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效应》 第一章 男孩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剪刀放下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生出一种疲惫感。 不知道别人的生活是怎样的风景,但他的人生是很苦很涩的,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的生活。 他恨极了那一头黑色的长发,也恨极了这样无能为力的人生。 人跟人总归是不同的。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孟郡换了班级,班级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新鲜的面孔。 男孩他不喜欢这样崭新的,充满惊喜和意外的地方,一个人在门前站了许久。 九月还很热,空气都黏腻,他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想了想,还是没有脱下外套。 今天他扎起了他的长头发,蝴蝶结的颜色是霍夫人选给他的,或许他是只是一个不那么完美的礼盒,只用来供人取乐。 隔壁的座位有人坐下来,孟郡不抬头,就有人把手落在他的课桌上,不多不少,轻轻的敲了三下,离开时桌子上留下一颗青苹果味的糖果。 他看到那人的手,白皙修长,又抬起头,撞见魏恒对他扬起嘴角脸上扯出来一个笑,明媚的,灿烂的笑。 “孟郡,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男孩与他对视,他看到了那样好的魏恒,又在魏恒的眼睛里看到了如此见不得光得自己。 他恨他的长头发! 孟郡是见不得光的,他是洪水猛兽,是蝼蚁蜉蝣,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他喜欢的小姑娘。 一切都是假的,蝴蝶结是假的,长头发是假的,喜欢和爱也都是假的。 孟郡不说话,拿起自己的东西又离开了,留下了魏恒,吃掉了桌子上那颗青果味的糖,酸牙邦! 好像是在上个学期的期末吧,孟郡认识了魏恒,那时魏恒主动来班级找他,只说了一句话:“孟郡,他们没说错,你确实是好看。” 让后他就走了,只剩下男孩一个人,坐在四面透风得窗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恨他的长头发! 那时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一些情绪压在心口发泄不出,日积月累后长成了身体里得一部分,是无能为力,也是不堪一击! 后来魏恒就在他的生活里扎了根,他总喜欢送他青果味的糖,可孟郡从没吃过一颗。 这颗糖是给他的,这颗糖也不是他的。 魏恒口中的那个漂亮的孟郡,有一头黑色弯曲的长发,齐刘海长长短短,剪了又剪,夏天总穿白色的公主裙,是个会出现在小提琴室里的女孩子。 可现实呢,现实里的孟郡是一块烂泥,依附在腥臭的沼泽地里。 其实有好多话想说,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些肮脏又恶心的秘密。 但他没有勇气。 孟郡没有勇气… 他总是在夜里做最美的梦,短发、篮球、少年有少年的模样,走在人群里,意气风发。 醒来又是一阵的怅然,他的长发好像变成一条蛇,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的吸干他的血。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又不是女娇娥… 说不羡慕是假的,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最遗憾的就是他本可以和他们一样的… 所以孟郡的脚步总会停在这里,许久之后又恋恋不舍的离开。 时至今日,说这些都只是奢望而已。 魏恒一眼就看到了孟郡,他站在远处,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么瘦的一个人。 然后最后投进一个球,他拿起衣服走向远处的姑娘。 只是可惜他目光专注,魏恒都走到了身前他才慢半拍的看见,这个时候想逃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就被男孩领着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传闻说的没错,你总是站在篮球场旁边看。”魏恒拧了瓶水递过去,可孟郡把头扭开,并没有接。 他讨厌被当做女孩子一样的对待。 魏恒笑了一声,喝水时目光落孟郡的身上。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不像其他女孩那样柔弱温和,孟郡鼻梁高挺,一双眼又长媚,总是半垂着,不肯透露半点风情给这世界。 “你有喜欢的人?”魏恒问。 孟郡抬头看,看到男孩因喘息而起伏不止的胸膛,又抬了抬头,又看到魏恒的喉结,轻轻动了动,那么显眼。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头底下去,装作听不见。 “你要是没有的话,考虑考虑我!” 魏恒倒是痛快,几个字一句话说的干脆又明白。 可孟郡却是涨红了脸,他觉得羞愧难当,也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是男是女,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也没有办法知道,他这样的怪物,究竟该拥有怎样的感情。 他该喜欢女孩子吗? 可他的头发那么长,他的腰那么细,甚至他还没有喉结…没有胡子… 他该喜欢男孩子吗? 可…他也是站着尿尿的! 魏恒的出现给他的世界添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的存在叫他不知道要如何定义。 那天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他跑的好快,也路过了许多人,有说有笑,男男女女。 世界好大,可没有一人和他一样,所以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他,这样的孟郡,到底该喜欢男孩或者是女孩。 那天下午他没去上课,他回到他的小屋子里去,又一次妄想的拿起了剪刀。 他要剪掉他的长发! 他再也不会穿裙子! 他痴心妄想,沉浸在美梦里难以自持,甚至最后还笑出声来,孟郡能想象得到,他剪短发会很合适。 可只是简短的,轻轻的三声敲门,就轻而易举的打碎了男孩的美梦,抓着他的长发,要他面对现实。 前楼的王阿姨把门推开,冷漠的看了一眼孟郡,对他这幅神经兮兮的样子见怪不怪,也并不担心他手中的剪刀会把他的头发怎么样。 小杂种没这个本事,来霍家十二年了,要剪早剪了! “别发神经了,夫人回来了,少爷叫你去前楼住!”离开前,王阿姨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少年,漠然的提醒着。“穿裙子,上次夫人回来时给你买的那条。” 砰的一声,门又被狠狠的关上,她来的快走的也快,悄无声息的,像是孟郡神经兮兮的幻想。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静的将剪刀又一次的放下。 又一次! 又一次的放下! 面无表情的他脱下身上的校服,霍夫人眼光是很好的,买过的每一条裙子都漂亮。 离开前,他穿了白色的蕾丝长袜,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一只可爱的洋娃娃。 或许他本身就是个洋娃娃。 霍夫人的洋娃娃。 少年住在花园后一间不起眼的木房子里,他很少出现在那样富丽堂皇的前楼,他只是霍家夫人的一场梦而已。 华丽甜美,也血泪交织的梦而已。 进门时霍延坐在客厅里看杂志,随手翻了翻,又随手扔下,一抬眼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少年。 “我妈眼光真好。”他夸男孩身上的白裙子,然后走上前替他把蝴蝶结摆正。“我出去一趟,你乖乖等妈回来,晚上一起吃饭,不要被我发现你的小心思。” 孟郡点头,往一旁靠了靠,给男人让出一条路来。“那您慢走,少爷。” “乖一点,永远不会出错的。”他揉了一把男孩子的头,迈着大步离开了。 风平浪静,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但愿今夜能平平安安的,叫他快一点熬过去。 无比虔诚的,少年还这样在心里祈祷。 二楼有他的房间,把门推开,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粉色就是蕾丝,柜子里一排又一排都是长短不一的裙子,书架上一本书都没有,是洋娃娃把这里占领。 他觉得疲惫极了,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很久。 但愿做个好梦,呢喃着,临睡之前少年还有这样的愿望。 可好梦常有,现实无情,孟郡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下面的笑声,霍夫人大名叫林艳秋,是个专横跋扈的女人,到老也没怎么变过。 能让她笑成这个样子的人,除了自己,整个霍家上上下下找不出第二个了。 远远的就听少年喊了声妈,然后小跑着,扑进林艳秋的怀里! 明艳的妇人接住她的“小女儿”,爱怜的抚摸他的长头发。“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哥哥苛待你了。” “哪有的事,我恨不得把你的宝贝女儿供起来。”霍延装的人模狗样,目光盯在男孩的脸上,提了提嘴角后半真半假的乱说。 “我的乖宝宝,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妈妈说好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妈妈都给你摘下来。”摸一摸孟郡的脸颊,妇人心疼的把他搂紧,不难看出她今天是很开心的,整个人都是和颜悦色的。 只是难过,她的快乐,要让孟郡付出那么多。 他搂住妇人的胳膊,吃她一颗接着一颗递过来的果子,对她讲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提起学校,又突然想起魏恒,少年的话顿了一瞬,红着脸把话题给绕开了。 莫名其妙的,他不想再往下说。 吃饭时两个人也要挨着,林艳秋心疼他,总说你有些过于瘦了,这时男孩被捧在心尖上,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好。 只是十二点一到,就要有人脱下水晶鞋,离开他的南瓜马车。 妇人睡下之后,也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孟郡就挨了一个大巴掌,连个准备都没有,他踉跄了两步扶着桌子才站稳。 没闹也没哭,少年他站直了身子,等来了霍延的第二个巴掌。 和孟郡不一样,霍延是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了,两个巴掌打的他头晕目眩,脸颊迅速的红起来。 “谁让你吃海鲜的!”男人要气疯了,像是条疯狗一样质问。 孟郡抬头看,眼里没有挨打后的委屈,更没有愤怒和不甘,只剩一点茫然,叫他目光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吃海鲜,你看我抽不抽死你!” 然后又被这样警告,男人摔着门离开。 几个佣人鱼贯而入,其中一个女人带着茫然的少年离开,最后关门的时候,他听到那个女人说:“小小姐海鲜过敏,夫人入睡前叫大少爷拿抗敏药给你吃。” 孟郡一下了然,随后也骂自己可真是蠢,居然还会被眼前的美好幻想冲昏了头,又一次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难怪霍延会生气,他也怪,怪自己不争气,又让大魔王找到个机会修理自己。 简单了道了谢,孟郡一夜无眠。 第二章 隔日一早林艳秋就看到孟郡脸上的红肿,她当只是海鲜过敏,拉着男孩的手,反复的嘱咐。 可孟郡只是提起嘴角生硬的笑,时间一到就让司机送他去学校了。 魏恒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姗姗来迟,他习惯性的往孟郡的座位上看过去,只能看到“女孩”低着头。 魏恒想不懂,这么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不能抬头挺胸的活着。 又想起昨天下午的鲁莽行径,脚步不自觉的就走了过去。 手落在肩膀上,有人仓皇失措的抬头,也有人的笑容突然凝固。 魏恒不知道什么狗屁过敏,他只看到他的“姑娘”肿着一张脸,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谁打你了!”魏恒问。 “不是你该管的事。”不比魏恒有这样大的反应,孟郡作为当事人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那我换个问题,你被谁打了?”不依不饶,魏恒又换一种方式问了一遍。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男孩的脚步停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魏恒。 又皱起眉,无声之间少年在抗拒,抗拒魏恒的亲近和关心。 可又煎熬,十七八岁的男孩正是蓬勃朝气的年纪,魏恒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吸引着他向他靠近。 虽是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孟郡喜欢魏恒身上的只属于男孩子才拥有的气息,像雨后的空气一样清澈凛冽。 和他不一样,他的人生腐烂而潮湿。 难过的是少年没有办法真正意义上的站在魏恒的身边,他要怎么对魏恒讲清楚他的故事呢。 孟郡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他在学校没有朋友,他太特殊了,他没有办法和其他的女同学一起相处,她们总是手拉着手,肩连着肩。 孟郡做不到和她们这样,他毕竟是个男孩子,他不想占女同学便宜。 所以他总是孤独的,孤独的在学校里,又孤独的回到霍家。 霍家属于他的小房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少年总是喜欢坐在灯下,写他的一天。 一开始的很多年里都是枯燥乏味的,男孩平静的写他悲惨的一生,还有眼泪和挣扎,以及无数次的哀求。 只是最近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 他的日记里多了魏恒的名字,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他,嘴角带笑的写下他的名字。 冬天来的时候,小木屋住不了人,单薄的一层木板遮不住冬天刺骨的寒风。 前楼的王阿姨领着孟郡搬到了前楼的地下室里面去。 地下室里面没有光,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阴冷潮湿的地面还有一层银白的霜。 “大少爷不知道你搬进前楼来了,天一暖,你就赶紧搬出去。”王阿姨让佣人撇下一个折叠铁床,砰的一声关上了头顶上的木板,断了男孩所有的光亮。 孟郡深吸一口气,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这里不比木屋好多少,木屋四面透风,摇摇欲坠,这里阴冷潮湿,暗不见光。 他的衣服和被子总是潮湿的,夜里特别的冷,孟郡裹一层被子在身上,抵御不了任何寒冷。 他讨厌冬天,他就像他讨厌他的长头发一样。 魏恒又对他告白,他给他青果味的糖,给他带温热的水,又笨拙的说喜欢。 孟郡觉得这样不好,可又无法阻止,眼看着这份感情越演越烈,除了拒绝,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都被少年写在日记里,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会拿出来反反复复的看。 看他和魏恒。 凌晨的时候,有人打开地下室的木板,孟郡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看到王阿姨没有表情的模样。 “大少爷回来了,叫你去书房。”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夫人也回来了吗?”他爬着梯子,问。 “没有,只有大少爷一个人。” 话音落下,孟郡整个人都愣住,下一秒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离外面的世界只有一步之遥,却怎么都迈不出来了。 他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因此绝望又恐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王阿姨见怪不怪,提着他的领子轻而易举的将人提了上来。 少年还是太瘦了。 “你快一些,大少爷今天喝了些酒,你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孟郡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来到那扇门前,控制不住的想要逃。 想离开这里,不是那个四面漏风的木屋,也不是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他想离开霍家,离家霍延。 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正要转身,却被王阿姨掐着胳膊给抓在了手里。 门打开了,是孟郡踉跄着,被人推了进来。 确实是喝酒了,霍延他异常的兴奋,不可否认,酒精总是令人喜欢的。 有人叫他,怯怯的一声,每个字都颤抖着。 他抬起头,没看到男孩的脸,倒是有人噗通一声的跪下来爬到他的脚边,十几年不变了,他永远都是一样的说辞:“大少爷,我求求你了,我今年十八岁了,我不能在喝那个药了,我在不发育,我就永远不会再发育了。” 霍延看着脚底下哭成泪人的男孩,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突然叫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是林艳秋为他准备的,乳白色的长袖丝绸。 有一说一,怪衬他的。 伸出手放在男孩的脖子上摸了摸,如他所愿的,平坦的一片,确实没有喉结。 “孟郡你求我很多次了,你觉得求我有用吗?”五指张开,男人轻而易举的就捏住了孟郡的脖子,他微微用力,就能看到少年痛苦的模样。 脆弱又不堪一击,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纸飞机。 “可我总要试试。”他哽咽出声,在霍延的五指之下,狼狈不堪的活着。 每一次都是这样,平日里再怎么平静,到了这个时候都被眼泪抓着头,摁在地上。 少年哭的声嘶力竭,被人摁在冰冷的地板上,无能为力的挣扎着。 他求了霍延很多次,却依然被他捏着嘴巴,塞进两粒胶囊在喉咙里。 “我不想再吃了!我不想再吃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孟郡捏着喉咙要把药在嘴里抠出来。 其实是徒劳,可他总想试一试。 如他所说,他今年十八了。 十八岁,确实是不能再吃了。 这一举动惹恼了身上的男人,眉头跳了跳,霍延没有犹豫的,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对着少年的嘴就灌了进去。 然后还说:“小杂种,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眼前哭,我早就应该弄死你!” “你他妈的活着就是多余!” 孟郡挣扎的厉害,酒喝了一大半,洒了一大半,弄湿男孩的长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 也像根绳子,狠狠的把他勒住。 叫他没有办法抬头挺胸,堂堂正正。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又不是女娇娥!!! 孟郡已经逐渐不哭了,药顺着酒水进了肚子里,他再一次的被迫接受了。 身上骑着他的男人却没离开,屋子里没开灯,他神色晦暗,目光落在男孩的身上,始终没移开。 被他盯得害怕,孟郡想要起身却不敢,害怕再一次的惹恼他。 霍延比看起来更加的厉害,在他身边十二年,他的手段少年都明白。 那时他还小,对于霍延的雷霆手段很是惧怕,每次看到他都打颤。 十二年弹指一挥间,孟郡从小毛头长成了大男孩,可还是有那么多的眼泪,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真是半点长进也无。 片刻之后,霍延站了起来,就在少年以为这个夜晚已经熬过去了,抽噎着正要离开时却听男人说:“你把裤子脱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刚一回头就被抓着头发摁在了桌子上。 霍延这人野蛮暴躁,高高在上惯了,总喜欢踩着别人的脑袋,用人的舌底擦鞋。 他这么对待孟郡,孟郡甚至已经不觉得委屈了,他很早以前就适应了。 霍延就是这样,这只是常规操作罢了。 只是他对于男人刚刚的那个命令,惶恐万分。 觉得屈辱,却又没有办法,在霍延的桎梏之下,男孩除了大声的哭,剩下的什么也做不到。 当裤子被人大力扯下的时候,甚至孟郡的哭声也停止了,霍延看不到男孩的半点动作,只看到男孩把头埋得很低。 很低很低… 少年的胯下光秃秃的一片,没有半点毛发,他已经十八岁了,这个样子属实有些不正常。 又伸手摸着男孩的脖子,同样的也摸不到喉结。 男人满意极了,伸手给孟郡擦了擦眼泪,居然还笑起来。“回去睡吧。” 男人喜怒无常,刚刚还是活阎王,转过身又嘱咐他今夜好眠。 砰的一声关上门,仿佛一切的罪恶都不存在。 只有孟郡的眼泪在控诉,控诉男人恶劣的行径,轻而易举的就把别人的一生都给改变。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抖,走几步路都要蹲下来歇一歇,药效来的快,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发起高烧,流汗不止了,可还硬撑着,一个人回了地下室里。 孟郡从吃不消变成今日这样,用了十二年的时间。 他早就习惯了。 如今一个人,竟也撑的过来。 第三章 事后想想,孟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又发了高烧,像是每一次吃过药之后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没有意识的。 王阿姨帮他在学校请了假,地下室内也为他准备了足够的退烧药和温水,然后便砰的一声关了头顶的门。 是生是死都要听天由命。 这就是孟郡的一生。 少年反复的做梦,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不曾断过。 又摸一摸自己的嗓子,发出一阵悲痛的嘶鸣。 喉结…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长喉结了。 长久的服用,孟郡对退烧药已经免疫,他每次要吃三个人的量,才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水早就用完了,王阿姨没再下来过,他也没有力气上去,三包药倒在嘴里,很久之后才完全融化。 呼哧呼哧,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喘着粗气,像个时日无多的老头子。 退热之后孟郡有一阵短暂的清醒,他拿出日记本,在里面写:“他又喂我吃药,我恨死他了,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或许我的一生都要这样过了,可我还是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我苦苦哀求他,不要再喂我吃药了,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恶魔吧,他把药灌进我的嘴里,又一次的把我推下了地狱。 他今夜喝了酒,我必须承认,我很害怕他。 我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里,或许只有我死了,才会摆脱他。” 写完最后一个字,少年合上日记本放在皮箱的最低下。 最后一个面包也吃完了,趁着还清醒,他爬上梯子,对着紧锁的门敲了三声。 王阿姨听到后过来给他开了门,她似乎都不会笑,孟郡一抬头就看到她万年不变的一张脸。 “你可真是找死!少爷今天领朋友在家打牌!” 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他还是怕,哪怕只是被人随口提起。“下面没有水和食物了,你好久没来看我,我就自己上来了。” “少爷说你不乖,叫我饿着你,下次吃药再闹,少爷一定会拿鞭子抽你!”王阿姨说完之后把少年往下一推,把门又关上了。 像养一头畜生,霍延征服他的手段简单且直白。 他想起那根黑色的,足有大拇指那么粗的鞭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回到床上乖乖的躺下了。 饿的睡不着,孟郡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后在皮箱里摸出了手机。 他没有朋友,唯一会联系他的,只有霍家这几口人,所以孟郡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 他有一个微信,里面一个好友也没有,头像是黑的,朋友圈的背景也是黑的。 打开摄像头,他对着头顶上的梯子拍了一下,然后发朋友圈:“饿。” 往下翻,能看到下面的很多条朋友圈,每一条都配了张图,大多都是孟郡的随手拍,可景色却是万年不变的木门,配字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疼! 那是每次他挨了鞭子之后趴在床上发的朋友圈,因为行动不便,所以图片里的内容大多都是正对着床的木门。 没敢往下翻,他一看到那个木门就觉得疼,每一次都是这样,皮和肉都被扯下来。 霍延不把他当人看,每次打他都像是电视剧里抡畜生那样的抡圆了膀子打,少年时常遍体鳞伤的被人在书房里抬出来。 只是今夜是真的饿,多日的高烧让他严重缺水, 他挨到了一点之后终于挺不住,再次爬上了梯子。 敲了一声门,孟郡一抬手,一不小心竟然给推开了。 王阿姨忘记关门了! 他轻轻的叫了几声,没人理他,想来也是,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既兴奋又紧张,他痴人说梦,忽然觉得人生好像是自己的了一般。 厨房里很多吃剩了的食物,霍延说要饿着他,势必会叫他终生难忘的。 孟郡找了个袋子,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每样只拿一点点。 烤箱里有烤好的红薯,他拿了三个,犹豫了一下以后又拿出一个直接吃了起来。 蹲在地上,鬼鬼祟祟的少年像是个小偷,长久的昏睡让他反应迟钝,根本没注意到霍延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时候饿,一个红薯很快就吃完,眼看着东西拿的差不多了,他想着再装点水,可一转身就看到了霍延那个活阎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 楼下熄了灯,男人的神色晦暗不清,他低下头,离少年越来越近:“我最近一定是对你太好了。” 凑近了,才能看清,他眼里的神情… 是兴奋! 孟郡呼吸都停止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转身就往外跑,还没来得及走一步就被人拎着头发拽了回去。 特别随意都样子,霍延拖着他的长发往楼上走,轻松的像是拎着一兜子苹果,也像是听不见,孟郡在后面哭的撕心裂肺,装好的食物散了一地。 无论少年怎么挣扎,男人始终不动于衷,只是中途说了一句:“小杂种,我早该整死你。” 孟郡觉得今晚自己不死也会脱层皮,霍延说要打他,不叫他掉下半条命都不会罢休。 他奋力挣扎,头发在男人的掌心里掉了一大把,终于在一个拐弯的时候侥幸挣脱开,顺着楼梯跳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可很快就缓了回来,不要命的往地下室跑去。 这时候霍延也在二楼跳下来,比不上男人的人高马大,二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他游刃有余,仿佛男孩已是掌中之物。 “小杂碎,老子今天一定扒你层皮!”霍延的声音浑厚有力,听在男孩的耳朵里,却是令他恐惧无比。 他没有命的跑,热泪撒了一地。 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衣领,孟郡好像被人扔进了深冬之时的湖水里一样,只是瞬间就凝固住了。 他睁大了双眼,连哭喊都忘记了,认命一般的再一次的被人拖在地上。 这一次,他没在挣扎。 都是徒劳而已。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显然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霍延,你打女人?”然后宋思然看了一眼廋廋小小的男孩子,不可思议道:“还是个孩子!” 特别烦躁,霍延停下来。“你又回来干什么?” 他极其不耐,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从头到尾不看脚下的男孩一眼。 他就像是一袋腐烂的垃圾。 宋思然是刚刚在这里打牌的一众人之一,他走了一段路才发现手机落下了,没想到回来以后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霍延的狗脾气他知道,圈内出了名的臭。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那女孩瘦的可怜,也一直在抖,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双眼里空洞无神,显然是被吓狠了。 “我手机落下了。”说完,宋思然抿抿嘴,上前两步俯身看向孟郡。“小姑娘,你还好吗?” “呵!你倒是闲,我养条狗你也要管!”说着,他抬起脚,居然踩在孟郡的头上,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像养条狗似的随意。 脚尖碾一碾,还能听到少年发出一阵难耐的喘息,像是濒死的幼兽,可怜至极。 “你告诉眼前这位好心的哥哥,你是不是我养的一条狗。”扬起嘴角,说话时霍延踩在男孩的半边侧脸上,狠狠的踩着他的尊严,叫他这辈子都在霍延带来的影响下苟存。 “霍延,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宋思然看不下去,同样的他也想不明白,一个这样弱小的姑娘,哪里值得霍延这样子。 抬手想把少年拽起来,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可刚碰过去,就看到地上的男孩痛苦的蜷缩在一起。 头被人踩在脚下,他没办法动弹,只是无能为力的闭上眼,说话时还在颤抖。 “不要管我了,我是大少爷养的狗,这条命都归大少爷。” “烂命一条,谁稀罕。”把抽剩下的半截烟头扔在吧台的可乐瓶子里,霍延弯腰抓起地上的少年,又一次把他拎起。 “手机我叫人给你拿下来,你少多管闲事!”他转身上楼,最后几个字阴沉平静,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孟郡耐药力不高,退烧药很快就失效了,折腾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刚刚开始他就觉得神智涣散,被人拎起来之后就彻底的没了生息。 走了一半霍延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拎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昏了过去。 他知道这是激素的副作用还没完全过去,也懒得和他计较,给人扔进木屋的时候还在说:“小杂种,今天算你命大。” 第四章 醒来时是在满是粉红色的公主房里,林艳秋坐在他的身边,怜爱的摸他的脸颊。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给孟郡掖了掖被角,走之前嘱咐还叫佣人给他温一口热汤。 他太瘦了。 