约束约束宋绾绾的性子。“可别因为这些事情,伤了和气。” “武安侯性子是冷了些,但还算是个讲道理的。”沈驸马斟酌着开口道。“他在北疆日子过得肯定很拮据,绾儿多赚些银子,等于也是帮了他......” “银子银子,提这些阿堵物你不觉得俗气么?”荣安公主是金枝玉叶,天之娇女,自然是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沈驸马却乐呵呵的反驳道:“是有些俗气,可没有银子,要怎么吃香的喝辣的?!用这些俗物换取舒服日子,还是值得的!” 夫妻两人议论一通,最终的结果就是豪气的一掷千金,将压箱底的银钱拿出一半来给了宋绾绾派回来的管事。 那管事抱着箱子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据说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 有了这些银子,何愁买不到更多的粮食?! * 公主府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宫里。 皇帝得知荣安公主竟将大半身家都给了宋绾绾时,疑心病不由得再次升起。 “她究竟是干什么?!” “听说是平宁郡主想要在北疆铺子。”严淞如实的答道。 “堂堂一个郡主,竟学那商户?简直不成体统!”皇帝皱着眉头道。不管宋绾绾以前是谁的女儿,既然封了郡主,那就代表着皇家的颜面! 严淞拿起扇子给帝王降温。“兴许是一时兴起,指不定过两日就消停了。” 皇帝听了这话,怒气稍稍平息下来。只是,一想到北疆还有个武安侯,他心里又不痛快了。“这银子,莫不是武安侯假借宋氏的口,问荣安要的吧?” 不得不说,皇帝的心思是真的很重。他怕武安侯造反,一直苛扣着谢家军的军饷。每次送去的东西,不至于让他们饿死,但也不会有结余。如此一来,既能够守住北疆的大好河山不被外敌入侵,又让谢珩没有太多的闲钱去养私军! 他却没想过,这朝廷拨出去的米粮,经过一重重的关卡,到达北疆时,还能剩下多少! 谢珩屡屡提到军饷不够,还真不是骗人的,是真的不够将士们吃喝!然而,皇帝却以国库空虚为由,让他自己想办法。次数多了,谢珩也就心灰意冷,懒得再上报了。 皇帝见他不再要银钱,心里好不得意。 殊不知,他弃边关将士的性命于不顾,早早地就失去了民心。他这样做,只会让北疆一条心,更加的忠于谢珩! “这......老奴实在不知。不过,老奴倒是听说,武安侯和宋郡主成亲后只在府里待了一晚就急匆匆的去了军营......好些人都在私下议论,说宋郡主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惹恼了武安侯......” 卡文了.....周五加更 第二百七十三章 得道多助 这个答案,跟皇帝预料中有些出入。 好一会儿之后,皇帝才吐出一口气来。“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严淞从衣袖里掏出一沓书信来。“这是袁公公的亲笔密函,上面详细记录了武安侯在北疆的一举一动。” 皇帝拿起随手翻了翻,的确是袁公公的字迹没错。“随她折腾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赔的一干二净!” 严淞应是。 原来,那黄记幕后的大老板,正是皇帝本尊。 为了牵制武安侯,方便监视他的动向,皇帝派了暗探去北疆,以多重身份潜伏。其中一队人马,就是打着襄王的旗号伪装成商贩的黄记。 有皇帝撑腰,黄记的掌柜自然是无所顾忌。 北疆的官员不敢动他,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就这样黄记一步步地在北疆站稳脚跟,成为了当地称霸一方的大米商。 宋绾绾在北疆地界开米铺,无异于以卵击石。 * 尽管困难重重,但宋绾绾热情丝毫不减。 随着第一批粮食运达北疆,宋绾绾的宋记米铺瞬间开张了! 开张那天,宋绾绾亲自在铺子里坐镇,还让人挂了块硕大的牌子在门口,上面写着各种米粮的价格,竟是比对面的黄记还要便宜。 有便宜的米粮买,百姓们自然都往宋记跑。 一时间,宋记的几家店铺人满为患。 站在楼上的黄记掌柜看着这一盛况,忍不住冷冷一笑。“不自量力!我看他们能坚持几天!” “掌柜的,这宋记卖的比咱们便宜,会抢走了咱们不少生意......”下头的伙计看着门庭渐渐变得冷清,人都跑到了对面,不由得担心起来。 “而且,小的还打听到,这宋记米铺的东家正是武安侯夫人,怕是不好轻易得罪。” “怕什么!若武安侯敢出面,咱们正好告他一个以权谋私!”掌柜的能在北疆混迹这么些年,尤其是贪生怕死之辈。 更何况,他的背后有一座强大的靠山,根本无需有任何顾虑。 “等着瞧吧,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涨价。否则,一直亏本,这铺子是开不下去的。”掌柜的慢慢的喝着茶,一点儿都不着急。 以前那些开米铺的,不都是这么倒闭的? “就算他们撑过了头几天,等恢复到跟咱们一样米价,他们就没了优势。你觉得,那些人还会去他们铺子里买米吗?” “如果他们不计成本,一直这么低的价格卖米呢?”伙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如同看一个傻子。“你觉得,谁会跟银子过不去?这大米得从南边儿运过来,得花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纵使她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耗着!” “掌柜的高见!是小的想岔了!”伙计适时地拍着马屁。 “你们啊,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掌柜的拿着茶壶往摇摇椅上一趟,悠哉的晃了起来。“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侯夫人而已,用不着小题大做。” 然而,宋记却比他想象中要坚挺得多。 他们竟然将上等的大米低价销售,而且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要涨价的意思! 如此一来,原先那些在黄记买米的人都跑去了宋记。 这样的便宜不占,那才是真傻! “这宋记可真是良心商家啊!同样的价钱,能比黄记多买好几升米!” “可不是?!而且,还都是优质的米面,比黄记的干净多了!” “我听说,这宋记幕后的东家是侯夫人!侯爷驻守边疆,忧国忧民,侯夫人菩萨心肠,了解百姓的疾苦,当真是夫唱妇随啊!” “宋记的米面是真的好!比黄记的新鲜!我好几次去他家买的都是发霉的,真要不得!” “我也碰到好几次,拿回去找他们理论还差点儿挨顿打!” “黄记赚得都是黑心钱啊!” “要不然,怎么会把别家打压得都开不下去呢?!” 听到这样的评价,黄记的掌柜差点儿没气死。 “这个武安侯夫人真是可恶!”掌柜的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她也不看看这里谁说了算!敢跟我抢生意,门儿都没有!” “因为宋记,咱们店里的客人少了很多。掌柜的得赶紧拿个主意才行!” “要不咱们也把价钱降一降?”有人提议道。 掌柜的却不同意。“尽出馊主意!粮食成本那么高,降价卖还不得亏死!” “可再这么下去,客人可都要跑光了!”伙计说道。 掌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给快的转动着。“去,找几个脸生的去宋记闹!就说,他们卖的东西不干净,吃坏了肚子!” 这招数他屡试不爽。 伙计忙不迭的答应,立马安排人手去执行。 可惜,他们有张良计,宋绾绾有过墙梯。 在得知黄记的掌柜是个什么德行之后,宋绾绾哪里会不防备着。但凡宋记卖的东西,都有特殊的印记,想伪造都伪造不来。 想要用下作的伎俩栽赃?不存在的! 因为宋绾绾开业头一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买东西的时候可以货比三家,而且允许退换。但凡宋记的东西质量不好,三倍赔付。 不仅如此,她还亮出了郡主的腰牌,以皇家的名义起誓。若有任何不妥,她这个郡主认罚,不会有半句怨言。 宋绾绾做的光明磊落,又搬出了皇家做靠山,百姓们哪里会信不过。 况且,她除了郡主的身份,还是武安侯的夫人。即便是信不过她,难道还能信不过拼了命守护着他们的谢侯爷? 故而,那几个挑事的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人揪了出来。 “这人就是个无赖,他来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看到他从黄记米铺的后门出来,该不会是对方派来的探子吧?” “黄记的手段是越来越龌龊了!” “以后,我再也不去黄记买东西了!” 宋绾绾听完若夏有模有样的鹦鹉学舌,不得不感慨一句:百姓们真是善良淳朴得可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所谓夫妻 “郡主,这是这半个月的账目,请过目。”念春这些天忙得团团转,刚安顿好了府里的一切又要去铺子里帮忙,分身乏术。这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掌柜又将厚厚的一沓册子送了过来。 宋绾绾不喜欢管账,随便翻了翻就又丢了回去。“你们汇总一下,只告诉我赚了多少,亏了多少就好。” 对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她是绝对的信任。 念春眼神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说道:“奴婢们哪里会算账......” “不会可以学嘛。以后,我的这些产业还不都得交给你们几个打理!”宋绾绾一脸的理所当然。 念春和若夏几个简直哭笑不得。 “我可不是开玩笑!”宋绾绾说道。“你们几个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可是记着你们的功劳呢。上回我提的事,你们可得上点儿心。否则,别怪我乱点鸳鸯谱!” “郡主!” “主子!” 四个大丫鬟稍稍一琢磨,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了。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说起嫁人,一个个都闹了个大红脸。 宋绾绾看着她们脸飞红云的景象,忍不住打趣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携手白头,不失为一桩美事!” “若找不到合适的呢?”若夏嘴快的多问了一句。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单看你怎么过日子。”宋绾绾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就好比我爹跟我娘,在外人眼里,这是一桩再完美不过的姻缘,惹得无数人羡慕,这就够了!” “那......郡主呢?”临冬年纪最小,却也最务实。 “我挺满意的!”宋绾绾毫不避讳的说道。“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你瞧,外头的人都说我如何如何不得侯爷的心,刚进门就守了活寡什么的,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在意,我还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 宋绾绾说到末尾,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走过来,差点儿咬到了舌头。 “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念春想了想,劝道。“您与侯爷成了亲,便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绾绾认出那人的身影,吓得赶紧给念春眼神暗示。“这个......我自有主张。嗨,说你们的事儿呢,怎么又扯上我了......” “咳咳......” “郡主喉咙不舒服吗?”若夏背对着门口,并未察觉到异常,还以为是宋绾绾口渴,赶紧转身给她倒了杯热茶。 谢珩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参见侯爷!”丫鬟们被这道突然闯入的身影吓了一跳,慌忙福身行礼。 宋绾绾下意识的起身,唤了一声“侯爷”。 谢珩和往常一样,依旧绷着一张脸。“本侯有事要跟郡主说,你们都下去。” 从他的称呼不难听出,他对宋绾绾的态度。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称呼宋绾绾夫人才是。但是,他没有!他唤宋绾绾为郡主,很显得是没把她当做妻子,客套而又生分。 宋绾绾倒是真不在意这些。“你们都下去吧。” 四大丫鬟对视了一眼,顺从的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宋绾绾鼓起勇气率先打破沉默。“侯爷回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珩盯着她瞧了两眼,平静的移开视线。“你最近太过招摇了。” 宋绾绾点头承认。“是。不过,这也在我的计划之内。” “这么说来,你是故意为之?”谢珩眉头不自觉蹙起。 “可以这么理解。”宋绾绾毫不避讳的说道。她将谢珩当做是同盟,所以没有半点儿顾虑。“黄记在北疆横行多年,是该除掉这个祸害了!” 谢珩万万没想到,宋绾绾竟有如此魄力。可惜的是,她还是太过鲁莽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黄记的背景没那么简单。”谢珩好意的提醒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像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人吗?”宋绾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想得太简单了!黄记的掌柜,可不仅仅是个商人,他还有别的身份。以你我现如今的处境,就算联手也不是那人的对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谢珩说完,就要离开。 宋绾绾拦住了他的去路。“侯爷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谢珩看着拦在他面前的纤细胳膊,微微挑眉。“不然?” “我还以为,侯爷是终于想起这里还有个家,所以回来瞧瞧呢。”宋绾绾眨眨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听到家这个字眼,谢珩的心弦被轻轻地波动了一下。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的悸动。 “侯爷要不要留下来用饭?”宋绾绾见他不吭声,于是得寸进尺。 “不用。”谢珩拒绝得很干脆。 宋绾绾却有些不依不饶。“一顿便饭而已,耽搁不了多少时辰的。” “侯爷应该听说过那些风言风语吧?我开铺子的初衷虽然是为了北疆的百姓,但也想尽我的绵薄之力帮侯爷分担一些。如果侯爷还当我是同盟的话,就该帮我破除那些谣言。”宋绾绾赶在他生气之前,一口气将话说完。 谢珩心底的怒火,在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后不知不觉就被浇灭了。那如潭水一般的眼眸,好像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他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来。 “就吃一顿饭?”谢珩喉结上下滑动着问道。 宋绾绾知道他这是妥协了,顿时喜上眉梢。“嗯,就留下来吃顿饭。而后,我会亲自将侯爷送到门口。” 这就是她打得的如意算盘。 只要破除了那些不实的谣言,她说的话才更有可信度啊!想要在北疆站稳脚跟,她就不得不借助武安侯的力量。 这是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宋绾绾的开门见山,让谢珩对她怎么都厌恶不起来。他不知道的是,他在与宋绾绾的几次接触中其实早已沦陷。 宋绾绾的自信大方,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上,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罢了。在今后的几年里,平阳县主在他脑海里的记忆将会越来越模糊,逐渐的被宋绾绾取代。 周五加更,小可爱们再等等哦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次遇袭 “掌柜的,再这么下去,咱们可就真的没生意做了!” “是啊!原本以为他们低价卖肯定撑不了多久的,没想到这都一个月了,他们仍旧没有涨价的迹象。” “眼瞅着新米就要出来了,咱们粮仓里的陈米都还没有卖出去,怕是要坏了!” “掌柜的......” 黄记掌柜被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轰炸得头嗡嗡作响,只差没吐血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变着方儿的想要整垮对面的宋记,却发现全都做了无用功。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白白的送了宋记一个好名声。 再这么下去,黄记怕是真的要黄了! 他在北疆经营这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般挫折! “看来,他们是要跟我硬杠到底了!”掌柜的挺着便便大肚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怎么都不肯认输。“去,把太岁给我召回来!” 听到太岁这个名号,伙计们不由得心尖一颤。 掌柜的只是算不过对方,打算用武力解决了?要知道,那太岁可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亡命之徒。只要价格合适,他连官员都敢刺杀! “怎么,没听见我吩咐吗?”掌柜的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气得胡子直抖。 伙计们被他一顿训斥,立马做鸟兽散。 宋绾绾不知道新一轮的暗杀卷土重来。 最近,她迷上了骑马,每天都要去郊外的赛马场跑上几圈。 七月初的北疆,气温适宜,除了日头比较大,并不会觉得很热,比起南方的湿热来,不知道要舒服多少。 这是自来北疆后,宋绾绾感到最满意的地方。 “驾!”这天,宋绾绾换上一身骑装,带着几个心腹丫鬟和侍卫就出了府。沿途的百姓瞥见她靓丽的身影,都忍不住赞叹。 “侯夫人当真是绝代风华,难怪能够让侯爷心甘情愿地娶回来!” “前些时候那些造谣的可真是要不得!人家小两口不知道多恩爱,竟被他们说成是反目成仇,心思真是龌龊!” “之前不是说侯爷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么?” “嗨,那都是别人瞎说的!那是个女刺客,行刺的时候被侯爷当场抓住,这才关起来审问的。什么如花美眷,都是胡乱编造的!” “我就说嘛!侯爷放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不要,怎么会喜欢那种寻常寡淡的小家碧玉!” 宋绾绾听人夸她长得好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还是沈云宛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气质高华,温婉贤良。当然,也有不少人违心地夸她长得俊俏,她却很有自知之明,没把那些话当回事。 重新换了个身份的她,这张脸是真的好看啊!有时候照镜子,她都会被镜子里自己的容貌给惊呆! 她发现,这样其实挺好的。什么贵女仪态、少女的矜持、贤淑的品德,通通都不重要!她只想活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在马场里跑了几圈,念春几人便上前劝道:“郡主,日头大了,还是去屋子里歇息片刻吧。” 女子都注重容貌,尤其是好看的女子! 宋绾绾也不例外。 她这一身白皮可是娇气的很,晒黑了可就不妙了! 就在几人伺候着她下马时,马儿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它不时地抬腿、嘶鸣,差点儿把宋绾绾从马背上甩下来。 “它这是怎么了?”念春一把扶住宋绾绾的肩膀,一边警惕的看向四周。 莫不是这片林子里有野兽出没? 随着地表的一次次震动,一阵恐怖的声音越来越近,树林里的鸟儿惊得四处乱飞。侍卫们拔出刀,将宋绾绾和丫鬟们护在身后,严阵以待。 “郡主,咱们先撤回屋子里去吧。”念春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光亮,立马转身拉着宋绾绾往屋子里跑。 就在一行人退回屋子里的那一刹那,一支拇指粗细的箭羽激射而来,颤颤地扎在了厚厚的门板上。只差那么几寸,箭头就会射在宋绾绾的肩膀上。 惊魂未定,又一支箭疾射而来。 侍卫们反应过来,立马将门掩上,以寻找庇护。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回过神来的若夏忍不住骂了起来。在经历过几次生死考验后,她的胆子倒是比以前大了不少。 宋绾绾看着被射穿的门板,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用脚指头都能知道,肯定是黄记脱不了干系!” “刺杀郡主,他们也不怕掉脑袋!” 宋绾绾自嘲的笑了笑。“我算哪门子的郡主!” 在某些人的眼里,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随时都可以舍弃。 “他们有多少人?”定了定心神后,宋绾绾渐渐冷静下来。 “目前还不清楚。”白姜答道。“他们藏在树林里,一直未露面。” “呵,原来是几只缩头乌龟!”宋绾绾嗤笑一声。而后,对一旁的几人说道:“这里离城门只有几里地,你们谁去报信?” “我去吧,我教程快。”知秋想都没想,第一个站了出来。 “还是派个侍卫去吧,知秋姑娘不会武功,万一路上遇到贼人就危险了。”白姜一边保持着警惕,一边回过头来应道。 “不行!”知秋果断的拒绝。“郡主此次出门本就没带多少侍卫,若再分出人手去搬救兵,谁来保护郡主?!” “我去,我学过骑马,骑术还不错。”临冬鼓起勇气说道。 念春和若夏也纷纷奋不顾身表示要前往。 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宋绾绾都舍不得。 一时之间,竟陷入了两难。 就在宋绾绾纠结着是顽强抵抗还是带着她们一起逃出去时,外头突然冒出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为首的那人,真是武安侯谢珩身边的左右手小刀和小九。 “郡主,快看,咱们的救兵来了!”若夏眼尖的瞥到外头熟悉的面孔,高兴的欢呼起来。 宋绾绾扒着门缝往外瞧,果真看到了自己人。 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军务繁忙,好几日不能回府么?他们两个都来了,那么谢侯爷呢,他会不会也在附近? 宋绾绾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往外瞅去,她心里头念着的那个人竟然真的出现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谢珩的夫人 武安侯不愧是武安侯,武力值杠杠滴,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躲在树林子里的卑鄙小人给拿下了。为首的那贼人身高九尺有余,有着小山一样强壮的躯干,看着就像一堵肉墙。 他,就是黄记掌柜口中的太岁。 一个力大如牛的杀手。 方才那一阵一阵的震动声响,就是他弄出来的。 此时的他四肢被麻绳牵制,动弹不得。四个侍卫各执绳子的一头,死死地拽进,不给他任何挣扎逃跑的机会。 谢珩骑着马靠近,堪堪与他平视。“你是太岁。” 他用的肯定语气,而非疑问句。 强壮的男人长了满脸的络腮胡,身上穿着麻布衣裳,衣衫凌乱,灰扑扑的,看起来跟野人没什么区别。 “成王败寇!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他在彻底失去反抗之力后,朝着谢珩怒吼了一声。 谢珩冷冷的注视着他,丝毫不受影响。“谁派你来的?” 太岁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谢珩也不气,直接叫人拿布堵上了他的嘴。之后毫不犹豫的出手,挑断了他左手的经脉。伴随着剧烈疼痛而来的,是太岁隐忍的哀嚎。 “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谢珩缓缓地将剑尖移到了另外他的右手边。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最恐怖的不是被人打败,而是一朝失去多年修为,成为废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啊! 纵然是意志力坚韧异于常人的太岁也遭不住这种酷刑。 “摩多,是摩多大人。”为了保住另外一只手,太岁不得不吐出一个人的名讳。 摩多,正是陈国的镇南大将军,曾多次跟谢珩交手,乃陈国第一悍将。 可惜,谢珩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摩多算是号人物。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最不屑地就是用这种卑劣手段。” “你,没有说实话。”谢珩说完,手腕一翻,挥剑朝着太岁的右手砍去。 太岁顿时面如土色。“等等,我说......” 太岁没想到他的伎俩竟会被武安侯识破,不得不及时地叫停。“不是摩多将军,是太子殿下,你们大禹的太子殿下,是他递了消息给摩多将军,让我配合你们的人行动的。” 太子竟勾结外敌? 为何要行刺宋绾绾?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珩忍不住挑了挑眉。 * 林子里的血腥场面,宋绾绾不得而知。此时的她,正指挥着丫鬟们替受伤的侍卫包扎伤口。 白姜巡逻了一圈回来,厚着脸皮问念春要盏茶喝。 念春抿了抿唇,似乎不大乐意,却还是转身倒了杯茶递给他。只不过,白姜的手还未碰到茶杯,就被另外一个人一把夺了过去。 “嗯,果然好茶!”这个捷足先登的狂徒,正是谢侯爷的左膀右臂,侍卫小刀。“念春姑娘泡茶的手艺见长啊!” 小刀牛饮完一杯,又朝着念春伸了手。“再来一杯!” 白姜见到手的东西被人截胡,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伸手就去夺。“喂,你懂不懂规矩啊!先来后到,知道不?!” “要说先来后到,你才是后来才加入的吧!”小刀飞快的转身,躲过了他的攻击。 “死无赖!拿来!” “就不!” 两人为了一杯茶,就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念春很是无语。 不就是一盏茶,至于争成这样?又不是没有了! 念春不知其中缘由,宋绾绾这个旁观者可是一清二楚。院子里那两个斗鸡公一样的男人,怕是对念春起了什么心思。 好姑娘自然是争着抢着要! 宋绾绾一点儿都不怀疑念春的魅力!只是,这两人动不动就打来打去的,如此粗鲁,会是念春喜欢的类型吗? 最终,那场打斗以小刀的胜利告终。 他毕竟是武安侯的人,无论是伸手还是战略手段,都要高出白姜许多。当然,事情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以为只要打赢了就能获得念春的青睐?这是大错特错! 在追求姑娘家这方面,小刀完全是白纸一张,没有常年在混迹江湖的白姜有“心机”。 “念春姑娘,对不起啊,弄坏了你的杯子......”白姜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将碎掉的茶盏递了过来。为了引起念春的注意,他故作装作重伤的样子咳了几声。 念春见他嘴角带了血渍,果然起了恻隐之心。 “你没事吧?”念春问道。 “没事,习惯了。”白姜也不在她面前告状,只一味地表显出自己的无奈。如此一来,就跟蛮横无礼的小刀形成了强烈对比。 这就是人的本能。 他们大都喜欢同情弱者。 “他也真是的,下这么重的手......”念春没好气地朝着小刀瞪了一眼。原先,她还觉得小刀是个风趣的好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喜欢逞能的莽夫罢了! 白姜趁着念春不注意,冲着小刀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 哼,跟他抢,没门儿! 小刀果然被气到了,抬手又想攻上去,却被刚跨进门来的武安侯阻止。 “侯爷!” “见过侯爷!” 谢珩一现身,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宋绾绾正看得起劲儿呢,突然被谢珩打断,有些意犹未尽。“侯爷,那杀手可抓到了?” “死了。”谢珩简单的交代了一句。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这个势单力薄的小女子下手?”宋绾绾不甘心就这么被糊弄过去,她想要知道更多。 听到势单力薄这四个字,谢珩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可是堂堂武安侯夫人,大禹的郡主,她哪里势单力薄了?! “陈国派来的。”谢珩想了想,决定隐瞒一部分事实。 一方面,太子私通外敌的事尚且不知真假,还需要证实;另一方面,荣安公主与太子关系密切,再未完全将他们拉拢过来之前不得不防。 “陈国干嘛要刺杀我?”宋绾绾满脸的不敢置信。 谢珩睃了她一眼,好意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谢珩的夫人,他们自然有无数的理由杀你!” 宋绾绾愣了好半天,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谢珩的夫人这句话,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 对哦,她现在可不单单是平宁郡主,她还是谢珩明媒正娶的妻子——谢宋氏!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亲了一口 宋绾绾和谢珩难得同行,却是相对无言。纵使天不怕地不怕的宋绾绾,在气势迫人的谢珩面前,也不得不收敛性子,乖乖地端坐着。 最后,还是谢珩主动打破的沉默。 “米铺生意如何?”他问道。 宋绾绾微微惊讶。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还行吧,没亏太多。”宋绾绾摩挲着衣服上的花纹,如实的答道。“粮仓的米粮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再有几个月,应该就能保本。” “为何?”谢珩不解。 “因为我高兴。”宋绾绾的答案十分霸气。“我零花钱多,不行吗?” 谢珩却是不信。 宋绾绾看似不着调,但她从来没有仗着公主府的势欺压过百姓,也不似那些名门闺秀只会端着架子毫无作为。 她的某些地方,像极了那人。 同样的明朗耀眼,同样的菩萨心肠。 他知道,宋绾绾不是闹着玩儿,她开米铺的初衷是为了打破黄记一直以来的垄断,是为了北疆千千万万的百姓。 谢珩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心湖再次泛起阵阵涟漪。 他好像越来越不排斥她的靠近了。 主子们不说话,丫鬟们自然都不敢吭声。 突然,车轮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东西,马车一个晃动让毫无准备的宋绾绾一个身形不稳,径直朝着谢珩那头摔了过去。 谢珩被她这么一扑,反射性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宋绾绾就这么毫无预料地撞在了他的肩上。 疼! 宋绾绾捂着额头,眼泪不由自主地飙了出来。 他身体是铁打的吗? 怎么那么硬! 宋绾绾感受到他的硬的同时,谢珩也感受到了属于女子独有的馨香柔软。宋绾绾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一个劲儿的往他的鼻孔里钻,让他的身躯瞬间变得紧绷。 “起来。”谢珩见宋绾绾赖在他肩膀上不动,低声提醒。 宋绾绾倒是想啊! 他一直拽着她的手腕,她能起得来才怪! “侯爷先松手。”宋绾绾揉着泛红的额头,委屈地说道。 对上她雾蒙蒙的眸子,谢珩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他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过她!她的睫毛又长又翘,一双含泪的眸子格外娇柔,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她肩头圆润,脖颈纤长,饱满的耳垂如玉石一般,撩拨着他敏感的神经,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侯爷......”宋绾绾说了半天不见他松开,不得不再次唤道。 谢珩回过神来,神情尴尬地将手撤了回来。 宋绾绾正要起身坐回原处,没想到意外再次发生。这一次,不仅仅是摔倒的问题,宋绾绾还跟谢珩的嘴角来了次亲密接触。 亲上他嘴角的那一刻,宋绾绾整个人都懵了! 当然,谢珩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看他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是人人敬畏的杀神,还心仪一个女子多年,但跟女子这般亲近却还是头一回! 丫鬟们见状,全都羞红了脸,捂着眼将头扭向一边不敢看。 宋绾绾双手撑在谢珩的腰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连滚带爬的从他的身上下来,怂怂地缩回了马车的一角。 一时间,整个马车里的气氛异常诡异。 负责赶车的小刀总觉得脖子处凉飕飕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一路沉默着回到府里,宋绾绾绕过影壁,立马一路小跑着窜进了二门,生怕谢珩找她算账。谢珩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朝左进了前院书房。 夫妻俩的异常举动,惹来了无数人的猜测,还以为小两口又因为什么事情闹了别扭呢! “会不会是郡主天天往外跑,惹得侯爷不高兴了?” “我看到郡主的脸都红了,该不会是中了暑气吧?” “难道是被侯爷骂了?” “看着不像啊......” 念春若夏几个贴身丫鬟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先保守这个秘密的好。 郡主跟侯爷没有圆房的事情,旁人不知,她们几个大丫鬟却是知道的。但为了维护郡主的颜面,她们一直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半个字。 她们是宋绾绾的丫鬟,当然是希望主子能够跟侯爷和和美美的。 在她们看来,侯爷虽然是个粗人,但比苏玉寒那种人面兽心的小白脸儿要强多了!至少,有什么事,侯爷都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会在背后阴着算计。 况且,武安侯为人正直,虽身居高位却依然能够保持初心,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恶习,也没有读书人的清高,他就是实实在在的那么一个人。 最让她们佩服的是,他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就算对郡主没有男女之情,但至少是个明事理的,可以护主子一生太平! “咱们郡主那样天仙似的美人儿,侯爷怎么就不动心呢?” “我觉得,郡主才是问题大的那个!” “方才我瞧见侯爷的耳根子都红了,郡主却跟没事人一样。由此可见,郡主对侯爷根本就没那个意思。这样下去,两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的......” “主子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最终,还是念春制止了她们。“赶紧去准备热水,郡主一会子该沐浴更衣了。” 若夏几个这才乖乖地闭了嘴。 “念春姐姐,郡主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临冬跟在她身后,难得八卦一回。 念春何尝不知道。“主子不愿,谁又能逼得了她,顺其自然吧。” “我倒是盼着主子能够放下过去。我看得出,侯爷对主子还是挺上心的,假以时日,说不定就喜欢上了!” 念春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 侯爷表面上抗拒郡主,实际上却未郡主破了好几次例。两人从全然陌生到彼此迁就,一次次的磨合,越来越有默契。两人瞧对方的眼神也变得不太一样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愿吧。”念春祈祷着。 她不求别的,只求主子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至于她自己,除了伺候主子,其他的她不做奢望。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心烦意乱 宋绾绾趴在床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 她将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结于怕失去谢珩这个同盟。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如今她远离京城繁华之地来到北疆,若没有谢珩这个靠山,日子可不好过! 宋绾绾蹭了蹭香香软软的枕头,心情渐渐地平复。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她调整好情绪之后才得了空去想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就在宋绾绾纠结着要不要去跟他陪个不是的时候,几个大丫鬟鱼贯而入,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郡主,京城来信了!” “快拿来我瞧瞧!”宋绾绾听到京城二字,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若夏快步上前,将一口小箱子搁在了她面前的矮几上。 宋绾绾拿钥匙开了锁,迫不及待地翻出里头的书信展开。 念春见天色暗了下来,体贴地点了油灯。 这一箱子的书信足足有十好几封,都是出自荣安公主和沈驸马之手。无非都是问她在北疆近况如何,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之类的。 爱女之心,溢于言表。 唠叨了许多之后,沈驸马在信中提到了京城发生的新鲜事。比如,哪家的姑娘被退婚啦,哪家的小妾跟人跑了,又或者是沈家哪位姑娘许了哪户人家。 宋绾绾看得津津有味,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不过,这些信息里头,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秦君澜入宫这个消息。 她与秦君澜相识一场,虽不算特别熟,却也知道那是个满腹才情,孤傲清高的女人。她会进宫替秦皇后争宠? 秦皇后当初为了巩固太子的势力,牺牲秦君澜,将她嫁给了定南将军的病秧子儿子,害得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现在,秦皇后瘫在了床上,不死不活的,秦家人自然是急了。 可把一个寡妇送进宫做妃子,亏他们想得出来!但更让宋绾绾不能理解的是,皇帝舅舅居然还照单全收了! 这简直震碎了她的三观!按辈分,秦君澜还得唤皇帝舅舅一声姑父!结果,一转眼她就成了皇妃,这辈分岂不是乱套了?! “这也太荒唐了!”宋绾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郡主,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丫头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 宋绾绾摆了摆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相较于宋绾绾的难以启齿,同样收到消息的谢珩显然要平静得多。毕竟,这种事情野史里的记载不在少数。而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的事情,往往也是一个国家走向衰败的开始。 “堂堂帝王,居然纳了外侄女为妃,还是个寡妇,这也太......”谢珩的几个心腹在看完密信之后,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做出如此有违伦理之事,看来大禹的气数将近!” “侯爷,不若咱们在这上头做做文章,趁早灭了那昏君!” 谢珩靠坐在椅背里,不置一词。 他一开始就明确表示过,他没有称帝的野心。 “太子那边儿有什么动静没?”谢珩沉吟片刻之后,问了这么一句。 “秦皇后式微,襄王崛起,太子难免心浮气躁。据说,急功近利之下,把好几件差事都给办砸了,挨了不少的训斥呢。” “在刘贵妃的推动下,襄王在朝中的声望越来越高,渐渐地就冒出了废太子的呼声......” “这些全都是侯爷的预料当中啊!”有人感慨着,满是钦佩地看向谢珩。 “秦王殿下近来也得了圣上的夸赞,因此惹来了不少的麻烦。太早冒头,不是什么好事。”在说完襄王和太子之后,有人提出自己的担忧。 真要有个什么,武安侯这远水可是救不了近火。 尽管谢珩离开京城的时候,给了秦王殿下不少的助力,但能否一步步地按照他的计划执行却是个未知数。 襄王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秦王在这个时候冒头,的确很危险。 “侯爷,您可得尽快拿个主意!” “侯爷!” 谢珩神色依旧平静,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秦王的处境。“他总要学着自己处理问题。若连这点儿苦难都克服不了,又怎么配得上那些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仁人志士......” 几个心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再吭声。 “太岁可都招供了?”谢珩揉着眉心问道。 “招了!”酷刑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咬牙挺下来的。 “将那份供词誊写一份,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谢珩不想再等了。无论太子也好,皇帝也罢,他们统统都该死! “光是一份证词,怕是无法扳倒太子。”心腹委婉得提醒。 “那就要看襄王怎么利用这份证词了。”谢珩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芒。 忙完了手头的事,书房就只剩下谢珩一人。 闲下来之后,他难免再次回忆起马车里那旖旎的一幕。 谢珩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试图让自己打住继续往下想的念头。 “她不是平阳,她是平宁......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谢珩,你不能这么三心二意......” “平阳县主早已不在人世,你再想着又有什么用?倒不如珍惜眼前,好好儿跟平宁郡主过日子!” 