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太孙怀崽了(重生)》 分卷(1) 《病美人太孙怀崽了》作者:谢霜华 文案: 季茗笙死在大婚当日,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古早狗血文里的炮灰男配 而他会死完全只是因为女主被赐婚成了太孙妃,而身为太孙的他仅仅因为这个被一心搅乱女主婚事的男主暗杀。 重活一世,季茗笙决定远离女主,好好养生,争取用健康的身体活到当皇帝的那一天。 然而这一世似乎与前世有许多不同 前世暗杀他的男主,今生只求他看自己一眼。 前世厌恶他的将军,今生恨不得寸步不离地保护他。 前世与他针锋相对数次奏请废太孙的首辅,今生成了他的拥趸。 季茗笙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想他掀开太孙妃的盖头,却是看见了伴读顾涔观的那张脸。 *** 外人看来淮安侯世子顾涔观总是笑着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光风霁月的温润公子,却不知他心中藏着一个终其一生不敢触碰的人。 他喜欢那个病弱美人太孙喜欢到癫狂,可他不敢让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阴鸷,生怕对方因此远离了自己。 可他藏着感情以为能陪伴对方一生,却猛然听到了太孙的死讯。 那一刻他仿佛天都塌了下来,只一个劲儿找出凶手,不顾一切为太孙报了仇。 大仇得报的当夜,他眼睛一睁一闭,却是回到了当年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还有机会,这一次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走到季茗笙的身边。 *** 整个东宫都以为太孙日日晚起是因为太孙妃实在勾人,叫太孙流连床榻不肯离去。 直到某一天,太医被请到了东宫,请脉后吓得跪地不起、浑身哆嗦。 太太孙,这是喜脉啊! 食用说明: 双重生,双初恋 生子,攻有一部分时间需要女装,不吃这口注意避雷 大概率会有幼儿园吵架 受前世是赐婚,接亲路上就死了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茗笙,顾涔观 ┃ 配角:助攻,反派,吃瓜群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机伴读攻x病美人太孙受 立意:相爱相知,携手共进 第1章 重生(一) 季茗笙尚未睁开眼便闻到一股浓重药味,与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混在一起,竟也没能将那药香味遮掩住。 他动了动手指,脑中空白了一阵,小一会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映入眼帘是床旁挡光的纱帘,与隐约透过纱帘能瞧见的一串串长长的珠子,记得是太子妃不知从哪里得来送给他当装饰用的。 醒来之前的记忆停留在死亡降临的巨大痛苦中,那痛苦像是还停留在他身上,让本就有些恍惚地他更加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时转不过弯,不知自己为何会躺在自己房内,且这里也半点没有太孙大婚的痕迹。 季茗笙皱皱眉,提了提气让自己稍微有一些力气,将原本放在暖烘烘锦被中的手伸出去。 恰好此时一名宫女绕过屏风进来,正好瞧见那床帐内伸出一只指节修长、干净漂亮却显着病态白的手。 那手没什么力气地动了动,正好拨动了床帐上的珠帘,叮叮当当的响声回荡在屋内。 一下子,外间守着的宫女与那绕过屏风进来的宫女都惊喜地喊了一声。 太孙醒了! 重重叠叠的呼唤与匆忙的脚步声将季茗笙彻底从恍惚空白中扯了回来,瞬息间便从往昔记忆中搜寻出今日是怎么回事。 六年前,也就是他十五岁那年落了一次水,断断续续发了几日的高烧,把皇上和太子夫妇都急坏了,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了过来。若非没几日他便醒了过来,皇上怕是还要叫人去民间找找有没有隐居神医来治一治自家本就病弱的孙儿。 眼前的一切渐渐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季茗笙尚未回忆更多,便听得一声更加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没一会便到了他的床边。 唰的一下,珠帘并纱帘被一艾绿宫装的女子粗手粗脚扯了开来,甚至扯掉了几颗珠子。但她也不心疼,只叫宫女将帘子都弄开,自己则是慌慌忙忙坐了下来,颤抖着手去摸季茗笙伸出锦被的手。 儿子,你吓坏娘了! 季茗笙瞧着眼前略施脂粉的艳丽女子,想到六年后的母亲若知道自己死了,该有多难过。 这般一想,季茗笙瞧着眼前年轻得不行的太子妃,压抑住心中涌上的难过,笑了起来:娘,儿子没事儿。 太子妃听着他这话,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瞧着模样就是不信,硬是让太医都过来瞧瞧是不是真没事了。 太孙可是皇上和太子夫妇的心头肉,太医们自然不敢怠慢,几人上前来便仔细瞧了瞧,又多长了个心眼与同僚讨论了一番,都说太孙没事,只需静养便可。至于旁的,太孙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常年跑在药罐子里头,从前吃的那些药也是照常就是了。 有了太医的话,太子妃才算是放下心来,吩咐太医与跟着太监去皇上面前禀报此事。 其实早在季茗笙醒来的时候便遣人去了,但皇上和太子每日都忙于政务,自然是没法儿立刻赶过来,让太医去回禀才更是稳妥一些。 太医走后,太子妃瞧着季茗笙神色有了倦意,也没敢多留,只嘱咐了一番好好休息,又站起身提点了一番太孙屋里的几名宫女,这才回了自己屋。 季茗笙也确实困倦,太子妃走后便在数次眨眼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的动作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床边趴了一人。季茗笙错眼一瞧,如玉般的面庞与那细密而长的睫毛都像极了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一双并不瘦弱且瞧着便很有力量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压住锦被,只要季茗笙一动他便能知晓。 这人是季茗笙的伴读顾涔观,出身淮安侯府,母亲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还有个双生妹妹,季茗笙从前见得多,记得是与顾涔观生得一模一样。 不待季茗笙回忆一番他与顾涔观的过往如何,转头看向对方的动作已经吵醒了本就浅眠的顾涔观。 只见他随着微微抬头的动作睁开眼,在睫毛掀起一瞬间季茗笙仿佛瞧见那眼底藏了无数阴暗,可眼睛彻底睁开后却是一片清明。 还是京城中人人称赞的温润公子。 太孙醒了。 顾涔观看着季茗笙笑,那笑容如同暖玉,让刚刚经历过死亡后又回到六年前的他心中一暖。 喊什么太孙,你我之间的情分难道还不能让你唤一声茗笙吗?季茗笙也笑起来,伸出手撑着床让自己坐起来。 可刚从被窝里出来便感觉到凉意,便是屋内在大夏天里烧起了炭,他还是觉得锦被内外冷热差得十分远。 这般凉意一触碰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下叫季茗笙眉头微皱。却不肯叫顾涔观担忧,瞬息间便舒展了眉头,只笑得眯起眼看他。 然而方才的细微变化没能逃过顾涔观的眼睛,季茗笙只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抬眼一瞧发现是顾涔观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件狐裘搭在他肩上。 大热天的穿狐裘,说出去怕是要被人取笑好些天。可这个人若是太孙,那在旁人眼里却是成了寻常事。 京城总有传言说这个太孙瞧着病怏怏的,别说活不活得过太子了,怕是连皇上都活不过。所以当初争议立太孙的时候,除却首辅大人极力反对,旁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对声音,都觉得季茗笙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几年。 季茗笙从前也那么觉得,可如今他回到六年前的今天,尚且年轻还有机会,想个法子调理调理,安心养身子不去管太多事,想来也不是不能养好。 至少能活到当皇帝的那天。 茗笙?顾涔观见季茗笙不说话,当对方还在想落水一事,牵起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笑着说,落水一事我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结果,你不必担忧。 被顾涔观这么一提醒,季茗笙也想起当年这场落水的古怪来,又听对方说调查,眉头一挑发现不对来。 当年的顾涔观可没有到他面前来说调查落水一事的话,更没有在这个时间还陪在他身边。 重活一世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涔观是发现了什么吗?季茗笙反握住他的手,如小时候那般玩笑地挠了挠他的掌心,看着对方那张被京城百姓夸成了天上皎皎明月的脸如同出现裂痕般地神色一僵,脸上挂上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若是被旁人这般挠一下,顾涔观该是要冷下脸来的,可面前这人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季茗笙,他倒也不会计较什么。不仅不会计较什么,因为他多年藏在心底的感情,甚至觉得方才那般被挠了一下的并非掌心,可是他的心。 季茗笙没等到顾涔观的答案,有些奇怪地眨眨眼,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了捏顾涔观的脸,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这回顾涔观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是谁了,茗笙不必多管此事,我自会将证据都呈给皇上。 我是被害的,你也不肯叫我知道凶手是何人吗?季茗笙五岁那年与顾涔观相识,算上重生前的六年,二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有十六年,十六年里与对方的亲近是改不了的,小时候与对方说话的习惯也保留至今。 连季茗笙自己都能意识到,他与顾涔观说话时常带了几分小孩儿撒娇的味道。但因着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倒也没有想过去改变。 仿佛这点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便会变了一样。 顾涔观听着对方这般说话,心都软了一些,倒也没再瞒着,但也没细说。 他在季茗笙好奇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鲁王。 鲁王,是季茗笙的二叔,曾与太子争过储君之位,最后失败了。但太子是个仁善之人,并未赶尽杀绝,所以鲁王一直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消停了许多年,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季茗笙下手。 不过太子和季茗笙的身子都不大好,尤其是季茗笙。 这鲁王瞧着他俩都是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想快些叫他们两只脚都进棺材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能理解归能理解,季茗笙不是他那仁善的太子爹,虽说他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但实际上是个与皇爷爷相差不远的人。 做得漂亮一些,皇爷爷心里想来也是门儿清,就等着看咱们中不中用呢。 季茗笙并没有阻止顾涔观,甚至在宫女端来清粥和药的时候压低声音附在顾涔观耳畔说了这话。 顾涔观感受着耳朵边的气息,眼皮一跳,勾唇露出一个笑,也在对方耳畔,嗓音听着有些发哑。 他说:好,都听你的。 隔日一早,季茗笙醒来后问了伺候洗漱的宫女,方才知道顾涔观一大早宫门开的时候就走了。 走得那般急,瞧着是将昨夜季茗笙的话记在了心上,急着将事情做得漂亮些。 不过,这般急倒不像是做给皇上看,更像是做给季茗笙看的。 一旁的宫女正替季茗笙梳头,因是东宫老人了,说话也十分大胆。 她打量着季茗笙心情不错,笑着感叹一句:太孙与顾公子感情真好。 季茗笙本是看着眼前铜镜整理思绪,忽的听得宫女说这话,一下回了神,脑海中不觉浮现了昨夜灯影灼灼下顾涔观牵他手的模样。 想起这个也是稀奇,但没来得及让季茗笙细想,外头便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季茗笙睫毛低垂,唇角微微一勾,当即便知晓是自家伴读办成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没有大纲,受是病美人,比攻好看但不自知 主角名是姐妹起的,我搞原耽的习惯不是双二字名就是名字长的是受 试了下新的排版,后台看了下预览好像还行 =========================== 古耽接档文《影卫他不当替身了》文案: 十年前,段南风被摄政王齐昭捡回王府,被齐昭亲手教养到十六岁,成了他身边最得力的影卫。 原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主仆,可后来齐昭拥他入怀,轻吻他的眉眼,邀他同床共枕。 段南风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直到他做了一场梦,发现自己只是一本古早狗血文里的炮灰替身。 他与齐昭的白月光眉眼间有些相似,这才是齐昭与他温存的理由。 而书中的自己在齐昭身边当了三年替身,最后却被齐昭亲手推出去。 齐昭放弃了他,选了书中的白月光。 段南风醒来之后惊惧交加,在承受饮酒认错人的齐昭之后更确定那梦境乃是真实,连夜收拾细软逃得远远的。 以为自己能就此远离齐昭,却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时发现自己嗜睡、呕吐、食欲不振 他以为是病了,可请来的郎中却惊恐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你,你这是喜脉! *** 十年前的齐昭以为自己只是捡回来一把刀,等人长到十六岁才发现捡回来的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听话,让他解开衣带便解,让他跪到脚边便跪,无论如何恶劣的要求,他永远不会有半句怨言。 齐昭疼极了这个对外狠厉,面对他却听话得不行的小美人。 可有一天这个小美人却不再听话,不仅敢推开他,还敢从他身边逃开。 人走之后,齐昭才发现自己不能忍受对方离去,他爱极了段南风。 所以他几乎将大齐翻了过来,只为将人给找回来。 他想,等找到了人,一定好好地罚一罚。 可齐昭真的找到段南风的时候,看着对方那大起来的肚子和带着怨气的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人好好儿带回去,好好儿求对方原谅自己,搂着对方的腰承诺往后余生。 第2章 重生(二) 季茗笙看着铜镜里的宫女手忙脚乱将簪子穿过发冠,左看看右看看见没出什么差错,方才松了口气后退一步。 见头发梳好了,他也没再往上加衣服,只随手接过宫女递来的手炉便匆忙迎出去。 屋内的宫女见季茗笙穿得单薄便迎出去,连忙提了一件破有重量的披风便追了出去。 季茗笙虽身子不好,但胜在腿长,没一会便撞见刚进门来的皇上,迎上对方瞬间变得不快的目光。 臣季茗笙叩问皇上圣躬安。他没管皇上如何瞪他,只管膝盖一弯便要跪下来请安。 皇上冷哼一声,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季茗笙细瘦的手臂,眼睛仍旧是瞪着的,打量着他身上单薄的夏衫,更是重重哼了一声。 分卷(2) 披风拿来。皇上又是瞪了季茗笙一眼,强硬地抓着对方的手臂不叫他跪下请安,从后头追来的宫女手上接过披风,好好儿为他披上。 听说皇爷爷来了高兴得不行,急着出来见您才忘了多穿一些。宫女们平日里最是尽心伺候,今日过错在孙儿,还请皇爷爷勿要怪罪这些宫女 季茗笙垂着眼笑,脸庞嘴唇都是病态的白,虽生得高,但病怏怏的瞧着是风一吹就能倒。 如此,倒是叫本怒气上头的皇上更添几分心疼。 朕还没说什么呢,这就护起来了?外头说你这太孙最是和善,你当是什么好话?皇上气得胡子都抖了抖 ,但瞧着季茗笙站在那儿温和地笑,衣着又单薄吹不得风,一时也气不起来,只得叫他赶紧与自己进屋去。 皇上这般也在季茗笙意料之中,他跟在皇上身后进屋去,也没多话,只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等着对方开口提起来意。 季茗笙这个皇爷爷虽说疼爱他,但也是没事儿不会轻易登门的主儿。 便是来瞧瞧他身体如何的,进门就该说了,等到这个时候定然是有旁的事。 皇上先是扯了一些有的没的,甚至问起了他的功课,像模像样地出了几道题考考他。 又说起前几日他落水一事,嘱咐他好好养身体,过两日还要将一些折子送过来让他先练练。 听到这里,季茗笙心头一动,但并没有将神色都摆到脸上去。 十五岁的季茗笙还是个偶尔控制不住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但二十一岁的季茗笙已经知道如何掩盖一切,将一个合格的太孙呈现在外人眼前。 你是个好孩子,听话又能干,虽说性子软了一些,但前朝有朕与太子帮你在前边料理好,日后你总该是能压得住他们的。皇上喝了一口茶,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瞥了低垂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季茗笙,笑了笑,也孝顺,不像你那二叔,犯下大错还言语冒犯爷爷。 爷爷与二叔到底是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是再因为什么事儿生出嫌隙,彼此之间总归还是念着父子情分的。季茗笙抬眼看向皇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没去碰宫女为他端来的茶,只是适时咳两声,按按胸口喘口气,又笑着迎上皇上担忧的目光,只说自己没事。 见季茗笙真的因那落水变得更加病怏怏,皇上神色难看了几分,听了季茗笙那明明是劝说他不要与鲁王太过计较的话,却是更加生气起来。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爷爷会为你做主的。皇上眼睛一眯,不知想到了什么,牵过季茗笙的手轻拍了拍,留下这话便站起身离去。 季茗笙也跟着站起来,行了个礼送了送皇上,才又一次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来便有宫女来端走桌上的茶盏,又将早膳都端上来,打量着季茗笙用完了早膳,又端来刚煎好的药。 太孙,太医说您若是喝不完,也可以只喝半碗。宫女瞧着那药苦涩难喝,犹豫着还是将太医的嘱咐说了出来。 本是说太孙实在喝不下再说的,但宫女瞧着那药是看着就苦,一时没忍住还是将话提前说了出来。 听了宫女这话,季茗笙抬了抬眼皮,不知想到什么,只勾唇笑了笑,让宫女先下去。 可等到宫女走到门边,他却又叫住了人,说:让李太医过来一趟。 原本当主子是没事儿,没想却是要传太医,那宫女以为自家主子哪儿不舒服,急得不行又不敢怠慢,匆匆去请了李太医来。 因着担忧,也说得严重了些,把李太医吓得够呛,来了才发现只是叫他来问问。 见季茗笙没事,李太医也算是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又打量起季茗笙了,见对方只叫自己坐,又叫宫女们都退出去,当即明白太孙喊自己来是有事儿吩咐。 太孙这是李太医看着季茗笙,不大确定地说着这话。 李太医别急,只是问问我这病情,没什么大事。季茗笙笑笑,看起来如同平日里一般和善,但总叫李太医觉得哪儿与从前不同了。 就在李太医心中琢磨着季茗笙究竟哪儿不同时,却听得季茗笙聊起了自己对这病的看法。 说了几点有用的,是季茗笙结合自己后来用的几个颇有用处的药方子提出的。原先太医院都没想到,如今李太医听季茗笙一说,那是醍醐灌顶,当即便要回去叫同僚们赶紧试一试季茗笙说的这些。 季茗笙也没阻止他,只是验证了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又嘱咐李太医多下点功夫,心中却是有了别的打算。 李太医一走,季茗笙便瞧见角落隐蔽处走出一人,脸上明明是温润笑意,却叫人觉得他似乎是不高兴的。 季茗笙很少见对方在自己面前显露出自己的不快,觉得有些稀奇,上前熟稔地牵起他的手,放轻声音问了句:涔观,你不高兴? 来人是顾涔观,想是为了昨日季茗笙交代的事到东宫来,只是来了却发现季茗笙关了门与李太医说话。 因此,顾涔观才没法第一时间见到季茗笙,才在角落处等李太医出来。 我找李太医来,是有要紧事想确定一番,并非是故意不叫你进来。季茗笙从小与顾涔观待在一处,二人感情并非寻常人比得上的,相处之间也没什么君臣观念。 未来的君与臣,本不该是这般相处的。 顾涔观不知在想什么,被季茗笙牵着手进了屋,又一块儿在榻上坐下,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直到季茗笙挠了挠他的掌心,他这么一抬眼,正好对上季茗笙带着笑意的一双眼。 那双眼很漂亮,用话本里写美人的话来说,便是凤眸细长勾人,只一眼便叫人神魂颠倒。 顾涔观也神魂颠倒,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苍白薄唇,满脑子都是能在上边添些颜色就好了。 最好是他添上的颜色,不要口脂,只要被他的唇齿碾磨啃咬添上的颜色。 季茗笙不知道顾涔观在想什么,他只瞧着对方没回答,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了。 季茗笙一愣,没想到顾涔观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抓住自己的手。 从前的顾涔观这种时候一般是回过神来朝他笑笑,从未如此直接地紧紧抓住他的手,抬眼看来那目光就像抓住他的手一般想要将他抓在手里。 季茗笙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顾涔观说起了今日自己如何将鲁王一事捅出来,一下转移了季茗笙的注意力,等聊完了这些,他也没想起自己方才究竟想说什么。 再之后顾涔观又说起皇上让他到东南赈灾一事,说要离京一段时日。 季茗笙以为对方是与自己道别,却听见顾涔观问自己要不要一块儿去。 季茗笙怔了怔,眉梢微挑,笑起来:还当你是跟我道别,原是要我与你一块去。 顾涔观抓着他的手没肯放,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柔,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示弱:我想时时能瞧见你,否则一个不留神你便被人害了,我可要伤心的。 他们从小感情好,季茗笙也没觉得对方说这话有哪里不对,只笑着说:那还得皇爷爷答应,你当我想去就能去? 顾涔观自然不会这会儿就让季茗笙承诺与自己去,他只想要季茗笙先点头,再去解决皇上那边。 皇上一向疼爱这个病弱的孙儿,只要季茗笙点头了,皇上那儿其实并不难办。 且季茗笙已经十五岁了,皇上一直想多给季茗笙一些历练的机会,锻炼自己也做些实事来给朝臣们瞧瞧,而这赈灾正是很好的一个机会。 顾涔观并不觉得皇上会不答应。 隔日一大早,皇极门文武百官与皇上一同议政,正好提起了东南赈灾一事。皇上也没给大家伙讨论叫谁去的机会,只说将这个机会给了淮安侯世子顾涔观,有人提出异议,便说是想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顾涔观是太孙伴读,皇上这明摆着给太孙铺路也给太孙的人铺路,几声异议被压下之后便再没有人说什么。 而就在皇上以为赈灾一事议完的时候,却见季茗笙站了出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脸上挂着和善笑容,如同外人传言的那般模样。 皇上,臣请一同前往应天府赈灾。 皇上听得此话,眉一拧,鹰一般的眼一眯,念着孙儿一直病怏怏的,当即便想反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赈灾对于季茗笙来说是个好机会。 且应天府身为陪都,突遇地动,也确实需要一位颇有威望的皇室中人前往。 原本他定的是鲁王,如今瞧着倒是季茗笙这个太孙更加合适。 皇上眼珠子一转,眼中带着赞赏,就想夸一句季茗笙心系百姓,再点头将这事定下来。 可首辅姜世杰却手持笏板踏着如鹤般地步子走出来,一双眼带着几分冷意直直刮过季茗笙。 一开口那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与太孙不对付,四周也在这个时候仿佛入了寒冬,许多人被这气氛惹得四肢发寒两股战战。 臣反对,太孙身体羸弱,如何能办好赈灾一事! 第3章 重生(三) 姜世杰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一愣,没想到首辅会这般不给太孙面子,竟然在朝上这般直截了当地驳了太孙。 且皇上还没开口,这姜世杰便急着阻拦太孙前往赈灾,朝臣中一时猜什么的人都有。 有觉得太孙确实身子不好,这般舟车劳顿到应天府去,实在不妥。 有觉得姜世杰便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等皇上表态了或是散了朝到皇上跟前说,如何就要在太孙话音刚落时便出声驳斥。 更有甚者觉得姜世杰根本不是觉得太孙不合适,只是因为他支持的是其他皇子而非太孙,所以才没肯叫赈灾的差事落在太孙肩上。 皇上的脸色不好看,朝臣神色各异,只季茗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瞧着似是不急。 一旁的姜世杰瞧见季茗笙脸上神色,微眯了眯眼,轻嗤一声,一双狐狸眼仍旧带着冷意,并未将季茗笙太放在眼里。 太孙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应天府之行,自有太医判断。不知姜阁老这般急着阻拦太孙,究竟是担忧太孙的身子受不住舟车劳顿,还是想将太孙这差事截下来给旁人? 顾涔观话语尖锐,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也带上几分攻击性,与淮安侯夫人极其相似的一双美目微眯,带着浓浓锐意。 世子是东宫属官,自是说太孙的话。但世子不妨想一想,若太孙半路上身子不好,一整队人马岂不是要为了太孙停下来,这般耽误了行程,太孙又该如何面对应天府百姓? 姜世杰瞥了顾涔观一眼,眼中带了几分厌恶,趁着偏过头的瞬间对顾涔观做了个口型。 走狗。 从对方唇形上读出这两个字,顾涔观不气反笑,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姜世杰闹起来,只继续说着太孙能去的理由。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坐在上边的皇上却是一言不发,争吵的核心季茗笙也没有说一句话。 当季茗笙觉得差不多了,该收个尾的时候,一抬眼,正好对上皇上若有所思地眼神。 他睫毛颤了颤,有些没明白皇上的意思,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还是轻笑了一声。 在姜世杰和顾涔观都停下争吵声看向他的时候,说了一句:姜阁老不必担忧耽误行程,便是身子不好,也会叫他们先走。且这身子能不能行,还不是得太医说了算吗? 太医说了算,这话让顾涔观来说与让季茗笙自己来说是有不同的效果的。 顾涔观来说瞧着多少有些像是与姜世杰争吵,但季茗笙自己来说,却是真的要让太医来瞧瞧。 姜世杰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便听得坐在上边的皇上幽幽开口:传李太医。 皇上开口意味又是不同,虽说太医说什么大家谁都不知道,但皇上既然没有直接不许季茗笙同往,而是请太医过来,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 皇上是想让季茗笙跟着去的。 朝臣们都是人精,品出皇上这个意思之后,多数人都开始附和顾涔观先前说过的话,都开始赞同季茗笙一同前往应天府赈灾。 只有姜世杰冷着脸凝望前方,从皇上说请太医那一刻开始便一言不发。 季茗笙与姜世杰站得近,仗着自己是得皇上宠爱的孙子,也没太守规矩。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姜世杰一眼,低低笑了一声:姜阁老就那么讨厌我这个太孙吗? 姜世杰的身体明显僵了僵,二人站得近,那笑声仿佛是直接在他耳畔响起,惹得他僵了僵之后脊背又爬上几分酥麻的感觉。 这般奇怪的感觉是从前未曾有的,叫他整个人更加的僵硬,转头看向季茗笙的眼神不再寒冷,而是带上几分平时从未有过的恼意。 甚至还有几分慌乱,让人莫名觉得姜世杰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前世的姜世杰处处与他作对,从他还没被立为太孙便一直在反对他坐太孙这个位置,甚至到了他死去那年,姜世杰都还在上折子要求废太孙。 但要说姜世杰支持旁的皇子或是有什么野心,季茗笙倒不这么觉得。 在一个真正为大梁着想又肯出头的大臣看来,他这样的病秧子确实不适合当太孙。 道理是这样,但季茗笙并没有打算将太孙这个位子让出来,他还想养好身子活到当皇帝的那天,自然不会让姜世杰如意。 可虽说他与姜世杰是对立的,但他若能将姜世杰也拉到自己这边来,对往后的日子也有不少好处。 这般一想,日后倒不能真的如他所想那般不管旁的事一心养身子了。 季茗笙又是轻笑一声,也没追问姜世杰,只是等着李太医过来将他早就知道的结果说上一说。 一旁的姜世杰听到这声轻到不行的笑,犹豫着微微偏过头去看他,正好捕捉到那苍白病容都掩不住的绝色上的浅笑。 姜世杰一时看得愣了,嘴唇微张,瞧着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便听见外头太监说李太医来了。 李太医来了之后仔细为季茗笙请了脉,又仔细问了问落水醒来之后的状况,略一斟酌方才转身向皇上回话。 可李太医还没开口,姜世杰却是先说话了。 李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一生清白可千万莫要在今日毁了。 季茗笙唇角微勾,眉梢一挑,淡淡看了姜世杰一眼,安慰李太医:别听他混说,只瞧出什么便说什么就是了。 李太医常年为季茗笙请平安脉,自是与他熟悉一些,如今有了他这话,原先被姜世杰吓得一哆嗦的人也镇定下来。 最后,李太医的结果是季茗笙的身子只要稍加注意便不会对此行有什么影响,这方面太孙身边的人很有经验,更是不必担忧。 分卷(3) 言下之意便是季茗笙是可以同往应天府的。 这话让皇上脸上神色舒缓不少,底下大臣察言观色,更是附和几声又吹捧起了季茗笙来。 季茗笙没对他们的吹捧有什么表示,只等着皇上下命令叫他一块儿去应天府。 皇上本就决定好让季茗笙去,若非姜世杰纠缠一顿,早该下令叫季茗笙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好赶路的。 姜世杰这会儿也不再说什么,只一言不发看着前方。 *** 东宫一片忙碌,太子妃指挥着宫女收拾季茗笙的衣物,一会儿说要带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是惯用的也得带上。 季茗笙一进去瞧见那一大箱一大箱的行李都愣了一瞬,连忙上前拉住太子妃,又叫宫女们先别收拾了。 娘,这是去赈灾,不是去玩儿。我是代表皇室去的,这般就差把整个东宫搬去,叫百姓如何看我?季茗笙拍拍太子妃的手背,眉头紧锁着,神情严肃的模样叫太子妃也定了定心神。 娘知道了,是娘错了。你这么多年没怎么出过门,身子也一直不好,这般出门去,娘自然是急了些的。太子妃叹着气,拉着季茗笙好好看了看,方才叫他自个去瞧瞧收拾什么行装。 见安慰好太子妃,季茗笙也不再多话,只上前指了几样必要的叫宫女们收好,又点了个小安子跟着自己。 安排好后他便进了自己屋内,绕过屏风打算换身不大惹眼的衣袍。 太子妃跟着进屋内,隔着屏风坐下,瞧着他只带了一个太监又是有些担忧:怎的只带了小安子,不如把小秦子小柳子都带去 娘!季茗笙有些无奈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叫本还想多说几句的太子妃连忙止住话头。 换好衣袍后季茗笙又与太子妃告别,出门时候刚好遇上太子,父子俩急急说了几句话便没能再耽搁下去,只赶忙出了宫门坐上离京的马车。 上了马车没一会,便见顾涔观也上了马车,略打量了季茗笙一番,方才放下心来。 方才去瞧了瞧你带的东西,怕你头一回出门不知该带什么。顾涔观说着,摸了摸桌上的温水,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听着这话,季茗笙本是没多想,可接过水的时候顾涔观碰了碰他的指尖,却叫他心头一动,莫名生出些许怪异感来。 前世的顾涔观与他亲密,却不曾这般接近他。 前世的顾涔观似乎总保持着某种距离,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那时候的季茗笙只当他是保持着太孙与伴读的距离,那时候想着小时候多亲近,之后疏远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可如今的顾涔观却没有保持前世的距离,甚至要更近一些,更像小时候了。 却又有些不同,这便是那怪异感的来处。 他瞧着顾涔观有些不同了。 季茗笙想着,抬眼朝顾涔观看去,随口说了一句:这几日倒像小时候一般,我很高兴,你不像前两年那般远着我了。 顾涔观从季茗笙手中拿回杯子的手一顿,脸上温和笑容更是一僵,一瞬之后才轻笑两声:涔观与茗笙一块儿长大,本就该日日亲近在一处的。 这话倒是从前季茗笙希望的,听了对方亲口说出,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欢喜,连那几分怪异感都被压了下去。 只是日后若有个什么变故,还望茗笙不要怪我才好。 季茗笙听见这话,脸上好不容易带上几分真心的笑容一僵,直觉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可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人是一块儿长大的伴读,自己与他亲密非常,不可能有什么变故的。 比起对方口中的假设,季茗笙还是更相信前世到最后都没有背叛自己的伴读。 第4章 赈灾(一) 顺天府到应天府,从北边到南边,须得走上好些日子,若是换成快马该是快一些,但季茗笙又因为这病弱身子一直没能习得骑术,是没法子骑马的。 看守赈灾物资的官兵颇有怨言,被派来给顾涔观当副手的官员也上前来委婉提了提坐马车拖慢行程。 季茗笙自己也明白,向顾涔观提过让大家伙先走,自己跟在后边也成。 可顾涔观不同意,季茗笙提这事儿的那日已经是出发第三日,行程尚且没有过半,大约比快马加鞭要慢上个半日。 季茗笙不明白顾涔观为何不同意,在马车上安静想了许久,终于还是被心中好奇惹得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顾涔观知道对方这话问的是什么,犹豫着看了季茗笙一眼,丝毫犹豫也无地握住他的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担心你,担心你在半路被歹徒劫持,半路遇上刺客,半路走岔了路,怕你病了、饿了、睡不好。怕你没有我会过得不好,怕我离得远了会想你。 前边的还好,后边那话却有些奇怪,似乎比他们小时候那样近的关系还要再近一些,实在过于亲密。 可季茗笙却在皱眉之后一细想,发现自己似乎是不讨厌的。 只是他不明白顾涔观为何会说这般过分亲近的话,他不介意,但他摸不准顾涔观的意思。 这让他眯了眯眼,刚想多问一句,便被外头官员一个打岔给截住了话。 世子,还是再快一些吧,应天府那边急着要这些赈灾物资呢。 官员急得满头大汗,季茗笙在马车里瞧着这人,心里有了计较。 你们先走吧,我跟在后边就是了。 季茗笙刚对官员说出这话,便被顾涔观抓住手腕,示意他等一等。 这种时候自然是以灾区为重,赶紧送赈灾物资过去才是要紧。 季茗笙奇怪顾涔观拦他做什么,那双凤眸微微瞪大,不解地看着顾涔观。 顾涔观瞥了那官员一眼,叫他们先往前走,自己一会儿便跟上去。 交代完之后一回头,正好撞上那双凤眸,瞧着对方薄唇微动像是想问什么,看得顾涔观咽了咽唾沫,压下心中那股躁动,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知道当年皇上没肯教你骑射,这回我带你。 季茗笙是不会骑马的,这般赶路也不可能让他在路上现学。 所以顾涔观说的带你,只能是二人同骑。 同骑对季茗笙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梁一向重规矩,一些大臣比那刻着规矩的石板还古板不肯变通。 太孙与伴读这般同骑,顾涔观怕是要被罚的。 我知道不合规矩,到时候我去领罚就是了。你心系百姓,该是不肯耽误了行程叫百姓多受一天苦吧? 顾涔观笑着,又是挠了挠季茗笙的掌心,如小时候偷偷爬树给他掏鸟窝那般朝他眨了下眼。 我的好太孙,大不了到时候你替我求求情。 听着这话季茗笙便知道对方是与自己说笑,笑着伸出手学那纨绔模样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尖,也玩笑着说:好,你的太孙定会帮你求情。 顾涔观听得你的太孙四字,脸上笑容更浓,眼底都暗了暗,双手抓住对方勾自己下巴尖的手,碰到嘴边亲了亲指尖,又嗅了嗅那指尖的药香味。 在季茗笙将要皱起眉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却见顾涔观玩笑着说:那就等着我的好太孙为我负责了。 这话尾音带着几分缱绻,听在季茗笙耳中,仿佛是有千万红绳从足尖一点点缠绕上来,贴着双腿缠.上腰.肢,又捆住他的双手与圆.润肩头,直到唇边以那无数红绳的尖尖触碰苍白薄唇。 不知为何会想到这样画面,季茗笙连忙甩甩头让自己不再想这样的事。 可当他转头与顾涔观对视的时候,瞧着对方眼中的关心,想起自己与对方一块儿长大的情谊,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竟这般曲解自家伴读的意思。 实在是可恶。 季茗笙只要一想,便恨不得狠狠掐自己一把,好叫自己清醒一些。 好在那样的画面也只是出现了一小会,他稍微平复下心情,便将注意力放到此行上来。 别贫了,还是快些上马追上大家伙吧。 季茗笙说这话的时候没看顾涔观,没注意到对方瞧见自己病态苍白的脸染上几分薄红是什么神情。 他只催促了一番,瞧顾涔观没反应一边转头去看对方,一边伸手想拽拽对方的袖子好叫人回过神来。 好在顾涔观也没看多久,见季茗笙催促了,便拉着他的手将人带下了马车。 又吩咐跟来的太监驾马车跟在后边,方才扶着季茗笙上了马,自己则是一个潇洒动作上了马车。 感觉到身后贴上一人季茗笙起先还没觉得奇怪,可贴了一会想起自己方才脑中出现的画面,脸色一变便要躲一躲。 可季茗笙不会骑马,顾涔观自然不敢让季茗笙在马背上动来动去。 刚一感觉到对方动作,顾涔观便单手扣住季茗笙的腰,将人拽回来的同时环住对方的腰,让人没法儿从自己身前逃离。 季茗笙被扣住腰的时候还愣了一瞬,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骏马奔跑起来导致的颠簸惹得只能胡乱抓住什么来让自己安心。 马是好马,跑起来飞快,风呼啸着刮到脸上去,叫季茗笙甚至睁不开眼来。 等到他们追上前方大部队,季茗笙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顾涔观的手。 察觉这一点后他慌忙松开对方,一边想着对方被抓得疼不疼,一边还要面对瞧见他们同骑后投来惊讶目光的随行士兵们。 如此,倒是叫他把顾涔观扣住他的腰这事忘了个干净。 夜里休息的时候他特意跑去顾涔观屋里,一进去便见刚沐浴完的顾涔观绕过屏风走来。 一件宽松寝衣穿在身上,胸口敞开着,线条硬朗的胸肌上还留着水珠,正顺着那锻炼得很是诱人的胸肌滑下,一路溜到了富有力量的腹肌上,直到没入季茗笙看不见的地方。 至于那地方,即便他们从小感情再好,也不好直直盯着那处的。 虽说好友间也有互相帮助的,但正正经经的时候总盯着看实在有些不礼貌。 季茗笙也没敢去看那水珠究竟落到何处去了,只上前抓住顾涔观的手看了看,瞧着上面明显被抓出来的红痕皱了皱眉。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季茗笙垂眸看着那手腕上的红痕,嘴唇抿成一条线,瞧着有些懊恼。 可疼了,好太孙能帮臣揉一揉吗?顾涔观看着季茗笙笑,用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抹了抹对方皱起的眉,笑一笑,我的太孙笑一笑我就不疼了。 季茗笙被对方说得忍俊不禁,又觉得这种时候笑出声不大好,有些别扭地别开眼去,嘴角带着尚未压下的笑意。 待那别扭劲过了,季茗笙才想起方才顾涔观说了什么,可过了方才说话的时候再发作又有些不好,只能将这口气咽回去。 咽回去之后又觉得心里头怪怪的,只能瞪了他一眼,笑骂一声:就你嘴贫,下回不许胡说了。 顾涔观没有不高兴,只瞧着对方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声好气应着。 见顾涔观应下,季茗笙也没再管这事,只与他聊起应天府地动一事。 然而在场只有季茗笙一个人关心应天府受灾的百姓,顾涔观满眼都是季茗笙那一张一合的嘴唇与偏过头拂开随意束起的乌发时露出的颈侧小痣。 顾涔观老早就想将人按在怀里舔吻那颈侧小痣了。 可这不是前世,如今的季茗笙才十五岁,若是叫他知道自己这般念头,怕是要将人吓跑的。 顾涔观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只与季茗笙站得近一些。 在季茗笙奇怪顾涔观怎么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顾涔观突然说:好太孙,今夜留下来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般,咱俩还一块儿睡。 季茗笙明显没想到顾涔观会提起这个,他们已经两年没有一块儿睡了。 若是其他人提起这事,季茗笙怕是要冷下脸摔门而去。 可眼前这人是一块儿长大的顾涔观,还特意提起小时候。 季茗笙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最是心软,被顾涔观这么一说,愣了一瞬后也没想拒绝,又被哄了两句便答应了下来。 等到季茗笙回过神来,他已经褪去外袍只穿着中衣躺在了顾涔观的床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而顾涔观睡在外边背对着自己,瞧着十分安分,并没有越界的举动。 发小同床本是寻常,可在白日里想过旖旎之事的季茗笙看来,如此纯洁的一块儿睡突然便带上了几分颜色。 叫他脸上红了红,连忙翻过身背对着顾涔观,强迫自己睡过去。 可惜季茗笙习惯平躺着睡,且多梦的时候总睡得沉,没一会儿便变成了平躺的姿势睡得打雷都叫不醒。 而就在这个时候,季茗笙以为睡着了的顾涔观却是睁开了眼睛。 沉睡中的季茗笙不知陷入了什么梦境,只恍惚感觉到有什么在舔着他的嘴唇,还轻轻啃了几下,吮吸玩弄之后便是什么灵活的东西长驱直入。 这样的动作让季茗笙生出奇怪的感觉,惹得睡梦当中的他眉头紧锁,却因为早被拽入梦境久久不能醒来,只能任由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更不知是何物这般折磨他的嘴唇,夺去他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惯着他,是会被爆炒的[bushi] 太孙脖子上有痣,在颈侧,最近觉得这样很涩很戳xp就加上去了 封面做好了换上了!下次提前几天约,不然总是刚开文的时候没封面,躺平 第5章 赈灾(二) 因着要赶路,季茗笙醒得早,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涔观在摆弄早膳。见他醒来,又扔下手中简单的早膳跑来伺候他洗漱,待伺候着他穿好衣袍系上宫绦的时候,方才不再忙碌。 季茗笙本想叫小安子进来伺候,可瞧着顾涔观熟练地做着这些事的模样,又有些不忍破坏眼前这副景象。 总觉得顾涔观很乐意这般伺候他,但他更想看顾涔观将注意力都放到外边去,而不是做这样的事情。 早些吃完早些出发,应天府可等不得。 季茗笙草草吃了些粥,又瞧着顾涔观装了些干粮在身上,将昨日带上来的行李都带走,便如昨日那般扶着季茗笙上马。 有了昨日的经验,加上季茗笙不想再抓疼顾涔观,也没有再在骏马飞奔的时候抓住顾涔观。便是下意识想有什么动作,他也是抓紧自己的衣袖,没再肯叫自己抓住顾涔观。 也不知是为何,今日他们走得比昨日赶路都要快,粗略一算这样的速度比先前至少缩短了一日的路程。 这样的不同之处倒是让季茗笙多看了顾涔观一眼,却因此刚好发现对方的脸色并不大好看。 分卷(4) 涔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季茗笙以为顾涔观是身子不舒服,皱起眉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没事。听见这般关心的话,顾涔观原本不大好看的脸色也缓和不少,但还是只淡淡应了两个字。 这般只说没事不说怎么了的样子让季茗笙有些苦恼,但他们急着到应天府去,也不好在路上耽搁什么,尤其是为了伴读心情不好这样的事耽搁行程,到时候怕是皇上还没开口,姜世杰就要上几百份折子骂死他和顾涔观。 到应天府的日子比预计的要早一些,跟着一块儿去的官员倒也没有再对季茗笙这个病秧子太孙跟着一块来有什么怨言。 倒是当地官员对季茗笙的到来似乎颇有些不满,但季茗笙前世早习惯了别人对这个八成坐不上皇位的太孙不耐,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季茗笙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顾涔观却是记在了心里。 没几天,应天府里看季茗笙不顺眼的官员都被揪出了错处。又因着是出在赈灾的问题上,少不了是贪了最早一批拨下来的赈灾银,倒是给了顾涔观一个最好的借口治治他们。 起先顾涔观动手的时候没有告诉季茗笙,还是后来顾涔观查到确切证据方才将此事告知季茗笙。 惹得季茗笙有些不高兴,一方面是不高兴发小早发现了却不告诉i自己,一方面是生气那些官员胆大包天。 好在顾涔观将此事告知的时候好好儿道歉了,还许诺回去之后替他买喜欢的点心吃。 这话听得季茗笙忍不住笑了,笑骂着说:当我小孩儿呢? 听见对方这话便知道是不计较了,顾涔观也任由对方那没什么力气的手锤在自己肩头,还笑着夸对方好厉害打得自己好痛。 更是惹得季茗笙红了耳朵尖,踩了他一脚不说,还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顾涔观的手段与季茗笙不同,外头总说太孙是最和善的,也说顾涔观光风霁月,是这顺天府谁都想嫁的贵公子。 可太孙是真和善,顾涔观却不似传言那般。 