少年对林艳秋的心情很复杂,恨她把自己的人生变得这么可悲,也感激她对自己是真的疼爱的。 林艳秋回来了,他的好日子自然也跟上来了。 鸡汤煮到脱骨,只是小小的一碗就满屋子飘香。 孟郡身体消耗太大,又太久没进食,一口气喝了三碗热汤才罢休。 喝碗汤之后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下,再醒来时已经是早晨十一点钟。 妇人约了姐妹去做脸,临走前叫佣人给孟郡留了地址,说想和她一起去,不要总在家呆着,外面还是很好玩的。 妇人走了,这个时间霍延也在上班,孟郡一个人在家格外放松,早饭都比平时吃得多。 只是饭后王阿姨就叫来了司机,面无表情的说:“小姐,你该走了。” 擦了擦嘴,少年神色麻木的上了车。 自由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他不喜欢做脸这种女孩子的活动,这一路都不开心,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艳秋会去的地方非富即贵,还没进去孟郡就闻到了人民币的味道,门口的迎宾小姐亲切的询问少年的来意,毕恭毕敬的领着他进了美容院的大门。 林艳秋和她的姐妹们独享一个大包间,少年一进门就被美容师领去了床上。 “小郡,一会我和孙阿姨去汗蒸,你要是不想一起,可以去公司找你哥,他这两天一直念叨你,说你不乖。” 神经病才会去找霍延,孟郡怕他有命去没命回。 他躲他还来不及。 少年挪了挪眼睛,底气不足的问:“我去找同学玩可以吗?” 可也只是沉默了一瞬,当机立断,下一秒就听妇人说:“不行,你一个人出去,妈妈不放心,实在无聊,我叫司机接你回家。” “那我在大堂等你。”他也不想回霍家,那里从来都不是他的港湾,去同学家也不过是骗人的借口罢了,孟郡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朋友。 他的身份尴尬,无法跟人亲近。 宁愿在大堂里等着,少年也不想回那个地狱。 这次林艳秋没反对,美容院很一体化,除了美容汗蒸,还有美发瑜伽等服务,休息室也建的足够舒适,孟郡的这个提议不算荒唐。 只是孟郡没想到会在这种全是女性的地方看见魏恒,四目相对,他不给男孩躲藏的机会,直接走了过来。 “小朋友,不上学来这里享受生活?”在孟郡的身边坐下,张开手,里面一块青果味的水果硬糖。 孟郡也不知道他在哪变出来的,刚刚走过来时明明还拿着手机,转眼就变成了水果糖。 多神奇,他永远都有这样的小惊喜给他。 只是这一次他也没接,只是说:“我生病了。” “是瘦了不少。” “我星期一就会去上学。” “你都不知道我找你了你多少次,你可真能耐,整个学校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你的手机号。”说着,他揉了一把少年的发顶,温柔的感叹。“孤独的小美人。” 没让他揉几下,很快孟郡就躲开了,他抬头瞪了一眼卫恒,对上他的眼睛后又心虚的垂下。“别碰我!” 也不生气,甚至魏恒还问他:“吃冰吗?” “不吃。” “草莓味的可以吗?”魏恒又自说自话。 “我都说了我不吃!” 气急败坏,少年这个时候凶得很,可看在魏恒的眼里,只是一个娇惯暴躁的小姑娘而已。 甚至不觉得凶,还觉得很可爱。 没办法,谁叫孟郡长的好看。 可孟郡却害怕,他害怕魏恒的亲近。 无法消受,他的秘密太重了,只靠喜欢二字可承担不起。 他不敢喜欢魏恒,也不敢被魏恒喜欢。 男孩子和男孩子也能在一起吗? 孟郡思前想后,想不通这个理。 魏恒脾气出奇的好,他点了两份冰,哄着孟郡说:“怪不得你没有朋友,你这么对我,我可伤心了。” 少年不看他,这时候草莓沙冰端上来了,魏恒自己留了一杯,剩下一杯推到孟郡的面前。 “吃完我就走。” “真的?”他看过去。 才不是呢。 魏恒笑起来,伸手拿过少年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骗你的,我留下电话再走。” 孟郡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服用激素的原因,体力远远跟不上魏恒,他抢不回手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联系方式被人存在手机里。 好消息是这一次魏恒没食言,存下了联系方式之后留下一个风骚的飞吻果真转身走了。 剩孟郡一个人被留下,他神色复杂的盯着魏恒的背影看了很久,羡慕也嫉妒。 他也想好好活着,大大方方的说喜欢你呢。 只是可惜,这个权利被人扼杀。 冰沙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少年只吃了一口,没敢再贪心。 这本就不属于他。 属于“她”。 挺让人无措的不是吗。 中午和林艳秋吃了饭,逛街之后正好赶上霍延大魔王下班回家。 人模狗样的,大魔王看到孟郡之后还假惺惺的管他叫妹妹。 少年应的不情不愿,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在霍延车上他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想也不敢说太多话,说多错多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快要到家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怔了一下后被他慌乱的挂断了。 他知道是谁打来的,没有理由的,孟郡第一个反应就是挂掉。 他也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 总归是不能让大魔王知道的。 潜意识里,有人说这样的话。 霍延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看到他慌慌张张的挂断了电话,神色闪躲的说:“骚扰电话。” 似笑非笑,男人意味深长的警告:“淼淼,说谎可是要拔舌头的。” 手足无措。 应该可以这么说,少年把心虚写在脸上,面对霍延的警告不知该说些什么。 万幸的是林艳秋在身边,她把孟郡搂住,说女孩子是要有隐私的,你这个当哥哥的未免管太多。 霍延很少叫他淼淼,这称呼挺好听的,念出来缱绻的很,可在大魔王的嘴里说出来,警告总是多一些的。 林艳秋倒是常这么叫,淼淼长淼淼短,捧在手心里,洋娃娃似的哄着。 电话不接,魏恒就给他发微信,话还特别多,手机一个劲的响,叫孟郡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拿出来看,说的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像个八婆,东家长李家短,哪一个他都不放过。 孟郡不理他,做得多就错的多,他和魏恒不可能发生些什么。 也哀怨的叹气,这不长不短的十八年里,有太多的事叫他纠结。 少年刘海有些长了,是林艳秋亲自给他休整的,那时他特别想冲进剪刀里,叫她把脖子都一起剪下去。 可说来说去,缺的还是勇气,就像他的长头发,孟郡始终都没胆量剪下去。 他可不想再被霍延打到半死了。 他的鞭子那么粗,孟郡永远都会记得。 有了上次的教训,吃饭的时候孟郡一直小心翼翼,霍家小姐是个海鲜过敏的,他总是会忘记。 期间还有男人似笑非笑的抬头看,似乎是在说他识趣。 看吧,只有痛苦才会被人铭记。 自古以来的道理。 半夜十一点的时候接到魏恒的电话,他兴师问罪,问少年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 我可是一直在等你。 像个傻瓜。 没急着回答,孟郡听到电话里的风声,还有男孩急促的喘息,他似乎就要看见了,男孩起伏的胸膛和他湿漉漉的短发。 “你在干什么?”他问他。 “想你想的睡不着,骑自行车出来玩。” 或许过于干脆了,魏恒说什么都不顾忌,坦荡又大方,喜欢就是喜欢,想了也就是想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潇洒也随意。 孟郡坐起来,他看到漆黑无尽的夜晚和阴森恐怖的树丛,天上半颗星子也无,只有猫头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 这是他的夜晚,寂静又漫长。 孟郡也想出去,迎着猎猎大风,放肆随意,开心张扬。 “骑单车好玩吗?” “你不是不会吧?” 挺难为情的,孟郡就是不会,他六岁就被带到霍家,除了如何取悦尊贵的妇人以外,剩下的他什么都不明白。 像一只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他能看到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一点地方。 他好羡慕,羡慕每一个自由走在路上的人。 也羡慕魏恒,同样的年纪,他垂垂老矣,而他蓬勃朝气。 所以少年叹气,他问夜晚的风景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是皓月当空,繁星万里。 而孟郡抬头,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阴森的树影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挂电话时魏恒承诺,有机会教你骑单车。 孟郡,祝你快乐。 第五章 日记厚厚的一本,从枯燥乏味变到生动有趣,他控制不住的记录,记录有关于魏恒的全部。 也是一场梦,他身临其境,像在里面走过一遭。 林艳秋总是打牌到很晚,霍延时常叫他在夜里等着,只为了说一句晚安。 有时候也会等来醉醺醺的霍延,他常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量不好,每一次都醉。 一开始的几次都相安无事,霍延虽然看他不顺眼,可也没上去为难。 今天夜里应该是不顺气,看到孟郡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疯了似的扑过来。 他摁着少年的头,抓一壶水倒下来,也疑惑,说你这张脸跟淼淼一点也不像。 我妈大概是疯了,居然把你认成她的小女儿。 孟郡哭了几声,后来又呛了水,只是习惯使然,他很少反抗,无论霍延做什么都默默受下来。 所以就只是擦了擦脸,除了咳嗽以外多一声都不吭。 霍延也松开他,怕林艳秋发现,今晚大发慈悲的叫他先上楼睡吧。 男孩很乖,走路都没有声音,穿着漂亮的睡裙,露出纤细的脚踝。 只是他走了一半又停下来,几番犹豫后还是说:“大少爷,我能买一辆自行车吗?” “你会骑吗?” “我可以学!” “谁教你?”霍延松了松衣领,说话时在少年的身边路过,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多一眼都不看他。 其实这个结果在孟郡的意料之内,他一点也不惊讶,好像就是这样,任何东西都不会属于他。 所以也没有特别失落,他沉默不语的走回房间里,在日记本上写:“我以为他会打我,挺意外的,我只是淋了点水,他就把我给松开了。 霍延说我和淼淼不像,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霍夫人可能是猪油蒙心,居然把我给错认了。 魏恒总是在骑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都能想到他英姿煞爽的样子,我问霍延我能不能也买一个,不出意外的被他给拒绝了。 挺难过的,我不能和魏恒一起骑车了。 他说过要教我的。” 日记本合上,这是最后一页了,他又写完了一本,其实也是无趣,这样的生活根本没有记录的意义。 可孟郡总想留下一些什么,让这个世界知道他来过。 知道他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仔细一想也很可悲,他进化成最高级的生物,却像个傀儡一样的被人支配,公园里脏兮兮的流浪狗都有自由,而他孤身一人,什么也没有。 倒是有一把软骨头,说跪就跪。 林艳秋犯癔症,又开始糊涂,哭天抹泪的说了一堆又一堆,每当这个时候霍延都生气,所以大半夜的,有人敲响少年的房门。 听说是霍延找他,只是一瞬间孟郡就明白,每次都是这样,犯错的人逍遥法外,只把无辜的他给留下来。 鞭子很粗,放鞭炮似的打在他身上,霍延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一边打还一边说:“看看你妈干的好事!” 霍延也没办法面对这样支离破碎的生活,他有那么多的坏情绪要发泄,顺着鞭子往外,全都撒进孟郡的生活。 而少年只是哭,好几次跪不住要倒下来,都被霍延拎着头发摁住。 一次又一次的,男人还是说:“看看你妈干的好事!” 挺为难的,其实他都不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了,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几年之前了,那时他才几岁,偷偷的在霍家跑出来。 他找到她,找到那个女人,叫她妈妈。 说求求你救救我吧,霍家哥哥脾气不好,我挨了不少打。 他不给我饭吃,让我在地上爬,我不想再回去了,你带我走行吗? 那时声俱泪下说了好多的话,女人答应的也痛快,可只是睡了一觉得功夫,他就被送回了霍家来。 孟郡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女人一瘸一拐,看着霍延谄媚讨好的嘴脸,也惧怕,站在挺远的地方把他往前一推。 “孩子不听话,自己跑出来了,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 她急着撇清自己,眼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霍延踢中了膝弯。 少时爱驯马,家里有他亲手编好的马鞭,几岁的孩子疼的在地上打滚,霍延又不耐烦,踩着他的后背,叫他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那时大门紧锁,几步路的地方那个女人瑟瑟发抖的看着,她害怕那个男人,所以像是听不见孟郡的哭喊。 离得近,那孩子声嘶力竭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喊着妈妈。 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是霍家孩子… 我不是霍家的孩子啊! 说是这样说,可谁也不去理会,这座华丽的囚笼,他一呆就是十二年。 这期间只跑过一次,又被亲手送了回来,然后就认了命,再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了。 也不能说这些年毫无长进,面对孟郡的鞭子,他的反应没以前那么夸张了。 最多就是跪不住倒下来,虽然一直一直的哭,可不会再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了。 没有人是他的救世主。 说来也奇怪,霍延已经很多年不驯马了,可跪在地上的男孩始终都没站起来。 林艳秋很久没发病,突如其来的这一次叫男人接受不了,鞭子在空中抡出嗖一声的响,然后打在孟郡的身上。 他倒了几次都被拎起来,甚至后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虚趴在椅子上小声的哀求:“再饶我一次吧…” “我会好好服侍夫人的…” “也会回报大少爷,所以求求你…饶了我吧…” 霍延还有一些理智尚存,倒也不是心疼,小杂碎还不如他的一匹马金贵,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打就打说骂便骂。 只是林艳秋这段时间都在国内,她一眼看不到孟郡都要着急。 薅着男孩的长发,霍延逼迫他抬头,这张脸怎么看和淼淼都是不像的。 可偏偏… 霍延特别恨,恨不能一次打死他,这个下贱恶心的小杂碎。 男人不开口没人敢进来,卧室很大,少年的抽泣变得很轻很轻,他半趴在椅子上,赤裸着胸和背。 长发散下来,遮住他的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晶莹剔透的,还带着眼泪。 孟郡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倒是碍了男人的眼,叫他伸手过来,在少年的脸上拍了拍。 “一身贱骨头。” 又点一根烟,他惯会摆出这种高姿态,像个主宰人间的神灵,带着些不可一世的意味出来。 也不说话,霍延就只是垂着眼看,偶尔挪一挪脚,黑色的皮鞋挑起少年的下巴,很短暂的,他们四目相对。 他还在哭,也疼也屈辱,眼泪掉下来,落在男人的皮鞋上。 终于这根烟抽完,男人解开袖扣,叫人来把少年抬走。 或许是一夜未眠。 浑浑噩噩的,孟郡也有些分不清了,王阿姨还是那样粗鲁,拿他皮开肉绽的地方当做战场。 一管药膏又被他用完,被王阿姨啪一声的扔进垃圾桶里。 走之前还嘱咐他今晚不要翻身,趴一个星期,再大的病都会好的。 然后关了门,屋子里又剩孟郡一个人。 长发散下来,他像一只含冤而死的女鬼,瘦成一把骨头,还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真是不争气,除了哭他什么都不会。 打开手机看,朋友圈里有魏恒最新的一条更新,他照灯火阑珊的夜景,说只给喜欢的看。 还有意气风发的一张自拍,男孩汗流浃背,是何等的蓬勃朝气。 孟郡伸手摸,最后的最后也只能叹气。 幽幽的一声,说的都是无能为力。 第二天又发高烧,消炎药一把接一把的吃,也还是没有效果。 这几年他吃太多的药了。 中午的时候林艳秋来过一次,听说他病了,只有妇人的担心依旧,坐在床边哭了一阵,说我可怜的淼淼。 哭醒了昏昏欲睡的男孩子,和她十指紧扣:“妈…” 晚一点的时候也接到了魏恒的电话,他在体育馆里,电话里还能听到篮球砸中篮板的声音。 问他为什么不来上学,得到的回答始终不变的,都说是病了。 “你身体怎么这么不好!” 因为家里有一个大魔王… 没办法回答,索性就不说话,魏恒也不计较,说下个星期家长会,你还要请假吗? 这倒是把孟郡给难住了,前两年都是请假糊弄过来的,这样的逃避方式其实烂透了。 “再说吧。”想来想去,他这样回答。 “你朋友圈怎么回事?” “什么?” 问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忘记屏蔽魏恒了。 所以就有点无措,说了句随便发着玩的,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一个星期很快就趴过来,王阿姨说的没错,再大的病趴一个星期都好了。 虽然没有之前那样生龙活虎,可好歹是能下地走动了。 孟郡去了趟学校,下楼时遇见大魔王往楼上走,他整个人都僵住,差一点就跪下来讨饶。 而霍延,他连一个眼梢都不屑落下,目中无人的与少年擦肩。 自大、暴戾、残忍、冷漠… 是这一系列的词汇 ,组成霍延这样怪物,又来到孟郡的人生里,搅的天翻地覆。 第六章 出乎预料的是今年的家长会,是霍延亲自下凡。 百般不情愿,他们两个都有这样的情绪出现,也很少能看见男人这幅姿态,像个小孩似的耍脾气。 他说不去! 还有一句话被剩在嘴里没说出来,不过孟郡能猜到,大概是不想在小杂种身上浪费时间。 碍于林艳秋在这里,不好意思当面讲出来。 孟郡也不希望看到霍延,他像个索命的阎王,不像是开会,像是去杀人。 可妇人很是坚定,不给他们两个拒绝的机会,而且都说是“亲兄妹”,太见外也不对。 于是不情不愿的,孟郡坐上男人的车,这一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 今天早上走得急,白丝袜只穿了一只腿的,路上才在包里翻出另一个。 当着霍延的面其实有点别扭,可孟郡还是都穿上了,总不能光着。 百褶裙还是霍夫人买给他的,她的品味一直都很好,在霍夫人精心的装饰之下,孟郡像一只昂贵精美的洋娃娃,纤瘦修长,明艳动人。 甚至霍延都有些恍惚,有一刹那觉得是淼淼长大了。 转过头四目相对,“女孩”无辜的眨一下眼,大气也不敢喘。 一个急刹后车子还是被他停下来,霍延点了根烟,手摁在孟郡的喉咙上面。 脖颈光滑修长,少年胆怯的咽一下口水,什么也没有出现。 他没有喉结,和女孩子没什么不一样。 然后就听见霍延的一声嗤笑,说到底还是瞧不起孟郡,这个时候居然说:“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可真恶心。” 所以他根本意识不到,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只是觉得恶心,身边做了这样的一个怪胎。 甚至… 霍延往下看一眼,没说话,但是孟郡也能猜明白。 甚至下面还光溜溜的,是个“无毛鸡”。 撇过头,少年不说话,任霍延如何羞辱也都一言不发,只是能看到他涨红了脸,眼眶红了一会又归于平静了。 总是生生咽下,生活赋予他的一切一切。 十八年来,其实也没真正快乐过。 只是有眼泪,那么多那么多… 总是请假的原因,孟郡成绩一般,不算重点培养,也没被严厉批评,霍延觉得乏味,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来。 顺着窗户往外看,很意外的看见那个小怪胎,别人都成双成对,只有他是一个人,安静又孤独。 意外的是没一会又跑来一个男孩,围着那个怪胎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 男人求偶的时候都是这样吗? 恨不得头发丝都翘起来。 霍延有点想不起来,但他觉得很可笑,虽然没有喉结和毛发,跟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样,但性别总归是不能改变。 他是把他当做女孩子喜欢的吧? 难免想起他的长头发和百褶裙,一瞬之间霍延就明白。 想来也是,只靠眼睛看谁也想不到他和他们,其实都是一个样。 家长会散了之后他也没急着离开,孟郡的桌子里很干净,除了课本之外只有一个崭新的日记本,角落里还有几颗没拆封的水果糖,他拆了一颗,酸牙邦。 家长们陆陆续续的都离开,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闲庭信步的探索着少年的秘密地带。 也有人走过来,两个人肩并着肩,只是推开门后立马有人笑不出来。 孟郡以为他会离开。 四目相对,霍延意味深长的挑眉,魏恒也小声的问:“你爸不能这么年轻吧?” “这是我哥。”挺别扭的,这还是孟郡第一次介绍霍延的身份,以前都是他被当做挂件,跟在霍夫人的身边。 霍延看一眼魏恒,最后把目光放在孟郡身上,能看到他的尴尬和无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事后想想,霍延这人听不是个东西的,初见魏恒,他居然说:“你就是那个谁吧,常听淼淼在家提起你。” “对对对,是我是我。” 少年也是意料之内的惊喜,说起来还是年纪小,算不过霍延这个老狐狸,三言两语的就被人给套进去。 他们两个像模像样的握了握手,孟郡提心吊胆的站在一旁看。 他想起霍延不近人情的鞭子,像条毒舌似的在空中乱飞,又看他今日的平易近人,恨不得带着魏恒一起在窗户上跳下来。 总而言之,还是越远越好吧。 霍延走后孟郡一直魂不守舍,他想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没头没脑的乱说。 只有魏恒这个傻帽一直的夸,说你哥又高又帅,真不一般。 是不一般,霍家的男人到死都是传奇。 孟郡叹气,背后的伤口结了痂,这个时候酥酥麻麻的痒起来,他伸了伸胳膊,试图缓解一下。 谁知一下就被魏恒看穿,问:“你是不是后背痒痒?” “是有点。” 被人看穿了孟郡也不隐瞒,甚至还贴着墙蹭了蹭,粗糙不羁的样子堪比鲁智深。 归根到底,还是个痛快爽朗的男孩子,即便他扎着高马尾,穿着百褶裙,可有一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 “我以为只有男孩子才会这样。” 魏恒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又偏偏砸在少年的痛处之上。 孟郡特别慌乱,觉得是自己愚蠢,居然叫男孩看穿。 他也不知道女孩子会不会这样,所以底气不足导致恼羞成怒,草草的说了句拜拜后就一个人跑开。 只有魏恒莫名其妙的被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生活不能更糟了,孟郡这样想。 他一个人溜溜达达,走了好长一段路,街道两边干净明亮的橱窗倒映出他的模样,是个齐刘海的小姑娘。 孟郡看了很久,表情也逐渐茫然,他有点好奇,是不是大家都和他一样。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直到天黑少年才回家,林艳秋煮了一锅美容汤端给他喝,细问起来妇人可能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日复一日的,孟郡一饮而尽的喝下。 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肠穿肚烂,在这座华丽且不近人情的城堡里死的极其难看。 接过空空的碗,妇人夸他是个乖女孩,又说买了新裙子,你上楼去换。 少年笑起来,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往楼上跑,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来,他说想买辆车子骑,班上的女孩都有。 “好啊,那你明天去挑。” “谢谢妈妈。” 可能是心情愉悦的事,他的长头发都没有那么碍眼,裙子上的泡泡袖像两块软绵绵的棉花糖,少年深陷里面。 他照着镜子看,没一会后也伸手在喉咙上摸了摸,有点遗憾,也万分难过,喉结这个东西,看来这辈子他都不会长出来。 都坏霍延那个混蛋! 后背上结了痂的地方格外不舒服,他脱下衣服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伤口。 今晚霍延又和朋友在家打牌,男男女女的来了一堆,前两天林艳秋回了国外,少年又在地下室里住进来。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少年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单车,停在他的木屋里。 其实这个季节已经不适合骑单车了,也不知道魏恒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最重要的是每次都有一头热汗,照成相片发过来。 有时候闲来无事孟郡会打开相片看,莫名其妙的,少年开始期待春天。 学校的课桌里永远都有青果味的糖果,他不吃,可还是有人坚持送着。 最近的生活都平淡,唯一的一点热闹发生在昨天。 班级里转来了新的姑娘叫做苏婉,学习成绩好,人长得也漂亮,巧的是孟郡见过她,在霍延的房间里走出来。 老师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坐,孟郡听到她说:“挺巧的。” 是挺巧的,不然也不会半夜十二点,又让她们在家里遇见。 她穿着孟郡的睡衣,是霍夫人新买给他的那一件,娃娃领和泡泡袖都特别好看。 看着蹲在地上找食物的少年,苏婉有点咄咄逼人:“你是霍延养在家里都小狐狸?” “我不是。”霍延不知道他住在地下室里,这么长时间都躲过去了,孟郡不想招惹是非。 木屋只有薄薄的一层板,他不想在里面冻死。 可女孩是个娇纵难缠的,而且格外自大。 她以为洞悉了一切,还夸孟郡是个有手段的,毕竟霍延可不是一般的挑剔。 挑剔吗? 也就一般吧。 只是挺畜生的,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在搞十几岁的小姑娘。 孟郡无语,临走之前还让少女保密,今天晚上见到我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出去。 “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你穿我睡衣!” 再然后就没见到苏婉过来了,小女孩整天到晚的在学校里哭天抹泪,可孟郡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这就是霍延,他才不在乎你伤心不伤心。 我想睡你就睡你,不想睡你你就滚开! 十几年了,门口凤凰树都死三颗了,只有霍延一直一直都不曾改变。 蛮不讲理!唯我独尊! 他若是是上帝,那万民皆是蝼蚁! 孟郡能做的只有叹气,用不了几日,他就会把苏婉彻彻底底的忘记。 什么一夜春宵啊,全都是狗屁! 狗屁而已! 第七章 他又梦到,梦到少年胸膛赤裸,双手炙热,点亮他孤独寂静的生活,像砰一声炸开的烟火,危险短暂又瑰丽盛大,吸引他抬头看,这个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 似乎是这个冬天格外冷,他开始祈祷,祈祷能拥有一个拥抱。 最好带着青果味的香气,是个精力充沛的幼稚鬼。 要是能再具体一点的话,最好…最好是魏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少年需要面对,那难以启齿却又叫人情不自禁的情爱。 人常说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像是轮回里的一场因果,情爱这种东西,到头来谁也逃不过。 哪怕是孟郡这样的存在。 洗澡的时候他总对着镜子看,长发湿漉漉的黏在肩上,像水里缠人的藤蔓。 他也想不懂,男孩子和男孩子,是否能相爱。 只是自小孤苦,没有人是他的指路灯,所以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也忘记了,在魏恒的眼里,他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所以便错! 从头到尾!一切的一切! 都是错! 夜里林艳秋发视频过来,这让藏在地下室里的少年急急忙忙的往上爬,要去他的公主房里。 可妇人还是着急,下一秒就把电话打到了霍延那里,她总觉得孩子会丢,所以格外在意,电话里哭到崩溃,叫霍延快点给人找回来。 男人压着火,一推开门就看见匆匆忙忙的孟郡,拽着头发就给拖进了屋里。 少年特别乖,当着男人的面先是发视频报个平安,然后又故作轻松的说了很多,还说哥哥很好,我在他的屋子里。 “是啊,妈你别担心我,我哥在呢,我还能有什么事。” 妇人还是哭,千叮咛万嘱咐的叫霍延把人看好,她一个女孩子,万一遇见了坏人… 遇见了坏人可怎么办! 视频里他答应的干脆,可刚一挂断,挥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打在孟郡的脸上。 一个不够,还有随之而来的两个!三个!四个! 孟郡被他打的摇摇晃晃,踉跄着跌出去扶着桌子才站稳,也能看到半边脸迅速的红起来,上面的指痕格外刺眼。 “干什么去了你!” “不敢接,怕夫人看见我住在…” 说到一半又不敢继续了,他没在小木屋里,刚子入冬的时候就偷偷的躲在了地下室里。 霍延不知道。 也不敢让他知道。 于是就闭了嘴,偷偷的看了一眼男人,小声的保证:“再也不会了。” “你拿什么跟我保证?”霍延也烦,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次来不及就有两次来不及,随之而来的还有三次四次,以及之后的每一次!! 来不及就是来不及! 他受不了林艳秋的眼泪,每次都叫他心烦,最后咬咬牙,让孟郡搬过来一起住。 霍延焦躁易怒,少年突然怀念,怀念他的小木屋。 可从来都没有他说不的权利。 孟郡的东西不多,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他就住进了二楼的公主房里,琳琅满目的小裙子像一团线,乱糟糟的堵在少年的心口,叫他喘不上气, 还有霍延的压迫和羞辱,是密密麻麻的剑刃,箭无虚发的向他发射,把他贯穿,钉在审判的十字架上。 霍延喜欢叫朋友来家里打牌,三楼有一个很大的棋牌室,他们经常在里面彻夜不眠的战斗。 这些本来跟孟郡都是没有关系的事情,直到有一个人走过来,还出声问:“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 那天吃了激素, 整个人都是混乱无序的,甚至孟郡都记不起来,霍延踩着他的脑袋,说他是一条狗。 所以自然也记不得宋思然。 孟郡不想和这些人有太多的牵扯,拿了东西就要离开,一回头又看见霍延,乖乖的叫了声少爷,自觉的把路让开。 他没胆子走在男人的前面。 万幸的是霍延还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他不喜欢孟郡,于是多一眼都不低头看,只说宋思然烦人,你要是不玩就趁早混蛋。 宋思然没说什么,临上楼的时候还回头看,他觉得孟郡漂亮,是个柔若无骨却也孤傲清冷的小美人。 可霍延听了就只是笑,说真可惜了,你的小美人是个怪胎。 “别惦记了,真那么喜欢的话,哪天就送过去给你玩。” “你认真的?” “一个小杂种,还值得我骗你?”挺不耐烦的,霍延不想听谁再提起孟郡那个小杂种了。 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记。 也是老太太糊涂,居然把这个小杂种给捧在手心里。 恶心的要死。 “你和我妹妹怎么样了?怎么没见她来找你玩。” “你哪个妹妹?”霍延真是想不起来了,宋思然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上哪弄出个妹妹过来。 “苏婉啊!就小三生的那个。” 可霍延还是想不起来,要是宋思然说屁股上有颗痣或者腿上有个疤,兴许他还能有点印象。 