两个声音在脑子里拉扯着,让他心烦意乱。 他脑子里一会儿闪过记忆中那抹红色身影,一会儿又映出宋绾绾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还有她那又软又香的红唇。 谢珩烦躁的起身,打开柜子里的暗格,将那幅珍藏的画取了出来。 只有面对它的时候,他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庄子上的冰块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将你留在冰冷的地窖里实属无奈之举,待有朝一日替你手刃仇人,我一定找个风水宝地让你入土为安。” “我没有对她动心......”他深深的凝视着画像上女子的背影,一遍遍的说道。 在他心里,他的妻永远只可能是沈云宛。 至于宋绾绾,她只能是武安侯夫人。 * 正在后院乘凉的宋绾绾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呢......”她揉了揉鼻子,自说自话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阴谋 随着秦君澜入宫封妃,太子跟襄王之间的争斗越发激烈。而在东宫养胎的太子妃姜婉却是恨毒了秦家人! 秦君澜入宫,突然长了她一辈儿,日后见了要行礼不说,她好不容易快熬出头的日子又恢复了原样,她如何能甘心! 万一秦君澜得宠,生下个皇子来,太子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姜婉哪里还能坐得住。 可眼下,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想要除掉秦君澜谈何容易。 巧的是,这个时候,偏有人朝她抛出了橄榄枝,正应了那句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这深宫里,还有一个人,对秦君澜的出现也是不喜的。 两人在竹林里密谈,那人声音听着尖细,穿着一身浅紫色的太监服饰,正是大内总管严淞。 “严公公莫不是找错了人?”姜婉一颗心突突直跳,没料到找她合作的人竟然是他。 严淞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太子妃这些年深藏不漏,倒是老奴小瞧了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咱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起手来?” “公公说笑了。”姜婉可不敢随便应承。她做过的那些事,但凡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儿,她这个太子妃也就做到头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太子妃,这里没有外人,何必遮遮掩掩!这些年来,您在皇后娘娘面前吃的苦头,老奴也是看在眼里的。好不容易寻着了机会给她致命一击,却不料秦家又送了个更厉害的进来......” 姜婉被他这番话激得心惊肉跳。 莫非,她做过的那些事,全都被这老太监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一定是在试探,她不能落入圈套。 姜婉一面平复心境,一边与他周旋道:“公公这话可莫要乱说,皇后娘娘疼爱小辈,是出了名的和蔼之人......” “都这个时候了,太子妃还想继续装糊涂么?”严淞见她咬死了不认,也渐渐地失去了耐性。“那服毒自尽的宫女,可是什么都招了!” “你胡说!”姜婉脸色苍白地极力否认。 严淞原本只是想诈一诈她,没曾想竟真的让他瞧出一丝端倪来。可见,他收到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太子妃当真与皇后娘娘的中毒有关! 不过想想也是啊! 皇后娘娘这些年可是没少给太子妃摆脸色,甚至当着众人的面都能表现出不喜。若非婚事是圣上亲赐,恐怕姜婉早就被废了。 当然,他此次来的目的,可不是拆穿太子妃,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太子妃放心,此事老奴一定会藏在心里,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 姜婉紧握着拳头,感觉肚子微微抽痛,怕是又动了胎气。 她这一胎怀的并不安稳。 不知是不是整日劳心劳神的关系,总会偶感不适。尤其是随着心境的转变,身体表现的越明显。当她动怒或是心情不好,肚子就隐隐作痛,安胎药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这一胎对她有多重要,她心里清楚。 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一番心理建设后,太子妃逐渐恢复了冷静。“跟公公合作,本宫有什么好处?” 严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好处啊,可是多了去了!一来,秦家在宫里没了依靠,便只能依附太子和太子妃,没人能骑到您的头上来;二来嘛,也能让太子妃心里舒坦一些。毕竟,您二人曾经做过手帕交,贤妃却一跃成了您的长辈,这滋味......” “公公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难道不是因为秦君澜入宫,让你的地位受到了为威胁?”姜婉到底是心智坚韧,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 严淞竟大方的承认了。“是,老奴的确是有了危机感。这位贤妃娘娘一入宫,便将圣宠不衰的刘贵妃给比了下去,老奴自然不能小觑。” “说来说去,公公是想借本宫的手,替你除掉这个隐患啊。” “太子妃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姜婉轻咬着嘴唇,暗暗盘算着这笔买卖是否值得。“本宫能问一句,公公为何偏偏选中我么?” “因为太子妃是个聪明人。”严淞笑里藏刀。 他暗中效忠刘贵妃母子,可那两人着实蠢了些。若事情败露,襄王就彻底地失去了争位的资格,而他也就再无退路。 所以,这事只能由太子妃出面解决。 姜婉犹豫着,没敢一口应下。 除掉贤妃固然对她有利,但这老太监也不得不防。万一事后,他去皇帝或是太子面前告发她,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姜婉可没那么好糊弄。 “容本宫再想想。”她模棱两可的说道。 严淞瞥了一眼她的肚子,说了声“不急”。“不过,这贤妃自打入宫便一直在圣上身边伺候着,而且从未用过避子汤......” 他的话点到即止,后面该如何行事,那就要靠太子妃自个儿领悟了。 避子汤三个字,狠狠地戳中了姜婉的心脏。难道说,皇帝根本就没打算把皇位传给太子,而是另有打算? 太乙殿 秦君澜,不,应该称呼她为贤妃了。 她刚伺候着皇帝歇下。 皇帝这些日子失眠了,睡的极不安稳,即便用了安神汤也无济于事,只有贤妃熟练的按摩手法能够起些作用。 这也是贤妃能够在太乙殿伺候的原因之一。 见皇帝的呼吸变得均匀,贤妃这才悄悄起身。 不同于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后妃,贤妃的装扮可谓极其朴素。她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裳,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盘在头上,手腕和脖子上不见任何的饰物,看着倒是有些像尼姑庵里的姑子装扮。 可偏偏皇帝就喜欢她这样!还说她这般朴实无华最耐看! 贤妃从寝殿出来,没瞧见严公公的身影,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他怕是去搬救兵了吧? 好几日没能近皇帝的身,肯定是急了。 “贤妃娘娘,严公公好像去了东宫。”一个负责监视严淞的宫人回来禀报。 这个答案,倒是让贤妃感到挺意外的。严淞不是跟皇后娘娘势同水火么,怎么会突然去了东宫?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第二百八十章 上眼药啊 宫中各方势力暗中纠缠,阴谋阳谋轮番上阵,真是好一出大戏。而就在这个时候,妖妃的言论在宫中悄然流传开来。 皇帝以前只是不上朝,对政事还是挺上心的。每每有什么大事发生,几位大臣就会进宫面圣,一起商讨如何解决。 可自打这贤妃入了宫,官员们就很少见到皇帝的面儿了。 不仅仅是官员,就连太子和襄王,也都被拒在了门外。 为此,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有那不怕死的言官甚至上奏,说贤妃德不配位,魅惑君王,妖妃误国什么的。皇帝对这些奏折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让贤妃代为处理了。 贤妃哪里敢碰那些东西,推说吟诗作对还行,字多一些的看了脑袋就晕。 皇帝觉得她果然贤良淑德,下旨将上奏的言官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这样的次数多了,旁人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位贤妃娘娘是入了圣上的眼了! 昔日盛宠的刘贵妃,也没这待遇! 因为贤妃的得宠,秦家人又开始变得神气起来。夹着尾巴做人的这段时日,可憋屈死他们了。一时间,跟秦家有关的官司层出不穷,就连太子都无法约束。 那个乌烟瘴气,看着就叫人头疼。 “若母后没有被害,还能震慑一二。可如今,母亲那副模样......”太子听到关于秦家的事情就忍不住伤脑筋。 姜婉不动声色的上眼药。“不如去求见贤妃娘娘?” 提到贤妃,太子的表情就有些难堪。 贤妃和太子是表姐弟,年纪相差不大,小的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谁能想到,秦君澜有朝一日,竟入宫为妃,做了他的庶母?! 秦君澜入宫的初衷,的确是为了照顾秦皇后,可最后却连皇帝一并照顾了!天知道秦君澜夜叔宿太乙殿的消息传来,太子有多么的震惊! 如今的太子跟秦君澜,关系早就变得尴尬且生疏。 太子听到贤妃的名号,果然神色有异。 “没有父皇的允许,谁又能进得去太乙殿......”太子苦笑道,忽然感到一阵悲哀。他乃皇后嫡出的皇长子,难道不是天命所归? 为何父皇给了他太子之位,却要将宠爱分给襄王和秦王,让他这个太子做得都不安稳! 头一次,他对未来产生了怀疑。 太子妃见他神情萎靡,心中不由得骇然。“殿下无需如此悲观!只要父皇没有发话,殿下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若是有一天,父皇有了别的孩子,想要废了孤呢?”太子颓然地靠坐在椅背里,眼里早已没了昔日的斗志。 这可不是太子妃想要看到的。 “殿下,只有将权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可靠的。”太子妃拉起他的手,覆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太子轻抚着她的小腹,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生怕弄疼了她。 “太医说,是个小世子。”太子妃将他的头揽入怀中,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发丝,无声地安抚着。 没有了秦皇后这座靠山,太子这段日子的确过得很累。要应付各种问题,还要跟襄王斗智斗勇。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明白,秦皇后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为他扛下了多少的风风雨雨! 曾经一度,他还因为秦皇后强烈的控制欲生出怨怼,想想还真是不应该。 “母后......”太子靠在太子妃的怀里红了眼眶。 太子妃听到这个称呼,身子明显的一僵。她费尽心思的安抚他的情绪,结果他想的却是宸安宫里的那个老女人?!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 北疆 经过马场行刺一事之后,宋绾绾总算是安分了一些,没再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当然,她在将军府也没闲着,正琢磨着开荒种地呢。 “郡主,咱还是别折腾了吧。府里的老人都说,那块地根本就不适合种庄稼。”念春看着主子野心勃勃的样子,真的是替她捏了把汗。 有钱任性好歹也得有个限度吧! 这米铺刚开没多久,又打起了荒山的主意,再这么下去,再多的银子也不够填着无底洞的! “那是他们不懂!”宋绾绾拿出一本书拍在了桌子上。“我查过了,隔壁的陀国就有一种作物,特别的耐旱,味道甘甜,而且可以饱腹。若能种成功,可就是大功一件!” 念春拿起书瞅了一眼,多少明白了一些。“郡主写信回京,就是为了这事?” “是啊!为此,我还特地让父亲去祖父那里借了不少的书给我送过来。瞧,这不就刚好用上了?”宋绾绾洋洋得意的说道。 看来郡主是认真的! 念春不由得感慨。 “可就算知道种什么作物,这种子又从何而来?”知秋在一旁伺候笔墨,忍不住问道。 “与陀国交界的四方城,那里据说汇集了各国的产物。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从那里买到。” 四个大丫鬟对视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绾绾接下来说的话,立马验证了她们的猜测。 “我打算去一趟四方城。”宋绾绾扬起嘴角说道。 “郡主不可!” “主子三思啊!” “四方城距离北疆遥遥数百里,而且一路上都是沙漠隔壁,路极为难走。” “何止啊,我听说还时常有马贼出没,不少商贩都是有去无回......” “这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不费点儿心思去获取,怎么能凸显它的宝贵呢。”宋绾绾打定主意就很难更改。 “可侯爷那边......”若夏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上回马车里的一次意外,武安侯已有好几日不曾踏进后院了。宋绾绾也没想着去和解,任由好不容易有些进展的关系打回了原形。 四大丫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奈何皇帝不急太监急! 宋绾绾还想着去四方城?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么! 武安侯能答应才怪! 然而,世事难料。 宋绾绾这边还未来得及跟谢珩请示呢,谢珩倒是先找上了她。 “近几日我要出趟远门。”谢珩回来第一句话,就直接开门见山。 “侯爷要去哪里?”宋绾绾随口问了一句。心想着,等你出了门,我也偷偷溜出府。只要在他回府之前赶回来,就万事大吉。 可谢珩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她彻底懵了。 “四方城。”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选一个 “侯爷要去四方城......”宋绾绾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也去的话,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谢珩看着她一副惊讶过度的表情,便察觉出了一丝猫腻。“郡主知道四方城?” 宋绾绾一紧张,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听人提起过......不是很熟......” 宋绾绾欲盖弥彰的解释,越发让谢珩觉得她有问题。 “四方城原先是一块荒芜的沙漠,朝廷钦犯大多流放于此。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与周边诸国比毗,便成为那些走投无路之人的藏匿之地。随着那里聚居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规模,更名为四方城。”谢珩并没有强制下令不许她跟着去,而是另辟蹊径,从四方城的起源说起。 宋绾绾没想到四方城竟是这么来的,不由听得目瞪口呆。 谢珩见她收起了散漫之色,才接着往下说道:“因各方势力隶属不同国家,各国无从插手那里的事务。那里的官员为了自保,制定了一条规则,那就是——强者为尊。但凡有什么纠纷就用拳头说话,能在那里存活下来的,都是狠角色。” 宋绾绾越听越毛骨悚然。 她没想到,四方城的地位竟如此超然! 看来,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去四方城做什么?”谢珩见她表情变来变去,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买番薯种子。”宋绾绾此刻脑海里全都是开荒的事情,对谢珩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他一问,她便将实话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宋绾绾就后悔了。 她捂着嘴好一会儿,弱弱的问道:“侯爷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谢珩幽幽的看着她。 你觉得呢? 宋绾绾看出他是拒绝的,不禁有些着急。“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派个侍卫去一趟就成。”谢珩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执着。 “他们未必认得此物。”宋绾绾据理力争。“那东西只出现在书里,大禹境内并无种植。能认得它来的,屈指可数。” “如此说来,你也没见过。”谢珩倒是挺会抓重点的。 宋绾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可若就这么轻易放弃,可不是她的风格。“是带我一起还是我独自前往,侯爷选一个。” 如此的蛮横,还真是叫人头疼不已。 谢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她。可他此次出行是绝密,带着她多少不太方便。正欲张口回绝,就听见宋绾绾说道:“我会番话,应该能帮得上侯爷的忙。” 谢珩眯了眯眼。 莫非,宋绾绾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她又怎么知道他要跟番人打交道?!而这个泄密的人选不做他想,定是小刀或者小九中的一个。 因为,只有他二人跟宋绾绾的人走得近,搞不好一时说漏了嘴。 宋绾绾见他沉默不语,于是丢出最后的杀手锏。“我与现任四方城城主颇有私交!有他相助,势必能事半功倍......” “哦,你认识四方城城主?”这一点,是谢珩没料到的。 这宋绾绾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她先是设法入了荣安公主的眼,让公主待她如同亲女;接着顺势而上,晋封县主,这可是亲王之女才有的待遇。 若说这些全凭运气,那么她几次在宫中化险为夷,又怎么说?这可不单单是运气就能够化解的! 现在,她又说认识四方城城主!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如何会结识远在天边的一方霸主? 他总觉得,她身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不管他怎么查,宋家的身世都清清白白,没有半点儿问题。唯一值得怀疑的地方,是宋绾绾在遇上公主之前曾经大病过一场。以及,她那身世不详早早过世的母亲杨氏。 谢珩手里的势力不少,想要查出真相只是时日的问题。 他不急,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她身上的秘密会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面前。 宋绾绾既然将这事说出来,就不怕他问。“机缘巧合,小的时候曾与他做过邻居。” 她的话半真半假,叫人无从琢磨。 她说小时候与四方城城主韩铄比邻而居是真,但却不是以宋绾绾的身份。 谢珩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韩硕的身世,他多少知道一些,宋绾绾从小在建邺长大,如何会与他成为邻居,这显然是她胡乱编造的。 “侯爷,我是认真的。”宋绾绾没得到他的首肯,依然不肯放弃。“除非你让人把我绑起来,否则我一定会设法出府!” 谢珩当然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毕竟,她任性妄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真是伤脑筋啊! 最终,谢珩与宋绾绾约法三章,让她以书童的身份跟着一道出了门。 这一次,宋绾绾的丫鬟婆子全都留在了府里,一个都没带。谢珩此次四方城之行是机密,不能叫外人知道。宋绾绾这个侯夫人得在府里主持大局,最好时不时地露个面,以免惹人起疑。另外一个原因,是谢珩想让宋绾绾知道,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坚持要同行,就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 宋绾绾是娇气了一些,但意志却异常坚定。打定了主意要干出一番大事来,吃些苦头又如何。因为作书童打扮,马车是不能坐了,得跟谢珩一样骑马。这些,她都忍了下来。急行了两日,就算大腿磨破皮出血,她都一声不吭。 谢珩虽然没有说,但却看在眼里。 他看了看天色,吩咐道:“要去四方城就必须穿过一片无人的荒漠,那里路不好走,今晚大家在双岭镇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是!”两个脸生的“小厮”恭敬地应是。 宋绾绾捏了捏酸麻的腿,暗暗松了口气。 双岭镇不算大,镇子上独有一家客栈。谢珩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客栈早已客满。 “就剩下一间房了。”掌柜的扒拉着算盘,说道。 宋绾绾不由得傻眼。 一间房,他们四个人要怎么住?!况且,她还是一介女流,跟他们混住在一块儿不大好吧? 她看了看身侧的谢珩,就听见他面不改色的说了这么一句。“那就一间房。” 宋绾绾:......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怜香惜玉 “要不换一家客栈吧......”宋绾绾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 谢珩睨了她一眼,径直往楼上走。 宋绾绾见他不吭声,只好鼓了鼓腮帮子,紧跟了上去。“咱们四个人,要怎么睡啊?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可以挤一挤,我可不行!” “要不,我去附近的人家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与你们汇合?” 谢珩被她吵得不行,不得不出声制止。“你如果不能忍受,就回北疆去。”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宋绾绾气得直跺脚。 “侯爷,夫人她毕竟是女眷......”谢珩的两个“小厮”有些看不下去了。 谢珩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不冷不热的说道:“等到了夜里,你们两个去屋顶睡。” “小厮”顿时会过意来。 侯爷果然还是心疼夫人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说,还寸步不离地贴身保护,果然铁汉也有柔情的一面啊!这成了亲啊,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谢珩是不会承认他变了的。 见“小厮”露出欠揍的表情,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你过来。”宋绾绾还在发愣,谢珩突然叫了她。 她慢吞吞的走过去,无精打采的说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让小二送了热水上来,一会儿你可以泡个澡,顺便擦点药。”谢珩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格外窝心。 他竟然留意到了她受了伤! 而且,还贴心的准备了热水泡澡,这对于长途奔波的人来说,绝对是再美妙不过的事。 宋绾绾心情立马好了大半。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是女儿身,谢珩特地留了她这个书童在屋子里伺候。 宋绾绾泡在不怎么宽敞的木桶里,拿着香胰子仔细擦了个遍。洗掉了满身的汗味儿和疲劳,宋绾绾顿时神清气爽。 宋绾绾是舒服了,谢珩却感觉不大好。 寝房传来的水声,不时地刺激着他的耳膜,尽管他已经刻意转移了注意力,却还是被那若有似无晃动的水声撩拨得心猿意马。 谢珩并不是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在军营这么多年,与一群口没遮拦的将士住在一起,什么浑话没听过? 更何况,屋子里那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想到这里,谢珩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想要推开窗户。但想到宋绾绾在屋子里洗澡,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宋绾绾这个澡洗了多久,谢珩就跟着煎熬了多久。等到她将自己包裹严实出来,谢珩已将金刚经背诵到了第四遍。 “侯爷,晚上我睡哪儿啊?”宋绾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犹豫着开口道。 她仍旧做男子的装扮,但一头黝黑的秀发和清艳的脸庞却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罩在外衫下的玲珑身段,总能惹人遐想。 谢珩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而后红着耳根将头扭向一旁。“郡主睡床,我睡榻。” 宋绾绾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第二张床啊。 谢珩对视她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问题。 这下子,可就尴尬了。 宋绾绾是个称职的“仆人”,哪儿能让堂堂武安侯打地铺。于是,主动退让道:“还是侯爷睡床吧,我在椅子里挤一挤就好。” 宋绾绾拖了两把椅子拼在一起,想着怎么着也能将就一晚。 谢珩身为一个锄强扶弱顶天立地的男儿,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属于弱势的一方,他不能做出这种有失风度的事来。 “你睡床,就这么决定了。”谢珩睨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让宋绾绾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稍后,小二送来了饭食,简单的四菜一汤,几乎连肉末都看不到。 谢珩和两个“小厮”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吃得云淡风轻,只是苦了锦衣玉食长大的宋绾绾。这些都是什么啊,又苦又涩的,实在是难以下咽,比起带的干粮还要难吃。 宋绾绾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还是谢珩费了老大的劲儿弄来的。其他过路的客人,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只能肯大饼。 饭后,宋绾绾早早地就躺下了。 这两天一直在赶路,可把她给累坏了。 谢珩的两个“小厮”很自觉地跃上了房顶,小心戒备。谢珩则在桌子旁坐了很久,直到宋绾绾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均匀,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可真是个磨人精!谢珩在心底这样形容。但奇妙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烦躁,反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或许,是因为她有几分像那人? 又或者,是因为她是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这个称谓,让谢珩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床榻的方向。 宋绾绾的睡相真的不算好!这才睡下多久,就把被子给踹开了,露出如嫩笋般的脚尖和一截纤细的小腿。 谢珩被那白玉无瑕的肌肤吸引,没忍住多瞧了两眼,喉头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两下。 正在这时,床榻上的宋绾绾翻了个身,突然面朝向他。 谢珩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头去。然而,床榻上的人只是小声地嘟囔了两句,就又睡了过去,连眼皮子都没有睁一下。 谢珩耳力不错,就算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心不在焉的情况之下,他居然听见了模糊的两个字,一个是韩,另一个字仿佛是思? 谢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联想到了四方城城主——韩硕。 宋绾绾说跟他有交情,莫非两人真认识? 想到这里,谢珩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酣睡中的宋绾绾全然不知谢珩心中所想,她正做着噩梦。梦里,苏玉寒联手太子妃,害死了她不说,还气得公主母亲吐血而亡。 她心中那个恨啊,发誓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然而,梦里的太子妃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后来她还顺利母凭子贵,一路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皇太后,将权势牢牢地握在了手中。而公主府、沈家以及众多忠臣良将全都被她贬的贬,杀的杀。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血流成河。 宋绾绾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都急哭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要烧起来了 “阿娘......不要......”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阿娘不要死......” 宋绾绾睡的很不安稳,嘴里不停地呓语着,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谢珩正坐在椅子里打盹儿,听到床榻方向传来的动静,起身走了过去。睡梦中的宋绾绾眉头紧锁,身体蜷缩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处于惶惶不安之中。 谢珩伸手想要叫醒她,却听到她无意识的喊出一个称谓,让他的表情骤然凝固,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皇舅舅开恩......别杀阿娘......” 皇舅?黄九? 谢珩心思敏感,难免会有所触动。为了不弄错,他特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皇舅舅,您不是一直最疼平阳么......为什么......”梦里,宋绾绾看着被禁军带走的父亲母亲,跪着哭喊道。 皇帝却冷酷的对她说道:“你的母亲,有不臣之心,她欺骗了朕!她一个公主,却妄想控制暗部,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不会的......阿娘不会的......”宋绾绾在梦里不断地辩解着,眼角渗出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谢珩越听越心惊,愣在了当场。 起初,他还以为是宋绾绾小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母亲去世后被外家苛待,却不料越听到后面越是惊骇不已。 平阳这个称谓,于他来说,可是再熟悉不过。 宋绾绾在梦里喊出这样的称呼来本就不可思议,联系前后说的那些话,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一句平阳不是在说别人,而是她自己! 这个结论,可是把谢珩吓得不轻。 这怎么可能呢?! 平阳县主早就不在人世了,还是他亲自收的尸,现如今还在庄子的冰窖躺着呢,她怎么可能......不会的,肯定是他听错了! 谢珩失魂落魄地倒退两步,正欲转身离去,宋绾绾却冷不丁的拉住了他的胳膊。 “救我......救我......” 谢珩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如同触电一般。他想要将她的手拽开,却发现她抓得格外紧,他一只手竟无法掰开。 若非受了巨大的打击,她肯定不会如此。 谢珩正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她,宋绾绾突然不受控制地哭泣起来。 “不要......不要死......我要报仇,报仇......” “你要报什么仇?”谢珩拧着眉头问道。 “苏......婉......我沈云宛就算变成厉鬼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宋绾绾喊出这么一句话,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云宛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击在了谢珩的心上。 他震惊地都忘了拨开她的手,任由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她竟然自称沈云宛!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如果,她是沈云宛,那么庄子上冰棺里的人又是谁?可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似乎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 屋子里,突然一片死寂。 宋绾绾迷糊了好一阵,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站在她的榻前做什么? 宋绾绾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手拉起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站这里吓人!” 这恶人先告状的口气,谢珩再熟悉不过。 她说话的语气,她皱眉的小动作,以及她身边亲近之人的反应,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宋绾绾不过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哪来的底气跟他叫板!除非,她真的是平阳县主!谢珩已经不知不觉地默认了这个事实,自动带入了她的身份。 谢珩意识到这是真的后,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异常的兴奋。 沈云宛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还活着!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珩的身体很诚实,而且反应也比脑子快了一步。他俯下身来,抬起手轻轻地抚向她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 宋绾绾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一把将其推开。“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谢珩尴尬的收回手,视线却一刻都未离开过她。 他似乎是在透过这张脸看另外一个人。 宋绾绾捂着脸,感到惊悚不已。 他该不会中了媚香之类的东西吧?那看她的眼神真的太渗人了! 对上她惊恐的眼神,谢珩这才意识到吓着她了,忙站直身躯解释道:“你做噩梦了,我听见动静过来瞧瞧。” 提起这事儿,宋绾绾依稀又记起了梦境的内容。 她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她的身份可是个大秘密,万一泄露了,会不会被误解成妖怪,绑起来烧掉? 宋绾绾想想就觉得害怕。 “我,我没说什么吧......”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谢珩垂眸,侧过身去,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喊救命。” “还有呢?” “没有了。” “真的?” “嗯。” 两人简单的交谈后,宋绾绾稍稍安了安心。还好还好,没有说出什么令人起疑的话来!也庆幸那只是做梦而已,并没有真的发生! 宋绾绾默念着:梦境是反的是反的...... 看着她那心虚的表情,谢珩心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如果她就是沈云宛,那他们......他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 宋绾绾惊魂甫定,并没有察觉谢珩的异样。出了一身汗,她浑身粘腻腻的,很不舒服。 “要是有热水就好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谢珩下意识地接话道:“我让小二送上来。” 宋绾绾:...... 居然这么好说话? 不等她道谢,谢珩就已经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宋绾绾看着他显得有些凌乱的步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这样子,就好像见了鬼似的,莫非她样子变丑吓到他了? 还有,他刚刚是想要摸她的脸吧? 难道她脸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里,宋绾绾立马掀开被窝,欲起身去照镜子。脚还没落地呢,她胸口处突然一阵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竟是衣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肚兜和大片的肌肤。 回想起刚才谢珩失常的举动,宋绾绾不由得脸了红。 他,他,他该不会是看到了......所以,他刚刚是想帮她把衣服合上,不是想对她欲图不轨?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他瞧见,宋绾绾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嘴角上扬 谢珩突然来到屋顶,可是将上面的两个侍卫吓了一跳。 “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两人赶紧起身。 “无事,屋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谢珩迎风而立,企图用这种方法来平息内心的激荡。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挺管用。 片刻之后,谢珩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去让小二抬一桶热水进来,我要沐浴。”谢珩吩咐道。 侍卫不疑有他,领命而去。 热水抬到门口,谢珩便将小二打发了。 他亲自拎着水桶进去,又帮着调好了水温。 “热水好了。”他背对床榻方向说道。 宋绾绾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弱弱的恳求。“你能不能先出去?” 谢珩低沉地嗯了一声。 即便她不说,他也不会继续在屋子里待下去,那样他会更加没有理智。 听见脚步声渐远,宋绾绾才捂着胸口从床上下来。来到屏风后的木桶旁试了试水温,竟是恰到好处。而且,旁边还贴心的准备了干净的帕子和衣裳。 这些都是武安侯准备的?宋绾绾感到诧异。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不过,这会儿宋绾绾没空去琢磨这些,泡澡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谢珩在外头守着,宋绾绾格外的有安全感,扒了衣服就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包裹着肌肤,褪去一身的粘腻,这滋味不要太美好! 宋绾绾一高兴,就哼起了小曲儿。 就在这时候,隔壁屋子突然传来一阵砸墙的声音。“什么时辰了,谁还在娘们儿唧唧的哼唱,让不让人睡了?!” 宋绾绾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呃.....她一高兴,竟忘了身在何处了。 宋绾绾暗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发出声响。 守在门口的谢珩却不乐意了。 他召来侍卫,朝着他们打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闯入隔壁屋子,将里头的人绑起来直接扔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谢珩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而后让两个侍卫霸占了隔壁的房间,就当做是犒赏了。 如此举动,让两个侍卫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遵从。 背着谢珩的时候,两人就忍不住议论开了。 “侯爷这是怎么了?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也不见侯爷有这么大的反应啊?”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另外一个侍卫冲着隔壁努了努嘴,道:“我瞧着,这事儿肯定跟夫人有关。” 侯爷所有的反常,都是从离开夫人房间后开始的。 “难道,是夫人说了什么,惹得侯爷生气了?” “我瞧着不是!侯爷这番举动,倒像是在替夫人出气!” “不会吧?侯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不可能......”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夫人那样的绝色,有几个男人能抗拒......