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被NPC明恋是错觉吗[快穿]》 分卷(1) 总被npc明恋是错觉吗[快穿] 作者:夜富 文案: #主攻快穿文 #苏攻心机受 #封面是第二个世界的攻人设 蒋弥被他姐蒋蔓强迫摁头看她写的一堆古早玛丽苏狗血虐文。 第二天醒来,他就穿了,任务是拯救所有书里面和他姐同名同姓的苦情女主,女配。 蒋弥接受任务,从此走上打脸贱男渣女的道路。 直到 世界1《顾少的替身娇妻》(已完成) 乖巧纤瘦的少年潮红着眼尾,双腿灵活地缠上他的腰,勾着他的脖颈不管不顾的索吻。 【伪霸总攻伪可怜真毒蛇诱受】 世界2《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已完成) 清冷如谪仙般的前任师尊身上魔气萦绕,将他双手桎梏起来,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武力值max狼妖攻高岭之花师尊诱受】 世界3《乱世锦绣缘》(已完成) 本世界是追夫(攻)火葬场,有爽有虐,很棒(竖大拇指) 【留洋大少攻斯文败类受】 世界4《冷傲暴君之宫女为妃》(进行中) 【捂马甲声惑buff美人鱼攻阴晴不定占有欲强暴君受】 总:超a不自知攻心机深沉诱受 *受都是一个人,受不是原书男主,受非善类(真的) *1v1 sc *主攻快穿文 内容标签: 甜文 快穿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弥 ┃ 配角:程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被npc明恋是错觉吗 立意:帮助女性获取幸福人生 第1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死妈组合,天生 顾宅。 一个瘦削的身影孱弱的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天上乌云翻滚,大雨瓢泼,寒气从地砖里一点点渗入骨髓,叶蔓纤长白皙的手指扣在砖缝之中,单薄的白色礼服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 明明前一秒那个高大男人还嘴角微勾眉目含情的搂着自己,下一秒她却被扔出门外。 泪水混着雨水蜿蜒而下,顺着小巧精致的下巴滴落在地,她咬紧苍白的唇,直至渗出血来。 她,她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头来却只是一个替身 一个一无所有的悲哀替身,曾经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是假象,都是欺骗她,让她自愿落网的假象 她尤不甘心的挣扎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向那个大门处,走向那个曾经充满她美梦的地方。 叶蔓伸出手,用力叩响,沙哑着嗓子哭喊着,顾莫寒,求你了,求你了出来见我一面吧 喊了许久,门终于打开了,却不是顾莫寒,而是顾家的女管家李姨。 叶蔓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之前在顾家住的时候,李姨对她很好,如果李姨愿意帮自己求求情的话,一切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她开口,强撑着自己发抖的身体,李姨,你帮帮我吧,我就想见莫寒一面 昔日对她慈爱关心的李姨满是褶皱的脸上此刻却露出轻蔑的神情来,毫不留情的讥嘲道,叶小姐,我劝你还是给自己留点尊严吧,你也不想想,像你这种身份低下的女人还能得顾少的青眼吗,你不过是和谢小姐长了一张相似的脸罢了。 说着,下巴一抬,指向楼上,谢小姐如今从国外回来,正在顾少的房间里面休息呢,她与顾少才是门当户对,而你又算什么东西呢。 说完,李姨把门重重关上。 叶蔓怔怔的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浑身颤抖,心如刀绞,顾莫寒你真的好狠啊好狠啊她泣不成声的蹲下身来,白皙的手腕处刚才被摔的渗出血来。 顾莫寒你原先从来都不舍得让我疼的啊 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忽然,大门打开,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精美的女鞋,谢依依身穿浅紫色的丝绸吊带睡衣,长发慵懒的披散肩头,眉眼流转间带着欢愉过后的春情。 李姨面有焦急,谢小姐,外面风大雨大,不要受寒了。 谢依依柔柔一笑,将长发别到耳后,精致的锁骨处红痕点点,没事的,李姨,不用担心,你先去休息吧。 李姨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谢依依走近叶蔓,与身形狼狈的叶蔓天差地别。 叶蔓,你事到如今为什么还是纠缠不休呢,你真贱啊,是不是就喜欢抢别人的男人呢?谢依依满脸无辜的问道。 我我没有,都是,都是顾莫寒欺骗我 谢依依低笑一声,贴到叶蔓耳边,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入顾莫寒的眼吗,那都是我安排的,让流氓调戏你,让你躲入盛彦酒店,才能撞到顾莫寒。 叶蔓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神色中满是仓皇,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谢依依歪了歪头,因为我要顾莫寒忘不了我,我在国外要呆三年,与其让他找别的女人,倒不如放个替身在他身边啊。说着,她掩唇轻笑起来。 叶蔓整个人呆在原地,摇摇头,你你下意识想推开身边的谢依依,却连手都还没碰到的时候,谢依依却突然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谢依依美目中蓄满泪水,贝齿轻咬红唇,叶小姐你为什么要推我啊 顾莫寒站在二楼,看到此情此景,双目阴鸷,皱起眉头大步走了下来,上前搀扶起谢依依,低声安抚着,转头看向叶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叶蔓,你竟敢推依依! 叶蔓白着一张脸,低声嗫嚅,我我没有 顾莫寒沉着一张俊脸,怒喝道,够了!滚出去! 叶蔓满面泪水,莫寒,我真的没有推她 顾莫寒失去耐性,手掌高高举起,谢依依偎在顾莫寒怀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来。 