就像孟郡所说的那样,霍延拿的是上帝剧本,高高在上,唯我独尊。 上帝不会记住每一个人,但人人都要围着上帝转。 霍延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万人拥戴。 楼上是霍延彻夜不眠的打牌,声色犬马之间弥漫着铜臭味。 楼下是孟郡盯着镜子一直一直的看,他又发神经,想把这一头长发给剪下来。 刚刚做梦,梦到他改头换面,又是另一种人生。 篮球场上有他奔跑的身影,骑上单车,他也是冲动的少年。 所以醒来后怅然难过,叫他拿着剪刀,在镜子面前坐。 刚一碰到头发,脑海中就像是霍延的样子,他的鞭子又快又急,接二连三的对着他抽下去。 于是手一哆嗦,剪刀掉在地上,少年捂着脸,无能为力的叹气。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魏恒,想起他蓬勃朝气的样子。 他是他羡慕的大男孩,是情是爱其实也说不太明白。 情不自禁的,他第一次联系魏恒,电话挂断了一次后又主动打了回来。 孟郡接起,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 从头到尾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是魏恒睡下了,然后挂了电话又是孟郡一个人面对,这漫长的夜晚。 这女孩是谁呢? 一直到放寒假的时候孟郡也没想明白,但他也没问,魏恒是自由的,他有权利喜欢上别人。 可还是有青果味的糖,摆在少年的桌面上。 甚至魏恒整个人都是青果的味道,清新却也酸涩。 放假之前班级组织聚会,这本来是和孟郡毫无关系的事情,他一向独来独往,不被人想起,也不遭人惦记。 是魏恒自作主张的把他的名字给写进去,孟郡不让,又被人抓着手腕拦在了课桌里。“也少不了你一块肉,我一个人去没意思。” “你有很多朋友。” “朋友是朋友,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们也是朋友。” “我们也可以不只是朋友。”魏恒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拆一颗糖果抛进嘴里。 倒是孟郡哑言,在魏恒的伶牙俐齿之下妥协。 他一直都这样,笨拙又木讷,也不知道男孩喜欢他什么。 或许只是长得漂亮。 孟郡不明白,他感官失灵,对人类的评判只有好与坏。 魏恒是好。 霍延是坏。 也或许男孩的算盘没有那么响,因为孟郡要回家询问一下霍延。 他要是不让去,就是魏恒把天翻个面,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今天晚上霍延很晚回家,孟郡等到半夜才听见车声,只是他带了女人回来,孟郡不敢打扰,等到第二天才看见苏婉在楼上走下来。 还是有点手段的。 孟郡不自觉的敬佩,也觉得她叫床的声音未免太大。 他被吵的一夜没睡。 昨天晚上喝大了,早晨起来难免头疼,霍延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昨晚那个女人,揉着眉心吩咐说:“过来给我摁摁。” 孟郡也乖,给大少爷伺候的舒舒服服,说你手艺不错,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少爷,是我。” “孟郡。” 睁开眼就看到孟郡的那张脸,有点怯生生的,带着一些乖巧出来。 也像是被他吓到,一时之间动作都停下来,觉得坐在床上不应该,便下了地,乖巧的站在床前。 “你怎么进来的!” 霍延是真不喜欢他,刚刚闭着眼睛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惬意,如今把人看清了,就没由来的一股燥气。 “我敲敲门,你就放我进来了。” “滚远点。”霍延往外走,也伸手给男孩推开,他觉得碍眼,看到孟郡就烦。 迟早给他掐死,下贱的小杂种。 眼看着霍延要推门离开,孟郡追了一步又停下来,急切站在身后问:“我能出去玩吗?” “你有朋友吗?没有朋友你上哪玩?谁跟你玩?”霍延皱着眉回头看,意料之外的看到少年满脸期待。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孟郡露出这种表情,和平时的死气沉沉太不一样。 霍延意外,点一根烟坐下来,慢条斯理的,他扼杀少年所有的快乐,叫期待落下来,逐渐的被失望所取代。 “你什么时候会让我出去?”走了几步后还有点不死心,孟郡回头看。 也没想到会惹到男人,叫他伸手便打过来。 总是这样,耳光像是家常便饭,每一次和霍延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少不了挨上几个,叫孟郡站不稳,半边脸迅速的红起来。 霍延真是不拿他当人,居然薅着他的头发给他拽过来。 这让少年更讨厌! 他的长头发! 第八章 “你跟我讨价还价?” 霍延觉得荒唐,这小杂种什么时候长的本事,以前可是乖的很,说不让吃饭,就多一口水都不敢喝。 最近的一次是饿了他三天,后来被人带过来的时候都站不稳,霍延在他面前摆了一碗粥,他怕的连看一眼都不敢。 只是气若游丝的求饶,说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乖。 乖吗? 好像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死活。 只是长了一张嘴巴会哄人,见形势不妙就开始求饶:“大少爷,我不出去了,真不出去…” “你别生气,我以后都听话,乖乖的在家陪着夫人。” 可霍延想要一条好狗。 不会讨价还价,挨了打还要感恩戴德的好狗。 他思前想后,最后拿皮带套在孟郡的脖子上,然后抬起下巴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该说不说,小杂种长的挺好看,弱柳迎风的,是个美人儿。 特别是像条狗一样的半趴在地上,睁着眼睛无辜的看。 或许是有些不甘的,可偏偏不敢表露出来,男人问他喜欢吗,我这样拴着你,少年就点头,有点不知所措的眨眼。 总是想不懂,同样生而为人,为何有些人站,有些人跪。 一些人施恶,一些人可怜。 “贱皮子,非要挨了打才老实。”腰带余出很长一节,不轻不重的,霍延拿着他扇孟郡的嘴巴。 声音清脆,一下接着一下,孟郡躲一下都不敢,面对男人给予的一切,都咬着牙受下。 “你跟你妈一个样,贱命一条,还总想高攀。” “是想出去找那个魏家的小子?” 孟郡点点头,随即就听男人嗤一声,把脚伸出去,居然踩在少年的胯中。 “裙子穿久了,真当自己是个小姑娘了?” “他要是知道你这里也有二两肉,还会喜欢你?” 孟郡疼的往后躲,也难过,男人直白又锋利,像一把利刃,把一切都戳破。 也只是向后挪了挪,还不等躲太远,就被人猛地拽了一下皮带,又把孟郡给拖了回来。 霍延没心思再逗弄他了,也懒得在少年身上浪费时间,就是偶尔心血来潮,给他紧紧皮子。 再顺便扼杀他的痴心妄想。 临走之前他还把孟郡的裙子挑起来看,特别有趣,他一个男孩子却穿着蕾丝边蝴蝶结的内裤,把少年清瘦的身体包裹成一个漂亮的样子。 霍延笑一声,拇指和中指拢成一个圈,弹在少年不长毛发的地方上。“狗就是狗,能记住吗?” 男人力气大,看似随意的一下却叫孟郡夹紧了腿,疼的好久都说不出话。 又怕男人等不及,做出一些别的事情来,孟郡胡乱的点点头,说能记住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 “不会忘什么?” “我是你养的狗…” “看吧,早就告诉过你了,乖一点就不会为难你。” 在少年头顶拍了拍,甚至他还说这样的话。 像是大发慈悲的,霍延放过他,还要看到少年感恩戴德的模样,说谢谢你啊。 这些都不难,在他身边十几年,这些事孟郡早就习惯了。 像是请安的奴才,他来过一趟后又卑躬屈膝的离开,一个人的时候掉了几颗眼泪,偷偷的哭过几回。 他又写日记,写今天不太好的心情,也把男人写在里面,犹豫了很久之后他不解的问:“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坏?” 笔尖顿了顿,似乎是还有什么想说,但最终也没把笔落下来。 也可惜,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孟郡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小小的年纪就被霍延牵着链子,栓在了脚踝。 神经兮兮的,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惊醒,只因为有几次霍延在梦里给他揪出来,二话不说就上鞭子招呼,打的他满地打滚,涕泪横流。 后来就害怕,害怕突然之间的声响,是不是那个男人,他又拿着鞭子过来…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偷偷跑到三楼,不打牌的时候三楼很少有人来,这里一整个楼层都是娱乐区,有一个看电影的屋子特别惬意。 上次的电影才看了一点,把设备打开就开始继续播放,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叫楚门的世界。 有时候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就睡着了,等第二天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下去。 也有的时候,看着看着…就被人发现了。 霍延也是无意,他上来取东西,刚打算下楼就看到孟郡偷偷摸摸的身影,像一只偷油的老鼠,娴熟的爬上灯台。 霍延跟过去,发现他居然躺下来看电影,长发散落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像一张网。 少年安静的躺在里面,舒服的叹出一口气。 少年躺在前面,霍延就在后面挑了个地方坐下来,今晚心情好,就不打算和他计较,而且小杂种品味还挺好,破电影挺有意思的,霍延居然也跟着看完了。 当电影落幕,屋中又归于平静的时候居然还让他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人家早就睡着了。 “没心肝的狗东西。”霍延点一根烟,最终留下了一个狗就是狗的结论在这里。 孟郡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他梦到很小的时候,他还住在外婆家。 妈妈很久来一次,她穿着漂亮的裙子,也买好多的零食给他。 那时候女人年轻也漂亮,也还没被霍延把腿打折。 她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说快了,就快了… 用不了几年我就把你接去大城市里享福。 你爸爸很有钱,住大房子,开名牌车! 喋喋不休的,女人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可孟郡都是听不懂的,他只是懵懂的看,然后转身又去找外婆。 外婆年纪大了,腰都直不起来,女人是她最小的孩子,叫美秀。 也应了这个名字了,人长的漂亮又秀气,去了大城市里没几年就傍上了大款,也偷偷生了个孩子抱回来。 她这个女儿啊,机灵的很,贯会打小算盘,老人一点也不担心。 就是心疼她的小孙孙,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她这个老婆子,风雨飘摇的过日子。 于是老人要美秀把孩子领走,我年纪大了,哪天死在了家里,剩小娃一个可怎么活。 美秀不听,孟郡也哭起来,他把老人抱住,说这里挺好的,我不想走,婆婆你别把我送走。 孩子哭老人也哭,只有美秀一个人好高骛远的说会带来好生活给你。 这大概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连霍延打折她一条腿的时候,她都在幻想嫁进霍家,当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呢。 都是命罢了。 是孟郡的命,叫他遇见这波折许多。 孟郡的成绩不算好,这个期末他又往下掉了几个名次,其实他挺沮丧的,上大学是他唯一能逃离霍延的方式。 也是他改变未来,走出囚笼的唯一方式。 虽然霍延不一定放他走,可人生总要试一试。 班级好多学生都在补课,效果立竿见影,成绩坐火箭似的往上冲。 孟郡看了也羡慕,于是跟林艳秋接视频的时候偷偷提起过几次,他说想好好学习,以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林艳秋还是不同意,总说外面危险,你不能一个人出去。 但她也不愿意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思来想去之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叫霍延怒火中烧的把门踢开。 “你又说什么了?”他看到男孩惊慌的抬头,一瞬之间面无血色。 也往后退了一步,忌惮的看向他,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我…我也不知道我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大概是刚洗完澡,孟郡穿的不多,被男人盯着又不敢乱动,别扭的感觉居然打败了恐惧,直接往天灵盖冲去。 霍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少年胸膛赤裸,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小内裤,还是按照他妈的喜好,不是小蕾丝就是蝴蝶结。 怪有意思的,孟郡这孩子长的漂亮,这么穿居然也没有怪异的感觉,弱柳迎风的,居然还带着单薄羸弱的美感。 “你不愧是孟美秀生的,勾引人的本事都像了她。”霍延点一根烟,然后勾起少年的内裤边边往里看了一眼,居然还说:“就是可惜,你长了根不能用的东西。” “孟郡,你想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吗?” 啪的一声松了手,内裤弹回去,在少年白皙平坦的小腹上留下一条红色的印记。 应该是疼的,可这个时候少年愣在地上,把外界的一切都给屏蔽。 满脑子都是霍延刚刚的那一句——孟郡,你想知道女人的滋味吗? 他应该想吗? 他穿着裙子,留着长发,也可以和女孩子在一起吗? 孟郡不知道,在两性关系上没有人教过他,而且长期服用激素的原因,他的许多生理反应都来的很晚,就比如今年十八岁的孟郡,至今还没有梦遗过。 他甚至都不知道欲望的感觉,只是单纯明了的知道需要与被需要,最多最多也就只是一个拥抱。 所以无法回答霍延的问题,面对他的揶揄,也是疑惑占领了所有思绪。 一直处在两性之间,叫他的生活彻底的乱作一团。 改变了少年的人生,一错到底! 第九章 不论怎么说,补课的事情算是敲定了,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是闲,每天都要发视频过来催一催,要霍延上点心,你妹妹很喜欢你的? 喜欢? 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三番五次的催促提醒叫霍延心烦意乱,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捆着男孩又给他打了一顿。 不是打情骂俏,小打小闹,是真的打了一顿。 他怪孟郡事多,一条狗除了吃饱睡觉,就不应该想别的。 接你回来不是为了享福的,你妈当年做的那些破事,够我打死你三百次了。 怎么总是这样不听话,每次求我的时候都说什么来着? 说你既会听话也会乖! 可你乖吗? 你不乖! 才养了两年马,却攒下了那么多的马鞭,如今都打在孟郡的身上,叫他生不如死的哀嚎。 霍延说他的舌头多余,嘴巴惹事,迟早有一天要拿刀割下来,泡壶酒给你妈送过去。 马鞭有一截巴掌长的木柄,霍延说这话时把它插进少年的嘴里搅动,孟郡含糊不清的求饶,眼泪糊了一脸。 疼! 好像骨头都要被他踩碎,双手被他绑在头顶,孟郡连躲一下都办不到。 只能任男人踩着他,那么粗的鞭子挨了一下又一下。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想起六岁那年,他在蛮山老家第一次看到霍延,他好高,也格外神气,和村子里的小朋友都不一样。 像妈妈说的那样,开名牌车,带名牌表,脚上的运动鞋比他的脸蛋还要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当着孟郡的面,打折了孟美秀的一条腿。 也不能说是打折的,该说是踩折的,双腿悬空架在椅子上,霍延一抬脚,下一秒就是凄厉的惨叫。 而且孟郡也知道,那天霍延是想淹死他的,本来都揪着领子把人给提起来了,可霍夫人连滚带爬的在车上下来,上前就给孟郡抢走了。 也疯疯癫癫的,一直在说:“淼淼…我的好淼淼…你怎么在这里,妈妈找了你好久。” 很意外的,爱哭鼻子的小鬼哪天居然没掉一滴眼泪,他趴在妇人的肩膀上,神色懵懂清澈,看这眼前的一地罪恶,似懂非懂的沉默。 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孟美秀是如愿了的,大房子,名牌车,孟郡都见识过了。 他也见识到霍延的鞭子,在他叫哥哥的那一刻。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霍延的厉害,却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霍延的鞭子,每一次都是劺足了力气,在空中抡出嗖一声响,狠狠抽在少年的身上。 可能上辈子是条疯狗,霍延一直都过于凶恶了,当然,也是不拿孟郡当人,不然怎么会把他踩在脚底下,三魂七魄都要被打散。 今天也是这样,毫无征兆的,他就把门踢开,课本散落了一地,少年匍匐在他脚下,是最卑微的姿态。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孟郡比谁都要习惯,可痛也是实实在在,叫他流那么多的眼泪,翻来覆去,也说一定会乖。 其实就是说说而已,霍延根本听不进去,孟郡哪天不乖呢,他连喘一口气都要小心翼翼。 于是孟郡挨了顿毒打,也错过了聚会。 那天晚上魏恒给他打电话,少年只说自己生病了。 挺遗憾的,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说是这样说,云淡风轻的,可没由来的,也有一点点失落,叫他怅然若失的叹气,开始睡不着觉。 这个时候伤口已经结了痂,孟郡下地走动不是问题,他本想着偷偷去三楼看电影,没曾想魏恒说… 说要来接他… “我们偷偷出去,不让你哥发现。” 魏恒问了一下少年的身体状况,知道没有大概之后就嚯的一下站起来,他往外跑,跑的好快好快。 迫不及待的,他想看见那个羸弱单薄的身影,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乖女孩。 大风烈烈,这一路好长好远,魏恒跑了好久才打到车,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接起来,他叫孟郡别怕。 我们小心一点,你哥不会发现的。 可孟郡还是说不行,他从来没如此忤逆过霍延,明明前两天还说要乖,要听话的。 可以一转眼… 一转眼竟然要偷跑出去… 又惊又喜,孟郡犹如重生一般的神清气爽。 他的一颗心跳动的厉害,因为夜色之下,有一个人正为他而来。 为他而来… 这时也忘记了百褶裙和长头发,没有喉结的少年在他人的眼里…是不一样的。 他为他而来。 他也不为他而来。 只是繁花渐欲迷人眼,孟郡忘的太厉害,自以为是的,还当自己有人爱。 墙好高,却不影响魏恒能翻墙进来,又敲响姑娘的窗,叫“她”下来夜会情郎。 孟郡推开窗,夜风清凉,吹散他躁动不安的情绪,被惊喜所取代,像是拆开一份大礼物,他看着楼下气喘吁吁的男孩。 “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可墙很高。” “是啊,都把你困在里面了,像故事里的长发公主。” 然后他伸出手,对孟郡说:“来,我接着你。” 孟郡忌惮的回头看,屋里漆黑一片,身后有紧闭的房门,没有那个男人,今夜又拎着鞭子过来。 低下头,是神采奕奕的少年,目光炙热,亮晶晶的像一对星星,只盯着他看。 他伸出手,说:“来” “有我接着你呢。” 左右为难,在男孩的蛊惑之下,孟郡毫无抵抗之力,终于在最后一个声音落下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在窗上跳下来。 裙子在空中扬起一个摆,像一片彩虹,他在空中坠落下来,稳稳的跳到男孩的臂弯里来。 然后手拉着手,他们跑的好快,风吹散所有的烦恼和顾虑,孟郡的人生从未如此轻快。 原来自由的感觉是这样的好,长发随风飘,他似乎都要跟着飞起来。 一路远走,再也再也不回来。 激动的心情占据了所有感官和思维,孟郡甚至都不再害怕,只看到前方有一条路,又宽又长街道两边种满了白杨树的一条路。 他要走在上面,走在微凉萧瑟的风里,走在月亮下。 一直到上了车,孟郡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他酣畅淋漓的笑,一直一直都不停歇,眼泪流出许多,擦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有那么多。 魏恒也笑,这种坏事做成的快乐是前所未有过的。 他终于明白罗密欧为什么会翻进凯普莱特的果园里了。 爱是情不自禁,义无反顾的。 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孟郡胆怯也期待,跟在魏恒一起走进屋的时候还有嘘声传来,大家都笑,揶揄魏恒奔波千里,终于抱得美人归。 魏恒叫他们闭嘴,挑了一个空位拉着孟郡一起坐下来。 也听到有人说矫情,非得别人请才肯来,抬头看,是那个叫做张瑶的小女孩。 自小家境优渥,这让她带着一些咄咄逼人的刻薄,更看不惯孟郡这样的高岭之花,说他假惺惺的带着骚气。 就是勾引男人的贱货。 她这么说。 孟郡从来都不理这样的闲言碎语,因为一直都独来独往,很少有女孩子喜欢他,她们总是搞很多个不同形式的小团体,来一起排挤团体外的“异类”。 孟郡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或许漂亮的女孩都会遭人嫌弃。 当然,这句话是魏恒说的,他倒一杯温水递过去,说:“漂亮的女孩总是不讨喜。” 然后又看向张瑶,说你也是。 话里话外隐喻良多,夸孟郡漂亮,骂张瑶刻薄。 明明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很好,冬季冷冽的风很好,柳梢上的月很好,天上飘渺而去的云很好,地上相视而笑的人也很好。 总而言之,一切都很好。 有人抱着吉他唱歌,沙哑的声音说着远方的山丘和湖泊,也有蓝天碧水,候鸟成群结队的飞过。 姑娘爱而不得,在夜里流泪高歌,十几岁的孩子不懂情爱,只是匆匆一眼,就说一眼就是万年,我遇见你,是好快乐好快乐的一生呢。 却没有人说,这一生,是很长很长的,也有变故… 那么多…那么多… 孟郡听的认真,眼睛里倒映出酒吧昏黄温暖的灯火,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干净又存粹,懵懂的在人世间里打转。 也说前半生无聊乏味,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半点阳光照进来过。 魏恒,你来到我的生命里,是最好的。 最好的存在,最好的相识,也给我最好的经历。 我没遇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也从来不曾这样平和,只是坐在这里就觉得快乐。 魏恒啊… 谢谢你喜欢我,让我的人生花团锦簌,拥有过那么多。 静默无声,男孩也只是笑,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欲说还休的那么多。 他看向魏恒,沉默不语间诉说许多,可也只有片刻,就叫魏恒惊慌失措的捂住他的眼睫,说小祖宗啊,你可别这么看我。 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啊! 孟郡不懂,他眨眨眼,睫毛扫过魏恒的掌心,点燃一捧火。 一捧熊熊燃烧,无止无休的烈火。 第十章 细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晕乎乎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是意乱情迷,嘴唇碰在一起,可能是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瞬。 孟郡闻到一阵特别清冽的果香,是魏恒才有的味道。 然后眼睛上的手松开,魏恒要了一杯最凉的冰水,孟郡思索了一阵,说给我也添一杯。 随即又谁也不说话了,心猿意马,唱歌的人应该是换了,怎么没有刚刚那样的好听。 一杯水下肚,浇不熄燎原的大火,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浑身上下都是躁动的信息,思来想去,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又多喝了两杯冰水而已。 也有人在身后嘘笑,说搞什么呀,弄了半天也只是亲个嘴而已,魏恒你怎么脸红?不会是第一次亲吧? 哄堂大笑里,是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他说小姑娘脸薄,谁再乱说就喂谁吃屎。 你们一群糙老爷们懂什么,自己的姑娘还是得自己疼。 又怕孟郡害羞,这一次他伸手把孟郡的整张脸都遮住,说一帮臭小子,你别往心里去。 手心离他的脸颊还有一段距离,魏恒低头能看到他害羞的模样,无措的抿嘴,不知该怎么办。 也红着脸蛋,说你小题大做,我也没那么不禁逗。 是吗,可脸蛋红扑扑的,把一切都交待了。 说谎话鼻子会变长的。 魏恒这样告诉他。 无端端的,孟郡突然想起霍延,想起霍延对他说:“淼淼,说谎话可是要拔舌头的。” 然后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这场烈火最终还是被浇熄了,孟郡与魏恒之间的谎言不是爱与不爱,而是藏在裙子底下,那叫人无法言说的地带。 两个男孩子也可以相爱吗? 懵懵懂懂的,少年抬头看,也在一瞬之间明白,魏恒喜欢的,是他眼前这个穿着裙子的“女孩”。 所以有点难堪,灯光和他的贴心都变了滋味,最后最后,脚步匆匆的,逃去了洗手间。 就着冷水洗了两把脸,酒吧很小,他们给包下来,卫生间里还有其他的女同学,能听见她们的议论纷纷。 孟郡想走,这里有女孩子,他站在这里不方便,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叫人给堵在角落里面。 张瑶带头,还有苏婉站在人群里,看他一眼又神色闪躲的把头低下去。 比不上张瑶这样名正言顺的富家女,她一个私生女终究是少了几分底气,只能站在人群里,马首是瞻的加入这个大团队。 说来那天晚上也没什么,就只是警告了几句,然后也让孟郡知道,那天夜里接电话的女生是谁而已。 张瑶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夸魏恒是个有耐心的大男孩,也叫他深更半夜的,少打扰别人休息。 我们都很烦! 也只是觉得累,这帮女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的话要说,怪不得他不合群,沉默就像万金油,可以是长枪也可以是盾牌,击退敌人保护自己。 他用沉默面对眼前的一众小姑娘,也用沉默面对奔他而来的少年。 张瑶其实有一句话说得对,魏恒真的是一个有耐心的大男孩,他像个发光发热的太阳,走到哪里都像是春天来过一场。 不自觉的,孟郡被他吸引,又万分纠结的,他并不是少年所喜欢的存在。 所以煎熬无比,忍不住靠近,也忍不住远离。 像是生了一场重病,久久不愈。 不敢玩太晚,魏恒早早的就送他回家,有了刚刚的亲吻,这一次他们两个谁也不开口说话,车里空间狭小却气氛微妙,时而四目相对都像是火花碰见闪电,多一秒都不敢再继续看。 临别的时候魏恒又给少年一块糖,还是酸牙邦的青果味,也是他嘴巴上的味道。 无端端的,孟郡突然想起男孩嘴唇柔软,俯下身和他贴在一起。 于是红了红脸,可这颗糖,他还是没伸手接。 总是过分克制的,生长环境影响着他,孟郡要比别人更明白,世界之大却没有什么是属于他,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罢。 短暂的放肆之后是漫长孤寂的时光,他们两个相视却不说话,只是又下了雪慢悠悠的落下,点缀两个沉默的少年,像一场短暂的奇幻电影。 是的。 就是奇幻。 对孟郡而言一切都是梦一场,他可能是南瓜马车上的辛迪瑞拉,就等着钟声一敲,他阔别心爱的王子,去做阁楼里的灰姑娘。 还有茶话会上的霍延,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他的皮鞭。 大概是这样的,这一夜诡异又浪漫,他们依依分别,像是灰姑娘留下一只水晶鞋,孟郡也留了一点东西给他的少年。 也只是一个拥抱,魏恒摸到一手温热的血,他后知后觉,再抬头的时候只有一个裙摆,在高高的围墙上一闪而过。 他叫孟郡的名字,只有呼啸的风声,在夜里大摇大摆的走过。 她爬上窗,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 孤独又神秘的女孩,魏恒情不自禁,一点一点的靠近。 漂亮的东西总是吸引人不是吗。 就只是辛苦了孟郡,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又回到这个困住他的囚笼,外面那条长又宽的青石板路,终究只能是奢望。 或者说…自由终究只能是奢望。 她衣服还来不及脱下,门就被推开,王阿姨总是扳着一张脸,犹如美术馆里被精雕细琢的大卫,千古流传! 她说夫人回来了,大少爷叫你一起去机场。 孟郡说等等,他想换一件衣服,可王阿姨却不让,又拿霍延压他,说我等得起大少爷可等不起。 到时候遭罪的人又该是你! 她怨毒阴森,一句小杂碎哽在喉里,态度强硬的,逼着孟郡不得不下楼去。 霍延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着急,他看不起孟郡也不是一天两天,恨不得给他嚼碎了咽下去! 但他是有一个狗鼻子的,孟郡刚一上车他就闻到烟味,把人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霍延问:“你抽烟了?” 孟郡摇摇头,有点做贼心虚的说:“换香水了。” “你跟你妈真是像,张嘴闭嘴没一句实话。” 霍延这么说,嘲弄的神色叫孟郡把头低下,他不敢看他,生怕男人发现些什么。 灰姑娘逃跑的时候,除了王子是没有人能发现的。 所以就忏愧,说再也不这样了。 霍延也没时间在他身上浪费,车子被他开的像火箭,扔泡泡糖过去的时候也表示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 抽烟和骗人都不是什么好习惯,今天没时间,但迟早要再打你一顿。 手一顿,泡泡糖掉在地上,男人又说他笨,随手在盒子里抓一把,全都塞进少年嘴里。 “你就是好日子过够了,一天不挨鞭子都难受。” “我后背的伤口崩开了。” 这在霍延的耳朵里其实就是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他想了一会才记起来,前几天确实是打了他一顿。 按理来说应该好了,可看孟郡这幅凝重的样子,应该不是骗人的。 “忍不了了?” “衣服都透了。” “…” 是不能让林艳秋看见的,霍郡骂了一声,抬起手要招呼过去,临了临了又忍住,这个时候少年又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了。 霍郡把车开的飞快,没多久的功夫就开出好远,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折回去,所以就在路边停下来,去了趟药店,买了点纱布,也带回来一件长衫。 不知道是谁的衣服被他拎回来,一看就大,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将就着穿。 板着张脸,霍郡像是要吃人,和孟郡一起坐在后排,看他一件一件把衣服脱下来。 有点疼,孟郡龇牙咧嘴,衣服扯下来,霍延才知道自己下了多重的手。 当时为什么打他都忘了,反正这对于孟郡而言就是家常便饭,谁会记得自己上个星期吃了什么呢。 但这是霍延第一次看到孟郡挨打后的伤口,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也让霍延想起挨打时少年的眼泪,仿佛流不尽… 疼的钻心,孟郡出了一头的汗,可到老也没哼一声,好的坏的都咬着牙忍下来。 没轻没重的,这是霍延第一次伺候人,这比想象中更难,他碰一下少年就抖一下,像是在抗议他的不体贴。 可真是自讨苦吃,霍延第一次后悔伸手打了他。 也郁火攻心,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这么麻烦!” “我也可以忍忍,回到家王阿姨会帮我。”说着就要穿衣服,又让霍延摁着膀子给摁下来:“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抽死你!” 霍延咬牙切齿,摆弄着这几个小药瓶觉得麻烦至极,这时候才觉得世界上最好听的词汇就是一劳永逸,孟郡这个小杂种,迟早给他弄死。 而孟郡只是埋下头不说话,逆来顺受,他向来如此。 似乎是好一阵子过去,甚至到后来霍延都忙了一身的汗出来。 