侯爷本就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嘿嘿,你懂得吧?” “我懂什么?” “嘘,你小声点儿,叫侯爷听见又得睡屋顶去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儿。 谢珩耳朵可是好使得很,哪里会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就暂且放他们一马好了! 折腾了半夜,宋绾绾彻底地没了瞌睡。 她看着窗子上的影子,犹豫了好半天才轻唤道:“侯爷?” 谢珩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地靠近。“嗯?” 宋绾绾斟酌着问道:“夜凉如水,侯爷打算在外面站一晚上吗?” 尽管不是一模一样的声音,但谢珩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很容易就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她的善意。她在担心他? 谢珩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无碍。”谢珩放在身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反复几次,却没有足够的勇气踏进屋子里。 宋绾绾撇撇嘴。 他不进来也好,隔着一道窗户说话,她更自在。 “我睡不着,侯爷能陪我说说话么?”宋绾绾裹着被子问道。他今晚的态度太奇怪了,她想要试探试探。 谢珩如预料中的那般又嗯了一声。 宋绾绾想了想,问道:“侯爷此次去四方城,会有危险吗?” 谢珩答道:“如果顺利的话,不会。”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说的等于没说。 宋绾绾咬了咬唇,暗中冲他比划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郡主......去四方城找种子,是想帮北疆百姓吧。”这次,换谢珩主动。 宋绾绾的心思被戳穿,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哪有你想的那么无私,我,我是为了赚银子!” 窗外的谢珩窗户上那张牙舞爪的倒影,眼底满是笑意。 她们果然是同一个人! 都是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我替北疆百姓多谢郡主!”谢珩抱拳,冲着她一揖。 宋绾绾不知怎的,心里暖融融的,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被人真诚对待的感觉?相较于苏家人嘴上的甜言蜜语,宋绾绾觉得谢侯爷这一声谢更能打动人。 “四方城是什么样子的,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吗?” “没有,四方城又叫石头城,那里几乎寸草不生。” “那里的百姓可以通婚吗?” “他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一问一答,就这么隔着窗户聊起天来。直到后来屋子里没了声儿,谢珩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在外头站得久了,他的双腿都发麻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辛苦,反而身心舒畅。 * 四方城 韩硕收到信的时候,刚解决完两个帮派的纷争。 他就是四方城里的土皇帝,哪家有了矛盾,都会找他评理。 “有贵客要到了啊......”看完手里的书信,他随手将它捏成了粉末。 “什么贵客,竟惹得城主如此开怀?!”手下见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纷纷感到好奇。要知道,韩硕今天可是狠狠地发了通火的,根本没这么快消下去。 那位贵客,可真是大家的救星! 韩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高深莫测的笑道:“一位来自远方的故人。” 嘿,城主竟然还保密上了! 啧啧啧,看来那位贵客的身份是真的不简单!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被困沙漠 谢珩和宋绾绾的运气不大好。 他们遭了暗算,被向导引到沙漠之中,丢下他们跑了。 这种失误本不该出现的,是谢珩大意了。 两个侍卫去前方探路,结果跟他们走散了。那沙漠也是邪门儿的很,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想要分清东南西北都很困难。 不过好在谢珩常年征战,自有一套辨别方向的方法。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拔下身上的佩剑插入沙子中。 “这是......”宋绾绾不解的看向他。 谢珩指了指倒映在沙子上的影子,然后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四方城周围的地形。“这个沙漠在四方城的西南,只要咱们朝着西北方向走,应该就可以到那里。” “西北,那是在哪里?”宋绾绾看着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头就一阵阵的眩晕。几个时辰没有喝一滴水,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地起了泡。 沙漠里的气温很高,她又出了一身汗,身体里的水分蒸发得过快,整个人呈现出脱水的状态。就好像那跳到岸上的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水的渴望。 “再坚持一下。”谢珩见她虚弱的快要晕倒,忙伸手扶住了她。 宋绾绾只觉得扶着她胳膊的手沉稳有力,热烘烘的,让人莫名的安心。 “能走吗?”谢珩问道。 宋绾绾点了点头。“走吧,趁我还有些力气。” 谢珩应了一声,拔起地上的剑,朝着右手方走去。因为没有参照物,他们只能走走停停,不时地观察地上的影子。 又一个时辰过去,两人仍旧没有找到沙漠的边界。 宋绾绾从未走过这么久的路,双腿酸软得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侯爷,能休息一会儿吗?实在是走不动了。” 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还有干裂的唇纹,谢珩着实不忍心让她再继续行走。只是,天色越来越暗,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没有了太阳,想要找到出路就更难了。 宋绾绾见他沉默不语,就察觉到了他的为难。可她是真的走不动了啊!不仅如此,她还饥肠辘辘,呼吸困难,嗓子更是痛得连话都不想说。 谢珩看着她难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而后,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得罪了。”不等宋绾绾有所回应,谢珩便蹲下身子,一把将宋绾绾扛在了肩上。如此一来,既可以省去歇息的时间,又能照顾到她。 “你放我下来。”宋绾绾吓了一跳,而后就是不舒服。她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肩背,示意他将她放下。 谢珩会错了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再不走,到了夜里就更难走出去了。你坚持一会儿,等到了有水的地方,我再放你下来。” 宋绾绾那个难受啊,都快哭出来了。“我痛!” “痛?你受伤了?”听到她喊痛,谢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弯腰将她放了下来。 宋绾绾飞快的背过身去,揉了揉/胸口的位置。 这人是铁打的么? 为什么哪儿哪儿都这么硬! “郡主......”谢珩见她转过身去,人还懵着。 她到底哪里受伤了? 宋绾绾后知后觉地红了红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没受伤,只是那样扛着......不舒服。” 谢珩愣了愣,总算是明白过来。 “那,我背着你?”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宋绾绾想要拒绝,天色却陡然一暗,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要来不及了! 谢珩没再犹豫,再次蹲下身来,让宋绾绾趴在了他的背上。不同于扛着,这样的姿势让两人贴得更近,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得异常清楚。 咚咚咚......一下一下,让宋绾绾不自觉地红了脸。 这样的亲昵,宋绾绾两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稍稍有些不适应。不仅仅是她,谢珩也是头一次跟一个姑娘家这么亲近,耳根子不由自主地就充了血。 两人不知道在沙漠里走了多久,但相较于之前的惶恐,宋绾绾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的背很宽,他的胳膊也力道十足,让她免于行走的同时,给予了她满满的安全感。 在大雨落下来的那一刻,宋绾绾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响。 “驼铃!”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咱们有救了!”宋绾绾忍不住欢呼。 正如两人所料的那般,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商队,足足有四五十人。看到形容狼狈的两人,商队的领队立马拿了水袋过来,救下了两人。 “你们在沙漠里待了一整天?” “那可真是命大啊!” “那地方邪门儿的很,我们平时都不走那边的!” “你们肯定是被人给坑了!不过好在化险为夷,没有性命之忧!” 宋绾绾因为穿着男装,难免会被人误会。 看着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她忍不住往谢珩的身后躲了躲。 谢珩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对众人说道:“这是内子,让各位见笑了。” 得知宋绾绾是女儿身,那些打量的目光果然变得和善了许多。 谢珩摸了摸钱袋,幸好里头还有些碎银子。于是,问他们租了一头骆驼,扶着宋绾绾坐了上去。 “这里离四方城不远了。只是天色已晚,城门怕是早就关了。”有经验的老人掐了掐时辰,叹着气说道。 谢珩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宋绾绾身骄肉贵的,怕是吃不了这个苦头。谢珩思索着,是不是先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说来也巧,城门附近还真有一个小村庄。 谢珩挑了家相对隐蔽的农户敲了敲门,前来应门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得知谢珩和宋绾绾要借宿,很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地方简陋,贵客莫要嫌弃才好。”老妇人收拾好了床铺,领着两人进去。 屋子的确很简陋,但胜在干净。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谢珩满意了。 他从钱袋子里摸出一锭银子,老两口却坚持不收。 “谁还没个难处呢?不过是借宿一晚罢了,哪里要得了这么多银子。”老妇人笑着拒绝。 谢珩却将银锭子往桌上一放。“那就劳烦大娘帮忙做些饭菜来,顺便准备两桶热水,我们一天滴水未进了。” 老妇人听了这话,才勉强将银子收下。 宋绾绾见他一口一个内子的,虽说是作戏,但多少还是会有些害羞。 他们是夫妻没错,却是有名无实。 他以前老是郡主郡主的叫着,突然改口,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同床共枕 不同于小镇上的客栈,借宿的这户农家的房子更显得逼仄。整间房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就没别的什么家什。 想要打地铺,有些难度。 可既然谎称是两口子,谢珩再出去另寻他处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宋绾绾胡乱扒了两口饭,泡了个澡,困意来袭,直接爬上了床榻。想起谢珩背着她在沙漠里走了那么久,一句怨言都没有,她难免会感到内疚。 “要不,你躺外侧,我躺里面,反正床还比较宽敞......”宋绾绾自觉地往里头挪了挪。天知道她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珩闻言,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悸动不已。 他心仪多年的人还活着,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可随着这两日的相处,谢珩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他发自内心的渴望她! 这种可怕的念头,让他惶惶不安,一直忍耐克制。可到头来,却是越压制越反弹的厉害。他越来越喜欢盯着她瞧,越来越想要对她好! 甚至,在她趴在他背上的时候,隐隐生出一些旖旎的心思。 谢珩被自己这种诡异的想法吓到了,又是羞愤又是惭愧。 可不知为何,只要一看见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谢珩强大的自制力就毫无预兆的分崩瓦解,一点一点地被蚕食。 就好比此刻,他原本已经打算靠着椅子坐一夜了。结果宋绾绾却说出这样一番惹人遐想的话来,他就算有再好的自制力也无法不动心。 他好不容易建好的心防,就这么功亏一篑。 见谢珩站在原地发愣,宋绾绾这才意识到方才那番话有多么的轻浮。“我,我想着今天累了一天了,你肯定也累了,没别的意思!” 什么叫做欲盖弥彰?这就是了! 她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容易让人想歪。 谢珩故作镇定地起身。“我去院子里冲个凉。” 宋绾绾唔了一声,拉高被子,将半个脑袋埋了进去。 男人么,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尤其是谢珩这种常年在外征战的,更不会计较太多,能有口热饭吃有水擦身就很好了。 他走到庭院,从水井里打了一桶冷水上来,褪去汗湿的衣裳,拿着帕子开始搓澡。哗啦啦的水声不时地响起,不停地刺激着宋绾绾的耳膜。不知道过去多久,宋绾绾等得快要睡着了也不见谢珩进来。 谢珩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等宋绾绾睡着之后才轻轻地合上了门板。 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在桌子上形成一摊蜡油。 谢珩摸黑走到床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宋绾绾的睡颜,怔怔的失神。两个人音容笑貌不尽相同,但安静乖巧的样子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谢珩不知瞧了多久,才意犹未尽地侧身躺下。 这张床是老两口出嫁的女儿以前睡过的,一个人躺上去倒是没问题,但躺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尤其是谢珩这种大块头,躺上去脚都没第二搁,只能蜷着。 相较于前一晚的噩梦连连,宋绾绾今天倒是睡得格外安稳,连谢珩躺上床都没有任何反应。 谢珩一开始身体紧绷得厉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点儿什么响声吵到了她。随着时间的流逝,月儿爬过树梢又爬下来,谢珩总算是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绾绾睡相不好谢珩是知道的,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磨人。 半夜的时候,宋绾绾兴许是觉得热,一脚踹翻了被子,身子也由侧躺变成了平躺。原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臂远的距离,她这一个翻身,两人的身体就有了亲密的触碰。 谢珩习武之人,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能立刻惊醒。当察觉到胳膊处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时,他立马睁开了眼睛。 两人尽管都是合衣而卧,但夏天的衣衫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摩擦。 谢珩清晰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和纤细的曲线,平静无波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为了不冒犯她,谢珩只得往床边上挪了挪。可没过多大会儿,宋绾绾又黏了上来。这一次,她更过分,竟将谢珩当成了抱枕,还很没形象得抬起一条腿搁在了他的腰腹处。 这对谢珩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他想要伸手把她的腿扒拉下来,却又不敢去触碰她,生怕冒犯了她。但宋绾绾得寸进尺的举动实在让他无奈,不得已只好捏了她的鼻子,让她变换睡姿。 这一招,很快就奏效了。不过,没坚持到一刻钟,宋绾绾又缠了过来。 谢珩开始后悔,不该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那样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念再多的金刚经也无济于事啊!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谢珩困到了极点,最后才在天亮之前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宋绾绾醒来时,谢珩已经不在屋子里。关于昨晚的记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倒是可以继续没心没肺的赶路。 谢珩的两个侍卫闻讯赶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宋绾绾饱饱的睡了一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生龙活虎得不得了。 用过早膳,一行人跟两位老人家道别。 老妇人笑盈盈的看着她,直夸她有福气,有个温柔体贴的夫君。 宋绾绾:...... 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冷面战神,能用温柔体贴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吗? “走了。”人前的谢珩已然恢复了原先的冷漠。 宋绾绾听着这熟悉的声调,感到异常亲切! 这才是谢侯爷该有的样子嘛! 宋绾绾心中的忐忑顿时一扫而光。 两个侍卫看着恢复女儿身的宋绾绾,规矩地移开视线。 因为丢失了一匹马,谢珩便将它让了出来,扶着宋绾绾坐了上去。好在这个村庄距离四方城不远,走个一两里路就到了。 恢复女装的宋绾绾一袭白色裙衫,显得格外耀眼,走到哪里都能引来无数打量的目光。 谢珩隐隐有些后悔。 他就该把她藏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秦皇后殁了 就在宋绾绾和谢珩在四方城做客时,京城传来噩耗。 当今天子的结发妻子,太子周榕的生母秦皇后,殁了。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意料当中。秦皇后能够多活这么些时日,全是托了各种名贵药材的福。所以,她的死并没有人感到怀疑。 按照大禹的规矩,一国皇后死了得厚葬。可皇帝却以天气炎热,不宜搁置太久为由,停灵三日就匆匆的将她下葬了。 如此敷衍了事,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不仅如此,皇帝甚至都没出席秦皇后的葬礼,而是让秦贤妃代替他去给秦皇后上了一炷香。如此薄情寡义之举,震惊满朝文武的同时,也让太子对他这位父皇彻底寒了心。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母后再有不是,那也是他的发妻,他怎能如此相待......”太子痛失至亲,哭得不能自已。 “殿下慎言!” “殿下节哀!” “殿下三思啊......” 太子属臣听了这些话,全都吓得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太子的地位就越发岌岌可危了! 他们跟随太子多年,大都是忠心的,敢当着他的面劝谏,也是为了他好。 若是以往,太子肯定就住嘴了。 可秦皇后刚离世不久,宫中就传来秦贤妃即将被册立为继后的消息,太子哪里还能忍。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父皇怎么可以!母后刚故去,他便要立继后......他到底把母后当成什么了!” “殿下!”太子妃匆匆赶到,隐忍地唤了他一声。 太子听到太子妃的声音,怒意才渐渐消散,而后被无尽的悲伤取代。“母后走了......以后这宫里,就没有人再全心全意地替孤打算,护着孤了......” 太子一直以来被秦皇后教导得懂事乖巧,鲜少会有真实的表情流露,今日却完全歇下了伪装,在秦皇后的灵前痛哭流涕。 太子妃一边命人将周围的人驱散,一边小声哄着。“母后虽然不在了,殿下还有我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啊......” 提到孩子,太子这才止住了哭声。 是啊,他还不能倒下!他若是倒下了,太子妃母子要怎么办? 见太子妃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了太子,众人佩服的同时又不禁唏嘘。 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后宅和谐,极为难能可贵!可太子未免太过听从太子妃的话了!这若是在一些小事上倒还好,真要涉及到朝堂上的政事,情况就不妙了。 牝鸡司晨,可是大忌! 太子妃敏感地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柔弱无助的往太子的怀里一歪。 “太子妃!”太子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 随侍的太医立马上前给太子妃把脉,确定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晕过去,太子才松了口气。他一面暗暗责怪自己粗心,没能照顾好太子妃;一面命人扶着太子妃回去。这么一打岔,大伙儿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哪里还记得怀疑太子妃。 苏玉寒站在人群中,心中焦急万分。 其他人是怕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不测,会影响到太子的士气,唯有他担心的是太子妃。尽管他也担心孩子,但跟太子妃比起来,那孩子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当所有人围着太子身边打转时,苏玉寒却悄悄地来到了东宫。 “苏大人您怎么来了?!”馨儿看到他闪身进来,受了不小的惊吓。 苏玉寒是从密道进来的。 那条密道,还是太子妃无意中发现的。她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太子,却被馨儿不小心透露给了苏玉寒,一来二去的,苏玉寒的胆子就渐渐地大了起来。 他心急着见到太子妃,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安好,于是吩咐馨儿去外头守着。 馨儿看了看榻上的太子妃,等着她示下。 “你先出去吧。”太子妃吩咐道。 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唯有苏玉寒能够将她安抚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 苏玉寒见她没赶他走,不由得心花怒放。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榻前,就要掀开那纱帐。太子妃却制止了他。 “就这么说话吧,我怕把病气过给了你。”太子妃柔柔的声音从账内传出,让苏玉寒心中的那点儿不快立马烟消云散。 她总是有本事很轻松地就让人放下心防。 聪明如苏玉寒,尊贵如太子,都被她牢牢地捏在手心。 “你别太累着自己。”苏玉寒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 太子妃微微一僵,却任由他捏着没有抽出。“眼下的形势对太子非常不利,咱们不能再等了!” 苏玉寒何尝不知,可太子手里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还大都是文臣,想要逼圣上退位,确实有很大的难度。 当然,有些话他不能明说,只得含糊地应付。“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想要废太子,另立他人!”太子妃越说越激动,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听见她一声闷哼,苏玉寒立马就急了。“你怎么了?我,我这就叫人宣太医!” “不打紧,我已经习惯了。”太子妃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努力的安抚着里头的小家伙。最近动胎气的次数多了,她多少有了些经验。 苏玉寒看着她脸色有异,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警告,掀起床帐坐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叫人看见就说不清了!”太子妃一惊,下意识的就去推他。 苏玉寒却牢牢地将她揽在怀中,不肯撒手。“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太子妃不知道是因为肚子不舒服,还是真的感到累了,于是放弃了挣扎。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就如同多年以前,情窦初开的时候。但苏玉寒却没忘了这里是东宫,是太子妃的寝殿。 太子妃这个称谓,让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如果当年,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会不会就不用承受这煎心的相思之苦?! 他迟迟不肯续弦,除了不想触怒荣安公主,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这可能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蠢货 秦君澜站在不远处,看着床榻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好一对奸夫淫妇! “娘娘,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秦君澜的陪嫁丫鬟看着屋子里这不堪的一幕,进言道。 “这捉奸的戏码,得由太子亲自来。”秦君澜说道。“若非他亲眼所见,谁又能动摇得了太子妃在他心中的地位?” “太子本就恨本宫入骨,又怎么会听信本宫之言。这时候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心腹丫鬟听完她的话,这才意识到险些闯了祸。“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奴婢去引太子过来?”另外一个丫鬟试探的问道。 秦君澜却摇了摇头。“太子尚未恢复理智,就算抓到两人共处一室,凭着太子妃那三寸不烂之舌,几句话就给哄回来了。” 太子还真是软弱无能啊! 当初要是选择了自家主子,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两个丫鬟明面儿上不说,心里却十分的鄙视。就这样的性子,如何有能力坐稳储君的位子!即便将来登上皇位坐拥天下,怕是也会沦为姜婉手里的一颗棋子,任由她摆布! 秦君澜从小被秦家精心栽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跟她的姑姑一样,能够入主中宫,成为秦家的下一个靠山。 她打小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自然以未来皇后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可惜,这不过是秦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皇帝一句话,就逼得秦皇后不得不将秦君澜远嫁,让她沦为笑柄。 回忆起往事,秦君澜心中早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既然决定进宫,就做足了准备,不会再让任何事情影响到她。 “走吧,圣上该醒了。”她是掐准了时辰出来的,皇帝醒来若是见不到她的人,肯定又要耍孩子脾气了。 想到那个对他越来越依赖的君王,秦君澜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翘了翘。 * 朝阳宫 刘贵妃母子屏退了宫人,正秘密商议着什么。 “你父皇被那妖妃迷惑,已经好些日子没召见母妃了。再这么下去,这京城焉能还有咱们母子容身之地?!”刘贵妃得宠这么多年,一朝失宠,哪有不难受的。 襄王如何不知她的担忧,因为他比刘贵妃更急! 他好不容易联手太监总管严淞将秦皇后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结果还未来得及庆祝,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秦君澜来,生生地坏了他的计划。 “您以为我不想除掉她么,可偏偏父皇站在她那边,唉!”襄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急得嘴里都起了泡。“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找人......” 襄王比划了一个手势。 “你当我没想过么?可她一直躲在太乙殿不出来,根本就无从下手!”刘贵妃恨恨的捏着帕子。 这也是秦君澜高明的地方。 她知道这宫里,只有太乙殿是最安全的。因为那里戒备森严,不但有上千的禁军把守,还有只有历代帝王才能驱使的暗卫在暗处守着,谁不要命了,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就设法将她骗出来!”襄王情急之下说道。 这倒是提醒了刘贵妃。“秦君澜是秦家人,她肯定是向着太子的......如果太子出了什么事,你说她会不会......” 太子这两个字眼儿钻进襄王耳朵里,他不禁恶从胆边生。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如今的太子,早已风光不在。他就像那被拔了爪牙的老虎,虚张声势而已,根本毫无反击之力。“母妃,不如趁这个时候动手,除掉太子,然后嫁祸给秦贤妃?” 如此一来,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刘贵妃看着襄王,眼里满是赞许。“还是我儿聪慧!” 襄王暗自得意。“痛失爱妃,您说父皇会不会忧伤过度,一病不起?到时候,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大统,成为这皇宫的主人!” 襄王野心不小,胆子也不小。 两人在屋子里说着话,全然没察觉那些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人。 皇家暗卫,不容小觑。 这边母子俩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没多久这些话就传到了帝王的耳朵里。 “呵,胃口倒是不小!”皇帝听了暗卫的禀报,倒是没有动怒。襄王母子有几斤几两重,他比谁都清楚。 就那两个蠢货,还翻不出什么浪来。 一旁伺候着的严淞手一抖,险些将剥好的葡萄给扔地上。 朝阳宫里都没有秘密,那他暗投襄王的事,不也早就暴露在了帝王的面前?想到这里,他后背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凉。 眼前的这位帝王,简直太可怕了! 难怪他能从一众优秀的皇子当中脱颖而出,顺利登上皇位。这仙风道骨的外表下,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呢! 严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秦贤妃暗中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却没有戳破。严淞不足为惧,他的命就先留着吧。等将刘贵妃母子送下地狱,她腾出手来再除掉他不迟。 帝王将嘴里的葡萄咽下,伸了伸懒腰,扶着严淞的胳膊坐起身来。“朕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可惜啊,他一次都没抓住!” “蠢也就算了,连身为王者的气势都没有!他若是带人逼宫,朕倒还能高看他几分!”提起这个二儿子,皇帝脸上就写满了嫌弃和不屑。 秦贤妃在帝王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笑。 襄王会这么蠢,难道不是他刻意调教成这样的?! 为了激励太子上进,皇帝不惜扶持襄王与之争斗,逼得亲手足反目成仇。而他,却在一旁冷眼瞧着自己的杰作,任由他们互相厮杀。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如此冷血无情,真不愧是能够坐上皇位的人! 只不过,他精心编导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夺嫡大戏,演员们却似乎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他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太子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白白的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秦贤妃巴不得越乱越好。 因为只有乱了才会出错,她也才有机会出手。 第二百八十九章 贤伉俪 皇宫中云谲波诡,阴谋诡计上演了一轮又一轮。 太子襄王秦贤妃严淞几人混战,斗得你死我活,唯有秦王府幸免于难,置身事外。 秦王这些日子染了风寒,告了病假,才得以如此清闲。 宋妍妍在宋绾绾离开京城后,很是萎靡了一阵子。总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就连素来喜爱的美食也提不起兴致来。 秦王为此,费尽心思想要逗她高兴,甚至不顾琼嬷嬷的反对,偷偷带着她出门溜达。 在秦王努力的付出下,宋妍妍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阿姐在北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两人在市集逛了一圈,宋妍妍看到一个身形酷似宋绾绾的女子,难免又忍不住挂念起来。 秦王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刚下过雨的青石板路上,笑着安抚。“前些时候不是闹着开米铺么,想来忙得很,这才忘了给你写信。等生意上了正轨,她应该就有空了......” “阿姐打算在北疆长住了么?!”宋妍妍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她跟宋绾绾从小相依为命,突然要分开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是不适应。得知宋绾绾可能不会回来,她瞬间就觉得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秦王怜惜的捏了捏她的脸。“小傻瓜,不是还我么?!” “那不一样。”宋妍妍小声嘀咕。“有些话,我只能跟阿姐说。” 秦王不由得苦笑。“你我都是夫妻了,怎么还如此生份!” “谁是你的妻了,我顶多算是个贵妾!”琼嬷嬷三天两头耳提面命,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宋妍妍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 秦王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道:“妍妍,我说过了,这只是暂时的。” “你别想骗我!”宋妍妍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可是听说,宫里已经在为你挑选在正妃了!” “你听谁胡说八道呢?!”秦王不自觉地挑眉。 宋妍妍刚想开口,说是从琼嬷嬷那里听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就算告了状又如何,秦王还能真的为了她处罚那老嬷嬷不成?! 琼嬷嬷可是秦王的乳娘! 秦王见她欲言又止,哪里会猜不到。 “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的。”秦王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皱眉。她的笑容曾是那么的明媚灿烂,在进了秦王府后却很少再见到了。 他不想让她学那些规矩,他只想她活得开心肆意。 宋妍妍抿着唇,不说话。 她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她不能叫他为难。如今府里已经传出很多不好听的话了,若是再闹出点儿什么动静来,她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想吃酥糖了。”为了化解尴尬,宋妍妍故作轻松的指了指斜对面的那家铺子。 秦王无奈的笑了笑,拉着她走了过去。 两人出行,并没有太过招摇,身边也就三两个丫鬟并两个侍卫。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是琴瑟和鸣的贤伉俪,惹得无数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瞧瞧人家夫君,多体贴!”卖糕饼的妇人狠狠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没好气的抱怨。 男人躺在躺椅上,无动于衷。“咱们这些穷苦百姓,如何能与大户人家比!” “怎么不能比!你起来帮我搭把手,能有多难?”妇人敢出来抛头露面,显然是个彪悍的,一言不合就踹了过去。 两口子当街就是一阵对骂,惹得无数人摇头。 宋妍妍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有几分羡慕。 这样才是真正的夫妻啊! 哪像她,连跟他走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未来的秦王妃,才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他并肩而立。他们才可以称作是夫妻,而她不过是他后院诸多妾室之一。 秦王知道她肯定又想岔了。 看来,他得做些什么让她安心才是。 * 四方城,城主府 韩硕已经盯着宋绾绾瞧了好一会子。 他觉得眼前这人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 谢珩见他一双眼睛黏在宋绾绾的身上,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韩城主!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韩硕回过神来,冲着谢珩抱了抱拳。“谢侯爷,稀客啊!” “这位是?”他指了指谢珩身后的宋绾绾。 “这是内子,封号平宁郡主。”谢珩大方的报出了宋绾绾的名号。这要是换作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言论的。 “啊,原来是侯夫人,真是失敬失敬。”韩硕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跟谢珩相识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身边有女子出现! 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谢珩居然成亲了! 这也难怪他会如此的惊讶!四方城毕竟地处偏僻,谢珩和宋绾绾的亲事也略显仓促,除了京城,其他地方还没传开呢。 宋绾绾这两天早已习惯了“内子”这个称谓,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韩城主。”她穿着一身男装,学着谢珩的样子作揖。 韩硕哪里感受她的礼,忙往旁边避了避。“侯夫人客气!不若,和侯爷一样,称呼我的名讳即可!” 宋绾绾弯了弯眉毛。 他以前,可是时常逼着她唤他硕哥哥呢。 忆起往事,宋绾绾难免唏嘘。 以前的他,是京都有名的才子,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却受家族连累,被打上了逆贼的标签,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谷底;以前的她,贵为县主,父母疼爱,夫君独宠,人人称羡,结果转眼就被伪善的夫家害得尸骨无存! 两人的遭遇,何其相似! 都是经历过人生起起伏伏,大难不死的! 于是,宋绾绾看韩硕的眼神,不自觉地就一丝同病相怜。 谢珩瞧见两人对视,心里不由得泛酸。 “旅途劳顿,可否借客房一用?”谢珩突然插话道。 韩硕反应过来,忙叫下人去安排。“知道你要来,一早就命人收拾好了房间。却不料,你竟是带着夫人一起来的,我这就让人再另寻住处。” “不用这么麻烦。”谢珩说道。“就按以前的安排。” 韩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突然明白了。 瞧他这记性! 人家两口子刚大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合该多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第二百九十章 藏宝图 谢珩和宋绾绾远道而来,韩硕自然是要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的。 不过,对外,他只道是有亲戚过来探望,并没有让人知晓谢珩的真实身份。就连他的夫人,他都未曾言明。 韩夫人是个异族女子,容貌颇为出色,早些年因为家人被害逃难到了四方城,这才有了跟韩硕的这段姻缘。 