顾涔观那是雷霆手段,来了之后打那些贪官一个措手不及,还能好好儿去安抚受灾百姓,与季茗笙一块儿将一切都安排好。 不过季茗笙这一趟过来更多的是摆出朝廷对应天府地动的一个态度,起到的更多是安抚百姓给一颗定心丸的作用。 要说赈灾事务,更多是顾涔观在做,笑面虎一样面对着那些不知是不是个人的官员,又冷着脸端着假笑与真真儿和善的季茗笙一块儿去安抚百姓。 没两天外边便有了顾涔观很不好惹,太孙很好说话的传言。 这样的传言之下,先前被顾涔观整过的一些人,没犯大错但被惩治了,心里头十分不满,便想了个蠢主意。 柿子挑软的捏,自然是挑到了季茗笙。 被绑了塞进马车的季茗笙一睁开眼便瞧见一凶巴巴的壮汉,打扮是山贼模样,可瞧着持刀的架势却是正经练家子,不是山贼那些野路子。 季茗笙瞧着便知道是有谁想绑了自己给个教训或是要挟谁拿点东西,这般一猜,垂下眼掩去严重情绪。 究竟是何人这般蠢,竟然绑架太孙 那绑匪见季茗笙醒了,凶神恶煞地说了一些自己是山贼的话,又说给顾涔观抵了信,叫他拿五千两银子来赎人。 季茗笙更是觉得这人是不是神智出了什么问题,绑了太孙还想拿钱走人? 这不得把命留下。 原本季茗笙还有些担心这些人对他的小命有什么威胁,可听见他们说给顾涔观抵了信,竟是直接放松下来。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相信自家伴读,笃定只要顾涔观知道自己被绑,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 季茗笙心中叹了口气,想着顾涔观出神,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就是这抹笑被掀开车帘子进来的另一名绑匪瞧见了,眯眯眼瞬间叫人看都看不见,贼贼朝身边人笑了笑:兄弟,太孙这样的美人,你跟他待在一辆马车里就没什么想法? 那绑匪听了这话,打量起被绳子捆着靠在车厢壁上的季茗笙,也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什么,舔了下嘴唇后却是摇摇头:疯了你!哥几个就算绑了他也是要放回去的,你要是真对他做什么,怕不是要害死哥哥们 另一名绑匪嘿嘿一笑,瞧那绑匪的眼神有几分鄙夷,又用露骨的眼神看着季茗笙,恶心得季茗笙往后躲了躲,挪动之际还斜睨了另一名绑匪一眼。 眼神中带着浓浓警告,可被绑着的人这般瞪人便是有威慑力也没什么用处,在另一名绑匪这样的人眼里不过是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味。 男人嘛,又是太孙这样清高又金贵的人,就算真被碰了身子也不敢说出去。而且,外边都说太孙最是和善,对老百姓都是有求必应,那答应咱们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事。是吧?太孙。另一名绑匪一边朝那绑匪挤眉弄眼,一边朝季茗笙笑得油腻兮兮。 季茗笙被这人露骨又粗俗的话语惹得惊了一瞬,回过神来狠狠瞪了这人一眼,心里琢磨着如何逃跑。 那绑匪嫌弃地看了另一名绑匪一眼,呸了一声:想死别带上兄弟们,到了地方哥几个先走,你留下来拿钱顺道给大家伙断后。 这话虽是不肯与他同流合污,但也算是默许了。 季茗笙被恶心得不行,听着外边的动静判断自己的位置,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逃脱。 被带下马车的时候,季茗笙看到了其他几人,都蒙着脸提着行李,想来是真的如那绑匪所说是要先走的。 另一名绑匪被留了下来,提着他进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内,一把将他扔到硬邦邦的床板上。 虽垫着草,但尚未接近便能闻到一股带着湿冷的霉味,让本就怕冷的季茗笙浑身一哆嗦。 另一名绑匪人恶心,但很自信,觉得松开季茗笙身上的绳子他也跑不了。 可季茗笙死过一回的人,做事比从前要绝一些。 刚被解开绳子他便猛地抢过那绳子去勒绑匪的脖子。 季茗笙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够定然压制不了对方多久,也没想直接勒死对方,只想着拖一拖时间,或是勒得对方头晕脑胀,可以趁着这机会逃出去。 然而季茗笙还是高估了自己十五岁的力气,他只将绑匪勒了没一会,便被对方挣开来。 反应过来的季茗笙当机立断把将对方往旁边猛地一推,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绑匪的反应更是快,季茗笙刚打开门往外跑,那绑匪便追了上来。 外边已经下起了雨,季茗笙心中虽担忧自己的身体,但也还是咬咬牙往外跑。 雨势没一会便如瀑布一般哗啦啦泼在身上,叫季茗笙湿了全身更看不清前方。 可看不清前方也没办法,他只能拼命往前跑,只希望能遇上赶来的顾涔观。 也许是心中念着谁,谁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季茗笙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他只知道他在大雨中没命地往前奔跑,跑到失了力气往前扑去,以为自己要落入龙潭虎穴的时候,意外地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涔观 几乎没了意识的季茗笙看不清眼前人,却还是呢喃着这个名字。 茗笙,我在。 顾涔观的声音落在季茗笙耳畔,听着这带给耳朵痒意声音,季茗笙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直接在对方怀里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记得自己晕在了顾涔观的怀里。 一睁开眼,似有所感般转过头,如重生那日醒来,一眼便瞧见守在一旁的顾涔观。 顾涔观看起来很是疲惫,季茗笙猜他是守到了极限才趴在那小憩,想是回来之后便忙得压根没休息。 这般一想,季茗笙便有些心疼。 忍不住伸手想碰碰顾涔观那发青眼底,却是与浅眠的对方对上眼神。 顾涔观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握住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声音沙哑。 是我的错,怎能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炮灰都会死,后面会稍微提一下,反正死得很惨,攻私底下是阴郁狠人,但在受面前会演 还是很喜欢诱人不自知的美人受,甚至不觉得自己多美人 第6章 遇刺(一) 顾涔观的模样让季茗笙更是心疼,因此便是觉得对方握住自己的手有哪里奇怪,但也还是纵容对方。 我睡了多久? 季茗笙待缓过来一些,方才在顾涔观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转头瞥见外头天色时愣了一愣。 一天一夜。顾涔观说着这话,用手背探了探季茗笙额头的温度,见退了下来才松口气,你发热得厉害,还好汤药喂得进去,否则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真是稀奇,平日里我病得醒不来,可是任由太医如何想办法都喝不进药的。也不知究竟是谁这么有办法,竟是能让我喝下药。季茗笙一听奇了,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也有些想找些话来转移顾涔观注意力的想法,便半开玩笑地说着这个。 可这话让顾涔观坐下来的动作一顿,抬眼瞬间迅速端起笑容,说:谁知道呢。 原以为顾涔观会告诉自己谁这么有主意,没想却是模糊着说了这话,更是叫季茗笙多了几分好奇,频频看向顾涔观,只希望他能告诉自己是何人想的办法。 但顾涔观就是闭口不言,便是季茗笙忍不住问出口,他也是笑着摇摇头。 怎么能让太孙知道自己是嘴对嘴喂的药呢。 顾涔观心中想着,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 *** 季茗笙养病的时间并不长,没好全便爬起来与顾涔观一同出门慰问灾民,还抓了不少尸位素餐的官员,等着给皇上处置。 应天府是陪都,这样的地方最是养尸位素餐之人,平日里不明显,灾情一来才将他们的恶行撕开摊到明面上。这种时候季茗笙打眼一瞧便是一片儿的苍蝇,一打一个准。 顾涔观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季茗笙看不惯,抓了也就抓了。 左右过些时日便是秋闱,秋闱后又有春闱,到时候正好能填上这些空缺。 抓了人又安顿好灾民,季茗笙与顾涔观也好带着人回去复命。 回京复命之前,季茗笙想起先前绑架自己的人,顺嘴问了顾涔观是如何处置的。可顾涔观回答得却很模糊,似乎并不太想让他知道那些人是如何处理的。 只让季茗笙知道人是死了的,旁的便没肯再多说。 季茗笙信任自家伴读,也真的没有多问,就这样让这事儿过去。 回去的路上走得没有来时急,季茗笙也没再与顾涔观同骑,而是好好儿坐在马车里。 顾涔观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只偶尔寻了机会便摸进马车里与季茗笙说说话。 不过每一回季茗笙都没有留顾涔观在马车里。 他明白自己来时与顾涔观同骑已是十分惹眼,若回去再共乘一辆马车,怕是外边要骂他们没有主仆之分了。 虽说顾涔观是朝廷官员,但也是他的伴读。 太孙与伴读,自然是一个主一个仆,若越了界,外头怕是要将他们的脊梁骨戳坏掉。 到时候季茗笙顶多被骂几句,顾涔观怕是要出大问题。 季茗笙明白这一点,又怕远着对方让人误会,趁着一回顾涔观进马车里与他说事儿的功夫,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了对方。 顾涔观原本见季茗笙几次没留自己有些闷闷不乐,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觉得他于季茗笙是十分不同的,也不再想对方不留自己的事。 可二人不黏在一处,终究是出了事。 回京路上走得慢,穿过山谷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大伙蒙面人袭击。顾涔观已经是下意识赶到季茗笙身边,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蒙面人杀了车夫驾着车跑走。 顾涔观连忙策马追上去,却被无数蒙面人围住,厮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季茗笙的身影。 此时蒙面人已经散去,没受伤的官员战战兢兢地过来问顾涔观的意思,却见对方红着眼睛如同一尊杀神坐在马上,凝视着方才马车消失的方向不言语。 世子官员喊了一声。 其实顾涔观并没有固定的官职,只不过作为太孙伴读,时常领各种各样的差事,也得了机会站在朝堂上跟随太孙罢了。 所以大家伙也没有什么好称呼顾涔观的,多数时候便称其为世子。 听见那官员的呼唤,顾涔观回过神来,凉凉瞥了他一眼,说:你们先回去,我去找太孙。 弄丢太孙,他们这些人都得脱一层皮。 官员一听便不同意,想着一一块儿去找。 可还没开口便被顾涔观冷冷睨了一眼:别来拖后腿。 被顾涔观这么一看,官员整个人哆嗦一下,等回过神来发现顾涔观已经见不着人影。 季茗笙被一名蒙面人用刀架住脖子,打量着对方的模样,瞧着应该不是底下那些没胆子更没脑子的苍蝇派来的。 既然如此,会胆子大到半路上劫持太孙,估计就是自己那几位叔叔了。 季茗笙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夹在脖子上的刀,发现刀上刻了鲁王最喜欢的飞鹤纹。 那蒙面人见季茗笙瞧见那飞鹤纹了,冷笑一声:占了鲁王殿下要的位子,你也只能去死了。 这般简单便将幕后之人告诉他,不是蠢便是有诈。 季茗笙抬了抬眼皮,没有接话,只是听着外边的动静分辨自己到了何处。 但因着这段路他也不熟悉,一时竟是有些迷茫。 直到马车一阵剧烈颠簸,而那蒙面人也在此时用刀穿透季茗笙身体的时候,马车竟然就这样突兀地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蒙面人眉一拧,对着外边骂道:停下做什么?若是被那姓顾的抓到,仔细殿下活活扒了你的皮。 嗯,你们殿下怕是没法活活扒掉他的皮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帘子外传来,听着有些吊儿郎当,季茗笙猜测该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之类的人。 蒙面人额头冒出冷汗,不明白怎么就是瞬息之间不仅同伴没了性命,原先狂奔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而让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还没出手制住对方,只是对方这样一掀开帘子,他的脖颈便喷出血来,不声不响地死在了这里。 季茗笙痛得厉害,但还是强打精神打眼看向来人。 瞧着是二十岁的模样,一双星眸带着痞气,右边眉毛是断眉,眉眼间瞧着比他的声音还要吊儿郎当。 一身石青布衣,腰间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手上的剑并未出鞘,却也能瞧出并非凡品。 分卷(5) 还看?你都快死了。男人勾唇轻笑,嘴上这般说,可还是上前来帮他处理伤口,又不知给他吃了什么。 你季茗笙刚吐出一个字,便感到一阵困意涌了上来,撑着想睁眼,却实在扛不住困意,身子一歪便睡了过去。 等季茗笙睁开眼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 屋里只有一盏跳动着微弱烛火的灯,他略一打量,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内。 简陋却干净,还带着淡淡的药味,想来是刚才那男人的住处。 只是不知这人去了哪里,季茗笙眉头微皱,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但他并没有多想,只躺在床上等自己缓过来,听觉与视觉更加清晰之后,才发现外边有低低的说话声。 原本季茗笙并没打算多管,只以为是那男人与他的家人。 可他听着听着却发现与男人说话的另一人是顾涔观。 季茗笙心头一动,连忙就要翻身下床,却因为扯到身上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还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 这床小得可怜,睡惯了大床的季茗笙没注意到差点儿翻下去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般动静吓坏了外边的人,几乎是瞬息之间,季茗笙看见顾涔观用极快的速度从外边冲到床边来,不情不愿地喊男人过来帮他看伤口。 别动,我看看。男人这会儿换了一身铜绿衣袍,吊儿郎当地走过来瞥了顾涔观一眼示意他让开。 顾涔观眉头微皱,明显不大愿意,但念及季茗笙扯到了伤口,只能暂时将他身旁的位置让给对方。 季茗笙观察着二人的相处,总觉得顾涔观对那人的表现十分敌意。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那个男人从蒙面人手中救下他还帮他治伤。 既如此,那该是救命恩人才是,为何要对那个男人有敌意呢? 算你命好,不是什么大事。比起你身上的弱症,这伤也是不算什么了。男人瞥了季茗笙一眼,眼中不知为何带了浓浓的兴趣。 先生救命大恩,茗笙定当涌泉相报。不知先生如何称呼?瞧先生对我这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颇有见解,不知可愿到东宫来?金银玉石或是别的什么,只要我给得起,一定将先生想要的都送到先生眼前。季茗笙听着对方的话便知道是行走江湖的医者,瞧着该还是个厉害的,思及前世,他心中一急便想将人请到东宫来。 男人听了季茗笙的话,有些奇怪地看了顾涔观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惹得顾涔观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季茗笙自然也发现不对,刚要问顾涔观是不是因为自己受伤不高兴,便听得男人吐出两个字 :华远。 华远? 季茗笙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说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刚要说点什么,便见顾涔观拦在二人中间,垂眸对季茗笙说:茗笙累了吧,不若早些休息,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季茗笙刚想说自己才醒,可瞧着顾涔观透着几分委屈的模样,猜测对方是有心事,顿时心中不忍,开口说自己困了。 如此明显的赶人,华远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二人,转身离开了这里。 涔观,过来。 季茗笙见华远走后顾涔观还是很不高兴,招招手让他坐过来,哄了对方几句还见他半点笑容没有,心中逐渐有些着急。 着急起来,季茗笙也没管太多,想着对方比自己大一岁,想着小时候因为君臣主仆之别没得不能喊的那个称呼。 好哥哥,你笑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好兄弟之间称兄道弟而已,真的没有别的意思qaq 整了个新的古耽预收,是追妻火葬场,攻是真的狗,放一下文案,感兴趣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耽预收《万人嫌死后太子追悔莫及》文案: 当了十六年皇子,纪云川才知道自己并非皇室血脉。 原本宠冠六宫的母妃被赐了毒酒,而被拿来混淆皇室血脉的他跪在父皇面前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念及这么多年情分,他只是被关进了冷宫。 可父皇留他一条命,却让他比死了都难受。 从前矜贵皇子跌落云端,往后待在冷宫人人都能踩一脚。 于是, 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太子来了 逼他穿着宫女的衣服跪在脚边为奴为婢, 逼他穿着夏衫跪在雪地里直到晕厥, 逼他每夜为自己暖好被窝, 逼他与自己同床共枕, 逼他穿上大红嫁衣悄悄与自己唱拜堂的戏 最后他死在除夕夜的大雪里,一睁眼成了受尽宠爱的荣国府世子魏云川。 *** 纪羽曾经视宠妃之子纪云川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是这对母子夺走父皇的所有宠爱才会让母后状似疯魔。 突然有一天宠妃被赐死,假皇子纪云川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冷宫。 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父皇一蹶不振,母后也更加疯魔,一声声骂着父皇还念着她。 于是,纪羽将心中愤懑发泄在了纪云川身上。 当纪羽抓着纪云川瘦得两指能轻松圈住的手腕,瞧着他那貌若西施的脸,心中有了恶劣的主意。 起先, 纪羽只是逼他穿着宫女的衣服伺候自己,想以此羞辱曾经受尽宠爱的高贵皇子。 后来, 纪羽开始逼他为自己温暖被窝,甚至在无数个夜晚留住对方不肯放人。 纪羽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只能告诉自己那是在羞辱纪云川。 直到有一天,纪云川死了。 纪羽才发现自己早就将这个人放进了心里,追悔莫及之下他满天下寻找活死人的法子。 经历了数次失败之后他心灰意冷,以为只能抱着对方的骨灰走过此生时,却在荣国府发现了那个与纪云川生得一模一样的世子。 第7章 遇刺(二) 这般称呼,听在顾涔观耳朵里仿佛是一声惊雷。 那雷电让他全身都像是过了电,瞪大一双眼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季茗笙只当是个让对方占占便宜的称呼,并未多想。 见顾涔观这般过激的反应,他嘴唇翕动着想说点什么,可什么都还没说出声便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隔日一大早,华远进来看了看他的情况,便收拾好东西准备与他们一同上路。 华先生真要跟着太孙去京城?顾涔观趁着季茗笙在屋外走走的功夫,皱着眉带了浓浓敌意看向华远。 太孙相邀,怎能不去呢。华远笑着与顾涔观对视,瞧着对方那警惕的模样,脸上笑容愈发痞气,顾世子放心,在下对太孙毫无兴趣。只是好活死人,而太孙这样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在我眼里与死人没有区别。 原本听着前边的话,顾涔观还松了口气,可听到后边却是火气上涌,当即便与华远过起招来。 季茗笙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二人在那过招,虽是顾涔观更胜一筹,但华远灵活异常,竟是一时半会决不出胜负来。 虽说他也对二人的武功颇为好奇,但现在根本不是将时间拿来决胜负的时候。 他失踪了一天,外边定然是急坏了。 便是有顾涔观来找他,但一晚上没找回去,估计外边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制止了顾涔观和华远之后,季茗笙便与二人一同离开这处幽静院子,到了外边官道上,正好遇上来找他们的官兵。 瞧见季茗笙好好儿站在那儿,领头的将军明显松了口气。 可松了口气之余,那将军看向季茗笙的眼神却是不大好,颇有些这个病秧子太孙给旁人添了麻烦的感觉。 季茗笙打眼一瞧,发现是前世与自己十分不对付的将军屈子骞。 知道屈子骞一向瞧自己不顺眼,季茗笙也没多管,只礼貌地朝对方一颔首,便在顾涔观的搀扶下上了马。 屈子骞知道季茗笙因为身子不好一直没学骑射,瞧见对方上马嗤笑一声打算看人笑话。 可还没说什么,便见顾涔观随后一同上了马,双手从季茗笙腋下穿过抓住缰绳,颇有种将人搂在怀里的感觉。 屈子骞的眉毛瞬间紧紧皱了起来,眯了眯眼打量着二人同骑的模样,冷笑一声,心底骂了一声。 靠伴读的废物。 也许是前世对屈子骞有几分了解,季茗笙瞧着屈子骞那神情便知道对方心中在骂什么。 他也没想多管,只淡淡瞥了屈子骞一眼,示意顾涔观可以走了。 回京复命的官员们走得慢,季茗笙他们没一会便跟上了他们,又换上马车方才算是安稳一些。 只是顾涔观在之后回去的一路总是不大高兴,虽还是对着人笑,但季茗笙总感觉对方眼中半分笑意也无,神色间还带了几分不耐。 想该是遇上什么不快,季茗笙与顾涔观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到底与旁人不同。 他瞧着回京的队伍中途停下来休息,便拉了顾涔观到旁边去想问个清楚。 被季茗笙拉着出去,顾涔观神色缓和些许,眼中也染上几分笑意,看得季茗笙有些奇怪。 难道看见他会让顾涔观忘记心中不快吗? 季茗笙瞧着对方,带着几分不解地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听了季茗笙的话,顾涔观没忍住笑出声,用袖子挡住自己勾起的唇角,对季茗笙点点头。 对,我见着你才会笑。 季茗笙听着这话不对劲,眉头微皱,刚想追问,却听得对方坦白了旁的。 我不喜欢华远,瞧着他与你一同在马车里,我不高兴。 没想到对方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季茗笙微微瞪大眼,与顾涔观对视了小一会,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的好太孙,你笑什么?顾涔观也跟着笑,为他拂去掉下来的碎发,瞧着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决定替对方把头发重新束起来。 季茗笙习惯了顾涔观与自己这般接触,不仅没有让对方停下手中动作,还指挥着说自己梳成什么样的。 顾涔观同样纵容季茗笙,对方说什么答应什么,怕是对方现在说想要扬州某位民间手艺人做的簪子,他都会即刻跑去替自家太孙买来。 不远处的华远瞧着二人互动,眯了眯眼,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但二人如何也与他无关,他只关心季茗笙这身子能不能在自己的调养下好起来。 他是神医首徒,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挑战疑难杂症更重要的事情。且他行走江湖多年,对这些男人之间亲近的事情早见怪不怪,自然不会多管二人的事。 至于太孙,华远瞥了一眼那张脸。 好皮囊,但他没什么兴趣。 季茗笙解释了一番华远是神医首徒,对治好他这件事颇有见解,只能减少这般在马车内独处的次数。 顾涔观也只是心里头不舒服,倒也没真的如何,甚至还牵着季茗笙的手叹气:能让你好起来,我自是高兴的。 听对方这样说,季茗笙心中一暖,虽说不知道为何顾涔观比前世更亲近自己了,但对他来说发小能够与自己更近一些,他总是高兴的。 回京的路走得并不快,也许是考虑到季茗笙身上还有伤,怕走太快了叫太孙不舒服,到时候本就震怒于竟有人敢刺杀太孙一事的皇上怕是要他们好看。 这般慢慢走着,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深秋。 外头的秋风将帘子吹开些许,露出季茗笙那张天一凉便更加病态发白的脸。 季茗笙受不得凉,顾涔观瞧见帘子掀起来,手比季茗笙反应还要快一些,即刻便将那帘子给按住了。 按住之后又将对方身上的狐裘裹紧一些,瞧着对方的模样叹了口气:华远说能治好你,可这些日子怎么一点起色都没有 季茗笙听着对方那带着急躁的话语,笑了笑,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抚对方,说:急什么?我这身子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不见好,哪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起色,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做不到,别说华先生只是凡人。 顾涔观见季茗笙为华远说话,眼底暗了暗,但脸上仍旧挂上笑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回到皇宫之后季茗笙先回了东宫,本打算收拾收拾便去见皇上,可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便见皇上带着太医急匆匆进来了。 身后还跟着太子妃,太子没来,想来是被皇上派去处理政务了。 皇上时常会把一些自己觉得麻烦又能锻炼子孙的事务扔给季茗笙和太子,多数是扔给太子。毕竟太子虽也身体不好,但万一还能当几天皇帝,皇上总不能将全部资源都拿去培养孙子而放弃儿子。 季茗笙打眼一瞧便明白是来看自己的伤势,匆忙迎上前问过安,刚要说自己没事,却被皇上提着回了床上,硬是要太医们给他瞧瞧才算。 爷爷,孙儿是真没事。 季茗笙瞧着皇上镇定神色下掩不住的慌乱,心中一紧,也没阻止太医,只出声安慰着对方。 皇上明显不相信,甚至觉得这个孙儿以后还是留在京城的好,出一趟门便被绑架两次,还差点儿丢了小命。 你身边那些人可得好好罚罚,尤其是顾涔观这小子。皇上越想越气,眼睛一瞪便要人去罚顾涔观。 季茗笙一听连忙为自家伴读求饶,连说都是顾涔观及时救下自己,说敌人太过狡猾。 听了季茗笙这般说,皇上瞧着也没那般生气,只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意,该是还有几分不快的。 季茗笙打量着皇上的神色,眼珠子一转,便提起了华远这个神医首徒。 神医在大梁是个金招牌,何况华远是正儿八经神医首徒,这般一提自是将皇上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连太医听到这名字都眼睛亮了亮,几个对神医一脉颇有了解的太医也说自己听说过华远这个人,医术那是没得说,只是脾气古怪,治病救人全凭心情。 皇上听了这话眉头微皱,他并不喜欢这种过分随性的人,但这个华远如果能救太孙,那他也不是全然不能忍受一个过分随性的神医首徒。 不过,若是能顺道治一治太子的心疾便更好了。 季茗笙瞧着皇上那神情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旁的太子妃也是想到了这个,使劲朝季茗笙使眼色让他想想自己爹。 但华远这人确实古怪,季茗笙也不能保证自己使唤得动对方。 华先生世外高人,脾气也与常人不同,孙儿没什么把握,但会尽力一试。季茗笙垂眸回忆起华远与自己的相处,发现对方与自己其实十分保持距离,聊起的许多事也都是关于如何调养好身子。 看来这事难 分卷(6) 季茗笙这边没将话说满,等皇上和太子妃走了,便叫小安子去请华远来。 华远来得很快,进门的时候季茗笙才发现顾涔观跟在了他后边,二人之间的气氛瞧着不大好,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只是顾涔观见着季茗笙会挂上笑容将那原本带着讥讽的神色收回去,华远却是仍旧讥讽地瞥了顾涔观一眼,方才懒懒走进来向季茗笙行礼。 有求于人,季茗笙虽说瞧出二人之间的不对,但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会儿问问顾涔观怎么回事,才好调解调解。 季茗笙这般想着,便将自己所求之事说了出来,想看看华远会不会答应。 华远这人脾气古怪,但医者仁心,季茗笙觉得他总不会完全见死不 太子?不,我到这里来只医你,旁的人都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华远扬起下巴,眉眼间带着几分江湖高人的倨傲,微微勾起唇角,声音依旧如往常那般懒散,说出来的话却让季茗笙神色一僵。 第8章 秘密(一)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便是华远本身没有这个意思,也不能不让顾涔观多想。 季茗笙一向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情不敏感,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僵硬了一会儿便笑笑。 都说高人有脾气,如今见着你才是真真见识了。 华远没想到季茗笙会与自己说这样的玩笑话,但想到也许是方才提出要求被自己直接拒绝,觉得有些尴尬方才说些玩笑话来缓和缓和气氛,也没觉得有什么,只随口应上两句。 瞧着华远没有什么与他说话的心思,季茗笙也没多话,只叫人给自己瞧瞧往后该如何调理,便放人回去了。 等华远走后,季茗笙又遣人去将结果告知皇上。 皇上不是不全然不讲道理的人,想来也能理解这些行走江湖的高人有点脾气。 左右他的不讲道理更多是对着自家人,平时朝堂上大臣们与他吵架都没什么,儿子驳了他的意思,他眼睛一瞪便要揍人。 季茗笙想着,将话交代下去,便想出门走走。 顾涔观没有送华远出去,也没离开这里,只守在季茗笙身旁。见他想要出门,有些不赞同地皱皱眉,上前拦住对方,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说皇上身边的朱利来了。 朱利是皇上身边最得脸的太监,从小跟在皇上身边,几乎是看着太子和季茗笙长大的。 季茗笙小时候时常跟着皇上这个爷爷,与朱利更是熟悉。见他来了也没拘谨,挂起笑容请人坐下,又要宫女上茶,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念及东宫的太监刚刚才出去将华远不愿意医治太子一事报给皇上,便是再快这会子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季茗笙觉得该不是这件事,便猜测是应天府那边出了什么篓子。 可朱利却说并非来寻季茗笙,而是来寻顾涔观。 找涔观的?季茗笙微微一瞪眼,有些不解皇上让朱利来找顾涔观做什么。 皇上觉着他没照顾好太孙,又听了些许风言风语,要罚他呢。朱利有些为难地看着季茗笙,明显是怕他拦着。 季茗笙这才想起来皇上似乎是说过要罚顾涔观的话,但他只当是一时的气话,倒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是真的要罚。 究竟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竟然转过头便要来罚顾涔观? 季茗笙的不解最终在朱利为难又躲闪的眼神中得到了解答。 是顾涔观与他同骑那事,还有人说他们睡到一张床上去。 若只是同骑还能说啥季茗笙不会骑马,可睡到一张床上去这根本就没办法解释。 难道能说是季茗笙不会睡觉吗? 季茗笙站在原地怔了怔,犹豫着转头去看顾涔观,正好瞧见对方那带了几分小委屈的眼神。 这眼神从前并未有过,前世的顾涔观虽是笑着,但总是笑意不达眼底,更多的时候其实总带着几分阴郁,只遇上人的时候挂上世家贵族特有的笑容。 不过,季茗笙不知道的是前世他瞧见的几分阴郁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他死后,顾涔观才是真的疯魔了。 阴郁狠毒,为了替他报仇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这些季茗笙都不知道,顾涔观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我的好太孙,不是说要帮我求情的吗?顾涔观凑近季茗笙,半开玩笑地在他耳边说着。 顾涔观当然不会让季茗笙真的替自己求情,他一改前世不敢接近心上人的姿态,并不是为了让皇上提前发现后将他们硬生生分开的。 我去找皇爷爷。季茗笙一边被耳朵上密密麻麻的痒意弄得心烦意乱,一边盘算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皇上相信他们只是普普通通伴读关系。 朱利瞧着二人之间的互动皱起眉,心想着还好皇上没亲自来,否则怕是更要生气。 顾涔观也是有分寸的,见季茗笙要直接去见皇上,连忙拉住他摇摇头,只说皇上定然没真的那般想,不过是堵住外头乱七八糟流言,让大臣们不好对此事多嘴罢了。 皇上先罚了,他们也不好再拿此事大做文章。 想皇上也只是觉得影响不好,并未真的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劲。 若真觉得不对劲,那就不是轻飘飘说要罚顾涔观了,而是直接将顾涔观打入天牢,再将季茗笙关在东宫里不许出来。 季茗笙最终没跟着顾涔观过去,只在东宫里等着对方回来。 可等到晚间太子妃招呼他一块儿吃饭,都没能等到顾涔观来见他。 直到太子也回来了,按着胸口喘着气对太子妃说今日忙得多么脚不沾地,笑呵呵猜哪道菜是太子妃心血来潮亲手做的,又夸了太子妃手艺如何的好。 反正每一句都有太子妃,仿佛这里根本没坐着季茗笙这个人。 太子平时回来也会关心几句季茗笙最近如何了,有没有惹皇爷爷生气或是皇爷爷给的活儿干得怎么样。 尤其这一次还是去外边赈灾回来,太子更不可能不问。 一句话不跟他说,想来便是有别的人让太子不高兴了。 季茗笙睫毛微垂,想了一想,也只能想到顾涔观被抓去罚的事情。 爹,涔观他 太子放下筷子,脸上笑容淡了淡,审视地看了季茗笙一眼。 气势刚起来呢,一旁的太子妃美目一瞪,又狠狠朝太子大腿上拧了一下,骂道:外头风言风语欺负你儿子,你也跟着欺负儿子,怎么着?日子不想过了? 太子见太子妃生气,连忙笑呵呵地哄了哄人,又严肃起来对季茗笙说:爹知道外边都是胡说八道,你与那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寻常,你又是最重感情的人,定然是没什么的。但你重感情,却不知他是什么想法。孩子,千万别误入歧途,你可是太孙。 虽说气势上不如方才,但这话也是敲在了季茗笙心上,让他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里顾涔观的不对之处来。 确实不对劲,与前世太多不同不说,顾涔观与自己相处的姿态也太过亲近。 原本他只当是二人感情好,如今被太子一提点,却是有些怀疑起来。 莫非顾涔观真有这个意思? 你别吓儿子,涔观那孩子也是个重感情的,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吃饭吃饭!太子妃又是瞪了太子一眼,严令他不许再说这事来惹自己和儿子不高兴。 除却自己亲爹,太子最听太子妃的话,对方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可能再说这个,立时便聊起了赈灾时候的事。 说起赈灾不免要说起一次绑架和一次刺杀,一提起来便叫平日里泼辣的太子妃眼泪直掉,太子想说男孩子皮糙肉厚都被她捶了一下。 但太子也身子不好,太子妃下手也知道轻重没敢下太重的手,那力道在旁人眼中就跟夫妻调情差不多。 季茗笙原本的那点担忧也在太子与太子妃的嬉笑怒骂中消散不少。 等他见到顾涔观,已经是半月之后。 季茗笙刚好将这几年会发生的一些大事在纸上顺了一遍,心中稍微理清思路,便打算将那纸烧去。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说不让太监宫女进来的,但顾涔观在东宫自由惯了,进来的时候也没打招呼,加上心中存了给季茗笙一个惊喜的意思,便悄悄到了季茗笙身后。 季茗笙从小身体不好,自是比不得武人敏锐,等他发现身后动静,顾涔观在他身后站了许久。 这时间完全足够让顾涔观看清那纸上写了什么,只是看清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却让顾涔观一时丢了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念头, 他还没给季茗笙惊喜,季茗笙便给了他这样的惊吓。 重生回来之后他很是庆幸,庆幸如今的季茗笙干干净净还没被一些乱七八糟事儿缠上,更没有死在那一日。 他知道季茗笙从小便怕疼怕苦,所以他不想要季茗笙再承受那般痛苦。 可他的愿望还没如何计划实施,便发现眼前的季茗笙有可能也是重生回来的。 重生回来,说明季茗笙不再承受那般痛苦的愿望就此破灭。 季茗笙瞧见顾涔观站在身后的时候脸色一白,匆忙便要将手中的纸藏起来。 他不知道顾涔观看到了多少,但他为了梳理时间,将年份也写了进去。顾涔观自小聪明,总不能跟他说这是自己猜测的吧。 顾涔观不会相信的。 季茗笙刚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想毁掉,便被顾涔观从身后抓住了手。 顾涔观比他大一岁,从不疏于锻炼不说,骨架也比他大,手这般握住他的手,直接将他的手与手中的纸团都包住了。 而且他们这样的姿势,瞧着像是顾涔观从身后环住他,若是从门口看来,几乎是二人胸膛贴着背在那耳鬓厮磨。 被人瞧见定然是说不清的。 季茗笙有些崩溃,他一边要想自己如何向顾涔观解释这张纸上的东西,一边还要担心有人进来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明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连季茗笙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怪异。 这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冲撞得季茗笙要喘不上气来。 他突然有些想逃避。 但顾涔观明显不打算让他逃避。 只见顾涔观俯下身,如季茗笙担心的那般姿势,与他耳鬓厮磨。 季茗笙,你那时候疼不疼? 第9章 秘密(二) 季茗笙的脑袋仿佛轰的一下炸开,他回过头愣愣地看着顾涔观,看着对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难过,心中有了某个猜测。 呼之欲出,却又不敢十分确定。 涔观 季茗笙瞪大了眼看他,微微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你想的那般,我也回来了。 顾涔观彻彻底底从身后抱住季茗笙,就这般贴住他,脸颊贴在他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确定对方确确实实活着。 季茗笙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里想了许多顾涔观回到这个时候的原因,猜测对方是不是也遭到什么袭击,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被牵连了。 他不想顾涔观因为自己被牵连。 季茗笙有许多许多话想问顾涔观,他用空着的手抓住对方的手臂,喉结滚动着,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他抿了抿唇,示意顾涔观与自己到床边去,他二人坐到了床上,将那帘子全都放下去。 遮光的帘子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这样的隔绝让季茗笙多了几分安全感,让他更加能够与顾涔观说些不能与他人说道的话。 顾涔观该是没想到季茗笙会放下帘子,会这般与他处于一个阴暗的空间里,这般与他面对面坐着。 而这个阴暗的空间,是季茗笙的床上。 这让顾涔观不免有些多想,但此时此刻正是说起前世的时候,并不能让他去想这些,更何况这些本不该他去想的。 顾涔观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冷静稍稍冷静下来,牵起季茗笙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说:不是你害死我的。 季茗笙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松了口气,想着对方该是瞧出自己担心什么,脑海中浮现起前世种种,心中郁结之下伸出手抱住对方。 这里有人与他一样是回来的,这个人还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伴读。 这让季茗笙很是高兴,也很想比从前更加亲近对方。 这样的经历让他有一种只有顾涔观与自己是一样的,是可以信任的,可以待在一起的感觉。 且有了这个原因,倒是让顾涔观这段时日的奇怪之处都有了解释。 无缘无故地与他亲近,亲近到了有些暧昧,不想让他接近陌生人。 这许多许多的奇怪,在这个时候都有了解释。 想来不过是失去过一便格外珍惜与他待在一起的机会,是生怕前世那般的暗杀再来一次,怕陌生人不明来历加害与他罢了。 季茗笙想着这些,也没打算再过问这段时日顾涔观的怪异之处。 他紧紧抱着对方,闭了闭眼,终于缓过劲来后,方才将前世的许多事说了一说。 说着说着,不免说到临死之前,说到那桩婚事。 你不许再与她成亲。顾涔观冷下脸来,眼中带了几分狠厉。 若非季茗笙与顾涔观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亲密无间的,哪里能遭得住对方这般的脸色。 好,好不容易捡来的命,我还不想死呢。季茗笙知道对方说关心自己,笑着答应下来。 他们的手从刚才开始便牵着没有放,顾涔观牵着他的手,心中想着这辈子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季茗笙却是纯粹的觉得只有顾涔观是与他一样知道前世的人,他抓住对方就仿佛那带着痛的过往并非自己一人承担一般。 季茗笙写下来的那张纸最后还是烧掉了,只不过烧掉之前二人还对着将前世的事回忆了一番,好叫他们能够更早为之后的困难做准备。 顾涔观知道的比季茗笙多,但他想要季茗笙好好养病,并不想叫他知道太多琐事劳心劳神,便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补充进去。 至于危险这种事情,顾涔观不会放开季茗笙的手,自然也不能让对方陷入前世相同的危险当中。 就这样,这事儿仿佛在二人心中都翻了篇。 直到渐渐入冬,季茗笙与顾涔观都没有人提起前世这件事,又为了先前的传言避嫌,见面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直到除夕这日的第一场雪时,季茗笙穿着厚厚的冬衣,捧了手炉坐在窗边看雪,正好瞧见许久不来的顾涔观撑着伞走进来。 东宫的宫女太监与顾涔观也是熟悉,瞧见他来了纷纷挂起笑脸打招呼,互相道一声过年的吉祥话。 分卷(7) 顾涔观对下人还算和善,但平时应付同僚和世家贵族的笑脸很少摆上,只冷着脸应付一番,便进屋去见季茗笙。 季茗笙坐在窗边看着他一路被拦下来说话,等着对方进了屋,没等人绕过屏风过来,便笑着说:我瞧着宫女们都挺喜欢你。 顾涔观脸上笑容一僵,但此时尚未绕过屏风,倒是没叫季茗笙瞧见如此神情。 等到他绕过屏风与季茗笙见上面,脸上已经换上温和笑意,在季茗笙看来仿佛冬日里的暖玉。 既然是冬日里的暖玉,季茗笙便多了几分逗逗对方的心思,招手让人过来,像小孩儿玩乐一般将冷着的手伸进对方的毛领内。 毛领下是暖得不行的脖颈,季茗笙的手一向冷,冬日里贴住脖颈更是因为差距过大冻得顾涔观一哆嗦。 但比起哆嗦,更让顾涔观有些僵硬的是对方根本不忌讳与自己肌肤相贴,这般贴着里边的肌肤,让顾涔观眼睛一眯,便想抓住对方的手将人拥入怀中。 可上一回二人相拥是因为谈起前世,说到些许令人难过之处方才抱到了一处,如今什么理由都没有,他们也不是那种关系,顾涔观也不能轻举妄动。 季茗笙没有顾涔观这种烦恼,他只想着欺负欺负顾涔观。 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儿,这般滋一下对方已是极限,再闹下去便是有些过了。所以他也没有如何,没一会便将手缩回来,感叹了一句:真好,你暖得跟这手炉似的,我就不行了,怎么都觉得身上没那么暖。 顾涔观本是想就方才的玩闹与他说一些玩笑话,可听见对方这样的感叹,临到嘴边却又将话收了回去,换成了对他的安慰。 季茗笙倒也不是那般多愁伤感的人,不过是感叹一句,倒也没想那么多。 但他也知道顾涔观是担心自己,应了几句自己不会难过,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今夜有除夕宴,顾涔观身为季茗笙的伴读,也是得了机会一块儿过去。 至于华远,他前两天过来替季茗笙看了看,开了过年这段时间的药便离开了京城。 大过年的,总是要回去看看亲人的,季茗笙倒也没说什么,更没有过问华远家中亲人的事儿,只赏了好多东西叫他带回去。 想起华远,季茗笙看了顾涔观一眼,随口问了一句:我死之后,你在京城见过华远吗? 顾涔观没想到季茗笙会问起这个,略一回想,说:没有,不过那时候也听说过神医有个徒弟很是厉害。 从前我也听过,不过不知道他叫华远,只知道与神医一般神出鬼没、居无定所的,很难寻着人。季茗笙说着,刚想再说些前世的事儿,却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明显是朝这边来的。 顾涔观也没接话,只等着人进来瞧瞧是什么事。 来人是朱利,脸上挂着笑容,是带着喜气的,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过年还是在皇上那讨到了赏。 你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季茗笙抬手示意宫女给朱利上茶,笑着说了这话。 皇上传太孙过去,说是有好事,不许奴婢告诉您呢。朱利这话一出,也叫季茗笙明白他脸上的喜气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季茗笙。 前世朱利也是这般笑着告诉他有好事,到了皇上那儿却发现是一桩婚事。 婚事有什么好的 这婚事催命呢。 季茗笙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立刻消失,但想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年纪定下亲事也是再寻常不过了,觉得欣喜更是正常,不必与他们摆什么不好的脸色。 