他觉得这比打一场篮球还累,长松一口气,终于拿出了最后一步要用到的绷带。 顺着肩膀腋下,他把少年包裹的严严实实,盖住了后面血肉模糊的一片,这部戏还要靠大家一起。 所以摸了摸孟郡的额角,替他把乱了的长发整理规矩:“乖一点,我就不会为难你。” 又是这样的话,少年听了无数次。 也看他指尖上的鲜血,孟郡乖顺的依在他的掌心里。 第十一章 他是真的太瘦了,从上到下都是不健康的单薄感,像一只营养不良的雏鸟儿要去讨好不喜欢他的男主人,所以才把头依过去。 温顺又乖巧,孟郡就差伸出舌头,舔舐男人的掌心。 霍延也痴迷于这种征服感,虽然很早以前少年就被他踩在脚底,可时至今日,他依旧因此欢喜。 逗狗一样,他顺着孟郡的长发摸下去,也说你最近听话,看来这顿鞭子也不白打。 是啊,这么多血怎么能白流呢。 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夜里做梦都是男人的样子,他把门推开,手里还拎着一根粗长的鞭子。 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这里的,那座幽暗阴森的别墅,男人虎虎生威的鞭子底下。 迟早有一天… 伤口发炎,孟郡一直都晕乎乎的,接到林艳秋的时候才知道人是发烧了,伸手一模,火炉似的热。 眼泪说来就来,抱着瘦小的男孩,一瞬之间妇人就哭成了泪人,她怪霍延这个当哥哥的不称心,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往外领。 又抹眼泪,说我这多灾多难的淼淼啊,妈妈该拿你怎么办。 真是无语,霍延透过后视镜里看到小杂种病殃殃的躺在妇人怀里,虚弱无力的样子像是撑不过这个夜里。 一条贱命,倒是娇贵的很,三天两头的闹毛病,叫人哭天抹泪的担心。 忍不住嗤一声,男人意味深长的说:“是她娇贵。” “女孩子就该是娇贵一点的。” 林艳秋说这一夜都要陪在女儿的身边,然后又哭,眼泪一直一直的停不下来:“我才走了几天啊,怎么就病成这幅模样了。” 真是头疼,女人怎么麻烦。 霍延不让她在这里守着,半夜让她看到孟郡身上的伤口,又该是新一轮的灾难。 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夫他可真是受不了… 于是软硬兼施的给人哄出去,也再三保证他今晚会守在这里,你的宝贝淼淼不会再有什么事。 我守着呢… 我守着呢啊! 依依不舍,走几步她就回回头,看到霍延双手插在睡裤的口袋里,不耐烦的对着妇人昂昂头:“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王阿姨也劝,说就只是发个烧… 发个烧也不行啊,这可是我的淼淼! 呸! 淼个屁! 就是个狗屁不是的小杂碎。 霍延懒洋洋的点一根烟,捏着少年的脸颊,皱着眉头盯着看。 油头粉面的假娘们,连个喉结都没有,长的比小姑娘还他妈的好看。 可真是个恶心人的脏东西。 紧盯着少年又是片刻,霍延还恶劣的笑起来,满意自己的成果,在孟郡的身上体现出来。 他本来也可以长喉结的不是! 可偏偏命不好,生在霍家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是个杂种。 “贱命一条,你也值得我在这里陪你?” 可推门出去又看到林艳秋站在廊道里,她端一杯温水过来,看见霍延就质问他要去哪里。 可真是要命了,他终于知道自作孽的滋味。 “我去上个厕所。” “别去了,你先喂她喝点水。” 连推带搡,霍延连自由的边都没摸到就被妇人又给推回去,然后房门一关,他像一个死囚犯似的被困在孟郡的房间里。 真是不自在,放眼望去不是毛茸茸就是粉嘟嘟,洋娃娃从大到小摆成一排,像是恐怖片里随时都会跳起来的木偶人,死气沉沉的盯着前面看。 霍延喝光杯中的水,伸手都给它们打翻。 像是多米诺骨牌,洋娃娃接二连三的在柜子上倒下来,然后摔的七零八碎。 霍延在上面踩过去,压扁了精美的头颅和纤细的脚踝,也吵醒了床上的男孩,叫他睁开眼睛看。 不可置信,霍延居然在他的房间里抽烟,小指指尖还勾着一个空杯,摇摇晃晃的,似乎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一个片段了,孟郡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可反复确认几次之后都没看到他的鞭子。 哆哆嗦嗦,孟郡掩耳盗铃似的说:“大少爷,我听话。” “还病着呢,就饶我这一次吧。” 有点莫名其妙,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孟郡讨饶的时候一贯如此,哄人的话不值钱,他崩豆似的往外说。 所以霍延也听够了,一个字都不信他。 乖个屁啊! 不这么打早上天了。 静等了半晌也不见霍延有动作,实在是渴的受不了,孟郡晃悠悠的下了床。“我想去喝口水…” “去吧,我也没当着你!” 甚至还挺大方的,他把手里的杯中递过去:“杯子给你。” 愣了一下后孟郡才接过来,这一路似乎是格外长,他觉得走了好久也没有尽头,偏偏身后还跟着霍延,什么也不做就带着骇人的气势,吓得孟郡三魂七魄都要散。 “大少爷你怎么不去睡觉。” 不问还好,这一问霍延就生气,在后面对着男孩的屁股踢了一脚。“招人烦的东西!” 这一下给孟郡踢的踉跄,要不是扶住了东西,真在楼梯上摔下去。 回头看,又挨了一脚,男人叫他快点走。“看我就能饱了?” “不能。” “不能还看!” 行吧,做什么都不对,孟郡都习惯了,他像个幽灵似的在楼上飘下来,喝水之前先给霍延倒了一杯。 然后又倒了一杯他也没敢喝,抬起头向霍延看过去,见男人默许,这才放心大胆的连喝了两杯。 孟郡害怕霍延,因此也不喜欢跟他一起,听说林艳秋今晚要他陪着自己,腿软的差一点跪下去。 他说不用,一个人可以,不好麻烦大少爷陪我一起。 霍延听着又不痛快,抓着男孩的长发给人拉过来:“不喜欢我啊?” 哪敢说实话,孟郡只能摇头,说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不想麻烦大少爷,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啊。 也是,就养条狗而已。 这个霍延倒是同意,又给人近一点的拉过来,这才看清少年眼里的恐惧,满满当当的,全都溢出来。 于是就笑他,说招人烦的东西,这么害怕怎么还不听话,隔三差五的惹人生气。 还麻烦我在夜里陪你! 可真是晦气! 真是晦气! 怕男人生气,孟郡哄着霍延叫他去睡觉,希望他能早点放过他。 真不想挨打了,林艳秋这女人精的狠,要是看出点什么来,遭罪的也还是他罢了。 确实是不早了,霍延也觉得乏,伸个懒腰往上走,还惺惺作态的说:“祝你做个好梦。” “大少爷你也是。” “啧!再别跟我说话了!烦你!” 要瞒着林艳秋,孟郡连药都很少用,生怕被她发现了什么,家里又该是翻天覆地的局面了。 所以这次挺了很久才恢复好,比之前慢了太多太多。 听说月末霍家老爷子会回来,他年纪大了,早几年在乡下买了个院子养老,孟郡只见过他几次,是个和蔼的老人。 本来还以为霍老太爷是回来过年,没曾想是有人结婚。 据说是商业联姻,嫁的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孙女儿,连新郎的面都没见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一生都托付。 再后来的一些事情孟郡就不知道了,他只负责被打扮成洋娃娃,跟在妇人的身边,说一些俏皮话。 只要林艳秋开心,他的好日子就不会走太远,霍延表面功夫一向完美,妇人还在这里,他最多最多就是阴阳怪气的骂孟郡几句。 话里话外无非是说“恶心人的小杂碎”。 孟郡习惯了,甚至还觉得霍延说得对。 他就是一个恶心的脏东西。 所以才不被人爱。 日记每天都写,最近的生活还算有趣,少年依旧回味着那个懵懂又旖旎的夜晚。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灯光,恰到好处的混乱。 也有恰到好处的亲吻,嘴唇贴着嘴唇,是酸涩的果味。 像是梦一场。 一切都像梦一场。 也包括魏恒没有理由的偏爱。 他惴惴不安,在日记里说自己不配。 “我不知道男孩子和男孩子是否可以相爱。” “我甚至都无法准确的定位自己,男孩是什么样子?女孩又是什么样子?” “我可以爱他吗?他可以爱我吗?” “太迫切了,我需要一个答案,魏恒是那样直白,他的直白逼着我不得不面对,可我却什么也不懂,所以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我怕是错的,这样我会永远永远都失去他。” “不妙啊!我居然特别的怕。”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写了,他太需要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了,告诉他要如何应对。 也渐渐的忘记了,他和街上走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魏恒爱的才不是“他”。 他爱的,是那个杨柳细腰的小姑娘… 杨柳细腰的…小姑娘… 被爱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孟郡仅存的一点理智都被冲散了。 他只看到自己被爱,却再也不会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被爱。 总是被人忽略,丘比特射过来的毕竟还是箭,也就注定了不会有人毫发无伤的,说可以全身而退。 都要流血流泪的。 在爱情里面,无论是谁。 天!丘比特这个坏蛋! 第十二章 霍老爷子回来之前孟郡又偷偷跑出去一次,他没见任何人,就只是迫切的想再体验一下自由的滋味。 怕霍延发现,这一次也没敢远走,街边有长椅,他挑了一个干净的坐下来,路灯照亮他的模样,也在地上投下一束光。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一个长发披肩的小姑娘。 有点过于糟糕了,这失控混乱的前半生… 幽幽的叹口气,孟郡看着夜空沉默不语,似乎是要下雪了,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都躲去了云彩里。 黑夜漫无边际,放眼望去只有黑暗和黑暗交融在一起,像一池浓稠的墨,少年坠在池底。 这其实有点枯燥了,可孟郡还是乐此不疲,他吐出一口白雾,说今夜的风都是温柔的,好久好久都不给它带去。 这是自由吗? 孟郡不知道,但离开了那个幽暗僻静的地方,他觉得神清气爽,连沉默都别有一番滋味。 觉得快乐,也从未有过的轻松,思来想去之后他拿出手机,对着远出的树影照了一张相片发在朋友圈里——“讨好每一个夜晚。” 他这样的说,下一秒就是魏恒的点赞和评论:“我买了礼物给你。” 孟郡才不理他,直男审美罢了,上一次送给他一条吊坠,描龙画凤的格外贵气,这要是在紫禁城里,不做到贵妃这个位置都不敢轻易带出去。 却也忍不住,孟郡打开手机看,就一句话几个字,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要他开怀要他笑。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一遍又一遍的看不够。 他一点也不期待礼物,他期待的是魏恒,是他得意洋洋,翘着尾巴等待夸奖的模样。 孟郡,我怎么样? 我棒不棒? 是不是买到你心坎里了! 那你夸夸我好不好? 油嘴滑舌,说一堆的话,叫他开怀也无措,真是无法应对,这样独一无二、声势浩大的偏爱。 像是一盏灯,照亮他暗无天日的生活。 也是唯一的一盏。 唯一的一盏… 今天林艳秋不在家,她喜欢打牌,通宵达旦也不觉得累,五十几岁的人了,为了麻将能一天一宿都不睡。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霍延也喜欢拿打牌做消遣,隔三差五就叫几个朋友回家玩。 今晚就是这样,家里来了好多人,三楼的棋牌室被堵的水泄不通,孟郡站在楼下看,觉得屋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原子弹。 或者有人得道成仙,看烟雾缭绕的程度,大概是很不一般的大罗金仙。 烟是什么滋味呢? 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 青果味的硬糖又是什么味道呢? 这个世界对于孟郡而言有太多太多的未知了,也因为自身的原因和霍延的误导,他甚至连两性关系都混淆。 懵懵懂懂的,真像一个小孩子。 一般这个时候孟郡都蹲在屋里不出去,霍延觉得他丢脸,也不让他抛头露面,因为这个孟郡还挨过打,男人连着好几天不给他饭吃。 后来就记住了,他是不能见光的孩子。 今晚也是如此,可偏偏有人来敲他的门,苏婉花枝招展,像一只花孔雀似的站在门前,看到门开了就钻进来,盛气凌人的模样格外不招人喜欢。 “你不是霍延养在家的小情人?”屋里屋外叫她打量个遍,苏婉甚至还打开柜子,一件件的拎起裙子看。 有一些她喜欢,就放在胸前比划,照着镜子转圈:“你穿粉色不好看。” “你又来陪他睡觉?”孟郡才不搭理她的屁话,他不合群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女生,绝大部分都…怎么说呢…格外难缠。 拉帮结派的搞小团体,这件事情孟郡最烦。 就说苏婉,据孟郡了解,她似乎就绞尽脑汁的想要融入那个以张瑶为首的小团体里。 可人家张瑶根本看不上她,背地里还叫她拿不出手的私生女… 想来也是,张瑶出身好,人长的也漂亮,团体里面一堆信徒吹捧着,又有数不尽的追求者前呼后拥的围过来,人傲的都要飞上天。 这要是搁古代,慈禧太后都没有她厉害。 偏偏,越是这样,就越有人挤破了脑袋,似乎是只要加入进她的小团体里,就像是镀一层金身在外面。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太难懂了,孟郡想不明白。 不过有一件事他是真的说错了,苏婉今天真不是来陪霍延睡觉的,她来这一趟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再和霍延从续前缘。 又有人进贡了新的秀女给皇上,苏婉如今只是个弃妃了。 只是她还不死心,今晚宋思然过来打牌,她死皮赖脸的跟了过来,想博得君心,再上龙床! 按照霍延的心性,她怕是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虽然只是拿来疏解欲望,可霍延不喜欢总吃一盘菜。 超过三次他就腻的受不了! 有钱人可真是快乐,怪不得那么多人抢破脑袋。 “你跟霍延到底什么关系?”苏婉不死心的继续问,梳妆台上有香水,她放在鼻子底下闻。 孟郡才懒得搭理她,苏婉这小姑娘特别招人烦,少年没话跟她说,只想把人快点打发了,他还有功课要做。“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了。” “你打发叫花子呢?” “…” 无语。 霍延总说孟郡不识好歹,以前没觉得怎么样,今天碰见了苏婉才发现霍延也是见识浅薄,这女人才是真正的不知好歹呢。 偏偏霍延还跟她睡觉,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 真是一对恶心人的狗男女。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苏婉把东西放下,不甘心的盯着男孩瞧,真是太好奇了,孟郡和霍延,和霍家的关系。 可他腰板挺直,也是一副虎虎生风的架势,像是在说你不出去,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真是兔子急了会咬人,明明在学校里还是闷头不语的,一日又一日。 苏婉吃了哑巴亏,临走之前还不甘心的回头看,然而除了砰一声关了的门以外,什么也没有… 于是就跑到宋思然面前抱怨,说你的小美人是个牙尖嘴利的主,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还住在霍家,正对着霍延的房门!” “你真是又蠢又笨,霍延可不会让外人住进霍家来!他眼高于顶,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都不被他喜欢。” 一开始苏婉还没听明白,后来才吃惊的抬头看,也问:“那怎么姓孟?” “跟你一样,是个小妈生的,不过人家比你命好,霍家夫人拿他跟眼珠子似的。” 这也是宋思然前两天才打听出来的,霍延不喜欢少年,平时也不让他出来见人,所以没有人知道,霍家还有这样一个女孩,被养在深闺。 又洗了把脸,宋思然临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苏婉,今天这一趟可不能白来,霍延这棵大树你最好给我抱紧了。 “我怎么抱紧啊,他不会娶我的。”有些苦恼,女孩这么说,也笑坏了宋思然,说她痴心妄想。 “就你还想嫁进来?你一个小妈生的,能被他养在外面都是我们宋家高攀了。” “五十步笑百步,你是长子嫡孙,可人家小妈生的都未必看得上你。”对着镜子把口红涂上,苏婉拿话激他:“孟郡可是挑剔的很。” 没看上去那样简单,宋思然这个人他虚伪的很,才不是什么温润如玉好儿郎,充其量算是走街串巷的臭老鼠。 绞尽脑汁的想着攀高枝。 牌桌上你来我往的热闹非凡,红色的纸钞像是雪片一样乱飞,堆在一起拱出一个尖,像一个坟堆。 霍延今天手气不好,半宿下来都没怎么胡牌,纸钞一把一把的抓过去,好心情都给抓没。 他抽根烟,说这辈子头一回这么点背。 上家坐着穆歌,他说今天穿了红裤衩,专门治你这个垃圾。 “花无百日红啊。”然后洋洋得意的,他还这么说。 “不会说句人话,真穿假穿了?一会就拔了你的裤子,让大家伙都好好瞧瞧。” 都笑,看穆歌今天手气确实是好,也叫霍延回屋去换一条,没有红的就穿粉的,但你这条黑的指定是不行,煞气重,冲运。 “我还真就不服你们了。”霍延伸手,指尖一探就把女孩的裙子撩起来,垂眸落过去一眼,然后便噗一声的笑出来:“张小红你快三十岁了吧,怎么还穿叮当猫呢。” “穿啥都不归你管了,咱俩都黄多少年了!” 女人把他的手打掉,要他少耍臭流氓,真想赢就去换条红裤衩,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吧。 “可不差你们这几个钱。” “行行行!今天老霍心情好,当散财童子呢,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一点也不含糊,穆歌前两天叫霍延赢得家都不敢回,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自然是要血债血偿了。 眼看着这个八圈要打完了,又张罗了几个人继续,霍延坐久了累,见宋思然闲着就把他叫过来:“你先替我打几把。” “苏婉去吧,以柔克刚,自古以来的道理。” 没说话,男人挥挥手,叼着烟出去。 第十三章 静悄悄的,二楼只有孟郡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口饭没吃舒服,他有点胃胀气,药箱在王阿姨那里,孟郡去了两次都没讨到药吃。 看到霍延下来了,他央求着要几粒药吃,挺真挚的,就差磕几个响头给男人听听。 “你真是林黛玉转世。”霍延输的心烦意乱,皱着眉头的样子像刚屠了一个村,自然也不喜欢突然出现的孟郡,他看到这小杂种就烦。 所以不但不给他药吃,还叫他快点滚上楼呆着,丢人现眼的杂碎。 也看出他不开心了,霍延的这副模样他见过太多次了,无一例外的是他一定会遭殃。 所以不用人撵孟郡自己也会溜之大吉,只是胃里实在是不舒服,他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一直到天亮,人陆陆续续的都散了,他才安稳的睡下,也祈祷有美梦一场。 月末的时候老太爷回来,他们和几个旁支的亲戚一起去接人,也听到有人小声的议论,说这就是孟美秀生的孩子吗? 长的怪好看的,像他妈。 像吗? 仔细想一想,孟郡都不记得孟美秀的样子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她一瘸一拐的把他送回来,当着霍延的面,讨好着把关系撇清:“孩子不懂事,自己跑回来…” “自己跑回来…” 他被打到半死,孟美秀就站在一旁看,紧张又无措的绞着手指,生怕被牵连。 一句心疼的话她都不说,也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急着撇清自己,说不乖的小孩就应该吃鞭子。 大少爷打的对,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鬼。 那时眼泪婆娑的抬头看,女人的模样被模糊在眼泪之外,他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的身影,而后就什么都不再想起来。 如今他们都说孟美秀漂亮。 或许只有少年不这样以为… 没有办法准确的定义她什么,但孟郡必须要说的是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生下他,也只是为了登堂入室,嫁进霍家罢了。 只是可惜了她的如意算盘,说碎就碎了。 不喜欢那些议论纷纷,少年跟在霍延的身后,男人走得快,不自觉的就伸出手,孟郡抓住他的衣摆。 霍延回眸看,动一动就给甩开“干什么呢你!” “我就抓一会行吗?”说着他又试探的伸出手,这一次直接被打开:“滚一边凉快去。” 可他不想跟那群表兄妹们呆在一起,还有霍家的几个姑姑,他们总是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窃窃私语。 也有人明确表示出厌恶,是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她说车里坐了脏东西。 这个时候霍延都变得慈眉善目,生平第一次,他想和男人走在一起。 就只是痴心妄想罢了,霍延这辈子看他都不会顺眼,非但如此,还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夜夜的找他不痛快。 更要他流许多的眼泪,说生活苦不堪言,一点盼头都不在。 所以头都不回,双手插袋,又酷又拽,快三十的人了,幼稚的像一个小孩。 在孟郡眼里大部分时间男人都是不苟言笑的,还要眉头紧锁,说他不乖。 可能是基因的问题,霍老爷子也是这样,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几个表亲顿时就乖了起来,嘘寒问暖的凑过去,围成一个包围圈。 只有孟郡和霍延站在外面,然后男人还点一颗烟,十分唾弃他们谄媚的嘴脸。 这帮七大姑八大姨可真是烦! 低头看一眼扎着双马尾的孟郡,这也是生平第一次 ,霍延看他顺眼。 “你怎么不过去巴结?” “老爷子未必认识我,而且人太多了…” “你觉得霍家还有谁会不认识你!” 操!放屁! 霍延把手搭在他的后脖颈上捏:“你妈可是孟美秀!大名鼎鼎的孟美秀。” “可我跟她不熟啊。”抬起头,孟郡盯着霍延看,面无表情的说:“我六岁的时候,你就把我接过来了。” 这么一说霍延就想起来了,那年他也才十七,可年仅六岁,又瘦又小的孟郡在他眼里,真就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他单手就能给人拎起来,轻松的像提着二斤苹果。 乡下里有蓄水的缸,本来霍延是打算给人扔进去淹死。 可随即就是凄厉的哭声,还有奶声奶气的话语:“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 “我要放狗来咬死你!!!” “来咬死你!!!” 看吧,不愧是霍家的孩子,是有一身硬骨头在身上的。 张嘴闭嘴就是要弄死你。 霍延还嘿一声的笑起来,把人提到眼前,才发现哭的直冒鼻涕泡。 到底还是个孩子。 那时没曾想这小杂碎会在他的身边长大,也好像也就是把孟郡接过来那年,他不再养马。 驯马有什么意思,摆弄这样的小杂碎才是真有趣。 再硬的骨头也挨不过一日又一日的鞭子,也如他所愿的,孟郡像条狗似的听话,把手伸过去,他都不敢躲一下。 这么想着,就在他头顶拍一拍,十分恶劣的,霍延像对待一条狗似的对待他。 非打即骂… 霍延最爱的就是看他流着眼泪爬过来,说大少爷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那个药我不能再吃了,我也想长大。 求求你了,让我长大吧… 让我长大吧… 可无一例外的,霍延会踢开他,也时常拿鞋底刮蹭少年的脸颊。 挺不拿孟郡当玩意儿的,霍延还要笑起来,问他知不知道狗是怎么叫的? “狗求人的时候都知道摇尾巴,你看你,就知道拿眼泪敷衍我,你这东西稀奇吗?” 拿鞭子挂去脸颊上的泪珠,霍延耸一耸肩,说真是腻,十几年不变,翻来覆去你说的也只是这几句。 求我有用吗? 我要是真那么好哄,也不会喂你吃这么多年的脏东西了。 他掰开男孩的嘴,又是两粒胶囊塞进去,桌子上有他喝剩的半杯水,也全都灌进孟郡的嘴里。 低头看是失控大哭的男孩子,他瘦成一把骨头,整个人都是苦兮兮的可怜,双手颤抖着伸出来,却又不敢碰他一下,哪怕是一个衣角罢了。 还有漆黑卷曲的长发垫在他的身下,像一口枯井,少年在此坠下。 求救无门,孟郡这一生都要在黑暗里生存,见不得光的,是被人扔在仓库里的洋娃娃。 孟郡也恨自己是如此的害怕,可又没办法,谁不害怕那么长的一条鞭子呢,他跪在地上,男人抽牲口似的抽他。 半条命都叫他给打散了,很多时候孟郡都觉得这是最后一个日出了,他死在这一年,被人提起时还会说一句可怜。 唉,挺好个孩子,就是没摊上一个好妈。 又偏偏,生在了霍家。 作孽啊。 也是命硬,这一晃就是十二年,太阳升起又落下,咬着牙,一切都被他撑过来了。 在孟郡的视角上看,霍延是狰狞凶残的,青面獠牙有阴沉可怕的嘴脸。 他甚至毫无人性可言,常以折磨人取乐,除了鞭子以外,最爱的就是扇他嘴巴。 又重又快,打的他头晕眼花,然后还要站稳,等着霍延不解气的第二下、第三下… 只是想想就觉得害怕,于是不自觉的往一旁挪一挪,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人群外站着。 老太爷把霍延也给叫过去了,祖孙俩有说不完的话,路过少年时也有脚步停下,老爷子明知故问的说:“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这是谁家的小丫头来着?” “老太爷你好,我是…” 也不知道是谁嘴这么快,孟郡的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打断:“这是孟美秀生的那个。” “长这么大了?”他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霍延。 “是啊,今年十八了。” “走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哪里都不舒服,孟郡他如坐针毡,回去的车上更是热闹非凡,只有他像个雕塑似的坐在一边。 霍延在另一个车上,只有他跟这群姑婆挨在一起,听她们的议论纷纷。 一些话格外刺耳,有人说孟美秀是杀人犯。 你也是贱货一个,那女人生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货色! 还是那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她恶意满满,恨不得挖出孟郡的眼睛扔出窗外,长指伸过去,正对着男孩的鼻尖:“少用你这双狗眼睛看我!” 也有人劝,说楠楠你也少说两句,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更有人说,那他凭什么登堂入室,淼淼就是他妈给害死的! 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被人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像个菜市场,几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一起吵的不可开交,只有一个男孩在说无辜,剩下的你来我往都是谩骂。 只有他,只有孟郡低着头不说话。 一点也不难过,这样的恶意霍延早就给过他,而且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如今的这些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只是可怜了那个替他说话的男孩子,在这样的攻势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气的直接下了车,临走时还说女孩子真可怕。 孟郡被遗忘在战场里,听到那个叫做楠楠的女孩说:“你也别觉得不公平,淼淼被你妈害死的时候,一定比你现在要可怜的多。” “这些年我们霍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你心里是不是非常的得意?” “鸠占鹊巢而已!” 第十四章 抬头看,少年的思绪有短暂的放空,像一阵随时会散的风。 无端端的,他笑了一下,想起女孩说的锦衣玉食,觉得万分悲凉。 原来他们都觉得他是来享福的,原来谁也不知道他有那么多的眼泪,没有尽头似的流下。 霍延不拿他当人看,养狗似的摆弄着他,隔三差五的鞭子和嘴巴他连想一下都不敢,身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也从来都没有人去看。 谁会心疼他呢? 这些年听过最多的话就是活该。 活该你妈生了你,活该你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想领着你来到霍家? 真是可笑至极。 甚至所有的伤害都被说成合情合理,在众人眼里孟郡理应承受这些,还要感激涕零的说一句谢谢你。 或许他们说的都对,是他活该了。 “你笑什么!你在取笑我吗!”十几岁的小姑娘厉害着呢,特别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之后,更容不得半点质疑。 她不喜欢孟郡的反抗,在她的世界里,就是鸠占鹊巢,少年享受了所有的好东西。 我也不过是谴责你几句,哪比得上一条生命,说消失就消失。 比起外面来说车子里的空间还是太小了,小到那个女孩伸出手,孟郡躲得地方都没有,直接被人碰到了眼睛里。 眼睛受不住刺激,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孟郡伸手给捂住,从头到尾都不吭一声,只是把腰弯的很低很低。 这个时候大家倒是安静了,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最后还是司机先生看不过去,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淼淼小姐你没事吧。” 孟郡摆摆手,众人这才发现他眼睛里淤了血,红的像一只兔子,小姑娘的指甲还是太长了。 “我要送你去医院吗?”司机又问。 孟郡还是摇头:“我在家处理。” 可真是安静,孟郡抽纸巾的声音都如此的清晰,哪能想到刚刚的局面,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是讨伐的声音。 赵楠看着少年,拒绝接受他的忍气吞声,临下车的时候说虚伪,这里没人欣赏你的可怜兮兮。 高端的绿茶而已。 然后和几个女孩手拉着手跑远,又是孟郡一个人被剩下,捂着眼睛找到霍延的身影,也在他的身边站立。 霍延看他一眼,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或许知道有人欺负他,但这些都不是男人要关心的东西,归根到底,一条好狗而已。 他从来都没把少年当成一个人,当成他的弟弟,只是领过来养着的一个玩意儿、非打即骂的一个玩意儿而已。 所以一如既往的漠然,领着众人和老太爷一起坐在客厅里。 老人很久没回来了,好多个孩子他都不太认识,领在身边挨个的叫了声爷爷,目光最终还是放在了孟郡那里。 霍老先生看见了,他捂着的眼睛,万分乖巧的在霍延身边站立。 不难看出他受排挤,可偏偏又是他不言不语。 可能也没办法定义自己,他的身份除了糊涂的林艳秋以外,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沉默了一会,捂着眼睛微微鞠躬说:“老爷子您好,我是孟郡。” “捂着眼睛怎么回事?” “磕到了。” “把手拿下来,让我看看你长得像谁。” 说着话,老人的拐杖伸出去,压下孟郡捂住眼睛上的手,也看清少年的模样。 真是像,那个祸害了他儿子一家,叫做孟美秀的女人。 特别是他还留着长发,跟那个女人更是如出一辙。 于是又多了一个人不喜欢他,孟郡都习惯了,总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遇见了谁,要是非要有一个人被讨厌的话,那一定会是他孟郡。 所以就乖乖的,问了话之后又默不作声的站回霍延身边,眼睛还是不敢睁开,就一直捂着,露出半边脸来。 淤血看着渗人,孟郡以为他的眼泪都会是红色的,伸手摸了摸,又什么都没有了。 中午的时候接到了魏恒的电话,霍老爷子回来,他们一家人聚餐,孟郡不合群,就一个人坐在门外,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对面的风声,于是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你干嘛呢?”他问。 “给你听听山风。” “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可能要过了圣诞节吧。” 