听说韩硕要招待客人,便主动拦下了差事。 当看到一身飘逸裙装的宋绾绾时,韩夫人可是狠狠地惊艳了一番。 若非知道她已经嫁人,这飞醋都要吃上了。 韩夫人性格爽朗大气,与宋绾绾极为投缘。两人说了会子话,就以姐妹相称了。得知宋绾绾想要买番薯种子,便自告奋勇地说要陪她一起去。 宋绾绾自然高兴不已。 “你说的那种东西,四方城里也常有人吃,味道确实不错。”韩夫人一面带着宋绾绾逛园子,一边不时地回应。 “姐姐当真见多识广!”宋绾绾毫不吝啬的夸赞。“不知道那种子要如何种植,是多浇水还是多施肥?”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倒是认识不少人,或许他们有人知道。”韩夫人是个实诚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并不是故意推诿。 宋绾绾表示理解。 于是,两人约定明日一早就去市集打听。 原本这些事情,无需她们出面的。宋绾绾第一次来四方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哪里坐得住,便提出要亲自前往。 韩夫人正好也想出去走走,两人一拍即合。 谢珩见宋绾绾转眼就与韩夫人交好,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看得出宋绾绾对韩硕颇有好感,如今却跟他的夫人打得火热,莫不是想从他夫人那里下手,效仿娥皇女英? 这个结论,让他有些郁闷。 宋绾绾是他的妻,怎能惦记着别的男人! 韩硕可是有妇之夫! 谢珩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心里不痛快。他心里一不高兴,脸色就沉的厉害。害得他身边的两个侍卫,还以为主子又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了呢! “主子,那前朝的宝藏真的会在四方城?”这两日,侍卫已经将整个四方城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 谢珩拿出一卷残缺不全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铺在了桌子上。“这图纸上标记的位子,就是在这里。” 原来,谢珩几经辗转,从前朝几位家臣那里打听到了藏宝图的下落,又费了不少心思从一位胡商的手中拿到这幅图纸。 因为豢养着那么一批人,开支巨大,他不得不打上这笔钱财的主意。 “传说,前朝的末代皇帝被杀之时,他身边最信任的阉人却不知所踪。而皇城被攻破之后,宫里掘地三尺也没搜出多少值钱的东西。很显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场灾难,提前命人带着那些珍宝藏了起来。” “这羊皮卷上写的是番语,大禹境内会用这种文字书写地名的,也就只有这四方城了!” 不得不说,谢珩洞察力惊人。 从一些零碎的线索,就推断出了这么多的信息。 “四方城周围没什么山脉,跟这图纸上所画并不相符......”侍卫仔细回忆道。 谢珩也是挺纳闷儿。 他请人仔细研究过这羊皮卷,并非伪造。那胡商也说,听过这几座山的名字,可为何到了这里却没有了呢? 谢珩正发愁呢,就听见其中一个侍卫说道:“夫人不是说精通番语么,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谢珩行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对这些晦涩难懂的语言还真是一窍不通。 宋绾绾被请过来的时候,谢珩就直接把羊皮卷递给了她。 她拿着那陈旧的羊皮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来。“这上面写的应该是一首民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民谣?”谢珩对此感到不解。 藏宝图跟民谣,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宋绾绾揉了揉眼睛,继续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字迹。“敕......川......阿宝......” “在哪里见过呢......”她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喜欢咬笔杆儿。 那微微崛起的红唇,皱起的眉头,无一处不像沈云宛! 谢珩竟有些看痴了。 “啊,对了!”宋绾绾一拍桌子,猛地想了起来。“我陪嫁的那一箱子书!” “什么书?”谢珩渐渐回过神来。 “就是杨氏......我娘放在庄子里头的那些旧书啊,好像就有一本专门记录各地民谣的......我那时候闲得无聊,就随手翻了翻,具体的记不太清了......”宋绾绾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 找到出处就好! 谢珩并没有责备她,反而觉得宋绾绾是他的福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侍卫们在得知这一喜讯后,皆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可我真不记得了,帮不上你什么忙。”宋绾绾并不认识这藏宝图,只当做是什么行兵布阵图之类的,没有太过在意。 谢珩将羊皮卷仔细地捆绑,妥当的收了起来。“不急,以后得了空再慢慢儿想。” 宋绾绾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些书就在将军府,等回去一翻便知。 宋绾绾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北疆后,府里假扮他们夫妻二人的小刀和念春,压力有多大。为了不惹人怀疑,武安侯谢珩最近一段时日都住在将军府,和侯夫人平宁郡主朝夕相处。 这是个不错的障眼法,却还是引起了袁公公的警觉。 同样的手段,一般人不会用第二次。 可狡猾如武安侯,心智非同一般,不能以寻常人来推断。 “搞不好,这又是一出空城计!”袁公公自打上次败下阵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露面了。 黄记的掌柜通过暗桩,联系上了他,希望可以联手。“若真如公公预料的那般岂不更好?!只要咱们放出消息,说武安侯怕了那陈国大军,早就逃之夭夭,届时圣上正好可以以此降罪于他,逼他交出手里的兵权!” 袁公公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你便如此如此......” 两人密谋了一番,趁着夜色,悄悄地带人朝着将军府围去。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抓谢珩一个现行!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人比花娇 宋绾绾在四方城待了几天,就去街上溜达了几天。 这个到处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着实令人着迷。 在这里,宋绾绾不用端着郡主的架子,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简直乐不思蜀。 而且,她近来还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因为她会说番话,所以很容易就融入了这里。在跟其他人交流的过程中,她不着痕迹地打听着各国的民谣,竟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侯爷,我想到了!”宋绾绾一有了发现,就立马回了城主府。 此时的谢珩,正与韩硕商量着什么。 宋绾绾突然闯进来,可是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嫂夫人安好。”谢珩比韩硕年长一岁,故而以兄称之。宋绾绾是谢珩的妻子,他自然得顺着称呼她为嫂夫人。 宋绾绾见韩硕在,便打住了话头。 相较于谢珩,韩硕只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这一举动,狠狠地取悦了谢珩。 韩硕想着他们夫妻俩有话要说,便先行告辞了。等他离开后,宋绾绾才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谢珩。“那首民谣歌词里的敕勒川,经过口口相传早就变了样,就是现在人们口中的马黄山。不过,这马黄山据说很多年前就被黄沙给埋了,已经找不到了......” “马黄山?”谢珩在听到这三个字眼后,一颗心不由得突突直跳。上次在沙漠里迷路,救下他们的那驼队商人依稀提到过这个地名,好像就在沙漠的正中心。 “那地方挺邪门儿的,据说是闹鬼!” “老一辈人总说,那里夜里时常会出现鬼火,飘来飘去,可吓人了!” 回忆起他们说的那些话,谢珩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想。 那里会成为禁地,是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传言,目的就是不想要有人靠近。 难道说,那里真是前朝皇帝的藏宝之地? “侯爷?”宋绾绾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谢珩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腕。 宋绾绾的胳膊纤细,皮肤又白又嫩,握在手里柔柔的,滑滑的,如同上等的绸缎。谢珩感受着她的柔软,迟迟没有松开。 宋绾绾突然被擒,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倒。 两个人就这么毫无预料地抱在了一起。 这场面,别提多尴尬。 尤其是宋绾绾,面皮薄,脸蹭的一下子就红了。 “侯爷,你放手呀!”宋绾绾扶着他的肩膀,努力的想要从他的怀里爬起来。 两人近距离接触,难免会擦枪走火。尤其是宋绾绾有意无意的扭动着身躯,更是让谢珩备受煎熬。 “别动!”谢珩低喊一声。 宋绾绾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不敢再动。 谢珩微微闭着眼,努力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可宋绾绾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她甜甜的嗓音,无不再考验他的自制力。 他本该一把将她推开的! 可他怀里的是他心仪多年的姑娘,想想就让人难以拒绝。 好在,谢珩是个正人君子,一瞬间的意乱情迷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他放开宋绾绾的手腕,扶着她的肩站起身来。“我可能要出去两天,这两日你尽量待在城主府,等我回来。” 宋绾绾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秘密,却识相地没有多问。 她天资聪颖,如何看不出谢珩与韩硕关系匪浅。这两人,一个是封疆大吏,一个是一方霸主,两人勾勾搭搭的,肯定所图非小。 想到远在京城的秦王,宋绾绾忽然能理解了。 谢珩选择了秦王,自然要替他拉拢势力。 京城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谢珩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搞不好还没起事呢,就被人给卖了! 倒不如从这些朝廷够不着的地方入手,先把这些人给拉拢过来,就算将来事情败露,也有退路。 武安侯这是要扶持秦王上位! 宋绾绾砸吧砸吧嘴,表示她真的不想参与到夺嫡当中去。沈家和公主府,是她最后的底线,她不希望他们有事。 “侯爷放心去,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宋绾绾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 谢珩却看出这笑容有些勉强。“最多两日,等我!” “好。”宋绾绾乖巧的应道。 那模样,惹得谢珩又是一阵悸动。 他不敢做出太过僭越的事,以免惹得她厌恶,于是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番薯种子买好就别轻易出门了。这几日,好多人都在打听你的身份,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再露面的好。” 宋绾绾愣了愣。 她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竟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我知道了。”她正色道。 这次来四方城,一是为了见一见昔日的故友,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二是想带些番薯种子回去。这两件事都已经如预期中那般顺利达成,就算明天就要离开,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谢珩见她不是在敷衍,心中稍安。“若是觉得无趣,就去找韩夫人说话。” 宋绾绾点点头。 第二天醒来,谢珩果然早早地就不见了踪影。 宋绾绾和往常一样,用过早膳之后就去了韩夫人那里。 “你来的正好,我有客人要来拜访,你帮我参谋参谋,戴哪个钗子更好看?”韩夫人是个美人,自然也十分爱美。 “什么客人,让姐姐这般重视?”宋绾绾不禁感到好奇。 “昔日的一位故人。”韩夫人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原先我们住在一个村子里,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分开了。前不久,在市集上碰到,便邀请她来家里做客。” 可宋绾绾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如果只是故人,她不会如此重视,甚至还有了比较的心思。想来,两人应该发生过什么矛盾,韩夫人试图向对方证明她现在一切安好,不想被对方瞧轻了去! 当然,她并没有把话说破,而是开始精心的为韩夫人装扮起来。 宋绾绾虽说是个富贵闲人,但却一直站在审美潮流的前沿。经过她的手这么一装扮,韩夫人还真就人比花娇,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受伤 转眼两天过去,谢珩却始终不见踪影。 这让宋绾绾莫名的有些不安。 韩夫人见她心不在焉的,还打趣她来着,说什么才分开两天就惦念上了,感情叫人羡慕什么的。宋绾绾想要辩解,却越解释越是说不清,只得讪笑着默认了。 打趣完,韩夫人又安抚她道:“男人都一样,忙起正事来就什么都忘了,在外头一待就是好多天,我都已经习惯了!” 宋绾绾含糊的唔了一声,没好意思说,他们其实只是合作伙伴,并不是夫妻。 “放心吧,你男人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不会有事的。”韩夫人虽然不知道谢珩的身份,但从韩硕的态度不难看出,一定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不过,韩硕不说,她也不会追着问,这是夫妻二人多年形成的默契。 两人正喝着茶呢,就见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她走到韩夫人身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韩夫人听完脸色都变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受伤?”韩夫人手里的茶盏一个没端稳,滑落在桌子上,褐色的茶汤顺着桌子蜿蜒而下,打湿了她新做的石榴裙。 丫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韩夫人急急地起身,不顾被茶水打湿的衣裙,就往门外走去。 宋绾绾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站起身来,追了出去。“姐姐,出了什么事?” “城主在回来的路上被伏击了。”韩夫人这才想起宋绾绾的存在,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没有瞒着她。 “伤势可严重?”宋绾绾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韩夫人故作冷静的答道:“据说是受了箭伤,具体的还不清楚。妹妹不如先回屋歇着,我带人去城门口迎一迎......” “我陪姐姐一起去!”宋绾绾哪里坐得住,自告奋勇的要求一同前往。 韩夫人没怎么考虑,就把她带上了。 下人早早地就备好了马车,韩夫人和宋绾绾一坐上去,马车就一路朝着城门口狂奔而去。 街上的行人看到城主府的马车过来,自觉地往两边避让,显得井然有序。 宋绾绾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可见韩硕在城民们心中的威望。 接到人是在一个时辰后。 看到骑在马上的韩硕,韩夫人稍稍松了口气。 “擦破了点儿皮,不碍事的。”韩硕亲自扶了韩夫人下来。 韩夫人瞅了瞅他身后,低声问道:“可是那位受了重伤?” 提到谢珩,韩硕的神色再次变得肃然。“嗯,一会儿我让他坐你们的马车回府,免得叫人起疑。” 韩夫人本就会骑马,倒是没有异议。 为了掩人耳目,韩硕故意装作受了重伤,一行人一路疾驰回到城主府,大夫已经在府中等候。 宋绾绾看着谢珩苍白的脸,泛黑的嘴唇,就知道情况不太妙。 “真是万幸啊!这箭要是再偏个一寸,人就没救了!”把箭头拔出来后,大夫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 “不过,这箭头上淬了毒,你们得有心理准备。”大夫在伤口处撒上解毒的药粉,神色依旧凝重。“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能熬过去就没事,若三天之后还没醒过来......” 宋绾绾垂在的手猛地拽紧。 她从未见过谢珩这么虚弱的样子! 他不是武功高强么,他不是智近于妖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都怨我!”送走大夫后,韩硕猛地一拍桌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怪我太贪心,连累了谢兄!” 宋绾绾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他,似乎想要知道得更多。 事关机密,韩硕并没有说得太明白。只道是他们去马黄山,遭遇了劫匪。他们寡不敌众,折损了好些手下。最后,谢珩带着他杀出重围。原本,他们可以顺利逃脱的。但韩硕却发现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不见了,于是折返回去寻找,再次落入了那些人的圈套。不得已,谢珩只好陪着他一起扛,最后还为了救韩硕挨了一箭。 听到护身符这三个字,韩夫人的心情五味杂陈,愧疚难当,却又夹杂着感动。 护身符是她为韩硕求回来的,只为图个安心。 巧的是,韩硕戴着这护身符后,多次化险为夷。故而,每回他出门,就要将它挂在脖子上。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平安符,还是韩夫人对他的拳拳情意。 韩硕为了这么一个护身符甘愿冒这么大的危险,韩夫人如何能不感动。但却连累谢侯爷受伤,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妹妹,都怨我......”韩夫人走到宋绾绾面前,就要下跪。 宋绾绾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姐姐这是做什么!谢......相公与城主乃是八拜之交,兄弟遇难他又怎么会袖手旁观!我想,换作是相公遇到危险,城主也会舍命相救的。” 她这番话,倒是让韩硕有些无地自容。 此时并不是论谁对错的时候,韩硕夫妻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宋绾绾就让他们回去了。她也没让城主府的丫鬟靠近,而是亲自守在谢珩的床前。 正如大夫预料的那般,半夜的时候,谢珩突然发了热。 宋绾绾摸着他滚烫的额头,不由得一阵心慌。忙拧了湿帕子搭在他的头上,以此来给他降温。如此反复几次,他的温度才稍稍回落。 宋绾绾不敢大意,每隔一会儿就去探一探他的体温。后半夜的时候,谢珩开始发冷,身体不由自主的抖着。宋绾绾拿了厚被子给他盖上,仍旧无济于事。 “怎么办......”宋绾绾急得团团转。 看着谢珩苍白如纸的脸色,宋绾绾脑子立马变成了一团浆糊。犹豫良久之后,宋绾绾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虽然有些害羞,但想着生死关头,她只能放手一搏。 她不是大夫,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丫鬟要了一坛子烈酒。丫鬟禀明了主人,便将东西送了过去。 宋绾绾关上房门之后,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鼓起勇气来到床榻前,红着脸扒了谢珩的衣服。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乱了 宋绾绾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咬牙坚持着。直到天亮时分,谢珩身上的温度彻底地平息下去,她才安心地趴在床榻的边缘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重伤昏迷中的谢珩终于醒了过来。 唤醒他的不是窗外的鸟叫声,也不是刺眼的日光,而是手腕处传来的湿热感。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宋绾绾那张白皙如玉的瓜子脸。那湿热感,真是她鼻子里喷洒出来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抚在他的手背处。 这种感觉,很难无法形容。 谢珩从未想过,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宋绾绾立马惊醒了过来。见谢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吓得赶紧弹坐起来。“你,你醒了......” 谢珩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哑着嗓子问道:“你照顾我一整夜?” 宋绾绾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衫,故意转移注意力道:“那什么,你饿吗,我叫人熬了清粥,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不急,我有话要跟你说。”谢珩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宋绾绾见状,忙上前制止他。“你不要命了!你可是差点儿就死了!那箭头上淬了毒,你知不知道?!” 被宋绾绾这么一按,谢珩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敞开着。 他低头去看,宋绾绾赶紧朝后退了一步,慌乱的解释道:“就,就你夜里发热了,大夫说得用酒擦拭身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丫鬟伺候,就......” “多谢。”谢珩扬了杨嘴角,难得地露了个笑容。 宋绾绾不由得看呆了。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也会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挺温暖的,脸上的疤痕似乎都没往常那么可怖了! 谢珩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心里暖融融的,如同喝了蜜一样甜。 可惜,这甜蜜太过短暂,很快就被急匆匆赶来的韩硕给打断了。 宋绾绾趁机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回房去梳洗。 “那些人已经察觉了你的动向,你打算怎么做?”韩硕见谢珩醒来,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烦恼。 皇帝派来监视谢珩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谢珩早有心理准备。 “消息传回京城还要些时日,这些日子够咱们准备的了。”谢珩冷静地说道。 “北疆城的那些人不能留了。”韩硕沉声说道。 谢珩抚了抚胸口的纱布。“留着他们不过为了迷惑京里的那位,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们便没了用处,该除掉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来四方城之前,你就安排好了?”韩硕看着他稳如泰山的表情,忽然明白了过来。“所以,把郡主带在身边,也是早有预谋?” 谢珩扯了扯嘴角,没有说破。 韩硕啧啧两声。“看来,谢兄是真的在意嫂夫人!” 他还以为,这门亲事是圣上逼着他点的头,不得不娶回来的! “算算日子,京城该乱了。”谢珩答非所问道。 说起这事,韩硕就忍不住拍案叫绝。“那老皇帝怎么都不会想到,秦贤妃也是你的人吧?” 谢珩不满的睨了他一眼。“别乱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怪我这张嘴!哈哈哈!”韩硕兀自笑得开怀。“那女人也真是够胆大的,居然真的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下毒!” “皇帝刚愎自用,极为自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殊不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就失了人心。” “皇帝一倒下,太子和襄王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两败俱伤,咱们就可以来个黄雀在后!”韩硕自顾自的说道。“不过,秦贤妃此人心思极深,不得不防啊!” 谢珩说了声没事。“宫里有严淞牵制,她翻不出什么浪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严淞那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若是联起手来,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韩硕这乌鸦嘴还真是挺灵的。 秦贤妃自然不甘心做别人的棋子! 如今,她虽还不是皇后,但却执掌凤印,将后宫的权势牢牢地握在手里,有眼力劲儿的人自然都去巴结她,为她效力。 严淞本就根墙头草,见襄王性子鲁莽,刘贵妃又没有强有力的家族支撑,考虑再三后,便倒向了秦贤妃。 两人联手,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太子听说皇帝病了,怎么能不起疑。可没有皇帝的命令,莫说是太乙殿,他们连后宫都进不去。于是,联合满朝文武,想以此逼秦贤妃打开宫门。秦贤妃却屡屡假传圣旨,将他们拦在了宫门外。还调动禁军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样的形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肯定是妖妃把皇帝软禁了! 太子便在谋士们的怂恿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以储君的身份号召各地驻军前往京城勤王。 当然,襄王也不甘示弱。 他以此为把柄,说这就是太子自导自演的戏码,目的是为了迷惑文武百官。事实上,是太子与宫中的秦贤妃里应外合,企图逼皇帝退位让贤! “太子乃储君,继承大宝是迟早的事,为何要谋反?!襄王的指证,未免有些牵强!” 百官们可不好糊弄。 然而,襄王给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理由。 “父皇早就有意废黜太子!”他在朝堂上振振有词的说道。“太子在为多年,毫无建树,还屡屡出错,父皇对他早就失望透顶!”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太子自秦皇后死后,整个人变得锐利起来,开始了反击。“襄王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孤看是你想谋反吧?!” “一派胡言!你少血口喷人!”襄王受不了太子的激将法,拔剑就朝着太子砍去。如此一来,倒是坐实了他的罪行。 “襄王企图弑君,你们还不将他拿下!”太子见他动手,更有了除掉襄王的理由。 襄王不是吃素的。 刘贵妃母子二人谋划多年,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束手就擒。这些年,他们大肆的敛财,收买了不少的武将。那些文臣再会辩论又如何,在这些武将的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太子手里没有兵权,而勤王的大军还在赶来京城的路上,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九十四章 惊变 太子和襄王火拼,京城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正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好些无辜百姓和官员,在这一次的变故中白白丧命。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百姓们紧紧地关闭大门,不敢踏出家门。官员们为了自保,更是携带家眷出城,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谢珩趁乱杀掉了朝廷放在北疆的暗桩,并一路截杀传递消息的探子,及时地将消息隐瞒了下来。 各地勤王之师在接到太子的手书后,纷纷举兵朝着京城围了过来。谢珩带着他的私军,混迹在这些队伍当中,顺利地进入了临州地界。 临州距离京城四五百里,三五日便可抵达。 一路上,谢珩骑马急行,身上的伤都裂开了好几次。宋绾绾担心京城里的爹娘,在谢珩离开北疆后也带着人追了上来。 不过,马车到底是比不上骑马,她很快就失去了谢珩的踪迹。紧赶慢赶的,走了一个月,这才到了临城。 “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宋绾绾进了城,就立马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公主府一切安好!或许是忌惮武安侯的谢家军,襄王只是派兵把公主府围了,并没有硬闯进去。”若夏气喘吁吁的回来禀报。 “丞相府呢?”宋绾绾对沈家没多少感情,但那里毕竟有沈驸马的父母兄弟,故而多问了一句。 “沈府众人性命倒是无忧,只是相府已经易了主。”若夏斟酌着开口道。“沈相爷因为反对襄王登基惹怒了襄王,被罢免了官职,如今沈家众人借住在公主陪嫁的庄子上。” “怎么会这样......”宋绾绾在听到这消息后,不禁愣住了。她没料到,才离开京城短短数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太子呢?”宋绾绾又问。 “太子被襄王活捉,软禁在了东宫。太子妃受惊吓早产,生下来一个男胎。不过,因为先天不足,那孩子瘦弱得厉害,而且......还少了一只胳膊......”若夏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那可是太子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镇国公府、秦家呢,他们干什么去了?!竟然任由襄王如此作乱!”宋绾绾忍不住想要骂人。 “镇国公本就是墙头草,见情况不妙,早早地就投向了襄王。至于秦家,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襄王还没把他们怎么样了,就跪地求饶了。” 宋绾绾扶了扶额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太子被禁,襄王作乱,皇帝生死不明,这都是什么事儿?! 宋绾绾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到了秦王名下。“他们没事吧?” “郡主放心,秦王和宋侧妃已经出了城。” “那就好。”宋绾绾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秦王在前不久被逼着娶了一位正妃,正是程家的程青萝。原本追随太子的云麾将军,突然倒戈投靠了襄王,为了把秦王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襄王便将程青萝许给了秦王。 秦王根本就没想过娶其他女人,当然不肯!但形势所迫,谋士们建议他暂且忍耐,等到谢侯爷回京,再悄悄地将人处置了。 宋妍妍为此,还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他花了好几天才将她哄好。 程青萝进了秦王府,可没少给宋妍妍立规矩。只是,她太过小瞧了宋妍妍。宋绾绾可以容忍琼嬷嬷倚老卖老,可以容忍秦王对她动手动脚,却忍不了程青萝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宋妍妍别的本事没有,却有着一身神力。有一回,程青萝陷害宋妍妍给她下毒,要打宋妍妍的板子。宋妍妍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哪里受得了这冤枉气,当即操起长板凳就把程青萝的陪嫁给打了。 程青萝哪里想到她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竟有如此威力,吓得赶紧让人扶她往屋子里躲。 宋妍妍也是急红了眼,直接将手里的板凳扔了过去。程青萝被这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还磕断了两颗门牙。 程家上门想要讨个说法,秦王为了保护宋绾绾,只能选择跟程青萝交易。只要程家放过宋妍妍,他就跟她圆房。 原来,程青萝嫁进秦王府后,秦王根本就没碰过她,她到如今还是处子之身。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权衡利弊后,答应跟秦王的交易,但前提是,他不能再见宋妍妍。 秦王假意迎合,在正院歇了三日。之后,便趁着程青萝松懈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带着宋妍妍跑了。 宋妍妍想到他在正院待了三日,哭了好久,再也不想搭理他。消息传回来的那天,秦王还在为了如此自证清白而烦恼呢。 “宋侧妃和秦王眼下就住在郡主制冰的作坊里。”念春一边替她揉捏着肩膀,一边接着往下说道。“襄王不敢分散兵力出城寻人,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宋绾绾点点头,心中稍安。“但愿咱们到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 太子大势已去,襄王又不得人心,秦王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还真挺大的!宋绾绾暗暗思忖着。难怪谢珩早早地就选中了他! 在临城休整了半日,宋绾绾就催促着丫鬟们准备干粮继续赶路了。念春怕她身子吃不消,一再的劝阻,宋绾绾哪里肯听。 “不亲眼看到他们,我始终无法安心。” 可就在他们出了城不久,京城就又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宫里昏迷多日的皇帝,突然清醒了!接下来,从太乙殿传出一道旨意,宫里的禁军倾巢而出,直奔襄王府,将还在睡梦中的襄王下了大狱。 襄王还没过足瘾呢,就被贬为了庶人,结局比太子还要糟糕。 按理说,作乱的襄王被擒,太子应该趁机崛起才是。但奇怪的是,京城并没有传出任何关于太子的消息,反而传出了秦贤妃有孕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震惊四座。 要知道,后宫之中,可是好多年没传出喜讯了! 秦贤妃一个寡妇入宫,盛宠不断就足够令人惊讶了,没想到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怀上龙种,简直堪称奇迹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千里救援 “秦贤妃怕是倒戈了。” “她知道侯爷不少秘密,真要是投靠了皇帝,那可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打就打,还怕他们不成?!” “都别激动,听听侯爷怎么说。” 谢珩的心腹们凑在一起,神色十分凝重。 被点名的谢珩,刚换过药,寝衣还未来得及合上,露出大片的胸肌和隐隐沁着血的纱布。这一路千里奔袭,使得他的伤口反复裂开,根本没能好好养伤。 可尽管如此,谢珩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身为三军主帅,他不能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起秦贤妃,谢珩还真是小看了她。不过,也难怪她会放弃跟他结盟选择投靠皇帝,原来是怀上了龙种! 有什么能比自己做太后来得更安稳呢!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女人。她借着谢珩的势,一步步在后宫站稳脚跟,又反过来出卖谢珩,与皇帝上演了一出将计就计,逼得太子和襄王造反,并以此为把柄,除掉这二人,为她肚子里的龙胎让路。 为了确保皇位一定落在她儿子的手里,下一步该是对付秦王了!那被襄王硬塞到秦王府的程家女,恐怕也是她暗中授意的吧? 这一环扣一环的设计,不但让她赢得了皇帝的信任,还让她大权在握。 谢珩其实挺好奇的,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秦王现在何处?”谢珩慢条斯理的将衣衫系好,问了这么一句。 “秦王应该还在京郊的庄子上。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帝的那些走狗遍寻不着秦王殿下的身影,此刻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胡闹!”谢珩听完手下的话,不由得拍了桌子。“各路勤王大军眼看着就要会师京城,他待在京郊的庄子上,是等着被瓮中捉鳖么?!” 听完他一席话,那些手下纷纷变了脸色。 “这......这该如何是好!” “要不连夜赶至京郊,抢先将秦王殿下救出来?” “不可!这一定是他们事先设置好的陷阱!咱们若是这么过去,岂不正好落人口实!” 谢珩揉了揉眉心。看来,还是他太过放心京城里的那些眼线了。秦贤妃有孕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无一人没察觉出来! 正因为这一疏忽,可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其实,这也不能怪那些眼线。毕竟,秦君澜一入宫就是盛宠,自打进了太乙殿就一直随侍在皇帝身边,哪里是旁人能够随意窥探的!更何况,以秦贤妃的心智,想要瞒住有身孕的事,易如反掌。 一个能够对自己狠的女人,定是所向披靡。 “就是不知,她的身孕是真是假......”谢珩冷静下来之后,理智渐渐回笼。 后宫佳丽无数,但这些年为皇帝生儿育女的妃子还真是鳞毛凤角。皇帝明面儿上是在吃斋念佛,可太乙殿里的事,又有几个人真的见过? 不说别人,就说那圣宠不衰的刘贵妃,她应该是后宫之中承受雨露最多的妃子吧?可她生下襄王后,肚子就再无动静。 皇后亦是如此。 自打太子出生后,皇后就没再有过孩子。 秦贤妃这身孕来的,未免太过及时了些。 谢珩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是不是又藏着什么阴谋。 “李达,冯数,你二人随我进京一趟,其他人原地待命。”谢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冒险潜回京城一探究竟。 “不可!” “侯爷三思啊!您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冒这个险啊!” “若真如侯爷所料,他们已撒下天罗地网,侯爷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侯爷,还是属下代您走这一趟吧!” “是啊!侯爷赶紧养伤要紧!” 谢珩话音刚落,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然而,谢珩心意已决。“你们都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也能想到。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平安地带出来!” “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会孤身前往。”谢珩说道。“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绝非一时冲动。” “可是......” “再者,京城里留了不少人手。唯有尽快将秦王殿下带离京城,才能有下一步的计划。”他谋划这么多年,不想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 众人劝说不下,只得抬出了宋绾绾。 “侯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咱们一定要看好了侯爷您......若是叫夫人知道您孤身犯险,肯定会跟着追去的......” 宋绾绾的名号被抬出来,谢珩还真有那么一瞬的犹豫。 可眼下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如果秦王当真落到了皇帝的手里,他将变得很被动,这些年的筹谋也将全部化为泡影。 所以,谢珩斟酌再三,还是坚持了原来的想法。 * 京郊 “王爷,大事不好!”负责打探消息的侍卫急匆匆的跑回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秦王听完,脸色骤变。“你是说,庄子被围起来了?” “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围上来,但各方都有人把守,早已形成合围之势......”侍卫心急如焚的说道。 “既然知道本王的下落,为何迟迟没有动手?”秦王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怕是在等来接应的人。”侍卫大胆地猜测。 “好,好一招放长线钓大鱼!”秦王的眸子瞬间冰冷,变得杀气重重。 “王爷,得赶在他们动手之前,尽快想法子脱身才是!”侍卫劝道。 秦王当然不想连累武安侯和一众支持他的仁人志士。可庄子外头都是皇帝的人,他要如何逃出生天?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宋妍妍。 就算要杀出去,他也得想法子护她周全。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被包围了?”宋妍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经过这段日子的冷静,宋妍妍早就不生他的气了。 