只是季茗笙心中仍旧不高兴,好好的除夕被这样的事搅了,实在难让人继续挂着真心的笑容。 一旁的顾涔观安抚地勾了勾季茗笙藏在袖子里的手,朝他眨眨眼,又催促他赶紧去见皇上。 季茗笙看他一眼,见他一副在东宫等自己回来的样子,一下有些泄了气。 朱利不明白二人为何如此,神色古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却被季茗笙拽着袖子一块儿出门去。 这般一出门,后边的宫女太监连忙追来,要给他换新手炉,还要他多穿一件。 季茗笙不喜欢穿那般多,但他的身子实在受不得寒,这会子华远又不在,更是不好生病,只好乖乖任由宫人们摆弄。 一旁的朱利瞧着也是心疼,别过头微微叹了口气,才领着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季茗笙一块儿去了皇上那里。 皇上这会子在养心殿西暖阁,季茗笙进去的时候瞧见他不知在看什么,看得入神,却也能立刻发现他来了。 乖孙儿,到爷爷这儿来。皇上眼中本也带着几分笑意,抬起头瞧见他来了,更是一改平日严肃神色,招手让他过来。 季茗笙规规矩矩问了安才过去,一接近便被皇上牵着手拉到了身边去,低头一瞧,正好瞧见那桌上放着的画像。 画像正是那位书中的女主角,生得娇俏艳丽,画像的右边用小楷写了家世。 宣明雅,魏国公家的三姑娘。 而前世的季茗笙,正是死在去魏国府接亲的路上。 第10章 婚事(一) 季茗笙看到宣明雅,立时便明白皇上的意思。 他略一抬眼,露出一个笑容,问:这姑娘瞧着标志,家世也好,孙儿记得九叔尚未婚配,爷爷这是给九叔挑的吗? 皇上听了这话,笑得更欢,但还是瞬间板起脸来,佯怒道:臭小子,这是爷爷给你挑的太孙妃。 季茗笙露出苦恼的神情,略一犹豫,装作不好驳了爷爷的意思,但还是得直言的模样,说:孙儿哪能先成亲,这九叔、十二叔、十三叔,还有六姑姑、十一姑姑,他们都没有成亲,孙儿怎么好先长辈一步。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皇上打量着他,心里暗道一句果然长大了,还知道想着长辈。 但这样的事,如果皇上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若你喜欢这姑娘,爷爷可以先下旨赐婚,将她定为太孙妃,等过几年你那几个叔叔姑姑都成亲了,再轮到你。皇上想了这个法子,但季茗笙知道,等他及冠之后,爷爷一定会让他与宣明雅完婚。 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季茗笙摇摇头,仔细看了看宣明雅的画像,对皇上说:爷爷,你是最讲缘分的,孙儿瞧着这姑娘好是好,可第一眼却觉得十分没有眼缘,想并不是孙儿命中注定的太孙妃。 皇上笑着看他,眼中神色意味不明,叫季茗笙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紧张之下,季茗笙不禁抓紧了手中暖烘烘的手炉,大着胆子与皇上对视。 其实皇室子弟并没有多少自由,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小辈只有答应的份,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但皇上最疼他这个太孙了,他又为了活下来不得不想想办法,只能在这个时候驳了皇上。 好小子,还命中注定的太孙妃,哪里学的这些话?是不是你那个伴读带你看了些不该看的话本?皇上说着,作势要去拧季茗笙的耳朵,可瞧着自家孙儿那半张脸藏在毛领里边,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看的模样,一时又有些下不去手。 不是的,爷爷,涔观他没有让我看这些。季茗笙连忙否认,生怕顾涔观又被皇上拉去罚点什么。 皇上也知道定然不是顾涔观的主意,方才不过是跟季茗笙开个玩笑。 见二人关系很是不错的模样,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点了点头,便摆摆手让季茗笙回去。 爷爷,那这婚事季茗笙不大放心,生怕皇上把他打发走之后便直接将此事定下来,都往外走了两步,还回过头来紧张地看着皇上。 皇上一把年纪了,被孙儿这般一看,心中便是一软,差点儿就直接答应这小子。 还好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及时咽回去,只模棱两可地说此事容后再议。 季茗笙也不指望这般来一趟就能把事情解决,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只想着该想个什么办法才好让皇上放弃给他指宣明雅当太孙妃。 也不是他喜不喜欢宣明雅的问题,他只是单纯不想死而已。 这般想着,季茗笙紧锁着眉头回了东宫,一跨过门便瞧见顾涔观站在院子里等他,见他来了便笑。 瞧着不大高兴,皇上给你安排的婚事不满意?顾涔观明明知道,却还是拉着季茗笙的手聊起前世那桩夺命婚事。 季茗笙没好气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拉着对方往屋里走,打算进去了再细说。 等进了门,季茗笙屏退左右,方才瞪了顾涔观一眼,说:你明明都知道,还问这个。 顾涔观笑起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忍住想捏一捏那鼻尖的想法,说:那皇上上回可不是这一年跟你提的婚事,万一他说的别家呢。 季茗笙听到对方这样说,又是瞪了他一眼,骂道:便是别家我也不在这时候娶太孙妃,别的不说,拖着这病怏怏的身子害谁呢。 顾涔观收回来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眼中神色与那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像是要说什么玩笑话,可眉眼间却带了几分认真。 既然不能害别人,太孙不如来害我。 这话让季茗笙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顾涔观会说这样的话。 反应过来之后他紧张地朝窗外和屏风另一边看了一眼,确定都没有人之后才回去瞪了顾涔观一眼,拨开对方伸过来拉自己的手,说:你疯了?这样的话你我知道是玩笑,可说出去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顾涔观的笑容淡了淡,还是坐在那儿没动,依着对方将方才那话定义为只是玩笑。 但顾涔观脸上神色实在难看得有些明显,季茗笙很快便发现了不对,拉着对方问了好一会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就在顾涔观打算要不露个头瞧瞧对方能不能感觉到的时候,却听见小安子进来说可以准备去除夕宴了。 季茗笙这才看了看天色,确实也是这个时候可以准备去除夕宴了。而他还没准备好,只能放开顾涔观去收拾自己。 直到他收拾好出来,已经是快要开宴了。 二人又是紧赶慢赶过去,入座时候被皇上虚指了一下,意思明显是臭小子明儿再找你算账。 季茗笙也没害怕,知道自家爷爷说跟自己开玩笑,朝皇上那边笑了笑便坐了下去。 顾涔观是与季茗笙坐在一起的,原本是不该这般排座位,但季茗笙要求,倒也不是不能改一改规矩。 毕竟规矩是人定的,何况只是在旁边加一张凳子的事,当成太孙身边多了个随从也好。 只是这位置的问题,终究还是有人要抓着不放的。 大过年的,姜世杰便在除夕宴上夹枪带棒说顾涔观一个伴读怎么能坐在那儿。 若是朝政大事,那皇上定然是会听听姜世杰的意见。 但只是个座位,还是自家孙儿交友问题,实在是没什么好吵的。 皇上少年时候跟着季茗笙的高祖父打天下,草根杀上来的一家子,根本不管什么礼法规矩。 倒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季茗笙耳濡目染下更加在意这些个礼法规矩,起先还因此担忧过,此时见姜世杰发难,皇上皱眉,却是放下心来。 姜世杰还在对皇上细数他们这般坐有多不合规矩,皇上被扫了兴致本就冷着脸,招手想让顾涔观说句什么退一步,没想顾涔观也加入战场,两个人吵出了群雄争辩的气势。 这情景让皇上更是头疼,给季茗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办法让顾涔观闭嘴。 季茗笙也抽了抽嘴角,瞥了顾涔观一眼,还没说话呢,便瞧见他闭嘴了。 不仅闭嘴了,还垮起个脸朝季茗笙看来。 季茗笙不知为何,竟然在平时总挂着笑意的那张美人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 他愣愣地看了顾涔观一眼,转头朝姜世杰看去,淡淡将座位的事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到后边态度逐渐变得强硬,显得姜世杰都不太咄咄逼人了。 平时和善的太孙冷着脸与自己说话,让姜世杰不禁也愣了下,而皇上正是趁着对方愣住这一瞬间,赶紧开宴让歌舞都上来,莫要给姜世杰吵架的机会。 姜世杰见除夕宴已经开始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冷哼一声,瞪了顾涔观一眼。 顾涔观低着头没抬眼,姜世杰这一眼根本就是瞪空气。 可姜世杰这样看来,却是刚好与抬起头的季茗笙撞上目光。 季茗笙坐下来与顾涔观说了几句话便失了方才的攻击性,瞧着与那柔软乌发、柔软毛领一般,叫人生了几分亲近的心。 姜世杰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从前他瞧着这样的季茗笙只觉得是个软弱太孙,是最不适合当太孙的。 可当对方露出利爪朝他张牙舞爪吓退他之后,他瞧见那从前自己不喜欢的模样,却又觉得十分讨喜。 讨喜到有些嫉妒能够坐在对方身旁的顾涔观。 他究竟在想什么 姜世杰骂了自己一句,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围成一个圈正一边转圈一边绕着圈走的舞女身上。 露出的腰肢柔软异常,看得出舞女平时刻苦非常,动作轻盈得仿若话本里的凌波微步,玉足踏着地板十分有力量,可踏下去的声音却仿佛只是轻轻触地。每一个动作都稳得不行,还能分出心在路过大臣身边的时候朝人露出笑容。 这样的舞本最是灵动,可在姜世杰眼里却没什么滋味。 季茗笙不知道姜世杰在想什么,他只是每一回抬头都能与姜世杰对上眼神,觉得好生奇怪,便与身边的顾涔观说了说。 原以为顾涔观会与他讨论一番姜世杰为何如此,却被顾涔观按着不许朝那边看去,硬是扯了个桌上饭菜好吃的理由来不许他抬头。 季茗笙也没管顾涔观闹什么,只吃着东西与他说起今日之事。 皇上没有骂他,更没有严令他必须娶宣明雅,可也没有说可以不要这门婚事。 这让季茗笙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走上前世的老路。 他的死因是在接亲路上被宣明雅的竹马所杀,与他什么时候定亲其实关系不大。 只要太孙妃定的是宣明雅,那个爱慕宣明雅多年的男人一定会来暗杀他。 涔观,我不会又死一次吧? 季茗笙半开玩笑地说了这话,又觉得不妥,连忙笑两声来掩饰自己说错话的慌张,又给对方夹了块肉想转移话题。 可顾涔观却没动季茗笙给他夹的肉,只是定定看着季茗笙,眼中带着与平时假笑不同的温柔笑意。 这时候季茗笙突然就想到,顾涔观这样的笑,似乎是只给过他一人的。 没等季茗笙就脑中这个想法多想一些别的东西,便见顾涔观凑近到他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分卷(8) 别怕,有我在。 第11章 婚事(二) 过年这几日,季茗笙却是忙得不行,端着笑见这个亲戚见那个亲戚,每日回到东宫都感觉自己的脸笑僵了。 偏偏顾涔观也得回家去与亲戚们走动拜年,连着几日没能到东宫来,叫季茗笙的日子过得更加无趣。 虽说季茗笙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来打发时间,但顾涔观没来的日子,季茗笙还是有些失落。 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几日没见有些想了也是正常的。 季茗笙觉得自己该是发现顾涔观也是回来的人,才会在关于顾涔观的问题上有些不同。 而顾涔观对他的亲近也是因为见过自己的死,季茗笙这般想之后也安心不少。 见过死亡之后更加珍惜,也是正常的。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顾涔观与他的亲近呢。 季茗笙想着这个,发了好一会的呆,在太子妃的呼唤声中才回过神来。 儿子,想什么呢?瞧着不大高兴,这大过年的,又是谁惹我家儿子不高兴了?太子妃说着,朝季茗笙眨眨眼,拉过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手背,要是谁欺负你一定得告诉娘,娘替你讨回公道。 瞧着太子妃这模样,季茗笙一时失笑,摇摇头说:没有谁欺负我,娘别担心了。 说着还怕太子妃不相信,他从桌上拿了块糕点便往太子妃嘴边凑。 太子妃可从没有被儿子喂过东西,见状惊得瞪大了眼,随后高高兴兴地张嘴咬了一口。又伸手接过糕点,转过头带了几分小得意地与太子说起季茗笙方才给自己拿了块糕点的事。 太子笑呵呵地看着母子俩说话,点点头敷衍地夸了季茗笙一句,又重点夸了太子妃好一会,夸得太子妃心花怒放。可心花怒放归心花怒放,太子妃听多了也觉得有些脸红,笑着将手中没吃完的糕点塞进太子嘴里,骂了一句吃你的糕点。 太子连忙拿住糕点以免那糕点掉下去,点着头说太子妃给的糕点就是不一样的甜。 季茗笙瞧着父母拌嘴,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但这样的好心情没持续几天,又因为见不到顾涔观而低落起来。 前几日还说过年忙着拜年,这都快到上元了,也不知顾涔观究竟在做什么。 季茗笙这几日是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没几天便忍不住遣了小安子去淮安侯府问问顾涔观究竟在做什么。 可小安子回来却是说顾涔观叫他多等几日,事儿处理完便会一五一十报给太孙,顺道为这些时日的不见踪影向太孙赔罪。 季茗笙听了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仿佛有什么正拉扯着他。 在意对方没有来这件事,季茗笙心里头想想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发小罢了,几日不来便急得不行,谁看来都很怪。 便是季茗笙自己看也会觉得很不对劲。 不过小安子没表现出惊讶来,太子和太子妃也没有觉得季茗笙找顾涔观这事儿不对,倒是叫他更是为如此情绪不知所措。 只有他一个人在意是吗。 季茗笙撇撇嘴,又等了两日,等到了上元灯节傍晚,在东宫见到了来找他的顾涔观。 顾涔观穿得比平时要俊一些,瞧见他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小跑着过来就要牵起他的手。 可季茗笙想着对方好几日都没来,耍起了小孩儿脾气,避开对方的手,还别过头没理会人家。 瞧着季茗笙这般,顾涔观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该是没想到季茗笙会耍小孩儿脾气。 一副不理他的样子,可却还是偷偷抬眼观察他的反应,被他发现便撇撇嘴别过头冷哼一声。 十分可爱,看得顾涔观眼中笑意更是浓了几分,又怕季茗笙生气,只能忍着伸手捏一把对方的脸的想法。 季茗笙也没生气多久,不过是做做样子表示自己在生气前几日的事,没过一会便拉着人要往里走,边走边问今日过来做什么的。 知道对方是有正事,今日来这里定然也是与那正事有关。 只是季茗笙明显没想到,顾涔观是要带他出门。 出宫?季茗笙眉头一挑,脸上逐渐绽放笑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出宫?在上元灯节? 上元灯节的京城十分热闹,可就是因为太过热闹了,从前季茗笙是根本没有机会在这个时候出宫的。 皇上不会同意,太子和太子妃更不会同意。 所以这么多年的上元盛景,他一次都没有见过。 如今顾涔观要带他出去,他高兴得不行,瞧见对方点了头,他半点太孙的形象不管,直接扑过去将人抱住。 顾涔观的脊背僵了僵,看着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眼底暗了暗,伸出手将本就已经钻进怀里的人更用力地揉进怀里,惹来怀中人短暂的挣扎。 可那挣扎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倒像是在与他闹着玩。 季茗笙并没有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这般亲密有什么不对,在他的思维中,他们前世疏远了好些年,如今有机会一块儿活回来,自然是要将这些补回来。 只是他高兴劲儿过去后,却发现按在自己腰间的手实在有些用力,自己抱住对方的动作也有些怪异。 虽说他确实比顾涔观矮上一些,但抱着自家发小总不至于抱成了这般几乎坐到了对方怀里的姿势吧。 季茗笙的脸刷一下红了,眼神躲闪起来,满心都是不好意思。 顾涔观没说话,只忍着笑意松开按在对方腰间的手,没等对方从方才那怪异姿势的尴尬中缓过神来,便替对方披上狐裘,塞了个手炉将人带了出去。 出宫之后,季茗笙的注意力很快被满城灯火给吸引了,瞧着那形状各异的花灯,季茗笙勾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只是顾涔观明显没打算让他在这些花灯处停留太久,没一会便拉着他的手往僻静处走去。 顾涔观的步子很快,像是急着赶去做什么,让季茗笙有些奇怪。 但季茗笙身子不好,走得快一些便要专心调整呼吸,很容易喘不过气,更别说问清楚顾涔观究竟想做什么了。 直到他们在某个阴暗角落停住脚步,季茗笙抓着对方的袖子喘着气,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对方身上,又忍不住去看看外边究竟是什么,能叫顾涔观专程带他过来看。 可顾涔观却是将他的脑袋按回去,摇摇头示意他等一等。 这究竟是在等什么? 季茗笙看着顾涔观,因为长时间没眨眼而睫毛微颤,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看见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顾涔观想做什么,但季茗笙还是乖乖闭了嘴站在那等着。 他好奇顾涔观想做什么的,但对伴读的信任还是让他听从对方的指示,不去出声扰乱对方的计划。 没等一会,便听见外边传来落水的声音,顾涔观眼皮一抬,朝暗处打了个手势,瞧着差不多了便带着季茗笙走出去。 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桥边站了一名男子,披着鸦青色斗篷,隐约能瞧见里边淡青灰色布料。 男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的时候冷着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带着森冷寒意,皮肤被鸦青色衬得更加的白,高挺的鼻梁更添异域风味。 这人瞧见季茗笙二人走来,神色更添冷意,尤其是瞧见顾涔观,那天生带着笑意的唇角都往下压了压。 季茗笙看着眼前这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男子便是英国公世子,任秋鸿。 这本书的男主角,也是杀死他的人。 季茗笙的脸色都变了,呼吸一滞的同时死死揪住顾涔观的袖子,心中涌上恐惧却又不想移开眼。 他看着自己的仇人,眼中没有太多恨意,更多的是恐惧,对当初那次死亡的恐惧。 救命! 水中传来呼叫声,听声音是个女子,想就是刚刚他们听见的落水声。 可任秋鸿却动都不动,顾涔观也没有去救人的意思,只是看着眼前的任秋鸿,冷笑一声:任世子真是无情,自己的青梅竹马落水了都能无动于衷吗? 听见顾涔观的话,季茗笙才知道那落水女子是宣明雅。 绕是季茗笙决定远离女主,他也还是不能对宣明雅落水一事袖手旁观,他拽了拽顾涔观的袖子,还没说话呢便被顾涔观捂住嘴。 被捂住嘴后季茗笙瞪大了眼,他压根不能理解顾涔观不赶紧去救人还阻拦他的行为。 任秋鸿冷眼看着二人动作,凉凉瞥了季茗笙一眼,又看向顾涔观,原先的冷意换成了几分厌恶。 可看了一会他又发现不对来,顾涔观对这位太孙似乎有些不同。 这份不同让任秋鸿死死揪住,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三人对峙的时间里,宣明雅已经被顾涔观带来的小厮救了下来,世家姑娘没有让小厮负责的习惯,自然也不用担心太多。 季茗笙也算是松了口气,他不能看着宣明雅被淹死,但也不想看到顾涔观因为下去救人而被迫迎娶宣明雅。 宣明雅被救下来之后没有过来,任秋鸿也没打算久留,只是瞥了顾涔观一眼后转身离开。 等人都走了,季茗笙才知道原本顾涔观是打算让大家发现任秋鸿和宣明雅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可没想到任秋鸿对宣明雅竟然如此冷淡,连对方落水都没打算救。 季茗笙觉得奇怪,也没去细究顾涔观怎么知道他们打算见面,更没去深究任秋鸿既然对宣明雅冷淡,又怎么会孤男寡女与宣明雅约在这儿。 第二日,满京城传遍了任秋鸿和宣明雅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事儿。 京城就那么大,老百姓都知道了,宫里自然不可能半点不知道。 何况先前就有宣明雅是太孙妃人选的传言,宫中更是谈论起此事来。 上元过后第三日,皇上将季茗笙叫过去,拿了好些世家姑娘的画像问他喜欢哪一个。 这就是宣明雅再也不可能是太孙妃的意思了。 季茗笙心中高兴,面上却不显,只随意看了看画像,开口便是都没看上。 皇上也知道自家孙子没那个成亲的心,本就没打算太早立太孙妃,只打算先将人定下来罢了。 于是,他拿出了一副画像,亲自打开来递给季茗笙。 淮安侯家的姑娘,你那伴读的双胞胎妹妹,名叫顾映秋,你瞧瞧喜不喜欢。 第12章 婚事(三) 季茗笙看着画像上那张与顾涔观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陷入了沉思,他其实是见过顾映秋的,不过那是小时候了。 小时候淮安侯夫人带着顾映秋进宫与太子妃说话,顾映秋跑来找自家双胞胎哥哥,正好那时候顾涔观去拿个东西,便成了季茗笙先见到顾映秋。 瞧见人的时候他还想顾涔观怎么拿个东西还换了身女子的装束出来。 可等小姑娘一开口,他才发现眼前这人根本不是自家伴读。 生得一模一样,却并非顾涔观,想来就是顾涔观的双胞胎妹妹顾映秋了。 季茗笙回过神来与顾映秋打了声招呼,回忆刚到这儿,却是被皇上唤得回了神。 怎么样,可喜欢?皇上看了看季茗笙的神情,瞧他并不抗拒,心中也算是放下心来。 唯一让他有些不放心的,还是顾映秋是顾涔观的双胞胎妹妹,这兄妹一个是太孙伴读一个是太孙妃,到时候还得了。 最初没有选顾映秋,也有这个原因在。 不过皇上想着,若是季茗笙喜欢,也不是不能算了。 季茗笙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那画像,思绪飘远,脑海里浮现了顾涔观穿这藕粉襦裙的模样。 一下把他吓得差点拿不住画像,连忙将画像还给了皇上,寻了个由头落荒而逃。 回到东宫的时候,刚好华远定时来给季茗笙请平安脉,见他跑得脸上微红,眉头一皱:你这身子跑不得,多跑几步我师父来了都救不了你。 听了华远这话,季茗笙才停下来喘口气。 一停下来他才感觉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整个人比平时虚了不少。 这般模样看得华远不满地皱了下眉,将人提着进了屋内,没理会等在里头的顾涔观,只将人直接放到了床上。 顾涔观见华远带着季茗笙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虽说知道季茗笙是被皇上叫走的,这华远估计是半路遇见才会一块儿回来,但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华远与季茗笙太过接近,不高兴华远跟在季茗笙身边。 季茗笙不知道顾涔观在想什么,他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本想说点什么,可华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便摁到了床上。 躺到床上去之后,华远的动作才放轻下来,毕了犹豫着改了改先前的方子,嘱咐他出门注意一些。 顾涔观跟过来的时候死死盯着华远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让这人离季茗笙远一些。 可季茗笙这身子刚好需要华远的调理,一时竟是没有办法让人远离季茗笙。 想到这个,顾涔观心中多了几分不快,眼底更是暗了暗,瞥了华远一眼便换上笑容去看季茗笙。 季茗笙方才没注意顾涔观,只小心问着自己的身子是不是更不好了。 华远瞥了季茗笙一眼,淡淡说了句也没有那么严重便丢下二人匆匆离开。 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了一张改过的方子,上边还用一些看不懂的字标注着,想来是他们太医院才看得懂的暗号。 季茗笙也没多管,他念着方才在皇上那儿的事招手让顾涔观过来,便一五一十将皇上有意让顾映秋当太孙妃这件事说了出来。 原以为顾涔观会不高兴皇上将主意打到了顾映秋的身上,没想顾涔观的神色有些奇怪,睫毛遮住眼底神色,叫他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想般生气了。 涔观,你生气了吗?季茗笙抓住他的袖子,让人坐到自己床上来,自己也是坐了起来,拉住对方的手不肯放。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挑到我家了,还当皇上得过两年才想到还有我妹妹这个人选。顾涔观笑着回握住季茗笙的手,说话语气放轻了许多,听着不像是生气了。 季茗笙当他没生气,只问了问他的意思,又叫他回去问问顾映秋的意思。 好,我回去问问她。顾涔观心中有了个主意,眼中笑意更浓。 见顾涔观没有不过问顾映秋便答应此事,季茗笙松了口气。想到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为怕生变故直接将婚事定下来,季茗笙又将顾涔观赶回家去,让他赶紧问问顾映秋的意思。 顾映秋小时候来过东宫,但没两年便回了老家,回来之后性情变得与闺阁小姐十分不同。 今年过年回来的时候顾涔观因着前世早见过了也不惊讶,但因为这一世还是分别之后头一回见,他也适当露出惊讶来面对顾映秋。结果就是被顾映秋冷着脸骂了一顿,大约就是女子干嘛就得温温柔柔端庄贤惠,她不但要当个潇洒女侠还要出去外边之类的意思。 分卷(9) 顾涔观没有阻止顾映秋这样的想法,反正现在不同意,过几年顾映秋也会离家出走。 而且他也没打算阻止顾映秋,他反倒还有个更好的办法让顾映秋到外边去闯荡。 太孙妃?! 顾映秋没想到自家双胞胎哥哥破天荒主动与自己见一次面竟然是为了告诉她这样的消息。 对,皇上属意你当太孙妃。顾涔观没有打一开始便说出自己的计划,他知道自家妹妹对男人不感兴趣,便打算等妹妹抗拒之后再提出这个办法。 那,那太孙什么意思?他没有很抗拒吗?他大婚之夜一掀开我的盖头瞧见你这张脸,半夜不会做噩梦吗?顾映秋十分抗拒,她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何况那还是太孙,到时候太孙当上皇帝还得跟一大堆女人抢男人,不抢男人也得每天吵架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太恐怖了。 顾映秋满脸写着不愿意,那张漂亮的脸整个都要皱了起来,因为不想当太孙妃甚至迁怒自己哥哥,看顾涔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听着顾映秋这话,顾涔观按了按眉心,咬着牙骂了一句:有这么说你哥的吗? 顾映秋没管顾涔观骂她什么,只坐下来小心抓着她哥的袖子晃了晃,把十年里没撒过的娇都放到了这个时候。 她说:哥,我的亲哥,我最好的亲哥,你帮帮我,你帮我跟太孙说说,说换一家成不成? 顾涔观听着顾映秋的话,装作很为难地沉吟片刻,先说了一句:你也知道,太孙一向听话,皇上又最是说一不二 顾映秋越听越害怕,脑海里已经出现自己与一大堆女人扯头发的画面了,她眼中满是恐惧,不顾顾涔观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习惯,死死抓着对方的手,挤出几滴眼泪来,作势要哭喊:哥,你一定要救救 手松开。顾涔观眉头一皱,打断了顾映秋的话。 好,好,我松开,但是哥你得帮我。顾映秋讪讪松开手,坐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可怜巴巴看着顾涔观。 瞧着差不多了,顾涔观垂眸笑了笑,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便打算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一说。 顾映秋心说她哥真不是人,自家妹妹都要跟人扯头发去了,怎么这会子还能笑得出来呢。 结果顾映秋这话还没说出来,便被顾涔观的话惊得几乎掉了下巴。 顾涔观说:你照常答应下来,别闹,到时候你想出去就出去,哥哥替你进东宫。 哥?哥你是不是中邪了?顾映秋吓得站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就想跑出去找人。 回来!顾涔观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后便立刻松开手,又拿帕子擦了擦手。 这动作引来顾映秋的抗议,嚷嚷着自家兄妹呢还嫌弃。 顾涔观抬了抬眼,笑着应了一句:说得跟你不嫌弃我一样。 顾映秋干笑两声,在顾涔观这儿又确定了几遍真的要代替她进东宫,终于在自己的事情上放下心来。 可这颗心刚放下去又因为顾涔观要替她嫁过去这件事提起来,她皱着眉喃喃道:太孙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你吧。 顾涔观听到这话,抽了抽嘴角,敲了顾映秋一下,疼得她按着脑袋就要扑过来给顾涔观两拳。 太孙与我一块儿长大的交情,杀了谁都不会杀了我。顾涔观说着,脑海中浮现了季茗笙的身影,嘴角不经意勾了勾,眼中更是盈满笑意。 顾映秋看着自家哥哥这副模样愣了一愣,心中浮现一个猜测,但又觉得太过惊人一时不敢确定。 而且,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她哥根本就不是帮她,那是借着帮她的名义到心上人家里去住下。 好心机一男的。 顾映秋看着顾涔观,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没将心中猜测拿出来问问对方。 免得到时候依旧好奇还要被打一顿。 太孙妃的事情很快定了下来,只是因为季茗笙上边还有叔叔姑姑还没成亲,身为小辈他决定往后稍稍,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正儿八经成亲。 淮安侯夫人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还怕顾映秋逃婚,直到赐婚下来都一周了,顾映秋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一副半点不抗拒的模样,淮安侯夫人才放下心来。 顾涔观没将太孙妃一事放在心上,只想着季茗笙那几个长辈什么时候成亲,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辞官给顾映秋一个扮成顾涔观行走江湖的机会。 倒是委屈你妹妹了。 某日,下朝回去的路上,季茗笙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顾涔观叹了口气。 顾涔观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对方,轻笑一声。 不委屈的。 第13章 调职 给季茗笙定下婚事之后,皇上觉着了却一桩心事,又开始抓着季茗笙学着处理政务。 于是,原本压在太子头上的事情挪了一些到季茗笙头上。 不仅如此,季茗笙还被派去巡视京营,想叫他与京营的将领们认个脸,往后多走动走动熟悉一些。 皇上明显在给季茗笙铺路。 且是越过太子给季茗笙铺路。 太子最是知道自己的身体,虽说自己亲爹如此叫人有些寒心,但仔细一想如果是自己也会这般做,倒是没什么怨言。 太子妃也是如此,只是总叹着气问太医还能不能多拖几年,万一就遇上什么神医把人救回来了。 季茗笙发现这一点之后见着父母总觉得有些别扭,虽说父母并未有什么不满,但爷爷这般越过父亲来扶他,总是有些不好的。 心中忐忑,季茗笙连觉都睡不好,连着几夜都是失眠的。 而就在连着几夜失眠之后,华远发火了,顾涔观更是急得不行。 华远站在季茗笙面前丝毫不管对方太孙的身份便冷着脸让对方好自为之,顾涔观则是按着人到床上要人把睡不够的觉都补回来。 瞧你这脸色,到时候叫京营的将士瞧见了可不知道要怎么想。顾涔观佯怒着瞪了季茗笙一眼,好声好气哄着对方。 我没事的,不过是挂念着父亲,想得多一些罢了。季茗笙好像无所谓般说了这话,惹得顾涔观有些不高兴,但又舍不得与对方说什么重话,只能叹了口气开解对方。 这事儿没两天便叫太子知道,亲自过来跟儿子说自个没想那么多,都是一家人,又是亲父子,不会想那么多的。 有了太子的劝解,季茗笙终于没太在意此事,休息两日之后便与顾涔观一起去巡视京营。 到了京营,头一个看到的便是不情不愿出来迎接太孙的屈子骞。 屈子骞这个时候还在京营,因着前世死去的时候屈子骞已经被调走,季茗笙倒是没想到与自己一向不对付的屈子骞这个时候还在京营。 这般对上十分不情愿的屈子骞,季茗笙瞧了小一会,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这一笑叫屈子骞觉得好没面子,一瞪眼就要说什么。好在一旁的副将见势不对,暗中用手肘撞了屈子骞一下,随后笑呵呵地招呼季茗笙。 季茗笙此次带的人不多,且都是他自己的人,他都没说什么,自然不会有人诟病屈子骞这般不情愿哪里不好。 虽说心中有不满,但主子没说话,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脸色并不算太好就是了。 顾涔观倒是不觉得屈子骞对季茗笙冷脸有什么,左右屈子骞是个直肠子,也不过是冷脸罢了,并不会对季茗笙做什么。他倒是怕屈子骞不讨厌季茗笙了,屈子骞这人性格十分鲜明,对喜欢的人仿佛见到主人的狗狗,对讨厌的人那是冷着一张脸恨不得用冷脸冻死你。 顾涔观想着,垂下眼笑了笑,跟在季茗笙身边头径直进了京营。 季茗笙瞥见顾涔观在笑,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趁着人没往这边看,凑过去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顾涔观知道季茗笙一向好奇又好问,瞧见对方凑过来又是弯了弯唇角,笑着说:臣瞧见太孙就高兴。 季茗笙咀嚼着这话,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消化这话究竟是那一层意思。 顾涔观怕对方想岔了,轻拍他的手背,说:不是笑话你,是高兴你脸色没先前那般差了。 这倒也说得通,季茗笙点点头便没再多问,只跟着屈子骞一块儿巡视京营。 没肯打扰大家训练,只叫他们如平常一般就好,而他便走走看看将士们平时是怎么过的。 屈子骞一路上给他介绍平时大家都在干什么,中途季茗笙就改善将士们生活和提高训练效果提了点意见,惹来了屈子骞错愕的目光。 足足看了他半个时辰,走着走着就看过来,满是错愕,像是不相信季茗笙真的会关心将士们一样。 季茗笙没管他,只是在第五次瞥见角落里有几个明显是世家旁支塞进来混日子的人之后,忍无可忍,对屈子骞说:你们京营的管理是不是太过松散了? 屈子骞也这么觉得,但他很不喜欢季茗笙,心中不大愿意与季茗笙讨论这个,遂冷哼一声没接话。 季茗笙不尴尬,反倒是一旁的副将吓得两股战战连忙上前把自家将军往旁边一推,笑着对季茗笙说了一下京营的情况,又侧面表达了自己也没办法那些人权势滔天不是谁都能解决的,如果太孙能解决那麻烦太孙顺便帮忙解决一下之类的意思。 听着对方的话,季茗笙也记到了心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季茗笙会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却见季茗笙给顾涔观使了个眼色,顾涔观会意后直接将角落里偷懒的人揪了出来。 屈子骞眉头一挑,副官惊呆了下巴,不相信一个徘徊在被废太孙边缘的太孙怎么会如此大胆。 要知道,大梁这些世家可不是吃素的,连皇上都不敢随意开罪这些世家,都是迂回着来,怎么太孙就敢直接上去揪人。 顾涔观知道季茗笙的脾气,平时和善,发起火可不是谁都能哄得住的。 上前将几人像提小猫一样提过来,扔在地上之后俯视着哆哆嗦嗦的几人,瞥见他们竟然真的还挺怕屈子骞的,挑了下眉。 屈子骞寒门出身,与这些人最不对付,原以为他们不会给屈子骞面子,没想竟然还有几分怕他。 季茗笙也发现这一点,不过这会儿他在生气,倒是没多管这个,只眼皮一抬,对屈子骞说:私下罚罚,罚完悄悄送回他们家中。就说偷懒叫太孙发现了,顾及世家颜面私下罚了送回去给他们好好管教,下回若是再给屈将军发现,那就是当众罚,到时候丢了世家颜面成了京城笑柄,可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屈子骞没想到对方还会为自己考虑,眉头一挑,就要说自己不需要对方帮忙。 可季茗笙没给屈子骞开口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将自己想说了都说了,他说:你寒门出身,他们对付你轻而易举。可我是太孙,他们想对我做什么,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屈子骞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一时有些转变不过来对季茗笙的态度,撇撇嘴,嘴硬地说了句:谁不知道大梁这些个世家比谁都狂,太孙又如何,那还不是 季茗笙笑着看他,笑得屈子骞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笨,连忙住了嘴便听见季茗笙说:几个旁支子弟,弃了就弃了,为了他们跟皇室作对,实在有些不值当。 顾涔观看着季茗笙露出锋芒,眼底满是笑意,忍不住伸出手去牵住季茗笙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头,将食指和中指握在手里又轻轻晃了晃。 季茗笙回头给了他一个别闹的眼神,又与屈子骞继续往其他地方看去。 顾涔观知道季茗笙忙着将巡视京营的事情做好后回去,便也没有打扰。 等到全都看了一遍之后,季茗笙心里有了底,就想直接回去。 没想屈子骞却是叫住了季茗笙,将来时便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太孙不让他们展示一番自己的成果吗? 季茗笙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说:是驴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这般也没别人看得到,劳心劳力的,没有必要。 顾涔观有些不高兴屈子骞拖得久了,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催促季茗笙赶紧回去将此行结果报给皇上。 想着不能回去晚了,季茗笙也没多留,只是让屈子骞好好干,若不喜欢京营可以调去想去的地方,随后没等屈子骞回答便直接离开了这里。 季茗笙想的,是屈子骞申请调去边关。 那地方吃苦又危险,但也是最好立功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心报国的将士们向往的地方。 要说大梁将士最向往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边关,一个是京城。 边关是实现抱负的地方,京城则是他们守护的一个美梦。 季茗笙深知这一点,加上前世屈子骞确实去了边关,更是觉得屈子骞一定会放着京营轻松的肥差不要,自请到边关去。 可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却是在皇上那里听说了屈子骞自请调到东宫来的事情。 这还不够,他请求的是调到太孙身边,来保护太孙的安全。 季茗笙听着这个消息,在皇上探究的注视下抽了抽嘴角。 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要调到身边来保护他? 难道屈子骞终于疯了打算暗杀讨厌的人? 季茗笙想着,向皇上表示屈子骞此等人才应该征战沙场而非来保护他这个太孙的想法。 随后他回了东宫,看着守在东宫外的屈子骞,又是抽了抽嘴角。 好在这个时候顾涔观来了,他见屈子骞在那儿,眼睛一眯,眉头一皱便直接挡在了季茗笙身前。 将军这是做什么? 屈子骞抬了抬眼皮,看向在顾涔观身后探出个头的季茗笙。 臣自请到太孙身边陪伴太孙,保护太孙。 作者有话要说: 顾涔观:太孙不需要你保护(吃醋ing) 第14章 刺客 季茗笙吓得愣在了原地,下意识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顾涔观。 他看不见顾涔观脸上神情,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很不好。 是因为方才屈子骞的话吗? 季茗笙垂眸想了想,拽了拽顾涔观的袖子,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上前明确拒绝了屈子骞。 将军,你有更应该去的地方。到东宫来是最差的选择,向来只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会到这些地方当闲人,将军也是吗?季茗笙见屈子骞想说点什么来让他回心转意,但他没有给屈子骞机会,说完这话便牵起顾涔观的手进了东宫。 屈子骞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等他回过神回头看一眼季茗笙的时候,正好看见顾涔观将手搭在季茗笙肩上,转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分卷(10) 或许是顾涔观感觉到他看来,趁着季茗笙看向别处的机会,顾涔观斜睨一眼屈子骞,眼中满是警告。 屈子骞眼睛一眯,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什么都没说,只转身离去。 几日之后,屈子骞调去了边关,皇上还挽留了一番,却见对方一心为大梁守边疆,也没有再劝。 季茗笙那日没去送屈子骞,只是送了个东西,让屈子骞以后可以带着来东宫找他。 算是信物。 季茗笙想将人拉到自己船上,不止屈子骞,他还想拉拢姜世杰,只是姜世杰这人实在比屈子骞难搞得多。 就这样,日子渐渐过去,季茗笙重生已经有了一年,身子而养得比刚醒那会好上许多。 而就是太孙身子健朗不少的消息传出去,许多大臣都心中有了主意。 尤其是姜世杰,他起先便是打着太孙身子如此虚弱如何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理由请求废太孙,如今太孙身子好了,自然便没了这个理由。 季茗笙一边听华远简单地嘱咐自己往后该注意什么,一边想自己能不能趁此机会搞定姜世杰。 然而,不等他出手搞定姜世杰,便又有人将手伸到了他的地盘,想挑衅他这个太孙。 这段时日正好是秋猎,季茗笙的身子好了不少,自然是跟着皇上一块儿到围场上去。 但因着他从小没学过骑马,皇上又想着循序渐进,这一回到围场来也没肯叫他骑马,只让顾涔观好好表现,别丢了太孙的脸。 遂季茗笙是在一旁看着他们打猎的。 然而,就在季茗笙守在原处等大家伙回来的时候,却是异变横生。 顾涔观的马突然发狂,带着顾涔观往林子深处跑去,惊得季茗笙一个跌跌撞撞地想追去,半路被人拦下来。 可他心中记挂着顾涔观,怎么也不肯在原地等着,便夺过停在一边的马,笨拙地翻身上去之后又笨拙地策马往顾涔观消失的方向赶去。 这般异变自是不敢让皇上与大臣们继续打猎,大家伙只好先回来。 只是皇上一回来便瞧见自己最看重的孙儿骑着马去追顾涔观,眉头紧皱之下又有了几分猜测。 这二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亲密了? 季茗笙的速度当然比不得发狂的马,只能凭着记忆朝顾涔观离开的方向找去,笨拙地操纵着身下的马,终于在不久之后找到顾涔观。 这会儿的顾涔观已经从马上下来,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四周,瞧见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又在转瞬皱起眉朝他喊了一声:别过来! 季茗笙一愣,下意识停了下来,可在看见远方一个蒙面人冒头的时候他瞳孔一缩,冲上前朝顾涔观伸出手。 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却配合得仿佛练习过许多次。 顾涔观在季茗笙策马冲来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脚尖一点借力往马上一翻,稳稳坐到了他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顾涔观的声音从季茗笙身后传来,听起来有些无奈,话毕还叹了口气,更是让季茗笙到了嘴边的话有些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季茗笙微微张着嘴,想说自己是担心对方,可他确实也是不该来的。 我怕你受伤,怕你跟我当初一般季茗笙犹豫着说了这话,又觉得有些不妥,说到一半便闭了嘴。 顾涔观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从身后抱紧季茗笙,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磨了磨,却什么话都没说。 季茗笙被对方的嘴唇蹭得有些不自在,加上他的脸上热热的,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就想让对方别碰。 可不等季茗笙开口说话,前方似乎有什么动静,刚一被人察觉,便瞧见几支箭射了过来。 这箭是冲季茗笙来的,想来起先便是想对季茗笙下手,只是季茗笙被保护得太好,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如今季茗笙为了找顾涔观跑了出来,原本打算杀顾涔观的刺客都转移了目标,将箭对准了季茗笙。 可有顾涔观在,他不会让这些刺客得逞。 只见顾涔观直接压着季茗笙趴在马背上,让那箭从他背上擦过,又在瞬息间从季茗笙手里夺过缰绳,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跑。 季茗笙不认识路,可顾涔观是认得的。 若是换成从前,顾涔观不可能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但如今自己的前方坐着季茗笙,他只能将对方护在了安全的地方。 明枪暗箭都朝他来就是了。 无论是现在,还是前世对方死去之后,顾涔观想的都是这个。 季茗笙本就不会骑马,方才能骑着马跑来完全是靠着平时看顾涔观骑马与自己想要找到顾涔观的决心,加上他身体要好全还有好长一段路走,这般颠簸下自然有些神志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顾涔观抱着下了马。 皇上身边的朱利带着太监们急忙围上来,瞧见季茗笙被顾涔观抱着,以为是受伤了,更是急得不行。 太孙没事,不过是马背上太颠了。 