点一点头,孟郡开始摆弄着手指头算,魏恒气喘吁吁的继续爬山,说有时间也带你一起来看。 听说这里的日出很漂亮。 不但漂亮还很出名,就连孟郡也听说过,也比谁都要向往。 更羡慕魏恒一个人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同样的年纪,他们的人生竟是如此不同。 回头看,屋子里吵闹不止的坐满了人,霍延也皱着眉头嫌烦,然后抬起眼,猝不及防的对上男孩探究的双眸。 霍延面无表情的撇嘴,拍拍身上的灰居然走了过来,吓得孟郡挂了电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走吧,跟我去接老太君。”伸手拎住孟郡的已经,少年还没站起来就被人拖着拽走。 踉跄了几步才勉强跟上霍延的脚步,也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担心,让林艳秋看到他的眼睛,必定是要大闹。 霍延听了也头疼,骂男孩是个不省心的废物。 “我当年就应该淹死你。”阴沉沉的,他还这样说。 可孟郡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半晌也没说话。 车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又在药店门前停下,纱布剪成方方正正的一块,粘在胶带底下。 这可真是全员恶人了,孟郡对着镜子摆弄了几下,居然没忍住笑出声来,也把霍延笑的莫名其妙,严肃的呵他:“你少神经兮兮的。” 于是抿一抿嘴,少年又不说话了。 霍延才不关心他的眼睛为什么受伤了,他只关心孟郡能不能想一套完美的说词把林艳秋糊弄过去。 于是在车上再三警告,今天要是再让妇人掉滴眼泪,今晚回家就扒你一层皮。 神色平静的,男人说这样的话,挺骇人的东西在他们之间变得稀松平常,不能再普通。 像是一口饭,一杯水,床上的被单,脱下的外套。 孟郡抬头怔怔的看,他也平静,眉眼之间全都是对生活的妥协和绝望。 是忠诚的狗,顺从的猫,一条尾巴无休无止的乱摇。 也敛下眸,说我都知道。 “你最好知道!” 车子拐个弯,又有电话打进来,除了魏恒没有人会联系他,一时之间少年进退两难。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心虚,像是一个秘密,不能与人分享,更不能被人发现。 也只是两三秒的犹豫,霍延就觉得烦,铃声好吵,像捅烂的蜂窝,追着他跑。 也看出孟郡脸上的尴尬和心虚,一瞬之间他就猜到了,这不是林艳秋打过来的电话。 无端端的,他想起开家长会那天和孟郡走在一起的少年,伸手拿过手机,果不其然,上面只有一排欲盖弥彰的数字。 孟郡伸出来的手又缩回去,眼睁睁看着男人把电话接起。 他不急着开口,听电话里瑟瑟的风声和男孩喋喋不休的话语,他把他的生活分享给心仪的姑娘,假装他们两个在一起。 最后的最后也叹气,说山风清凉,吹的我心旷神怡,只是可惜,没有跟你在一起。 孟郡要说话,被霍延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又逐渐沉默下去。 所以叫了一声大少爷,讨好也小心。 像是看不懂孟郡的着急,霍延还伸出手搭在他的后颈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电话里的人等了一会,也察觉到他的沉默,于是就问:“孟郡,你在听吗?” 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回答,霍延伸手掐断了电话。 觉得有趣,他还笑起来,明知故问的说:“是你同学?” “我要是没听错,他是个男的。” “你不愧是孟美秀的儿子,总是能给我惊喜,你这地方吃药吃没了?” 说着话,霍延伸手去摸,还撩开他的裙子特意确认了一番。“你知道你这里长的着二两肉是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说话间看到孟郡无辜懵懂的模样,霍延还真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这个被默认的事实。 觉得稀奇,他从没想到会带来这样的蝴蝶效应,少年两性混淆,不知自己是男是女,这辈子又到底该和谁在一起。 又变本加厉的,霍延甚至还把男孩的底裤褪下来,就这样让他光着屁股坐在这里。 虽然懂得不多,但孟郡有最起码的羞耻心,这青天白日,车来车往,他穿着裙子,又光着屁股,自然而然的把头垂下去。 “我…我想穿内裤。” 霍延没理睬他的要求,而是抓着孟郡的手,摁在了他光溜溜胯中,那里半根毛发也没有,只有少年的性器,软趴趴的睡着觉。 霍延太兴奋了,他惊讶于孟郡扭曲成长所带来的影响,迫切的想去探索这个秘密。 像一个拿到了藏宝图的海盗,信心满满的扬帆起航。 他太迫切了,想知道多年的男扮女,到底对孟郡的心理有着多大的影响,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还吃了十二年的激素。 于是就听到霍延说:“给你五分钟,撸硬让我看看。” 第十五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十六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十七章 一直到下飞机之前孟郡都在睡觉,昨晚真的被霍延给吓死了,这一夜都没太睡好。 就怕他拎着鞭子又过来,打的他魄散魂飞,拼命窜逃。 也似乎是男人心情好,所以昨夜没和他计较。 而路途遥远枯燥,叫少年闭上眼睡的好香好饱。 还做了梦,梦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领着他拼命的跑。 他说孟郡,我带你到月亮上瞧一瞧。 抬头看确实是有皎洁的月光,如水清凉披在肩上。 孟郡伸手去抓,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碰到。 于是就有人笑他,说着什么急呀,月亮是永恒的月亮。 他们十指紧扣,到了崖边也不回头,抱在一起跌进谷底,有响彻云霄的笑。 风又急又快,吹散孟郡的头发,像一团黑色的浓雾,魏恒却深陷其中,是虔诚的信徒。 他们把彼此抱紧,在梦境里放肆,唇齿依着唇齿,身躯贴着身躯。 大梦一场空,梦里旖旎的春光照应着现实的凄凉残酷,醒来后的孟郡怅然了一阵,连风景都不再秀丽漂亮。 只是失魂落魄的低着头,被人骂成丧家狗。 说这话的人还是赵楠,她真是不喜欢孟郡这个假公主,一有机会就嘲讽奚落,冷言冷语。 奈何孟郡不和她计较,他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活一天就算一天,只是偶会在日记里抱怨,说他受了委屈多少。 于是就更加助长气焰,叫女孩一日比一日嚣张,领着一众小姐妹孤立排挤孟郡,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 亲戚多了也不好,叁人成虎,孟郡被排挤在外有时候也显得可怜兮兮。 一些男孩子不忍心,有时候过来和孟郡说句话都要被自家的姐姐或者妹妹给呵斥回去! 你搭理他干屁! 一来二去的,又剩下孟郡自己。 晚上他们住在一个年代久远的庄园里,听说上世纪九十年代曾有一位华贵的伯爵住在这里直到故去。 可许多过去了,这里再也看不到老伯爵留下来的痕迹,倒是打理庄园的管家,养了几头麋鹿和马驹。 庄园后还有一处天然温泉,赵楠和几个小女孩兴致冲冲的跑过去,孟郡趴在窗前看晚霞,落日和海面融在一起。 这真是一个适合见证爱情的好地方,海誓山盟、白头到老,在这里说什么都不夸张油腻。 自打上次霍延挂了电话之后他和魏恒就再也没有了联系,男孩也试着打了几个电话,都被孟郡给挂回去。 一来也是林艳秋在身边,更多的还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了,莫名其妙的,他觉得尴尬,在被霍延脱掉内裤戏耍一番之后。 今天鬼使神差的,是孟郡主动把电话打过去,可等了很久都没人接,就在孟郡差一点挂电话的上一秒才听到魏恒半信半疑的声音:“我是不是做梦呢?” 总是这样,他幽默风趣,就只是这一句就叫孟郡笑起来,嘴巴咧到耳底。 “我在看夕阳。” “巧了,我也是!” “我家表姐结婚,我在一个岛上的庄园里。” “我家表哥结婚,我也在一个岛上的庄园里。” “…” “你在几楼?我去找你!” 电话里能听到少年腾腾腾往下跑的声音,又听孟郡说是在叁楼,少年转身又原路折回去。 他在二楼… 像是收到了一个礼盒,拆开就有未知的惊喜,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忐忑又着急,刚一上楼就看见孟郡推门走出来,又被魏恒一把捞进了怀里。 “小祖宗,可想死我了!” 仔细算算,也才放假一个月,可看魏恒的神色,像是有半辈子没见过。 孟郡推他,又急又羞的往后躲:“你冷静一点。” 魏恒也觉得不妥,后退一步,尴尬的挠挠头。“我太想你了…” “是好久没见了。” “上次…” “上次…” 好像都在说那通无疾而终的电话,一起开了口,又一起沉默。 对视一下都要慌乱无措,也只是一瞬屋子里的空气就变得紧张稀薄。 他听到魏恒深深吸了几口气,提议出去走一走,这个时候太阳全都落下去,天地之间又是灰蒙蒙的一片景色。 孟郡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过,小马驹乖得很,他们两个坐在草坪的斜坡上,许多幼崽都围过来打转。 女佣递给他们一篮子青草,说这些动物都很和善。 “我来的时候梦见你了。” 是孟郡先开口,他头顶上的月亮笑起来:“你拉着我跑,说要带我去月亮上瞧一瞧。”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看吧,少年永远直白干脆,向来都是没有余地的出击,叫孟郡慌不择路的往后退。 不敢说喜欢或者是爱,他的身份是无比尴尬的存在,却也没有勇气跟男孩说明白。 或许两个男孩也可以相爱? 孟郡不知道,但无论正确与否,他和魏恒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一个满分的答案。 魏恒喜欢的孟郡,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小女孩,清冷可人,大风扬起裙摆。 而孟郡本身…不提也罢了! 这样的关系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可孟郡太奢望被爱了,奢望着被人期待,也奢望着被人关怀。 可人生至此十八年,少年拥有的东西是那样少的一点,除了故去的外婆,魏恒所给的温暖,还是第一份。 叫他贪婪无度,食髓知味,舍不得松手丢弃,把一切都给讲明白。 他想,他可真是坏,白白糟践了别人的一腔喜爱。 可孟郡也是喜欢他的,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好的一个男孩,热情勇敢,蓬勃朝气。 也很可惜,这份喜欢并不被人接受期待。 所以只能叁缄其口,用沉默回答他炙热的目光和等待。 而魏恒越挫越勇的精神以及莽撞的直白叫他羞愧,他甚至说:“你是喜欢我的吧?那我们就在一起呀。” 无言以对。 生活不能再糟糕了。 或许一切都是最差的安排。 少年只是叹气,把最后一根胡萝卜喂给眼前的小马驹,片刻后才口是心非的说:“不喜欢你。” “那你还让我亲!”魏恒才不信,说话时还俯身挨过去,他要离孟郡近一点,看他说谎时不自然的小情绪:“孟郡,说谎的孩子没有糖吃。” 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说的真对,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魏恒好甜,可生活似乎是被他变得更苦了… 爱而不得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众目睽睽之下,孟郡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他拼了命的奔跑,路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和一些与他无关的欢声笑语。 众人与他碰面却看不见他的疾苦,这一头弯曲的长发似乎就是一把枷锁,紧紧的扣住了孟郡的咽喉。 人的一生到底要有多少难言之隐才算罢休! 又恨又怨,所有的坏情绪都转换成眼泪积压在眼底,而偏偏还要强忍着,不肯让他掉下去。 没曾想一个转身,撞在霍延的背上,也撞散了孟郡眼底亮晶晶的东西。 回头看,是他梨花带雨的样子,少年红着脸,愤愤的抬起头看。 呦! 可真稀奇! 孟郡也会生气。 “谁惹你了?”没由来的,霍延这样问一句。 孟郡不敢说实话,更不敢骗他,千回百转后居然抓着霍延的衣袖,戚戚然的求他:“大少爷,我不想再当女孩子了。” 他也想堂堂正正的走在街上,遇见魏恒时挥挥手说一句你好呀。 我是孟郡,有时间一起打球啊。 理想国照应着现实世界的残酷,孟郡依旧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甚至他还把霍延逗笑了,抓着男孩的发顶逼着他把头抬起来。 “看吧,就说你是个贱皮子,我才几天不打你啊,自己就跑过来了。”另一只手在兜里闲出来,伸过去之后居然是给孟郡擦掉了眼泪:“先欠着,等回国了我准叫你好看!” “啊!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又要吃药了。” “你也别怨我,要怨就去怨你那个不靠谱的妈!” “谁叫她把你生出来。” 霍延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可孟郡还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这时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怪命运弄人,魏恒和霍延这辈子他只遇见一个才对。 然后死心塌地的跟在身边,是生是死都不怨天尤人。 如今可好,两个都叫他给遇到,一个叫他痛苦,一个又带着他笑。 或许应该找一把劈天斧,少年一分为二才是正好。 把长发披肩的交给霍延,一份拿着篮球的又走去魏恒的身旁。 可又有人说什么? 原来魏恒也想要那个长头发的,说这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害! 那可真是自讨苦吃了,归根到底还是孟郡不该来这尘世一趟。 这净土人间,包罗万象。 偏偏容不下一个孟郡,十八的少年郎。 第十八章 “我本事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反反复复,孟郡的脑子里都是这样的一段话,甚至他站在镜子前,都认不清自己的这张脸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长成了这个鬼样子? 半阳半柔,不男不女。 怪不得霍延恶心他,孟郡他也瞧不起自己! 呸!下叁滥的东西! 孟郡在一瞬之间爆发,抓了一个杯子就扔过去,尖叫着大喊说:“别再盯着我看了!” 镜子在一瞬之间倒塌,裂成千百个碎片,一地拾不起来的玻璃渣。 也像他的人生,七零八落下的一场闹剧,一个笑话… 镜子碎在地上,终于没有一个怪胎再盯着他,可孟郡却没由来的心慌。 他觉得自己也随着镜子里的那个身影一起碎掉了。 晚餐之后季家的几个儿郎在海边放烟火,引来好多年轻的女孩过去看,孟郡也有人来接,自然是魏恒站在楼下,打开一颗青果味的硬糖。 “走啊,一起去玩。” 孟郡摇头:“我哥不让。” “那你会错过我的。”故作姿态的,男孩子把下巴扬得好高:“喜欢我的女孩子可多了呢。” 可真是傲娇,孟郡好像都能看到他翘起来的尾巴,偏偏今晚穿的又花哨,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跑来这里求偶。 耀武扬威又洋洋得意,方圆十里都能闻到他发情的味道。 孟郡忍不住的笑,一晚上的坏情绪都无影无踪,爱情可真奇妙,像一句无所不能的魔法,把一切都能治愈好。 临下楼之前孟郡还跟少年谈条件:“那你不可以再问我那些怪问题了。” “不问了不问了,我心里知道就行。”说着魏恒又一次邀请:“快下来,我们一起去玩。” 不敢让霍延知道,他希望他乖的像只猫,也希望他的世界贫瘠又狭小。 男人用自私和荒凉筑成一个铁笼,少年是被困在里面的鸟儿。 所以又一次,孟郡他鬼鬼祟祟的离开,好在这里人多,让他的出逃变得格外轻巧,好像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扑进魏恒的怀抱。 倒也不是诚心,是魏恒热情似火,一把就给孟郡抱住,然后像是梦里的场景,他带着他在广阔的原野上肆意奔跑。 海风温柔又清凉,吹起孟郡的长发,又一次,他是出逃的灰姑娘。 也忌惮熬夜里的大魔王,回头看,没曾想真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火,亮在二楼的窗边。 真是疯魔了,他似乎都看到霍延笑起来,嘲弄的提起唇角。 于是他的脚步逐渐变慢,片刻后少年迟疑不定的将步伐停下来。 他站在原地回看,又是灰蒙蒙的,似乎什么都不曾来。 可他明明看到了,远处一颗忽明忽暗的香烟,像是星火,却又灼热。 魏恒问他怎么了,孟郡却没头没脑的说:“我是在梦里面吧…” “是啊,是我梦到你了。” 然后魏恒拉过他的手十指紧扣,说你可不要跟丢了,我的梦里天马行空,什么都有。 那也有霍延吗? 孟郡几次回头,喜悦的心情都被恐惧给冲散了,就连刚刚还温柔的微风里似乎都藏了刮人剔骨的刀子。 霍延似乎无处不在,是天边的云,是路旁的树,他拎着黑色的皮鞭,随时随地都要卷走少年的头颅。 他会杀了他! 他会杀了他!!!! 孟郡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好看的风景了,他好像都瞧见了血肉模糊的自己,趴在霍延的脚边奄奄一息的抽泣。 所以魂不守舍,男孩第一次询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为爱走钢索说的大概就是他孟郡了,一不小心就要性命不保,死无全尸! 可也只有片刻,他又笑起来,孟郡的答案毫无犹疑,他说这一切都是值得,他和魏恒之间永远都是最好的相遇。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哪怕粉身碎骨,头破血流,可好是一辈子,坏也是一辈子。 孟郡不想做一辈子的洋娃娃,他来人间这一趟,或多或少都要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或是痛快或是别离… 值得! 一切都是值得! 他吐一口浊气出来,一切又是焕然一新的东西了。 海边人多,岛上的居民都围过来看烟火,他们两个被挤在人群外面,看起来像是路过。 还把孟郡当成孩子哄,路过卖棉花糖的小摊时魏恒卷了一个最大的递给他,同时也忍不住说:“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别误会!我就是问问,上次抱你的时候,我摸了一手的血…” “有人在欺负你吗?” 这要孟郡该如何去说… 说他是个小杂种、私生子,穿着裙子的变态、不长喉结的怪胎? 还要说他被人踩在脚底,却也不忘撅起屁股,下贱的去讨人欢喜? 他不想说。 说出来魏恒就会离开,或许也会像霍延一样,说他是个恶心人的杂碎。 况且孟郡舍不得他离开,男孩给的关怀和爱都是弥足珍贵。 理由很充分,所以孟郡拒绝回答这种问题,顾左右而言它,叁句两句就把话题给岔了过去。 说是那些靠着电话联系的夜里,少年骑着单车,驰骋而去。 孟郡没由来的羡慕,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自由,所以约定好了一起骑车,当然,魏恒也说会教他。 “我可是很厉害的老师!” “我也是很聪明的学生。” 魏恒傲娇,孟郡也不甘示弱,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或许我自己也能学会呢。” “那我再教你别的。” “你会画画吗?” “!” 真是能难为人啊,一下子就碰到魏恒的死穴,他可坐不住,这项活动乏味极了,片刻后才别别扭扭的说:“你在换一个学。” “我就想学你不会的。” “那你可真够烦人的!”说着魏恒还抢走了棉花糖,气冲冲的说:“不给你吃了,乖女孩才能吃糖呢。” “我不乖吗?”孟郡把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在魏恒的面前。 “你讨厌死了!”然后又给孟郡的身子扭回来,他说你倒着走别摔了! “反正我也不是乖女孩,摔一下又怎么了?” “或许摔一下更好,我猜一定会有人看不下去,把手里的棉花糖拿给我吃。” “魏恒,你猜那个人会是你吗?” 以前怎么没觉得孟郡是这样伶牙俐齿,在魏恒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个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少女。 是朵高岭花,不肯沦落进尘世里。 可今日他又说这样多的许多许多,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的把眉头皱起。 魏恒觉得自己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孟郡,他才不是什么性格怪异的女同学呢,他这个人俏皮又有趣。 把手伸出去,魏恒的掌心是一颗青果味的硬糖,他过分喜爱这个口味,浑身上下都是好闻的苹果香气。 他喜欢送这个给孟郡,把这份感情点缀的青涩又珍贵,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喜欢就是喜欢。 没有那么多权衡利弊,也没有太多的是是非非,就只是单纯喜欢你,未来的日子也想和你一起。 很幸运的,孟郡遇见了魏恒,让他的生活变得不再无聊枯燥,也让少年觉得人间这一趟,他也算是没白来过一场。 逃离了囚笼与魏恒站在一起,人生竟是如此的丰富有趣,花花草草似乎都变了模样,一起来歌颂他的勇敢和善良。 人这一生总归是要拼过一场,因为对方是魏恒,所以一切都是千万般的值得。 孟郡有莫名其妙的满足感,他像是找到人生的意义,不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临别之前魏恒叫他做个好梦,少年也答应的满心欢喜,可一回房居然看见了霍延… 他在他的房间里… “晚上好。”他站起来,孟郡就忍不住的后退,又看他笑里藏刀的样子,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大少爷,你好。” 霍延把窗推开,然后便拽着孟郡的衣领给人拖了过来,叁楼不高,可也不矮,男人掐紧他的脖子,将他推出窗外。 “我还是对你太好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人家谈恋爱?” “我劝你快把关系处理好,要是让我妈知道你在外面瞎搞,我就把你剁成肉馅寄过去。” “那个小孩叫什么来着?魏恒对不对?” 天堂地狱一瞬之间,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少年一瞬之间就跌进了谷底,任人欺凌踩踏,双眼含泪却也说不出一句。 霍延掐着他的脖子给人推出窗外,腰肢搭着窗沿上,孟郡可怜兮兮的,半挂在叁楼的窗边。 这个时候头昏脑胀,满脑子都是想活着,求生欲占领了一切,叫孟郡抓着霍延的衣袖拼命的拉扯他。 无声无息,他只是睁眼看,又对上霍延无谓平和的双眼,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轻贱。 或许他的一生都是不值得的。 不值得被喜欢,不值得被关爱,更不值得别人对他好,手拉手一起走在海边。 他应该乖一点,一心一意的趴在霍延的脚边。 遇见这样的人生又怎么会欢喜呢,孟郡觉得这是又长又苦的一生,处处都是伤人的东西。 刮烂他的皮肉,打碎他的骨头,叫十几岁的男孩子痛哭流涕。 说起来还要谢谢魏恒,是他的出现改变了孟郡悲寂的生活,像是春暖花开,这漫长的冬季终于要过去。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值得。 值得孟郡不顾一切,也值得霍延大动干戈。 他知道,霍延也知道,像孟郡这样的人是不能有期待的,会长出反骨,有奢望太多! 第十九章 没有人会放弃春天,孟郡这一次说死了也值。 大少爷你做什么我都认,但魏恒这个人我是一定要喜欢的… 我想爱他… 我想爱他! 杜鹃啼血,声嘶力竭。 孟郡拼尽全力,要争取的也只是去爱一个人的权力。 人长大了就是麻烦,想要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不容易,好像这个人间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东西会是轻而易举。 而孟郡的可悲占了少数,他连这样情绪都不能拥有一滴,如今被人掐着脖子,推入了风里。 霍延不让他这样做,还是那句话,狗就是狗,怎么能跟人一样人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 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好脾气,我要是不开心,遭殃的人一定是你。 然而这一次的孟郡他无畏无惧,居然还笑起来,放肆又惬意:“除非你打死我。” “除非你打死我!” “魏恒这个人我是一定要爱他的。” “我是一定要爱他的…” 看吧,一个人有了期待之后就会变得难以管教,自然而然的愿意为这份期待头破血流,从而长出一身反骨,再也不当笼子里囚着的鸟儿。 根源问题还要根源解决,像孟郡今日这样张狂,你越打他他越笑。 他觉得这是在为这段感情付出生命,加以点缀后的爱情会变得更加可歌可泣、至高无上。 以后说起来都骄傲,必须扬起下巴后才能歌颂。 我呀,抛头颅洒热血的爱过一场。 霍延才不如他的意,养了多年的狗突然开始反咬自己这种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是个大问题。 你会后悔的。 孟郡你会后悔的! 你不该顶撞我! 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我手里握着的东西不仅仅是一根鞭子。 也不急,叁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个道理我多少能明白一些。 你也不用太得意,有一些事我迟早会让你知道的。 说是说的云淡风轻,可霍延下手却是一点都不留情,他又把男孩抓了回来,反手就给人摁倒了床上去。 算一算也确实是到日子了,又该有两粒胶囊吞进孟郡的喉咙里。 可孟郡却说不行,这一次挣扎的厉害,或者说…他在反抗。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的反抗霍延,时光像是回到很小的时候,少年他凶的像一只小老虎,气势汹汹的咬了霍延一口,被人打到头都抬不起。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咬牙切齿的说会叫外婆来打你! 仔细算算他们之间真的是有一个驯化与被驯化的过程的,最一开始的时候少年的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带着不服气。 而霍延,霍延他目中无人,不拿孟郡当个东西,十几年如一日的,爱把男孩踩在脚底。 本来一切都是他满意的样子,他养着孟郡,像养小猫小狗似的容易,可没曾想半路杀出一个魏恒,叫一切又回到原地 男孩说不吃这个东西了,我快十九岁了,我要当一个大人了。 “你再也不会变成大人了,永远都只是一个光溜溜的无毛鸡。” “也没有人会喜欢你,大家只会恶心你, 说你贱命一条,根本不值得被珍惜。” 根本不是霍延的对手,在他的面前孟郡像是个弱柳迎风的小雏鸡,都不用费多大力气,叁下两下霍延就给人捏在了掌心里。 不满意男孩的反抗,魏恒的出现让这些年来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 在他的眼里孟郡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也因此受不了他的忤逆,所以药还没喂进去就先给人教训了一顿。 不是开玩笑,霍延的每一次怒火都被孟郡清楚的记着,甚至一想起就怕的往后躲,说会听话,会乖的… 长发被人抓在手里,霍延把他的身子摁的很低很低,直到男人一抬脚,就可以把人踩在脚底。 出门在外,屋子里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所以霍延拿脚踩着少年,硬逼着他跪了下来:“还想谈恋爱吗?” “想。” 少年咬紧牙齿不卑不亢的应了这样一句,也在意料之中的,等来了霍延扔过来的东西。 是床头摆放的手机,准确无误的砸在孟郡的额头上,叫他头晕脑胀,双耳嗡鸣,抬眼看,霍延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一次倒不觉得多难过了,相反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好像挨过这一遭,就是云开月明了。 所以长长的松一口气出来,居然还不怕死的跟霍延说:“我这一生会是很长很好的。” “我遇见许多人,他们都爱我,也说我值得!” 说孟郡呀,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大家都喜欢你。 山路陡峭崎岖,可你挺过来了,从此以后云开月明,该是很好的一生了。 别回头看,前路坦荡宽阔,是鸟语花香的春天了,所以你别回头看,别回头看… 这般想着,少年笑起来,好像真等来了一个人,在他耳边谆谆善诱的安慰,说过去的种种,和前方朝阳。 孟郡走过去,一条马路又宽又长,路旁开花,远处有光! 他往前跑,又去太阳照耀着的地方。 可真是开怀,脱离了汹涌潮湿的苦海,原来生活是这样的好。 所以迫切的想把一切都解决掉,不如今天就死在这里一了百了… 也把霍延气到半死,恨不得变出一根鞭子握在手里边。 孟郡连着挨了两个大嘴巴,就在霍延抓着他的发顶要打第叁个的时候,门嚯的一下被推开,是赵楠瞠目结舌的站在门外看。 她惊了惊,一时之间看不懂屋里的状况,眼睛高频率的眨了眨,很久之后赵楠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问:“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她不敢相信,可孟郡就是被人抓着头发拎起来,也曲着双腿跪在地上,脸上赫然在目的几个手印更是充分说明了一切都是眼见为实的。 霍延在打他,要他跪在地上,躲也躲不了一下。 这和她想象里的孟郡不一样,她有幸见过孟美秀几次,那个昂首阔步、趾高气昂的女人。 下意识的,她以为孟郡也该是如此,可如今却看到他跪在地上挨打… 大清朝亡了… 大清朝亡了!!!! 现在是人人平等、生而自由的二十一世纪了,自小养尊处优的女孩接受不了这样的现状,关了门后转身就跑。 楼下的小伙伴还在等着她,却看到大冒险之后的赵楠并没有了之前的开心,女孩她总是魂不守舍的抬头看。 问她她又不说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急匆匆跑开了。 再回去的时候霍延已经不在了,孟郡一个人窝在椅子里,像是死了很久一样。 赵楠站在门前看,不小心弄出了一些声响,吓得孟郡惊慌无措站起来。 他以为是又是霍延回来了… 看到是赵楠的身影站在门前斑驳陆离的光影里,孟郡明显松了一口气,也想不明白她又回来干什么,所以歪歪头,把不解写在脸上。 他没开口,赵楠也不说话,四目对视之后又转过身跑的飞快… 只剩下不明就里的孟郡又窝进椅子里,少年长声一叹,闭着眼睛也不知是醒是睡。 这一夜平常又不平常,叫霍延看见孟郡长出的反骨,感叹爱情这个垃圾。 它怎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样软弱的东西居然也敢挺直了腰板,说想给自己争取一个爱的权利。 这可真是矫情又恶心的一句话,霍延越想越觉得荒唐。 那样恶心的狗杂种也配有人爱? 放他妈的狗屁! 他生来就应该烂在地里,被人踩着唾弃,说看啊,这个私生子,不值钱的垃圾。 孟美秀害死霍淼淼,那他就要孟郡的这一生都不如意。 也不是男人斤斤计效,睚眦必报,说血债必须血偿。 而是这天底下根本没有什么活菩萨,反而多的是黑无常,凶罗刹。 你来我往才能银货两讫,同样的孟郡必须烂在地里才能对得起霍淼死在那入珠似玉的年纪里。 看窗外,魏恒那个毛小子正领着一群孩子逗弄小马驹,距离远,霍延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感受到男孩身上的朝气。 真是像太阳一样的存在,怪不得孟郡会喜欢,继而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像是话本里万年不变的定律,黑暗里的人渴望的永远都是光明和温暖,却从来都不想想,向来都是太阳最灼眼。 自掘坟墓而已。 他嘲弄的笑一声,心情畅意。 婚礼盛大而绚烂,虽是商业联姻却也没有太多的铜臭味,一切都依着新娘的性子来,没请太多的媒体,找了个海岛后把两家人安置下来。 那天的天气格外好,许多本地人都感叹这难得一见的晴朗,陶影她是个娇软的女孩,最适合嫁在这样的好天气里。 孟郡像个局外人似的站在人群里面,直到作为伴郎的魏恒出现。 四目相对后他们都笑,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弯下了眼。