程青萝是襄王一派的人,秦王又怎么会真的与她亲近。就算是为了保护她,秦王应该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秦王见她进来,眼神立马就变了。“妍妍,你终于肯理我了?” 宋妍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你们不是要离开,跟我来吧!” 秦王和侍卫对视了一眼,突然有些懵。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逃命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的?”行走在昏暗潮湿的地道里,秦王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宋妍妍举着火把一边探路,一边抽空回答道:“当时建作坊的时候,阿姐突发奇想叫人挖的。” “这密道,通向哪里?”秦王又问。 “我也不知道。”宋妍妍如实的说道。“我只知道入口,没下去过。” 秦王:...... 他怎么觉得,还是待在作坊里更安全呢?! 密道其实并没多长,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出口。 为了确保秦王殿下的安全,侍卫走到最前面。即便有什么危险,起码还有条退路。让人意外的是,出口处静悄悄的,除了扑面而来的风,再无任何声响。 推开沉重的门板,竟意外的出现在另一处院子里。 “这里是?”秦王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眼带茫然。 他们该不会是跑到谁的家里来了吧? 万一叫人发现,闹出点儿动静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属下去周围打探一番,还请殿下原地等候。”侍卫们不放心,分出一些人手去探路,剩下的则围在秦王和宋妍妍的周围,以防不测。 宋妍妍看着院子里的歪脖子树,若有所思。 根据在密道里行走的时常不难推断,他们其实并没有离开庄子。而根据密道延伸的方向,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挂着白色灯笼的人家。 一般来说,门口挂了白色灯笼或者贴着白色挽联的,就是家中有人故去。这样的人家,大多闭门守孝,很少会有人会去打扰。 宋妍妍跟着宋绾绾去庄子上溜达,一眼就看到了那白色灯笼。当时,她还跟宋绾绾研究灯笼上繁复的文字来着。 难道说,他们此刻站着的院子,不会就是那一家吧? 正想胡思乱想着,突然就有几道黑影从天而降。 “你们是何人,竟然乱闯私宅?!” 这些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眸,从他们悄无声息的现身,到拔刀架在几人的脖子上,一个个身手不凡的样子。 秦王心中一凛,却还是将宋妍妍护在了身后。“在下无意打扰,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望诸位见谅!” 见他说话文绉绉的,蒙面人身上的杀气撤去了不少,但又未完全放松警惕。“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请速速离去!” “是在下的冒失,这就离去!”秦王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好说话,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这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被叫住。 “慢着!你们是从何处进来的?”为首的蒙面人察觉出不对劲,将剑尖再次指向了秦王的脖子。 侍卫们脸色一变,生怕主子有个什么闪失,纷纷上前护驾。如此一来,好好儿的问话就变成了一场打斗。 宋妍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当即就蹲下了。 秦王怕她被裹挟成为人质,立马拉着她就往外跑。“妍妍,一会儿寻了机会你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咱们去村口的磨坊汇合,听清了吗?” 宋妍妍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我走了,你怎么办?” “有侍卫护着,我不会有事的。”秦王一边躲闪着,一边快速地回应。“侧门就在那边,你一个姑娘家,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快走!” 说完,就把她推了出去。 宋妍妍看着被蒙面人包围的秦王,哪里能独自逃生。虽然她也怕死,可阿姐教过她,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其所。 “我跟你们拼了!”宋妍妍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总算想起自己还要一身蛮力。于是,提着裙摆,就朝着那些黑衣人冲了过去。 “妍妍!”秦王看着飞奔而来的宋妍妍,魂儿都要吓没了。 那些蒙面黑衣人根本就没将宋妍妍放在眼里,他们狙击的对象始终只有秦王。正因为这疏忽,让宋妍妍得手了。 她天神力,平时控制力道都能不时地踢断桌子腿儿,捏碎花瓶什么的。这会子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着那些人撞过去,威力可想而知。 被这巨大的力道一撞,黑衣人瞬间就失去了重心,朝着身旁的同伴撞了过去。于是,接下来出现了一道奇观。那些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竟像喝醉了酒似的,一个撞一个,就那么被撞飞出去几丈远,狠狠地摔在了石墙上。 “噗......”黑衣人们胸口一闷,齐齐地吐出一口血来。就连那些被波及的秦王侍卫,也跟着摔出去好远,一个个捂着胸口,单膝跪地不起。 秦王诧异的看着宋妍妍,好半天回不了神。 这,这,这就是妍妍的实力么? 原来,她已经很给他面子,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否则,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肯定是他! 秦王虚虚的抚了抚胸口,赶紧上前拉住宋妍妍。“走,先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就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作家丁装扮的人拿着棍棒围了上来。 秦王习惯性地将宋妍妍拉到身后。 宋妍妍却从他身后站了出来,抡起拳头比划道:“我不想伤人,你们速速退去!” 众人:...... 这话从一个姑娘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 就在打斗一触即发之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住手,都住手!”他急喊道。而后,走到秦王的面前,恭敬地下拜。“草民陈山,拜见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的名号一报出来,原先还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们全都一脸震惊。待反应过来之后,纷纷下跪请罪。 “不知殿下驾到,多有得罪!” 秦王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 “我知道。”宋妍妍听到陈山自报家门,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你是归云楼的掌柜!” “宋侧妃好记性。”陈山恭敬地冲着她作揖。 “这宅子是你的?”宋妍妍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是家主的宅院。”陈山如实答道。 “那,你家家主是?”宋妍妍不耻下问。 “草民的主人,姓谢名珩,武安侯谢珩是也!”陈山笑着答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显神威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宋妍妍念叨了一句。被请到屋子里喝茶的她,仍旧还未从这个惊喜里回过神来。 秦王倒是挺高兴。 这陈山有好几张面孔,鲜少以真面目示人。故而,秦王没认出他来。直到听到他熟悉的嗓音,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武安侯现在何处?”秦王问道。 陈山拱了拱手,将武安侯遇刺之事说了出来。“算算日子,应该到了临州地界了。” “武安侯受伤了?!”乍闻这个消息,秦王震惊地站起身来。“北疆到京城何止千里,他......能受得住吗?” “殿下放心,侯爷一切安好。”陈山安抚他道。“而且,刚收到侯爷的飞鸽传书,侯爷正往庄子上赶来。” “不可!”秦王想到村子里最近多了许多生面孔,立马表示反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侯爷若是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秦王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不想谢珩为了他冒险。 “已经来不及了。”陈山苦笑了笑。“飞鸽传书在路上都要一两日,此刻侯爷应该快到了。” “想法子让他离开!”秦王毫不犹豫的说道。 谢珩肯站在他这边,护着他、扶持他,他已经很感激了。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未来多了很多变数,他不想谢珩因为他被打上反贼的标签。 谢珩乃不世的忠臣良将,大禹若是没了他,势必岌岌可危。 “侯爷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更改。”陈山叹着气说道。他追随谢珩三年了,多少知道他的性子。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 “这可如何是好?!”秦王不由得急了。 若谢珩被逮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封疆大吏,无召不得入京! 谢珩此举,无疑是把现成的把柄递到了皇帝的手上。以皇帝急切地想要除掉他的心思,谢珩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秦王心急如焚。“不能让人发现武安侯的行踪!”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劝住他!”秦王没什么大的能耐,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他有一颗仁善之心,这也是谢珩为何选中他的原因之一。 陈山感到很为难,但也觉得秦王说的都是对的。 可眼下,要如何通知武安侯,让他不要靠近这个村子呢? “我有个法子。”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宋妍妍举手示意。 秦王和陈掌柜齐齐看向她。 “不知宋侧妃有何良策?”陈山问道。 “只要让侯爷知道,殿下已经离开了村子不就好啦?!”宋妍妍说道。 陈山一拍巴掌。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只要让侯爷知道秦王殿下已经离开,不就可以避开这里的眼线,隐藏在暗处静观其变? 可问题又来了。 怎么样制造秦王已经离开的假象呢? “不如,让属下假扮殿下,光明正大的从庄子上离开。”秦王的侍卫说道。“一来,可以引起不小的混乱,将消息传出去;二来,可以引开那些探子,为殿下争取时间。” “这金蝉脱壳之计好是好,但有一定风险。”陈山沉吟片刻,说道。“如何让那些探子以为,马车里的就是秦王,这一点很重要。” “我去吧。”宋妍妍站起身来说道。“我是王爷侧妃,很多人见过我这张脸。只要看到我,他们肯定以为带着我一起离开的就是王爷!” “不行!”秦王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这样太危险了!那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被他们抓住......” 后面的,他都不敢想。 秦王死死地握着宋妍妍的手,生怕她给跑了。“要走一起走!” “我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就算是被拦下了,我也有法子逃脱的。”宋妍妍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胡闹!”秦王头一次对她摆了脸色。“方才不过是侥幸罢了,真要动起手来......刀剑无眼,那些人可不会跟你客气!” “秦王殿下说的是。”陈山也不赞同宋妍妍去冒险。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这些大男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让一个弱质女流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可做不出这种事来。 “不如,找人易容成侧妃的模样?”有人建议道。 “时间紧迫,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人去!” “我怎么样?”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一道身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正是欢喜。 欢喜身形与宋妍妍相似,不过个子却比她矮了半个头。当然,有陈山这个易容高手在,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不容宋妍妍反对,欢喜就已经去扒拉她的外衫了。 一炷香时辰后,另一个宋妍妍活脱脱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宋妍妍看了看另外一个自己,脑子有些懵。 “陈掌柜可真厉害......”她喃喃的说道,围着欢喜转了好几圈。 “多谢侧妃夸奖。”陈山答道。 “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吧。耽搁久了,怕是来不及。”秦王心里记挂着谢珩的安危,不得不打断他们。 欢喜和一个易容成秦王的侍卫领命而去,偷偷地从那条密道潜回了制冰作坊。经过一番准备,两人趁着天色暗了下来,骑着马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些守在庄子周围的眼线看到有人离开,自然不会放过。 “秦王跑了!” “可看清了,真的是秦王?” “那位宋侧妃可是个绝色美人,我怎么会认错?!秦王去哪儿都带着她,肯定错不了!” “那还等什么?追!” 于是,庄子附近的人手顿时撤去了大半。之所以还留下一些人手,是为了那制冰作坊里的冰块儿。天气越来越炎热,正是大量用冰的时候。 然而,冰价却是一年高过一年。若能将这作坊给端了,不就有用不完的免费冰块? * 村子口,谢珩带着几个心腹正埋伏在树林里。 村子里突然到处那么多的火把来,一看就有诈。 “侯爷,让属下先去探路。”其中一人请缨道。 谢珩却叫住了他。“不急,先看看再说。” 他总觉得,有什么变故发生。 那人撒了这么大的网,不就是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他有所察觉。所以,一定是有什么情况,打乱了那人的计划。 第二百九十八章 营救(一) “侯爷?” “再等等。” 谢珩隐身在暗处,鹰一般的眼眸牢牢锁定在村口的位置,静观其变。 过了没多久,果然就见了马儿的嘶鸣声。 一匹棕色的马驮着一男一女疾驰而来,却在村口被人戒了下来。马儿悲鸣,真是因为腿被利刃扎穿。它疼得抬起前脚,将马背上的人摔了下来。 “侯爷,是秦王!”谢珩的手下目光如炬,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来。说完,拔刀就要往山下冲。 谢珩却再次拦下了他们。“且慢!再看看!” “侯爷!情况十分危机!若再不出手,怕是来不及啊!” “是啊,侯爷!趁着后面的追兵没跟上来,现在是最佳营救的时机啊!” 几个手下都急了。 谢珩却仍旧没有松口。“你们可瞧仔细了?” “属下曾有幸见过秦王殿下,绝对不会认错!”其中一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谢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如何认出来的?就凭那张脸吗?” 那人不禁哑然。 难道不是么? “再仔细观察。”谢珩窥探出了一丝端倪,紧绷的身躯渐渐变得放松。 那二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莫非,他们真的认错了人? 再次朝着山下打探,果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 “秦王殿下体型偏瘦,此人华服之下却隐隐可见结实的臂膀,脚步看似凌乱,每一步却都避开了要害,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还有那宋侧妃,她胆子未免太大,在这样的厮杀之下竟临危不乱。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怕是早吓晕过去了......” 谢珩见他们看明白了,心中多少感到欣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一个小村庄,竟派了这么多高手蹲守,还真是看得起本侯!”谢珩如何不知道他们的用意所在。 “可殿下还在庄子上,要如何把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手下问道。 谢珩看了看天色,冲着二人耳语了一番。 “侯爷要一个人进去,不妥不妥!” “你们假扮成我去营救那两名死士,将他们引到村子外,自然会有人接应。到那时,我再伺机而动。”谢珩并非莽撞冲动之人。 既然秦王那边已经出了招,他便配合着将计就计。 说时迟那时快,谢珩毫不犹豫地搭弓射箭,直接将偷袭那两名乔装侍卫的探子射杀。 “什么人?!” 谢珩的两名手下见行迹败露,不再多想,与谢珩交换了腰间的佩带,蒙上脸就杀下山去。能够跟着谢珩一起来救人,他们的功夫自不必说,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两人出手,局势果然便有了扭转。 “属下救驾来迟,殿下恕罪!”蒙着面的冯数故布疑阵,冲着那假冒秦王的侍卫喊道。李达因为身形与谢珩相似,假扮的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他一直没有开口,便是怕不小心露了馅。 听到殿下这个称呼,那些原本起了疑心的探子顿时又安下心来。“来者何人?还不速速就擒!” 李达不敢开口,只拼了命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将一个又一个围过来的暗探击退。 “上马!”冯数趁机翻身下马,将马儿赶到了“秦王”和“宋侧妃”的身边。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捂着伤口迅速的爬上了马背。 “殿下先走,属下断后!”冯数高喊一声,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便急急地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别让他们跑了!” “活捉秦王和武安侯!” 随着越来越多的援军赶到,村口顿时被火把照亮,宛若白昼。双方实力都不弱,打斗得十分激烈,杀声震天。 村子里的百姓全都吓得躲进了屋子里。 时刻关注着村子口动向的侍卫看到这一幕,急忙回去禀报了真正的秦王。 “你说,有人前来营救?”秦王急得站起身来。 “是,不过就两个人。”侍卫答道。 “真是侯爷回来了?”秦王满心的急切。 “属下瞧着倒不像。”那侍卫斟酌着开口道。 “何出此言?”陈掌柜插了句嘴。 “以属下对侯爷的了解,即便是前来救人也不会躲躲藏藏的,连真容都不敢露。而且,打斗过程中,那人一直没有开口......” “是了!定是怕人从口音中瞧出破绽。”陈掌柜捋了捋胡子。 “既不是侯爷,又会是谁?”秦王眉头深深地皱起。 就在这时,房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月光走了进来。 “侯爷!” “大哥!” “姐夫!”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称呼。 来的人,正是他们口里念叨个不停的武安侯。 “外面的眼线被引开了,事不宜迟,赶紧离开这里。”谢珩来不及叙旧,沉着脸招呼众人一道离去。 “就这么离开,会不会太惹人注目?”陈掌柜想了想,问道。以那人的谨慎,肯定不会将全部的人都带走。这宅子附近,肯定还有其他的暗卫。 谢珩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树上的暗卫被我杀了,你们赶紧换上他们的衣服冲出去。” “妙极,妙极!” “如此一来,黑灯瞎火的,便很难分清敌我!” 几人按照谢珩的吩咐,快速地换了装。 宋妍妍为了扮作男人,特地将发髻散了,梳了个高高的马尾。 谢珩带着他们二人刚从后门溜出去,就迎面碰到了几个鬼祟的身影。 这也太倒霉了吧!宋妍妍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在,这些探子都是从各处调来的,彼此都不算熟,并没有怀疑谢珩几人的身份。“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武安侯现身了,还不快追?!” “是!”谢珩故意压低了声音,立马带着秦王和宋妍妍快速离去。 三人一路有惊无险的经过村庄,来到了村口的磨坊。 谢珩带着两人进去,从石磨的下面扒拉出一个地道来。“这里通向城外的护城河,靠近码头的地方有一艘破船。穿上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翁,拿着这个信物,他会带你们南下。” “大哥,你跟我们一块儿走!”秦王如何不知此地的风险。那两名侍卫顶多只能将探子引开一会儿,等他们回过味来,肯定会再次返回村子。 谢珩将信物塞到他手里,正色道:“你该知道,只有你安全了,我们才会安全!” 秦王咬了咬唇,半晌不语。 道理他懂,可要牺牲那么多人来救他的命,他怎能无动于衷。 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不容人多想。 谢珩一把将两人推下递到,再次将石磨放回了原位。 第二百九十九章 化险为夷 “你在这里做什么?!”外面巡逻的人发现模仿里有身影,立马拔刀走了过来。 谢珩做了个系裤带的动作,与那人周旋道:“人有三急,实在是憋不住就......” 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仍旧不敢放松。“你是哪个营的?” 谢珩垂眸,心思飞快的翻转。“我是临时被叫过来的,我是秦家的。” 这样的问话,很可能藏着陷阱,他不得不换个思路。 果不其然,那人在听完他的回答后,眼中的戒备顿时消散了不少。“秦家,哪房的啊?” 谢珩听这语气,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看来这里头,还有秦贤妃的手笔。 谢珩对秦家人并不陌生,于是选了个中规中矩的人选。“四爷门下,兄台呢?” “难怪看着眼生。”那人放下手里的刀剑,露出一抹笑容。 原来,秦四爷在秦家并不受重视,加上是庶出,故而一直外放在兴洲。因为秦贤妃得宠,才被调回京城任职。秦家人丁兴旺,嫡枝庶枝加起来好几百口人。各房的奴仆更是多如牛毛,认不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四爷能回来,多亏了贤妃娘娘......”谢珩就这样跟他搭上了话。 “那可不?!贤妃娘娘马上就要册封皇后了,秦家日后仍旧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珩点头附和。 两人一前一后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小头目见两人掉队,没好气地大吼一声。 谢珩忙闭紧了嘴,快步跟了上去。 “你们几个,去后门!” “你们在前门守着,千万别让人给跑了!” “剩下的,跟我进去!” “头领,是不是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召集到一起?”突然有人问道。 小头目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已经混入了那些贱民当中?” “不无可能。而且,属下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能提供线索者,赏白银千两,还怕找不到他们?” 小头目思索了片刻,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 只是如此一来,便要分散精力,挨家挨户地去查。 “他们肯定还在村子里,没有跑远。” 小头目在怂恿之下,留了几个人守在作坊里,带着其他人挨家挨户找人去了。谢珩趁机混在队伍里,等到周围没人后,悄无声息的隐入了地道。 * 天明时分,宋绾绾的车架已经到了京城外五十里地的汪家屯。 “郡主,再往前就是京城了。”念春煮了热茶递到宋绾绾的手里,触摸到她的手指一片冰凉。 宋绾绾的体质偏寒,即便是盛夏时节,手脚也不暖和。 故而,就算赶路的时候条件再简陋,念春也不敢大意。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是热的,洗澡也必须用热水,生怕主子着凉。 宋绾绾抿了两口茶水,精神转好了不少。“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郡主这是要折杀奴婢!”念春道。 宋绾绾苦笑了笑。“此去京城,生死未卜,你们跟着我,可能会送命的......” “奴婢几人的命都是郡主给的,为郡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们都不怕死么?”宋绾绾喃喃道。 “不怕!”四大丫鬟齐声应道。 宋绾绾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好,有你们这句话,我便是再死一次也值了......” “郡主!”四大丫鬟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要哭了。 宋绾绾抬头看向马车外,努力的将眼泪逼了回去。“不说这些了,赶路要紧。等修整好了,即刻启程。” “是。” 宋绾绾此时是什么都不顾了。 她追上大部队,便听说谢珩孤身去了京城,一颗心就再也没平静过。因为她知道,若是谢珩有个什么好歹,那么死的人会更多。 不仅仅是平民百姓,公主府和相府诸人,恐怕都会一并被清理。 她知道,阿娘手上有一支绝对忠诚可靠的暗卫,他们是皇爷爷留给阿娘保命用的。 皇帝舅舅其实猜的没错,荣安公主的确是留了退路。她交上去的人,只有一少部分。剩下的,全都以寻常百姓的身份蛰伏在京城内外。 荣安公主一早就堪破了皇帝的心思,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在与皇帝的周旋当中,她侥幸胜出,可却也在皇帝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宋绾绾想着,若能找到这些暗藏在民间的暗卫,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宋绾绾的心很乱。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她想要跟爹娘还有阿弟在一处。就算是死,也要陪在他们的身边。 就在他们收拾好炊具,准备赶路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树林的宁静。 “戒备!”以防万一,侍卫们立马拔出佩刀,将马车围在了中间。 随着那哒哒哒的声响越来越清晰,一行五人转过弯道,映入了宋绾绾的眼帘。 “是冯将军!”若夏惊呼一声。 侍卫们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松了口气。 待那五人靠近,侍卫长便将他们引到了宋绾绾的马车前。 “拜见夫人!”冯数几人得知宋绾绾就在马车里,纷纷跳下马。 宋绾绾看着他们身上都挂了彩,忙免了他们的礼。“若夏,取金疮药来。” “多谢夫人!”冯数几人鏖战了一整夜才侥幸逃脱,此刻早已累的精疲力尽。好在身后的追兵已经退去,倒是不必急着赶路。 宋绾绾叫几个丫鬟帮着包扎了伤口,而后询问起了谢珩的下落。 “侯爷应该是亲自护送秦王殿下和宋侧妃南下了。”冯数不敢透露侯爷的计划,就怕宋绾绾多想。 宋绾绾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打小就练出来的,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这么说,你们并没有跟侯爷在一处?” “这......是!”冯数对上宋绾绾清澈的眼眸有些招架不住,眼神开始变得躲闪。 宋绾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很显然,他在撒谎! “侯爷是不是还没离开庄子?”宋绾绾开门见山的问道。 冯数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侯爷身负重伤,他怎么能独自去救人!”宋绾绾说着说着,就急了。 第三百章 有内鬼 不管宋绾绾如何坚持,冯数诸人始终不肯放她前往京城。 “夫人若是要去,那便从卑职的尸体上踏过去!”冯数是个糙汉,他不会讲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大道理,但他始终铭记着谢珩交待下去的话,那就是一定要拦下宋绾绾。 谢珩已经失去过一次,他不想再失去一次。京城是非之地,早已不是能够轻易掌控的地方,他救秦王就已经很费力了,不想再分心去救其他人! 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侍卫和丫鬟,宋绾绾沉默了。 她不禁反思,是不是她真的太任性了! “你们难道不担心侯爷,不担心你们的家人吗?”宋绾绾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说到家人,底下竟是一片沉默。 宋绾绾不解地挑了挑眉。 “卑职无父无母,有幸得以被侯爷收入麾下捡回一条命。侯爷就是卑职的再生父母!” “卑职家破人亡,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卑职家中老小皆在北疆。” 冯数和几个手下面无表情的答道。 宋绾绾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们的身世竟如此可怜。她的经历跟他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想到这里,宋绾绾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矫情。 “郡主,冯将军说的对。如今京城形势不明,您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能不能顺利将公主和驸马带出城不说,自保都有问题。” “万一落入秦贤妃的手上,以此来威胁侯爷,您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知秋和临冬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今日却忍不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其实早在临城时,她们就一直在纠结。上一回,主子去寺里上香一去不回,她们已是后悔万分。所以,这一次,无论主子去哪里,她们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她们不怕死,却害怕主子有个什么好歹! “郡主,就听冯将军的吧!您也不想侯爷为您担心吧?”若夏看了看念春,也加入到了知秋她们的劝说队伍。 宋绾绾犹豫了,内心挣扎得厉害。 她真的可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不去理会京城的风风雨雨吗?很显然,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但她也知道,此去京城,必定是九死一生!她死了不要紧,若是连累到其他人......宋绾绾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冯数见宋绾绾不吭声,试着说道:“夫人不若等侯爷回来,再做定夺?” “他何时能回来?”宋绾绾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缓缓地睁开了美眸。 “这......属下已留下了暗号,侯爷看到了,自会明白。”冯数的回答依旧是模棱两可。 宋绾绾苦笑了笑。“罢了,那就再等等。” 宋绾绾不再闹着要赶路,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 再说谢珩顺利离开村子,经过一夜的狂奔,人已经出了京城地界。稍作休息之后,他便赶往了一早约定好的镇子,并在一条巷子的某个不起眼的石板上找到了冯数留下的信息。 “他们怎么往青州去了?”谢珩看着墙壁上的印记,陷入了沉思。 这与他的计划,并不吻合。 难道,他们联络的暗号被人发现了?很快,他就将这个推论否定了。这联络方式是他们行军打仗时惯用的,且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看得懂,旁人如何得知? 谢珩想着,定是路上出了什么状况,冯数才临时改变了汇合的地点。他琢磨了片刻,蹲下身子将上面得印记涂抹干净。 青州在京城的西南方,素来是兵家之争的要塞,说是大禹的咽喉也不为过。如果能抢先占领,对日后起事百利而无一害。 谢珩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去车马行换了匹马,就直奔青州而去。 连夜赶路,加上不时地躲避追兵,谢珩的伤口越发出血得厉害。他体内的毒本就没有完全清理干净,这么一折腾,隐隐又有发作的迹象。 在经过一处山洞时,谢珩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金疮药用完了,他就去山里找草药;饿了啃几口干粮,水囊里空了,就喝坑里的生水。没有倒下,全凭着一腔毅力在支撑。 就这样过了两天,谢珩总算在青州附近的镇子上追上了宋绾绾一行人。 “侯爷回来了!”一声惊呼之下,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然而,谢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直挺挺得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侯爷!”宋绾绾愣了片刻,双腿不由自主地朝着他奔了过去。 谢珩这么一个大块头,自然不是宋绾绾这等弱女子能够扛得动的。冯数几人忙上前搭了把手,一把将谢珩抬了起来,急急地抬进了宋绾绾的马车中。 “知秋,备热水!” “念春,药!” “若夏,去熬粥!” 宋绾绾故作冷静地吩咐完这些,扶着临冬的手爬上了马车。因为脚步凌乱,她还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侯爷就有劳夫人照料了。”冯数几个毕竟是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人,于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宋绾绾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几乎不敢去看谢珩那青紫的脸。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宋绾绾鼓起勇气去解开他那被血浸透的衣衫。因为随行的人当中没有大夫,宋绾绾只能凭着记忆替他清洗伤口。 这一次,谢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他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宋绾绾都快要哭了。 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武安侯,大禹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醒了?”宋绾绾见他睁开眼,忙要出去唤人进来。 谢珩却一把拉住了她。“我醒来的事情,不宜声张。” 宋绾绾不由得一愣。“你这话是何意?” “身边有内鬼。”谢珩艰难地坐起身来。 宋绾绾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她带出来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对她忠心耿耿,又岂会轻易背叛?! “会不会弄错?”她小声问道。 谢珩知道她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却不想欺骗她。 他在腰间摸索了好一阵,取出一个锦囊来。锦囊里装着的,是一只兔子形状的耳坠。 宋绾绾拿到那耳坠,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耳坠她再熟悉不过! 第三百零一章 审问 宋绾绾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耳坠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去年年节时打赏给身边几个大丫鬟的。 耳坠是根据她们的生肖专门找人打造,上等的羊脂玉,价值不菲。生肖属兔的,正是平时存在感最低的知秋。 宋绾绾简直不敢想象,这耳坠怎么会落到谢珩的手上。 “这耳坠,为何会在侯爷手上......”宋绾绾有气无力地问道。 谢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我口渴了......”他说道。 宋绾绾呀了一声,忙起身去倒了杯温水。 谢珩抬了抬手,发出一声闷哼。 宋绾绾见状,忙上前阻止。“侯爷重伤在身,还是别动了。” 然后,亲自端着茶盏,小心翼翼的送到了他干枯的唇边。 谢珩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嘴角几不可查的向上扬了扬。“有劳郡主。” 宋绾绾被他打量得手一抖,差点儿没把茶盏给摔了。 谢侯爷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还真是令人无法适应。 一杯茶见底后,马车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默,让马车里的气氛略显尴尬。 宋绾绾轻咬着下唇,在脑海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谢珩起了话头。 “这耳坠是从秦家人手里得来的。”他说道。“知秋跟了你多年,未必就起了背叛的心思。她,或许是有什么苦衷。” 谢珩在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决定为宋绾绾保留几分颜面。 宋绾绾耷拉着眼皮子,纤长睫毛如羽扇般轻轻扇动,不时地撩拨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如果真是她,我不会姑息!” 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之后,宋绾绾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以前优渥的生活让她学会了宽容得体,而逆境则令她无坚不摧。 “先问清楚。”谢珩喉结缓缓滑动着,怕一个处理不当将她推远。 四大丫鬟对宋绾绾来说,是仅次于亲人的存在。她们陪伴她长大,陪着她经历了风风雨雨,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正所谓关心则乱! 他不想宋绾绾一时冲动,做出让她后悔的举动来。 宋绾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只是徒劳,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得知武安侯醒来,几个心腹自然要过来拜见。宋绾绾不便多留,由念春扶着下了马车。她面色平静地来到客栈的后院,站在银杏树下沉默良久。 几个丫鬟不敢上前打扰,安静的随侍在侧。 仿佛过了两个时辰那么久,宋绾绾终于沉不住气,将知秋换到了身边。 知秋似乎预料到了些什么,主动在宋绾绾的身边跪了下来。 她这番举动,让其他三人很是错愕。 “你们几个先退下,我有话要问知秋。”宋绾绾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的冷意。 念春等人还从未见主子这般厉色,自然震惊非常。 “退下!”见她们站在原地没动,宋绾绾忍着怒火低呵了一声。 “是!”念春率先反应过来,拉着若夏和临冬退到了三丈开外的地方。 宋绾绾其实不想发火的,但就是忍不住。 “为什么?”她问道。 知秋笔挺的跪在地上,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奴婢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求一死。” “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么?”她的态度让宋绾绾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是我对你不够好么?” “郡主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不忘。下辈子当牛做马,任由郡主驱使,觉悟半句怨言。”知秋哑着嗓子答道。 宋绾绾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究竟在替谁遮掩,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你说呀?!” 知秋看似云淡清风,但至始至终都没敢抬头。 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罪行已经犯下,即便是忏悔痛哭,磕头认错也无济于事了。她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泰然,完全是一心求死! 听见主子唤她的名字,知秋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了红。“郡主,奴婢死罪,请郡主给一个痛快吧!” “你......”宋绾绾没想到她竟如此的执迷不悟。“他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不顾一切地背叛,丝毫不念及这么多年的情谊!” “啪”的一声,宋绾绾气急败坏地扇了她一巴掌,试图让她清醒。 知秋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叫喊出声。 这些,都是她该承受的。 只要主子能出了气,她再多挨几巴掌又何妨! “郡主!” “知秋!” 