顾涔观说着,想将季茗笙放下来,却因为对方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子而失败。 朱利瞧着季茗笙这模样,猜测是被吓着了,也没让顾涔观将人放下来,只让顾涔观赶紧抱着人回去让太医瞧瞧。 顾涔观不知在想什么,瞧着季茗笙死死抓着自己领子不肯下来的模样,眼底暗了暗。 本就没什么事,太医瞧过了也说只是受惊,给开了些安神的方子便下去了。 季茗笙没打算吃,也不知道正喝着华远那边的药能不能喝这些,他只想着早些回东宫去叫华远来看看。 不过,这会儿他在意的并非这个,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他不成便对顾涔观下手。 顾涔观在一旁打量着他的神色,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却也没说出来与他讨论讨论,只在皇上面前略一暗示,惹来了皇上的雷霆之怒,也不知谁会因此倒霉。 敢在秋猎这个时间,皇上的眼皮底下动手的人,想来对皇上手里头的查案组织十分熟悉,根本就不怕皇上查。 所以说,皇上的人此番怕是查不出真凶。 不过顾涔观也不打算指望皇上,只等着自己暗中调查就是了。 因着此次变故,季茗笙也没被允许去看大家伙打猎,只让他待在自己帐内。 顾涔观被要求留下来陪伴季茗笙,自然也失去了骑马打猎的机会。 白日里坐在帐内的时候,季茗笙瞧着顾涔观便想说自己拖累对方了,可顾涔观却还挺高兴,半点不像是被剥夺了骑猎机会的人。 你不会不高兴吗?季茗笙翻了翻手中的书,随口问了一句。 能陪在你身边,比什么都让我高兴。顾涔观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听得季茗笙翻书的动作一顿。 可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前世死得突然,才叫发小变了对待自己的态度。 想只是怕再次失去罢了,该是没什么的。 季茗笙在心底为顾涔观的怪异之处找着借口,抬眼看了看顾涔观便别开眼去没说话。 顾涔观也没说破什么,只坐在那儿,趁对方别过头瞬间轻轻笑了笑。 也许是因为出了那日的事儿,皇上也没什么心思打猎,没多久便带着大家从围场回去。 回去之后又催着查那日的刺客,还将季茗笙叫过去,说是一定给他一个公道。 季茗笙好好应者,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没抱什么希望。 他其实多少能猜到是谁,不是鲁王那个鲁莽的,该是平时笑呵呵一副与大家都关系好的赵王才对。 但他没有证据,这个猜测不过是依着前世知道的一些线索加上今生发现的一些怪异之处得出的罢了。 不过,他将这个猜测告诉了顾涔观,算是将此事也一并交给了对方。 他知道自家伴读有能力,但这会儿年纪不大在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若能有一些功绩在,那跟姜世杰那波人吵架的时候也能多几分底气。 你给我机会,就是想让我去跟他们吵架的?顾涔观听着季茗笙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不然你每次都说不过姜世杰。季茗笙睁眼说瞎话。 顾涔观瞧出对方只是单纯想给自己找些活儿干出点成绩给皇上看罢了,也没反驳对方,以免显得他二人太像小孩儿拌嘴。 季茗笙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他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奏折,想起一件事。 对了,过几日与我一块儿去趟蜀地。季茗笙说。 只你我二人吗?顾涔观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季茗笙抬了抬眼皮,认真地看着对方,突然就笑了。 若是涔观想,下回得了空再找个地方去,只你我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惊马遇刺,读作制造机会同骑+二人世界[bushi] 第15章 托梦 前往蜀地的阻碍比季茗笙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上到皇上,下到姜世杰和一干大臣,每一个人都在反对。 连华远这个一向不管他干什么事的人听见他要出门都很是不赞同。 季茗笙愁得不行,好在有顾涔观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都没反对,倒是让原本心情低落的季茗笙好上不少。 等到某日二人停下忙碌独处的时候,顾涔观才停下捏着一块糕点喂到季茗笙嘴边,看着对方毫无顾忌地张口小小咬了一口,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我前些日子想起来一些事,前世蜀地发生过一次地动,应该就是这几个月吧?顾涔观状似无意地提起此事,瞥了明显焦灼起来的季茗笙一眼,轻笑一声,你想救他们,怎么不告诉我? 我,我也以为你知道的。季茗笙以为顾涔观对前世这些事情记得十分清楚,便一直觉得对方是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去蜀地的。 顾涔观眉头一挑,心说自家太孙对他有什么误解吗? 他会主动拿出来梳理的前世之事,一定与季茗笙有关。 他不做与自己的目标无关的事情。 但这些话他没有告诉季茗笙,遂季茗笙心中的顾涔观依旧是个大好人。 嗯,猜到了一些,只是你没说,我也怕猜错了。顾涔观将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口糕点吃掉,在季茗笙震惊的目光中舔了一下手指,才掏出帕子来擦手。 季茗笙仍旧因为顾涔观吃自己吃剩的糕点这件事愣在原地,怔怔地看了顾涔观好久,见对方神色自然,根本不带半点尴尬,一时犹豫到底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还是对方真的不对劲。 这样的怪异感让季茗笙之后几日还是总走神,在他与皇上说话中途走神四五次的时候,皇上终于忍无可忍,停下翻奏折的动作问:你怎么了? 季茗笙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顾涔观,想起皇上是叫他俩来问究竟为什么要去蜀地的。 孙儿没事,想来是没睡好吧。季茗笙垂下眼,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笑,可想到那地动不剩多少时间了,若去得晚了没能将人转移掉怎么办。 皇上明显不信,眯起眼打量了季茗笙许久,转而看向顾涔观,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顾涔观,你说说,别叫这小子又瞒掉什么事。 见皇上派去问顾涔观,季茗笙连忙说:爷爷,涔观又不与我睡在一起,怎么知道我昨晚干什么去了! 说完这话,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夜自己与顾涔观睡在一块的画面,一时红了红耳朵尖。 一旁的顾涔观拢着袖子等爷孙俩争论完,方才悠悠说他前些日子被神仙托梦说蜀地有地动,本来心中怀疑想着去瞧一眼,却一直没能前去。昨夜又梦见蜀地地动,死了许多人,心中郁结方才总是走神。 季茗笙听着顾涔观睁眼说瞎话,愣了一愣,抿着嘴唇便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却听得皇上大笑两声。 你小子有这般机缘为何不说?可不是每个皇子皇孙能被神仙托梦,还托着了我大梁的国事。皇上的话意思十分明白,他没有怀疑季茗笙和顾涔观的话,甚至还想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 季茗笙没有阻止,他只是点点头,任由皇上放开手去做。 蜀地他没有去,但皇上将此事列为重中之重,叫了几个有应付地动经验的官员过去帮忙转移百姓,又准备好安抚百姓的金钱粮食,将一切都做得很好。 除此之外,皇上还在朝堂上说了太孙提前预知此事的事情,说成了是神仙托梦告知,十分玄乎。 这事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立马便有皇上安排好的人出来说了一堆更加玄乎的话,什么好圣孙什么得天庇佑,越说越离谱,听得季茗笙垂着眼,睫毛微颤着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下朝之后,季茗笙带着顾涔观往东宫的方向走,一路上一直想问问顾涔观怎么会想到这种办法,可半路却遇上了明显冲着他来的姜世杰,不得不停住脚步。 姜阁老这是做什么?季茗笙皱皱眉,看着当在自己眼前的姜世杰,不明白姜世杰这会儿来拦他做什么。 难道姜世杰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真是你梦见的?还是钦天监算到了,皇上疼你这个太孙才将此事扣到你头上?姜世杰满脸都是不相信,一双眼睛微眯着打量了一番季茗笙,又瞥了顾涔观一眼,冷哼一声,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为什么总是跟着太孙? 季茗笙听着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心说顾涔观是他的伴读自然是跟着他,这姜世杰问的什么怪问题。 阁老终于疯了?我是太孙的伴读自然是跟着太孙的。顾涔观笑着说了这话,就要牵着季茗笙的手绕过姜世杰往东宫走,半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姜世杰说,而且这是太孙要我跟着的,阁老也没办法。 姜世杰听着这话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转过头想再问的时候,却见二人已经走出老远,根本瞧不见身影。 回到东宫之后,季茗笙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问题,可问出问题后顾涔观却是看了他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 季茗笙等得心急,催了催对方方才得到回答。 说出来怕你生气,只是觉得你说话不如皇上管用,且朝中不服你的人那么多,你便是去了怕也是做不到今日这般。顾涔观犹豫了一番,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季茗笙倒是没生气,因为顾涔观说的是实话。 其实他也想过用别的办法让皇上去解决蜀地的问题,可他没顾涔观那般鬼点子多,一时也想不到竟然还能用这种法子。 没生气,只是觉得你鬼点子真多,实在聪明。季茗笙笑着说了这话,嘴唇一张一合的,夸顾涔观的话顾涔观半句没听进去,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尝一尝味道。 也许是因着蜀地地动一事,朝廷有一次忙碌起来,而季茗笙这边能用一次玄学的借口为自己坐稳太孙这个位置做努力,旁人也能用玄学做一些旁的事。 分卷(11)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大年三十。 季茗笙穿了厚厚的冬衣,在太子妃的注视下喝下药才被准许出门。 明明翻过年都十七岁了,可因着身子不好,家中还是按管小孩那套管着他,加上本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灵魂,叫季茗笙十分不适应。 前世他跟在皇上身边学政务的时候太子妃便已经没那么管着他了,今生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子妃竟然三天两头过来巡查看他到底喝药没有。 有时候盯着他喝完药,还是拿着一盘蜜饯过来,瞪他一眼说许你吃一颗。 太子妃明显是关心他,怕他吃不得苦味,才这般送来蜜饯,季茗笙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这日太子妃看着季茗笙喝了药便离开了,只嘱咐季茗笙别在外边待太晚,晚些时候还有除夕宴。 今年除夕宴顾涔观来不了,倒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是因为地动那事之后顾涔观便被塞去了北边历练。听说就在屈子骞那儿,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几回顾涔观来信都在说屈子骞如何针对他,要太孙以后遇见人了千万不许跟屈子骞说话。 季茗笙很少见到顾涔观这般说话,觉得好笑的同时还有些低落。 明明顾涔观才离开自己没多久,竟然就有些想他了。 季茗笙坐在除夕宴上,思绪繁杂之下睫毛颤了颤,嘴唇紧抿着,瞧着明显心情不大好。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第16章 除夕 是谁来了? 季茗笙心中带着隐隐期待,犹豫着一回头,瞧见任秋鸿带着笑站在自己身后,饶有兴趣地打看着自己时,心中止不住的失望。 任世子是跟着英国公夫妇来的吧,怎么不跟着父母,到我这儿来了? 季茗笙强忍着心中不快,敷衍地问了一句,便想着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要赶人。 任秋鸿看出季茗笙的不耐烦,有些奇怪对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凑过来的目的。 秋鸿仰慕太孙已久他刚开口说出这话,想着找点理由留在季茗笙身边,便瞧见季茗笙更加不耐烦的神情。 只见季茗笙斜睨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线,眼中带着根本藏不住的厌恶。 这让任秋鸿更是好奇,好奇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太孙。 任秋鸿这人,别人越是推开他,他便越是想要接近。 平常心对待他尚且还好,若一直想让他滚,他就会想用尽一切手段到你身边来。 皇上正瞧着这儿呢,任世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季茗笙见任秋鸿不愿意回去的样子,眉头一皱,把自家爷爷搬了出来想赶对方走。 也是巧,季茗笙说这话的时候皇上正好看过来,任秋鸿一看季茗笙没骗自己也没再纠缠,只道了一声下回有机会再来见太孙便转身离开。 任秋鸿一走,季茗笙也算是松了口气,瞧着除夕宴差不多了,便想着出去外边透口气。 他从小长在皇宫里,自是对皇宫了如指掌,即便黑灯瞎火的,也能准确认出自己在哪儿。 路过一处空宫殿,就要走过一段回廊,季茗笙停下脚步站在回廊边眺望远方。 正好这会子下了雪,层层宫殿银装素裹,叫人忍不住驻足此地多看几眼。 季茗笙站了一会,正要回去的时候却是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头一看,瞧见任秋鸿拢着袖子站在自己身后,正朝着他笑。 任秋鸿的笑带着几分凉意,这般一瞧竟是比严严寒冬还要让人遍体生寒。 季茗笙脸色一僵,眯起眼看了看他,眉头一皱,问:任世子来做什么? 来透透气。任秋鸿笑眯眯的,这样站在季茗笙身后,不免让他想起自己前世的死。 就在季茗笙想说点什么离开此地的时候,却听得任秋鸿说:能在这里遇见太孙,也是你我的缘分。 除夕宴离这儿近,遇见也是寻常事,谈不上什么缘分。季茗笙往旁边退了一步,等了一会不见对方走开,只能往前走绕开对方便想回去,嘴里边还说着,你我之间是没有缘分的。 任秋鸿听着这话,挑了下眉,在季茗笙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的轻笑一声。 季茗笙还奇怪对方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随即便被对方伸出来的手拦住。那手还不安分,就着这个姿势环住他的腰,一个收手几乎将他拽进怀里。 好在季茗笙反应快,强行稳住身形,又抓住对方的手怒视着他,终于在离对方的身体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任秋鸿,你想干什么?季茗笙瞪着任秋鸿,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臂想将环在腰间的手扯开。 可那手仿佛铁做的,力气也根本不是季茗笙一个病弱太孙能够抗衡的,扯了半天是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季茗笙气得不行,抬脚结结实实给任秋鸿的左脚来了一下,怒视着对方,想等对方因为吃痛收回手。 可任秋鸿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季茗笙不愿意过来,他便凑近季茗笙脖颈间嗅了嗅,轻笑一声:太孙的颈间有一颗小痣,您那位伴读每天瞧着竟是能忍住不往上边咬一口吗? 抓着他就算了,还用这样的话说顾涔观,更是叫季茗笙生气。 他骂了一句:他才不像你龌蹉,松手! 太孙心中的伴读竟是那么好吗?这样的话太孙可是要失望了,同类看同类是最准的,您那位伴读可不是什么好人呢。任秋鸿笑起来,笑容有些张扬,与他那薄情的长相相衬更是多了几分疯狂。 季茗笙明显缩了缩,但因着对方是在说顾涔观,他又大着胆子瞪了对方一眼,说:只有你不是好人,他很好,跟你根本不是一类人。 任秋鸿听了这话只是笑,往季茗笙身后一瞧,不知瞧见什么,突然双手抓着季茗笙的腰,在对方的脖颈间吸了一口气,嘴里边还说着:真羡慕啊,太孙这样的偏爱要是能给我就好了。 没有太亲密的动作,但这般凑近吸一口气,在别人看来却像是在亲吻舔舐脖颈。 被松开的时候季茗笙还有些恍惚,回过神来他第一反应便是让人来抓这登徒子。 可后退几步已经打算离开的任秋鸿却是朝季茗笙身后扬了扬下巴。 季茗笙不知对方这是做什么,但他心里头莫名浮起几分慌张,似有所感地回头一瞧,正好看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顾涔观冷着脸站在不远处。 不知对方看了多久,不知对方看到了多少,季茗笙忽的慌乱起来。 涔观,你怎么赶回来了 季茗笙明明自己都没做什么,明明是任秋鸿强行抓着他,可让顾涔观看见任秋鸿故意做的那些事,他还是有些慌乱。 顾涔观朝季茗笙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上前来牵住他的手,往那被环过的腰间看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厌恶。 季茗笙刚想说什么,便被顾涔观环住腰按进了怀里。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可顾涔观的手死死按在他的后腰,另一只手安抚地抚摸着他的背,让他一瞬间冷静下来。 任秋鸿,离他远一点。顾涔观的声音带着浓浓冷意,听着比外边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不知道的人听见怕是以为他要拔剑杀人。 太孙是你的所有物吗?你凭什么让我离他远一些?任秋鸿笑着,舔了下嘴唇,对季茗笙说,太孙身上的药香味好闻极了。 顾涔观眼睛一眯,轻嗤一声,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便将人死死裹住,连脑袋都没肯露出来给人看。 你也配碰他?顾涔观说着,将人打横抱起来,转身便要直接回东宫。 季茗笙挣扎起来,想说自己出来没跟皇上说一声,直接回去怕是不好。 可顾涔观根本没打算跟他商量,只放轻声音说:让人回去说一声就好了,你别怕。 季茗笙听着对方的话,也真的安心下来,安静伸出手勾着对方的脖子,被对方这样抱着走了一段。 等到顾涔观叫住一个路过的小太监去传话之后,季茗笙才发现不对来。 不是,为什么顾涔观要这么抱着他? 季茗笙瞪大了眼,腾出一只手来扯开自己头上的斗篷,惊讶地看着顾涔观,就要问点什么。 可顾涔观比他更快,笑了一声之后说:只是想快一点带你走,不想让他再那样看着你。 季茗笙知道顾涔观说的是任秋鸿,他也不知道任秋鸿先前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他只知道任秋鸿这人确实恶心到自己就是了。 所以顾涔观说得理由,他也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只点点头便继续靠在对方怀里。 直到回了东宫,顾涔观当着东宫宫人的面,迎着他们震惊的眼神将人抱了进去。 在即将进门的时候,顾涔观停住脚步,对身旁路过的宫人说:烧水,太孙要沐浴。 季茗笙是特意沐浴更衣后出去的,有些不明白顾涔观为何说他要沐浴。 直到伺候沐浴的宫人被赶出去,顾涔观亲自站在一旁将手伸向被任秋鸿碰过的腰时,他才知道对方为何一定要他沐浴。 他还碰过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碰到,任秋鸿更接近想跟顾涔观作对+人越不愿意他越要接近就问气不气那种憨憨 第17章 心疼 季茗笙的腰是十分敏感的地方,半点都碰不得。方才隔着衣服还要好些,如今顾涔观的手直接贴上他腰间的肌肤,直叫他浑身颤栗起来,挣扎着就要推开对方。 挣扎之下的水花洒在了顾涔观身上,将他一身玄衣打湿打扮,连脸上都挂上了些许水珠,可手上的力道却根本不想放松,抓着季茗笙的手压根就不打算松开。 季茗笙发觉推不开对方,咽了咽唾沫忍着腰间酥麻的感觉,抬眼看向已经全身湿透的顾涔观,问: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顾涔观眯起眼凝视着季茗笙,瞧着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是松开了手,只说:我会帮你报仇的。 上辈子是任秋鸿杀了季茗笙,他一直都知道。 但比起报仇,他更想活下去。 从死后一瞬间知道一切的时候,他便不想跟这个世界争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任秋鸿是这本书的男主,那任秋鸿和宣明雅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为什么他要不自量力跟这个世界的中心对着干? 留着小命好好儿把这辈子过完不好吗? 季茗笙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付任秋鸿,只打算离任秋鸿远远的。 可如今顾涔观想替他报仇,却是让他原本坚定的远离任秋鸿的想法有些动摇。 我其实,一直没想过要报仇。季茗笙犹豫着说了这话,打量着顾涔观脸上神色,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可我想着你死过一次,便心疼到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当时被杀死在半路上的人是我。顾涔观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没管对方还湿漉漉的,这般抱一下一定会让他身上的衣服更加湿得不能穿。 他没有管那么多,这个时候他只想抱一抱眼前的人。 季茗笙惊讶于对方放轻的动作,伸出去想推开对方的手搭在锁骨处时卸了力气,只任由对方轻轻抱着自己。 涔观,我季茗笙在这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什么,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不寻常。 可顾涔观在他出声的时候放开了他,迅速背过身去往外走,匆匆留下一句水要冷了便离开这里。 等季茗笙穿好衣服出来,东宫已经不见顾涔观的身影。 顾涔观呢?季茗笙看了小安子一眼,皱皱眉不解对方究竟为什么就这样跑了。 回太孙的话,世子他先走了,还嘱咐奴婢备好姜汤,以免您从外边回来找了凉。小安子笑着催促小太监将姜汤呈上来,先让小太监在旁试了试方才端给季茗笙。 季茗笙奇怪自己方才根本没受到半点寒,怎么会需要姜汤,但既然是顾涔观吩咐的,他也没有多问,只喝完了姜汤便回去休息。 左右顾涔观回来了,想初一与父母一同应付完亲戚便会过来了。 可季茗笙没想到顾涔观在自家都没待到过完年,只待了个大年初一便离开了京城。 季茗笙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四,来报信的人还说是顾涔观吩咐他走后三日才许告诉太孙。 这可把季茗笙气得够呛,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却没出发泄,最后泄了气一般地问报信之人:他就笃定我这三日不会寻他吗? 那人笑了一下,见季茗笙不解,解释道:世子早猜到太孙会问,让小人这般回答太孙。平日里都是我主动到太孙跟前的,便是两三日不去也是被别的事绊住,太孙定是不会找的。 季茗笙被说得哑口无言,心里一边想着顾涔观怎么这都能算进去,一边不满对方不告而别。 可对方既然已经走了,季茗笙也没有办法,左右顾涔观也待不久,该是很快就会回来。 季茗笙想的很快就会回来,却是等了他大半年。 又是一年秋猎,季茗笙也跟着去了围场,但因为去年的事,皇上没肯叫他上去,只让他过去看看便可以回去了。 顾涔观是直接去的围场,来了也没先去见季茗笙,等到第一日打猎的时候,季茗笙才在武将堆里瞧见他。 这个年纪的男子长得十分快,才大半年没见,季茗笙便觉得顾涔观脸上线条比从前更加锋利一些,少年时候那点微末的肉肉不再圆圆地贴在脸上,换来的是整个气质十分锐利的一张脸。 季茗笙看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与他说说话,却瞧见许多同龄或是年纪大一些的武将凑上前去与他谈笑风生。 他们说笑着,气氛十分融洽,显得远处站着的季茗笙仿佛就这样被隔绝开来。 太孙,世子定然是被那些人绊住了,否则定是头一个来向您请安的。小安子瞧见季茗笙脸上没藏住的怅然若失,连忙出声开解。 也许我才是绊住他的那个人。季茗笙眯起眼看着前方,与顾涔观对上眼神的瞬间来了一阵风,吹得他猛地咳了几声。 那边的顾涔观本想走开一段时间看看对方对自己有没有那种心思,至于对方的安危,先派自己的人护着也不是不行。 左右季茗笙在皇宫大内也没什么人能伤到他,至于身子自然有华远帮忙调理。 很不想承认,但华远在这个时候确实是能帮到季茗笙的人。 分卷(12) 可如今瞧见对方咳成这样,顾涔观半点瞧瞧对方是否对自己也有那种心思的想法都没了,推开眼前身前围着自己的人,从快走到奔跑,一路狂奔到季茗笙面前。 季茗笙还没反应过来顾涔观怎么会过来,便被人抓着问了好些问题,其中多是华远是不是偷懒了华远医术是不是不行了之类的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季茗笙更是发懵,本就被一阵风吹得脑袋发疼,如今被对方一念叨,更是晕乎乎的。 好在季茗笙这些日子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吹风之后缓一缓便好了不少。 缓过来之后季茗笙才转头看向抓着自己手臂满脸担忧的顾涔观,瞧着对方脸上的着急,瞧着对方那全然不见的疏离。 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人不会是故意跑开的吧? 季茗笙一想明白便有些生气,甩开对方的手便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半点没打算理会身后追着喊自己的顾涔观。 顾涔观见对方生气便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人发现了,心中一瞬间的慌张之后也还算是坦然,追着跑进对方帐内,又死皮赖脸地坐到对方身边去。 顾涔观的死皮赖脸,季茗笙从前是见识过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他倒是没想到长大之后这人还能死皮赖脸粘着自己。 我生气了。季茗笙瞪了顾涔观一眼,用这话暗示对方出去。 小安子,你先出去。可顾涔观仿佛听不懂一般,还让季茗笙的人出去。 小安子犹豫不决,自家主子没开口他不敢动,可顾涔观在季茗笙那儿是说得上话的,更别提他们现在的架势仿佛有什么私密些的话要讲,自己待在这儿好像也不太好。 如此一想,小安子当即做出决定,脚底抹油一般离开了这里。 季茗笙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是不是对手下人不够好,怎么这种时候竟然选择听外人的。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这么听你这个外人的?季茗笙眉头一皱,不解地问了这话。 茗笙,我在你这儿就是个外人吗?顾涔观做伤心状,瞧着还挺像模像样,若季茗笙没有在生气,想来还要别扭地安慰两句。 但现在季茗笙在生气,那就与平时不同了。 不然你还是我内人吗?季茗笙十分不解,说完这话又要跟顾涔观强调他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虽然偶尔比较亲近,但根本没有到内人的程度。 顾涔观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古怪,不知想到了什么,在这种时候竟还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听得季茗笙一个瞪眼就要赶人出去,还好顾涔观脸皮够厚,还是留了下来。 但第一日的打猎已经要开始了,那边派了人来催顾涔观,叫他不得不暂时从季茗笙身边走开。 你小心些,这里不比宫里,能不出去便不出去了。走的时候顾涔观还转身嘱咐对方,又觉得不够,拉着小安子吩咐半天。 季茗笙听得忍无可忍,恨不得砸个什么东西让他滚。 但碍于太孙这么多年的良好教养,拿东西砸发小这事儿他是真干不出来,最后也只能在里边怒斥一声还走不走了。 说来也怪,明明说这话的时候他气得不行,心中想着的是十分威严地怒骂一声,结果话出了口却仿若娇嗔。 半分气势没有,叫季茗笙羞得想钻进被子里不出来。 能想到用这种词形容自己,季茗笙也是个人才。 回过神来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两句,又想到这半年里华远屡次问自己是不是加派了人手守在暗处,突然便有了一个猜测。 顾涔观走了半年,可还是不放心地留了人护着他,生怕他如前世一般。 上回顾涔观说心疼,想来并没有骗他。 季茗笙垂下眼想了许久,不知是否因为方才吹了风,本就身子弱的他只觉得脑袋昏沉,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要入夜,季茗笙动了动手指,睡得是浑身酸痛,起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睡姿十分奇怪,也不怪这浑身酸痛成这样。 里边有了动静,外边的小安子问了一声便进来伺候他换了声衣裳。又说皇上吩咐差不多了便喊他去篝火晚宴与大臣们一块儿吃肉吃酒。 季茗笙吃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那肉咬一口便是满嘴的油,还没吃便听得他眉头一皱。 但皇上吩咐了过去,想是早知道这一点,该是有给他准备旁的吃食才对。 季茗笙如此一想,也没再犹豫,穿戴完毕后便带着小安子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顾涔观这人嘴巴开了光,白日才说外头不比宫里,定是危险重重,让季茗笙小心一些。 这晚上他一出门,还未走多远呢,便遇上了刺客。 第18章 承诺 季茗笙一直觉得自己这两年怕是不大好,该找个大师瞧一瞧这破运气该如何破局。 但想到前世的自己都能长到二十一岁在接亲路上被任秋鸿杀,这些年该是不会出不会什么大问题的才是。 被人拿着刀抵在脖子上的时候,季茗笙回忆了一下自己究竟有多少仇家,想了半天也只想出几个虎视眈眈想先干掉他再干掉他爹的叔叔们。 硬要说皇室之外的人,也就是任秋鸿了。 但他这辈子一没跟宣明雅定亲,二没欺负任秋鸿,这任秋鸿刺杀他干什么? 季茗笙思绪乱飞之际,身后刺客突然不知被谁袭击,痛呼一声过后松了手中力道,往旁边斜斜倒了下去。 这刺客倒下的时候季茗笙还能瞧见他眼中的不甘心,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 来人应该是顾涔观,季茗笙没多管这刺客如何,只转过身喊了对方的名字。 可瞧见那带着阴冷笑容的任秋鸿,他心中闪过一瞬失望后又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任秋鸿 季茗笙突然觉得奇怪,这围场守卫森严,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有刺客,还好死不死刚好抓到他,又刚刚好让任秋鸿撞见来一次英雄救太孙。 很怪,季茗笙敏锐地察觉其中怪异之处,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任秋鸿,后退了几步。 太孙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任秋鸿低低地笑,步子比季茗笙更快,三两步便到了季茗笙面前,伸出手扣住他的手腕,没肯叫他再往后退去。 刺客怎么能深入到这里,你又为何这么巧地出现在此地。 季茗笙眯起眼打量着对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敌任秋鸿,无论如何挣扎都仿佛无用功。 任秋鸿听着季茗笙这话,挑了下眉,随后轻嗤一声,凑近他的耳边说:姜世杰说你废物,这瞧着也没有那么废物嘛。 季茗笙听着对方那带着暧昧的尾音,嫌恶地别过头去,冷笑着:离我远点。 季茗笙对任秋鸿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可任秋鸿仿佛看不见一般,只管拉着季茗笙贴近自己。 不知他看见了什么,眉头一挑,轻笑一声过后低头贴着季茗笙的耳朵,就要将嘴唇贴上去。 季茗笙被恶心得浑身发抖,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推了对方一把,同时用力扭过头去不肯叫对方触碰自己。 放开他! 顾涔观的声音从季茗笙身后不远处传来。 听得出那声音中带着浓浓怒意,气得发抖,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杀意。 季茗笙在听见顾涔观声音的瞬间便想转过身去,可任秋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死死将他往自己怀里按,无论季茗笙多么抗拒。 瞧瞧,你家太孙在我怀里。任秋鸿扬起下巴,狐狸般的眼睛微眯,得意地勾起唇角笑,蔑视地看着一步步往这边走来的顾涔观,顾涔观,你气不气? 顾涔观冷笑一声,冲上来掰开任秋鸿的手,将季茗笙从对方手中抢了回来。 这一回任秋鸿倒是没有抓着人不放,只是挑衅地看了顾涔观一眼,说:我可是救了你家太孙的命,怎么?抱一下都不成吗? 顾涔观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嫌恶的瞥了任秋鸿一眼,一边擦了擦季茗笙被任秋鸿碰过的手臂处衣料,一边骂道:为何会是你救了他的命,你心里没点数吗? 任秋鸿挑眉,有些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对自己如此嫌恶,又如此了解自己,这般手段竟是半点瞒不过他们。 不过,任秋鸿也不过是想找个机会接近季茗笙罢了,后来又瞧见顾涔观过来,想着气一气顾涔观更是不错便那般做了。 实际上季茗笙到底接不接受自己的接近,对任秋鸿来说根本不重要。 季茗笙与顾涔观一同到了篝火晚宴那边,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小小喝了一杯酒当作晚到的惩罚,便拉着顾涔观一块儿入了座。 方才我喝就好了,你这身子才好一些,怎么能喝酒呢。顾涔观叹了口气,仗着这个角度皇上瞧不见,在桌底下捏了捏季茗笙的掌心。 才抿了一口,没事的。季茗笙摇摇头,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顺道将对方那作乱的手给抓开。 被人抓开手,顾涔观也没生气,只笑着在一旁看他,仿佛看不够一般。 季茗笙被对方看得有些不自在,吃饭中途瞥了顾涔观一眼,正好撞上对方那几乎要溢出感情来的目光。 但眼中的感情,季茗笙实在是没能看懂。 没看懂,季茗笙也不好意思问,怕是自己多想,对方对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 可越好奇,季茗笙心中越是会多冒出许多猜测,猜测这份感情是什么。 一个伴读对太孙的感情,不外乎就是君臣情谊与挚友情谊。 至于超出这二者的感情,季茗笙没敢去想。 可越是不敢去想,在最易胡思乱想的夜里,季茗笙的思绪越是往这方面靠去。 也许顾涔观对他有那样的感情呢? 季茗笙这么一猜,从前种种触碰突然便染上几分暧昧色彩,让他不禁红了红耳朵。 然而在他想起自己与顾映秋的婚事后,这暧昧色彩却仿佛被泼了一大桶冰水。 让他原本不知为何冒出的隐隐期待消失殆尽,甚至留下彻骨冰寒。 也许只是挚友,否则他与顾映秋的婚事怎么办? 季茗笙头一回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彻底拒绝皇上给自己指婚这件事。 如果当时把婚事全然推了,那之后自己对旁人,比如顾涔观有个什么想法,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地去接受。 季茗笙垂下眼,想着想着猛地回过神,心说他又没有喜欢顾涔观,想这些接不接受的干什么 他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没敢去看顾涔观,只小口小口吃着皇上让人另外替自己准备的晚膳。 回去之后,顾涔观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钻进了季茗笙的帐内,坐在床榻边直盯着准备换寝衣睡觉的人。 季茗笙奇怪顾涔观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去,转头对上对方那双略带狡黠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茗笙,我能留下来吗?顾涔观放轻声音问他。 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让听到这话本想直接拒绝的季茗笙一时心软。 可一时心软过后的季茗笙又想到自家爷爷写着威严的脸,当即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顾涔观瞧着有些低落,但在低落之后说出的话却让季茗笙愣在了原地。 顾涔观说:那我等会儿再问问。 季茗笙: 可是他想睡觉了,这等会儿能问什么。 季茗笙看着顾涔观,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对他说:爷爷的营帐就在不远处,你别任性,回去之后你想跟我怎么睡怎么睡,便是去外边睡竹屋我都陪你。 顾涔观听着这话,神色古怪了一阵,在季茗笙发出疑问之前笑出了声,拉着他抵了一下额头,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反悔。 季茗笙还没察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只当自己是在与好友谈论盖着棉被纯聊天这样的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这样的坦荡倒是脑海里出现了淫.秽画面的顾涔观有那么一瞬的不好意思,不过顾涔观活了两辈子,脸皮不是常人能够比拟,这样的不好意思对他来说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得了季茗笙的承诺,顾涔观也没再留在此处,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满满都是不舍。 季茗笙也不知道明天就能见到的人哪里来这么多不舍,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人赶紧走。 之后的几日,顾涔观又如从前那般跟在季茗笙身边,若说有哪里不同,便是他比从前还要粘人一些吧。 季茗笙觉着比那夜好上许多,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对方就这样跟着。 这般跟着季茗笙,跟到了姜世杰跳出来骂他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堂堂朝廷官员老是跟在太孙身边。 姜世杰在秋猎回去后头一回上朝的时候吹着不存在的胡子瞪了顾涔观好几眼,当场向皇上参顾涔观。 顾涔观也不怕,一口一个他是东宫属官,还是太孙的伴读,本就是该跟着太孙的。 不过,碍于皇上先前确实给了他旁的差事,姜世杰倒也不算完全说错。 遂皇上象征性地罚了一下顾涔观的俸禄,但是又夸了夸他跟太孙跟得好,赏的比罚的还多,可把姜世杰气得够呛。 好在皇上威严尚能震慑一干朝臣,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姜世杰当场唾骂皇帝的事情,让季茗笙小小松了口气。 可松了口气之后却听见姜世杰破口大骂太孙身体好了不少却不跟皇上一样看奏折到半夜,那口气没下去又卡在了半路,不上不下的,叫季茗笙一时间眼前白了一阵。 好你个姜世杰,你才是暗杀太孙的幕后凶手吧。 季茗笙咬着牙瞪了姜世杰一眼,收获了姜世杰一个得意的眼神。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季茗笙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想说点什么,便听见皇上说了北边的战事。 北边要有战事了? 也是,算算时间来是差不多了。 北夏资源匮乏,一直盯着大梁这块肥肉,正好今年北边大旱,草干了一片,牛羊没草吃多数都活不下来。这般天灾之下,北夏自然是更加馋大梁这块肥肉,加上他们每年这段时间都会劫掠大梁边境,便顺势打了过来。 记忆中在这段时间的北夏并没有大规模进攻,只是攻占了一些小镇村庄,劫掠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便收拾东西跑回去了。 但跑了并没有什么用,那时候守边疆的将领刚好是屈子骞,在屈子骞的追击下北夏溃不成军,连抢来的东西都没能带走多少,能回去一部分人就不错了。 北边战事吃紧,朕有意派太孙前去鼓舞军心,众卿觉得如何? 分卷(13) 皇上俯视着底下的大臣们,并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装模作样地问一问大家的意见。 站在太孙这边的人自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站在其他皇子那边的大臣自然是全力反对,根本不想给季茗笙这个机会。 多数反对的人都是觉得太孙能力有多差有多不配干这个活,只有姜世杰是认认真真地提出太孙身体不好去了边疆要是吃不消岂不是给大家添麻烦。 皇上略一看便知道哪些人是站在哪边的,扫过众人一眼,随后直接做了决定。 既然朕的内阁首辅觉得太孙不行,那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去瞧瞧朕的太孙到底能不能行。 第19章 重逢 坐上离开京城的马车,季茗笙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就跟姜世杰一起出门了,而且皇上还不准他带顾涔观,硬是把顾涔观留在了京城,美其名曰还有事要给他干。 姜世杰也有些恍惚,他明明是反对太孙到边关去当吉祥物的,但为什么如今不仅季茗笙去了,他也跟着去了。 不过姜世杰这个人死鸭子嘴硬,恍惚不解都快溢出来了,他嘴上还要跟季茗笙说他说真的是来监督太孙能不能行的。 嘴硬之极,季茗笙都不好不配合他,敷衍地嗯嗯嗯应了几句就不理人了。 到了目的地的那日是屈子骞来接的人,一见还跟着姜世杰,屈子骞眉头一皱,明显不大高兴。 屈子骞对姜世杰的评价一直是人不错也是有能力的,奈何嘴巴很不做人。 阁老来做什么?屈子骞面色不善,那气势震得跟来当书童用的姜家小厮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姜世杰悄悄扶了小厮一把,以免他这做主人的没落下风,自家小厮先被人比下去了。 先前朝廷也没说姜世杰要来,只说让太孙来当吉祥物表示朝廷对此战的重视。遂屈子骞也不知道姜世杰会来,一直以来都只做好了季茗笙会来的准备。 原本来一个太孙已经够麻烦人了,这会子又来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姜世杰,更是让屈子骞心中不快。 不止屈子骞,军中多数人也对姜世杰的到来有那么几分不满。 季茗笙来了那还能说是皇上派太孙来鼓舞士气,简单来说就是当吉祥物,那姜世杰来了能干什么,到时候要输了跑路还得多带一个。 不过,屈子骞到这边这么久了,已经不是先前那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了。 虽说也没好多少,但屈子骞如今遇到今日这般情景已经不会把姜世杰这个废物来干什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最多看起来不大高兴。 季茗笙当然看出屈子骞的不高兴了,甚至能看出他是不欢迎姜世杰。 但他也没表现出来,左右姜世杰也是个人精,自然也是一眼就能瞧出屈子骞不欢迎他。 而且,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不愉快,季茗笙根本就不想参与进去。 安顿好之后,季茗笙按着在京城时候皇上交代的,先慰问将士们,又去看看边境百姓,安抚民心,再不经意路过训练场地,狠狠夸他们一顿,最后数落一顿北夏表示我泱泱大国完全不怕他们的。 做完这些之后,季茗笙才真正开始关心边境战事。 他原本是想要安安分分养好身子熬到当皇帝的,没想这中间竟是多了这许多事,叫他不得不分心去注意其他的事情。 其实完全不管也是可以的,像现在他就可以真的当个吉祥物,可真到了边关,他又不想坐着什么都不干,心里总想着能为大家做点什么。 屈子骞发现他的纠结之后,让自己的副将先回去,只留下自己一人站在季茗笙身前。 他深深地看了季茗笙一眼,叹了口气:太孙其实可以不用管我们的,我们比太孙有作战经验,太孙看着我们打就好了。 季茗笙看了一眼沙盘,眉头一挑,与屈子骞对视一眼,突然就笑了:你怕我瞎指挥,对不对? 屈子骞犹豫了,好一会才说:不是。 犹豫得那么明显,还当季茗笙听不出他什么意思。 我就看看,不干涉你们作战。季茗笙看了看沙盘,其实他是看得懂的,太孙身体不好没法上马作战,但兵法还是得学的。 前世的他都不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今生更加不可能。 屈子骞还是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季茗笙真的只是看了看沙盘,又问了问他们的作战计划和其他看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未有越界的举动。 他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心里对季茗笙的印象也更好了一些。 季茗笙没去管屈子骞怎么想,他看着眼前的沙盘,突然就明白了皇上让他过来的用意。 也许面上还是让他来当吉祥物,但其实更主要的目的,还是让他来看看实战好学一学,再加上这种时候若是处理得当,也能与屈子骞这些人打好关系。 虽说联系边将有谋反嫌疑,但让季茗笙与这些人熟悉起来,多少也是为他铺路。 战事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个时候的北夏不足为惧,不过季茗笙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一些还不好与屈子骞讨论,只能回去私底下与顾涔观说一说。 