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是啊,天气真好。 第二十章 还是头一次看见魏恒穿西装,正常男孩的十八岁多多少少都有一个大人的样子了,长身玉立站在人群里面。 孟郡羡慕又喜欢,情不自禁的,一直盯着人家看。 他想要长大,也不用穿什么名贵西装,被人羡慕的夸赞,男孩只是想剪一个短头发。 霍延的发型太刚毅,不适合他,还是魏恒最好,连头发丝都是被人喜欢的样子。 他试着想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 什么时候才会自由呢? 霍延到底会不会放过他? 昨天被打过的地方还疼着,明天就要回国,不用想也知道,男人会拿皮鞭狠狠的抽他。 不如直接掐死他,来世擦擦眼,少年投一个好人家。 或者做牛做马,反正再不做小老婆肚子里的了,上不了台面,被人糟践戏耍。 他想要一个宽恕,从而离开这样泥泞的生活,可霍延不会放过他,就算是会有这样一天,孟郡也怕自己没有命等到那个时候。 婚礼上他们几个小辈的孩子挨在一起坐,好巧不巧的又是赵楠和男孩挨着,也有人知道赵楠性子直,说话又冲,不喜欢孟郡这个鸠占鹊巢的私生子,提出来要把座位换一换。 可挺意外的,赵楠别别扭扭的,说先不用… 孟郡疑惑的看,赵楠还是那个赵楠,心直口快,替霍淼打抱不平的姑娘。 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孟郡有点头疼,怕她拿这个做文章。 可少女意外的安静,这一次居然没跟他剑拔弩张的对峙,说私生子犹如垃圾一般的肮脏。 更何况你妈害死了霍淼,千方百计的把你塞进来顶包。 少女只是偷偷的打量着孟郡,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转头去看。 看的孟郡疑惑又别扭,林艳秋一挥手,他就小跑着跟了过去。 这里有林艳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她拉着男孩的手给人介绍。 孟郡顶替霍淼的事情只有霍家的几个人知道,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是名正言顺的二小姐,还夸母女两个不是一般的像。 听得霍延连连冷笑,这帮虚伪至极的讨厌鬼! 孟郡这杂碎没有一个地方长得像霍家人,他和他那个下贱的妈犹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那个女人是真的漂亮,轻而易举的就把霍剑晨迷的神魂颠倒,外面那么多的莺莺燕燕都比不上她的半点风情,叫老东西忘却了所有,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娇娇儿… 孟郡这小杂种像极了她,一颦一笑,一眉一眼,风情又不刻意,漂亮而不自知。 像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会勾引男人的,浑身上下都带着狐狸腥骚气。 霍延恶心他,却又不受控制的在夜里梦到他,之前那条朋友圈还一直都有人在给点赞,所以必不可免的,总能被霍延看见。 看见少年撩起裙摆搭在腰间,屁股高高拱起,皮肤又白又嫩。 他摇着扭着,似乎是在说哥哥多疼我一点。 指尖被人含在嘴里,这种滋味妙不可言。 可霍延今年二十九,也不是毛头小子了,什么样的女人他没玩过,居然是孟郡要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夜里梦见。 醒来后还莫名觉得怅然,小兄弟硬邦邦的,燥的男人心烦意乱。 他特别想抓住孟郡狠狠给人抽一顿,可这个时候又不敢过去了,他满脑子都是孟郡光着屁股的模样,如今看不见还好,要是见了面,那才真是控制不了。 对了,也有几次进屋时赶上男孩穿的少,他双胸平坦却长发披肩,系着绸带小裤子把男孩的性器包裹在里面,再加上他身躯单薄,就会有一种另类怪异的美感在里面。 霍延口干舌燥,本来都没那么大火气的,就是路过这里,心血来潮的进来看他一眼。 不信你看,他的手里连一根鞭子都没有。 可又看见孟郡这幅好欺负的样子,霍延那不知名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到头顶,他太想了,想看孟郡眼眶红红的样子,还要无助的盯着他瞧,说大少爷,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一定是魔怔了,才会惦记着孟郡,午夜梦回都是男孩瘦弱的身影。 也更加笃定,孟美秀生出来的果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生就会勾引人的贱种而已。 在婚礼上下来他们再住一夜就要回去,晚上还有一次聚餐,这是婚后第一次把两家人聚在一起。 孟郡格外期待,因为魏恒他一定会来。 两个人提前打过电话,趁着夜色正浓时一起逃了出去,又是这样的浪漫的戏码,两个年纪正好的身影跑在月亮底下,要是放在话本里也该是人人歌颂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但放在现实里也不差,他们跑的好快好急,像是迪斯尼电影画报里的出逃的公主,和那个被她挚爱着的王子。 孟郡也有点担心,不敢跑太远:“我哥会发现的。” “他不喜欢我?” 不是。 他是不喜欢我。 有苦难言,想说却还不能,所以孟郡就只是笑,说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你行行好,可别给我发好人卡了,我宁愿坏一点,只要你能稍微喜欢喜欢我。” “你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因为你哥不同意?” 魏恒弯下腰看,眉目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也把孟郡吓得连连后退,差一点跌进沙滩里,还是魏恒伸手把人抓紧,然后扣着他的脑袋吻了过去。 不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而是唇齿相依,男孩拥着他,叫孟郡觉得自己是跌进了太阳里。 明明是海风清凉的夜晚,可孟郡却从头热到脚底,好像四处都弥漫着灼人热气,他们二人被包裹在里。 他惊恐的把眼睛瞪大,随即就听到男孩清晰的笑意,然后伸出手,把孟郡的视线都给挡了去。 轻轻的亲了亲,魏恒实事求是:“你把我盯的不好意思了。” 孟郡也磕磕巴巴的想说话,一句话才吐出来几个字就咬到了魏恒的嘴唇,听到他疼的嘶了一下。 说一声对不起后少年就惊慌失色的给人推开了,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无比尴尬,魏恒清清嗓,孟郡撩头发,两个人别扭着谁也不看谁,稍微对视一下都害怕。 害怕红了脸,然后爆炸。 这一夜可以说是鸡飞蛋打,两个人满心欢喜的跑来,又别别扭扭的各自逃回来。 这个时候也热,孟郡悄悄坐回林艳秋的身旁,要过来一根皮筋把头发全给绑起来了。 “你去哪了?” “回房去拿东西了。”孟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背地里却把拳头紧握,整个人紧张到不行。 掌心里出了些汗,少年是真的害怕,要是东窗事发自己非掉一层皮不可。 又听妇人说刚刚霍延找过他,孟郡像是被人打了一榔锤,整个人都愣一下:“我哥…他没说找我做什么?” “没说,就是没看见你,随口问一句。” 说的轻轻巧巧,却像是两座大山压在孟郡的心底,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逃不过去,没曾想国内临时有事,霍延回国之后众人才接到消息,说先行一步,大家尽兴。 大家都只当一个客气听一听,只有孟郡是打心底里的开心,哪怕就一个晚上,他也想尝尝自由是什么味道。 霍延不在,空气都万分清新,他趴在窗边玩手机,看楼下依旧是人声鼎沸的热闹。 除了一些熬不了夜的老家伙以外只有孟郡在人群里悄悄的离开,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男孩只是想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 这人间他来过一趟,却从来都没来得及好好瞧瞧,如今霍延不在身边,他偷了一点时间给自己,假装自己活过一场。 这个时间的海边没有人,他就躺在沙子上,无端端的叫他想起外婆,那个劳碌了一生的女人。 她是被气死的,孟美秀亏心事做太多了,招来霍家人之后的没多久老太太就病倒了。 谁能想到呢,不就是上山摘几颗菜的功夫,再回来时只有一个瘸腿女人坐在地上哭,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偏偏孟美秀还嘴硬,怨天尤人的话多了一堆,当场就把老太太气倒下了。 孟郡没能看到她最后一眼,时隔多年后也有些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只记得有一双苍老枯瘦的手教他编漂亮的竹筐,还说月末拿到集市卖掉,给小娃换几块糖。 她一手拄着拐棍,一手领着还是个孩子的孟郡,摇摇晃晃的,祖孙俩在一起走过六年的时光。 偶尔遇到弯弯绕绕小河,孟郡说怕,老人就笑起来:“怕什么,有婆婆在呢。” 她是那样慈祥和蔼,可到却活活被孟美秀气死,到老也不得一个善终。 他想念外婆,想念那双苍老的手,她曾摸着男孩光溜溜的脑袋,说婆婆永远都在。 你快去睡吧,婆婆再编几个竹筐,到时候给我的淼淼换几颗奶糖。 是挺巧的,婆婆给他取的乳名也叫淼淼。 还是听了半仙儿的话,说这孩子木命缺水,取长补短是最好。 所以外婆擅自做主的,叫他淼淼。 可如今,他是淼淼,他又不是淼淼… 第二十一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二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三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四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五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六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七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二十八章 年叁十儿那天特别热闹,霍延拿根烟点燃了清晨时候的第一挂鞭炮。 众人里外屋的忙活,就连孟郡也换了新的衣裳,是翟女士准备的,每个孩子都有。 孟郡拿到的是一个毛呢材质的红斗篷,穿上之后还被翟女士说像小红帽。 也说的孟郡有点害羞,多亏了赵楠拉着他往外跑。 女孩翻出孟郡的手机,要他打电话到魏恒那里。 “我们互相拜过年了。” “那就再拜一次。” 孟郡无奈,说再联系的时候会告诉你。 “霍延不让我和魏恒联系。” “他连这个都管你?” 是啊,就是全方位掌控着他,大到性别取向,小到穿衣吃饭,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他。 “你怎么不自己打给他?”孟郡问。 “打给谁?” “魏恒的小叔叔。” 赵楠有点尴尬,支支吾吾了一会后才说:“没要到他联系方式。” 行吧,感情方面还挺人人平等,大小姐也有吃瘪的时候,反倒是他这个私生子是如鱼得水的顺意。 孟郡表示理解,在赵楠的再叁要求之下也承诺,再和魏恒联系的时候会带她一个。 于是兴奋的搓了搓手,赵楠美滋滋的又离开了,临别之前还说:“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哭笑不得,女孩子的爱恨都是这样随意的吗,前几天还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呢,这一转眼又跟他说你这个人挺好的。 他笑一笑,又托着下巴往天上看,今天天气不好,初晨的时候还下了小雪,现在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听说这几天会有暴雪。 今天过年,他的儿女都围在身边,所以霍老爷子格外开心,整个人都变得和蔼了起来。 几个孩子都围过去讨压岁钱,看到老人乐呵呵的拿了一打红包出来,每个人都有份,就连霍延也不例外。 他别别扭扭的,说这个年过去,他就叁十了。 “我早就长大了。” “多大你都是我孙子!” 怪不得人人都说他们两个八字不合,看样子是真的。 孟郡事不关己的站在人群外面,意外的是红包还有他一个。 翟女士看着手中的剩下的一个红包也是满脸的疑惑,在人群里找了找,一眼就看见孤零零的小孟郡了。 她摆摆手,看到男孩左右看了看,随即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翟女士笑着点点头,下一秒他就被赵楠给推了出来:“快点!别让翟阿姨等你。” 可以说是赶鸭子上架,孟郡还没这么紧张过,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叫他腾的一下红了脸,不知道该干什么。 回头看,霍延显然不会帮他,还是赵楠告诉他:“快说几句吉祥话。” “爷爷,阿姨,祝你们新年快乐。” 磕磕巴巴的,每个字都像是蹦出来的一样,孟郡抓着衣摆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期待。 上一次拿压岁钱还是五岁的时候,外婆在他的枕头底下压了一张五毛的纸币以及两块奶糖。 只是那时还是个孩子,今天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觉得红包烫手,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点不安,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打在他的手上,说你也配这样快乐? 可相安无事的,没有人这样做,只有翟女士说十九岁,也是个大孩子了。 不该这样瘦的,要多吃饭知道吗? 孟郡点几下头,又心情忐忑的站回了人群里。 霍老爷子出手相当大方,甚至大方到有点夸张,红包被塞的满满登登,孟郡打开的时候觉得这他妈的就是梦一场。 突然之间他就有这么多钱了… 不知道该怎么花,他确实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所以就留下来,等着魏恒过生日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用不完就等着下个圣诞节,下下个圣诞节、以及以后的每一个圣诞节… 这样想想都要笑起来,生活似乎变好了起来,最起码少年他有所期待。 年夜饭要等很晚才吃,家里的小朋友都出去玩,霍延无所事事的躺在沙发里,拜年的声音接二连叁的在微信里传过来。 孟郡不想跟他在一间屋子里坐着,偷偷摸摸的就要跑出去,可刚迈一步出去就有电话打进来,他以为会是魏恒,毕竟只有他会联系自己。 所以格外紧张,接之前还看了看霍延的脸色,万幸的是他这几天心情都很好,所以不难为孟郡,挥挥手让他随便。 唯一的插曲就是孟郡出去又被男人呵了回来,他说要当着他的面。 但电话不是魏恒打过来的,孟郡接起来之后对面还沉默了一阵。 “你好?” “是…魏恒吗?” 还是沉默,孟郡说了两句话都没有人理,霍延疑惑看过来的时候听到少年无辜的告诉他:“应该是谁打错了。” 或许是的,只是在电话挂掉的上一秒孟郡听到有人在电话里说:“祝你新年快乐。” 电话就这样被挂掉了,孟郡在十九岁的除夕里经历了许多的许多。 久违的压岁钱还有一句陌生的新年快乐。 更有魏恒的祝福,他傻呼呼的说:“我祝你在新的一年里长命百岁,永远快乐,也要长长久久的记着我。” 更像一句诅咒不是吗? 但它甜腻的冒泡泡,连云朵都变成了粉红色。 叫孟郡笑起来,觉得人生是柳暗花明的模样了。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他会像太阳似的到来过,只凭一己之力就照亮孟郡暗无天日的永夜。 这通莫名其妙的来电不能影响任何,倒是勾起了霍延的性质,叫孟郡说几句吉祥话给他。 “有红包拿。” 就是没有红包,孟郡也是会照做,他一向不敢反抗,霍延把他给打怕了。 只是吉祥话难说,孟郡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在霍延的目光下犹豫了一会,有点迟疑的说:“大少爷新年快乐。” 霍延点点头,继续等少年的下一句,可好一会他都没再说话,所以霍延意外的问他:“这就完了?” 孟郡点点头,有点无措。 “你那点知识都学狗肚子里去了?你们老师就教了你这些?” 霍延不依他,蛮横地说:“不合格,再说几句。” “嗯…祝你青春永驻。” 男人挑挑眉,让他继续。 “大少爷我不会了…” 孟郡气馁,说我真的不会。 也不是说不会,好话谁会说啊,谄媚讨好,摧眉折腰。 可孟郡他就是做不到,他可以哭着求饶,颤巍巍的讨好,可却没办法主动贴过去,说你疼疼我好不好。 这叫他为难,如鲠在喉。 霍延不死心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男孩无辜又心虚,有点害怕的往后躲了躲。 孟郡觉得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按照霍延的性子,不打死他都不会罢休。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发火,稍有不顺就叫孟郡涕泪更加。 还有一些时候什么也也不会因为,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孟郡,说叁天不打上房揭瓦。 男孩都准备好了,他紧张的呼一口气,却只被霍延在脸上拍了几下。 霍延说大过年的,不跟你计较,况且老爷子还看着呢,他身边那个女人最能管闲事了。 “就当你欠我。” 蛮不讲理的,他居然这样对孟郡说。 男孩也乖,点点头,霍延说什么他都应下来。 霍延不喜欢乡下,四处都没劲透了,从内到外透露出过分的宁静祥和,这让生活变得慢悠悠的,老龟似的爬。 公司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他年前疯过头了,麻将通宵达旦的打,自然而然的压下了一堆工作没有做。 对,还跟朋友去国外度了个假,原因离谱的过分,魏千则他离婚了。 这本来和霍延是没什么关系的,偏偏穆歌没事找事的说又是叁个单身汉了。 好像只用了一秒钟犹豫吧,他们叁个人就一起跑出去度假了。 叁个男人你侬我侬的挤在一起实属恶心,可还是生拉硬扯的在一起混了八天。 对这次旅行霍延由始至终都保持同一种态度——恶心! 他再也不想跟两个男人一起出去玩了。 但这个时候又后悔了,比起回乡下过年,他更愿意跟两个男人混在一起,最起码能称得上有趣。 霍延一颗心都要飞出去,抬头看到孟郡非常安静的坐在沙发里,电视上放着无聊的情景喜剧,他美滋滋的看了一集又一集。 霍延也跟着看了一会,恨不得把水杯砸过去。 这都是谁拍出来的! 真有人能拍出这种垃圾?! 他关了电视,坚决不让自己的神经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侵犯了。 孟郡的脸上满是欢喜,然而电视里的画面戛然而止,他愣了一秒,眼里的笑意逐渐淡下去。 回头看是霍延理直气壮的模样,他说不喜欢,吵的我心烦。 于是就敛下眸,男孩又一次接受所有的不快乐。 桌子上有昨夜吃剩下的半个苹果,他拿在手里,吃之前还回头问一句:“我能吃苹果吗?” “先倒口水给我。” “哦。” 第二十九章 呆着没意思,霍延说要出去晃晃,鬼使神差的拽着孟郡一起。 今天天气不好,外面也是格外的冷,男孩走之前还多穿了一件毛衣。 即使这样也还是冷,孟郡哆哆嗦嗦的像个筛子,吐一口雾茫茫的白气出来,这个冬天就要被他熬过去。 又要是柳暗花明的春天了,他十九岁,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这样想着又觉得没那么冷了,只是霍延走得快,他跟在身后有点吃力。 腿长就是占便宜。 “你怎么没开车?”拐一个弯,孟郡又冷又累,终于没忍住开口去问。 “怎么?我没伺候好你呗。” 其实霍延也是思索了一番后才决定不开车的,因为这地方不是特别大,走路也还算方便。 没曾想孟郡身子骨儿不好,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和药力的摧残,叫他形如枯木像个老头。 所以不喜欢冬天,每天都是刺骨的寒风,滑过皮肤扎进骨头里,把他的血肉都给冻住。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又因为过年大多地方都关门,孟郡冷的受不了,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终于把霍延的袖子给抓住。 “我们进去坐一会吧。”他这样央求。 回头时恰巧孟郡呵一口白气出来,烟雾缭绕里他像迷了路的小白兔,眼睛红红的抬头看,冻的整个人都有点迟缓。 “我冷。” 怕霍延不同意,他还这样补一句。 是他杞人忧天了,霍延也只是出来随便走走,可外面大风呼啸属实没趣,冷风扎进骨头里,叫男人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属实没有意义。 可也不想回去,不想回去跟那帮老太太小孩子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像住进了疯人院里。 所以拎着男孩的帽子两个人一起挤进了超市里,霍延没什么想吃的,就让孟郡进去挑,说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这可把孟郡给你难为住了,他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家里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每一个都好吃。 而且这里的大部分东西他都没吃过,所以就没有什么喜恶之分,漫无目的的在里面打转,怕霍延等的不耐烦,还小声的为自己开脱:“我不知道吃什么?” “吃你喜欢的。。”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霍延干脆,孟郡也直接,说话时抬头看,目光清澈见底,像在无声无息的控诉,我这一生都被你捏在了手心里,断了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但孟郡是没有这么多小心思的,他只是坦诚,有一句就说一句。 可霍延却是什么都明白,他这个傻乎乎的样子,罪魁祸首是自己。 但也没觉得愧疚,他这个人缺乏同理心,就是说有点麻烦,把货架上的东西挨个拿了一遍。 孟郡眼瞅着购物车里逐渐的堆起一堆东西,他有点不知所措,跟霍延说:“我们拿不回去这么多。” “?” “你没开车。” 霍延回头看,车子里东西是多,但也没有孟郡说的那么夸张,他一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怎么会拎不动这点东西。 他觉得这小杂种就是没事找事,又拿了点东西之后才反应过来,孟郡是拿自己来衡量别人,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跟他一样,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垃圾。 这样想着,他揪着孟郡的衣领子把人给提起,直到二人平视,他的目光落进男孩惊恐的眼眸里。 “现在你懂了吗,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男孩点点头,被人放下之后还惊魂未定,总觉得下一秒霍延就会把他衣服给扒的干干净净。 他不喜欢被人揪着衣领,一般下一秒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前几年是雨点一般的鞭子,最近改成了一个又粗又长的东西,蛮不讲理的进入他的身体里。 所以当霍延把他拎起的时候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再不要脸也不能如此这般吧,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别人家的超市里! 万幸的是什么都没发生,霍延这个人再畜生也懂得给自己留几分体面,他们两个买了好多东西,一起坐在超市里的休息区。 男人没什么想吃的,倒是孟郡在一袋糖果面前犹豫,绿色的包装看着就吉利。 “怎么不吃?” “我怕酸。” 说是这样说,但到底在怕什么恐怕只有孟郡明白,他不敢尝试,有些东西是叫人食髓知味的,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 可冥冥中自有注定,注定有些东西不属于你,是镜花水月的黄粱梦而已。 他明知他和魏恒没有结局,可又忍不住的扑进去。 没有人不喜欢温暖的东西。 如今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在一块糖上焦虑未免有点多余,可莫名其妙的孟郡就是不敢吃有关青果味的一切东西。 会肠穿肚烂,把他的仅剩的一点理智都给带到远远的地方去。 不能这样的,多一步他们也不能在越矩了。 这是孟郡最后的清醒和理智,要是没了那可真是大水决堤。 所以思前想后,孟郡还是把东西给放下了,青果硬糖的味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霍延不愿意回去,说家里又闷又吵,又看孟郡扭扭捏捏的,东西拿起来又放下,心里的无名火就越烧越旺。 总是这样,他看哪里都不顺意,好像全世界都与他一人为敌。 所以脾气又凶又臭,叫孟郡在背地里也骂他是个垃圾。 只吃了半包薯片,买的东西都被他们两个拎了回去,一共是满满登登的四个袋子,叫孟郡步履阑珊的踩在雪地里。 他觉得好重,抬头看霍延却是如鱼得水般的轻松,还有时间点根烟,不耐烦的回头看:“你是乌龟吗?怎么走那么慢?” “我觉得有点太重了。” 实话实说,男孩向来如此直白。 “我让你为难了?” “没有,是我自己不争气。” 孟郡老老实实的,慢的像一只老龟,手心都被袋子给勒出了两道红痕,他晃晃悠悠的一直走到霍延的身边时才敢松一口气,放下了袋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 其实买这么多东西根本没有人吃,霍延就是随便在货架上拿了一堆用来打发他无聊透顶的今天。 就是把孟郡给累坏了,这时候体能差距就看出来了,霍延拎着两个袋子不痛不痒,孟郡拎着两个袋子像拎了几个铅球。 所以不怪他在霍延的面前没有胜算,一来身份有差距,二来体能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路上走不动,孟郡几次央求歇歇,眼瞅着离家越来越近了,霍延真是巴不得的,孟郡说什么都依着。 也不忘记说:“你还真跟个大姑娘似的。” 看一眼他,孟郡不说话,霍延应该知道的,他和普通男孩子之间差太多太多了,可又偏偏是他,说这样难听的风凉话。 什么也不说,孟郡气喘吁吁的蹲下,袋子里有刚刚喝剩下的半瓶水,他看一眼霍延,见他没说什么便一口气都给喝下。 “我真的走不动了。” “你够金贵的了,你才是大少爷吧,我是给你拎包的小弟。” 霍延这样说,下一秒就在男孩的屁股上踢了踢:“天黑之前我们能到家吗?” “能能能,我就歇一会。” 孟郡怕他生气,喘一口气后又拎着东西站起来了,这一次没再吵吵着歇一会,跟在霍延身后走的摇摇晃晃,师兄都不肯再说一句了。 霍延跟他更是没话,只是路过药店的时候进去了一下,孟郡还以为他是生病了,虽然他生龙活虎的。 在孟郡的理解里,药店就是卖药的地方,所以当霍延拿着两盒避孕套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开始不相信,二来也是害怕,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东西一定是买给他的。 不敢再往下想了,男人他凶得很,在床上总是教训他,眉毛皱一皱,说出来的话好像都带着冰碴:“谁让你把腿合上的?” 孟郡哪里还记得啊,他就是不自觉,可偏偏霍延不允许,又伸手给他分开了,怕他不乖,这一次居然还绑着他。 男孩真是害怕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霍延揉圆戳扁,做什么都没有办法。 他一直都是过分的,在床上有许多折腾人的法子,最爱看孟郡要哭不哭的样子,害怕却又不敢反抗,从头到脚都是别扭的乖顺。 细说起来也是不拿孟郡当个玩意儿,在霍延的眼里他是那样的不值一提、不被珍惜,就只是一个纾解欲望的器具。 所以不必照顾他的感受,是疼或者快意,孟郡要做的就只是洗干净自己,或分开双腿,或把屁股撅起。 霍延和他在床上向来没有前戏,就只是撩起裙子硬插进去,疼的孟郡小脸苍白,哼唧着不敢吭一句。 是真的疼,孟郡整个人都在细微的抖,霍延更是大刀阔斧的进出,叫他的每一声呻吟都是痛苦。 也哀求,说你过于蛮横,这种事情是可以轻一些的吧,最起码叫我适应适应。 霍延哪里听的进去啊,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那些女孩子都喘的撩人心弦,整个人汗津津的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一样,还要抓紧他,像个妖精似的缠过来,说霍先生你好厉害,你多疼疼我好不好呀。 只有孟郡,只有孟郡白着一张脸跟他说:“我受不了你这样,你慢一点、轻一点。” 第三十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三十一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三十二章 一过完年孟郡他们就开学了,这是他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在有几个月他就是大学生了。 关于志愿问题大家也暗戳戳的问过,不出意外的是大部分的人都会各奔东西,这一生都再也不见一次。 万幸的是,在这大部分人里面没有魏恒和孟郡。 他们两个商量好要考到一起。 只是孟郡总是请假,落下太多的课程了,也因此成绩不算太好,一直处在中下游的位置。 而魏恒,魏恒他可以称得上是品学兼优的叁好学生了。 想考进一个学校实在是有点难,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临时抱佛脚也追不上太多的分,所以向现实妥协,努力考在同一个城市上学。 看起来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四月天,其实里面的水深着呢,各自都有各自的苦楚和为难不拿出来说。 孟郡不知道的是魏恒本该去留学,他们家把男孩的未来都给完美的规划,是孟郡的突然出现,把一切都给打乱了。 他和家里抗争了许久,最终还是魏家妥协,他们拗不过年轻气盛、气血方刚的少年,更何况他还为爱怀有一腔孤勇。 而魏恒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霍延一开始是不想让孟郡读大学的。 用男人的话说就是:“你看过谁家的狗去读大学了?” “可我不是狗。”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反驳,抬头看过去,孟郡他怯生生的,显然也是觉得自己冲动了。 可他又那么坚定,即使是怕也还继续说:“我不是狗。”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弟弟,跟你是一样的存在。” “我想去读大学,非常想。” “你这么跟我顶嘴我就让你去了?”霍延把他推开,他可没时间在这小杂碎身上浪费 公司里里外外攒了一大堆事,可能是流年不利,大家伙都赶在一起出事,女秘书生孩子,副总裁出车祸,小助理辞了工作出国留学,就把霍延剩下来了,一天到晚忙的焦头烂额。 所以听不得孟郡的喋喋不休,踢着男孩的屁股给人撵下了楼:“好狗不挡路,滚一边呆着去!” 孟郡不说话了,最起码在今天,这件事情是不能再继续说了。 所以又拖了两天,眼看着新助理上班,公司里大小的事情也都不用霍延亲力亲为了,孟郡就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大少爷,我能不能报考省外的学校?” 霍延垂着眸整理文件,从头到尾都不看他一眼:“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上学。” 这听起来像是句笑话,在燕京没有人不知道他们霍家。 手眼通天的霍家! 财大气粗的霍家! 也叫孟郡哑然,很久之后才说:“我可以挣钱,我自己养自己还不行吗?” 这倒是把霍延逗笑了,他抬眸看一眼,居然问:“你拿什么挣钱?靠你那个不禁操的屁股吗?” “还是你这张不争气的嘴,随便插几下就掉泪珠子。” 说话时手还不老实,长指插进孟郡的嘴巴里,似乎是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他直接插到底,态度散漫又随意。 看到孟郡干呕着往后躲,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将人桎梏在怀里。 这样一来男孩像是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索取。 