不远处的念春几人一直默默地听着身后的动静,见主子打了知秋,三人哪里还能袖手旁观,急忙冲了过来。 “知秋,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郡主不高兴!”若夏看着知秋脸上的巴掌印,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她们四人几乎是同时进的府,又一起被分到平阳县主身边伺候,在一起的日子比家人还要多,情分自然非同寻常。 “郡主,看在知秋跟了您多年的份儿上,饶过她吧!”临冬平时受三个姐姐照顾,不想她们其中任何一个有事。 念春最沉稳,也最机智。主子性儿一向豁达,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被知秋气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知秋,连我们你都要瞒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快说呀!” 几人见她闷不吭声地低着头,都快要急死了。 宋绾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最终还是没舍得治她的罪。 她从荷包里取出那只耳坠,摊开手掌递到她面前。“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对宋绾绾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她不想要知秋的命,但也不会选择原谅。 看到那只玉兔耳坠,知秋再如何坚毅也不由得动容。“主子......” 宋绾绾背过身去,生怕一个控制不住眼泪就要落下来。 “知秋,你好好跟主子认错啊!”见宋绾绾要赶知秋走,若夏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郡主,请再给知秋一个机会吧!” “她肯定是被人给骗了!”临冬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作为四大丫鬟之首的念春没有开口替她求情,默默地跟着跪下。 当初四人义结金兰的时候就发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知秋做错了事,她们愿意陪着她一起受罚。 “你们......”知秋看着身旁的几人,早已泣不成声。 第三百零二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知秋最终还是离开了。 并非她贪生怕死,而是她要回去报仇。 她答应别人的事,她做到了!可对方却欺骗了她,让她痛失主子的信任,失去了昔日的好姐妹,更失去了唯一的亲弟弟。 知秋之所以答应替秦家人做事,是因为她唯一的弟弟被秦家人拿捏在了手上。可他们并没有像承诺的那般好好照顾他,还故意在他的房间里摆放花束,引发他的咳疾,最终不治身亡。 知秋好后悔! 她不该听信那些人的谎言,生生的折断了自己的退路。 如果她将这件事告诉郡主,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然而,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她犯下无法挽回的错,只能自食恶果! 知秋离开后,念春几个很是伤心了一阵儿。 宋绾绾能体谅她们的心情,故而有好几天没有使唤她们,而是避到了谢珩的身边。 “知秋只是一个弱女子,还请侯爷放她一条生路。”尽管知道不应该开这个口,但宋绾绾还是忍不住替知秋求情。 谢珩刚换了药,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她是你的贴身婢女,该如何处置,你说了算。”谢珩的态度倒是异常的柔和。 宋绾绾张了张嘴,再次道谢。“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郡主说着话就见外了。”谢珩垂眸,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宋绾绾惊讶的抬头,好半天没说话。见外?他的意思是,他没有把她当外人?是呢!他们可是同盟,有着共同的敌人! 宋绾绾想明白了这一层关系,顿时安心了不少。 只要谢珩没有因为知秋而迁怒到她,这就够了! 在宋绾绾精心的“照顾”下,谢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在床上躺了三日,谢珩从临城带来的一万人马悄悄地汇集到了青州。 要安置这么多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谢珩早有准备,他打着勤王之师的名头,易容成秦家那位被放逐到西京的秦二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人进了城。 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附近的州军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至此,青州城落入谢珩的手中。 京城 在失去了秦王和谢珩的踪迹后,皇帝果然雷霆震怒。 “他们这是早有预谋啊!”皇帝听完暗卫的禀报,捂着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亏得朕那般疼爱他,他竟一直在装傻......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圣上,保重龙体要紧。”秦贤妃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走进殿内,自然地从宫女的手上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下去。 皇帝喝完药,咳嗽终于缓和了不少。“还是爱妃最得朕心......” 秦贤妃娇羞的一笑。“圣上惯会哄妾......” “什么妾!你马上就是朕的继后了!这大禹的江山,只有朕的皇后才配与朕并肩俯瞰!”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给秦贤妃灌迷魂汤。 秦贤妃温柔的看着皇帝,内心却觉得无比恶心! 他年纪大得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还非要把她弄进宫里来。弄进来也就罢了,还让她出来做挡箭牌。什么都往她身上推!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什么妖妃的言论是谁传出去的! 没有皇帝的允许,严淞那狗东西能在背后推波助澜? 呵! 他们两个彼此对对方都十分憎恨,面上却都表现得深情款款。 “朕只盼着你肚子争气一些,能给朕再生个皇子!”皇帝突然将手贴上她的小腹,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 秦贤妃身子一僵,不适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的冲着她的肚子说着话。秦贤妃定了定神,继续扮演着低微的温顺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再次抬起头来。“太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这话,很显然是冲着严淞问的。 严淞拿着拂尘上前几步,恭敬地答道:“东宫这几日不时地有丝竹之声传出,听闻太子殿下沉迷歌舞,还宠幸了好几个舞姬......” “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罢罢罢,他一早就被秦氏养歪了,不提也罢!”皇帝似乎对这个儿子太过于失望,难得提起一句也没什么好话。 严淞识趣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听闻永安宫的梅花突然开了,这可是祥瑞之兆......” 皇帝哦了一声,笑着看向一旁的秦贤妃。 因为那永安宫,正是秦贤妃的居所。在册封大典举行之前,秦贤妃便一直住在永安宫养胎。待名分定下来后,她才会踏足宸安宫。 倒不是说她是个懂规矩的,而是秦皇后刚死去不久,那里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置办。这翻修院子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就算工匠们日夜不休地忙碌,最快也要半个月。 因此,封后大典不得不往后延迟。 严淞这番话,无疑是在暗指秦贤妃肚子里的小皇子定是个不凡的,得上天眷顾,将来必定身份尊贵。 简单点儿说,就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才是有望继承皇位的真龙天子! 严淞早已投靠了秦贤妃,故而才会有次试探。 皇帝笑眯眯地点头,似乎极为赞同他的话。“如此正好!” 相比起太乙殿的君臣和乐,东宫的气氛却不太好。 自打太子被软禁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阴晴不定。原先那个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的太子殿下,早已不见踪影。 而且,太子跟太子妃的关系,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生疏起来。 按理说,太子妃刚为太子诞下麟儿,本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太子不该是这种反应才是。即便这孩子先天不足,可到底是太子妃生的。以以往太子对太子妃的爱护,又怎会有半点儿嫌弃! 没过多久,就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听说,太子妃是用了什么巫术,才怀上这一胎的,故而孩子生下来就有残缺。” “巫术不是早就被禁止了嘛,太子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别忘了,太子殿下身边可是有许多能人异士,博闻强识者众多!尤其是那位苏状元,本事可大着呢......” 提到苏玉寒,好几个宫女开始挤眉弄眼,传递着暧昧的信息。 第三百零三章 没有机会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宫里,多的是眼线。捧高踩低,更是家常便饭。 如今,太子的名分虽然还保留着,但皇帝始终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俨然是大势已去。那些想要讨好秦贤妃的人,自然乐意帮着她散播对太子不利的消息。 苏玉寒和姜婉那点儿事,秦贤妃一早就知道了,之前没捅出去是因为时机不对。现如今,太子失势,秦贤妃正得宠,当然得不予余力的将太子妃踩到尘埃里。 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亲姑姑是死于何人之手! 旁人皆道先皇后的死是襄王和刘贵妃动的手,她却不以为然。刘贵妃的确是有那个心思,但她过于谨慎,隐忍了这么些年,绝对不会在襄王羽翼未丰之前如此行事。 更何况,她也没那个实力。 刘贵妃之所以能专宠多年,皆因为她没有任何威胁。有些小聪明,却不够大智慧,母家地位也不显,皇帝对他很放心。 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在姑姑的宫里安插人手。 她要是有这个本事,先皇后也不会稳坐皇后之位二十余载! “娘娘怎知是太子妃动的手?”有宫女不解的问道。 “别小看女人的报复性!她们可是很记仇的。”秦贤妃如此答道。就好比她自己,因为当年的事,一直对秦家心有怨恨。 被至亲之人伤害,那种痛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更何况,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伤害。 “太子妃胆子可真够大的!”宫女忍不住惊叹。 “她胆子不够大,又怎么会做出与外男有染的事,还把那孽种生了下来!”秦贤妃提及此事,目光幽冷。“她造的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呢......” 宫女低下头去应是。 因为那天生残疾的孩子,太子妃本就饱受煎熬。如今孩子的身世又被拿出来诟病,她的日子就越发艰难了,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太子原本对太子妃极为信任,可那些风言风语听多了,难免会心里不舒服。而且,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太子的确察觉出了不少的问题。 一,是孩子长得确实不像他;二,是太子妃睡着后曾说梦话,喊了一声寒郎。 这些线索拼凑起来,很难不惹人怀疑。 故而,太子再一次冷落了太子妃。而且,这一次,不管太子妃如何挽回,太子都没有动容。甚至,还召幸了好些舞姬。 如此放浪形骸的举动,还是头一次。 太子的态度,自然就决定了其他人的态度。 姜婉在东宫的地位可谓转瞬直下。 她从未如此的彷徨不安过,夜夜都被噩梦惊醒。除了她的陪嫁宫女,身边的其他人都开始敷衍起她来。 “太子妃,小公子发热了,奴婢们请不来御医,您快想想法子呀!”就在这时候,奶娘抱着孩子急匆匆进来。 太子妃却嫌恶地撇过头去,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因为这孩子,她失去太多了! 这孩子就是个灾星,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太子妃......”奶娘见她无动于衷,越发着急。 “他死了最好!”太子妃冷冷的说道。“要不是因为他,本宫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奶娘被她这番话惊呆了! 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不管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啊! 孩子不知道是因为不舒服,还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冷淡,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太子妃烦躁的拿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滚,抱着他滚!” “太子妃!” “还不赶紧抱下去!” 馨儿见太子妃心情不佳,忙不停地催促着奶娘出去。 奶娘没办法,只得抱着哭闹的孩子往外走。 不管何时,馨儿始终是站在太子妃这一边的。“太子妃,您可别倒下啊!再苦再难的时候,您都挺过来了,奴婢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太子妃却突然放声大笑。“没机会了......以后都没机会了......” 因为这个孩子,她会被彻底地钉在耻辱柱上,永世都不得翻身。 “太子妃千万别灰心,太子......太子不也没说什么......”馨儿试图劝说她振作起来。因为只有太子妃好了,她们这些陪嫁才能继续活下去。 然而,太子妃这次是真的认栽了。 “太子......他若对我还有一丝的情谊,就不会任由这些人来糟践我......他有多久没踏入这院子了?呵呵......别再自欺欺人了!”太子妃心灰意冷,再也不复往日的坚毅。 馨儿瞧着她这幅样子,很是心疼。“太子妃熬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老天爷还真是不公!” “老天爷哪儿能管得过来。”太子妃神伤地捂着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来。她月子本就没坐好,又积郁于心,身体早就垮了。 “太子妃!”看着帕子上的血,馨儿吓得手都发抖了。“太医,快叫太医......” “没用的!”太子妃仿佛看透了红尘,神色平静地躺了回去。“你还当我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么?早就不是了......” “太子都完了,我这个太子妃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一个虚名罢了......” 太子妃好像是累了,眼帘翕动了几下,就要睡过去。 馨儿不太放心,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厉害。她吓得不行,慌忙的跑了出去。她一路飞奔着去了戏台,想要求见太子。结果,却被张侧妃等人拦在了外面。 “太子殿下,太子妃吐血了......”馨儿跪在门口,大声的喊道。 张侧妃却满是厌恶的看着她。“太子妃吐血,你不去找太医,找太子殿下又有何用?!我劝你早些死心吧,太子是不会见她的!” “别以为用这种把戏就可以哄得太子回心转意!就凭她犯下的那些错,没将她赐死就不错了!”凌庶妃凑过来,满是鄙夷的说道。 馨儿看着昔日被太子妃踩在脚下的两人,心中不由得愤恨。 “太子殿下,太子妃是冤枉的!”无论如何,她也要替太子妃争取一把。于是,被几个婆子拉开之前,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堵上她的嘴!”凌庶妃惊慌的回头,生怕太子听见。好在,太子的视线始终在台上的那些伶人身上,并未朝这边看过来。 “敢扰了太子的清静,来人,拖出去杖毙!”张侧妃眯了眯眼,冷冷地下令。她的怨气可是积压了许多,总算是有机会发泄出来了。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第三百零四章 秘密败露 苏家 苏玉寒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先生他的依仗东宫太子倒了台,接着,他跟太子妃的奸情不知被什么人抖落出来,虽未闹到圣上面前,但吏部却已经做出了反应,直接撤了他的职。 被罢免官职的他,头一次察觉到了危机。 苏家人更是每天战战兢兢,连大门都不敢出。 “你,你说你都干了什么!”苏夫人得知自己的儿子做了那样的荒唐事,头一次冲他发了脾气。“都说了不要跟那个妖女来往,现在把自个儿搭进去了吧?!”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着了魔一样处处为她着想......早知道你有这心思,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弄死了沈氏......” “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哦,福没享着,临老了还得担惊受怕!” 苏夫人又哭又闹的,跟市井泼妇没什么区别。 苏玉寒本就心情不好,被苏夫人这么一哭,越发的烦躁。“闹够了没有!” 他大吼一声,吓得苏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母亲病了,就该多歇着,以后还是少出院子的好。”苏玉寒一怒之下,竟是要将苏夫人软禁起来。 由此可见,苏夫人是彻底惹毛了他。 “寒儿,你!”苏夫人不敢置信得愣了好半天。 “母亲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谨言慎行。您若真为了儿子好,就管好自己的嘴!若让我再听到半句,休怪儿子翻脸不认人!”苏玉寒说完,便拂袖而去。 苏夫人被儿子训斥,气得浑身颤抖。“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也是为了他好,他居然吼我.......”苏夫人一时无法接受,哭哭唧唧的,没完没了。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一个个面如土色,惶惶不安。 苏家眼看着就大祸临头了,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素素在门外听到里头的动静,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却没料到,苏玉寒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太子妃! 这个消息,让她震惊非常,又隐隐觉得可笑。 苏玉寒竟然喜欢有夫之妇! 而且,还是尊贵无匹的太子妃!还有那位平阳县主,竟也是被苏玉寒和太子妃合谋害死的!一个时辰之内,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素素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素素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如何谋求一条生路了。 她原以为,只要进了苏家的大门,有了名分,便可以高枕无忧了。然而事实却是,她的日子非但没有变得更好,甚至更糟糕了! 苏夫人阴阳怪气,不好伺候;苏玉寒待她不似从前,总是冷冰冰的;苏玉秀还爱挑事,其他人更是看不起她的出身。 在苏家的这段时日,还不如在那个小院子里生活来的快活! 素素隐隐有些后悔。 她后悔,没有早些认清现实,后悔进了苏家的门! 回到自个儿的院子,素素突然叫来自己的心腹,对她耳语了一番。那心腹惊愕的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姐,真要往公主府送信吗?” “苏家马上就要完了,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陪葬!”素素咬着牙说道。 “可,可若是咱们都走了,小小姐要怎么办?”丫鬟口中的小小姐,正是素素为苏玉寒生的女儿。 提到这个女儿,素素难免会有些不舍。 可带上她,终究是个累赘。 “她姓苏,宫里的人不会放过她的。”素素垂下眼眸,狠了狠心,逼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丫鬟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什么劝诫的话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又哪儿来的精力去想其他的。要怪,就只能怪小小姐的命不好,生在了苏家。 * 三日后 宫中传出消息,太子妃因病不治,殁了。 荣安公主乍闻这个消息,还以为听错了。“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她还有账没跟她算呢! “会不会是假死?”荣安公主问道。 姜嬷嬷摇了摇头。“只是听说人没了,究竟如何,并没有个准信儿。” 荣安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吩咐奶娘将怀里的孩子抱走。 突然被奶娘接手,小家伙眼帘动了动,眼看着就要醒过来。奶娘忙轻轻地拍了几下,这才顺利地将他给安抚住。 荣安公主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胳膊,心中感慨不已。“这小子越来越沉了,抱一会儿就累。” “有奶娘呢,公主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姜嬷嬷一边替她揉捏着胳膊,一边说道。 “多事之秋,我不放心他离开我的视线太久。”荣安公主说道。“门口的禁军虽然是撤走了,但眼线怕是留了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动手了。” 皇帝忌惮什么,她一清二楚。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万幸的是,她的宛儿不在京城。否则,还得多操一份新。 想起宝贝闺女,荣安公主忍不住问道:“武安侯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 “听说人还在北疆。”姜嬷嬷答道。 “他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荣安公主叹道。“看来,当初将宛儿许配给他,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武安侯武艺高强,手下精兵无数,一定能保护好郡主的。”姜嬷嬷其实更担心府里的众人。他们可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哪天皇帝不高兴了,说抓就能抓的,根本逃不出去。 她这把年纪了,倒是无所谓。可公主驸马小公子何其无辜!尤其是小公子,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嬷嬷的担忧,荣安公主拍着她的手背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父皇多年前就预测到了,不是吗?” “只是苦了主子!”姜嬷嬷忍着泪说道。 “没事的!本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等等看吧,说不定情况会有转机。” “殿下的意思是......” “京城之乱,才刚刚开始。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些前来勤王的将领,可没那么好说话,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姜嬷嬷愣了愣,继而明白了过来。 皇帝之所以暂时没有动公主府,怕是还有更头疼的事要应付啊! 第三百零五章 因果报应 荣安公主所料不差,皇帝的确是为了那些前来勤王的各路人马而伤神。 他们可是比荣安公主要难对付的多! 荣安公主手里顶多还有个千把人的暗卫,但那些勤王之师不同,他们手握重兵,都是万字号起跳的,真要是把京城围了,谁说了算还两说呢。 皇帝一连下了三道旨意,让他们退回驻地。但那些领兵的将领一个个都跟约好了似的,假装看不懂旨意,仍旧按照原计划朝着京城而来。 皇帝哪儿能不急! 京城驻军总共才五万的样子,跟数十万大军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唯一没有动静的,就是武安侯谢珩。然而,他越是表现得中规中矩,皇帝就越觉得他有什么阴谋,比起那些明着跟作对的人还要可恶! 皇帝既要防着这个,又要担心那个,自然就顾不上荣安公主了。 太子妃死了不久,那个天生少一条胳膊的小世子也跟着去了。不过,二人的丧事都办得极为简陋,两人甚至连皇陵都没进,只寻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了。 据说,这是太子的旨意。 太子妃生前的遗愿。 至于是真是假,没人关心。 太子妃的娘家姜家,更是连问都没问一句。除了姜夫人象征性地掉了几滴眼泪,其他人一切照旧,该出门的出门,该斗鸡遛狗的也照去不误,仿佛太子妃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点,让太子又是难过又是愤懑。 再怎么说,他对太子妃也是有过真情实感的。尤其是成婚之初,两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为了她甚至还做过不少阳奉阴违的事。 如今想来,当真可悲! 太子妃一直在欺瞒她! 她竟背着他跟外臣有染!而那个奸夫,还是平阳的夫君!想到平阳县主,太子猛地清醒了过来。她的死,会不会也是这两人给害的!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在对姜婉的几个贴身婢女严刑拷打审问之后,太子果真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平阳县主沈云宛,就是死于这二人之手! 甚至,还有个丫鬟透露,秦皇后和皇帝也暗中出了力。 太子在得知真相后,据说连吐了三口血。 他的父皇、母后、妻子,竟联合起来对平阳县主下手!平阳县主何其的无辜!皇权虽然至高无上,但如果因为它失去了人性,失去了骨肉亲情,即便是大权在握,又有什么意思? 自此之后,太子越发沉沦,自暴自弃。 之后,荣安公主得知亲女被害真相,开始向苏家发难,要求严惩凶手。 区区一个苏家而已,皇帝根本就不在乎,大笔一挥,将苏家下了大狱,定了个秋后问斩。起初,苏家人还喊冤来着,说这是诬陷。没凭没证的,凭什么问他们的罪。 可对于刑部官员来说,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证据。 荣安公主想要他们死,那就得死的透透的。 唯一躲过一劫的,是苏玉寒的一个小妾。她就是人证之一。她在公堂之上呈上了一幅画像,称是平阳县主遇害的真正原因。 平阳县主因为察觉苏玉寒与太子妃有染,故而被灭口。那幅画像上有苏玉寒的题词和签名,任他如何否认都无法抵赖! 苏玉寒记得,他明明已经打算处理掉那幅画了。奈何,他实在不忍心烧掉,便将它藏进了书房的密室之中。 素素是如何知道他书房里有密室的? 面对苏玉寒恨恨的目光,素素心虚的垂眸。自从她决定为自己谋后路,就开始暗中观察苏玉寒的一举一动。 有一天,她趁着书房周围没人看守,偷偷地溜进书房。素素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在风月场所待了那么多年,多少学了些打探消息的法子。 书架上其他东西都隐隐落了层灰,只有那颗玉白菜一尘不染,她便留了心。将玉白菜转了半圈,一道暗门就在床榻的后侧露了出来。 素素趁机拿走了那幅画,以及苏玉寒与太子妃的书信来往。 这可是铁到不能再铁的证据! 有了这几样,平阳县主沈云宛被害的原因再明了不过。任凭她苏家人再如何喊冤都没用! 素素因为立功,荣安公主大方地赦免了她的死罪。在公堂上挨了二十大板后,被遣送回了原籍。她那个才半岁的女儿,也适时地“夭折”了,两人一同消失在了京城。 苏家人得知是素素告的密,那个后悔啊! 尤其是苏夫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初,如果不是她一时心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将人留下,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 苏家几个主子,除了已经出嫁的苏云秀,一个都没落下。但没了娘家撑腰,她在夫家的日子可想而知。她的性子本就不讨喜,若非看在她有孕在身,怕是早就一纸休书将她给休了。 苏家凄凄惨惨,程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初,强行把女儿嫁到秦王府的他们,只风光了一段日子,就因为襄王的倒台沦为了炮灰。因为参与了造反,程家被一锅端了。 秦王妃闻讯,吓得半死,却又不得不四处奔走。可惜,她这个王妃只是个虚衔而已,根本不得宠。秦王宁肯带着宋侧妃逃命也不带她,可见是多么的嫌弃。 如此一来,谁又会没眼力劲儿买她的帐?! 她甚至还低声下气地去了一向瞧不起的谢家,恳求谢家伸出援手。然而,谢家人都很怕死。皇帝没因为谢珩将他们斩杀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敢招摇着替程家求情! 四处碰壁之后,程二夫人想到了宋绾绾。于是艰难的派人去公主府求救,称与平宁郡主有旧,希望荣安公主帮着求求情。可惜,荣安公主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同情,连门都没让进。 最终,程家判了男丁被砍了头,女眷全部判了流放。 据说,离开京城的那一日,程家人一个个哭丧着脸,痛哭流涕不止。曾经显赫一时的程家,瞬间只剩下秦王妃一人! 本文月底完结,特此公告 第三百零六章 养兵千日 再说秦王和宋侧妃从城郊的庄子上逃出来,一路南下,到了谢珩一早为他安排好的联络地点,被众人迎着去了青州。 这一路上,几人乔装改扮,混在难民之中,躲过了无数次的追查。 来到青州时,已是八月中旬,暑气最热的时候。脸上的面具戴久了,难免会长痱子。那种想挠又不能挠的滋味儿,宋妍妍算是受够了。 到青州的那一日,谢珩和宋绾绾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拜见秦王殿下!”私底下秦王唤谢珩大哥,但人前谢珩还是将礼数做到了位,恭敬地给秦王行礼请安。 “侯爷快快请起。”秦王被谢珩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谢珩阻止了。 人前,秦王是主,他是臣,礼不可废。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容马虎。 身后的这些人都没怎么见过秦王,所以他必须要替他造势。 武安侯是谁?连当今天子都忌惮的狠角色!他能够对秦王俯首称臣,众人看向秦王的眼神立马就变得肃敬起来。 秦王面上维持着谦和的笑,心里却苦涩难安。 他当初会认谢珩做兄长,并非是想利用他为自己谋取利益。可如今他这一拜,却是将两人的关系推到了另外一个层次,日后恐怕再也不能以兄弟相称了。 有了武安侯打头,其他官员和武将也都纷纷上前拜见。光是尽完这礼数,就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好在,宋绾绾待宋妍妍一如既往。姐妹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宋绾绾一早就让人收拾好了院落,并亲自带人布置了一番。宋妍妍屏退了丫鬟,抱着宋绾绾就是一阵痛苦。 “阿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绾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阿姐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宋妍妍噎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她真的没有诅咒阿姐的意思! 宋绾绾表示理解。“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饿了吧,我叫她们把饭菜端上来。” “不急,我想跟阿姐说说话。”宋妍妍许久未见到宋绾绾,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 宋绾绾摸了摸她明显黑了的脸蛋,询问起了她这一路上的遭遇。 宋妍妍倒是没有叫苦,只是对未来有些迷茫。 她知道,秦王想当皇帝。 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想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有他的抱负,我作为侧妃,理应全力支持才对。可一旦他做了皇帝,就会变得身不由己。想要坐稳那个位子,恐怕要纳各方势力的女子入宫为妃......” “你这是怕她们分了你的宠?”宋绾绾问道。 她真的没想过秦王有朝一日会坐上那个宝座,更不会想到,宋妍妍会成为后妃!她曾经那么厌恶那个地方,下半生却要被困在那里面,想想肯定就很难受。 宋妍妍耷拉着眼皮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嫁给秦王固然是赶鸭子上架,逼不得已,但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宋妍妍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秦王了。 “阿姐,我现在收回我的心还来得及吗?”宋妍妍喃喃自语。 宋绾绾对情之一字亦是半知半解,根本给不了她什么中肯的建议。不过,她最欣赏宋妍妍的一点就是她能够遵从本心而活。 “你摸摸你的心,问问它。”宋绾绾捉着她的手按在了她的左胸口。 宋妍妍懵懂的抬起头来。“它能告诉我答案吗?” “可以。”宋绾绾笃定的答道。“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纠结,不如顺着心意行事。即便选错了,累了,倦了,只要活着,就还要改正的机会。” 她这是在用亲生经历告诉她,人要为自己而活。既然喜欢了,就大胆地去喜欢。秦王不是苏玉寒那种人渣,就算对宋妍妍的感情淡了,也不会亏待了她。 更何况,宋妍妍还有她这个阿姐。 “阿姐会站在你的身后,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宋绾绾鼓励道。 宋妍妍被她这么一番劝慰,顿时豁然开朗。是啊,还没有发生的事,她为什么要去烦恼呢?想通了这一层,宋妍妍立马笑逐颜开。 姐妹二人在后院叙话,谢珩则将秦王迎进书房,开始商议起了南下的事情。 “如今各路勤王大军逼近,京城恐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谢珩将打探到的最新情报罗列出来,在沙盘上摆出了各方的动态。 将领们一个个神色严肃,却也隐隐地带着几许兴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们这些年没日没夜的操练,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的这一天? “这几路人马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且各怀心思,想要各个击破并不难。”谢珩是个天生的将才,筹谋多年,早已信心十足。“这两路人马,许以利益,便可轻易收买。这一路野心勃勃,最好能将其击杀,永除后患。” “大军何时开拔?”其中一位将领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急,先让他们乱起来,咱们静观其变。”谢珩很想看看宫里那位的本事。面对如此复杂的险境,他要如何化解这危机呢? 其实,皇帝的想法跟谢珩差不多。 他一边派人秘密联络各路的将领,或是利诱,或是刺杀,想要先拉拢一部分人到自己的阵营,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那些人都不是蠢人,都没有先动的意思。 大家都在观望,不肯做那个出头鸟。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搞不好就身败名裂,有理也变得无理了。 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打头阵。 这些虎狼之师中就有这么一股势力,他们打着复辟前朝的旗号,称当今皇室用不光彩的手段谋夺了杨氏的江山,乃大逆不道之举。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幼童,声称是前朝皇族后人,是真正的脚踏七星的真龙天子。 如果是随意捏造,自然无法令人信服。可偏偏这孩子身上带着前朝皇族才有的宝印,并一封前朝皇帝的密诏。 一时间,关于前朝的话题络绎不绝,轰动了天下。 第三百零七章 进军京城 消息传到青州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宋绾绾只当它是个趣事,听听也就罢了,但谢珩却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宋绾绾曾经跟他说过,杨氏留给她一些书籍,其中一本书里记载的一首民谣,竟与藏宝图上的暗语一模一样。 这未免太过巧合! 谢珩不得不怀疑,杨氏的出身。 经过多方打探,最终得出的结论的确与他的猜测相吻合。杨氏的确是出自前朝宗室,而且还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嫡出的公主! 说起来,能够得知杨氏的身世,还真多亏了程二夫人呢。 杨氏生前与人接触不多,程二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当初,程二夫人之所以答应定下婚约,也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儿上。 程二夫人的祖父,乃前朝遗臣,因为官职不高所以并未被清缴。当初,就是他偷偷将还在襁褓之中的杨氏从宫里带出来的,并以亲戚的身份将她养在府里,与程二夫人一同长大。 直到杨氏长大了懂事了,程二夫人的祖父才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并严令家人不许透露半点儿风声,以免惹出麻烦来。 程二夫人从小就嫉妒杨氏的美貌,又觊觎她的那些陪嫁。想着若是成了儿女亲家,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那些好东西收为己有。 随着程家的官越做越大,程二夫人的眼界自然高了不少,不再眼皮子浅地只盯着那些金银财宝。再加上怕杨氏的身份曝光后牵连到自身,在杨氏死后她就动了退婚的念头。 哪曾想,宋绾绾竟然主动提了退婚,倒是省了不少事。 在流放的路上,程二夫人不止一次的反思:当初,如果她不解除跟宋家的婚约,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谢珩心情有些复杂。 尽管他知道宋绾绾其实就是沈云宛,跟前朝遗孤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但在世人眼里,她却是宋绾绾,乃前朝公主所生。一旦杨氏的身份被揭穿,她势必会受影响。 不仅仅是她,就连公主府,怕是都要惹上麻烦。 谢珩想着,是不是想个法子,永绝后患。毕竟,知道杨氏身份的人,就只有程二夫人以及她的娘家人。 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牵连许多无辜。 “侯爷,饭菜都要凉了。”宋绾绾正埋头干饭呢,一抬头看见谢珩正望着她发呆,不禁有些迷茫。 堂堂武安侯,莫非也是好色之徒? 他们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应该早就看腻了才是! 谢珩回过神来,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用饭吧。” 说着,就要把筷子伸向那盘红烧狮子头。 宋绾绾飞快地抬手,拦下了他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的碗里。“侯爷伤势未愈,大夫叮嘱过要吃得清淡些。” 看着碗里那两片绿油油的菜叶,谢珩迟疑了片刻,默默地夹起喂进了嘴里。 她亲自给他夹的菜,他又怎么会不吃。 宋绾绾见他乖乖听话,脸上的笑意更胜。于是,给他布菜布得更勤了。 谢珩:...... 饭后,谢珩又出门去了。 宋绾绾带着丫鬟收拾着行囊。因为再过两天,大军就要南下了。 京城那头已经乱了起来,各方势力谁都不服谁。先是冒出来个前朝小世子,后来两家有世仇的又干了起来。总之,就是挺混乱的。 皇帝趁着这个时候,联合了两股势力,将其他几支队伍打得七零八落。那些人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镇压下去,于是摒弃前嫌联手了。 就这样打了半个月,双方势均力敌,竟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这个时候,皇帝想起谢珩来了。 尽管忌惮谢珩的势力,却还是不得不下旨让他回来收拾残局。因为只有将这些人给收拾了,京城才能安定,他也才能继续当他的皇帝。 当然,皇帝让谢珩回京救驾也不是没有防备的。他暗中在军中安插了人手,打算等谢珩平定了叛乱之后,再寻机将他一并给除掉。再对外宣称,他是被叛军所杀。如此一来,既平定了叛乱,又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简直两全其美。 谢珩决定将计就计,率领大军前往京城。宋绾绾很想念爹娘跟弟弟,也担心他们的安慰。好说歹说,才说服谢珩,带着她一起出发。 京城的局势不容乐观,整个京城被笼罩在恐惧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十日之后,武安侯救驾回京的消息传回城里,京里众人不由得精神大震。 “武安侯回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武安侯用兵如神,神功盖世,肯定能将那些乱臣贼子给收拾干净!” “有武安侯在,咱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该干嘛干嘛吧!” 