至于屈子骞,这段时间里季茗笙与他关系也很不错,屈子骞也不再与先前一般一门心思想跟在他身边,而是以朋友,或是下属的姿态与他交流。 而跟着过来监督他的姜世杰,瞧着季茗笙不仅没偷懒碍事,还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偶尔遇上了还是会找些话来刺一刺季茗笙。 季茗笙被对方的话刺着也没说什么,只是敷衍地应两声便去忙自己的事。 这样多来个几次,姜世杰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见到季茗笙也不再多说一句什么话来刺人,只安安静静听着对方问屈子骞问题。只是没有了用话刺季茗笙这事儿走,姜世杰又有些没事做,好些日子之后便又给自己找了新的活干。 比如看到季茗笙跟着屈子骞巡视将士们训练,也跟在身边左叨叨一句太孙千金之躯,右叨叨一句万一误伤了太孙。 季茗笙都觉得奇怪,先前姜世杰恨不得让他滚下太孙这个位置,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屈子骞也觉得有些别扭,中途频频看了姜世杰好几眼,看得姜世杰这脸皮薄的文化人不好意思继续下去,只能闭了嘴跟在季茗笙身边。 你说他一个首辅来干什么?内阁那边用不着他了?明着给任务暗地里其实是贬官?屈子骞一日与季茗笙独处的时候还问了这话。 皇上让他来监督我,其实是给我一个跟他缓和关系的机会。季茗笙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多久,只随口说了这话便不再谈及此事。 时间渐渐到了赢了北夏之后回朝的日子,屈子骞要跟着回去叙职,便也跟着二人一同回去。 从前是两个人还好坐在一辆马车,如今三个人,还有屈子骞这样高大一个武将,便显得有些挤了。 将军怎的不出去骑马?还跑来跟太孙挤马车。姜世杰斜睨了屈子骞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是有毛病,怎么好好的马不骑硬要挤马车。 虽然说马车确实比较舒服,但三个大男人挤一块不仅没有舒服一点还更难受了。 我与太孙有话要说。屈子骞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把对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放在眼里,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说来阁老不是会骑马吗?许久没骑了吧,不如此番就这样骑马回去吧? 姜世杰一咬牙,瞪了屈子骞一眼,说:我与太孙也有话要说。 季茗笙觉得奇怪,这两个人不说前世,刚重生那会他们都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的,如今怎么争着要跟他坐一辆马车了。 他眉头微皱,掀开帘子看了小安子一眼,说:再安排一辆马车。 听见季茗笙再安排一辆马车,姜世杰瞪了屈子骞一眼,冷笑一声:将军要被太孙赶去另一辆马车了。 屈子骞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姜世杰一眼,说:我看是太孙想把阁老赶去另一辆马车。 季茗笙听着二人吵架,只觉得耳朵都要被吵聋了,忍无可忍落下一句:你们俩一起去。 听见了吧,太孙让什么?! 我就说嘛,太孙是想让你谁跟谁?! 二人同时开口,也同样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回过神来发现季茗笙是让他们二人一起过去。 太孙,这不好吧?姜世杰抽了抽嘴角,想起来自己从前一直是再找季茗笙麻烦的,怎么如今反倒是找季茗笙身边人的麻烦了。 太孙,我找你真是有事。屈子骞虽说直来直去的,但这种时候也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有什么事可以回去了再说,左右有什么要紧事也没法儿在半路上解决。季茗笙笑着说了这话,摆摆手让二人赶紧走。 这季茗笙都这么说了,二人也没办法,只能先后下了马车。 回到京城的时候刚好在下雪,坐在马车里都能听见远处玩闹的小孩儿在说这是第一场雪。 季茗笙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忽的从心底浮起无数对顾涔观的想念来。 也不知道皇上给他派了什么差事,回去之后能不能见着人。 这般想着,季茗笙放下帘子,抱着手炉凝视着前方,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一向反对自己出门的太子妃。 虽说是爷爷的主意,但太子妃知道的时候定然是急坏了,回来少不得说他几句。 左右是做母亲的关心他,季茗笙虽说有时候也觉得被念叨得耳朵疼,但也乐在其中。 季茗笙是在宫门口下的马车,一下马车便瞧见顾涔观撑着伞站在宫门外,瞧见他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大步朝他走来,比小安子还快一些将伞遮在他的头顶。 你怎么来了? 季茗笙有些惊讶,他知道顾涔观定然会等着自己的,却不知道对方竟然等在了宫门外。 往常,往常该是等在东宫的。 季茗笙看着顾涔观伸手拂去自己肩上雪的动作,心头一动,伸出手抱了对方个满怀。 顾涔观有些惊讶,惊讶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到可以这般亲密拥抱的地步。可他又想季茗笙觉得与自己关系好,想是不在意太多的。 季茗笙那性格,若真对他有个什么感情,怕是根本不会这般与他拥抱,而是因为对发小生了此等感情而慌乱得不行,甚至躲得远远的。 顾涔观比季茗笙想象的还要了解他。 所以这般拥抱带来的激动,也只是最开始那一瞬间,待这股劲儿过去,顾涔观便能不去在意对方的这个拥抱。 可有些东西,不是顾涔观想不在意就可以不在意的。 就在顾涔观以为季茗笙只是抱自己一下的时候,季茗笙将自己路上瞧见这场初雪时候想到的话说了出来。 涔观,我想你了。 第20章 阴谋 被季茗笙拉着踏上回东宫的路时,顾涔观还有些恍惚。 他清楚季茗笙现在对自己根本不是那种感情,就算有这种感情,季茗笙也明显没有意识到。 就是因为明白对方此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顾涔观才得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想当然地以为对方喜欢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在不合适的时候捅破窗户纸,他们就没有以后了。 太孙躲他还不简单吗? 直接不让他进东宫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季茗笙哪里知道顾涔观一路上想了这么多,他回来之后只想着回东宫收拾一下便赶去见皇上。 到了东宫之后也没跟顾涔观多说几句话,只让对方等等自己,若等饿了便叫人送些点心上来,当自己家里就好。 他们二人的关系好,东宫的宫人也都知道,便是只留顾涔观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有人敢怠慢他,这点季茗笙自是不担心的。 季茗笙放心地去见皇上,想着快些将事儿禀报完便回来。 结果皇上留他说了许久许久,本就有午睡习惯的他困得不行,加上本就舟车劳顿回来,站在那听皇上说话都有些打瞌睡。 而午睡这个习惯,东宫的宫人是都知道的。 顾涔观留在东宫里并没有只坐在一处地方,而是在季茗笙的屋内走了走,什么也没碰,只是随意看了看。 这辈子虽然也常来,但从没有认真去看过这里的一切,今日倒是有了机会。 就是因为顾涔观四处乱走,又不是每个宫人知道顾涔观在这儿,他站的地方又十分隐蔽,遂进来的那个宫女并不知道顾涔观就在屋内。 瞧见一个长相出挑的宫女小心翼翼摸进来,顾涔观挑了下眉,没叫住那宫女,只是在暗处观察对方打算做什么。 那宫女身上的衣裳明显是外间的洒扫宫女穿的,根本不是能进屋内的宫女。 那她进来做什么? 偷东西? 投毒? 顾涔观越想脸色越难看,皱着眉看着那特地梳妆过的艳丽容颜,脑中突然跳出一个猜测。 不会是 就在顾涔观还猜测对方想来害季茗笙的时候,却见对方偷偷摸摸解了衣裳往床上钻。 顾涔观嘴角一抽,心说原是来爬床的。 太孙妃定下来了,但皇上在这方面是最不肯退让的,结婚前连教床第之事的宫女都不会有,何况收一个爬床宫女? 太孙妃进门前,纳妾是完全不被允许的,这宫女也是打错了算盘。 而且,如果今天季茗笙真的进来撞见了她,被她一顿嚷嚷以为真的碰过人了,皇上怕是要手段强硬些给淮安侯府一个交代。 到时候也会成为季茗笙的一个污点,或许淮安侯夫妇也会因此动怒求皇上换一家当太孙妃。 自家父母不会让妹妹受委屈,这点顾涔观还是知道的。 他们在皇上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若这事儿真的发生,太孙这边更是理亏,皇上也不好不答应,到时候他的计划也会泡汤。 顾涔观一皱眉,看着那宫女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躺好,明显是准备在季茗笙午睡的时候做点什么。 他心中很不高兴,冷着脸走出去,居高临下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宫女,提起地上的宫女衣服,问:一个洒扫宫女,在太孙床上做什么? 宫女被他吓得三魂六魄都要散了,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慌忙扯过锦被挡住自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奴婢,奴婢只是宫女吓得快要哭了,又不敢去拿顾涔观手中的衣服,只能在那与顾涔观僵持着。 被顾涔观发现,宫女的计划全然落空,往后想要用这招接近太孙的人估计也要没了办法,更是要恨死她了。 宫女看着眼前脸色冷若冰霜的人,突然就有了主意。 分卷(14) 爬不上太孙的床,那爬一爬淮安侯世子的床也是可以的。 都是京中青年才俊,不过是没了做娘娘的机会,能进豪门大院也是不亏的。 顾涔观看着那宫女的神色变化,多少猜到对方想做什么。 他冷笑一声,将衣服尽数扔到她头上,冷声道:穿好衣服滚出去,再让我发现一次仔细你的小命。还有,收起你心里的蠢主意,我不比太孙和善,皇上下令之前我就会杀了你。 宫女瞧着他那神色,浑身又是一哆嗦,几乎是要被吓哭了。 那心底隐约的一点念头也不敢再有,只连连点头说下次不敢了。 可就在她迅速穿上衣服,还没全然穿好的时候,却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 想是太孙回来了,宫女刚想松口气加快手中动作,却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 她在外边安排了要好的宫女帮忙将这事叫嚷出去,到时候便是太孙不想认都得认。 可现在她没有机会让另一个宫女赶紧离开,只能加快手中动作想着先出去。 没想太孙进来得快,那宫女找了借口跟着进来,二人绕过屏风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往外走的顾涔观和坐在床上还在穿衣服的宫女。 季茗笙愣了一瞬,当即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眉头一皱便要将那宫女赶出东宫。 没想跟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突然尖叫一声,随机应变能力倒是强,只喊着顾涔观与正穿衣服那宫女有什么。 顾涔观脸色很不好看,斜睨了尖叫那宫女一眼,薄唇动了动:再叫一声,拔了你的舌头。 宫女吓得几乎要跌坐在地上,那床上的宫女瞧着手忙脚乱将最后的衣带系上,跌跌撞撞爬过去解释没有这事,生怕说晚了连她也被顾涔观杀了。 你们是蠢的,若传出去是他秽乱宫闱,你和他都得死。季茗笙拢着袖子站在那,脸色也很难看。 茗笙想怎么处理?顾涔观笑着拉他去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瞧着对方那明显困得不行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季茗笙知道若自己没回来,顾涔观定是会自己私底下处理掉的,到时候自己与对方要好,加上又是东宫的人先犯了错,定然也不会追究什么。 细究下来那般竟也是还算不错的处理方法,至少比眼前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逐出宫去吧,再给点盘缠,不要再回京城了。季茗笙不想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此时的他困得不行也不想将这事拖太久,便这般处理了。 处理结果并不很让顾涔观满意,但季茗笙就是会这般处理的人,他不觉得奇怪,也能够接受。 两名宫女被赶出宫还有些不甘,可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对视一眼过后还是应了下来。 不待宫女收拾好东西离开,太子妃便知道了这事,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涔观正在给季茗笙拿蜜饯,还说着困了也得喝了药再睡。 太子妃一进来便瞧见这般情景,来前还当二人脸色会不大好,如今看来方才那事并没有如何影响到二人。 见太子妃来了,季茗笙也猜到是方才那宫女的尖叫声叫外边的人知道里边些许状况,这才引来了太子妃。 他站起身朝太子妃行了个礼,与对方一同入座之后抢先开口:娘,儿子已经处理好了。 太子妃狐疑看他一眼,转头看向顾涔观,问:这孩子心软,还不肯叫我知道,你说说他怎么处理的? 顾涔观有些犹豫,他知道太子妃的性格与手段,知道若今日让太子妃来处理,定然没有那么容易揭过去。但太子妃点了他的名要他说,他也没办法瞒着,只能将季茗笙的处置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太子妃听到这处置结果,眼睛一瞪便要去拧季茗笙的耳朵。好在半路想到自家儿子不经拧,只好停住了手,换成气急败坏地拍一下桌子,骂道:你这孩子就是心软,以后可怎么办哦! 季茗笙连忙赔着笑说好听的话哄太子妃开心,又说快要过年了不宜杀生,放他们一马。 太子妃又瞪了他一眼,明知道是借口,但也因为是儿子说的而接受了这个说法。 可接受归接受了,太子妃还是要骂季茗笙一顿,叫坐在一旁的顾涔观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惹了太子妃不高兴。 也是因为顾涔观在这里,太子妃并没有骂得太过分,只是重复着那些责怪对方心软的语句,毕了自己先觉得烦了,叹了口气喝起茶来。 喝着喝着又想起什么,在季茗笙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挨骂的时候说了一句:你爹已经是个很心软的了,娘真是没想到你能比他更心软。 说到这个,季茗笙更是不好反驳,只能应着,也没说要改,只哄太子妃别生气。 可顾涔观看不得季茗笙一直被骂,忍不住插了句嘴,说:兴许皇上就是看中太子和太孙心软呢? 太子妃其实也明白的,只是这会儿气头上便说得多了些,听得顾涔观这一提起,也没再骂季茗笙,只让对方往后将这些事交给自己来处理。 季茗笙应着,却也没将话说死,只说往后不会瞒着母亲。 至于是不是自己先处理好,没有明说,但在场三人都明白是知道错了但是不改。 没坐一会太子妃便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让季茗笙多去看看太子。 近来你爹的身子很是不好,心疾犯了几回,好在华远在宫里,顺手帮了忙。太子妃留下这话,又让季茗笙好好谢过华远,方才转身离开了季茗笙房间。 季茗笙送太子妃出去,又站在原地望着屋外的雪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顾涔观看了他一眼,隐约能猜到什么,但却没有明说,只等着他提起再安慰对方。 季茗笙看了小一会的雪,待站得久了方转身回去。 刚好华远过来给他请平安脉,瞧见他在外边挨冻便是一皱眉。好在华远不是太子妃那种会骂你一个时辰的人,他只会说你一句之后爱听不听。 只是今日的华远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后决定用一句玩笑话起个头与季茗笙聊一聊。 跑去外边挨冻,是想冻到快死了好让我在你身边多待几年吗? 季茗笙听着这话,不解地挑了下眉,很快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想法。 一旁的顾涔观冷冷瞥了华远一眼,说:不过出去了小一会,不碍事的。 华远与季茗笙朝夕相处,季茗笙又是习惯性关心身边人的那种和善,加上本来就是个美人,若华远真的对季茗笙有什么心思也不是怪事。 只不过这个华远没办法赶走,让顾涔观心中很是不舒服就是了。 季茗笙想着太子的事,没去注意二人之间暗流涌动,也没听见华远堵了顾涔观一句你是大夫了?你又知道没事了?惹得顾涔观脸色都变了。 烦心着烦心着,季茗笙也觉得自己在心底苦恼也是没用,不如问问替太子看过病的华远。、 太子他他的身子怎么样了? 季茗笙知道华远是神医首徒,他先前说活不了那便是活不了,但如今华远愿意在太子心疾犯了的时候帮个忙,季茗笙又是燃起了希望。 万一还有救呢。 华远抬眼一瞧,正好瞥见季茗笙那带着希望的眼神,眉头一挑觉得有些新奇。 但新奇归新奇,现实并不是你希望什么就能有什么的。 活不了,再来一次神仙都救不回来。 第21章 丧父 华远的话让季茗笙在意了小一段日子,三天两头往太子那边跑,生怕对方出个什么事。 可瞧着太子渐渐精神起来,还接手了一些政务去做,拉着季茗笙细细说了许多自己在政事上的感悟,又交代了许多事。 忙碌让太子看起来更加精神,也让季茗笙放心不少。 就这样,父子俩一块儿忙忙碌碌到了除夕那夜,太子仍旧精神,甚至精神过了头。 季茗笙坐在除夕夜宴上,被太子叫到身边去说话,瞧着对方那和善笑容,他心中隐隐有那么几分不安。 好几回他想让人去找华远,都被太子找借口打断。 就这样,在除夕宴快要散了的时候,太子拍了拍季茗笙的手背,笑着跟他说以后别总惹母亲生气,多去母亲那儿坐坐,别让她一个人。 季茗笙感觉到了什么,瞪大眼就要反驳说母亲怎么会一个人,随后觉得该先喊太医来,便要叫小安子去请太医。 然而,不等小安子转身跑去,华远的话便印证在了这夜。 心疾来得猛烈,没等太医过来便直接没了气息。 皇上站在太子身旁,低着头看太子妃哭得撕心裂肺,突然感觉头上白发又多了一些。 季茗笙也站在一旁,听着太子妃的哭声,只感觉一股让他窒息的压抑。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太子会死在这几年里,他也不是没有在想办法,可太子还是死了。 季茗笙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突然有些害怕自己还是躲不过任秋鸿的暗杀。 也许他这一世还是会死。 他胡思乱想着,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几乎被无力感压垮的时候,却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季茗笙转过头一看,与脸上带着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皇上对上视线,一声带着哽咽的爷爷脱口而出。 皇上揽住他的肩膀,又重重拍了拍,说:好孩子,别怕,以后还有爷爷。 皇上不知道重生这件事,季茗笙也没打算说,便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之后太子丧仪花了不少时间,季茗笙也花了不少时间去适应当年明明经历过一次,如今再经历还是会觉得痛苦的一切。 季茗笙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顾涔观,大抵是因为宫里忙碌,顾涔观便是到皇宫内也时常遇见他在忙各种事情。 有着太子这件事,季茗笙倒也没时间去想顾涔观如何,只是每回回到东宫瞧见一身素衣、脸色憔悴的太子妃,在为丧父痛苦的同时总想着见见顾涔观。 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难受的时候总想有个人陪在身边,能给个肩膀靠一靠罢了。 可季茗笙那一个月里没去见顾涔观,更没叫人去请他来,便是他想来也会被拦下来。 季茗笙想自己缓一缓,不想将自己痛苦憔悴的模样呈现在顾涔观面前。 一直到丧仪办完,季茗笙才见到顾涔观,远远瞧见那一身玄衣冷着脸站在那的人,他先露出一个笑,小跑着过去想说什么。 却在尚未站定的时候先被对方一把抱住,力道很大,几乎要将他揉入骨血,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疼痛。 可季茗笙觉得挺舒服的,能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能埋在对方怀里什么都不想。 这些日子,虽说还有皇上顶着,可他是皇长孙,太子丧仪上千万双眼睛盯着他,要他撑起一切,要他顶住天。 可他明明也才丧父,还在恍惚与悲痛中几乎站不稳,就得站到前边来。 难过的时候可以找我,为什么不肯见我?顾涔观牵着他的手往自己院子里走,淮安侯府都是自己人,不像皇宫,说是自己人,其实漏的跟筛子一样。 不想将这样的难过分给你。季茗笙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最终还是失败了。 顾涔观一直在看他,自然瞧见了这一幕,叹气之后说:笑不出来可以不用笑的。 季茗笙摇摇头,与他一同坐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看,突然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明明经历过一回了,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这话听得顾涔观都觉得奇怪,眉头一挑,怪道:那是你爹,你难过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这话,顾涔观又伸手牵起季茗笙的手,冒着被对方发现心思的危险亲吻着他的指尖,又在手指上落下一个吻。 季茗笙看着对方的动作,只感觉指尖仿佛有电流传过,甚至从指尖一路蔓延至其他地方,让他一瞬间整个人都放空了。 他在想,顾涔观也许会说些什么,在做完这个之后。 可顾涔观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又与他说起之后的打算。 二人谈到了很晚很晚,季茗笙瞧着宫门已经落锁,便也没有急着回去,直接留在了淮安侯府睡,只让小安子回去知会一声。 淮安侯夫妇见季茗笙要留宿,连忙就让人去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季茗笙,可季茗笙没肯,只说还有许多话想跟顾涔观说,打算晚上一块儿挤一挤。 这太孙跟伴读挤一挤,到底是有些不妥,淮安侯夫妇听了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季茗笙坚持才没要收拾一间屋子给季茗笙。 不过,也许是前边那些日子一直神经紧绷,如今到了顾涔观身边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入睡得十分快,脑袋刚一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只留下顾涔观躺在一旁看着他,心里边咀嚼着那句有许多话想对顾涔观说,轻笑一声,趁着对方陷入熟睡伸手按压着他的唇珠,笑骂一句:小骗子。 隔日一大早季茗笙便回去了,回去的时候正好在东宫大门口瞧见站在那神色憔悴的太子妃,看太子妃眼神略有些空洞,季茗笙心中不免心疼母亲,只想着赶紧劝母亲进去。 虽说已经开春,但京城还是冷得很,太子一去,太子妃仿佛整个人都垮了,哪里能在外边受冻。 季茗笙想着,走上前向太子妃请了个安,刚要说点什么劝对方进去,便听见太子妃说:我还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这话听得季茗笙愣了一瞬,忽的就想起当时太子跟他说别让太子妃一个人,眼眶一红,连忙承诺自己不会走的。 太子妃听着他的承诺,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嘴里头还念叨着:他也这么说。 季茗笙怕太子妃出什么事儿,连忙跟上,陪了太子妃一整个早上,又将那夜太子嘱咐他的话告诉太子妃。 原以为太子妃听了之后会与方才一般,没想她一抬眼,死死盯着季茗笙看了好一会,终于将原先压在心口那口气吐了出来。 季茗笙眼睛一亮,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说了什么惹太子妃伤心,只小心翼翼坐在那看着对方。 太子妃瞥了季茗笙一眼,抿着唇好一会,突然骂了一句:知道嘱咐你,不知道好好儿跟我说说话。 季茗笙就猜太子没有给太子妃任何猜到自己快不行了的机会,甚至连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告别都没有。 太子妃虽然面对太子的时候泼辣骄纵,但她其实很聪明,许多话只要露出个尖尖儿叫她抓住,立马就能猜出个轮廓来。 太子不肯表现出来也是可以理解,只是瞧着太子妃浑浑噩噩这些日子,季茗笙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却又不能怪罪自己的父亲。 分卷(15) 不过太子妃也不是需要季茗笙花许多时间安慰的人,让她难过一段时间便自己缓过来了。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华远一直为他调理身体,姜世杰不再时时与他唱反调,屈子骞中间两次回京都暗示调回来保护他。 虽说这些人后两个人怪得不行,但好在还算平静,没什么大事出来扰人清净。 可就在季茗笙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震惊朝野,让原本因太孙定下来且没什么人反对而安静下来的朝局动荡起来。 季茗笙知道任秋鸿在宣明雅与他没有瓜葛之后还处心积虑接近他,做一些事情恶心他,定然是别有目的。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当年被换到了外边的皇子,他的生母应该是当年生下死胎之后郁郁而终的李才人。 而当年换走李才人这个孩子的人,是生下二皇子的任贵妃,换到了她的母家英国公家,装成是自己的外甥。 这事儿一见光任贵妃便被拿下,只等着任秋鸿那边滴血认亲确定是皇室血脉,再将人接进宫来好好补偿。 至于任贵妃和英国公家,自然是一个赐毒酒,一个满门抄斩。 偷偷换走皇子是大事,查这件事也查得很快,季茗笙还没能做点什么的时候,任秋鸿已经被接进宫来。 不过,季茗笙并没有很快见到任秋鸿。 查抄英国公府的时候,任秋鸿突然找了借口要跟着去,皇上想着英国公府到底养了任秋鸿这么多年,想也是有几分感情,便摆摆手准许他去了。 可任秋鸿去英国公府,可不是为了跟二老叙旧。 英国公夫人原以为没机会见到这个逆子了,可她没想到家中被查抄的这日竟然还能见到这个逆子。 她恨恨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身的任秋鸿,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逆子,你明明就是北 话都没说完,她突然瞳孔微缩,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重重倒向了地上。 任秋鸿收回手站起身,看着地上英国公夫人的尸体,眉头挑起时微微一笑。 哎呀,怎么自尽了呢。 第22章 大婚(一) 任秋鸿其实是王叔的事情给了季茗笙不小的冲击,好在冲击过后也想明白许多事情。 比如任秋鸿杀他不是因为他与宣明雅定亲,而是因为他死了之后任秋鸿才有机会争皇位。 不过是夺嫡罢了。 季茗笙想到这个,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手足相残,就为了那个位置,真的值得吗? 季茗笙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用实力争,一定要去杀害自己的手足兄弟。 这个想法过于天真,季茗笙也知道。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想他们一样心中毫无压力地对亲人下杀手。 这个想法,季茗笙也告诉了顾涔观。 顾涔观深深看了季茗笙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茗笙,你傻不傻,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亲人。 而且,任秋鸿也不是你的亲人。 季茗笙不知道,可顾涔观是知道的,任秋鸿根本不是大梁皇子,他连大梁人都不是。 听到顾涔观这样的劝导,季茗笙瞪大眼看了他小一会,确定这话确确实实是从顾涔观嘴里边说出来的之后,长出一口气,问:我死之后,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顾涔观听季茗笙这么问,笑了起来,他很早就想听季茗笙问这个问题了,可他一边想要季茗笙知道自己能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一边又怕季茗笙惧怕那样的自己。 季茗笙会害怕吗? 顾涔观其实也很想知道,但他不敢去试。 季茗笙看着顾涔观犹豫了小一会,摇摇头之后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着: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会告诉你的。 顾涔观不说,季茗笙也没再追问。 他一直觉得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没有近到可以把一切秘密告诉对方。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任秋鸿一直都很安静,像是仅仅认回皇上膝下罢了,没有做什么别的事的打算。 可季茗笙知道任秋鸿一向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安安分分的话,那人就不是任秋鸿了。 不出季茗笙所料,约莫入秋的时候,皇上让身子渐渐好起来的季茗笙也学学骑马,做了几套骑装叫他过去瞧瞧,正好就是从皇上那儿回去路上,他被任秋鸿堵在了路上。 也不叫堵在路上,真论起来应该是路过某个空宫殿的时候被人拽了进去。 季茗笙原本以为是顾涔观在跟他开什么玩笑,小时候他们就经常在皇宫里乱跑。 可他笑着转过头刚想打趣对方,却瞧见了任秋鸿那张脸。 季茗笙脸上笑容迅速收了回去,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下压了压,明显是很不高兴的模样。 任秋鸿瞧着对方这模样,挑了下眉,猜到对方以为是何人。 你以为是你那伴读吗?我的好,侄,子。任秋鸿的声音带着笑,他一步步逼近季茗笙,逼得他背都贴到了红墙上,整个人被困在了任秋鸿与红墙之间那小小间隙。 王叔这是什么意思?季茗笙压着怒意质问对方,伸手想推开对方,可又皱着眉不想碰人。 他直觉对方是在等自己把手送上去,可不推开对方的话,若是被人看见少不得误会什么。 季茗笙紧锁眉头,整个人都陷入纠结当中。 瞧着季茗笙这副模样,任秋鸿低笑两声,凑近他耳边问:顾涔观对你这样过吗? 季茗笙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他们叔侄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扯上顾涔观? 原本他对任秋鸿只是因为前世被暗杀的些许怨恨,如今对方无缘无故扯上顾涔观,却让季茗笙更多地生出几分不满来。 季茗笙不喜欢在讨厌的人嘴里听到自家伴读的名字,而且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像是他与顾涔观之间不清不楚似的。 没有,王叔请自重。季茗笙被对方贴近,浑身都要颤抖起来,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心里默念着不能打长辈,就算打也打不过。 他挡我的路,拔了我多少眼线,杀了我手下多少人,却在你这儿装什么纯良好伴读。任秋鸿掐着季茗笙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疯狂,咬牙切齿地说,他没有告诉你,他对你存了什么肮脏心思吧? 季茗笙被对方的动作惹得有些痛,眼睛微眯起来盯着对方,眉头也皱得紧,在对方掐着下颌的情况下艰难挤出几个字来:我不会相信的。 任秋鸿夸张地挑了下眉,松开掐着对方的手,后退一步不知在想什么。 这太孙皮肤嫩,掐一下便能出印子,脸上留些红还好说,要是再深一些,或是别的不该留印子的地方留了印子,皇上怕是不会放过他。 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该有感情,他表面占着所谓的血缘关系,却从未与他们一同生活过,到时候哪里会有什么亲情在。 任秋鸿本就没打算跟他们演父子兄弟情深的戏,也没打算要这样的感情。 不过不要归不要,还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惹麻烦。 我的好侄儿真的不想知道他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吗?任秋鸿想让季茗笙自己问,他想看季茗笙好奇之后笑容裂开的模样,顾涔观多针对他,他便想多接近顾涔观的心上人来恶心对方。 不想,王叔不必费心思离间我们。季茗笙说着话便往外走,打开门刚好瞧见站在外边冷着脸的顾涔观。 季茗笙很少在顾涔观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仅冷到极致,还像要杀人。 带着浓重杀意,可那杀意却在撞上季茗笙的眼神瞬间消融。 顾涔观上前拉过季茗笙的手,冷冷瞥了站在季茗笙后边的任秋鸿一眼,仗着季茗笙看不见,转头对着任秋鸿做了个口型。 你死了。 任秋鸿瞪大眼,看起来有些兴奋,他没有像顾涔观一样做口型,他根本不怕让季茗笙知道。 顾涔观,究竟谁死还不知道呢。 这话在任秋鸿心中只是挑衅顾涔观,可听在前世曾经被任秋鸿杀死的季茗笙耳中,却是任秋鸿又一次想要杀死他。 知道季茗笙在这方面有些跨不过去,顾涔观也没再管任秋鸿如何,只管牵紧季茗笙的手带他回了东宫。 季茗笙回去之后睡了一觉,梦中的自己在任秋鸿手里变着花样死了一次又一次。 醒来之后的他浑身冷汗,睁眼瞧见顾涔观的时候多了几分安心,可还是发了一场高烧。 高烧之后他又一次见到顾涔观,隐约觉得对方愈发沉默寡言,且来东宫的次数比从前要少上许多。 这让他不免有些烦躁,可每次他因为顾涔观好些天没来见他而有些心绪乱飘的时候,顾涔观都能出现在他面前。 想着顾涔观也许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季茗笙也没再想这些事情,只专心思考该如何应付之后可能时常来找麻烦的任秋鸿。 可那日之后的任秋鸿不知为何,却是一次都没有来找季茗笙的麻烦,偶尔在宫里遇见了,对方也是急匆匆离开,半点没有上来说点什么的意思。 季茗笙觉得奇怪,还跟顾涔观说过这事,顾涔观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可能被其他事情绊住脚了吧。 季茗笙也觉得如此,点着头附和对方,又聊起过年的事情。 今年秋猎季茗笙没有去成,但过年是在宫里,除夕宴他还是能去的。 只是除夕宴这样的场合总让他想起去年太子的死。 好在他不是头一回经历太子的死亡,倒也还算能够接受。 只是太子妃在除夕宴上一直有些恍惚,被季茗笙喊了两声才动起筷来。又瞧儿子担心,想装作没事人一般夹儿子爱吃的菜给他,却是哆嗦着手半天没有夹起来。 季茗笙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开口安慰太子妃一番,看着对方那卸下伪装红了的眼,季茗笙心底也有些堵。 这样的除夕宴,他们在太子死后统共经历了两次,在即将迎来第三次的时候,皇上突然提起了他的婚事。 皇上提起来,季茗笙才在恍惚间想起自己与顾涔观的妹妹是有婚约的。 他其实并不想成亲,但皇上和大臣们都觉得太孙不能没有太孙妃,从前他觉得定了也就定了。 可如今,如今越是提起要与旁人成亲了,季茗笙心里却又堵得慌。 然而季茗笙堵得慌归堵得慌,太孙的婚事还是准备了起来。 皇宫和淮安侯府都高兴着,只有季茗笙不高兴。 你妹妹她她要是有喜欢的人,这个婚约也可以不要的。季茗笙在大婚前还在东宫这样对顾涔观说这话。 太孙妃当然是有心上人的。顾涔观听到他这话笑了,点着头说了这话,在季茗笙仿佛燃起希望的注视下又说,那个心上人当然是你了。 季茗笙僵在了原地,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就这样吧,太孙妃也是惨,以后日子让她过好一些就是了。 顾涔观不知道季茗笙在想什么,但不等他们再开几天的玩笑,很快便到了太孙大婚的日子。 太孙妃从淮安侯府出去的时候,为他梳妆的嬷嬷们还说顾家这兄妹两个都挺高的,都要跟太孙差不多高了。 可等到二人站在一起,看着太孙妃那张与顾涔观一模一样的脸,不仅是旁人,就连季茗笙都以为看到了顾涔观。 但顾涔观会穿女装吗? 那肯定是不会的。 季茗笙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太孙妃,在心底否定了那个极其荒谬的猜测。 结果掀开盖头,人一开口的时候,却是将季茗笙心底刚否定的猜测又翻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能跟心上人洞房花烛夜,穿个女装怎么了 0点应该还有更新,如果我腰伤不作妖撑得到写出下章的话 第23章 大婚(二) 季茗笙看着眼前凤冠霞帔还点了朱唇的人, 听着对方轻轻唤自己茗笙,脑中有那么一根弦嗡的一下就断了。 他瞪着眼看顾涔观,用了小一会的时间接受眼前现实, 又想着方才大家伙吵得很, 他的声音该是没有人听见, 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人都先出去。 可没想顾涔观却是不知从哪学来的技法,竟然能伪装成女子的声音, 出声阻止了他们,好叫后边的合卺酒和子孙饽饽等环节能够顺利进行。 季茗笙近乎呆滞地机械做完了这些,终于能够与顾涔观独处。 等人彻底走完, 连宫女都赶忙出去,想着将空间留给太孙夫妇的时候,季茗笙转头看向仿若没事人一般摘凤冠解衣服的顾涔观,眼中仿佛冒着怒火。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妹妹呢?季茗笙又气又急, 气对方做这件事不跟自己商量, 又为对方这般欺君若是被发现该怎么办而着急。 顾涔观在屋子里找到自己从前放在这边的寝衣换上,方才慢条斯理坐到季茗笙身边去, 说:知道你不想娶其他女子, 一早就跟她说好了, 我和她互换身份好让她外出游历,而她成全我到你身边来的愿望。 季茗笙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一句话,惊得愣在原地好一会方才继续往下问:所以你在我大婚之前辞去官职,就是为了与你妹妹互换身份,好给你妹妹一个出去外边游历的机会? 顾涔观纠正他:主要是为了给我一个到你身边的机会。 季茗笙紧盯着他, 心里头咀嚼着他这句话,总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真的问出口。 若不是呢? 而且, 季茗笙也不清楚自己对顾涔观是什么感情。 他不敢否定自己对顾涔观毫无感情,因为他刚刚发现来的人是顾涔观的时候,是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但他也不敢仅仅因为这个觉得就自己是喜欢顾涔观的,若对方真的喜欢自己,那自己给的回应应该慎之又慎,否则若日后发现并非如此,那是很伤人心的。 季茗笙没多话,只是看了一眼前方桌上燃着的龙凤喜烛,别开眼解开自己身上的衣带,换好寝衣后只留下一句早些歇息便躺了下去。 顾涔观脸上笑容瞬间淡了淡,他明显看到季茗笙瞧见自己时那一闪而过的欣喜,可现在季茗笙却什么回应都没有。 顾涔观转头去看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人,也跟着爬了上去,在看见季茗笙脊背僵硬起来的时候从身后抱住对方。 他凑近季茗笙的耳边,说:夫君,洞房花烛夜,你就这样睡过去吗? 分卷(16) 季茗笙被这个称呼雷得头皮发麻,其实结发夫妻之间喊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喊出这称呼的人是顾涔观便变得十分不同。 不仅仅是让他觉得不合适,那称呼伴随着顾涔观喷在他耳畔的气息传入耳中,也让他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耳朵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脊背更加僵硬,强忍着不让自己转过身去与顾涔观说点什么,只想着明日再说。 可顾涔观明显没打算放过他。 见季茗笙没动静,顾涔观坐起来将人往自己的方向翻。季茗笙的力气没多大,人又怪轻的,顾涔观没费多少力气便将人掰了过来。 掰过来之后瞧见对方瞬间睁开眼带着怒气的双眸,顾涔观笑起来,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在对方惊愕目光下说:我喜欢你才会在这里,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顾涔观笃定季茗笙对自己不是毫无感情的,甚至是喜欢自己的,所以他有胆子说这话。 但季茗笙明显没打算承认自己的感情,明明脸红得不行了,整个人被方才那一吻惹得有些腿软腰软,却还是死撑着说没有。 顾涔观眉头一挑,伸出手去碰他,声音带着浓浓笑意,问: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太孙贪图我美色? 顾涔观这张脸无疑是一等一的好,但季茗笙怎么可能贪图他的美貌。在季茗笙心里,虽然他们之间有时候气氛暧昧到不行,相处十分的奇怪,但他还是固执地觉得他们只是伴读,只是发小罢了。 季茗笙自欺欺人地想着他们之间不会变成那样关系,可他一别过头瞧见那桌上燃着的龙凤喜烛,那可笑的固执却是在心底被彻底碾碎。 你真的,真的就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吗?顾涔观俯下身贴在季茗笙身上,在他脖颈处说着话。 季茗笙没有接话,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脑袋空空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可顾涔观明显没打算让他慢慢想该如何把二人的关系自欺欺人地恢复成以前的伴读发小。 只听得顾涔观在季茗笙脖子上咬了一口,又舔吻着那被他咬了一下的地方,动作轻柔,一点点吻到了那颈侧的小痣上。 顾涔观知道季茗笙颈侧有颗痣,季茗笙也很明白。 就是因为很明白,他才会在顾涔观舔吻那颗痣的时候发起抖来,连脚趾都卷曲起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抓顾涔观的衣服。 而顾涔观被对方抓着衣服,却也没打算放开对方,甚至更加暴力地吻着他的颈侧。 这般密密麻麻的酥麻电流让季茗笙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叫他原本强制自己放空的大脑都浮现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整个人思绪乱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顾涔观还要与他说话,让他在混沌当中几乎要想不清自己原本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茗笙,你说一句讨厌我,我立马滚得远远的,往后余生都不会来打扰你。顾涔观撑起身子来,跪坐在季茗笙上方俯视着他,双手捧上他的脸,欣赏着对方脖颈处的风景,低声问出这话。 我我不讨厌你。季茗笙被对方吻得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如今对方问问题也是凭本能回答。 那就是喜欢我了?顾涔观又是俯身去亲他,亲得他又是晕头转向,整个人晕乎乎的,全然忘了自己还想跟对方回到从前那般普通伴读的日子。 喜欢你季茗笙呜咽着推开对方,说了这话之后还是很迷糊,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季茗笙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时间只想逃离这个房间。 可顾涔观得到了答案,又怎么可能让他逃开,加上季茗笙自己其实也是愿意的,挣扎下便开始顺从对方。 隔日睁开眼的时候,季茗笙先是感觉到阵阵酸痛,又感觉到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不舒服。 昨夜顾涔观是要了几次水的,抱着他去洗了个干干净净才回来睡觉,该是不会因为这个不舒服。 那就只能说用过头了,才让他今天起来之后还十分不适。 想起昨夜,季茗笙便气得牙痒痒,他还没质问顾涔观做这种欺君大事竟然敢不跟他商量,便被对方按在床上吃干抹净。 关键他自己还是愿意的,不禁有些唾弃见着喜欢的人就昏头的自己。 不过说来季茗笙真的喜欢顾涔观吗,其实在被对方半逼着说出答案之前,季茗笙自己都是不敢确定的。 可被对方那样问,又亲又咬的,却是让他在脑中一片混沌的时候找到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 该是喜欢他的。 季茗笙想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上边热乎乎的,便明白自己估计整个脸红得不行。 醒了? 屏风外传来顾涔观昨夜那个女声,让季茗笙脊背一僵,连忙闭上眼装睡。 可顾涔观明显是了解季茗笙的,使唤宫女进来伺候季茗笙洗漱,又亲手给季茗笙挑了今日穿的衣服,还说赶紧选好了去给太子妃敬茶,还得去见皇后。 季茗笙听着顾涔观唠叨,又看着对方那身石榴裙,一时有些恍惚,昨夜真的是这个穿石榴裙的男人把他睡了吗? 大宫女见季茗笙看着顾涔观身上的石榴裙,以为是太孙不喜欢,连忙解释说大婚头一天穿红艳一些好,吉利。 季茗笙应了一声,心底想这是吉利的问题吗,这是顾涔观穿女装真的很怪很怪。 在东宫看了一会顾涔观那个打扮,季茗笙好不容易接受之后,又带着他去见太子妃,心里祈祷太子妃千万不要发现端倪。 到时候怕是太子妃要直接晕过去,自家儿子娶了个男人回来,实在是天大的打击。 要是知道她家儿子还被这个女装男人睡了,怕是更要晕过去。 好在带着人一见太子妃,太子妃只夸了一句淮安侯府一家子都是高个子,连姑娘也是这般高。 又说这张脸与淮安侯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给了顾涔观,还要他以后多来她这儿坐坐。 每一句话都听得季茗笙浑身冒冷汗,生怕太子妃来一句太孙妃跟顾涔观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季茗笙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熬到太子妃放人,又开始害怕皇后察觉不对来。 皇后可没有太子妃好糊弄,季茗笙这个奶奶瞧着和蔼可亲,实际上那威严劲儿跟皇上是一模一样。 