他玩弄孟郡的舌头,在指尖滑来滑去,还笑话他说:“看吧,我没骗你,你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蠢货。” “连屁股都洗不干净,我看你也没必要去上学。” “一条狗能学什么呢?摇尾巴?吐舌头?” “这有点太可笑了。” 霍延撇撇嘴,脸上全是厌恶的神色,指尖抽出来上面亮晶晶的,他擦在男孩的脸上,推开门又走了。 又是一场徒劳无功的交谈,霍延依旧自我,把男孩紧紧的捏在手里面。 也叫孟郡疲惫,进屋之后躲在被子里哭了出来。 他好累,又是无力感铺天盖地的涌过来,男孩溺在里面,喘口气都难。 但不能放弃啊,即便是霍延踩着他的脊梁,打碎他的膝弯,孟郡也要试着站起来。 谁也不想一直跪着,往前走就是山明水秀的春天了,总该试一试的,这长长短短的几十年。 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孟郡就偷跑到叁楼看电影,这段时间霍延格外消停,家里好久没来过人了。 所以叁楼就成了孟郡的天堂,他甚至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谁也没有,电影里痴缠难舍,光怪陆离,一眨眼像是一生。 最近迷上老港片,嘴里还总哼着——“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那时候的每一帧光影都是风华绝代,就是在梦里也很难遇见。 电影里的爱恨情仇也都痛快,今晚看周润发演的《和平饭店》,爱情来的那样匆忙、那样快。 也是那样的没道理,随随便便就是至死不渝。 看的时候快意,像是身临其境,点缀枯燥的人生。 落寞后又叹气,说如此这般,也有些许的可惜。 总归是难如意。 这段时间天气逐渐回暖,林艳秋也不回家,所以在王阿姨的安排下,孟郡又搬回了木屋里。 只是这一次没给上锁,怕林艳秋的突然袭击。 找不到男孩她会着急。 孟郡还挺喜欢这地方的,没有了霍延,随便在哪里他都快意。 也比在别墅里自由,哪怕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条青石板路,甚至透过玻璃窗孟郡都能看见霍延的模样。 窗帘没拉,所以孟郡看见他又领朋友回家,霍延大概是输了牌的,隔了这么远孟郡都闻到他身上的戾气,像是随时都会展开一场大屠杀。 没见过脾气这么臭的人,霍延也算是天赋异禀了,男孩想起他的鞭子,疾风骤雨似的落下。 忍不住打一个哆嗦,砰的一声后,是孟郡又把窗户关上了。 孟郡猜的不错,霍延今天晚上确实是输了牌的,说起来也倒霉,他今晚玩什么输什么。 也把好脾气给输光了,臭脾气又上来,说出来的话都像是枪子儿。 穆歌看不过去,把人撵下来上去帮他摸几把:“去去去,换条红裤衩再来。” “你少扯犊子了。”说话的人是张小红,她今年叁十岁,是霍延唯一承认过的正牌女友。 今天是3月24号,距离他们分手十一年纪念日还有七天的时间。 她推了穆歌一把,叫他滚一边凉快去。 “孤立我?” “对!就是瞧不上你!” 宋思然扔一颗叁万出去,笑着说女人迷信,换人不会换运气的,咱们今天努努力,也把穆歌的底裤给赢过去。 “不要,恶心!” “也不稀罕给你!” 霍延听他们斗嘴,见苏婉拿了罐凉啤递给自己,抬头看,女孩风情撩人,十几岁的女孩子却没有十几岁的样子。 这宋思然也是不客气,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带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攀高枝的一颗心。 可霍延对苏婉没剩下多少兴趣了,该尝过的滋味,他都尝过了。 剩下的都是残羹冷饭,不是他会喜欢的样子了。 所以就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接过另一个女孩递过来的东西。 霍延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苏婉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尴尬的把手收回去。 知道霍延脾气不好,她连没话找话都办不到,生怕惹急了他,到时候反倒难堪。 所以竹篮打水一场空,苏婉终究入不了霍延的眼。 也叫宋思然生气,回家路上痛骂她这个没有用的东西。 “你不也和我一样,你要是有本事,就把霍家那个私生女给搞到手。” “你以为我不能?”宋思然诧异。 “你能那你就快点,我和霍延这边用不着你着急,我再不争气也比你强。” “好赖我上过人家的床,就是霍延看的紧,不然这会你都当舅舅了。” 苏婉正了正身子,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一些小人得志。 可也是外强中干,说起来她比谁都着急,不像人家是正经的少爷小姐,她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私生女。 所以讨好张瑶,努力融入那个所谓的圈子,结交富贵人家的小姐,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光鲜亮丽。 私底下又勾引霍延,只要攀上了霍家,无论你是谁都会被人瞧得起。 说起来还是命不好,同样生在宋家,却又是那么的不一样。 就只能长声叹气。 因为住在木屋里,所以孟郡能自由走动的地方就变得宽敞了许多,他总在没有人的夜晚里偷偷练习单车。 有几次把裤子都给摔破了,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么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还是喜欢,期待着有一天能撵上魏恒的步伐,两个人并肩在月亮下。 越挫越勇应该是这样了,孟郡斗志满满,都人仰马翻的摔在地上了,可还是不怕,甚至笑起来,就这样躺在夜空下。 他拍一张照片发过去,对魏恒说:“在追赶你的步伐。” 然后又觉得这过分直白了,急急忙忙点了撤回,正暗自庆幸呢,下一秒就看见有人跟他说:“撤回也没用,我都看见了。” “努力的小孩有糖吃。” 说着话,魏恒发一截视频过来,他扔一块硬糖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起来。 “知道你不吃,这一块算你请我。” 天!这该怎么办! 孟郡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第三十三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三十四章 说是不让孟郡上大学,但这事儿也不是霍延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在林艳秋面前他的一身气焰顿时灭了大半,被女人说的哑口无言。 她搂着男孩,愤愤不平的盯着霍延看:“你就这么当哥哥的?” 骂完还觉得不够,又伸手补了一句:“你怎么还知道上大学呢…” “我不是没上完吗!” “所以你也不让淼淼去上!” 女人坐起来在霍延的身上拍了一下,她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能不能有点当哥哥样子!” “我还不像个哥哥?”霍延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她晚上睡不着觉都是我亲自去给哄睡的” 林艳秋才不听他满嘴跑火车,对于她这个儿子,女人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优点多,缺点更多… 她要是有的选都换一个,换一个脾气好点的! 万幸的是女儿贴心,害羞又温柔,总是抿着嘴靠在她肩上笑。 就是偶尔撒娇耍赖她也可爱,满身都是女儿家的娇蛮。 完全弥补了霍延身上的混劲儿和野蛮。 有一说一,他一点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富少爷,倒像是山里面跑出来的土匪强盗,奸掳烧杀、无恶不作!!! 法制节目请他过去,能连着做十二期不重样的! 林艳秋这一次回来只住了两天,却解决了孟郡忧心已久的大麻烦。 说起来也是巧,女人回来的突然,正巧遇见孟郡和霍延在饭桌上纠缠。 男孩磨了个嘴皮子,抓着霍延的衣服险些哭出来。 半杯咖啡下肚,霍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呢,一切就都被女人的出现给打乱了。 搂着孟郡把人一顿数落,然后拍拍屁股又走的轻快,孟郡听说她这一趟是回来参加婚礼,所以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是可怜了孟郡被留下来,面对着霍延,无措的盯着他看。 有点苍白,可还是说:“不是我叫来的…” 霍延当然信他,孟郡可没有这个胆子,别的不敢说,霍延自认为把孟郡管教的很乖很好,他身上有一种说一不二的乖巧。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害怕、是惊弓之鸟了。 孟郡还拿敢再造次,霍延的鞭子从来都不是吝啬的。 所以霍延不说什么,就只是擦一擦嘴,笑着把人给打发了。 “滚一边去吧!” 虽然不敢相信,但孟郡还是一步叁回头的走了,也被霍延笑话,在身后问:“舍不得我?” “给你机会还不快点跑。” “不挨顿打就难受?” 孟郡听后果真跑的飞快,这一次再也没敢回头了。 有点可怕,一直到回房以后他都不敢相信这一次真的就这样全身而退了。 霍延没打他! 霍延居然没打他! 我应该是在梦里吧… 孟郡长叹一口气,始终都是不敢相信的。 开学的前几天正巧赶上霍延出差,所以男孩神清气爽,每一天都觉得万分愉快。 该怎么说呢,像是无债一身轻,一点压力都不在。 说起来他跟魏恒也是许久不见了,第一天开学紧张到不行,时不时就回头看,等一块青果味的硬糖。 也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苏婉成功挤进张瑶的富贵圈,几个富家姑娘叁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分享最近新购买的一些东西。 这样一看好像大家都是开心的,因为有些人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而魏恒,魏恒他姗姗来迟,男孩大汗淋漓,都打湿了身上的白衬衣。 “差一点就迟到了!” 他跑过来,奔着孟郡坐着的地方,手在桌子上一拍,又是一块青果硬糖:“请你吃糖。” “我不吃哦。”孟郡递一张纸巾过去,叫他先擦擦汗。 “不着急,我有东西给你看。” 也不能说是单纯的惊喜了,孟郡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他有点不敢相信的盯着魏恒看:“你织的?” 别别扭扭的,男孩把脸扭到一边:“是。” 迟疑的伸出手,在碰到围脖的那一刻他还不确定的又问一遍:“是给我的?” 他好麻烦! 魏恒都要羞死了,手里的围脖成了烫手的山芋,男孩急急忙忙的往孟郡怀里塞:“给你你就拿着!” 他凶巴巴的却也万分可爱,叫孟郡啼笑皆非,把脸埋在围脖里,偷偷的笑起来。 只是爱情是一个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东西,他们这里柔情蜜意,看在张瑶的眼睛里,像一把荆棘扎了进去! 真是恨的要死,那个被魏恒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比孟郡差在了哪里,甚至各方各面还是优于他人的,可偏偏,偏偏魏恒眼睛里的女孩,不是自己… 好心情一扫而空,身旁围绕着的女孩也都变得碍眼多余,她突然扔了手里的东西,面色难看凌厉:“你话是不是太多了!”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能插几句嘴!” 苏婉尴尬的眨眨眼,还剩半句话哽在喉咙里。 她有一点想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而且还是张瑶提出来的,想要看看她新买的这盒口红,有许多色号都是新出的。 她才刚拿出来一只,话也只说了两句。 可是张瑶不耐烦,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开,蛮横无理的说:“拿着你的东西离我远点,占我地方了。” “我…” “你什么你!听不懂人话?” 可能还是想说解释点什么的,张瑶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委屈。 还是身旁的女孩把口红收拾了起来,拽着苏婉一起离开了,也习以为常的说:“她就这样,大小姐脾气。” “我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就分享口红,你就是说错了她也不至于这样,还不是魏恒闹的。”也叹气,无可奈何的说:“魏恒也是够没品的,居然喜欢孟郡,她像个哑巴似的。” 被人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苏婉回头看才发现他们两个都红着脸。 一个别别扭扭的往外看,一个托着脸,在座位上笑的合不拢嘴。 真是不能小瞧了,爱情的力量似乎要比想象中更伟大。 平日里总是丧气阴郁的孟郡如今红光满面,哪里还有过往的怪模样了。 苏婉惊讶,众人也都惊讶。 又一次感叹,爱情的力量伟大,太伟大!!! 放学路上他们两个走在一起,魏恒提议有时间一起骑单车出去:“周六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打篮球,你有没有时间去给我加油?” “不好说,我哥看我看的严。” 说是这样说,但结果不用想也都知道,他就是笼子里的鸟儿,永远也飞不走的一只鸟儿。 实话残酷又难听,孟郡只能婉转说明,看到魏恒满是期待的笑起来,说我等你消息。 孟郡,我特别想让你去。 于是分别之后孟郡叹气,说这该死的人生,每一天都是新的闹剧,荒唐滑稽,恶心至极。 看地上的影子,一个披着头发的小女孩,孟郡动一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一动。 风吹过来,吹乱他的头发,影子也变得张牙舞爪。 它像是一个随时都能跳起来的怪物,会拿起一根木桩,把孟郡钉在耻辱架上。 莫名其妙的,孟郡有一种窒息感,他不想再去看,地上这个穿着裙子小女孩。 这不是他! 今天放学早,接他的车还没有来,孟郡等在路边,猝不及防的和人撞了个满怀。 落入孟郡眼里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小姑娘,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太清她的模样,只是很有礼貌,声音也很好听:“对不起。” 书本散落了一地,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谁的东西,两个人一起蹲下来,孟郡摇摇头,回一句永远都不会变的没关系。 标准答案,给标准的客气。 真是太多的东西了,即使是两个人一起也捡了个很久,又怕弄错,每一本都要翻来看看到底写了谁的名字。 有点不敢相信,许多东西都是重复的两份,不约而同的,他们买了一样的东西。 男孩好奇的抬头,最终也没说什么,分清了东西之后就只看到一个背影。 女孩她走了。 就只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这并不值得孟郡在意,他乱糟糟的生活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再没有时间记得一个陌生人,撞散了他怀里的东西。 今晚霍延带朋友回家,不巧的是他正躲在叁楼的电影房里。 有点害怕,有时候他们也会随便找个屋子吃东西。 推门出去更是不可能了,棋牌室的门开着,房间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们抽了太多的烟,需要打开门窗透一透气。 这个时候灯火通明的,孟郡要是敢出去几乎就是自投罗网,霍延不喜欢他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总说他是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毕竟是孟美秀生的。 所以进退两难,就只能中断了电影,希望谁也不要跑过来休息。 孟郡战战兢兢的,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不知道有一些事情注定躲不过去。 躲不过去东窗事发,扯下遮羞布后,是肮脏恶心的人生,一切的快乐都会被蒸发。 似乎现实总是残酷,它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有本事把人一片一片的割下。 也割下那些粉饰太平的美好,是上帝终于伸出手,他扯下所有的慌,露出孟郡腐朽滑稽的一生。 抬头看,只有孟郡一个人被吊在悬梁上供大家观赏。 自食恶果,指指点点后有人这样子说。 柳暗花明的春天,终究是不会来。 第三十五章 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混乱的,乱糟糟的人群,烟雾缭绕的房间,好多张陌生或熟悉的脸。 孟郡记得那些混乱噪杂的声音,记得头顶刺眼炫目的灯光,已经是晚上,似乎还有蝉鸣,在耳旁喋喋不休的响。 众人散去,有人带着他一起离开,回头看是霍延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点一根烟,假惺惺的抱歉:“今天手气背。” 所以呢? 孟郡不明白。 但宋思然他记得,像是个温柔的人,好像是有一天夜里吧,曾在他的眼前出现。 具体的事情忘记了,那时吃了药,记忆是混乱的,但不妨碍男孩对他的印象不错。 所以也信他的话,说取点东西回来,霍延急着用,他的脾气你也明白。 不能再明白了! 男孩为此流过无数的眼泪! 推开门,孟郡深信不疑的离开,回头时看到霍延还站在那里,烟雾里半眯着眼。 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沉沉出声:“早去早回。” “会的。” 孟郡摆摆手,说大少爷再见。 也听到一声哼笑,关门之后眼前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还是被人带走了,那个任谁提起都会说可怜的小孩。 张小红擦擦手在卫生间里出来,她还是看不惯男人这种冷心冷肺的做派:“真让人给带去了?好歹算是你妹妹。” “他不也把妹妹送到我的床上来了?”霍延甚至一撇嘴,管这叫礼尚往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知道我一向都不会欠别人的。 呸! 张小红才不明白,好赖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以她知道霍延是个土匪强盗,做什么事都是心安理得,冠冕堂皇。 一切都合情合理,过错永远都是别人的,要是谁都没错,那就是上帝的错。 反正他霍延永远不会错。 所以今天他也心安理得,指尖在扶手上敲一敲,说天不早了,我得睡一觉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不是还爱我呢吧? “我已经把眼睛擦亮了!”女人夸张的在眼睛上揉一揉,从头到尾都是对霍延的不屑:“我不喜欢脾气太臭的。” “当年可是爱我爱的要死。” “你再不改改你的臭脾气,我将是最后一个爱过你的人” 女人说话跟蹦豆子似的,霍延说什么她都有本事怼回去。 说起来她比霍延还大一岁,今年都叁十一了,可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家都走干净了,只有张小红落了一堆东西在这里收拾不干净。 找到手机找不到钥匙,找到了钥匙又不知道把内衣脱在了哪里。 霍延看不下去:“你打麻将脱内衣做什么?” “影响我发挥。” “我看你就是蓄意勾引。” 不知道被谁塞进了沙发缝里,霍延一眼就给看见了,张小红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乱转。 他伸手给挑出来,嘿!可是够专一的,还他妈的是叮当猫! “够恶心的。” “放屁!我让你看了!” 她把人推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还是不放心,果真只有女人最会心疼女人:“你妹妹要是知道你把她送出去给人睡,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不把他送出去他就不伤心了?” 霍延想起孟郡的眼泪,好像流不尽似的。 也瘦的可怜,眼泪婆娑的躺在他身下,总是颤抖着求他:“别…别这样…” “嗯…疼…你慢一些。” 霍延才不会慢下来,他总是狠狠的欺负他,看到他失控崩溃,胡言乱语的说话,偶尔也会伸出手抓紧他。 霍延应该承认,孟郡他在床上还是有些讨喜的,好像哪里都是红扑扑的,红扑扑的眼眶,红扑扑的鼻尖,还有红扑扑的胸口和膝盖。 他轻轻喘息,压抑又可怜,像是讨饶,也像是勾引。 总带着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但霍延比谁都知道,孟郡他根本就不愿意,总是哭到崩溃,抽噎着把自己蜷起来。 但没办法,向来没有他选择或是说不的权利。 霍延生在高处,就注定他是掌控者,开启游戏把玩笼子里囚禁的东西。 张小红不喜欢霍延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是一个特别重感情的人,把感同身受这几个字发挥到极致,她跟霍延说:“他会对你失望的。” “你把他送出去,他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他也不会觉得你是他哥哥,再不济也是他哥哥。” “你会失去他的。” 烦! 霍延拧起眉:“你能不能快点走!” 女人又要说话,被霍延及时打断:“或者你闭嘴!” “现在就闭嘴!!!” “略略略!” 才不闭嘴呢。 你算老几啊! 女人不服气,临出门前不甘心的回头大喊:“他要恨死你了!!!” “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在哭呢,心里不确定的想,霍延真的会这样对我吗?”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可是我哥哥啊!” “你可是他哥哥啊!!!” 杯子砸过来,张小红及时关上了门,她慌慌张张的逃命,连换鞋都没来得及。 霍延生起气来可不一般! 房盖都能给人掀翻! 但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宋思然比想象中更贴心,也或许可以说是虚伪。 怕孟郡紧张,路过甜品店时他们两个还进去吃了点东西。 孟郡推脱说这样不好,我哥管的严,他不让我乱吃东西。 “几块蛋糕而已,或者我跟他打声招呼。” 说话间已经推门走进去,孟郡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宋思然的身后面。 他不想白吃人家的,付钱的时候说想aa制,还把人给逗笑了,宋思然说:“你不用这么见外,我跟你哥是好朋友。” 可你跟我不是啊。 况且…我跟霍延的关系或许都没有跟你亲近。 想是这样想,但这样说未免有点太傻,做人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几分的,所以孟郡笑一笑,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这时候才觉得收银员眼熟,她还是带鸭舌帽,仔细想了一下才认出来,是哪天和孟郡撞在一起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可能都把对方认出来了,但也都没说话。 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宋思然点了些桃子味的东西,可孟郡一口也不吃,他桃子过敏,吃了身上长小红点。 这么说大家也都理解,服务员端一杯苏打水过来,说是白赠的。 孟郡接过来,他也说谢谢。 看到女孩点点头,压低了帽子又离开了。 是匆匆。 街道两旁霓虹闪烁,照亮眼前的一方土地还有这大千世界。 孟郡坐在车里看不清楚,只剩下眼前零零碎碎的一些灯火。 车子疾驰而走,吵闹声变得很远很远,似乎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注定不会安宁的夜里。 听人说今夜是会下雨的,但明月高悬,似乎是个好天气。 宋思然比想象中更加的好脾气,温润如玉的样子像一个贵公子。 所以孟郡也想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 为什么那样好的一个人,会把他压在身底,也扒光他的衣服,说那么多下流恶心的话语。 进门的时候好像还好好的,佣人给他倒了杯水,宋思然也说不着急,你先坐一会。 “我跟你哥关系好,我不能亏待了你。”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孟郡也是一头雾水的抬头看:“我哥的东西呢?” “你就是啊。” 还是不明白,男孩困惑又不解,又一次重复的说:“我是来给霍延取东西的。” “没有什么东西,你哥今天手气不好,把你输给我了。” “什么意思?” “你是真的不懂吗?”宋思然这样问一句,下一秒就把男孩给摁在沙发上了。 也多亏了他盘算的多,进屋之后就给人带到卧室里了,所以现在一切都方便,摁在沙发上之后就能长驱直入的顶进去。 只是宋思然不那么着急,有些东西是要好好尝一尝的,叁两口就咽下去那没意思。 只是孟郡不老实,连踢带扭,叫他想亲一口都不容易,几次都没如意。 不像霍延,只知道在拳头上逞英雄,宋思然没他那样暴力。 他扣着男孩的双腕,低声轻哄:“别怕别怕,让我亲亲你!” 孟郡自然是不依,他失控尖叫,喊哑了嗓子。 “救命!!!” “你他妈的变态!!!!” “乖~别喊别喊,喊久了嗓子会疼。”宋思然捂住他的嘴,也顺势把人桎梏在怀里。 他低头亲下去,堵住孟郡嗓子里的话语,舌头勾在一起,被人狠狠的给咬了一下。 手挥出去又忍下,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忍心打。 要做的是好好疼疼她。 要说起来霍延真该跟他学学的,在床上要做的是怜香惜玉而不是辣手摧花。 在一段关系里,有些人是要被珍惜疼爱的,而非摧残践踏。 霍延这不是人的东西害惨了他。 孟郡挣扎也谩骂,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连挥带打间又被人压着胳膊摁下。 宋思然亲一亲他的眉梢,说你别害怕。 真的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是喜欢你才把你压在身底下。 别怕别怕,等你再大一大我就娶你回家。 私生女不受人待见吧… 混乱之中,孟郡听到他这样说话。 第三十六章 可以说是醍醐灌顶了,原来他一直当孟郡是个女的。 和霍延那个生冷不忌的混蛋不一样! 像是看见了希望,孟郡用尽所有的力气,他声嘶力竭的大喊:“男孩男孩男孩!!!我是个男孩!!!” “霍延他骗你呢!!!我不是什么小姑娘!!!” 气喘吁吁的,他往后躲,希望宋思然不要精虫上脑,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这个时候了,你说什么都是借口。 所以当身上的人停下了动作之后,能看到孟郡期待真挚的模样,要不是还被人摁着,他甚至都要掀起裙子叫人看看。 看吧,长着东西呢,你有的我都有! 宋思然果真不信他,低头看过去,身底下的女孩是长头发白皮肤,没有喉结…没有胡子… 他的手还在孟郡的衣摆里,便仔细的摸了摸,瘦归瘦,但还是软软的,滑溜溜的。 “你拿我当傻子糊弄?” “我没骗你,我脱了裙子给你看!” 怕人反悔,孟郡语速极快,说话间也小心翼翼的抽身出来。 他试探着往后退,可宋思然只是抬抬手他就迅速的往外跑,也很快就被抓回来。 其实是条件反射,他太害怕了,总担心会被人伤害。 可他这样做就又把事情给弄糟了,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借口和推脱。 所以宋思然抓住他,又一次的伸手过来,哄着骗着要把男孩的衣扣解开。 “乖~” 手刚伸过去就被人抓住,孟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握紧他的手,探到自己的裙摆里。 他红着眼,焦急又迫切:“你摸!你快摸!我什么都有!我跟你一样!” 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甚至孟郡还掀起裙子给他看,生怕宋思然反悔,叫他躲不开这个浓稠漆黑的夜晚。 他的人生已经够糟了,在没有任何余地给人作践了。 破釜沉舟后如愿看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很显然,宋思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瞠目结舌的盯着孟郡一直看。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孟郡就趁机把门推开,他像是赶时间的灰姑娘,急匆匆的在楼上跑下来,时不时还要惊慌的回头,因为有人气急败坏的大骂,连着说了许多声恶心。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吧,赵楠居然穿着睡衣在这里出现,也不得不佩服苏婉,每一个富家女她都要过去巴结一遍。 孟郡衣衫不整的在楼上跑下来,直直奔去赵楠的怀里面,他真是被吓坏了,脸上是面无血色的白。 男孩不断的哀求,他说:“赵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霍延把我给送人了!” “带我走!!!求求你了!!!” 他抓紧赵楠,虽然来龙去脉还尚未说明白,可孟郡还是被人给抱紧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像是洪水决堤,孟郡歇斯底里的哭出来:“赵楠!!!赵楠!!!” 似乎女孩子总是温柔又体贴的,即便是不喜欢孟郡,可见死不救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出的。 赵楠把人抱紧,楼上的谩骂也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半夜叁更孟郡衣衫不整的在这里出现,无论往那方面去想都不会是一个好听的故事。 怀里的人惊慌又迫切,抓着她的手,像溺水者怀里的一根浮木,说出来的话乱七八糟,赵楠只听懂了几句:“救救我!求求你了赵楠!” “霍延他把我给送人了!” “你带我走!!!带我走!!!” 越说越着急,孟郡嗓子都哑了,眼泪可真是个不值钱的东西,也只是片刻就把女孩的衣服给打湿了。 他搂着赵楠,像信徒祈求他的天神。 救救我吧! 好心肠的女孩! 孟郡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趁着宋思然还没在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就抓着女孩的手说要一起离开。 “帮帮我赵楠!” “我们要快点走!” 他这样说,赵楠就叫看呆的苏婉快去拿一件衣服过来,然后女孩把电话打给哥哥赵堂,说有事速来。 把人裹住后她们二人就离开,苏婉急急忙忙的跑上楼,居然看到宋思然趴在马桶上干呕。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孤男寡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苏婉想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是什么原因让他把孟郡在房间里给放出来。 “宋思然,你不是吧?”苏婉也不敢信,但还是质疑了一句:“你不是不好用了吧?” 男人又干呕一声,回头看,只说了几个字。 这叫苏婉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出问题了!!! 不可能吧!!! 孟郡漂亮着呢! 他怎么可能是个女孩子! 他的长头发!他的粉裙子! 那么多的女孩羡慕他可以和魏恒在一起! 现在你跟我说他是女的?!! 苏婉不信! “宋思然你不行就直说!” “骗你是狗!” “我不信!” “你他妈爱信不信!”宋思然呕的厉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霍延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这狗男人精的很,才不会白白吃亏,想必他今日趴在马桶上干呕的场景也在霍延的计算之内。 操! 千算万算没算过人家。 还以为得了便宜,害他白白欣喜。 只是够恶心的,男孩子还穿裙子,霍延那变态到底养了一个什么东西! 只是想想就不行,宋思然又呕了几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不去。 看着苏婉将信将疑的目光又生气,连推带搡的给人撵出去:“出去出去!” 还是不信,苏婉要说话,这一次直接被人打断。 宋思然真是没心情,气急败坏的说:“快滚!” “就是你不行!” “滚滚滚!!!” 可真是一地鸡毛,今夜就是格外乱糟糟,就连风声都吵,在耳边绕来绕去的响。 似乎在说可怜,看他被命运驱赶着脱离了轨道。 