在百姓们心中,武安侯比宫里的皇帝还管用。 为此,皇帝据说又气得吐了血。 接下来的两个月,不断地有好消息传来。 “报,东路叛军已经被拿下!” “报,西路叛军将领被武安侯斩于马下!” “报,前朝遗孤被武安侯生擒,南路叛军悉数投降!” 捷报频频传来,皇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眼看着只剩下一路叛军,皇帝立马下了一道密旨,让潜伏在军中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谢珩活着进京。 秦贤妃看着皇帝气急败坏的样子,眼底满是嘲讽。可眼下,她除了依靠他,再无他法。武安侯她算是彻底的得罪了,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她只盼着那些人能够如皇帝所希望的那样,除掉谢珩。否则,她筹谋的一切可就全都泡汤了。 秦贤妃心思百转千回,最终想了个自保的法子。 “臣妾自打有了身孕,便特别喜欢小孩子。宫里冷清,皇上不若将荣安公主母子接进宫来,臣妾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儿。”不得不说,秦贤妃将皇帝的心思拿捏得十分到位。 皇帝听完她的建议,欣然应允。 传旨的太监一个时辰后就到了荣安公主府。可不管那太监如何的叫门,就是无人来应。等找到梯子翻墙而入,他们赫然发现,偌大的公主府静悄悄地,竟空无一人。 负责监视公主府的暗卫不禁傻了眼。“明明昨儿个还看到有炊烟升起,米铺肉铺还送了不少的东西进去,怎么可能会没人......” 这也太诡异了吧! 第三百零八章 变数 荣安公主从地道里走出来,立马就有丫鬟上前替她掸去裙角上的尘土。 一辆宽敞的六人马车停靠在树林里,显然是早有准备。 姜嬷嬷扶着荣安公主上了马车,又将睡得香甜的小公子递到她怀里。“多亏了驸马爷,想出这金蝉脱壳之计,否则还不知何等凶险呢!” 荣安公主噗嗤一声笑了。“他哪儿有这本事!肯定是背后有人给他出主意呢。” 自己的夫君有几斤几两重,她这个枕边人难道能不清楚? 沈驸马骑着马跟在马车旁,听到妻子嫌弃的话语,委屈地胡子直翘。脱身之计虽然不是他想出来的,可他好歹有出力啊! 一行人在林子里穿梭,并未走官道。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隐蔽的山庄门口停了下来。 “玉贤庄。”荣安公主打起帘子,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是司徒家的产业。”姜嬷嬷替她答疑解惑。 “司徒?京城首富那个司徒?”荣安公主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可这司徒家,不是一向跟太子走得很近?” 太子处境尴尬,司徒家莫非是想另寻明主投靠?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荣安公主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沈驸马弃马进了马车。 姜嬷嬷和丫鬟们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事儿我知道。”沈驸马故作高深的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荣安公主知道他卖关子呢,倒也不戳破,给了他这个出风头的机会。“那你倒是说说看。” “司徒长宁的名号,公主应该不陌生吧?”沈驸马神秘兮兮的说道。 荣安公主配合地点了点头。“的确有所耳闻。据说容颜极为出挑,有潘安宋玉之貌。” 美人嘛,谁不爱呢? “就是他!”沈驸马兴奋的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吧,他明面儿上是太子的座上宾,私底下却与你你那女婿交好......” 荣安公主愣了愣,还真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凑到一起去。“这么说来,司徒家一早就是支持秦王的?” “不是司徒家,是司徒长宁。”沈驸马回道。“司徒家一个个都是眼皮子浅的,学着高门大户讲什么嫡庶尊卑。将不成器的嫡长子捧上天,却看不到司徒长宁这个庶子的能耐。司徒家这些年不知为太子贡献了多少银子,结果呢?” “司徒长宁这小子,你别看他长得一副牲畜无害的好模样,其实啊一肚子坏水儿。他可是比他老子精明多了......” “归云楼知道吧?司徒长宁就是东家之一!” “还有锦绣庄,麒麟阁,清风斋......这些京城最赚钱的行当,全都有他的手笔。富可敌国的司徒家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沈驸马巴拉巴拉起来,就没完没了。 荣安公主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得不佩服谢珩的深谋远虑。 “玉贤庄地处偏僻,寻常鲜有人来。司徒乃商户,进出也不易惹人注目,正是藏身的好地方!”沈驸马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荣安公主打量着四周,这里环境清幽,山清水秀,的确是个风水宝地。即便是有追兵前来,往宅子后面的深山老林里一钻,还真不好找。 荣安公主甚是满意。 一行人下了马车,被庄子里的人恭敬地迎了进去。 荣安公主的出逃,让皇帝震怒不已。不知是不是怒急攻心,皇帝突然一阵头晕眼花,扶着桌子边缘跌坐回了椅子里。 这可把伺候在侧的宫人给吓到了。 传来太医一瞧,太医不由得大惊。 皇帝这脉象,竟有油尽灯枯之相! 不过,太医脸上倒是掩饰的极好,只道是没休息好,熬一碗安神汤服下就没事了。不过这一幕,并没有逃过严淞的眼睛。 他伺候皇帝这么些年,皇帝身体如何,他心里一清二楚。 太医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如果皇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么局势对他将大大的不利。于是,他立马派人给秦贤妃递了消息,让她早做打算。 秦贤妃心里一紧,捏着拳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她不能急!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肚子里的这块肉可是她最后的保障,若有个什么闪失,她还拿什么来跟秦王斗! 平复好心情后,秦贤妃命人将那个给皇帝诊脉的太医请了过来。太医在她的一番逼问之下,知道瞒不过,只得如实相告。 “怎么会这样?!”秦贤妃在得知皇帝是中毒之后,身子不由得僵住。 她明明没有动用那包药粉,皇帝怎么会中的毒? 而且,听太医话里的意思,这毒竟是好几个月前就中下了,如今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圣上还有多少时日?”秦贤妃咬牙问道。 太医比划了几根手指头。 “五个月......”秦贤妃暗暗松了口气。 五个月之后,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生,足够她替他谋划一条康庄大道。 然而,太医却打断了她的幻想。“启禀娘娘,不是五个月,是......五天!” 秦贤妃听完这话,向来不显山露水的她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圣上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 “微臣不敢欺瞒娘娘。”太医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答道。“那毒早已渗入心脉,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秦贤妃握着椅子扶手的手微微颤抖。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筹谋了那么久,甚至还背叛了那可怕的武安侯,结果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圣上不能有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挺直腰背。“圣上乃天子,有上天庇佑,绝对不能有事!” “可是......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太医哭丧着一张脸。 “如果办不到,你全家都得给圣上陪葬!”秦贤妃一改往日的无欲无求,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圣上不能有事!至少......在本宫的孩子降生之前,圣上必须活着!” 太医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言。 第三百零九章 皇帝中毒了 秦贤妃满心忧虑,殊不知殿内两人的谈话早就被门外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干爹,大事不好了!”一个长脸的小太监一路狂奔到严大总管的住处,将这个惊天的秘密说了出来。 严淞听完,手一抖,茶碗砰地一声落地,应声而碎。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如果皇上没了,那他.......他不敢再往下想。 严淞焦虑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眉头就没松开过。 “干爹,京城怕是要乱了,咱们不如逃吧......”小太监胆子小,早就吓得眼泪汪汪。 严淞被他的哭声吵得很烦,一巴掌就挥了过去。“逃,能逃去哪里?!你干爹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总管,外头的仇人不知道有多少!只怕是刚出宫门,就没命了!” “那......那要如何......”小太监捂着脸,小声地问道。 严淞一着急起来就不由得口干舌燥,灌了两壶茶后,总算是冷静了不少。“只能再找个靠山了......” “干爹的意思是......”小太监不解的看向他。 “太子!”严淞咬了咬牙,说道。“一旦圣上驾崩,太子势必要出来主持大局......” “可先前......”小太监话说了一半又强行咽了回去。 严淞当然知道他跟太子之间的过节没那么容易化解,可唯有如此才能保命。“太子被打压得厉害,正是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若能卖太子一个人情......” 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一步棋走得对不对,可眼下局势如此混乱,他只能赌一把。 打定了主意,严淞对干儿子耳语了几句,就把人遣了出去。 东宫四周有禁军把守,名义上是护卫太子的安全,实则跟监禁没什么区别。那小太监乔装了一番,扮成御膳房的人,拎着几道菜去了东宫。 找的理由,还挺充分。 “端午佳节,圣上赐下几道菜给太子殿下。” 看门的将领检查了一番,见食物没问题,就把人放了进去。 没多久,小太监就见到了太子。将一张字条塞到太子的手里后,小太监放下食盒就离开了。 太子妃死后,太子整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醉生梦死,已经好些天没有召幸后院的那些女人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字条,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这个太子早已形同虚设,会有谁在这个时候联络他呢? 他打了个酒嗝,趁着四周无人,缓缓地展开字条。 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太子的手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他的父皇,竟也要死了吗? 好,真是好啊! 太子忽然放声大笑。 门外打着瞌睡的内侍吓了一跳,猛地清醒了过来。只见太子趴在桌子上,时而笑时而哭,疯疯癫癫的,完全没个正常人的样儿。 内侍摇了摇头,心疼了太子一秒,而后只当没瞧见,继续靠着廊柱昏昏欲睡。 深夜,一道黑影从东宫一跃而出,躲过重重封锁,翻过高高的城墙,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遍布官宅的西城狂奔而去。 这一晚,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在睡梦中惊醒,愁得睡不着觉。 * “侯爷,京中急报!”天还没亮,宫中的绝密消息就传到了谢珩的营帐中。 谢珩翻身下床,胡乱披了件衣裳。 看完飞鸽传书,谢珩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将手里的密信递给几个心腹,他们一一看完后,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皇帝老儿中毒了?谁动的手?” “你应该问,他是怎么中的毒吧?太乙殿布下重重机关,饭食皆有人先尝,这毒竟下了几个月之后,怎么做到的?” “最近几个月,能够近皇帝身的,就只有那位秦贤妃了。莫非,是她?” “怎么可能!她都已经背叛侯爷,转投了皇帝,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的确!如果皇帝死了,她就彻底没了靠山,不可能是她!” 众人讨论了一番,最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武安侯身上。 谢珩抬手示意大家落座。“皇帝寿数将尽,太子的机会就来了。所以,咱们得赶在太子登基之前,平息战乱,直指京城。” “那些宵小之徒哪里是咱们的对手!我保证,不出三日,就能将其拿下!” “侯爷尽管带人进京,这里交给咱们几个便是!” “本侯的确有此想法。”谢珩说道。“我不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便由秦王坐镇。” 谢珩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来是想速战速决,以最少的牺牲换来太平;二来是替秦王积累功绩,将来登基的时候才能名正言顺。 再者,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谢珩不相信他有那个实力跟皇帝和秦贤妃的势力相抗衡。即便侥幸赢了,以他的智商,根本斗不过严淞那奸贼,不过一个傀儡罢了。 “侯爷放心,有末将在,一定会护得秦王周全!” “夫人那里,侯爷可要知会一声?”众人往营帐外走的时候,小九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珩脚下的步子一顿。 他刚才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了,却唯独忘了她。 “时辰尚早,侯爷不若先回去一趟?”小刀想着即将有一场恶仗要打,想在进京之前见上念春一面。 谢珩叹了口气,终是被说动了。 他回去的时候,宋绾绾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歇在外间的念春察觉到身旁有人,猛地坐起身来。 “是我。”小刀捂着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侯爷有话要跟郡主说。” 念春推开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刀觉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 她怎么又生气了呢? 屋子里,谢珩实在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宋绾绾。但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宋绾绾翻了个身,竟自己醒了过来。 “侯爷?”宋绾绾看到床榻前的身影先是一惊,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立马就放下心来。“侯爷不是在军营么,怎么回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捂着被子坐起身来。 谢珩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看着她娇憨的表情和表现出的信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皇上中毒已多时,恐怕活不长了,我必须进京一趟。” 宋绾绾乍闻这个消息,一开始是震惊,待缓过劲后,她突然发现,她竟如此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第三百一十章 噩耗 皇帝身上的毒,比想象中更凶险。短短两日,他就吐血十数次,且量一次比一次多,眼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但御医们却束手无策。 更绝的是,这毒霸道异常,却让皇帝头脑十分清醒。 他清楚地感受着剧烈的疼痛,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无力回天。 还有什么,比清楚地等死这还要绝望?! 皇帝又恨又怕,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着了别人的道儿! 太乙殿四周守卫森严,贴身伺候的全都是他的心腹,他们是怎么下的毒? 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严淞这老狗。 严淞跟了他几十年,对他忠心不假。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严淞背后支持襄王的事情,他一直假装不知,就是为了平衡太子和襄王的势力。 可回头一想,这老狗当真有那本事? 不,他没有! 而后,他想到了秦贤妃。 他承认,秦贤妃很聪明。女人惯用的争宠手段,她拿捏得很到位。该进则进,该退则退。她从不隐藏自己的野心,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当然,皇帝戒心如此之重,根本不可能相信任何人。 秦贤妃为了获取他的信任,每次用膳用药时,她都会先喝上一口,以表忠心。 这样的举动,皇帝很受用,但却仍旧小心翼翼。 那么问题来了,她又是怎么给他下的毒呢?又为何要下毒?!她不是已经成功怀上了皇嗣,就算要动手,起码也得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吧? 皇帝怎么都想不明白,秦贤妃亦是如此。 眼看着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秦贤妃万分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五个月,尚未发育完全,若是强行催产,对大人和孩子都没好处。 秦贤妃因此急的都上火了。 第三天的夜里,皇帝的情况越发糟糕。他不但吐血,连七窍都开始流血。太医把过脉之后,一个个跪伏在地,连场面话都不敢说。 秦贤妃心里咯噔一下,大感不妙。 皇帝怕是要不行了! “薛神医呢,找到了没?!”秦贤妃扶着肚子唤来暗卫,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但结果薛景行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在京城露过面。 暗卫们的回答,令秦贤妃眼前一黑。 就在这时候,龙榻上的皇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朝着严淞伸了伸手。 严淞弓着身子走过去,俯身凑到皇帝的跟前。“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子......”他吃力的挤出两个字。 严淞眼里精光一现,趁秦贤妃分神的时候,小声说道:“圣上想见太子?” 皇帝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眨眼示意。 “太子殿下倒是想见圣上,可秦贤妃拦着不许......”他说道。 皇帝看了门口的身影一眼,艰难的从枕头下摸出一块令牌来。 严淞恭敬地接过。“圣上的意思,老奴知道了,定不负圣上所托。” 原来,皇帝并未完全放弃太子。 他将太子圈禁在东宫,何尝不是在保护他? 他的这几个儿子,襄王有勇无谋,秦王与武安侯走得近,都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选。唯有太子是从小精心栽培,性子虽懦弱了些,但不至于将大好江山拱手让给外姓人! 如今,太子妃已死,太子便少了一个弱点。他不指望太子能够开疆拓土,再创大禹盛世,但有他留下的那些肱骨之臣,守住周氏江山是没问题的。 皇帝说完,眼神渐渐涣散,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秦贤妃回到榻前,严淞早已不见身影。 她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心跳抑制不住地狂跳。 在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之后,秦贤妃顿时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她慌乱地看着床榻上垂垂老矣的男人,大禹的天子,好半天才接受他已经驾崩的事实。 这个掌控了大禹数十年的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秦贤妃死死地捂着嘴,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娘娘,圣上......圣上......”宫女看着床榻上毫无动静的天子,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许声张!”秦贤妃反应过来,冷冷的呵斥道。 宫女忙不迭地点头。 “命令禁军,守住大殿,任何人都不许出去!”秦贤妃思索一番之后,下了这么一道指令。 “是!” 事情太过突然,打了秦贤妃一个措手不及。但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开始了部署。她不会就这么甘心认输,她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 东宫 “太子殿下,圣上不好了......”严淞拿着令牌急匆匆的赶到时,太子尚未从梦中醒来。 严淞无奈之下,只得道了声得罪,倒了一杯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在凉茶的刺激下,太子才悠悠转醒。“你说父皇怎么了?” “圣上怕是熬不过今夜了......”严淞急切的说道。“殿下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听闻这个噩耗,太子彻底的醒了过来。 只是,那又如何? 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那些追随者要么被杀,要么被流放,他身边根本就没人可用。 “孤一个废人,连这东宫都出不去......” “这是圣上交给老奴的令牌。”严淞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心急如焚。“圣上并不是真的对殿下失望,圣上是在设法保护殿下!如今,襄王已是庶人,秦王失踪,正是殿下登基的大好时机!” “登基?”太子神色淡淡,全然没有捡到宝的兴奋。“我早就想开了,不想争了。这皇位,你们谁要谁拿去,都与我无关......” 太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连自称改了。 严淞听后大惊。 他不惜放下脸面跟太子示好,结果他却不想当皇帝? 开什么玩笑! “太子殿下!您可是圣上钦定的储君,是天命所归......” 太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摊开双手躺了回去。“你走吧,我心意已决,不想再掺和了。不管是二弟还是三弟登基,放我出宫即可。” 这皇宫困了他一辈子,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严淞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这么失算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新的气象 谢珩刚潜入京城,便听到了沉闷的丧钟。 “这是?”身后的小九和小刀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皇帝死了? 就这么死了? 谢珩眼神一沉。 不应该啊? 秦贤妃所图甚大,怎么会容许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来!她不是应该瞒着消息,等待时机扶持新的皇帝登基么? 这里头,莫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正如谢珩所料,秦贤妃的确想隐瞒皇帝死讯,她甚至连冰棺都准备好了,想着拖延一段时日,等孩子生下来便假传圣旨,传位给她的儿子。届时,她就会可以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独揽大权。 却不料,这宫里竟然有人洞悉了她的手段,早她一步行动,撞响丧钟!如此一来,皇帝驾崩的消息便瞒不住了! 丧钟一响,全城百姓就都知道了。 京城再一次陷入了混乱。 皇帝死了,并未传位给太子,那么谁都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 于是,襄王一党再次死灰复燃,几位年迈的亲王也蠢蠢欲动,开始召集各自的势力,朝着皇宫发起了进宫。 这个时候,谁控制了皇宫,皇位就等于坐上去了一半! 秦贤妃虽然收买了不少人,可毕竟能力有限。面对一波又一波冲击皇宫的势力,她根本无能为力。很快,皇宫就被攻陷。 深夜,皇宫里火光冲天,哭喊声不断。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谢珩却杀了襄王的心腹,成功救下了太子。 太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格外的平静。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最终谢珩还是派人将太子秘密的送出了宫。 襄王和几位亲王相继冲到金銮殿,在龙椅上还没过足瘾呢,就被谢珩给一锅端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谢珩已经牢牢地掌控了皇宫,稳定了局势。 等到上早朝的时辰,失踪多时的秦王率领大军进了城。 太子失踪,襄王被杀,秦王上位,一气呵成。 文武百官敢有异议么? 不敢! 因为秦王的身边站着武安侯! * 新皇继位,大赦天下。 在经过数月的动乱之后,大禹再次恢复了平静。 新皇帝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赏有功之臣。其他追随他的人加官进爵自不必说,但谢珩本就是一等侯爵,再往上就只能是国公了。 皇帝觉得,区区一个国公似乎并不能彰显谢珩的功勋,他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 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封了他做摄政王! 此旨意一处,满朝哗然。 谢珩接旨的时候,亦是吃惊不小,当即进宫,让皇帝收回成命。新皇却以兄长称之,无论他如何游说都没用。 “朕金口玉言,王兄若是再推辞,那就是抗旨不尊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谢珩只能受了。 于是,侯府再次升级成了王府。 宋绾绾顺理成章的成了摄政王妃。 这还不是最梦幻的! 皇帝竟直接立了宋氏妍妍为后! 这道旨意一出,立刻引起了文武大臣的不满。 他们觉得宋妍妍出身低微,根本不够格做皇后。从古至今,几乎没有妾室转正的先例,更何况正妃程氏尚在! 宋妍妍当时都懵了。 他答应过她,整个后宫都只会有她一人,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可将一个侧妃扶正,并非易事。 首先,程青萝就不答应啊! 秦王一跃成为皇帝,她比谁都高兴。她以为,她终于否极泰来,有了翻身的机会。为此,她洋洋得意了许久,还大方的赏赐了府里的下人。 可等来等去,却不见宫里来人,结果一打听,秦王直接把宋妍妍接进了宫,还让她做了皇后! 这怎么行! 宋妍妍一没有替皇帝孕育子嗣,二没有强大的母族,更没有过人的智慧和贤名,她凭什么当皇后? 程青萝当即就带着人去了皇城,可惜,连皇宫的门都进不去。 宫里的侍卫全都是新换上的,根本不承认她。 程青萝没办法,只得换了法子,去几位御史大人的府上哭诉。 那些言官最在意清名,自然要上奏劝谏。 可皇帝在这件事上异常固执,甚至言明程氏是昔日襄王硬塞到他府上的,名不正言不顺,完全不承认她是他的妻。不管大臣们如何反对,他都不肯更改,甚至搬去跟宋妍妍同吃同住,俨然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 程青萝顿时成了个笑话。 成了皇后的宋妍妍,感觉做梦一样不真实。 宋绾绾亦是如此。 “难怪算命的说,妍妍是个有福气的,原来是应在这里......”宋绾绾有一次带宋妍妍出门游玩,碰到一个算命的瞎子,一时好奇就算了一卦,没想到居然应验了! 那时候,宋妍妍刚被册封了侧妃,跟福气一点儿不沾边儿,她还以为是那瞎子胡说八道呢。 如今,她们姐妹二人可是京里的传奇人物。出身低微的她们,一个成了摄政王妃,一个成了皇后,简直堪称奇迹! 宋绾绾倒是不在意这王妃的身份,如今令她头疼的是荣安公主一再的催促她跟谢珩圆房。 她跟谢珩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啊! “趁着年轻,早些生养,娘就是吃了年纪大的亏。”荣安公主逮到宋绾绾就是一顿说教。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年纪大了,精力总是跟不上! 宋绾绾哭笑不得。“阿娘,我跟王爷,我们......”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荣安公主努力开导她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苏玉寒,狼心狗肺,居心不良。我瞧着谢珩就不错,为人端方,对你也好......” “郎有情妾有意,你主动一些,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日子就越过越顺了。”荣安公主说话很直白,害得宋绾绾都羞红了脸。 一趟北疆之行,宋绾绾和谢珩的关系的确是亲近了不少,但却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啊! “阿娘,您怕是弄错了,王爷他......心里早就有人了......”宋绾绾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打算等过段日子就跟他和离。” “你傻不傻!”荣安公主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敲了她一个脑瓜儿崩。“他要是心里有人,会用那种眼神看你?就算如你所说,只要他承认你正妻的地位,你就不用想法子把他的心争取过来,牢牢地捏在自己的手里?” 宋绾绾:...... 感情不是你情我愿么,还能这么操作?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他的心上人 宋绾绾本来想在公主府蹭吃蹭喝的,却被荣安公主无情地赶了回去。 “都是有夫家的人了,还赖在娘家不走,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荣安公主的话回荡在耳边,宋绾绾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丫鬟们看着主子撅得高高的嘴,忍不住憋笑。 宋绾绾回到王府后,一直不在状态,满脑子都是圆房两个字。 啊,要疯了! 宋绾绾趴在矮几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怎么可能跟谢珩圆房! 他喜欢的是别人啊! “王妃怎知王爷心里有人?”临冬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宋绾绾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上回我去书房找书,不小心把一幅画轴碰到了地上。那画轴上的漆都脱落了,显然它的主人经常拿出来翻阅。我一时好奇,将画轴展开瞅了一眼。” “那画上画了什么?”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 宋绾绾叹了口气,说道:“一幅仕女画。或许是怕影响姑娘家的清誉,他只画了个背影。细心到如此地步,可见用情至深。” 丫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若非心仪之人,又怎会描画得那般灵动,还时常睹物思人?”宋绾绾以此为依据断定谢珩心里肯定是有人了。 而且,还是一个藏在心底十分珍重的女子。 难怪,他一直洁身自好,从不让任何女子近身! 难怪,在她提出假成亲时,他会如此抗拒! 更让宋绾绾琢磨不透的是,那画中女子的身份,居然让堂堂武安侯惦记了这么些年!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是想,完全可以登门求娶啊! “你们说,那画中女子究竟是何人?”宋绾绾倒是没有吃醋,只是纯粹好奇而已。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法应答。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宋绾绾摆了摆手,不想再折磨自己。 “依奴婢看来,那画中的女子未必就是王爷的心上人。听闻先谢夫人容貌昳丽,绝世佳人,说不定王爷画的正是先夫人。” 宋绾绾摇了摇头。“若是婆母,王爷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挂在堂上,何必藏着掖着。” “听闻王爷早些年定过亲,后来不知怎么的都退婚了......那位姑娘,莫非是曾有过婚约,爱而不得?” “或许,是早早就香消玉殒了也说不定。” 丫鬟们冥思苦想,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宋绾绾觉得,最后一条还算说得通。 在她看来,谢珩并非迂腐之人,即便是对方已嫁做人妇,只要他想,有的是法子让那位姑娘和离改嫁于他。可他并没有!这就说明,是连他都无法扭转的局势,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姑娘已经不在人世!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怀念。 宋绾绾没想到,谢珩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从画轴的磨损程度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莫非,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已经去世很久了?这京城之中的贵女,她知道的可不少,却始终无法将她们跟画上的女子对号入座。 谢珩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见宋绾绾支着脑袋看着窗外发呆。 褪去戎装的他,穿着一身紫色的蟒袍,威严而又不失翩翩风度。如今,贵为摄政王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无人能及。 年轻的天子对他极为倚重,任何事情都要先过问谢珩的意见。 朝局刚稳定下来,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这些日子,谢珩都顾不上歇息,整天早出晚归的,收拾着先帝留下的烂摊子。 “参见王爷!”丫鬟们见他进来,纷纷蹲下身子行礼问安。 宋绾绾身为王妃,不能没有礼数,正要福身行礼,却被谢珩拦了下来。 “自己府上,哪儿来那么多规矩。”谢珩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后依依不舍的松开。 宋绾绾不好意思的将手缩回袖子里,上前帮他退下朝服。 宋绾绾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那一个,哪里伺候过别人,故而动作有些生疏。因为谢珩不喜欢婢女近身,所以这些事情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谢珩张开双臂站着没动,倒是显得耐心十足。 宋绾绾柔弱无骨的小手拉扯着他的衣带,甜甜的带着香味的体香无孔不入,让他性感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着。谢珩本不想让她累着,可两人难得有这么亲近的时候,他便没有叫停。 宋绾绾费了老大的劲儿,总算是将盘扣都解开了。 伺候着谢珩换了常服,宋绾绾都累的出了身汗。 谢珩离开她的视线,走到椅子里坐下,宋绾绾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念春知道两位主子有话要说,便识趣地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宋绾绾顿时觉得尴尬不已。 她想寻个由头离开,却被谢珩给叫住。“你都不问问前太子的下落么?” 谢珩知道,宋绾绾是个心善的人。她与太子是表兄妹,自然关心他的去处。 果不其然,宋绾绾打消了出去的念头,转过身来看向他。“太子殿下真的还活着?” “是。”谢珩浅笑着答道。 “那他去哪儿了?”宋绾绾又问。 “归云寺。”谢珩没有瞒着她,如实的告知。 “他去寺庙做甚,难道看破了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宋绾绾随口就那么一说。没想到,谢珩竟真的点了点头。“不错!” 宋绾绾眨了眨眼,完全没料到他竟是这样的结局。 宋绾绾扶着桌子缓缓落座。其实想想,似乎又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除了那里,他似乎也没地方可去了。 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了。如果继续待在京城,处境着实难堪。 他是先帝册立的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可因为性子软弱,又识人不清,使得大好的前程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如今的他就是个光杆司令,没有任何强有力的势力支持他,就连显赫一时的秦家,都因为秦贤妃获罪被连根拔起。 嗯,据说给先帝下毒的,真是秦贤妃! 他这个嫡出长子未能成为皇帝,庶出的弟弟却登了基,他若是留下,那才是个笑话! 第三百一十三章 自作孽不可活 冷宫 “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不是我......” “我是被冤枉的......” “我不能死,我儿子还没当皇帝......” “我是太后!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秦贤妃嘴里一直不停地念着,人已经疯魔了。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衣服上满是污垢和血渍,原来有多体面现在就有多狼狈。 而她曾经隆起的肚子也已经平了下去,是在逃亡途中摔了一跤小产了。 她被找到的时候,据说就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宫里那会儿乱的很,哪儿有人管她的死活。禁军把人往冷宫里一扔,找了个婆子照看就完事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她是装疯来着,并未予以理会。直到赐死她的旨意送到冷宫,她神情木讷双眼无神,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她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枕头,不停地唤着皇儿,宫人们这才知道她已经疯了好些日子了。 宫人们将此事禀报给了新皇,新皇并未对她有任何怜悯,直接赐了毒酒一杯。 他可没忘了,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背叛,折损了多少人手,还害得武安侯被人偷袭,命悬一线。这个仇,怎么着都要报的。 “秦贤妃真的给皇帝下了毒?”宋绾绾一直想不通。她就算想要当太后,起码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吧?还是说,她并不知道那毒霸道,分量弄错了? 谢珩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糕点才接着替她答疑解惑。“是。” “她怎么做到的?”宋绾绾好奇的要死。 谢珩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耳根泛红,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那法子有些那啥,一时难以启齿。 宋绾绾巴巴儿等着他给答案呢,却久久不见他吭声,忍不住催促地唤了一声。“王爷?” 谢珩收敛了心思,握着拳头轻咳了两声。“有一种毒,种在女子体内不易察觉。但若是与催情之药相融合,就会渐渐地显现出来。” 宋绾绾好歹是成过亲的,哪会不知道催情药是做什么用的,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这法子还真是歹毒啊! 皇帝日防夜防,却不料这毒是下在女子体内的。吃食控制的再好根本就没用,只要他碰了秦君澜,就会中毒! 宋绾绾别扭了一阵儿,突然佩服起这个在幕后策划的人来。 嗯,也就是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 “难怪听说秦贤妃背叛,王爷一点儿都不急。原来,一切早就是算好了的!”宋绾绾回忆起之前的种种,忍不住感慨道。 “她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我自然得防着。”在宋绾绾面前,谢珩从不以本王自称。 宋绾绾开始没察觉到,但最近他表现得太过明显,她想不知道都难。 难道是父亲母亲跟他说了些什么,让他对自己好一些? 宋绾绾始终没往别的方面想。 谢珩其实早就吃饱了,不过是想多跟她说说话,这才放缓了速度。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他就主动担起了给她布菜的职责。 宋绾绾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谢珩倒是一脸坦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以往这个时候,谢珩就该离开了。宋绾绾茶水都喝了好几杯,他却依然坐着岿然不动,让她好生纳闷儿。 “王爷,天色不早了......”