眼睛一瞪,满屋子没有一个妃嫔宫女敢说话,站在那两股战战生怕被皇后揪出从前的什么错处。 好在见皇后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今天的皇后十分和蔼,比平时面对季茗笙的时候还要和蔼,看顾涔观那眼神让季茗笙都嫉妒。 但很快季茗笙就不嫉妒了,因为皇后让他们努努力,好让她早日抱重孙。 季茗笙心说这不是努努力就行的,顾涔观是个男人,不能生。 而且,被日是您孙子,不是您孙媳妇。 季茗笙这样带着顾涔观走了一圈之后筋疲力尽,一时不孝地庆幸太奶奶不在人世,否则还得在太奶奶那里担惊受怕一回。 要知道,从前他总听太子说太奶奶是如何火眼金睛,看什么都十分准。 如果太奶奶在,一定能看出顾涔观是个男的。 季茗笙叹了口气,带着人回了东宫,关上门打算跟顾涔观谈谈。 结果谈着谈着二人谈到了床上去,等到午膳时间都过了他们才彻底消停下来,季茗笙的嗓子都哑了也没从顾涔观那儿谈出什么东西。 比如这事怎么解决啊,万一瞒不下去了,到时候淮安侯府怎么办,到时候得想个办法保住他之类的事情,一个都没问出结果来。 季茗笙趴在床上腰疼屁股疼的时候已经不想理会顾涔观了,但让他因为这个跟对方生气其实也有些不讲道理,平心而论他也是有爽到的。 就是因为有爽到,他骂对方只知道这破事的时候才十分没有底气,其实自己也是喜欢的。 不过,季茗笙的烦恼,显然不只是顾涔观与自己太不节制这个问题。 当夜他们又来了一次之后,隔日外边便开始传言太孙妃简直就是妖妃,勾得太孙只知道床笫之欢。 季茗笙知道这个传言还算晚,头一个知道的人是太子妃,后来传开了皇后也知道了。好在皇后觉得这般对孙儿声誉实在不好,一边乐得仿佛已经抱上重孙,一边让宫人不许再嚼舌根。 但皇后这边明显防得不怎么样,民间很快就知道了,没两天大臣们也知道了,连淮安侯府都知道了。 淮安侯夫人知道这事的时候脸色古怪,想着自家提剑能一打十的女儿真的跟传言中勾得太孙下不得床的太孙妃是同一个人吗? 难道不应该是太孙被她家女儿打得下不去床吗? 要知道太孙看起来病怏怏的,根本就受不住顾映秋一拳。 季茗笙知道的十分晚,大抵是因为大臣们都只是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而宫人们又不敢跟他开玩笑。 只有姜世杰,他好几日不见季茗笙,朝堂上头一回见到他立马冷哼一声,仿佛刚重生那会二人不对付的时候一般。 我又做什么让阁老不满了?季茗笙不解,看了姜世杰好一会,问出这话。 那般风流,也不知道一个太孙应该将心思放在什么上边。姜世杰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季茗笙抢了他老婆。 季茗笙懒得跟他多说,转头只管与众臣讨论政事,没管姜世杰说什么。 成亲加上刚成亲几日没处理政务,积压下来许多皇上挑好的折子没看,季茗笙瞧着这些奏折本就头疼,回去看见顾涔观一身水红色襦裙在那吃点心品茶,更是觉得心头有那么一团火直冒。 从前顾涔观没辞官的时候还能一起上朝一起处理政务,这会子对方辞官来当太孙妃了,日子过得可是滋润,一下子衬托得他更累了。 但是季茗笙喜欢顾涔观,自是不可能因为这些事去跟对方说什么气话,只是吃饭的时候觉得有些吃不下罢了。 不会是有喜了吧?顾涔观今日正好翻看了一遍民间黑市偷偷买来的太孙和他的话本,里边的太孙就是怀孕了,他便顺嘴问了一句。 没想这话却是惹得季茗笙反应极大地瞪他一眼,咬着牙就要张嘴骂他。 顾涔观瞧着他的模样,眉头一皱,只觉得不对劲。 心说这吃不下饭,脾气还挺大的,不会真的有喜了吧? 顾涔观刚看完话本,明知不可能却还是让人火急火燎找了华远过来,神神秘秘屏退了屋内伺候的宫女,让华远给季茗笙看看。 华远一眼就看出顾涔观并非顾映秋,翻了个白眼没说什么,只将手搭在了季茗笙手腕上。 顾涔观盯着华远看了好一会,心里明知道不可能,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模样来逗季茗笙笑。 季茗笙是被他气笑的,但回头一想,对方本该是在外边施展抱负,却因为喜欢自己而扮成女子进了东宫,要说不委屈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般一想他心里又有些心疼对方,但心疼归心疼,面上还是笑着骂他一句:以后少看话本! 华远看着二人打打闹闹,面无表情地张嘴说:是不是近些日子没休息好? 这话一问出来,二人都安静下来,顾涔观去看季茗笙,季茗笙瞪一眼顾涔观。 而华远瞥见季茗笙脖子上的吻痕时,心里便明白了许多。 节制一些,要不早些开始也是可以的,莫要弄到太晚。华远留下这话,又开了个方子便离开了。 这话说得季茗笙脸红起来,还没想好怎么骂顾涔观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多次了,便听见外边传来太子妃的声音。 我儿怎么了?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华远走了吗?他是怎么说的?可还有救?太子妃急急忙忙进来,一进来便见二人贴得机极近像是要说什么的模样。 太子妃当即调转步子出去,甩着帕子招呼跟着自己来的宫女一块儿回去。 太子妃一走,季茗笙那话错过了原先想说的那个时候便有些说不出了。 他也没再想着跟对方要求这个,反正真的做起来顾涔观根本就不知道停下来。 不过,也许是华远的话确实让顾涔观听进去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都睡得挺早。 只是睡得早不代表他们之间的次数变少了。 如华远所说,不过是早些爬上床罢了。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年,有一天季茗笙突然吃什么吐什么,吓得太子妃要把整个太医院搬过来。 好在季茗笙赶紧拦住了太子妃,又让她先回去,自己请华远过来就好了。 太子妃哪里能肯,只是季茗笙拿了上回华远说过的话来说,只说可能是睡太晚了脾胃不好罢了,不必担忧的。 这般劝了小一会,太子妃才肯回去等消息。 等太子妃一走,季茗笙让人去请华远,又将屋内的宫女全部遣走,方才让华远将手搭在自己手腕上。 见对方神神秘秘的,华远眉头一挑,也没说什么。 可渐渐的,华远的神色古怪起来,是季茗笙从未在华远脸上看到的神情,不禁有些好奇,好奇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华远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是什么疑难杂症? 季茗笙胡思乱想着,刚想笑着打趣两句,便见眼前别开眼看别处的华远突然看向他。 眼中带着几分不敢相信,深吸一口气方才对他说。 季茗笙,你有喜了。 第24章 怀孕(一) 季茗笙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多了顾涔观念叨有喜有喜才会出现这等幻听。 更离谱的是他刚开始还煞有其事地将太子妃忽悠走, 还将宫女都赶出去。 这显得他像是也觉得自己会怀孕一般。 华远,华神医,神医首徒, 我是男人。季茗笙咬着牙挤出这话, 死死盯着华远, 希望从对方眼中找到些许与顾涔观一块儿演戏骗自己的蛛丝马迹来。 可惜没找到。 华远看着对方神色便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不高兴地一皱眉, 对季茗笙说:骗你干什么,有了就是有了,我也不是没见过男人有喜。 季茗笙心说你见过我可没见过, 这种一万个人里边出不了一个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也挺稀奇的,请一定让我给你接生。华远笑着看他,那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让季茗笙不禁猜测对方是不是在想象自己大着肚子的样子。 算了, 有什么要注意的都告诉顾涔观吧, 左右他在东宫闲着也是闲着。季茗笙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宫里其实也有不少事情做, 只是他怕顾涔观跟太子妃、皇后等人待久了容易露馅才一直让他闲着。 分卷(17) 顾涔观瞧着还有些恍惚, 但被华远喊了一声之后迅速回过神来, 比季茗笙还早进入这个十个月后要当爹的状态。 季茗笙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对华远说:先瞒着,他们还不知道太孙妃就是顾涔观,不宜让皇上知道此事。原本找机会透给皇上还能保住他,但如今这混蛋把我的肚子都搞大了, 皇上怕是将他五马分尸的心都有了。 为了你,五马顾涔观逮着机会便要对季茗笙表示自己喜欢对方,可季茗笙这会儿烦得很, 根本没心思听这个。只见季茗笙转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骂道:闭嘴! 顾涔观只好闭上嘴,但还是在桌底下伸手去勾季茗笙的手指头,一边乐呵一边心里想着最近跟任秋鸿的过招可以缓一缓,还是得多一些时间陪陪季茗笙。 季茗笙不知道顾涔观看似在东宫没事做,其实经常换回男装易容出去跟自己手下密谋如何与任秋鸿斗智斗勇。 从前任秋鸿还是英国公世子的时候实力其实不怎么样,但他现在成了皇子,不日便要封王到外边去,一些大臣渐渐的也开始看好他,比从前还难对付一些。 而就是因为难对付,顾涔观这边刚放松一些,任秋鸿便也腾出时间来出现在季茗笙面前。 刚刚怀上半点没显怀,季茗笙还是照常去上朝,但因着害怕在朝上有个什么反应,每每下了朝便赶着回了东宫。 刚开始几日还好一些,没有什么人敢拦住太孙,连姜世杰也只是与他拌两句嘴便放他走,今日却是遇上任秋鸿,难缠还爱凑近来恶心人。 季茗笙冷眼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任秋鸿,想着在这人来人往的宫道上想来也没人敢怎么样,便压下心中几分烦躁,皱起眉问对方想作甚什么。 任秋鸿有小一段日子没能这般好好看一眼季茗笙,今日一瞧竟是觉得对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难怪顾涔观这般宝贝着。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任秋鸿不过是想接近季茗笙恶心顾涔观,可几番接近之后却发现这人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季茗笙根本不知道任秋鸿在想什么,他想是上朝站久了累着了,正有些恶心反胃,一心想着赶紧回东宫去歇一歇。 可眼前的任秋鸿一直挡在自己面前,让他没有办法快些回去。 季茗笙脾气都要上来了,怒视着眼前的人,却又不敢跟对方动手。 打不过不说,还可能一个不小心小产,到时候可解释不清为什么太孙一个男人会小产。 到时候也不知道是皇上先被气中风还是太子妃先被气晕过去。 季茗笙耐着性子与任秋鸿对视着,又问了一遍任秋鸿到底想要做什么。 任秋鸿玩味地看他一眼,一步步逼近之下便要说点什么来挑拨他与顾涔观的关系。 可不等他接近,便听见任秋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顾涔观伪装出来的那个女声。 季茗笙突然就安心下来,定了定神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任秋鸿。 本以为推不动,但不知对方在愣什么,竟然就这样被他推开了。 季茗笙有些奇怪,但他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赶紧躲开对方,便快步走到顾涔观身旁,牵起对方的手转身便往东宫的方向走。 只留下任秋鸿一人回过头望着顾涔观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嗤笑一声:有趣。 回去之后顾涔观拉着季茗笙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真的没什么事方才放下心来。 往后你离他远一些,我派几个人伪装成太监跟着你,日后便是遇见了也能拦一会。顾涔观叹了口气,拉着人坐下,又吩咐人偷偷摸摸去煎药。 太孙在喝安胎药这种事,怎么说都是不能传出去的,传出去总不能说是太孙妃有喜了吧? 到时候太医隔三差五来给顾涔观请平安脉,生怕他肚子里那根本不存在的种出事儿,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与其想许多个谎言去圆一个慌,还不如彻底把这事瞒死了。 这之后,季茗笙身边多了几个太监跟着,因着与从前的习惯十分不同,连皇上都多问了几句。 季茗笙没想着放过任秋鸿,便暗示着有人总是来堵他让他不痛快,方才多带几个人。 他也没明说是谁,但皇上回头一查便知道那人是任秋鸿。 皇室那点乱七八糟事,皇上也是从皇子过来的,自然是一清二楚,一时间心中不痛快,又不好直接发作,只好给任秋鸿找了许多麻烦差事干,叫人忙得团团转,再没空去骚扰季茗笙。 日子这样渐渐过去,到了季茗笙肚子渐渐圆起来的时候,他们又面临一个问题。 这时候又该怎么瞒? 季茗笙看着明显圆起来的肚子,想起前几日在皇上那儿讨论政务,还被皇上打趣着说了一句近些日子胖了许多。 这话旁人听来没什么,可季茗笙听来却仿佛晴天霹雳,还得笑着接上话狡辩一番自己没有胖。 没敢露出什么破绽来,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季茗笙又不可能往后几个月都不见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任秋鸿那边又搅出些事情来,原以为与东宫没什么关系,没想阴差阳差碰上在外边的顾映秋,而发现那与太孙妃生得一模一样且本该是男子的人是个女子,便带回来给皇上瞧。 淮安侯顾家只有一双儿女生得一模一样,便是一直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淮安侯夫人,也是有几分不同的。 皇上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瞧见顾映秋的瞬间便明白哪里不对,气得亲自去东宫质问顾涔观。 没想一进去便瞧见华远在给解开缠在肚子上的布帛与平时厚厚的衣袍的季茗笙请平安脉。 一瞧见皇上,几人都愣在了原地,慌乱地就想遮掩什么,可惜皇上一进来就瞧见季茗笙那大起来的肚子,一时也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只盯着季茗笙那肚子看了一会,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 好在华远一个神医首徒在这儿,才没能叫皇上出什么事。 季茗笙知道没瞒住,只好叫华远先出去,还想叫顾涔观先出去,打算自己与皇上坦白。 可皇上已经知道太孙妃就是顾涔观,哪里还会让顾涔观出去,直接喊了顾涔观的名字,叫他也留下来。 这下轮到季茗笙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看看皇上又看看顾涔观,嘴唇微张半天都因为惊讶没能合上。 您爷爷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季茗笙扶着肚子假装是个柔弱孕夫地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了这话。 皇上眼中冒火地瞪了顾涔观一眼,又看向季茗笙,刚想骂人便瞧见对方那副模样,心中一软:秋鸿抓到了本该嫁给你当太孙妃的顾映秋,朕一瞧便知道不对。 话一说完,皇上又觉得不对,瞪了季茗笙一眼,骂道:他是个混蛋,你小子也是胆子肥,有喜了这样的大事都敢瞒着爷爷!若是你出了个什么差错,若是你这胎有什么不对更伤了身子,你叫你娘、你祖母怎么办?你叫爷爷怎么办? 季茗笙被皇上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此事做得不妥,紧抿着唇听对方骂自己,也没敢还嘴。 但等皇上开始骂顾涔观,季茗笙还是忍不住说:爷爷,孙儿是真的喜欢他,怕他受爷爷责罚,方才将此事全然瞒下来。 皇上听到这话就来气,又是瞪了季茗笙一眼,骂道:爷爷难道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都有了他的种,爷爷能让你这孩子一出生就只剩一个爹? 这话听着奇怪,若这话是平时他与顾涔观拌嘴说的,他定然要反驳一句一般人也都是只有一个爹。 但这话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他便只能在心中想想。 那,那爷爷打算怎么处置?季茗笙眼睛亮亮的,伸出手拽了拽皇上的袖子,拿出了自己小时候才干过的撒娇绝活,生怕皇上怪罪顾涔观。 皇上原本还在气头上,如今知道孙儿还吃着怀孕的苦,也猜到自家孙儿是喜欢这混蛋的,也不好真的对这混蛋做什么。 他知道冷哼一声,说:这事还没传出去,待朕想好怎么公开给天下人再做决定至于顾涔观,你小子这么喜欢他,那爷爷能棒打鸳鸯? 季茗笙这才笑起来,抱住皇上的胳膊蹭了蹭他的衣袍,笑嘻嘻地说了句:爷爷真好。 皇上瞧着自家孙儿这模样就想跟着笑,碍于皇帝和爷爷的威严又觉得不大好,只好笑到一半硬生生冷下脸来又骂他一句。 就你这小皮猴嘴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1:33:47~20210929 19:1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怀孕(二) 皇上想的, 自然是想个办法将季茗笙与顾涔观在一块儿这消息放出去,至于太孙妃其实是个男人这件事到底公不公开,还得从长计议。 可这件事并非他们想从长计议就可以从长计议的。 原本皇上以为吩咐了任秋鸿切勿声张便不会泄露消息, 没想任秋鸿手下的人嘴巴不严, 露了点风声出去, 再经过好几人传话,直接把最开始发现有个跟太孙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说法变成了一个完整且离谱的故事。 事情发酵得实在有些快, 被皇上发现的第三日上朝,便由姜世杰带头要求皇上处死顾涔观。 季茗笙的肚子还能遮便也没留在东宫,是一块儿去上朝的, 遂听见姜世杰这个请求的时候急得当场就要跟姜世杰吵起来。 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平时跟姜世杰拌嘴的习惯直接在朝堂上跟对方呛声。 随后季茗笙抬眼看向皇上,他知道自家爷爷说接受他和顾涔观,不杀顾涔观, 便一定不会动手。 但皇上的承诺是一回事, 若姜世杰他们真的逼得狠了,再用一些道德规矩之类的乱七八糟东西来压皇上, 怕是就不好办了。 他不担心皇上松口, 他担心皇上一大把年纪还要因为他的事情伤神。 姜世杰还在言辞激烈地抨击顾涔观,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涔观是偷偷换走了他的夫人。 季茗笙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姜世杰说:你这是干什么?特地给我添堵吗? 姜世杰没想到季茗笙会这么说,他还当季茗笙是念及伴读情谊不好处罚顾涔观,此时听了对方的话,一时愣了愣没能继续往下说。 而就是姜世杰这么一个停顿, 皇上逮着机会便轻咳一声,慢悠悠开口说:涔观这孩子,是朕和皇后准许他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 在场原本想将矛头对准季茗笙和顾涔观的大臣都哑了火,发怔好一会之后方才开始面面相觑。 皇上,两个男子如何能成亲,这,这太孙无后,对社稷其中一名大臣咚的一声跪下来,言辞恳切老泪纵横就要说他们老季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可刚说到这里便被皇上又一声轻咳打断,只听得皇上说:这就是朕要对你们说的事了。 要说子嗣的事,无非就是纳几个侍妾或是直接过继宗室子,大臣们都想好了说辞来阻拦。 太孙二十一岁大好年纪怎么可能就这么把自己的后大半辈子交给一个男人。 季茗笙也抬眼去看皇上,瞧着对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突然就放下心来,觉得自家爷爷也许是可以轻松解决这件事的。 不出季茗笙所料,等到大臣跃跃欲试要当头一个反驳皇上的人时,皇上突然说:太孙有喜了。 底下大臣也许是急着表现,当即便有人跳出来要说:便是太孙,也该以社稷什么有喜?! 周围的大臣也都愣住了,心里咀嚼着皇上那句话,只觉得晴天霹雳,一个个僵硬地转头去看季茗笙,想从季茗笙这儿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这是堵住大臣们嘴的机会,也是公开自己有喜这件事的机会,季茗笙当然不会放过。 好几个月了,已经有些显怀,只不过因为袍子厚没瞧出来罢了。季茗笙淡淡说了这话,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有喜了一般。 在场大臣都震惊得微张着嘴,一个个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刚被调回来的屈子骞头一个回过神来,沉声说了句:恭喜皇上,恭喜太孙。 原以为屈子骞开口是要帮他们挽回局面的,没想到竟然是帮皇上和太孙说话的。 而且屈子骞开了这个头,他们不跟着来几遍这话也是不妥,只好捏着鼻子恭喜二人一个抱重孙一个抱儿子。 当然,他们还是不希望生的是个男孩。 若不是男孩,他们又能把江山社稷要紧这种理由拿出来了。 左右太孙身子本就不大好,总不能再怀一次。 没想皇上一下瞧出他们在想什么,笑了一声,说:无论太孙生的是男是女,都是我大梁的福星。待朕百年之后,这孩子都是储君。 说了这话还怕吓不死大臣,皇上又轻笑着强调了一遍:无论是皇太子还是皇太女,都能继承这个皇位。 这下连季茗笙都愣在了原地,这事儿皇上事先根本没跟他商量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不影响到皇上接下来的计划。 但无论如何这种时候还是先谦让一下才好,季茗笙当即就要说孩子还没出生说这个为时尚早。 可话都没能说出来,皇上脸色一变,整个人严肃起来,一瞪眼便说:千万别拒绝,朕给自家重孙的出生礼,就算不要也该他自己来说。 季茗笙心里另一句这般决定太草率了根本没机会说出来,便被皇上赌得死死的。 就这样,被太孙有喜和太孙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定为继承人两件事冲击得大家直接接受了太孙妃是个男子这件事,顾涔观也没有被罚,甚至说到后边大家开始担心太孙的身子受不住生子这样的大事,要太孙妃千万仔细照看着。 季茗笙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回到东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坐在那发了好一会的呆,方才转头对顾涔观说:你掐我一下,我真的没在做梦吗? 顾涔观已经听说朝堂上那些事了,虽说后边储君的事实在太过了他没猜到,但其他事基本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此他也没太惊讶,瞧着季茗笙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他一边觉得对方这模样煞是可爱,一边安抚对方的情绪。 当然,可爱这一句他可不敢说。 如今他住在东宫,这可是太孙的地盘,到时候怕是只有被打出去一个下场。 季茗笙被对方略一安抚,也算是平静下来。 分卷(18) 可刚从今日上朝那几件事上缓过劲来,太子妃又上门了。 太子妃明显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噔噔噔的脚步声连屋里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季茗笙和顾涔观对视一眼,二人嗖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付大臣们其实还好办,但太子妃是季茗笙的母亲,气头上真揍起人来他们也只能受着。 而且太子妃也确实是被顾涔观那副女子装扮骗到了,加上她眼中的受害人是自己的儿子,更是火气直冒。 要不你躲起来?季茗笙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顾涔观,就开始物色哪里好躲人。 没想太子妃脚步那么快,季茗笙这话刚说出来她便已经绕过屏风到了他们面前。 一来就听到儿子要袒护这个骗了自家儿子身心的王八蛋,更是火气直冒,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个洒扫宫女手里抢来的鸡毛掸子就要揍人。 你小子还想躲到哪里去!太子妃美目一瞪,因为嫌弃大袖麻烦还绑着襻膊方便自己使力。 但因为这屋子也不大,两个人跑起来难免磕磕碰碰,还可能推搡到怀着孩子的季茗笙。所以顾涔观索性也不躲,就站在那让太子妃揍,一边挨揍一边认错,还见缝插针说一句自己跟季茗笙是真心相爱的。 太子妃本就在气头上,听到顾涔观见缝插针说的话,又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骂道:还真心相爱,真心相爱连老娘都骗,你这个王八蛋! 顾涔观一边应着娘骂得对,一边给季茗笙使眼色让他也说点什么。 可太子妃从前在夫君儿子面前都是地位极高的,季茗笙在她面前说话时常是不大顶用的,多数时候只能是提个建议,真让太子妃听他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且太子妃这人一贯泼辣,人又聪明,一见顾涔观使眼色便知道他要季茗笙干嘛。 只见她转头一瞪,话都不用说,直接把季茗笙到了嘴边的话全瞪了回去。 娘揍得对,小时候骗娘长大了骗孩子,不打不行。季茗笙甚至立马倒戈,还给顾涔观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太子妃这才满意,但给季茗笙这般一打岔,她火气一断又不好继续揍人,只好就这样停下来。 见太子妃坐下,季茗笙也知道此事该是就这样揭过去了,连忙坐到太子妃身旁开始用这辈子所有的甜言蜜语夸自家亲娘。 夸得太子妃心花怒放,连带着看顾涔观这个儿媳妇都顺眼了不少。 顾涔观也想跟着两人一起乐呵,但他刚刚才被太子妃揍一顿,此时嬉皮笑脸实在有些不妥,万一又惹娘生气可就不好了。 不过太子妃在自家人面前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美目一抬,就这样淡淡瞥了顾涔观一眼,仿佛随口一问:涔观刚才疼不疼? 太子妃可很少问这话,问了定然就是接受顾涔观了。 但顾涔观虽说时常在东宫走动,但并不清楚太子妃一些小习惯,更不清楚对方这样说是真的关心自己。 太子妃那力气小得不行,顾涔观一个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定然是不疼的。 可顾涔观怕太子妃听到不疼之后一气之下又拿起鸡毛掸子再揍他一顿,到时候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遂他立马变脸装出一副疼得不行的模样,对太子妃说。 娘,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有种逐渐欢乐起来了的错觉,呆滞 下章应该是10.2晚上十一点更 第26章 算账 太子妃原本以为自己那点力气是揍不动顾涔观的, 但被对方这么一说突然又有些怀疑自己。 她怀疑地看了顾涔观一眼,见对方一副疼得直皱眉的模样,心下更是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用那么大力气了。 还是季茗笙看不下去了, 轻笑一声骂了顾涔观一句:别闹了, 娘心疼你呢。 顾涔观一听也没再演下去, 眨了眨眼与即将开始骂人的太子妃对视一眼,连忙过去给她捏捏肩, 学着季茗笙的模样说些好听的哄她开心。 太子妃也没真生气,季茗笙说了会话后又想起什么,问:茗笙一开始就知道你要混进来吗? 顾涔观眼皮一抬, 笑着在季茗笙肯定之前说:不知道,但儿子与涔观二人心意相通,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季茗笙听得嘴角一抽,心说那时候谁跟你心意相通了, 那会他都弄不清自己的感情, 还通什么? 而且,这个惊喜属实是只有惊没有喜。 但是在太子妃面前, 季茗笙也不会拆顾涔观的台, 他只是静静听着顾涔观胡编乱造一些他们之间的甜蜜过往。 起先他还腹诽哪有这么情意绵绵, 可仔细一想,说的好像都是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从前他二人相处竟是这般暧昧吗? 季茗笙自己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转头看了顾涔观一眼,正好瞧见他朝自己露出一个笑来。 先前一边哄他一边不肯停的时候,顾涔观也是这么笑的。 季茗笙想起从前那些旖旎□□, 又是在太子妃面前被勾起回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只露出一个红红的耳朵尖。 太子妃也是眼尖, 瞧见季茗笙耳朵尖红了,以为是被顾涔观那些话给逗红的,心中高兴儿子和心上人之间情深意切,也没多留,又嘱咐两句孕中不舒服记得告诉娘便离开了这里。 太子妃终于走后,季茗笙让宫女全都出去,打算好好与顾涔观算算账。 刚开始担心他被发现,如今事情不仅败露还被好好儿解决了,自然是该想想没说清楚的事情了。 顾涔观没想到季茗笙竟然等到这个时候才跟他算账,一时间竟是先笑了出声,舒缓神色让笑意盈满眼中,说:茗笙想问什么? 季茗笙瞧着对方丝毫不怕自己跟他翻脸的样子,仿佛笃定自己一定会原谅他当时的行为一样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当时顾涔观不这样做,他就要娶顾映秋了。 茗笙不想在大婚之夜见到我,难道想见到映秋吗?顾涔观问。 不,我不想的。我既然对你虽然那时候还没发现,但还是对她很不公平,而且你妹妹本身也不喜欢皇宫这座华美的牢笼吧?季茗笙说话间习惯性伸出手去拉顾涔观的小指,抓着对方的小指晃了晃他的手。 嗯,咱妹妹不喜欢。顾涔观纠正了季茗笙的称呼,惹来季茗笙一个眼刀子,但仔细一想这么叫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妹妹她得把她带回去。季茗笙叹了口气,虽说知道皇上不会把顾映秋怎么样,但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也是沾了顾映秋的光,季茗笙担心顾映秋还要被留两天,连忙去皇上那里问这事,也没顾得上继续跟顾涔观算账。 不过皇上也如季茗笙所料并没有拿顾映秋怎么样,甚至直接就将人放了,季茗笙去找皇上的时候,顾映秋都已经快出宫门了。 快出宫门了,季茗笙又想着见见顾映秋,便叫小安子先赶去让人等一等,自己再慢一些赶过去。 虽说有华远帮着调养,但季茗笙的身子还是没有好全,加上怀了孩子之后更是不敢有什么剧烈的动作。 因着这个,季茗笙到宫门口的时候,小安子已经到了好一会,正与顾映秋说着话。 季茗笙到的时候,正好听见顾映秋在问顾涔观在宫里那段日子怎么样,小安子不好说多,只能模模糊糊说些话来应付顾映秋。 而顾映秋根本不想听这些忽悠,刚想不顾形象逼问一下,却不想见到季茗笙朝这边过来。 他们二人也许多年没见了,甚至在季茗笙的记忆里还要更久一些。所以顾映秋刚开始见到季茗笙的时候还有些局促,平时在父母和顾涔观面前大大咧咧的人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紧张得脸都憋红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声:嫂嫂。 季茗笙本来脸上挂着笑意,硬是被这声嫂嫂给砸得笑容都要裂开了。 他开始想,这是不是顾涔观教的? 一定是吧,这种事情很有顾涔观的风格哦。 季茗笙只感觉自己额角青筋跳了跳,长出一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想说点什么客套话当开场白,便见顾映秋瞪大眼一副刚发现他生气了的样子,甚至还连忙补救。 只听得顾映秋又说:您别生气,那,那我换个叫法额,姐夫? 季茗笙被对方这般试探着换称呼给惹笑了,边笑还边摇摇头,对顾映秋说:你平时怎么喊顾涔观,就怎么喊我吧。 原本季茗笙以为顾映秋虽是皮了一些,但与顾涔观好歹是兄妹,这一声哥应该还是会喊的。 没想他低估了这兄妹之间的互相针对。 我,我平时喊我哥顾映秋觉得自己在季茗笙心里的印象估计会变得很差很差,怎么就嘴巴把不住门喊了那样的称呼,还扯到了平时怎么喊顾涔观。 这她平时都是连名带姓喊的,这能说吗?皇宫规矩一套一套的,到时候季茗笙要是翻脸要为他的亲亲太孙妃出头怎么办。 顾映秋心里已经搭了一台戏,正想着在心里把戏演完再回答季茗笙的问题。 没想这个时候顾涔观来了,问了季茗笙在聊什么,知道是季茗笙让她像平时喊自己一样喊他,挑了下眉,笑着摇摇头:她平时怎么喊我你知道吗? 季茗笙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心说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总不能喊你姐吧。但这话不能说,他面上还是要说:无非就是兄长或是哥哥之类的称呼,能有什么花样? 顾涔观瞥了在季茗笙面前缩成鹌鹑的顾映秋一眼,笑骂道:这小兔崽子连名带姓喊我,总不能让她也连名带姓喊你吧? 顾映秋急了,就要上去维护自己的形象,可季茗笙没给她机会,觉得有些新奇,歪了歪头问:平时你们都这样吗? 顾涔观摇摇头,在顾映秋慌得想不顾一切过来捂住他的嘴的时候,说了一句:有事求我的时候还是会喊哥的。 季茗笙听完轻笑一声,看了顾映秋一眼,笑着说:映秋这般活泼可爱,在京中实在难得。此番是我二人的事情连累你了,回去之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来让你哥告诉我。 顾映秋哪里能想到季茗笙根本没有打算为自家亲亲太孙妃出头,竟然还夸了她,一时高兴得不行,连连应下。 因着顾映秋急着回去见淮安侯夫妇,季茗笙也没多留她,只嘱咐了几句便放人回去了。 放人回去之后顾涔观又朝季茗笙笑,试图将妹妹平时跟自己拌嘴的事说成自己单方面受欺负以获得季茗笙的心疼,再从这件事得到避开被算账的好处。 但季茗笙明显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转头瞪了他一眼便快步往东宫走去。 顾涔观也没有真的因此有什么不高兴,他只是跟在季茗笙身边笑着看对方,描摹着对方的眉眼,看着看着更是绽开笑容来。 回去之后顾涔观将自己从前世就喜欢对方的事情说了出来,只避开了之后如何报仇,其余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季茗笙也因此垂下眼想了许多,想自己前世怎么半点没有觉得不对。 但他转念一想,这辈子若不是顾涔观替妹出嫁,他还得被那朦胧的感情困在原地很久。 当夜,任秋鸿在睡梦中看到许多前世的事,看到自己为了让大梁重新陷入夺嫡的混乱中而杀了季茗笙,看到自己手下的人一个个被顾涔观拔掉,最后自己是死在了顾涔观手里。 顾涔观没有让任秋鸿死得那么痛快。 他绑着任秋鸿,手中的刀一下下往任秋鸿身上捅,专挑的不致死的地方。 不仅要捅刀,还要问任秋鸿:你说他那时候疼不疼? 任秋鸿从梦里醒来,坐起来的时候浑身冷汗,瞪着眼看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恍惚间好像回到那个只燃着壁上两盏灯的囚牢,恍惚间好像又看到顾涔观那双充血的眼睛。 带着浓烈恨意,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任秋鸿很少会有这样遍体生寒的感觉,他只要一想起顾涔观,脑海里就会浮现死前的折磨。 他咬了咬牙,朝窗外的夜色看去,想着那个怀了顾涔观的种的太孙,低笑一声。 原来是心上人上辈子被他杀了,他从前还想着为什么要追着找他麻烦,原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杀季茗笙了。 敌人的软肋,还是捏在手里要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30 14:14:38~20211002 22: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865434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65434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灌酒 之后几日, 原本放到季茗笙手上的活儿都被皇上换给了顾涔观做,以姜世杰为首的大臣们当然是反对过的,但皇上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大臣反对而轻易改变主意的皇帝。 他以夫夫一体, 顾涔观做就是太孙做, 并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为理由, 将姜世杰等人全都堵了回去。 姜世杰起先还想说这就是不合规矩,哪里有男的太孙妃, 还让这个男太孙妃来帮怀孕的太孙处理政务,这哪一点听起来都很不合规矩,说出去要吓百姓一跳的程度。 但后来皇上以他是皇帝他就是规矩这般强强霸霸的话堵住了姜世杰的嘴, 顺道给姜世杰扔了一大堆活儿让他没有空闲过来烦自己。 之后的日子,姜世杰也确实没有机会去找皇上叨叨太孙这事不合规矩。 顾涔观看着也没插手,只偶尔有政务要跟姜世杰对接的时候会说点什么话损一下他。 姜世杰气得不行,却又没有办法, 只能瞪着顾涔观, 绞尽脑汁骂了一句文人认为武人能听懂但是自认为很脏的话。 他说:你这个混蛋! 没想顾涔观听到这话一挑眉,少见的没有说点什么话呛他, 而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会, 眉头微皱又抿了下唇, 提醒他:我是有夫之夫,阁老突然好男风也不必找上我。 姜世杰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说,刚想质问对方没事说这些干什么,却听见跟在顾涔观身边的小李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世杰立马逮住他问:你笑什么? 小李子偷偷看了顾涔观一眼, 见他并不在意方才压低声音对姜世杰说:阁老那话实在像调情,我们太孙妃已经与太孙结发为夫夫,阁老以后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不要再对我们太孙妃说这样的话了。 分卷(19) 姜世杰听着这话,在心底咀嚼了好几遍调情二字,实在想不通这骂人的话怎么会被觉得是调情。 而且还不止顾涔观觉得,这小太监竟然也觉得。 姜世杰站在原地想了许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顾涔观已经带着小李子走远了。 季茗笙还不知道顾涔观和姜世杰之间发生的事,透过窗户瞧见顾涔观回东宫来了,撑着身子趴在床边朝他招手。 从东宫进来也就那么丁点大地方,一瞧便能瞧见季茗笙这扇窗,顾涔观自然是一眼就能瞧见。 他笑着也跟季茗笙挥了挥手,小跑着到窗边去,没给季茗笙说话的机会,捧着对方的脸在唇上咬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可停下来还不等顾涔观说点什么情话,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轻咳。 顾涔观抬头一瞧,正好瞧见华远站在屋内,瞧着是比他还早到,方才该是在给季茗笙请平安脉。 季茗笙方才就是想提醒顾涔观说华远在这,别做太出格的事,没想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想到这个,季茗笙瞪了他一眼,却又因为想起方才那个吻而憋不住笑,只能笑骂一声:还不快进来! 顾涔观见季茗笙没怪他,得寸进尺地又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方才进屋去。 没想刚要到门那边,就撞见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太子妃,正捏着扇子看他,见他过来还抽了抽嘴角。 顾涔观以为太子妃会骂他,没想却只是淡淡落下一句:知道你是妖妃,但还是要注意些的。 那边的季茗笙本来想出来接顾涔观,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一句,整张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连忙看向太子妃示意她别说这种话了。 太子妃见儿子出来,也知道儿子不禁逗,便也没再开这个玩笑,只催促着他们快进去。 顾涔观被太子妃放过,留下来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又被季茗笙催了方才跟着进屋去。 进屋之后正好瞧见华远坐在那喝茶,他的眉眼间有些疲惫,不知遇上了什么事,竟是能叫华远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季茗笙先走过去坐下,又使了个眼色催促顾涔观也坐下来方才去问华远:你瞧着怎么样?我从小身子不好,这回有了这个孩子,便总怕会出什么意外。 顾涔观原本还在想华远是遇上什么事了,听见季茗笙说这个,立马出声说了句:哪有什么意外,不能有意外。 季茗笙瞥了顾涔观一眼,刚想说哪有什么都你说了算,可想到前世对方经历过自己的死亡,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到了嘴边只剩一句干巴巴的:那总有个万一 顾涔观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可瞧见对方避开自己目光的模样,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华远可是神医首徒,他都没说不行,你自己担心这些做什么? 华远被点了名终于回过神来,抬眼与季茗笙对视一眼,说: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接生。但如果真出了岔子,我尽全力保你。 顾涔观握着季茗笙的手不放,看了看华远,接上话说:无论如何,得把他保住。 华远白了他一眼,说:我能不知道?他要是保不住你怕是要杀人。 这话却让季茗笙想起前世来,顾涔观一直没跟他细说前世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顾涔观为他报了仇,至于具体如何,他却是不知道的。 先前被许多事情分散了注意力还好,如今被华远一提,他又是有些好奇,好奇当时顾涔观究竟做了什么。 但顾涔观根本没打算告诉他,季茗笙也不再直接问顾涔观,只想着什么时候将人灌醉了好问话。 在季茗笙的印象里,顾涔观的酒量并不算特别好,虽说也能喝倒许多人,但真的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所以他找了一个顾涔观不忙的日子,找了许多酒来哄着顾涔观喝下去。 可哄顾涔观喝酒可不是什么好办的事,顾涔观并不是一个很好哄的人。 何况他带着酒来,几乎是把我想灌醉你我别有目的两行字写在了脸上。 顾涔观这样的人,不要点好处可不会乖乖配合。 于是,他们开始亲一口喝一碗酒。 季茗笙原想着,以顾涔观的酒量,想也亲不了几口,便答应了下来。 见心上人如此配合,顾涔观也没说自己在对方死后靠借酒消愁将酒量练得炉火纯青。 他只配合着对方,在对方凑过来想轻轻碰一下嘴唇便离开的时候,一把扣住对方亲了个够。 季茗笙被亲得红了脸,耳根子都红透了,可想着自己还要等对方喝醉了套话,便也没有计较怎么亲。 可亲多了,亲到嘴唇都水光红润甚至有些肿的时候,季茗笙发觉不对来了。 顾涔观的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都不醉?这都不醉? 季茗笙瞪大眼看着顾涔观,开始拉扯他的袖子,边扒拉还边问:你是不是偷偷把酒倒在里边了? 顾涔观被对方这话逗笑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又将两只手都伸出去让对方检查。 季茗笙检查过后发现对方没有把酒倒了,眉头皱得死紧,刚想说继续,却见顾涔观摆摆手像是不干了。 可顾涔观并不是不干了,他是打算换一种玩法。 我喝了许多酒,嘴巴里都是酒气,再亲也不好,换一个吧。顾涔观捡了个现成了理由,在顾涔观以为不过就是摸摸小手抱一抱而随口答应下来之后笑出声来,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他说:茗笙帮帮我,后边的酒我全喝了。 季茗笙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就要推开对方,却被他拉着手过去,还听见对方有些无辜地说:年轻人血气方刚,老是亲怎么压得住火呢? 季茗笙心说你压不住就压不住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孕夫,是帮不了你的。 可顾涔观像是料到了这个情况,笑着将对方的双手都牵着放在自己腿上,轻声说:可以用手的。当然,如果季茗笙想用别的地方,我也是不介意的。 说着这话,顾涔观用手指点了点季茗笙的嘴唇,听得他更是脸上直烧。 大晚上的耍什么流氓季茗笙缩了缩脖子,被说得有些无措,往旁边缩的中途还掀了掀眼皮去偷看顾涔观,却发现对方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干什么这么灌我。顾涔观笑着将人搂进怀里,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鬓角,嘴唇擦过脸颊带来阵阵酥麻,叫季茗笙心中那点火也不禁有些上涌。 对方都直接问出口了,季茗笙也不藏着掖着,只是躲在对方怀里将自己想知道的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怕对方拒绝为自己解惑,还埋在对方怀里闷着声说:我问过你的,可你不愿意告诉我。 顾涔观将他抱起来往屋里走,绕过屏风将人放到床上,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眉心,跟着也爬上了床。 季茗笙以为对方又想用沉默来对付自己,心中生起闷气来,想着明明是你说的直接问就好了。 心中浮现这个想法,他自己都愣了一瞬,想着是不是怀了孕便爱胡思乱想,有些情绪便会被放大,他才会这般在意这些事情。 刚想通的季茗笙抿了抿唇,抬起头想对睡在自己身旁的顾涔观说自己不再问了,便听见对方叹了口气。 季茗笙刚想问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叹气,没想还没问出口便听见他说了两句话。 只是怕吓到你,不过不细说想来也没什么。 我只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2 22:35:05~20211003 20: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隐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山雨欲来 隔日一大早, 季茗笙躺在床上回味着昨夜顾涔观说的话,突然就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听到自己说万一的时候会那般反应。 想是被前世他的死刺激到了,才会那般惧怕万一他活不下来。 今日是要上朝的, 季茗笙因着怀孕被皇上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去上朝, 但顾涔观却是被抓去顶了季茗笙的位置。 