车子来的慢,他们二人走了很久,踩着夜晚的清凉和孤寂,还有狂风呼啸。 天气预报说的没错,今夜是会下雨的。 刚刚只顾着逃,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还有些许一点的委屈。 他用袖子抹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出声说谢谢。 真的感谢,孟郡万分真挚,生怕被人质疑了真心:“真的谢谢你,你救了我。” 真是个魔幻的夜晚,赵楠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个夜晚怎么会有这样的神展开。 苏婉是她最近新交到的朋友,今天约好了一起组合睡衣局,她才刚刚拎着零食过来,就看到孟郡慌里慌张的在楼上跑下来。 跑下来,扑进她怀里,失声痛哭,拼命大喊:“救救我!!!赵楠救救我!!!” 抬头看到男孩子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眼睛像个灯泡似的肿起来。 别说他是孟郡,就是一个陌生人跑过来这样求救,赵楠也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的。 谁也不忍心拒绝这样可怜的小男孩,抱在怀里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虽然不说但也知道他是害怕的。 事态不用问也知道有多紧张,孟郡抓紧她的手腕,求她快点带他离开。 “霍延把我送人了,求求你带我走!” “快点带我走!!!” 赵楠不是傻子,她先给赵堂打了电话,这才放心大胆的带着人一起离开。 走了没几步听到后面说谢谢,抽抽啼啼的,带着点招人疼的样子。 今晚可真是太混乱了,好像故事很长,叁言两语讲不明白,也或许是她笨,就连眼前的光景都是难以看懂的。 她不明白那句“霍延把我给送人了”是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样子吗? 那霍延可真的是太坏了。 走一段路之后孟郡突然蹲下来,他声音很小,也有点愧疚:“我腿软…” “我哥会来接我们。”赵楠蹲下身和孟郡平视,她有点尴尬,男孩今日属实狼狈。 况且平日里不算亲近,她也总是欺负人家,所以现在也是不知所措的。 想了想后抽一张纸巾给孟郡:“你先把眼泪擦一擦。” “我今晚能跟你回家吗?”怕赵楠不同意,孟郡迅速解释说:“我怕霍延生气,再把我送回来。”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总有一天会回去的。”赵楠隐隐约约也有点明白孟郡的处境了,跟她想的不一样,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大家都以为他是来享福的,是鸠占鹊巢心机鬼,可这其中的苦楚估计也只有孟郡自己能明白。 赵楠想起她看见过的,霍延打过他,不是小打小闹,开开玩笑的那种,是真的在欺负人家。 也就是那一次,颠覆了赵楠对孟郡的认知,她突然之间开始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词叫做身不由己。 原来真的会有人这十几年都苦熬在这四个字里。 霍延是怎么把他送出去的? 如果今天她不出现,孟郡一个人会怎么办? 宋思然会怎么对他? 赵楠不敢深想,抬眼看到孟郡蹲在地上,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他们已经走跟远了,可还是能看到男孩在抖,他焦虑又恐惧,双手握紧又松开,偶尔还会放在嘴里咬一下,留下一圈清晰的牙印。 他说:“霍延会杀了我!” “霍延会杀了我!!!!” 第三十七章 孟郡是那么笃定,笃定的叫人害怕。 他不断哀求,一直重复的话是:“霍延会杀了我!” 赵楠没办法,她说什么孟郡都听不进去,很显然,比起宋思然,霍延更让他害怕。 还是那句话,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些东西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的。 霍延迟早会找到他,然后算今晚的账。 他一向都是如此可恶的。 可这个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就只能先安抚他,赵楠点点头,说你放心吧。 你放心吧。 赵堂来的快,他们只等了一小会,看到孟郡他确实是意外:“你们怎么在一起?” “说来话长,晚点告诉你!”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就让我过来接你?”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接到赵楠的电话说是救急,就油门踩到底把车开了过来。 “这种事司机不能办吗?”他一肚子的怨气,直到被赵楠锤了一顿:“来都来了,就不能少说两句!” “不拐!孟郡今晚在咱家住!” “你是疯了吧?!”瞠目结舌的,男人回头看,这个时候才发现孟郡的眼睛又红又肿,人衣衫不整的坐在赵楠身边。 还时不时的抽噎两声,手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看到赵堂回头,他小声的道谢:“谢谢,麻烦你们了。” “霍延不管你?” “求求你别告诉他,我明天自己会回去的。”怕他不信,孟郡重复着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真的!” “一个晚上就好,收留收留我…” 摁住他的手,赵楠出声安抚:“行了,你别说了。” “你今晚跟我住。” 赵堂回头看,被女孩狠狠给剜了一眼,孟郡可怜兮兮的,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一直到回家孟郡都是失魂落魄的,他是真的害怕了,总是不确定的问:“我真的安全了吗?” 这个赵楠也没法说,她可不是霍延的对手。 霍延要是亲自过来,任谁都没有办法。 他才是土皇帝呢。 所以也没有答案告诉孟郡,就只是说:“你先放心。” 舒服一秒是一秒吧。 也是女孩贴心,看孟郡受了惊,又初来乍到,担心他一个人会害怕,就说晚上住在一起,我的房间没有人敢进。 可男孩晕乎乎的,一句话听半句掉半句,一直到进屋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你可是女孩子。 也把赵楠说的一头雾水:“那有什么的,你不也是女的吗,和我住在一起还委屈你了不成?” 小姑娘撇撇嘴,小声的嘀咕:“白眼狼!” “真不该救你!” 佣人敲门,送一床被子塞进孟郡的怀里,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我不是女孩。” “什么?!” 赵楠大惊失色的回头,她把被子扯掉,露出孟郡别扭也惊慌的模样。 也把人给上下打量,她的反应和宋思然一样:“孟郡,我这里还是有点东西的。” 指了指太阳穴,赵楠夸张的表述:“这里装的可不是屎!” “你说谎就算了,能不能说个靠谱一点的,你这样我会以为你瞧不起我,把我当傻子!” 她把被子扔在床上,面露凶光:“别墨迹了!睡觉!!!” “我难道也要当着你的面把裤子脱下来?”孟郡有点无奈:“我干嘛说这样的慌啊,我真不能跟你睡一起,我是男孩子。” 看到孟郡如此坚持,赵楠半信半疑的回头,听到男孩继续说:“真的是男孩子,只是霍延把我当女孩子养,所以才一直穿裙子。” “可你都没有喉结。” “我…”孟郡有点词穷,他挠了挠头发,最后只干巴巴的说:“霍延让我吃药,所以才不长喉结。” “你认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你是个小女孩,我不能跟你住一起的。”孟郡急的跺脚,抱起被子就要去客厅,他继续说:“谢谢你收留我,我要去客厅了。” 他打开门,又被赵楠拽着胳膊拉回来。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孟郡是她从小到大都认识并且讨厌的人。 她带着孩子们孤立他、欺负他、奚落他。 今天她也救下他,听到他说:我是男孩子,所以我不能让你跟我住在一起。 可谓是平地一声雷,叫赵楠许久都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这到底是什么日子? 怎么要发生这么多的事! 赵楠甚至自我怀疑,一定是她得病了,孟郡怎么可能是女孩子。 他们从小就认识。 所以不相信,她斩钉截铁:“你在骗我!” “那你觉得宋思然为什么会放过我?”指了指胸前的扣子,有点难堪,可孟郡还是说:“他的手都伸进去了。” 女孩想了想,将信将疑的问:“你认真的?” “我不骗你!” “啊——” 她失控尖叫,分贝高到冲破云霄,这半夜叁更也实属骇人,叫赵堂踢着门警告:“你给我小点声!!!” “啊啊啊——” 女孩还是大叫,孟郡都看到她的嗓子眼,疯狂震动。 也捂住耳朵,说你别这么夸张,很多人都知道,或许你哥也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楠听不进去,她十几年的认知在这一刻倾塌,特别是孟郡还站在她面前,穿着裙子,披着长发。 这个世界疯了吧!!! 门外还是赵堂的声音,他怒气冲冲,说再喊就把你嘴给缝上,你们两个在房间里搞什么! 是杀人了? 孟郡捂住她的嘴,对着赵堂喊:“没事没事,不打扰你了,你去睡,去睡…” 也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他真是无奈,哄着说:“不要再喊了,时间长了就都会习惯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男孩子怎么还穿裙子?!霍延干嘛这么对你!他凭什么!!!!” 女孩子叽里呱啦有一堆的话,像是爆米花机里突然炸开的爆米花,一个两个,接二连叁,快到让人插不进去话。 孟郡等着她说完,最后只把说来话长这四个字留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要从何说起,有一些事他比赵楠还要好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孩子怎么还穿裙子? 霍延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错了什么? 而他又凭什么? 没有答案,在霍延的眼里他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是好是坏都不会有人在意。 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讨好他人,乖顺的趴在霍延脚底。 摇尾乞怜! 卑躬屈膝! 还有空着的客房,赵楠把孟郡安顿在这里,看到他衣冠不整,于是就问:“要不要拿一套衣服给你?” “有睡衣吗?” “有。”说完赵楠就走,只是没走几步又回头,她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问:“是给你找我哥的,还是我的?” “…”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孟郡懵了一下,然后心态平和的说:“你的吧。” 反正明天还是躲不过。 假如说他的长发是牢笼,那么他的裙子就是枷锁,缠着他,绕着他,千方百计的要杀死他。 孟郡已经认命了,可还是要在夜里掉眼泪。 这个时候谁也不在,他哭了个痛痛快快,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对霍延早就不再抱有期待。 可也伤心,他居然被如此对待。 霍延当他是什么? 一辆车? 一块表? 或许这样说都算抬举人了,霍延的态度一直明朗,他拿他当个消遣。 消遣够了还要送给别人,站在楼上漠然的往下看:“今天手气背。” 所以把你给输了出去。 他眉毛一挑,是那样的无所谓。 眼看着孟郡被人带走,这一夜都没回。 他们真在一起睡了? 他们真在一起睡了???? 霍延恶心的要死,宋思然那东西也他妈的搞男人? 还真是不挑嘴。 所以他不会去想孟郡流了多少眼泪,知道真相后会有多害怕、多恐惧。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是不是被人压在身底,苦兮兮的流眼泪。 霍延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就是点一根烟,骂恶心。 恶心! 恶心!!! 特别的恶心!!! 一对生冷不忌的脏东西!!!! 他把眉头皱的厉害,一支烟抽完之后打电话叫来一个陌生的女孩。 同一个夜晚,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有人焦虑、有人震惊,也有人哭了很久很久。 这好像是个很长的夜晚,一分一秒都难熬,孟郡一夜都没睡,他还是怕,怕霍延会突然出现,拎着他的头发把他打的皮开肉绽。 还要责怪,怎么被把人伺候明白。 我在床上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 所以睡不着,闭上眼就是男人狰狞的面庞,分明他生的俊朗,可无论孟郡怎么回想,霍延都是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 他太害怕他了。 初晨破晓,外面有一层薄薄的微光,似乎是因为昨夜下了雨,所以今天也不算晴朗,让这座城市看起来阴沉沉的,有乌云压在头顶上。 孟郡五点多就离开了,他留了一张纸条给赵楠,说不好意思麻烦太久,也谢谢你的收留。 知恩图报,男孩说有机会一定帮你问,关于魏恒他的小叔叔。 前提是,得有机会… 第三十八章 生活两点一线,孟郡很少有机会能走这么远,所以出门之后有片刻的迷茫,这个世界好大啊,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东南西北,该往哪走? 不知道,在十字路口站了很久,出租车司机摁了摁笛,男孩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摆摆手。 他说不坐。 原因太简单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的地址,霍延从来都不允许他擅自出去。 事情变得大条了,沉默之后孟郡居然还笑一声,人生可真是糟糕。 没地方去,就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孟郡才不担心会沦落街头,霍延总有本事能找到他,翻江倒海、他无所不能。 没有什么事情是他霍延办不到。 走累了男孩就挑个地方坐下来,说起来他已经走很久很远了,太阳升起来,乌云底下时隐时现。 这个时间不少的早餐店都开了门,孟郡在路边挑一家坐进去。 大家忙忙碌碌的生活在孟郡的眼里是稀奇,他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清晨相遇。 有点紧张,更多的还是开心,哪怕他双眼红肿、衣衫破烂,更有惊涛骇浪等在不远的地方。 还是开心,他喜欢这种活着的真实感。 要了一碟蒸饺,说是老板娘的拿手好菜,桌子上的酱油只剩下一点,女孩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又添了满满一罐。 这个世界不是很大吗? 他们连个怎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遇见? 她还是带着鸭舌帽,看到孟郡显也然意外,她愣了一下,盯着男孩一直的看。 也把孟郡看的害羞,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样子:“我这样…可以进店吃饭吗?” “你怎么搞的!”开门见山,女孩直接就问,摘了围裙坐在孟郡的对面。 蒸饺好了,她隔空给接过来:“吃吧,让你进来。” “谢谢。” “你怎么搞的?!” 倒了一点点的酱油和醋,然后孟郡听到她直愣愣、凉飕飕的又问一遍。 这没办法说出口吧,男孩揉了揉眼睛,只摇了摇头:“不能说。” “谁欺负你?”也不用谁多说什么,孟郡的情况只用眼睛就能看出个大概,他失魂落魄,整个人憔悴的可怜。 宋悦是个聪明的女孩,也一向都把自己控制的很好。 可当她看到孟郡的这副模样还是有一股怒火冲到头顶,叫她忍不住质问:“你被人欺负成这样,你家里人都不管你的吗?” “这大清早的,你不是一夜没回吧?” “谁欺负的你!!” “你到底怎么了!?” 她咄咄逼人,面上自带几分凌厉,接二连叁的质问叫孟郡哑口无言,咬一口蒸饺后没话找话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妈开的店…你别转移话题!” “不能说,我回家洗个澡就好了。” 宋悦还要说话,孟郡可是受不了她连珠炮的好意和质问了,立马插话进来:“饺子是你妈包的吗!” “真好吃。” “也有一些是我包的。”看出孟郡的心思,宋悦也不刨根问底的质问了。 她又端了一碟蒸饺过来,坐在孟郡面前安静的吃了起来。 本身也不算熟,只是凑巧有了几面之缘,孟郡不是一个外向的人,所以他不说话。 宋悦更是不开口,她忍不住,关于孟郡的狼狈,女孩还是想问明白。 所以就只是吃东西,孟郡的头发散下来的时候她给递一根皮筋过去。 看到他熟练的把头发绑起来,宋悦吞吞吐吐,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你不是男孩子吗?” “你怎么留头发?” “还有你的喉结呢?” 说着宋悦在嗓子处摸了摸,也觉得唐突,亡羊补牢的说:“当然!要是不方便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我就是…有点好奇。” 孟郡的欣喜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扯了扯衣领,露出没有喉结的脖颈。 “能看出来我是个男孩子吗?” “应该是能的吧,你都看出来了!” “那我长喉结了吗?” 他摸一摸,期待的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古怪的女孩。 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自欺欺人的答案。 他的身体,他比谁都明白。 受不了孟郡炙热期待的目光,宋悦别开眼,吞吞吐吐的嗯了一声。 敷衍。 事实是什么其实大家都明白。 但孟郡还是喜欢这样的小谎言,他的生活太苦了,是需要一点甜来续命度日的。 更何况也不能完全说是自欺欺人,最起码眼前这个女孩把他给认了出来。 他今天难得的畅快,付钱的时候听到宋悦说:“你早点回家。” 女孩在擦桌子,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任长发散下来遮住她的大半张脸。 所以孟郡也没看见,女孩缺了一只的耳朵。 细说起来,也是可怜。 因为不知道终点,所以脚下的路可长可短,孟郡累了就歇歇脚,尴尬的是因为太狼狈,所以总有人回头看。 也把宋悦气的跳脚,她跟了一路,发现孟郡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都这幅模样了,还不快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怎么还大街小巷的乱走,然后引人围观! 她观察了一阵,就说女孩是个聪明的,如此轻易的就能把孟郡看穿:“你不是找不到家吧?” 不太确信,女孩在孟郡的身后突然出现,这个时候太阳露出来,叫她只好半眯着眼。 在逆着光的地方,孟郡回头看,他们二人对视,一切都是格外的梦幻,像是梦一场,叫他们两个在里面相见。 宋悦沉默,喉头哽了哽,最终什么也没说。 招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她拽着孟郡的手给人塞进去,不断嘱咐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洗个澡,然后睡个好觉。 “可我…”孟郡话说一半就被打断,宋悦一直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孩,她不看孟郡,说一个地址给司机,说把他送去这里。 孟郡愣住,他扒着车窗往外看,可车子开得快,人影逐渐变小,只能听到宋悦不放心的嘱咐。 挥一挥手,她大声的喊:“照顾好自己!” “回去好好睡一觉!” “还有!” “还有——” “被人欺负了要记得跟家里人说!” “跟家里人说!!!” 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太多太多了,它们搅在一起,煮成一碗带着剧毒的浓汤。 孟郡身心俱疲,一时之间捋不清楚这一团乱麻的生活。 他好累啊,一闭上眼就是宋思然温柔又虚伪的模样,他说我会疼你的。 你哥把你送给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孟郡试图想不明白,可又没办法想不明白。 宋思然跟他差一点就走火了,再说什么都是粉饰太平、自欺欺人。 霍延不喜欢他是天下皆知的,可孟郡还是有一点难过,在霍延的眼里,他竟是如此轻贱的。 他还会被送出去多少次? 今天是宋思然,下一次又会是谁? 这让孟郡胆寒,恐惧像是掐着他的脖子,无端端的就有一种窒息感。 这种感觉一直围绕着他,像是如影随形的一个诅咒,听说只有死亡才是解脱。 或者是孟郡。 也或许是霍延。 不知道,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只看现在谁也说不明白。 但能清楚明白的事情是孟郡的恐惧,他下了车,眼前是雕花大门,往里看能看到一条长长的石板路。 王阿姨请许多工人在院子里种了绿植,所以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是一片翠绿,孟郡走在里面,像是闯进了谁的梦里。 这个地方美得不真实,四处都是冷冰冰的样子,禁锢着孟郡,叫他一生一世都只能在此。 这好像是很长的一段路,孟郡走了很久很久,霍延也是无意间看见的,男孩失魂落魄的身影。 看看表,十点整,回来的要比他想象中晚太多了。 他以为昨夜就该有人把门推开,手足无措的站在他面前。 然后叫一声大少爷,多余的话没有,就只是木讷的盯着他看。 可他回来的那样晚。 他们做了? 应该是了。 不然怎么现在才回来,进门之后就像是定住了一样,一步也不往前迈。 很久之后才说话,这一点和霍延想的倒是一样,他说:“大少爷,我回来了。” 又站了一会,二人对视,男孩比想象中更狼狈,他低着头往楼上走,自言自语的念叨:“我得上楼了,我得上楼了…” “你都不知道,我在路上遇见一个女孩,她要我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走不回来,她就给我塞进车里,都走那么远了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让我告诉…” 嘟嘟囔囔,他像是念经,脚步飞快地走过霍延身边,话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孟郡静了一瞬,在这时回了几分清醒,却还是低着头,叫长发乱糟糟的披下来:“大少爷,我能上楼睡觉吗?” 干巴巴的,他这样问。 “抬头。” 孟郡倚着吩咐照做,红肿的眼睛看向霍延的方向。 是他出问题了吗,这个世界怎么是模糊一片,就连霍延的样子他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如何,是好还是坏? 揉一揉眼,这时才明白,原来是眼泪,遮住了男孩的眼帘。 他用袖子擦一擦,像个脏兮兮的小花猫,硬挺着抬头看,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还是那句话,霍延害惨了他。 而我们的罪魁祸首,他慢条斯理的倒一杯牛奶,居然还问:“你们做了吗?” 第三十九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四十章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四十一章 所以一开始霍延作践他,孟郡是很伤心的,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太不一样。 从来都没想过霍延会把他吊起来打,打的他皮开肉绽,涕泪横流,尿了裤子后怕到痉挛。 因为点什么呢? 孟郡想了很久才给想起来,似乎是霍延放学回来看到他等在门前,车子路过的时候还挥了挥手,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你好呀,我在这里等你呢。” 孩子小,说的话也带着点稚气,似乎那时的眼眸里还亮晶晶的,都是期待和笑意。 只是可惜,霍延给它们打散了,这些东西变作眼泪碎了一地。 那时好像是霍延第一次拿鞭子抽他,咬紧了牙,眼里的恨意像是能溢出去。 该死! 都该死!!! 这个肮脏恶心的东西! 这个在孟美秀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 一来二去的,孟郡挨打就像是吃饭,最方便的就是抽嘴巴,霍延稍有不如意就要攥着孟郡的衣领给人拖过去。 然后打在孟郡的脸上,还要他眼泪都不可以流一滴。 梦醒之后只剩一声叹息,这真是太狰狞的一段过去。 霍延总是叫人痛苦难过的。 他像黑童话里的国王,让阴云笼罩整座城市,压榨享用孟郡每一滴眼泪,和那些痛苦的哀嚎。 如果有机会,他想逃出去。 走到远远的地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然后忘了这里的一切,开始他崭新的、明媚的生活。 也可惜,绝处逢生只能是说说而已… 周末霍延出差,他带着孟郡一起,这时人还病着,双眼瘦到凹进眼眶里。 他是真的不健康,行尸走肉大概也就是这般模样了,而霍延只懂得索取,不明白珍惜。 他能看到的就是人还活着,能被他压在身底,至于孟郡越来越瘦的样子,向来都不被他在意。 一上飞机孟郡就开始瞌睡,临睡之前出声问:“大少爷,我能睡一觉吗?” “我好困啊…” “我要是说不行你怎么办?” 男孩听了就揉一揉眼睛,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那我就不会睡的。” “能忍住吗?” “应…应该吧…” 孟郡也说不准,他是真的又累又疲,昨天晚上霍延又过来找他,要他吃他射出来的东西。 男孩干呕几声后没忍住咳了出来,被踩着头,强制性的抹在了脸上。 那时的霍延可是有点生气。 所以不敢忤逆他的话,还在飞机上,孟郡不想太难堪,再叁保证说:“大少爷,我不会睡的!” 真给霍延逗笑了,大发慈悲的说:“逗你玩呢,睡吧。” 其实孟郡是不相信霍延会说这种话的,这就不是能在他嘴里吐出来的东西。 可就是真实发生了,男孩迟疑不定的看了一阵才想起躺下去,这可真是不真实,飞机是不是飞错了地方,把他带到了天堂里。 如果不是的话,那怎么连都有这样好的脾气。 他居然说逗你玩呢,睡吧。 这不是疯了吗! 霍延应该打他一顿的啊! 也把霍延盯得无语:“我不打你你就难受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看。” “还睡不睡了?”霍延掐住他的后脖颈,给人往自己的胯中摁:“不睡就过来,我请你吃东西。” “睡睡睡!!!” “这就睡这就睡!!!” “别掐别掐了…” 于是又给人摁回去,塞进了座位里:“那你就别招我。” 男孩捂住眼睛,有点委屈的扁嘴,这霍延可真能胡搅蛮缠,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分明是霍延精虫上脑,掐着男孩的脖子往下摁,说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这么一闹倒是把孟郡的困意给闹没了,他躺了一阵,最后只把眼睛露出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学。” “惦记见你的小男朋友了?” 有一部分吧,孟郡不敢说,怯生生的盯着霍延看:“我耽误太多课程了,老师说高考是争分夺秒的。” “老师说没说想上大学,就要先伺候好我。” 孟郡摇摇头:“老师没说,但你跟我说了。” 霍延嗤一声就不再理他,孟郡也逐渐睡下。 男人在身边他总是害怕,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了。 所以睡不安稳,时常醒来看一眼,生怕霍延发起疯来又打他。 一开始对视霍延还会骂他,要他不睡觉就别闭着眼睛装死,后来有一次迷迷糊糊的他睁眼睛,发现霍延也睡了。 这还是人生第一次,霍延变得有一点人畜无害。 孟郡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霍延的身上硬邦邦的,和看起来一样。 这简直像是在做梦,原来大魔王也不是每天都要吃人的,他会把獠牙收起来,酣甜入梦。 这让他们两个看起来像是同床共枕,也让孟郡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翻了个身,下一秒就被霍延掐着脖子桎梏在手里面。 “你是不是不困?” “困困困,我这就睡。” 男孩又缩着脖子藏进了被里面,也带着霍延的手一起进来,他撩开孟郡的t恤,把手搭在男孩的小腹上面:“再乱动真掐死你!” “知道了。” 不敢怒不敢言,孟郡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把自己藏起来。 万幸的是没一会人又睡了,也没有机会吵到霍延,看他横眉怒眼的训斥。 在醒来时外面大雨瓢泼,雨声不绝于耳,长长久久的高歌。 孟郡昏昏沉沉的跟在霍延身后,时不时哈欠一声。 累。 特别的累。 似乎这时有点发烧,大概是空调吹太久,叫男孩有点吃不消。 而霍延走得快,还有几个朋友过来接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地就把男孩给忘在脑后了。 叫他昏昏沉沉的,再抬头的时候霍延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只剩下他。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 孟郡怔怔的看,窗外万家灯火,眼前行人匆匆,陌生的城市里,他一人被丢下。 片刻后居然笑了声,凄凄凉凉的,安安静静的,他笑了一下。 然后往外跑,拼了命的往外跑,外面大雨滂沱,男孩的身影转瞬就看不见。 大雨吞噬他。 黑夜吞噬他。 他被藏在这偌大的城市里,藏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霍延永远也不会再找到他! 他自由了不是吗? 他自由了! 说起来要怪的地方有很多,怪霍延粗心大意,也怪孟郡的存在感太弱。 等男人想起他的时候,孟郡已经快乐很久了。 他先是困惑了一下,觉得缺了点什么,往身上摸,手机钱包都还在,车子里欢声笑语,说可算是盼到你了,我们的霍延大少爷。 如醍醐灌顶一般,他先是看了一圈,车子里没有哪张病殃殃的脸。 又叫人联系了后面的两辆车子,他们都迷惑,说哪有什么长头发的女孩,霍延你不是吧,你也有馋了的一天? “操!” “回去!往回开!!!” “人丢了!!!!” 大家都云里雾里的看着霍延发脾气,看他焦头烂额,一脸的杀气。 特别是看到人没在机场里,调了监控才发现他跑的那样快、那样急,甚至脸上明晃晃的,都是笑意。 人生地不熟的,他身上只有一部手机,行李都在霍延的手里。 看外面的大雨,又想起他气若游丝的样子,霍延还恶趣味的想,今晚该是他最后一天喘气。 不冻死也要给饿死了。 霍延嫌飞机餐难吃,所以也不让孟郡吃。 就只喝了口水,一点点而已。 行! 有骨气! 霍延佩服孟郡的决心和勇气,他也希望男孩能多祈祷几句。 祈祷着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非扒你一层皮! 而孟郡… 孟郡也没有霍延想象中那么惨,他支付宝里有钱。 今年过年时老爷子给的压岁钱。 够他生活一阵,不说大富大贵也是衣食无忧了。 但孟郡没有这样做。 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他根本逃不出霍延的五指山。 就像是潜移默化下的一场催眠,这个念头深深的扎下了根,叫孟郡言听计从、心如死灰。 也叫他清醒之后打出去一通电话。 他说我和家里人走散了… 霍延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会在警察局里把人给领回去,孟郡从头湿到脚,像一只落汤鸡。 看到他来了就抬抬眼皮:“大少爷,你是来接我的吗?” “不跑了?”霍延沉着脸问。 “我那时烧糊涂了…” 霍延看他现在也不清醒,本来就病着,又淋了场雨,如今呆在警察局里像是浑身冒着热气。 霍延手一伸过去就觉得热,本来是想抓他的领子,在贴过去的时候又给放下了。 因为孟郡贴过来,倒在了他的手心里,把人扛起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他说:“我错了。” “不会再跑了。” “求求你别生气。” “别打我行吗?” 看吧! 霍延就说他不糊涂。 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都病成这幅鬼样子了,居然还知道求他。 气不打一处来,大半夜的跟他折腾到现在,霍延恨自己不能变一个鞭子出来,不然非打的他眼泪鼻涕一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