宋绾绾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谢珩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宋绾绾叫他,这才缓缓地扭头看向她。“今天有些累了,让人传热水吧。” 宋绾绾:...... 王爷,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赖在她的屋子里不走? 当然,这些话宋绾绾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念春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忙唤来粗使婆子,将热水送到了净房里。又派人去取了谢珩的衣物过来,整齐的叠放在了宋绾绾的床上。 宋绾绾眨了眨眼,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谢珩仿佛没瞧见她的窘迫,慢条斯理的去沐浴了。哗哗的水声透过门帘传进来,撩得宋绾绾有些心慌意乱。 好在,宋绾绾心态好,很快就平复好了心情。“念春,再去多取一床被子来。”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怕什么! 谢珩肯定是因为公主娘和驸马爹才不得不歇在她的屋子里。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宋绾绾理所当然的将他的举动理解成了对那位心上人的保护。 谢珩洗完澡就去外间的榻上看书了,宋绾绾顿时感到轻松不少。 磨磨蹭蹭地洗了澡洗了头,又让丫鬟帮着绞干了头发,宋绾绾就是不肯到榻上去。可再怎么拖延时间,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宋绾绾做了几次深呼吸,赶在谢珩进来前钻进了被窝里。 谢珩看到微微晃动着的天青色的纱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原来,她也会紧张。 谢珩回想起今日驸马岳丈委婉的提及孩子的事情,心情忍不住激荡。 他心仪的女子,本就是他们的爱女,如何不愿意跟宋绾绾圆房?只是,他不想操之过急,委屈了她。他想让她再多适应一段日子,等表明心迹后再和和美美的住到一起。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宋绾绾对他的影响力。 只是躺在同一方榻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跳跃,身体也有了最原始的蠢蠢欲动。 这可真是要命! 谢珩努力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却越发被这昏暗帐子里的旖旎撩拨得心弦微颤。 谢珩睡不着,宋绾绾更是睡不着! 两夫妻就这么规规矩矩的平躺着。 最终,还是宋绾绾碰了碰谢珩的胳膊。“王爷,熄灯吧。” 光线太亮,他的存在感太强,呜呜呜呜。 谢珩低低的嗯了一声,顺从的抬手挥灭了油灯。 瞬间,床帐内小小的一方空间陷入黑暗。 宋绾绾吐出一口气,终于安心了。 没多大会儿,她打了两个哈欠就睡了过去,独留谢珩一个人受着这磨人的煎熬。 唉,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看到另一个自己 一连好几天,谢珩都歇在后院。 整个王府看到王爷与王妃如此恩爱,一个个激动得不得了。兴许,再过不久,府里就会多出几个小主子来? 唯有宋绾绾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一脸愁容。 她们是最靠近主子的人,也是最了解真相的人! 两位主子只是睡在一起,根本什么都没发生!想要等小主子出生?呵,别做梦了! 不过,宋绾绾倒是渐渐地习惯了谢珩的存在。两人之间的相处也越来默契,越来越融洽,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这天,谢珩休沐在家。 两人商议着,是不是抽空去一趟公主府。 宋绾绾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着实憋得慌。况且,阿弟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别提多讨人稀罕了,可是把宋绾绾馋得不行。 “想抱孩子,自己生去?!”荣安公主每次看到她没脸没皮逗着小儿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儿。 都这么大人了,一点儿都没个为人妇的样儿! 宋绾绾憨笑着,始终不接话。 她觉得,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挺好的! 他们一起用饭,一起散步,一起看书,互相陪伴又互不干涉,形同兄妹又似多年的老友。就......很和谐! 一男一女一起搭伙过日子,也不一定要做夫妻啊! 总之,宋绾绾对现状挺满意的。 荣安公主见她无动于衷,说了几次就懒得再提了。 然而,这次的公主府之行到底还是没有成行。因为,临出门之前,谢珩不知收到什么消息,脸色沉重的离开了王府。 宋绾绾想要问他出了什么事,但想着她不敢干涉他的私事,硬生生的打住了。 马车都套好了,宋绾绾不想再回后院,于是想着去庄子上一趟。天气炎热,府里的冰用起来飞快,是时候去再多弄一些回来了。 “王妃,那好像是王爷的马。”来到庄子上还未进门呢,若夏就察觉了异样。 王爷来了庄子上?宋绾绾好奇地朝着隔壁的宅子打量。 还真是! 宋绾绾是这次回京后才知道那栋宅子是谢珩的产业。她不知道他为何瞒得这么紧,想必里面有着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宋绾绾不免想起那幅挂在书房里的画。 莫非,他在庄子上藏了个人? 金屋藏娇! 宋绾绾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四个字! 宋绾绾抚着胸口,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一直把谢珩当做合作伙伴,当做是知己,甚至救命恩人,她感激他给她庇护,也感激他救了自己的亲人。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大方地接受他喜欢的女子。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宋绾绾轻咬着下唇,满腹心事,好心情荡然无存。 “王妃?”若夏看到主子神色怪怪的,似乎有些不高兴? 宋绾绾试着说服自己,是她想太多了。或许,根本就没什么白月光,他只是闲来无事到庄子上走走。可就算她努力的把注意力放到了钱袋子上,却仍旧魂不守舍。 几个大丫鬟见主子这般模样,哪里会不明白。 “王妃既然有疑问,为何不去找王爷问个清楚?”念春思索了一番,斟酌着开口劝导。 宋绾绾行事磊落,忽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都快要变得不像她了。 “是该问清楚。”宋绾绾不是个爱纠结的性子,很快就想开了。 于是,她撇下丫鬟,独自一人去了隔壁的宅子。 在门口守着的小刀和小九看到宋绾绾突然现身,皆吓了一跳。 看到他们二人的神色,宋绾绾就知道有问题! “王爷呢?”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刀和小九对视了一眼,吞吞吐吐的,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越发让宋绾绾觉得不对劲。 问不出来,她索性就不问了,径直朝里走去。 小刀和小九无力阻拦,只好先行一步去报信儿。 谢珩每次到庄子上都不喜欢有人打扰,故而地窖十丈之内都不见任何人影。宋绾绾闯进来的时候,整个院子空荡荡的,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女子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女子的身影! 难道,是她猜错了? 直到地底下传来沉闷的声响,她才察觉到偏院的墙角不知何时多了一排石阶。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宋绾绾提着裙角缓缓地走了下去。 尚未走到底,就先有一股凉意袭来,让穿着裙子的宋绾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冷? 顺着油灯的方向往里走,宋绾绾不禁后悔起来! 她为什么要来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啊! 万一遇到什么不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绾绾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吓得她险些跌坐在地。 谢珩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揽入怀中。 “是你?”在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后,谢珩紧绷的神经渐渐变得舒缓。 宋绾绾干笑了两声,说道:“在门口看到王爷的马,一时好奇就进来瞧瞧.....这地方太冷了,咱们要不上去说话?” 谢珩却没有松开她,而是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你,不想进去探个究竟吗?” 宋绾绾果断的摇了摇头。 她忽然不想知道了! 毕竟,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险! 尤其是,谢珩这会儿还笑着。 谢珩看到她眼底的惧意,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被你撞破,有些事情,我想是时候说清楚了。” 他说着,牵起宋绾绾的手,拉着她一步步地朝着最里面的一间密室走去。 宋绾绾好害怕! 他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等到他将她带到屋子里,看到停在房间中央的冰棺时,宋绾绾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她,她竟然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一具双目紧闭,脸色死灰,身体还有些残缺的尸体! 正是她的另外一重身份——平阳县主沈云宛! 那个官府找了几个月都没有任何线索,本该被野狗野狼蚕食干净的平阳县主沈云宛! 第三百一十五章 他心仪的是她 “你......”宋绾绾呆愣的在冰棺前站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谢珩走近她,正色道:“是,人是我带回来的!” “你......”宋绾绾怔怔的看向他,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他会不会有恋尸癖?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脑海里翻滚,让宋绾绾根本就没办法冷静思考。 她根本不记得跟谢珩有过任何交集,为何他会表现得对她那般神情?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知道她就是沈氏云宛? 他知道了这些秘密,会不会以此要挟她? 宋绾绾心烦意乱,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谢珩看着她纠结痛苦的表情,忽然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挑明。 她肯定吓坏了吧?! 还有,她知道他将她的尸身放在这里,会不会觉得他心理变态? 宋绾绾脑子乱,谢珩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想过要打破这沉默。 最终,宋绾绾被满屋子的冰块冻得不行,这才搓着胳膊站起身来。 “我想回家。”她说道。 谢珩点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冰棺里的沈云宛,说道:“当时为了查清真相,所以就把尸身偷偷地藏在了这里。” “所以,你才故意接近我,利用我的庄子开制冰作坊,以掩人耳目?”走到地窖口的时候,宋绾绾总算寻回了一丝理智。 谢珩没有否认。“是。” 宋绾绾深吸一口气,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个男人,为了她都做到了这一步,她真不知该感激还是责备。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石阶,谁都没再开口,唯有脚下石头发出轻轻地回响。 在距离出口还有一步时,宋绾绾心不在焉的一脚踩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仰去。 “当心!”走在后面的谢珩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稳稳地接住。 宋绾绾靠在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忽然有些恍惚。 “你为何要那么做?”她喃喃的开口。 谢珩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弯腰将她抱起,缓缓地走出了地窖。宋绾绾突然腾空,反射性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人瞬间亲昵地贴在了一起。 宋绾绾反应过来,立马就要松手。 谢珩却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 “你放开!”宋绾绾恼羞成怒地捶打着他的肩膀。 她都还没问清楚呢,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不放!”这一回,谢珩倒是霸气了一回。 他不想再逃避了。 “之前,就是太顾忌你的感受,才让你嫁给了那个姓苏的。得知你的死讯,天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没用尽手段把你留在我身边。”谢珩不容她低头,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他果然知道了她的秘密! 宋绾绾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起初,只是怀疑。后来,你睡梦中呓语,不小心说漏了嘴,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测。”谢珩抱着她走到屋子里,轻轻地将她放在了榻上。 宋绾绾连滚带爬地退到床角,决定先与他保持距离。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你怎么会相信......毕竟,此事太过荒唐......” “公主和驸马都能接纳你,我为什么就不行?”谢珩坐在床尾,没有再靠近。 “那是我爹娘......”宋绾绾小声地辩驳。 他跟她非亲非故的,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接纳了她?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可是借尸还魂呐! 换作是一般人,怕是早就报官来抓她了吧! 谢珩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扬。 她虽然换了张脸,但性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啊,真叫人怀念! “我是你的夫君。”谢珩答道。 宋绾绾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绾绾,能娶到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你死而复生后,我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庆幸老天爷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以前都不认识你......”宋绾绾小声地嘀咕。 “我却见过你。”谢珩笑着说道。“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小的校尉,被那人逼得走投无路,险些被那些世家纨绔打死。是你一句话,替我解了围。” “还有一年,你去赴清河郡主的春日宴,不小心在桃林迷了路,还记得吗?” 宋绾绾努力的回忆着,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谢珩瞥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忘了。 不过,他记得就好。 “那些事情,对你而言,或许不值一提,很快就忘了。但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那日,你一袭红色的袄裙,垫着脚尖站在树下回眸一笑,从此我便深陷,再也忘不掉......” 红裙,树下......宋绾绾顿悟。 原来,他说的是那件事! 啊,原来,他书房挂着的那幅美人图,画的竟是她?! 宋绾绾惊愕的微张嘴,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震撼到。 她,她,她居然被这人惦记了这么多年,而她却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宋绾绾无法形容。毕竟,她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言,有的只有一笔笔糊涂账。 见宋绾绾沉默不语,谢珩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手心里隐隐冒出了汗。 “绾绾,我们以后好好儿过日子,可好?王府里,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家里的一切也都由你说了算。”谢珩讨好的说道。 他头一回这般低声下气地恳求别人。 为了留住宋绾绾,谢珩真的连男儿的自尊都不要了! 宋绾绾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咬着唇转过头去。“我还没考虑好。” 刚刚发现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好歹给她点时间来消化吧。 谢珩握了握拳,说了声好。 小刀领着念春几个过来的时候,宋绾绾已经平复了心情,正捧着一碗绿豆汤小口小口的喝着。因为走得急,她染了些暑气,有些头晕。 念春瞧了瞧心平气和的两位主子,稍稍松了口气。 眼看着日头要偏西,念春试探的问了一句,是否该回府了。没想到,谢珩竟主动起身扶了宋绾绾起身。“本王亲自护送王妃回府。” 宋绾绾没好气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怎么都挣脱不掉。 那么多人看着他,他这是想干嘛?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结局(一)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绾绾怂了。 马车经过公主府门口的时候,她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跳下马车,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就溜进了公主府。 谢珩看着她逃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照顾好王妃。”他知道宋绾绾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所以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吩咐念春几个跟着,精心伺候。 念春几人冲着谢珩福了福身,没敢吭声儿。 荣安公主见宋绾绾失魂落魄的鬼样子,不由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嘴上虽然指责着她不该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但双手却十分诚实的抱住了宋绾绾。 宋绾绾闷闷地哼哼唧唧,却没有立马接话。 知女莫若母! 荣安公主没有逼问,而是让姜嬷嬷准备了一些她爱吃的吃食,顺便让人去把软糯的儿子抱了过来。 填饱了肚子,又逗着阿弟玩了半天,宋绾绾总算是愿意开口。 荣安公主屏退了下人,在听完宋绾绾今天的遭遇后,亦是震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到底是公主,见惯了大风大浪,并没有被这个消息给吓到,反而十分庆幸。 庆幸宋绾绾阴差阳错嫁对了人! “为娘不懂,你到底在纠结什么!”荣安公主看着女儿愁苦的面容,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儿。 宋绾绾打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心仪原来的我,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我现在是宋绾绾,不是沈云宛......” 宋绾绾看着镜子里的绝美容颜,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荣安公主恨不得拿斧子劈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长了些啥。“你是不是傻!以色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他心仪的是你这个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赶紧给我回府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宋绾绾:...... 这还是她亲娘吗? “念春,把你家主子弄走!我看着就心烦!三个月之内,如果还没给我怀上个外孙,以后就别叫我阿娘!” 宋绾绾瘪着嘴,不情不愿的被丫鬟请回了王府。 一个月后,宋绾绾有了身孕。 说起来这圆房,还挺戏剧性的。 宋绾绾生辰那天,误将薛神医刚酿好的烈酒当做茶饮喝了下去,整个人顿时昏昏沉沉,如同灵魂出窍一般。 谢珩抱着她回房,不曾想宋绾绾竟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谢珩见宋绾绾撒着酒疯,倒是十分配合,有问必答。在确认了他的心意之后,宋绾绾不由得一脸满足。 “嗯,我看你也也挺顺眼的。”宋绾绾说道。 这句话,取悦了谢珩。 几年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他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在酒意的趋势下,宋绾绾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主动在谢珩的嘴角吧唧了一口。 这个铜墙铁壁一样的男子,瞬间化为绕指柔。 一夜荒唐之后,谢珩彻底的将宋绾绾吃干抹净。小夫妻俩胡闹一晚上,第二天谢珩就跟宫里告了假。 丫鬟们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又是紧张又是害羞。起初,她们还以为王爷把王妃怎么着了呢,哭得那么厉害。后来,听见王爷叫水,她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前前后后嫁了两次,宋绾绾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柔情蜜意,夜夜笙歌。 有了身孕后,谢珩对宋绾绾越发的上心。这不让,那不让的,简直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可把宋绾绾给憋屈坏了。 宋绾绾一气之下,回娘家告状去了。 荣安公主却道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大男人能够考虑到这般细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你竟然还觉得委屈?!” 宋绾绾噘着嘴,觉得还不如在王府呢,起码没人敢数落她。 是的,如今的王府,可是宋绾绾说了算。 别的女子嫁人之后,不但要侍奉公婆,还得打理庶务,可能还有妯娌小姑小叔子之类的人需要打交道,整日劳心劳神的。 王府里却只有宋绾绾一个女主子,她别提多舒服了。 谢大人一家子倒是有心想要巴结,好几次找上门来却被谢珩无情地拒绝在了门外。他没将他们赶出京城就不错了,居然还想着当他的家? 呵,门儿都没有! 谢珩如此蛮横,谢家人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地回了谢宅。 没有谢家人的骚扰,宋绾绾不用晨昏定省,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都不用操心,试问这京城之中,哪个女人不羡慕她的好命? 比起前世沈云宛嫁状元郎,婆媳和睦,妯娌相亲的好运,这一世的宋绾绾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夫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没有正儿八经的婆母伺候,更没有小姑妯娌之流,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她说了算,甚至是摄政王都对她百依百顺。 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天堂好吗?! 清河郡主每每提起她,都忍不住要感慨一句:真是走了狗屎运! 八个月后,宋绾绾顺利诞下一子。 摄政王欢喜不已,取名谢延,并当即向圣上递了折子,请封为世子。圣上得知摄政王有后,不禁龙颜大悦,亲自到王府探望不说,还赐下珍宝无数。 此举,引来无数的猜测。 有说摄政王与圣上情同手足的,有人说圣上对宋王妃另眼相待的,更有人觉得这是圣上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给人营造一种臣强主弱的舆论,想以此削弱摄政王手中的权力。 不管外头如此风言风语,谢珩和皇帝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依旧和以前一样,在归云楼里推杯换盏,笑谈人生。 当了皇帝的周棠,跟以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性子沉稳了不少。 这天,皇帝又偷偷出宫来了王府,拉着谢珩就是一番诉苦。兄长你的儿子都快满月了,我的孩子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宋妍妍也为此苦恼不已。 再怀不上,那些大臣们怕是又要上奏让纳妃了! 宋绾绾一边喝着参汤一边给妹妹出主意。姐妹两人密谈了一番,宋妍妍回宫之后,乖乖听话照做了。没过多久,宋皇后果然如愿以偿。 不得不说,这宋氏姐妹是真的好命啊! 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容貌却一年比一年妍丽。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是后宫还是王府,后院竟都干干净净的。 人们不禁怀疑,这姐妹二人莫不是施了什么妖法,竟能将男人的心牢牢地拴在自己的手心? 一时间,登门求教者不计其数。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二) 清河郡主最近往摄政王府跑得有些勤。 最近,她有些烦恼。 “什么事,说吧?”宋绾绾刚出月子,身材比以前丰满了不少。褪去了女子的稚嫩,宛若娇艳欲滴的玫瑰,连同为女子的清河郡主见了都忍不住晃了眼。 清河郡主喜欢美人,不分性别。 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娓娓道来。“有什么法子可以恢复记忆?” 宋绾绾愣了愣。“你失忆了?” 清河郡主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一段过往,我不记得了。可我隐隐约约觉得,那一晚的记忆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当宋绾绾问起具体事宜时,清河郡主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宋绾绾一看就不对劲儿啊! 她这寡妇表姐何曾有过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可是阅美男无数,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之人! 莫不是遇到了真命天子,动了凡心了?而且,那人还跟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宋绾绾这无聊的日子总算是有了可以打发时间的趣事。可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清河郡主就是不肯透露,宋绾绾可真是好奇死了。 谢珩下衙回府后,宋绾绾便叫人把他请了过来。将心底的疑问说与他听后,谢珩就很没信用的将好兄弟给卖了。 “司徒公子?”宋绾绾在听到答案后,惊讶地都合不拢嘴。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凑一块儿去了? “咳咳,司徒可是大禹有名的美男子。”谢珩提醒她道。当初,清河郡主还强行把他请进府里,让他在郡主府住了好些时日。 那个时候,御史大人的桌案上可是堆满了清河郡主强抢民男的状纸。可惜,她从来都不把所谓的律法放在眼里,加上又有皇帝给她撑腰,这些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宋绾绾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去,不禁啧啧称奇。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清河郡主这是遇到克星了啊! “他们的事,你就别管了。”谢珩怕她劳心伤神。还有,他不希望她关注别的男人,尤其是司徒长宁那个油嘴滑舌还长得好看的男人! 谢珩不知道的是,宋绾绾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司徒长宁这种长相阴柔,身上没几两肉的瘦竹竿儿,而是谢珩这种荷尔蒙爆棚,能够将她举高高的大男人! 旁人觉得谢珩长相太凶,尤其是脸上的那道疤痕,看着很吓人,宋绾绾却不这么觉得!她反而很喜欢那道疤,觉得那是他英勇的象征。 两人同床共枕时,宋绾绾就喜欢轻轻地抚摸那道疤。而这举动,每每都能勾得谢珩心猿意马,欲罢不能。 相比起两人的浓情蜜意,司徒长宁可就惨多了! 他喜欢的女人脑子还没开窍! 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却完全感受不到,甚至误以为他讨厌她!他才是被始乱终弃的那一个好不好?! 当时,把他弄进府折腾的是她,睡完之后就不认的还是她! 或许,他该想个法子,让她恢复那段记忆? 是的,清河郡主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她脸盲!这毛病打小就有,但因为无人重视所以一直未能根治。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毛病也越来越严重。 后来,她不小心磕到了头,失去了某一段记忆。 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个秘密,郡主府的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这才被外人误解,觉得是她性子暴虐,那些下人才不停地更换。 她的那些男宠,亦是。 旁人都说她是花花肠子,见一个喜欢一个,事实上她根本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记不住。而偏偏,司徒长宁是个例外。 他是她唯一一个能记住长相的人! 那个在她梦里出现的男人! 是的,清河郡主总是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而梦境全都与那个男人有关。 她醒来之后,便临摹了他的画像,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高兴的,生气的,画了很多幅,挂的满屋子都是。 为此,那些男宠可是没少吃醋。 后来,清河郡主知道了画里男子的身份,正是京城首富司徒家的二公子。一个爹不疼,还饱受嫡母嫡兄欺负的可怜人! 不知道是不是对着那些画像久了,清河郡主竟然慢慢的喜欢上了画里的男子! 嗯,风流郡主竟然如此纯情,肖想起了梦里有过交集的男人! 这个男人,却一直对她敬而远之。 清河郡主很苦恼! 她要如何才能抓住这个男人的心呢? 这天,她打听到了司徒长宁要去商会,于是早早地就定了商会附近的客栈。等到人一到,就派人把他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司徒长宁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女人,差点儿没控制住表情。“参见郡主!” 清河郡主却抬了抬手,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她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扒司徒长宁的衣服。 “郡主请自重!”司徒长宁似乎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捂着胸口转身就要跑。 清河郡主却不许,开门见山地挑明了。“你肋下三寸,是不是有一颗桃花形的胎记?” 司徒长宁怔了怔,神色渐冷。 她总算是记起那晚的事情来了?呵! 见他脸色不好,清河郡主心里便有了数。 “我最近做梦,梦见了你......”她舔了舔嘴唇,斟酌着开口。“本郡主再问你一次,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未曾!”司徒长宁赌气的说道。 可他越是拒绝,清河郡主就越是肯定心中的猜测。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离开这里!” 清河郡主跟他杠上了。 司徒长宁气得直咬牙。“你想怎么说清楚?莫非,还想跟上次一样,再把我抢回府里?” 他一生气,就说了真话。 清河郡主小嘴微张,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那个梦,竟然是真的?! 她居然真的跟他有过肌肤之亲? 这个认知,让清河郡主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她时而害羞,时而高兴。害羞的是,她竟真的跟他做了一夜夫妻;高兴的是,那个让她奉献了清白之身的男子是他! 司徒长宁还等着她的反驳呢,却没曾想,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副含羞带怯的娇俏模样。 清河郡主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当即就扑过去,抱住了司徒长宁。“太好了!梦里的那个人竟真的是你!” 司徒长宁:...... 喂,先把话说清楚,别动手动脚的。 心里这样想着,他的手却不自觉地环上了她纤细的腰。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终) 我叫谢延。 我爹是摄政王谢珩,我娘是平宁郡主,我外祖母是大禹长公主,我姨母是皇后。 我这样的出身,完全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可就在前不久,我家阿妹出生后,我的地位就惨遭滑铁卢。 原先,所有人都疼我,眼里只有我! 现在,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摇车里的那个小肉团身上。 嗯,虽然她胖嘟嘟的,捏着软软的,很可爱,但我还是不怎么喜欢她。因为她的到来,让我失宠了! 我不开心,很不开心! 我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将我唤到身边,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妹妹,我当然不能说不喜欢。好吧,喜欢归喜欢,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阿娘说,妹妹刚出生不久,大家自然会格外疼爱一些,但大家对我的疼爱只会多不会少。而且,以后妹妹懂事了,又会多一个人喜欢我。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 于是,我开始尝试着去喜欢她。 阿妹个子小小的,却很能吃。府里请了三四个奶娘都不够。她的胳膊都胖成藕节了,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胖成一个球? 阿娘说,这是奶膘,等断奶了就瘦下来了。 不过,阿妹并不像其他家的奶娃娃一样爱哭,她每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偶尔还会冲着我笑。 好吧,看在她会勾着我的手指冲我笑,我就不跟她一般斤斤计较了。 相处得久了,阿妹就特别依赖我。每次去给爹娘请安,她就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要我抱,还蹭我一脸的口水。 每回阿爹看到阿妹亲近我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 然后,阿妹就被抱走了。 阿爹的理由很简单,说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个毛线啊! 阿妹那么小,我也才五岁,男女七岁才不同席! 当我的西席是白请的么?! 哼! 阿娘看着我们父子争着抢着要抱阿妹,就笑得东倒西歪,毫无端庄可言。 阿妹八个月的时候,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字眼儿了。于是,我天天往后院跑,念书给她听,让她跟着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看到平时顽皮捣蛋的儿子终于肯上进了,念春姑姑不由得喜极而泣。 说起念春姑姑她们,前两年,她们都已经嫁了人。念春姑姑嫁了阿爹的侍卫小刀叔,若夏姑姑嫁了小九叔,临冬姑姑则被姜嬷嬷的侄子求娶了回去。 听说,还有一个叫知秋的姑姑,她们号称我娘身边的四大女金刚。不过可惜,她在陪我娘去北疆的路上染了重疾去世了。 这些姑姑们各有所长,她们是我娘的左膀右臂,她们都很疼我,会时不时地给我做衣裳鞋子什么的,穿着特别的潮流,别家的公子可是羡慕的不行! 啊,扯远了。 言归正传。 我满七岁之后,我爹就把我的院子迁到了外院,而且不许我再赖着阿娘和妹妹。我爹说,男儿志在四方,成天泡在胭脂堆里像什么话!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是想把我赶走,好独占阿娘和妹妹! 不过,他是我爹,我不能忤逆他,只好乖乖地搬家。 而后,父亲大人开始教我习武,他说希望我可以成为他那样文武双全之人。习武很辛苦,我扎了几天马步就不想学了。然而,父亲大人在这方面格外的严苛,根本不许我偷懒。还找了小刀叔和小九叔监督我练功! 好在,这两位叔叔向来疼我,总是趁父亲大人不在的时候放水。 学了几个月,我渐渐地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倒也不再浑水摸鱼。毕竟,能够打赢隔壁将军府家的胖小子,很有成就感。 十岁那年,我被皇帝姨父选做太子殿下的伴读,开始出入宫廷,见到了几位不怎么见面的小表妹。她们一个个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当然,在我心里,我家阿妹才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小姑娘。 几位小表妹性子被养得有些骄纵,喜欢捉弄人。换作是我阿娘,肯定早就拿着戒尺一顿胖揍了。可皇帝姨父特别宠几位公主,舍不得动她们一根手指头。为此,皇帝姨父经常和几个小表妹一起被姨母拧耳朵。 那场面,咳咳......唔,这些是秘密,不能对外人说。 皇帝姨父虽然有些惧内,但却是个英明神武的好皇帝。大禹王朝在他的治理之下,渐渐地恢复了元气,使得那些觊觎大禹土地的贼子邻国不敢轻举妄动。 不同于先帝,当今并不怎么重用贵族,他喜欢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朝中有好些青年才俊都出自寒门,朝堂不再被权贵垄断,一片生机勃勃。 除了陪太子殿下读书,大多时候我都在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见世面。 最近的五年里,我又多了两个弟弟。 家里的成员越来越多,娘亲都管不过来了,就把他们交给了我。 作为家里的长子兼世子,我感到压力山大。 十六岁那年,我被我爹打发去了北疆,说是让我历练一番。没点儿什么功绩,将来怕是无法令人臣服。 行!我爹最大,我都听他的! 北疆的气候恶劣,我咬着牙关坚持了三年。这三年里,我立功无数,从一个世家子弟成长为骁勇善战的铁血男儿。 我还想学着我爹那样在脸上弄一道疤痕来着,因为我娘一句话我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我娘说,姑娘家爱俏郎君! 我要是不保护好我这张脸,将来恐怕娶不到媳妇儿!娶不到媳妇儿,就意味着我没有资格继承王位。当不当王爷的,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但想着一大家子人等着我来照顾,算了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十八岁那年,皇帝姨父一道旨意将我召回京城,封我做了太子少保,还想把公主表妹嫁给我。 我可受不了那几个娇气的表妹,委婉的拒绝了。 皇帝姨父问我是不是有心仪之人了,我迟疑了良久。 应该算是吧! 虽然我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能确定的是,她是女扮男装!这世上,能跟我打成平手的人不多,我觉得她很不错! 皇帝姨父得知我的心意,倒是没有生气,反而鼓励我要坚持本心。 二十岁时,邻国献公主和亲,我在大街上一眼就认出了她!一番思想斗争后,我向皇帝姨父表明了心迹,终于如愿抱得美人归。 又过了一年,父王将王位传给了我,带着母亲和妹妹云游四海去了。这是父王答应母亲的,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做到了。 我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妻子,也盼着赶紧有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我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