这会儿身旁的位置有些冷, 想来顾涔观走了许久,他往帘子外看去, 猜测着现下什么时辰了。 昨夜为了灌顾涔观喝酒闹得有些晚,想是睡了许久的,季茗笙伸出手自己掀开帘子, 碰得那外头的珠帘叮当响。外边的宫女听见动静,没一会便鱼贯而入伺候季茗笙洗漱,毕了又为他取来今日穿的衣袍,说是太孙妃亲自选的。 虽说知道太孙妃是顾涔观, 但东宫的宫女还是照常喊太孙妃, 也算是应了皇上那句顾涔观穿女装与季茗笙成亲是他的授意。反正进门了就是太孙妃,管你是男的女的。 季茗笙听着这声太孙妃就想起大婚那夜发现来人是顾涔观的时候, 不禁莞尔。 东宫的宫女都知道他们太孙是最和善的人, 见他笑起来便大着胆子开了个玩笑, 问太孙是不是想太孙妃了。 大宫女打个头,后边的小宫女也笑着跟上,说人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孙与太孙妃情深似海的,该是一会不见都不成。 宫女们说这些话季茗笙也不恼, 只笑着应了几句,瞧着都收拾好了又让传膳,没让他们再伺候, 只让小安子进来。 宫女们也乐得清闲,出去之后将小安子喊进来,自个先歇着去了。 能进屋里伺候的宫女都是不会做屋外的活,遂季茗笙不让他们伺候,变相的也是让他们歇着去。 只是这些宫女还没走到自己屋呢,便瞧见外头顾涔观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想也是朝廷哪个高官。 其中一名宫女仔细一瞧,对身边人说:这是屈子骞,前些年也来过东宫,还闹着要调到太孙身边来呢。 其他几名宫女一听也是好奇,脚步都慢了一些,只想瞧瞧这屈子骞是来东宫做什么的。 可顾涔观更早一些瞧见他们,往这边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吓得他们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东宫的宫女们知道,这个太孙妃看起来笑眯眯的,但其实可吓人了。 跟在顾涔观身旁的屈子骞瞥见他吓唬宫女,冷哼一声,说:吓唬小宫女算什么。 顾涔观瞥了屈子骞一眼,笑道:我可没有吓唬他们,是他们瞧见太孙妃没敢再偷懒。 屈子骞听到这话,不确定地转头去看已经走远了的宫女们,发现他们确实脚步加快了许多,仿佛真的是被抓到偷懒连忙赶回去干活。 可他总觉得顾涔观在骗自己,毕竟他一直都知道顾涔观这个人心里头九曲十八弯的,有千千万万个主意藏在里头,讲话时常也是半真半假,天知道哪句话就是在骗人。 顾涔观也懒得管屈子骞信不信,他带着屈子骞不过是想着满足一次对方的要求,将他调到季茗笙身边来。 最近任秋鸿动作频频,上一世的他毫无顾忌,这一世他得保住季茗笙,哪能跟任秋鸿这个疯子硬碰硬。 而且,如今的任秋鸿不知为何竟是比前世还要难缠一些,这让顾涔观有些头疼,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将屈子骞调过来。 屈子骞的能力,他还是很相信的。 只是要放个屈子骞在季茗笙身边,他也还是很不愿意。 季茗笙食量并不大,虽说怀了孕但也时常吃不太下饭,今日也是草草吃了两口便叫人将早膳撤走。 等到东西都撤走了,他刚想吩咐小安子什么,便瞧见顾涔观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让季茗笙没想到的是,顾涔观竟然会带屈子骞回来。 而且还是想将屈子骞留在他身边,这更让季茗笙有些不解。 不说季茗笙本意就是让屈子骞到边关去保家卫国顺道攒攒军功以后好在大梁立足,那原先顾涔观也是百般不愿意屈子骞接近他的,怎么今天倒是将人给带回来了。 季茗笙眉头微皱,让屈子骞先坐一会,自己则是拉着顾涔观往外走,瞧着距离差不多了方才松开手问对方:你这是做什么? 顾涔观也不管屈子骞会不会听见,他只是担忧地看着季茗笙说:任秋鸿跟疯了一样咬我,我怕他对你下手。 季茗笙眉头更是皱得死紧,想着这宫里的守卫也没那般差吧,连个任秋鸿都防不住吗?真的有差到要去调屈子骞过来吗? 一定要他来吗?季茗笙长出一口气,心中几番挣扎下,还是松了松口。 顾涔观往季茗笙身后不远处看了一眼,正好与站在屏风处的屈子骞对上视线,他朝季茗笙点了下头,说:一定要,旁的人我怕护不住你。 季茗笙眯起眼打量着这人,心中总有些隐隐不安,他总觉得对方瞒了自己什么事,但这样没来由的感觉是不能拿来质问人的。 但现在他有个不解之处,是一定要问出来的。 只见季茗笙上前一步抓住顾涔观的领子,咬着牙问:那你呢? 顾涔观眉头一挑,像是没想到季茗笙会问这个,他原以为季茗笙会下意识选择听自己的。 至于这样的问题,想是会等到之后再反应过来,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有办法能够再次应付过去。 季茗笙见顾涔观没回答,便猜到对方是在想该如何糊弄自己,心中燃起几分不快来,就要再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人按进怀里,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了亲他的额头。 季茗笙愣在了原地,原本已经要冒出来的火气也在这一吻之下消失无踪,他抬眼与眼含笑意的顾涔观对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就听见身后一声轻咳,想起屈子骞还在这里。 也是屈子骞这一声响让他回过神来,推开顾涔观,抿了下唇直盯着对方看,问:那你呢? 顾涔观瞧着对方那你不说今日这事就过不去了的眼神,叹了口气,说:我自然也会护着你,我是怕自己一个人防不住任秋鸿。 季茗笙笑了,他盯着顾涔观看了小一会,转头对屈子骞说:见笑了,将军先进去坐一会,我们一会儿就来。 屈子骞也没有偷听人家小夫夫讲话的癖好,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等屈子骞完全瞧不见人影了,季茗笙方才重新看向顾涔观,问:你是不是打算冒险做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顾涔观笑容一僵,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抱住季茗笙,亲了亲他的额角,对他说:怎么会呢,我好不容易跟你在一块儿,肯定得惜命一些的。 分卷(20) 季茗笙哪里会相信他的话,瞪了他一眼,说:可千万保住自己的小命,否则等你一死我就把京城所有美男子都纳入房内 顾涔观没让季茗笙把话说完,他直接堵住对方的嘴,让对方只能在他的攻城陷地中发出呜咽声。 过了小一会,顾涔观想着季茗笙该是不会再说这个了,便放开了对方。 可没想季茗笙被放开之后又想说些胡话来吓唬对方,把顾涔观都气笑了,又把人按着对准颈侧小痣好一顿咬。 屈子骞的耳力极好,外边的动静他其实是听得见的。 但就是因为听得见,他现在不免有些尴尬。 所以顾涔观带他到东宫来的意思是叫他看太孙夫夫恩爱的吗? 屈子骞想到这个,抽了抽嘴角,猛灌自己一口茶。 外边的二人闹了一会,顾涔观终于松口说自己绝不会做冒险的事,若真有什么也会告诉他。 季茗笙略想了想,虽说皇上在逐渐让他熟悉大梁军政,但许多事情并不是这几年可以慢慢接过手的。 简而言之就是他在顾涔观和任秋鸿的争端中没办法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若是再晚上几年,等皇上再多放权给他,他也许更能帮上忙。 但能逼得顾涔观想去冒险的,一定是任秋鸿做了什么事。 所以说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再等几年。 季茗笙垂下眼,咬了咬牙,突然就在想自己是不是拖后腿了。 顾涔观感觉到季茗笙情绪的不对劲之处,但他们已经到了屈子骞面前,他便还是将屈子骞留在季茗笙身边的事情说了出来。 季茗笙胡乱应着,又在屈子骞说自己出去也学了许多东西的时候忽的觉得若非因为自己,屈子骞其实还可以留在边关继续学更多的东西。 屈子骞这边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不过是把一些该主意的事情都告诉他,便让人先回去了。 等屈子骞一走,顾涔观便在季茗笙的一声惊呼中将人直接抱进怀里,又得小心翼翼以免压到对方的肚子,又得小心说点什么安抚怀里的人。 季茗笙垂眸想了许多,想到顾涔观亲了亲他的嘴角方才回过神来。 他那双明亮的眸子仿若受惊的小鹿,愣愣看他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顾涔观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对他说:华远说孕中很容易胡思乱想,起先你说自己不会,如今瞧着怕是不仅会,还比旁人多想了许多。 季茗笙感受着手上的温热触感,突然就想起前世初见对方的时候,牵起对方的手往东宫里边走,不小心便牵成了十指相扣。 小孩子不讲究那么多,长辈们却都说不行,那是爱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 最后还是太子笑呵呵说小孩子懂什么,定是关系好才这样,便也随他们去了。 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咱俩也是这样牵手的。季茗笙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惹得顾涔观一愣。 顾涔观没有马上回答,他轻笑一声过后才说:嗯,你竟还记得。 季茗笙突然勾住顾涔观的脖子,主动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他的嘴唇,在顾涔观欣喜的目光中红了脸,小声说了句: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记得的。 顾涔观头一回嫌弃这个孩子碍事,若是没有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定然是已经抱着人好好亲了个够,亲完还得白日宣淫一下。 但有了这个孩子却是不敢轻举妄动,抱着人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挤着孩子。 挤着孩子事小,到时候疼着季茗笙,甚至出个什么事才是大事。 季茗笙从小身子弱,可是经不起折腾的。 被顾涔观点醒之后,季茗笙虽说也时常会被孕中那点不舒服带进某种情绪之内,但比起先前也算是好上许多。 加上顾涔观之后忙得脚不沾地,不放心季茗笙一个人对付那讨债的孩子,便亲去请了太子妃和皇后来帮帮忙。 太子妃接受顾涔观这个儿媳妇了,但皇后还是有些别扭,起先还不太肯见他,可听说是为了季茗笙的事,便也只能先放下原先的偏见。 只是进门后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听顾涔观说自己有些事要忙,想拜托皇后帮忙看着季茗笙,又说自己头一回当爹也没经验,还是皇后娘娘会照顾孕夫。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皇后起先还想骂他再忙也不能不管季茗笙,但被对方夸了一顿之后又有些说不出骂人的话,最后只能纠正他的错误。 你是太孙妃,孩子得喊你娘。 顾涔观不会在这个时候惹皇后不快,自然是应了下来,反正到时候孩子叫什么,不还是他们关起门来教的。 这边安排好之后,顾涔观才好放心将注意力都放到任秋鸿那边去。 他知道任秋鸿并非大梁皇子,甚至连大梁人都不是,这点是他很好利用的地方,刚好能拿来先把任秋鸿的皇子身份摘掉。 只是,他并不知道任秋鸿与前世竟是那般不同,根本等不及慢慢部署,竟是直接与北夏那边联系,利用北夏在大梁的细作与自己在大梁的势力直接逼宫。 而逼宫的时候,他正好被皇上指了个差事,又想着刚好去那里把任秋鸿偷偷藏的一个兵械库拔了。 没想,这边他刚走开,京城便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应该有攻视角的前世,一家三口日常 登基当皇帝的番外在纠结写不写,因为这样势必要写死老爷子 感谢在20211003 20:35:52~20211004 16:5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棒棒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宫变(一) 季茗笙一早起来便觉得有些奇怪,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说,华远来给他请脉的时候也神色凝重,四处打量之后竟是问他皇宫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季茗笙心中本就闷闷的, 听对方这般一说自然是要多问一句的。可华远明显不愿多说, 只让他赶紧带着太子妃躲进去就是了。 能让太孙和太子妃都要躲起来的, 除了皇上要他们的命,想来就只有谁要造反了。 季茗笙一时想不出谁在这个时候有能力造反,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在这之前的信息也不足以让他推断出这个人。但若说来了之后一定会让他和他的重要之人不得好死的,也就只有任秋鸿一个人了。 季茗笙一下警惕起来, 先谢过华远之后便让屈子骞护送太子妃赶紧去找皇后,又怕打草惊蛇,只将华远说的话复述给太子妃,让她避开宫人告诉皇后。 皇后在宫里待了许多年, 与皇上感情尤其好, 想该是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暂时躲一躲的。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要去见皇上, 无论华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都得让皇上做好准备应对。 一路上见到的宫人比平时要多一些, 多数行色匆匆,有些还奇怪地看他一眼,让季茗笙心中更是一紧。 等到了皇上那儿,发现皇上已经将周围的禁军都撤走,不知是让他们去做什么。 季茗笙快步走近, 迎面与朱利打了个照面,朱利神色有些紧张,见他来了还惊道:太孙怎么这时候过来? 这话一出, 季茗笙便知道皇上也发现不对了。 我来看看爷爷,爷爷在里边吗?季茗笙也不敢先将华远说的话告知朱利,便没有多说,只想着先见到皇上再说。 在里边呢,只是太孙这会儿该是跟太子妃一块儿去皇后那儿的。朱利这话意有所指,一下便叫季茗笙明白对方怕是知道许多,当即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朱利眨了下眼示意他什么都别说。 二人进去见了皇上,一进门便见皇上在写什么东西,毕了将玉玺往上一盖,将那东西好好地藏了起来。 季茗笙匆匆一瞥,正好瞧见上边的传位皇太孙五个字,心中一惊,慌忙之下唤了一声:爷爷。 来了。皇上抬起眼皮看了季茗笙一眼,将玉玺包好单手拿着,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匆匆往深处走,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按了不知什么机关,便见眼前出现一个暗道。 爷爷不一起走吗?季茗笙被皇上递来的玉玺塞了个满怀,看着什么都不说只管将他往暗道里推的皇上,眼圈有些红。 皇上摇摇头,往外看了一眼,神色十分凝重,压低声音对他说:今日来的消息,说是京营有异动,禁军中也有些不对,又发现宫中也有不少对方的人现在与你说这个也于事无补,你早些出去与你祖母、母亲会合。 季茗笙皱起眉,从暗道边缘走上来,摇了摇头,将玉玺往皇上怀里塞,说:不,我留下来,爷爷先走吧。 皇上急得不行,捧住玉玺就要推回去,怕季茗笙又把玉玺给他,中途将玉玺递给朱利,只让朱利赶紧带着季茗笙走。 季茗笙却不肯动,他说:来人估计是任秋鸿,他很大可能是冲我来的,爷爷便是留下来,他们也会去追祖母他们。 听到这话,皇上一愣,皱起眉打量着季茗笙,刚想问什么,却听得季茗笙先一步开口解释。 爷爷,今日向你坦白实在不合适,但既然扯到这个问题,孙儿也不得不说了。季茗笙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孙儿是死过一回的人,前世孙儿被任秋鸿所杀,涔观为了我与他争斗多年,最后将他虐杀。他也许是知道了什么,这辈子与涔观更是水火不容,我即是涔观的结发之人,他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皇上深深看了季茗笙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得久了,叫季茗笙有些慌的时候,却见皇上拍了拍季茗笙的肩膀,抿了下唇,声音有那么些许苍老。 他说:孩子,苦了你了。 季茗笙看皇上并不算惊讶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这个时候根本不容许他们再这样拖延时间,皇上也十分明白这一点,便长话短说将手头还能用的人都告诉了他。 皇上本还想留下来,只是季茗笙不肯,他觉得留一个人牵制任秋鸿就是了,没必要再搭上一个人。 到时候任秋鸿若是拿皇上来威胁他做什么,或是让他在皇上和顾涔观之间选一个,这让他怎么办。 最后留了季茗笙一个人在这里,他先让身手不错的小太监偷偷出去让能用的人都保存好实力等顾涔观杀回来再一块儿反扑。 他知道顾涔观一定会回来。 任秋鸿来得很快,也许是知道了一些前世的事情,才会急着造反,才会这般有经验地杀入皇宫。 顾涔观没有细说前世他是怎么将任秋鸿拿下的,但看着任秋鸿熟门熟路的模样,想来前世任秋鸿也是做过造反这一事的。 任秋鸿该是没想到季茗笙会坐在那儿等他过来,甚至还有心情喝茶。 他眉头一挑,抬手让身后的人停在门外,自己一个人一步步走到季茗笙身旁坐下。 季茗笙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注视着前方,只等着任秋鸿先开口。 可任秋鸿却没有打算先说点什么,他只是用那毒蛇一样的眼神看季茗笙,伸出手夺过对方手中的茶杯,就着对方嘴唇碰过的地方喝了一口茶。 不过就是激将法,季茗笙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任秋鸿本就是要等顾涔观过来,他想用季茗笙威胁顾涔观,甚至想当着顾涔观的面用季茗笙刺激对方。 到时候一定是场好戏,任秋鸿只是一想便觉得心里头十分快活。 太孙,不笑一笑吗?不出两日,你就能见到你那情郎了。任秋鸿掐着季茗笙的脸,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望着对方眼中的厌恶,竟觉得有些痛快。 不出两日,你的死期就到了?季茗笙冷笑一声,垂眸以俯视的姿态看他。 任秋鸿听到这话皱了下眉,随后嗤笑一声,骂道:你也就耍耍嘴皮子了,等他来了,我一定握着你的手让你亲手杀了他。 季茗笙本要放下茶杯的手一顿,听到这话直将茶杯往地上摔去,瞪了任秋鸿一眼,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对方。 任秋鸿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茶杯,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牵起季茗笙的手,一点点捏着他的手掌,也不知究竟想做什么。 季茗笙被对方碰一下都觉得恶心,就想将手抽回来,却被对方死死抓住。 他只瞧见任秋鸿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声音都放轻了几分,却让季茗笙脊背爬上几分寒意。 月份大了不好堕胎,但没关系,我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抓着你的手让你亲手将自己和他的孩子摔死。 这话仿佛带着尖刀,瞬息之间刺入季茗笙的心中,刺得他几乎缓不过气来。 他瞪着眼看眼前的任秋鸿,咬着牙骂了对方一句,话毕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人都发起抖来,声音也颤抖着,问:你疯了? 任秋鸿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冷笑着:对,我疯了。梦里瞧见自己上辈子被他折磨成那样,我凭什么不能疯。 季茗笙听到这话彻底确定对方是知道了前世的事,神色也凝重起来。 确实,任秋鸿被顾涔观虐杀,他确实有资格发疯,有资格报复顾涔观。 可任秋鸿杀了他,是不是他也要在这辈子发一次疯,也要在这辈子用同样的方法杀了任秋鸿? 那我呢?季茗笙声音冷冷的,没去看任秋鸿,只直视着前方,说话间还抬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对任秋鸿方才说的话尚有些后怕。 你?任秋鸿眉头一挑,本还有些奇怪,但没一会便想起前世季茗笙确实是自己杀的,也算是有些明白季茗笙为何看自己觉得恶心。 任秋鸿仔细想了想,垂眸又看了一眼他的肚子,说:我让你死得多痛快,也没折磨你,跟顾涔观哪能一样。 季茗笙勾了下唇角,冷冷一笑: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 不然你还想恨我?任秋鸿瞪大眼,脸上笑容带着几分癫狂,一副季茗笙竟然不感恩还敢怨恨他的模样。 季茗笙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理会对方,只闭了嘴坐在那儿。 可任秋鸿还有许多话想说,他根本不管季茗笙想不想听他说,他只是用力将季茗笙往自己的方向拽,也不管他会不会因为拉拉扯扯动了胎气,只想着让对方与自己近一些。 你想要孩子,以后我可以跟你生。任秋鸿死盯着他的肚子,目光十分残忍,让季茗笙有些心中不免有些害怕。 季茗笙能猜到对方这般看着他的肚子,大约是在想等孩子出生该如何残忍地杀死这个无辜的孩子。 分卷(21) 可我不想给你生孩子。季茗笙恨恨地看着任秋鸿,想从他的身侧离开,却被对方死死按住。 可我就想让你生,我就想让他顾涔观心尖尖上的人给他的仇人生孩子。多好啊,最爱的人给最恨的人生孩子,他一定会疯掉的。任秋鸿一双眼血红血红的,看一眼便让人心中发寒,只见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什么,作出恍然大悟状,哦,不过他可能没机会疯掉了,等他来了,我一定让你亲手杀了他。 季茗笙看着对方这个模样,有些庆幸自己留了下来,否则对方一定会杀掉皇上直接跑去追他。 追到他还会拿太子妃和皇后来威胁他,到时候他们不但一个都走不了,他还是得被任秋鸿抓回来。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想他那么快死吗?任秋鸿死死捏着季茗笙的肩膀,捏到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季茗笙没有回答任秋鸿的问题,可任秋鸿像个疯子一样抓着他说着些仿若癫狂的话。 你求求我,你跪到这里来求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他活得久一点。到时候他在牢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时候,你再好好儿求求我,我也能大发慈悲带你去看看他那丧家之犬的模样。任秋鸿说话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话语中的场景,心中更是痛快,一边说一边张开腿拍拍两腿之间的空隙,扬了扬下巴示意季茗笙跪到这里来。 季茗笙哪里能受这种屈辱,他只是坐在那不说话,等着任秋鸿说累了好不用再听他疯言疯语。 只是任秋鸿的恨看来比季茗笙想象的还要多,说了老半天都没有说累,反倒是季茗笙孕中嗜睡,没一会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瞧见身边的人睡着了,任秋鸿安静下来凝视着他好一会,瞧着那如画般的眉眼,忍不住伸出手想碰一碰那眉眼。 可刚一接近,便看见对方那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 任秋鸿俯身凑近一些,正好听见一个名字。 顾涔观 任秋鸿猛地站起身来,将那桌上的东西扫了下去。 这样的一声巨响将季茗笙惊醒,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脸上带着微微震惊,不解地看向任秋鸿。 任秋鸿心底想着自己留季茗笙是想报复顾涔观的,可他与季茗笙目光相触的瞬间,还是没对他做什么。任秋鸿只是上前一步将人打横抱起,也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只快步朝龙床走去。 龙床可不是谁都睡得,季茗笙惊慌之下挣扎起来,怀着孕的人身子重,连任秋鸿都差点抱不住他。 可任秋鸿到底是力气大,稍微调整一下便将人好好儿抱在怀里,到了龙床边的时候也不管对方反抗,只将人放在了床上。 听说只要过了头三个月,便是孕中也不是不能行房。任秋鸿的声音如一把冰刀,刺入耳中的同时也刺向他的心底,让他心底发寒。 你想干什么?季茗笙僵硬地躺在床上,刚想往远处躲去,便被对方抓着脚踝拖回来。 随后,任秋鸿那魔鬼般的声音在季茗笙耳边响起。 他说:再躲,我把你带到东宫,带到你们的那张床上操.你。 季茗笙咽了咽唾沫,他没敢接话,他怕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这个疯子更加疯魔。 他不想被这样的人碰,他只能一言不发地躺在那儿,等着顾涔观来。 顾涔观来得比想象中要快,第二日夜里他便赶了回来。 看起来风尘仆仆,也不知路上跑死了几匹马才能这般快地赶回来。 季茗笙被任秋鸿抓着与他遥遥相望,突然鼻子一酸,这一天多的时间受的委屈仿佛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顾涔观看着任秋鸿放在季茗笙腰上的手,眼底暗了暗,心中更是恨前世没再多折磨任秋鸿一段时间。 任秋鸿瞧见顾涔观那神色,心底觉得无比痛快。 他其实并没有如何去阻止顾涔观回到皇宫,他巴不得顾涔观早些回来,他好利用季茗笙将顾涔观抓住,再好好儿折磨顾涔观。 昨儿夜里他扣着季茗笙的腰强将对方按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想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当着顾涔观的面把季茗笙睡了。 顾涔观越痛苦,越觉得屈辱,越心中生恨,他就越是高兴,越是觉得痛快。 顾涔观,你折磨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今天吗?任秋鸿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说话间还当着顾涔观的面摸季茗笙的腰,季茗笙想躲,却又被人死死抓住。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你。顾涔观看着季茗笙皱眉躲开的样子,心中仿佛压了块石头,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先拔掉任秋鸿的人,当初一重生就直接杀了任秋鸿不是更好吗。 不过这么想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任秋鸿并不是那么好杀的,前世的时候顾涔观便明白了。 可看着季茗笙落入对方手中的模样,顾涔观还是有些后悔,若前段时间他的动作再快一些,再狠一些,直接杀了任秋鸿,是不是就没有今天。 季茗笙望着顾涔观那神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心中叹了口气,朝顾涔观摇摇头,在任秋鸿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可顾涔观与他的关系自不必说,二人心意相通自然是能从这些小动作里明白对方的意思。 任秋鸿瞧着顾涔观稍稍冷静下来,眉头一皱,心里又是不痛快了。 一不痛快,他就想拿季茗笙来找顾涔观的不痛快。 只见任秋鸿带着季茗笙往前走,往顾涔观的方向走,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停下,迎着顾涔观那带着恨意的眼神笑出声来。 顾涔观,你的太孙滋味还真不错。 这话一出,顾涔观周身都冷了几分,眼中恨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而季茗笙则是转头去瞪任秋鸿,他急于让顾涔观不要相信任秋鸿的话,急得差点口吐脏话唾骂任秋鸿,却在解释的话将要说出口的时候被任秋鸿捂住嘴。 被捂住嘴的季茗笙恨恨地看着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要不是被捂住嘴,他都想往任秋鸿脸上吐一口唾沫,再骂上一句真恶心。 倒也不必用这个激我,我知道没有。 顾涔观的声音冷冷的,心里算着时间,看了季茗笙一眼,便又与任秋鸿说起话来想拖延时间。 任秋鸿以为顾涔观只有这一路人马,正因为季茗笙而急得直接跑来他面前送死,刚推了推季茗笙让他往前几步,想说点什么刺激顾涔观,却是异变横生。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段,突然想起来先前想让太孙骂的话忘了写进去 怎么感觉任秋鸿精神不太正常 应该是下章正文完结,孩子啥的留给番外 第30章 宫变(二) 只见季茗笙往前的瞬间, 一支箭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 也许是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任秋鸿听到声音的瞬间便伸手去拽季茗笙,想让季茗笙为自己挡箭。 可顾涔观的速度比任秋鸿更快, 不等任秋鸿动作便已经将季茗笙一把拽进怀里, 又托着对方就这样连连后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任秋鸿眼睁睁看着季茗笙被顾涔观带走,内心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烟花一般炸开, 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不知为何会有的名为不甘心的情绪。 明明他只是把季茗笙当作人质,人质被带走的时候他应该想办法挽回眼前局面,而不是因为原本被强迫着待在自己怀里的人丢掉而不甘心。 季茗笙回过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任秋鸿那偏执癫狂的眼神, 虽是略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躲到了顾涔观身后,尽量不让自己给对方添麻烦。 任秋鸿瞧着很是不对劲,人是中了箭, 但因为任秋鸿的身手其实也不差, 那箭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可就算没有伤到要害之处,总归是身上插着箭, 他却像是没发现那箭一般持刀便要朝顾涔观冲过来。 顾涔观这边人那么多, 任秋鸿孤身一人往这边冲, 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可顾涔观却是拽着他一块儿往后退,单手按在刀柄上,在任秋鸿接近瞬间将刀拔出来抵挡住对方的攻势,随后又单手一翻轻轻一推,将对方的攻势尽数化解。 化解之后却又不追击, 只一边躲着一边与任秋鸿过招,一点点将人诱到了自己这边。 任秋鸿那边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有人甚至开始喊他快些回来, 可任秋鸿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只红着眼睛扑向顾涔观。 顾涔观瞧着游刃有余,接招中途还能分神去吩咐身边的人找机会把任秋鸿的部下也解决了。 都不怕被任秋鸿听到,只管逗狗一般与任秋鸿过招,却不杀他,只每一次都在他身上留下些许不算很致命但肯定也很疼的伤口。 季茗笙不明白他的用意,不该是速战速决最好吗,为什么还要这般与任秋鸿过招。 而任秋鸿像是真的不知道痛,只双目赤红追着顾涔观杀,仿佛只要带走顾涔观一个人就万事大吉了一般。 顾涔观许是早就猜到任秋鸿会这样,往他身上捅了一刀的时候还在笑,甚至分出心神来与他说说话。 任秋鸿,你究竟是重生回来的,还是前世执念让今生的你得知前世之死?顾涔观对这一点还是颇为好奇的,便笑着问了任秋鸿这个问题。 可任秋鸿半点与他说话的想法都没有,只管疯狗一样追着顾涔观咬,不管自己受多少伤,只要能给顾涔观致命一击便好了。 然而,任秋鸿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到后面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用刀撑着地面硬撑着让自己不完全倒下。 顾涔观俯视着任秋鸿,刀抵在任秋鸿的手腕上,重重一刀下去,刚好是不让他的手完全断掉却又失了所有握刀力气的程度。 身后不远处是任秋鸿那些部下丢下武器投降的叮当声,是皇上带着朱利从暗道里走出来的脚步声。 季茗笙看着地上几乎满身是血却依旧在笑的任秋鸿,只觉得这人全然就是个疯子,可他抬眼朝顾涔观看去,突然就想到前世自己死后,顾涔观是不是也几近疯魔,所以才会那般对待杀死自己的任秋鸿。 这个问题其实季茗笙早就问过,但顾涔观想是不想让季茗笙知道自己前世可怖模样,一直没将话说明白,只说虐杀了任秋鸿,可细节一些的事情他全然不知道。 比如前世的顾涔观难不难过,痛不痛苦,之后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事情,顾涔观从来没肯告诉他。 皇上走出来的瞬间,季茗笙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虽说谋逆,但任秋鸿如今的身份仍然是皇子,顾涔观这般动用私刑处置他实在是不妥。 一想到这个,季茗笙便想去皇上身边为顾涔观辩解一二。 可不等他走过去说什么,皇上已经带着朱利过来,朝他一抬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又点了下头,仿佛在说自己都知道。 而就是这个时候顾涔观招手让人去请太医,又蹲下身对地上的任秋鸿说:北夏的皇子,却装成我大梁流落在外的皇子,说不是为了窃取大梁机密给你母国,怕是没有人相信。 任秋鸿盯着顾涔观看了好一会,也不管自己身上还在流血,便状似癫狂地笑了起来。 他说:我是来干什么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顾涔观冷笑一声,刚想再说什么,便瞧见华远持弓走过来。 他明白现在怕是人家的家事了,也没多嘴,只站起身拉着季茗笙往旁边走一些。 季茗笙则是有些惊讶,他头一回见华远持弓,更没想到方才那一箭是华远射的。 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世外高人般的华远竟然会参与到他们大梁与北夏的纷争当中。 原以为这样的江湖人都应该是不管这些事的,没想竟然不仅管了,如今想还是要与任秋鸿这个对手说什么。 可季茗笙万万没想到的是,华远竟然也是北夏的皇子。 他们二人,都是北夏流落在外的皇子。 一个是母亲被杀,自己被对方的母亲故意丢掉,一个则是怀上孩子之后带着孩子嫁给了英国公。 这么说来英国公家还真是倒霉,碰上这么一对母子,竟是白白丢了性命。 季茗笙垂眸想着,被顾涔观拽了一下衣袖的时候才抬头去看他,却瞧见他给自己使了下眼色,叫季茗笙看看皇上。 季茗笙这才朝皇上那儿看去,正好瞧见皇上的神色有些不对,眉眼间像是带上了浓浓的后悔之色。 他明白是在为任贵妃和英国公的死感到愧疚,但那时候任秋鸿拿出来的证据实在是直接将英国公家定了死罪,皇上不过是受了任秋鸿欺骗,也不是故意杀害无辜。 季茗笙看皇上有些难过,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喊了一声:爷爷。 皇上听见季茗笙的声音,回过神后转头的动作有些迟缓,看了季茗笙一眼后方才应道:诶,爷爷在呢。 那边的华远还在跟任秋鸿对峙,瞧着那模样像是要杀了任秋鸿。 顾涔观看季茗笙还在安慰皇上,想二人该是无暇顾及这边,便只能自己上前去阻止华远,让他不必急着现在杀他。 你还要那样杀我第二次吗?任秋鸿听见顾涔观劝华远的声音,恨恨地看着他,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顾涔观挑了下眉,心说不杀你难道等着你杀了我还抢我家太孙吗? 只不过顾涔观面上当然不可能这样说,他只是凉凉卡呢任秋鸿一眼,摆摆手让人过来挑断任秋鸿的脚筋再押入牢中。 华远看着任秋鸿被拖走的背影,转头看了皇上一眼,问:皇上不管你? 顾涔观收刀入鞘,看都没看任秋鸿一眼,只转头去看自家太孙,随口应了一句:皇上让我全权负责。 华远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季茗笙,瞧着季茗笙小心安慰皇上的模样,突然就想起当初自己救下对方的时候,随口感叹一句:你也是命好,碰上这么个太孙,还那样喜欢你。 顾涔观笑着摇摇头,说:我的命不好,他也是。但我们呢,最喜欢的事就是逆天而行。 华远听不明白顾涔观的意思,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任秋鸿被拖走的方向,虽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浮现这样的想法,但仍旧是一瞬间好像明白对方这个说法。 季茗笙安慰了皇上一会便与皇上聊起一些琐事来,一边进屋去一边摸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想着这孩子如今这般也算是见过些许风浪了。 皇上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他的肚子一眼,嘱咐他千万小心,本就身子不好,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没多久皇后和太子妃便被接了回来,他们比皇上跑得远一些,倒是没顺着暗道重新回来,而是坐着顾涔观派去的马车回宫的。 分卷(22) 一回来瞧见季茗笙,太子妃连忙拉着人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自家怀着孕的儿子在这场宫变中出个什么事。 众人也觉得十分不放心,都看向华远,又因为知道了对方北夏皇子的身份不敢再要求什么。 季茗笙却是坦荡,只问华先生还肯不肯给他看病。 华远原本淡下去的笑意重新挂上脸,如初见一般勾起唇朝对方露出一个笑,说:自然可以,我可没打算当什么劳什子皇子,给你一个人看病就好了。 这话说得有那么几分暧昧,听得顾涔观都皱起眉来,还是季茗笙摇摇头,说:你不如学学神医,四处走走,给谁都看病,哪天空了再来看看我就是了。 华远抬手的动作一顿,但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随意应了一句:也是,左右太孙身边已经有一个了。 季茗笙知道他在说谁,抬头与顾涔观对视一眼,笑着说:一个就够了。 顾涔观也笑起来,搬了张凳子往季茗笙身旁挤,从华远那边朝他们看来,只感觉到十二分的般配。 谁都拆不开,确实可以说是彼此之间的唯一。 华远就这样看着他们二人,突然说了句:等你生下孩子之后调养好身子,我便听你的,学学师父出去四处走走。 季茗笙听着他的话,本想说自己只是随口一提,他原本那样不就很像神医了吗。可季茗笙的话根本没说出口,便被顾涔观拽了拽袖子,转头看去的时候只瞧见对方摇了摇头,便明白自己后边的话不是很合适说出口。 季茗笙没再多话,只是点点头便坐在那儿不说话,等他终于想抛出话题来让大家不再那般沉浸在后怕当中的时候,却是被皇上赶回了东宫。 连带着顾涔观也被赶了回来,只说让他们好好儿休息,其他事情自有皇上皇后处理,再不济还有太子妃,让他安心养胎就是了。 季茗笙也没办法,只能听他们的话待在了东宫。 之后几日,听说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季茗笙便想着出去走走。 没想在临出门的时候却是让太子妃拦了下来,说是不知道东宫之外还有没有任秋鸿余党与北夏细作,不敢让他出门。 季茗笙虽说觉得不可能还有,但太子妃也是担心自己,他不可能拂了太子妃的好意,便提出孕夫也不能完全不走动。 没想太子妃直接跟他说,你在东宫里头转圈吧。 说话的时候顾涔观就在一旁,憋笑憋得面目扭曲,又因为太子妃那泼辣性格,他没敢真的笑出声,只能就那样憋着。 等太子妃一走,季茗笙听见身后人噗嗤一声笑出来,气得转头便瞪了对方一眼,骂了一句:还笑呢! 顾涔观被对方一说,连忙收拾脸上神色,做出严肃状,点着头说:不笑了,夫君不让笑,我自然不敢笑。 他们从前在床上的时候偶尔到了兴头上也会说几声这样的称呼当玩笑,但那都是在床上的话,根本做不得真,季茗笙哪里能想到顾涔观回拿到这时候来玩笑。 一下让季茗笙想起当时几乎要被弄晕过去的事儿,脸上一红,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轻轻踩了顾涔观一脚。 顾涔观也不敢真的不痛,只能装作十分痛的模样逗季茗笙笑。 季茗笙知道对方是装的,还装得像模像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见季茗笙高兴了,顾涔观也不再玩闹,只带着他在东宫里头走了走,瞧着差不多了便赶紧将人扶进去歇着。 季茗笙也没说什么,与对方一块儿待着他便十分高兴,只是被发现怀孕之后许多平常做的事都不能做,他实在有些无聊。 皇上那边下了死命令,他生下孩子之前不许他接触政务,以免太过投入累着自己,顾涔观自然也是不敢给他碰这些的,只能找些话本之类的来给他当乐子。 季茗笙看着顾涔观拿过来的话本,突然想起顾涔观还扮做女子的那段时间,似乎也是每天待在东宫里看话本。 他突然就有些心疼,想着顾涔观当时会不会也很无聊,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疼。 但这份心疼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季茗笙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顾涔观之后,这份心疼碎得根本是连渣都不剩。 顾涔观说:不用上朝,也不用被派去外边办一些很不好办的事,每天吃吃东西看看话本,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回家。 季茗笙听到这里便知道对方根本不觉得无聊,根本不是需要他心疼的,顾涔观根本是过得十分快乐。 不等季茗笙说点什么,便听见顾涔观继续往下说,他瞧着还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他说:你想想,在屋里找许多事情打发时间看起来好像很不好,但一切的无聊等待都是为了某个时刻往窗外一瞧就能看见喜欢的人回来,其实也不是很差。 季茗笙愣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脑海中就着对方的话勾勒出一副顾涔观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突然发现季茗笙回来了,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直跑出去找他的画面。 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是很差。 顾涔观猜到季茗笙在想什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眉心,轻笑一声:不过,如今这样你我二人日日待在一起,似乎要更好一些。 季茗笙被对方说得笑起来,连说还干不干活了,成天想着腻在一起。 顾涔观点点头,先是说季茗笙说得有道理,再看一眼季茗笙的肚子,突然就有些愁眉苦脸。 季茗笙挑了下眉,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愁眉苦脸的,还没问呢,便听见对方在那呢喃着:这会儿还是夫夫二人如胶似漆,果断是日便有个小麻烦精来不让两个爹亲热了。 季茗笙听得锤了他一下,骂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子吗! 顾涔观连说太孙骂得对,没过一会又开始嘀嘀咕咕担心季茗笙到时候满心都是这小屁孩,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季茗笙拿他没办法,只能拉着人往床上坐下,勾着对方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说:便是有十个孩子,你在我心里也是十分重要的。 顾涔观喉结动了动,又怕伤了对方没敢动作,只啃着对方的嘴唇,又想说点什么骗得对方主动来亲自己。 但他还没机会付诸行动,便被季茗笙一个眼刀制止了后边的所有行动。 什么主动来亲,季茗笙不主动亲他还能不亲了吗,那他主动亲也一样是亲。 顾涔观笑着给自己的退缩找理由,随后搂着人又蹭了一会,在对方昏昏欲睡当中又哄了一会,方才翻身下了床。 他到天牢里去见了任秋鸿,看这样眼前正在养伤的人,他冷笑一声,便想着是否再找些法子来折磨他。 可到了这个时候,顾涔观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折磨任秋鸿的兴致,不过是想着报对方拿季茗笙当人质的仇罢了。 但这一世的任秋鸿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能做成,折磨这个任秋鸿实在是让顾涔观有些兴趣缺缺。 没了恨意支撑,他也不再是前世那般可怖的人。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涔观转头一瞧便看见小安子跟着他来了天牢。 想也是季茗笙睡得浅,他一走便发现人离开了,聪明如季茗笙当然能猜到他是来天牢的,让小安子过来也不是那样让顾涔观感到意外。 只是他在想,最是和善的太孙会让他放过任秋鸿吗? 如果是让他放过任秋鸿,会用什么样的理由? 上辈子已经报过仇了?这辈子的任秋鸿其实还什么都没有做?这般欺负任秋鸿与任秋鸿没有区别? 顾涔观做了许多许多假设,却没想到季茗笙让小安子带来的命令,竟然是直接杀了任秋鸿。 太孙说了,折磨他这样的事儿从前早做过了,如今太孙妃也消了气,直接让这厮赶紧到地下去跟阎王爷算算这辈子造了多少孽就是了。小安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顾涔观的神色,见对方并没有生气,松了口气之余也更是放松下来。 造了多少孽,他要这么说,那我不是算了,回去我自己问他。顾涔观笑着说了这话,瞥了任秋鸿一眼,先让人去禀了皇上,得了皇上准许方才叫人动手。 前世的任秋鸿便十分狡猾,中途不是没想过逃跑,有一回甚至叫他逃到了外边去,但中途还是叫顾涔观抓了回来。 遂这一回杀死任秋鸿,顾涔观还是盯了个全程,直到确定任秋鸿真的死了之后方才放心回了东宫。 回去的时候东宫已经备好了晚膳,太子妃被皇后喊去一块儿吃饭,便只有季茗笙等着顾涔观回来。 进院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全然暗下来,顾涔观一抬眼便瞧见半开着的那扇窗旁的季茗笙,突然想起自己与季茗笙说的话,心中一喜,更是加快了脚步。 季茗笙也瞧见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去,还没出门呢,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顾涔观小心地抱着季茗笙,又怕压着他的肚子又想将人揉入骨血中,但最后还是心疼对方只是轻轻抱着人。 一旁的小安子看着他们二人,恍惚回想起很多年前这两位小主子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面上还小心地观察自己的新玩伴,但心底其实早已经接受了对方。 那时候他二人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让小安子觉得两位小主子以后定然是最要好的,如今也差不离,虽说这个要好变成了在一块,但并不妨碍小安子觉得两位主子天生就该在一块。 又过了一段时间,季茗笙没算着月份,一直是太子妃和华远仔仔细细算着月份,又讨论着约莫什么时候生。 至于皇上和顾涔观,一边担心季茗笙到时候被这小孩折磨得不行,一边拿着笔讨论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姜世杰被派出去那么几个月,没想到京城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一回来还当会有许多事要处理,没想回来之后发现最大的事就是太孙生孩子。 每一个人都再让他将其他事往后放放,一块儿为太孙生孩子紧张,听得姜世杰以为朝堂上每个人都坏了脑子。 可这样想之后,姜世杰也开始紧张季茗笙,生怕他那身子在生孩子途中就撑不过去了。 这个想法后来叫顾涔观得知,还白了他一眼,说他这乌鸦嘴还好没开过光,季茗笙好好儿将孩子生了下来。 并没有让朝臣们高兴,孩子是个男孩,等皇上百年之后,这孩子就是皇太子。 朝臣们再没有理由让太孙跟旁人生个儿子,只能在季茗笙被按着补好身子出来之后每天看太孙夫夫闪瞎每个人的眼睛。 可其中不少人竟然还觉得这对夫夫很是不错,皇上每回瞧见二人的一些小动作也是象征性瞪一眼过后便笑起来。 一切都与季茗笙刚重生时想过的好日子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也就只有顾涔观和这个孩子了。 刚重生那会,季茗笙也没想到会有男人生子这样的怪事,更没想到前世没敢太过接近自己的顾涔观竟然那么喜欢自己。 太子当年栽的梅树开了花,太子妃抱着孙子在屋檐下逗他玩,季茗笙靠着顾涔观一块儿站在树下,抬眼去看那红梅。 你说爹在天上知道咱俩的事吗?季茗笙脑海中不免想起当时太子与太子妃一块儿栽下这梅树的模样,低声呢喃着这话。 肯定知道,瞧咱爹有了孙子不高兴得让他栽的树都开花了吗?顾涔观笑着说些半开玩笑的话。 可季茗笙这回却没反驳他,只是看着那红梅眨了眨眼,突然就有了个主意:涔观,咱俩也一块儿种下一棵树,就像爹娘那样,好不好? 顾涔观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树上那被白雪衬得更为红艳的红梅,点了下头。 那边的太子妃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喊着外头冷,叫他们快些进屋来吃口热乎的饺子。 树下二人相视一笑,转身一边应着一边加快脚步进屋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还有番外 古耽接档文《影卫他不当替身了》应该是10.18开,放一下接档文文案,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古耽接档文《影卫他不当替身了》文案: 十年前,段南风被摄政王齐昭捡回王府,被齐昭亲手教养到十六岁,成了他身边最得力的影卫。 原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主仆,可后来齐昭拥他入怀,轻吻他的眉眼,邀他同床共枕。 段南风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直到他做了一场梦,发现自己只是一本古早狗血文里的炮灰替身。 他与齐昭的白月光眉眼间有些相似,这才是齐昭与他温存的理由。 而书中的自己在齐昭身边当了三年替身,最后却被齐昭亲手推出去。 齐昭放弃了他,选了书中的白月光。 段南风醒来之后惊惧交加,在承受饮酒认错人的齐昭之后更确定那梦境乃是真实,连夜收拾细软逃得远远的。 以为自己能就此远离齐昭,却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时发现自己嗜睡、呕吐、食欲不振 他以为是病了,可请来的郎中却惊恐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你,你这是喜脉! *** 十年前的齐昭以为自己只是捡回来一把刀,等人长到十六岁才发现捡回来的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听话,让他解开衣带便解,让他跪到脚边便跪,无论如何恶劣的要求,他永远不会有半句怨言。 齐昭疼极了这个对外狠厉,面对他却听话得不行的小美人。 可有一天这个小美人却不再听话,不仅敢推开他,还敢从他身边逃开。 人走之后,齐昭才发现自己不能忍受对方离去,他爱极了段南风。 所以他几乎将大齐翻了过来,只为将人给找回来。 他想,等找到了人,一定好好地罚一罚。 可齐昭真的找到段南风的时候,看着对方那大起来的肚子和带着怨气的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人好好儿带回去,好好儿求对方原谅自己,搂着对方的腰承诺往后余生。 第31章 前世番外(顾涔观视角) 今日是季茗笙大婚的日子, 顾涔观身为昔日伴读,早早便作为宾客进了宫里。 跟随季茗笙去接亲的是太孙的几个叔叔与堂弟,顾涔观没有去。 这些年顾涔观时常远着季茗笙, 虽说临到头也问过他去不去, 但他实在不想瞧见心上人身着婚服牵起太孙妃的手上花轿。 太孙和魏国公家三姑娘, 郎才女貌,那身大红喜服一穿, 瞧着就是一对璧人。 顾涔观不想站在旁边看着那画面,感受那陌生的隔阂感,便只是作为宾客去吃喜宴。 进宫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从前, 想初见的时候,想少年时候他们二人的亲近。 也想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心意,想着太孙总不能与一个男人在一块,皇上等人绝对不会点头, 甚至还会将季茗笙卷入无尽的麻烦当中, 所以他远离了季茗笙,只敢站在远一些的地方静静陪伴着对方。 分卷(23)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胆大妄为的人, 可他一遇到季茗笙的事, 便成了个畏手畏脚、胆小如鼠的人。 什么都不敢做, 生怕牵连了对方,生怕让自己再也见不到对方。 就连对方因皇上的赐婚要娶宣明雅,他都能忍痛去看他们成亲。 可顾涔观到宫里而时候,却没能等来接了新娘子回宫的季茗笙,只等来了对方的死讯。 在那一瞬间, 顾涔观只感觉天都塌了。 他远离对方,没敢太过接近,就是怕害了对方。 可季茗笙还是死了, 他甚至没能见到对方最后一面。 他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他开始想最后一面,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季茗笙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前些日子季茗笙跑来淮安侯府问他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接亲。 那天季茗笙久违的与他说了说话,说不想成亲,说不喜欢宣明雅,没有感情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的,这对两个人都不公平。 顾涔观当时想说什么,他恍惚记得自己想说的是不想娶就不娶了。 可那会儿他说出来的却是皇上赐婚也是没办法的事。 跟在顾涔观身旁的顾映秋有些担心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到了嘴边的顾涔观三字硬生生变成了一声颤抖的哥。 当年顾映秋偶然知道顾涔观的心意,也曾经问过顾涔观为什么不试试,万一季茗笙也喜欢他呢。可顾涔观一直觉得男子与男子相爱这条路本就难走,季茗笙还是太孙,更是不能去走这样的独木桥。 听到季茗笙死讯的一瞬间,顾映秋便觉得完了,她哥有多喜欢季茗笙她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她在这一刻才会在一声呼唤之后死死抓住顾涔观的手。 她害怕顾涔观悲痛之下做什么傻事,这里是皇宫,不是其他地方,若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或是露出半点端倪,怕是会让场面更加混乱。 可顾涔观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愣愣地跟顾映秋回了家中,将自己关在房内冷静了三日之后,再次打开门,顾映秋只觉得自家哥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仿佛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打算找谁去追魂索命。 顾涔观出门的那日阳光正好,他抬眼瞧见那悬在天上的金乌,只想着可惜季茗笙看不到这样的好天气。 顾涔观的手下每日都会来看看自家主子什么时候缓过来,是否需要直接将凶手做掉。 但顾涔观不下命令,他们也只能猜着主子的心意先将事情查出个大概来。 今日这手下刚好到顾涔观院子里来瞧瞧主子缓过来没有,一来便瞧见顾涔观站在阳光下不知在想什么。 能出门,那定然是缓过来了。 手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自己查到的事情都报给了顾涔观,又低垂着头等自家主子下命令。 顾涔观听着手下的话,咀嚼着任秋鸿三个字,危险地眯了眯眼,说:查查他的底细。 手下以为顾涔观因为英国公家不敢对任秋鸿动手,多说了一句:主子别担心,那任秋鸿是英国公夫人成亲前怀上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英国公的种呢。 这话倒是给了顾涔观几分思路,掀了掀眼皮,只看了手下一眼,说:那就查查英国公夫人,看看任秋鸿究竟什么来历。 原本在这方面顾涔观并不抱希望,他只想着若能多一个把柄在手里,还能让对方失了英国公这个助力,查到了更好,没查到也无伤大雅。 便是抓不到任秋鸿的小辫子,他也是要杀任秋鸿的。 之后的许多日子,顾涔观都早出晚归的,连平时不过问他们如何过日子的淮安侯夫妇都担心起来。 但这二老从前不太管儿子,如今想要管总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最后也只能让顾映秋去打听打听顾涔观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顾映秋也不用问,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家哥哥是为了太孙的事情在忙。但父母既然要求了,她也还是得去问一问。 所以某一天晚上,顾映秋在顾涔观院门口等了老半天,终于等到他回家来。 见到顾映秋在等自己,顾涔观也不意外,只冷着脸往里走,没阻止对方进来,但也没问什么。 顾映秋走到他身边去絮絮叨叨说一大堆你这样太孙一定不喜欢之类的话,想劝她哥哥能有个人样一些。 不过,这话顾映秋没敢说出口,怕如今仿佛煞神的哥哥头一个杀了她。 顾涔观听着顾映秋唠叨,突然就想起小时候顾映秋头一回见到顾涔观,半点不怕生,还敢追在身边絮絮叨叨说一大堆孩子气的话。 顾映秋一向比顾涔观孩子气一些,顾涔观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沉稳下来了,而顾映秋却是像那个时期的小孩一般闹腾。 当年顾涔观以为季茗笙会不喜欢,可季茗笙却很照顾顾映秋,送顾映秋出宫的时候还让她以后常到东宫来玩。 也许是没得到顾涔观的回应,顾映秋也没再唠叨,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借着外边的月光看她哥越发瘦削的那张脸。 今夜的月圆得好,亮光斜斜照进屋内,正好打在顾涔观脸上,叫顾映秋看清他那一双如死水般的眼。 继续说,他喜欢这样的热闹。顾涔观抬了抬眼皮,没去看顾映秋,只看了看外头的圆月,不知在想什么。 顾映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将父母交代的话翻来覆去地说,说到嘴巴都干了的时候想着歇一歇,又顺着他的目光朝外边看去。 原以为是外边有什么好看的,跟着看过去才发现是在看那如圆盘般的月,顾映秋瞧着那寓意团圆的月,忽的就有些伤心,呢喃了一句:太子妃娘娘一定很伤心吧。 顾涔观这会儿终于看了顾映秋一眼,顺着对方的话想起前些日子去东宫看望太子妃的时候。 太子妃瘦了许多,原先姣好的容颜如花枝枯萎一般变得昏黄,头上多了许多白发,再不复平日泼辣娇气。 皇后也没好到哪里去,那日顾涔观去的时候刚好撞见皇后来安慰太子妃,一进门便瞧见明明自己都苍老了许多的皇后红着眼睛安慰太子妃想开一些。 那时候的太子妃身上披着宽大的袍子,怀里抱着一个不算特别大的盒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连皇后的话都只是偶尔用微弱的声音应上几声。 顾涔观走近一些向太子妃行礼,仔细一瞧便发现那宽大的袍子是从前太子穿过的。而太子妃怀里的盒子,花纹十分独特,是当年太子亲手画好了特意让人去做的一个盒子。 那盒子里边装的都是季茗笙从前的东西,从婴儿时候的长命锁,太子妃为他做的第一件衣服,到第一颗换掉的牙,第一次给爹娘画的扇面,第一次被皇上夸的字,第一次写的诗许多有关季茗笙的回忆,都放在了那个盒子里。 顾涔观坚持了小一段时间没掉的眼泪,几乎在瞧见太子妃的时候决堤,可他不能在太子妃面前哭,这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那日之后的顾涔观更是疯了一样的找任秋鸿麻烦。 起先任秋鸿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还亲自去见了顾涔观,皱着眉质问他为了什么利益相关的东西与自己作对,还说自己不是不能让出来。 任秋鸿那时候已经颇有手段,但他第一次没把顾涔观彻底绊倒,后面顾涔观越发熟悉这些事情,只会越发的难缠。 任秋鸿打算让大梁一蹶不振,再回到北夏去当皇子,拿到兵权来攻打大梁,到时候捏着兵权又有军功的自己定然比那些养在宫中的皇子有竞争力。 可他错算了眼前这个疯子,全然不计代价只为与他作对的疯子。 任秋鸿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跟一个与自己计划无关的人周旋,他只想让对方不再妨碍自己。 顾涔观冷眼看着任秋鸿,满眼阴鸷,叫人望而生寒。 他本就没打算瞒着,若任秋鸿想死了也做个明白鬼,那他也不是不能告诉对方。 我要季茗笙,你给得起吗?顾涔观一双眼睛仿佛一塘死水,不仅充满阴鸷仿佛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鬼,还像是能将人拽入死水当中杀死的水鬼。 任秋鸿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在对方眼中看到浓浓恨意,可他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季茗笙是太孙,要让大梁乱起来,有一个捷径就是杀了太孙,让其他人重新陷入夺嫡争斗中。 他只是想在大梁内部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罢了,他能有什么错,错的是季茗笙,他一个病秧子为什么不肯早两年乖乖去死。 顾涔观看着任秋鸿那双充满恶毒的眼睛便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冷笑一声过后便转身离开,根本没打算听对方的回答。 季茗笙已经死了,死在了任秋鸿手上,顾涔观要做的只是杀了任秋鸿为季茗笙报仇而已。 哥? 顾映秋见顾涔观不知为何又陷入了沉思当中,怕对方想起季茗笙的事情伤心,小心地唤了对方一声想叫人回神。 从前你很少这般喊我,每每唤我哥,都是你犯了错想找我帮忙在爹娘那儿求情。顾涔观没有看顾映秋,他直视着前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就想,想着算了。顾映秋撇撇嘴,别开眼去小一会又偷偷看了顾涔观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太过伤心的神色,也算是放心些许。 瞧着顾涔观好了不少,顾映秋也趁热打铁想着把爹娘交代的话赶紧说完,便提起了淮安侯夫妇对顾涔观结婚生子的期望。 传完话之后,顾映秋没等顾涔观回答,自顾自说:我说你不会跟姑娘成亲,爹娘还不信,老说你只是没遇上喜欢的。我也不好跟他们说你喜欢谁,只能跟他们说反正你不会喜欢别人,但爹娘你也知道,不说实话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在找借口。 顾涔观看了顾映秋一眼,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可说的话却让顾映秋一瞬间放松下来。 他说:二十几年了,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向着你哥的事。 若是往前推几年,顾涔观说这样的话,顾映秋肯定要追着他喊打喊杀的,还得骂一句什么叫也算是做了一件向着你哥的事,从前帮忙瞒着喜欢太孙一事不算吗。 但如今顾涔观肯说些如从前兄妹拌嘴般的话,顾映秋只觉得高兴又放松,心中恍惚觉得从前的哥哥回来了。 可很快她这个幻想便破灭了。 顾涔观说:我不会跟别人成亲,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他又说:若一定要成亲,我想当他的未亡人。 宣明雅那边因为没成亲,皇上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便说婚事不作数,让人回家去只当这大婚从未发生过。 宣明雅本就不愿意当太孙妃,起先还高兴了几天,之后被父母发现骂了一顿方才老实装作因为一国太孙被刺杀而难过的模样。 不过那模样也只装了几日,之后她又四处打听自己的竹马任秋鸿如何了。 可惜任秋鸿一门心思扑在与顾涔观斗法上,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早已没什么印象的所谓青梅竹马。宣明雅因此灰溜溜回去,最后在母亲的帮忙下四处相看好男儿成亲,被京中世家暗地里冷嘲热讽许久这差点当成太孙妃的魏三姑娘瞧太孙死了欢天喜地的,怕不是早盼着太孙一命呜呼。 因着宣明雅这边不作数,顾涔观若能想到办法进季家族谱,那这个未亡人其实也不是不能当。 只是太孙已经去了,生前也没什么表现出与顾涔观有一段情的东西在,这件事自然是难中之难。 不过顾涔观根本没想在这件事上下功夫,他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任秋鸿生不如死。 顾映秋那夜问完话没多久便困得撑不住,小鸡啄米一般在那坐了一会,想着自己都传完话了总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于是她也没等顾涔观再说什么,敷衍地应付对方那关于成亲的说法,站起身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之后的顾涔观仿佛这夜的谈话从没发生过,淮安侯夫妇实在按耐不住跑来问他成亲一事想得怎么样了,怕儿子直接拒绝,还说自己已经看好几家姑娘,问顾涔观什么时候借着去对方家中拜访的机会瞧瞧怎么样。 顾涔观知道他和季茗笙没机会了,也不顾忌什么,直接便将自己心中所爱之人是谁说了出来,惊得淮安侯差点当场晕厥,虚指着顾涔观好一会后只骂你这个逆子。 若只是喜欢男人,就算真的喜欢太孙这个男人,其实也不至于被骂逆子。 可顾涔观喜欢的太孙已经死了,人都入土了,这才是让淮安侯生气的点。 喜欢活人还有机会,喜欢死人那不仅是顾涔观没机会跟对方在一起,淮安侯也没办法指望顾涔观回心转意听自己的话跟其他女子成亲。 淮安侯明白这一点,瞪着顾涔观好一会之后终于放弃,叹了口气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顾涔观也猜到淮安侯会如此反应,交代了许多事给淮安侯夫妇之后,他的行动越发不顾自己性命,搅得原本还算游刃有余的任秋鸿更加焦头烂额,到最后甚至被顾涔观砍掉了左膀右臂,失了许多助力。 而关于任秋鸿的身世,也终于在砍掉他左膀右臂之后不久完全暴露在了顾涔观眼底下。 这个时候的顾涔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因为怕伤害心上人畏手畏脚的人了,他成了季茗笙活过来估计都不认识的狠戾之人,他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按死任秋鸿的机会。 于是,他带着搜集到的证据见了皇上一面,还将对方杀死季茗笙的事告诉皇上。 他看见原本在季茗笙死去之时仿佛老了十岁的皇上睁开已经变得混浊的眼,仿佛回到壮年的皇上砸了御书房的白玉镇纸,将报复任秋鸿的给了顾涔观。 从告知皇上真相到抓住任秋鸿的这个过程并不算慢,甚至快到顾涔观拿刀的手都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最后时刻,他一步步走到被绑在刑架上的任秋鸿面前,看着在这段时间里被折磨得浑身是血,几乎不成人样的任秋鸿,心里头只剩下报复的快感。 他看着任秋鸿那双原本如毒蛇一般,但如今已经瞎掉的眼睛,冷笑着用刀捅穿对方的喉咙。 你说他那时候疼不疼? 任秋鸿死了。 可在大仇得报之后,顾涔观却只觉得空虚,浑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当中。 他从前的目标是为季茗笙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却突然不知该做什么,仿佛天地之间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杀死任秋鸿的当夜,皇上召来顾涔观,问他想要什么,想去哪里,自己都可以为他办到。 可顾涔观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见到季茗笙,他只想到季茗笙身边去。 皇上瞧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只让他回去仔细想想。 而回去的路上,他碰见前些日子被召进宫当国师的道士。瞧见人的时候他还想了许久宫里什么时候有国师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是前些日子皇上睡不安稳,听说有个国师很厉害,便请进宫来试试是不是那么有本事。 分卷(24) 执念太深,恐来生前途灰暗。国师叹了口气。 我不要前途,我只想回他身边去。顾涔观的眼睛里边没什么波澜,只有在提到季茗笙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些许的波动。 国师深深看了顾涔观一眼,没再说什么,只目送着顾涔观离开。 可就是因为这般盯着对方的背影看,那么一瞬间国师仿佛在对方的背后几步远之处瞧见了一名青年的半透明身影。 如画般的容颜,倾城之色与皇上时常拿出来看一看的画像有十二分相像。 记得皇上当时说那画中人是谁来着? 好像是死去的太孙。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是一家三口鸡飞狗跳的日子[bushi] 第32章 皇上退位和一家三口 【关于皇上退位这件事】 大约是季缙五岁的时候, 皇后突然请了皇上过去,问他记不记得十六岁那年成亲的时候说要带自己游遍大梁好河山。 皇上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之后没多久便忙得脚不沾地, 二人连面都很少见, 别说是到外边去走走。 皇后这么多年也不责怪皇上言而无信, 一直也都很体谅他的忙碌,也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就提起了这个。 皇上觉得异常不解, 但抬眼瞧见对方头上的白发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变成了:你想什么时候去? 皇后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仿佛在提醒皇上她已经老了, 这让皇上心中有些不舒服。 说到老便会想到死,皇上总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到舒服。 等你肩上没有那些担子的时候,我们就去。皇后也没强给皇上定个什么日子,只说皇上什么时候将一切交给季茗笙了, 才去过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 至于后宫的这些嫔妃, 到时候一律按太妃太嫔留在宫中享福就是了。 皇上喊季茗笙过去的时候,季茗笙还在看名册上适合给季缙开蒙的大臣, 而让季茗笙操心得不得了的季缙这会儿正追着他爹闹。 至于闹什么, 其实季茗笙也没弄懂, 似乎是因为今晨季缙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没有睡在爹爹怀里,而他最喜欢的爹爹竟然被可恶的爹抱在了怀里。 季缙把季茗笙亲切地称呼为爹爹,把时常与他闹的顾涔观凶巴巴地称呼为爹。 听起来只是叠词与不叠词的区别,但喊人时候的语气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虽然那么叫,但平时季缙跟顾涔观玩闹还是很开心的。 就是季茗笙实在没弄懂, 他们今天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好闹的。 这种事也值得绕着东宫追他个三圈? 朱利来的时候正好被季缙撞了个满怀,朱利看着季茗笙长大,如今他儿子都有了, 自然也是看着欢喜的。遂他将季缙抱起来哄了哄,又问季缙鼻子可撞疼了,声音轻得不像话。 哄完之后二人也不闹了,顾涔观在一家三口之外的人面前多数时候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瞬间理了理衣袍变成仿佛从未与儿子追打过的太孙妃。 只见这位太孙妃脸上挂上淡淡笑容,问:朱公公过来,莫非是皇上有请? 朱利笑着点了下头,瞧着顾涔观就要往外走,连忙上前一拦,说:皇上请太孙过去,若待会还请太孙妃,奴婢会来请太孙妃过去的。 这些年皇上请季茗笙时常连带着顾涔观一块儿叫过去,一般都是讨论政事之类的,但今日竟然只请季茗笙一个人,也是让顾涔观有些惊讶。 不过,皇上这般做想来也有自己的考量,想是什么只能传给下一任天子知道的事情,顾涔观也不打算掺和,只点点头便转身去喊季茗笙来。 季茗笙其实远远看了他们小一会,但因为朱利和顾涔观在说话,他也没打算过去。 左右需要他去的时候顾涔观也会喊他,不需要他去的话那让顾涔观去应付也没什么。 见顾涔观转过身来,季茗笙便知道估计是皇上请自己过去。 原以为顾涔观也会一块儿去,可没想朱利却是摇摇头,说是皇上只打算见季茗笙一人。 这不禁让季茗笙警惕起来,天子单独召见储君,虽说也可能是别的事情,但也不得不让季茗笙警惕。 前两年皇上便隐隐有退位之意,但念着季缙这个团子还小,就这么一直拖着。 季茗笙原以为皇上不会再想这件事,至少季缙长大之前不会想,没想如今竟是让他单独过去。 有着先前皇上略微透露过念头的事情,季茗笙一路警惕着走去皇上那儿,到见着人的时候都一直板着脸,瞧着十分严肃。 这模样可把皇上看乐了,他笑呵呵地绕着季茗笙走了一圈,又走到正面打量了他小一会,问: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 季茗笙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皇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拦下来。 季茗笙有些奇怪皇上拦自己做什么,随后便听见皇上嫌弃地瞥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臭小子,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肯让爷爷赶紧退位休息。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季茗笙连忙解释,可话都没说完便听见皇上笑出声来,明显是被他着急的模样逗笑了。 爷爷就是想休息了,还想履行成亲那年的承诺,带你奶奶出去走走。皇上笑着看季茗笙一眼,突然想起这对夫夫是一块儿出过门的,一时有些羡慕,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爷爷当年成亲前见不着你奶奶,成亲后又忙,不像你小子成亲前就能带着自家太孙妃出门。 季茗笙一时没想起对方说的出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被对方又一暗示才想起是那次到东南赈灾的事,一时哭笑不得:爷爷,那是一块儿出门办事,哪能跟您和奶奶比。 皇上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们还睡在一块呢,谁知道是不是在那晚就互通心意了。 睡在一块本也可以说成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可被皇上后边那话一说,却是让季茗笙脸红起来,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跟顾涔观做些越线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季茗笙与顾涔观还没到那种关系,想也该是没有,可隐约中他总觉得自己不只是睡了一觉的。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季茗笙也没为难自己,他只是问着皇上接下来的安排,也没拒绝皇上的提议,只是顺着皇上的想法继续往下走。 皇上一边拿出自己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许多事,全都记在了纸上让季茗笙好好看看,一边又翻出退位诏书,还嘱咐季茗笙往后要做个好皇帝。 季茗笙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年轻的时候。 皇上这个嘱咐并不多余,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很不错,可当上皇帝,坐在高位多年之后便变得暴戾昏庸。 皇上没有晚年昏庸,也不希望孙子当个一二十年皇帝就变了个样。 季茗笙听着皇上的嘱咐,点着头应下,等皇上说完了才问爷爷要去哪里。 皇上想了小一会,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突然笑了一下,说:江南吧,你奶奶喜欢江南。 季茗笙顺着皇上的目光看向那幅画,想起这幅画似乎是皇后年轻时候画给皇上的,皇上一直保存至今。 画上便是皇后想象中的江南,看得出来当年皇后很想到江南水乡去瞧一瞧,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季茗笙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想到什么似的又说:若只是想下江南,其实爷爷也可以 皇上知道季茗笙要说什么,敲了一下他的头,正色道:皇帝下江南那多大排场,便是有意要他们节俭也还是要花一大笔银子,那般劳民伤财,还不如与你奶奶简简单单过去走一走的好。 季茗笙听着皇上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也没有再说别的,只安静听着皇上再嘱咐一些朝政上的事,便叫他先回去了。 回去之后季茗笙尚有些恍惚,只要明日皇上的退位诏书一念,他便要准备自己的登基大典,日后便要坐到那张龙椅上了。 而他看着眼前顾涔观蹲下身与季缙说话的模样,想着他们这般和谐安逸的日子估计要被忙碌取代了。 顾涔观抬眼瞧见季茗笙回来,一把抱起季缙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扶好对方便快步跑向季茗笙,惹得季缙哈哈大笑。 季缙到了季茗笙面前,闹着要从顾涔观脖子上下来,又有些舍不得坐在这样高的地方,一时间别扭极了。 父子俩的互动让季茗笙心头几分不明原因的郁闷都散去,他也跟着顾涔观一块儿笑起来。他伸出手将季缙抱进怀里,看着满眼探究的顾涔观,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说:顾涔观,你要当皇后了。 顾涔观起先听到这话还当季茗笙开玩笑,甚至笑着摆摆手说了一句你好一段时间不与我开这种玩笑了,可过了一会看季茗笙的表情还是那般,半点方才是开玩笑的模样都没有,顾涔观才严肃起来,犹豫着说:不会吧,皇上他 想跟奶奶出门玩,把皇帝这担子扔给我了。季茗笙空出一只手按了按眉心,觉得抱着季缙久了实在有些累,没一会便将季缙塞给顾涔观。 那咱们等团子及冠也退位把破事都扔给他。顾涔观半开玩笑地说了这话,接过季缙颠了颠,还没继续与季茗笙说话呢,便被听到那话瞬间不高兴的儿子重重捏了一把耳朵,气得顾涔观直接将季缙放了下来,还骂了一句,怎么五岁了还要抱!自己走回去。 季缙本来就因为那话有些生气,觉得是两个爹不要自己了,如今被顾涔观一骂,更是呜哇一下哭了出来。 团子?你怎么惹他哭了?季茗笙本来都快进屋去了,听见动静连忙转身过来,警告地看了一眼顾涔观。 团子是季缙的小名,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不过是当年刚出生的时候顾涔观说这就一小团子,从此团子便成了季缙的小名。 季缙这小子人小哭声大,不等季茗笙和顾涔观想方设法把他哄好,与太子妃一块儿来东宫想看看重孙的皇后便听见了季缙的哭声。 皇后是所有人中最溺爱季缙的人,就连从前受她疼爱的季茗笙弄哭季缙都得挨骂,何况是当年男扮女装使手段嫁入东宫骗走她家乖孙儿身心的太孙妃顾涔观。 只见皇后走路快得像是年轻了二十岁,眉毛一横,眼睛一瞪,先是将季缙抱了起来,随后又甩了顾涔观一个眼刀,认定就是顾涔观欺负了她的乖重孙。 奶奶,涔观不过开了个玩笑。季茗笙还是很偏向顾涔观的,而且他也觉得以后季缙能独当一面的话,他将担子卸下来交给季缙也没什么关系。 他也不会像皇上一样出去走走,更大的可能是在皇宫里每天逗逗鸟到京城里瞧瞧有什么好玩的。 季缙不知道这些,他年纪小,只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丢下了。 季茗笙知道这个,也打算跟季缙解释一下的,可还没解释呢,便见皇后来了。 皇后一来,事情便从哄一个人能成变成了得哄两个,万一还得哄三个四个。 季茗笙看了一眼虽说一直在打圆场,但还是会时不时瞪一眼自己儿子和顾涔观的太子妃,心里想着皇上总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没想到了皇后喊来皇上,皇上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季缙,先是虎着脸骂季缙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这么没出息五岁了还哭成这个样子。 皇上虽然疼季缙,但皇上时常板着脸,季缙其实也有些怕他。遂皇上一来,一双眼一瞪,季缙便老实了许多,也肯听人说话了。 季茗笙再趁着这个机会一解释,季缙也明白了季茗笙的意思。 瞧着季缙哄好了,季茗笙以为后边应该是皇上带着皇后回去哄,顾涔观自己去讨太子妃欢心,季茗笙带季缙回去看太傅名册和伴读名册。 可没想皇上见季缙不哭了,转头就去骂顾涔观,胡子一吹便提起当初这厮瞒天过海嫁进东宫来的事。 这些年,顾涔观每每在家事上有个什么不好,当初男扮女装进东宫这件事总被翻出来说。 但说到后面总会变成哄堂大笑,个个打趣地笑着叫顾涔观再穿一会女子的衣裙。 顾涔观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跟着笑,摆摆手说夫为妻纲,穿不穿女子的衣裙全听太孙的。每回这个时候季茗笙都会护着顾涔观,跟三位长辈说别逗他了。 可有时候顾涔观也会给给面子,穿着当初那些女子的衣裙出来给三位长辈瞧瞧,几人又说起当年的事儿,一时间好不热闹。 这一回同样是以扯起顾涔观当年穿女子衣裙的事儿为结尾,但因为这种事有两年没说了,如今会说话会胡闹的季缙并没有见过自家爹穿女子衣裙的模样,硬是闹着要顾涔观穿一穿。 几个老的都疼这小的,自然是统一战线要顾涔观穿一穿女子的衣裙。 顾涔观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进屋去换了一身藕粉色衣裙,袖子上缠着花样繁复的带子,半臂的袖口还做成了花瓣形状,远远瞧着像仙子穿的衣裙。 也许是儿子头一回见这样的爹,顾涔观竟还让宫女给自己挽了发髻,戴上一套当年带来但已经不是时兴的头面。毕了觉得不够还点了朱唇,描了眉。 为他做描眉的是这两年刚调进东宫的宫女,一瞧顾涔观这女子装扮,一下被惊艳得愣在了原地。 顾涔观也没去管宫女如何看,瞧着好了之后便站起身往外走。 季缙也是好奇心作祟,一心想见到穿了女子衣裙的爹,巴巴地等在门口,见屏风后绕出一名如仙子一般的宫装女子,更是愣在原地。 随后那宫装女子一抬头,他瞧见了自家爹那张冷脸,又在那张脸上看到一抹带着危险的笑。 季缙没有感觉到危险,他只是在惊艳之下恶向胆边生,喊了一声。 娘。 顾涔观挽起袖子追着季缙在东宫泡了五圈,最后这闹剧以小屁孩季缙实在跑不动被顾涔观抓住按在凳子上打屁股为最终结局。 顾涔观打季缙根本不用力,皇上几人也没说什么,甚至从季缙被追着跑的时候就在哈哈大笑,还给季缙加油鼓气。 但加油鼓气并不是让季缙不挨打,最后他气呼呼地喊了顾涔观一个星期的娘。 当然,因为这声娘,每日要抄的书翻了个倍这件事,倒是后话了。 【关于季缙小朋友的叛逆期】 季茗笙一直以为季缙虽不是一个十分叛逆的孩子,但应该也是一个刚开蒙的时候十分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不让人省心这点,季缙在他能跑能跳会闹腾的年岁已经让两个爹都见识到了他的厉害。但出人意料的,季缙开蒙的时候十分听话,连嘴巴毒,很难说人一句好话的现任太子太傅姜世杰都说季缙十分听话,十分尊师重道,比季茗笙当年惹人疼多了。 分卷(25) 顾涔观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跟姜世杰私底下大吵了一架,二人以季茗笙惹不惹人疼为中心辩论了两个时辰,辩论激烈到季茗笙带着季缙出宫走了一圈看完百姓生活回来他们竟然还在辩论。 最后还是季茗笙出面叫他们停下来方才没有决定用武力争个高下。 笑话,用武力争高下那姜世杰不得被打到只能拄着拐杖来给季缙讲课。 到时候季缙问太傅得腿怎么了,难道要姜世杰说这你爹打的吗? 当然,这都是季缙听话的时候。 季缙向众人表现出叛逆呢,是在他十二岁那年进太学跟皇室子弟一块儿上学的时候。 刚好那个时候姜世杰的老师回京城来,稍微考了考季缙,考完只夸了一句太子殿下是可造之材,叫那小子得意到恨不得用下巴顶着天。结果这般得意的季缙一进太学便听见有人说他闲话,一时间怒火中烧冲上去便打了一架。 按理来说太学应该没什么人敢跟身为太子的季缙打架,季茗笙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很纳闷,亲自过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打人的那位是鲁王的小儿子,按理说季缙还得叫一声堂叔。 但敢不敢跟太子打架这不是辈分决定的,主要原因还是鲁王这人与季缙他爷爷,与季茗笙本人就不对付,加上鲁王本人就十分猖狂,谁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他的小儿子敢跟太子打架,季茗笙也不觉得奇怪。 而且季茗笙也不是会因为自己儿子是太子便放任他随意打人的皇帝。 只见季茗笙先让那边的鲁王和鲁王妃冷静一些,随后蹲下身轻声问季缙:团子,告诉爹爹,你为什么打架? 皇帝都蹲下去了,其他人也没理由站着,纷纷跪了一地,一瞬间这里就只剩下季缙还站着。 不仅站着,还冷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别开眼看着窗外,半点没想向季茗笙交代事情原委的意思。 季茗笙也冷下脸,沉声唤了对方的名字:季缙。 季缙眼圈一红,可还是咬紧牙怎么都不肯说。 季茗笙也没办法,都说是季缙先动的手,便是太子也不能这般随意打人,季茗笙只能按着季缙给那鲁王的小儿子道歉。 皇帝按着太子道歉,鲁王便是再不喜欢这父子俩也得咬着牙赔笑说自己儿子也有错。 就这样,这事好像就这般轻飘飘揭过去了。 季茗笙事后将季缙调得离鲁王的小儿子不在一个班上读书,想着日后该是不会打架了。 没想到季缙这小子还挺叛逆,打完架没多久开始逃课,甚至逃出宫去不肯上学。 这下可把季茗笙气得够呛,提起当年还是太子妃的太后揍顾涔观用的鸡毛掸子,就要把已经被带回宫的季缙揍一顿。 原以为揍一顿就好了的事,没想这小子就是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没错。 季茗笙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孩子从前可喜欢上学了,怎的突然就不想上学了。 莫不是在太学受了欺负,觉得那太学待着没什么意思。 季茗笙也是从孩子时期过来的,小时候他身体很是不好,甚至一直到成婚之后他都身子不好。小时候很多人都说他快死了,甚至有人就在他的不远处说他晚上睡觉都要担心明天起不来,全然不怕他听见自己说什么。 后来甚至有人说太子身子也弱,想是没办法再生一个,若太子绝后了,那这太子之位是不是要易主了。 成年人的许多恶意藏在虚伪笑脸背后,可小孩儿的恶意却根本没有遮掩,如浑身是刺的刺猬朝你滚来,无论如何都要扎得你浑身是血。 季茗笙脸色一沉,便想细细问个清楚。 可先前他没及时发现,叫季缙伤了心,他便是好好道歉,季缙都有些委委屈屈不想开口。 没有办法,季茗笙只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顾涔观。 登基之后季茗笙时常忙得脚不沾地,没什么时间陪伴季缙,于是这次的事情顾涔观打算交给季茗笙来处理,没想最后竟还是要自己来。 顾涔观也没觉得有什么,来东宫之后还先安慰了季茗笙一番,方才带着季缙到床上缩起来排排坐,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与他谈心。 二人的谈心并没有很久,等到二人出来的时候,臭脸的变成了顾涔观,而季缙却是有些高兴。 季茗笙看不懂他们二人为何仿佛调换了个人,一时间不知该先问什么。 顾涔观也知道季茗笙一定是要问原因的,可他先季茗笙一步开口说:先什么都别问,我处理完再告诉你。 季茗笙怕顾涔观撸起袖子去太学揍人,让宫女太监们照顾好季缙,自己追着顾涔观往外走。 红色宫墙夹着的宫道上,季茗笙拉着顾涔观的袖子让人停下来,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最后只嘱咐了一句:顾涔观,要是你一个皇后跑去太学揍小孩,那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怎么会说不清,那些小孩哪里会说那样的话,定然是从大人那边学来的。小孩动不得,我还动不得那几个大的吗?顾涔观将人拽进怀里亲了一会,将人亲得嘴唇微张连眼尾都泛起红,心里头的不快也因对方这副模样而消散了不少。 不过,心中不痛快消散了归消散了,还是得替儿子和爱人出气的。 隔日,几个在太学中欺负过季缙的小孩家里接连出了事,鲁王甚至直接被顾涔观从王爷这个位置上踢了下去,直接将人扔去守皇陵。 至于为什么嘛 你儿子说皇上这个被男人压大了肚子的人不配当皇帝,是皇室耻辱。 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今日被削去王位,贬去守皇陵的丧家之犬是谁哦? 皇上不配当皇帝,难道争不过先太子更争不过皇上的你就配吗? 顾涔观说完这些,转身要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让人将鲁王装被褥的行李拿了过来。 守陵的地方没什么好的被褥,鲁王一家自然是选择自己带些从前用惯了的过去。 但鲁王那小儿子在太学往季缙午睡的被褥上撒尿,顾涔观当然得报复回去。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叫皇后亲自动手,孩子们的矛盾,还是让孩子自己解决。 于是,季缙亲手报复了鲁王的小儿子,气得鲁王的小儿子就想冲上去跟季缙打架。 但鲁王一家已经够惨了,鲁王恨小儿子不懂事害惨了自己,拽过自己小儿子便是狠狠三个耳光甩上去,只打得他小儿子的脸红肿了起来,还出了血。 鲁王妃原本还有些心疼儿子,可鲁王恨极了这个惹事生非的小子,这会子连帮忙求情的人都得挨打,鲁王妃也不敢说话,加上他们一家确实是被这个小儿子害的,她心中也对这个小儿子生出几分怨恨来。 回去的路上季缙一蹦一跳的,瞧着高兴得不行,顾涔观也让他高兴,一路让他高兴到回了东宫。 一进门顾涔观便抄起家伙作势要揍他,一边追一边骂。 你小子还敢逃学,胆儿挺肥啊!受委屈了不知道跟你爹说?你爹看起来像是干不过他们的人吗? 季缙一边笑一边跑,嘴里边还得连连道歉说自己错了。 顾涔观追是真追,打却是假打。 季缙觉得顾涔观是跟自己玩,跑得十分认真,跑两步便往后看看是否追上来了。 而就是这样,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扑进了刚好进门来的季茗笙怀里。 季茗笙瞧着季缙高兴,也跟着笑。可季缙却因为先前季茗笙没第一时间发现他被人欺负了,心里头有些委屈。 季茗笙叹了口气,蹲下身抬头看他,只问:是爹爹不好,没有及时发现团子被欺负了。团子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爹爹,只要爹爹办得到,一定想办法给团子弄来。 季缙站在原地,还未脱去稚气的脸皱成一团,瞧着像是为了这个想要的东西在绞尽脑汁。 季茗笙也很有耐心,他不说便一直半跪在地上等他说话。 想要想要爹爹今夜陪团子一起睡。 季缙这话一说出来,季茗笙都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季缙的愿望竟然是这样的简单。 但转念一想又能够理解,季茗笙登基的时候季缙五岁,这七年来季茗笙能拿出来陪他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 这般一想,季茗笙瞧着季缙那张小脸总能品出几分委屈来,一时间更是心疼。 就在季茗笙为季缙拂去散在额角的碎发后打算说点什么话安慰他的时候,却听得那边顾涔观说了一句。 季缙,你十二岁了还要跟你爹抢你爹爹,害不害臊啊! 季缙被顾涔观这么一激,满脸委屈瞬间消失,转头便如小狼一般狠狠朝顾涔观扑去。 一大一小在东宫里追来追去,一时间又是鸡飞狗跳。 季茗笙就这样站在旁边看他们玩闹,偶尔顾涔观会躲到他身后去给季缙做鬼脸。季缙又怕伤到最喜欢的爹爹,绕来绕去先给自己绕晕了。 绕晕之后季缙也不干了,十二岁的半大小孩抱着季茗笙的腰将自己七年来没机会撒的娇全都使了出来,硬是留了从前没办法陪他吃饭的爹爹在东宫用膳。 顾涔观这回也不说他,只跟在后边一块儿进去,中途还被抱着季茗笙不放的季缙做了几个鬼脸挑衅,气得顾涔观直接上去将这小屁孩用胳膊夹着进了屋才将人放到离季茗笙最近的位置。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是其乐融融用完膳之后由于顾涔观要查季缙的功课,父子俩在东宫里又是闹得鸡飞狗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