手还没落下,顾宅的院子里开来了几辆黑色轿车。 顾莫寒看到后,却忽然顿住了,没有再继续动作。 从轿车前座下来一个保镖撑着把黑伞,拉开后车门。 一只做工精致的皮鞋伸了出来,来人一身得体熨帖的黑色西装。 身材修长,袖口随意的卷起些许,露出骨节分明的苍白手腕,腕上戴着块昂贵的腕表,颈间领带被微微扯松。 眉骨稍许突起,更显深邃,鼻梁高挺,山根略隆。 低垂的桃花眼带出三分薄情,七分冷意,眸色很深。 非是矜贵凛然,而是恣意散漫。 来人在伞下,走向顾家大门处,一把拉出傻站着不动的叶蔓,手指微抬,左右两边的几个保镖拿出手中黑色塑料带中的东西。 八条大地红。 在几人有些怔愣茫然的眼神中,保镖同时点燃了八条大地红,扔进顾家,然后把门一把关起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大串的鞭炮在身边炸响,硝烟四起,呛人的烟雾弥漫,谢依依受到惊吓,不小心松开了顾莫寒的手,实打实的摔倒在地。 伴随着顾宅中谢依依的惨叫和顾莫寒的喊声,叶蔓上了那人的车。 剩下的保镖却没有急着离开,掏出不知从哪来的油漆桶,在顾宅院墙处刷了八个红色大字,死妈组合,天生一对。 叶蔓坐在后座,看了看旁边面色不善的那人,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感到害怕,甚至感到一点诡异的亲切。 她只有点拘谨的揪了揪裙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她身上就披了件西装外套,叶蔓拢起外套,低声道,谢谢,这件衣服我会拿去干洗的,会还给你的。 那人看她一眼,眼神极其复杂,你现在去哪? 叶蔓垂眸,我现在要回家,我晚上还有工作。 你住哪? 北门城中村叶蔓拽了拽外套。 什么工作?那人继续问道。 叶蔓顿了顿,酒吧服务员。 听到这话,那人似乎很无语,半响,掏出一张卡递给叶蔓,密码6个6,随便刷。 叶蔓愣了愣,却丝毫没有感到被羞辱的感觉,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怒斥,但是谢谢,我不需要,我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我不会依靠别人 憨批,你是我姐。那人抚了抚额。 叶蔓呆滞的抬起头,啊? 叶蔓回到城中村的家,一家四口都住在这里。 她敲了敲门,一个盘着头发,浑身烟酒味的中年妇女开了门,看见是叶蔓后,横眉怒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顾家了吗!发现叶蔓浑身湿透,满是狼狈的样子。 难不成你被甩了,那钱怎么办,你弟弟还结不结婚了!啊!养你屁用没有啊,他妈什么事都做不好啊!赔钱货!中年妇女光骂还不解气,倒三角眼吊起,还伸手想要去拧。 却被人紧紧捏住手腕。 中年妇女吃痛的哎呦一声,想抽手却抽不回去。 只能继续死鸭子嘴硬,叶蔓,你长本事了啊!还带姘头回来耀武扬威啊,你 话没说完,被人一把推搡到房子里面。 几个高大的保镖也一拥而入。 本就窄小的房子一下子逼仄起来。 叶蔓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你 蒋弥微笑,放心,看在你的份上,不会怎么样的,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 叶蔓也不知道说些好,只能默默离开了。 蒋弥端坐在破旧的沙发上面,微笑的看向对面的一家三口。 之前那个泼辣的中年妇女此时满面赤红,涕泪横流,眼睛紧紧眯起,嘴都肿的张不开了,手刚顿了顿,蒋弥就会微笑出声提醒,别停。 酒鬼男人和他的胖儿子缩在一边,毫不敢吭声。 中年妇女面前摆着一袋子新鲜的朝天椒,大概二三十个的样子,她一边吃一边哭着。 蒋弥看向男人,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户籍那边我会处理,那么你现在只需要点个头。 男人忙不迭的赶忙点头。 蒋弥站起身,正好这时候叶蔓吹干头发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蒋弥看她一眼,东西除了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其他的不用收拾。 叶蔓点点头,走到房间。 不一会,拎了个书包出来,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一家三口,她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蒋弥,我收拾好了。 蒋弥一个示意,就有保镖接过叶蔓的书包。 他带着叶蔓走出房子,开口,从今天起,你就叫蒋蔓,明白吗,姐? 蒋蔓此时还是不太习惯这突然换掉的身份,张了张嘴,只应了声好。 两人坐在车上,蒋弥打通电话,现在他才把消息透露给了自己的家人,接电话的人是蒋家老爷子。 蒋弥开口,爷爷,我把我姐找回来了,她叫蒋蔓,我现在在带她在回主宅的路上,dna鉴定明天出来,您老通知一下家里人,先混个脸熟再说。 蒋家老爷子缄默片刻,然后中气十足的怒斥,兔崽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藏的这么深!赶紧的,把人给我带回来!话尾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蒋弥轻笑,好。 挂上电话,他看向蒋蔓,姐,我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如果还是心存怀疑,可以等明天的鉴定报告下来。 蒋蔓手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想的,我只是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 第2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当众打脸傻逼什么 如果三天前有人跟蒋弥说他会变成一个霸总。 他肯定连嗤之以鼻的心情都没有。 因为彼时,他正被他姐蒋蔓强迫摁头看她写的一堆古早玛丽苏狗血虐文。 蒋蔓自己搬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一堆她初高中时候写的无脑言情小说,足足十几个厚厚笔记本,有的情节都不全是在笔记本上面写的。 有的还出现在英语课本的阅读理解下面,数学练习册的最后一页之类的。 反正就是东一块西一块。 其实这些都和蒋弥没什么太大关系。 但问题是那个女的自己看完笑成大鹅就算了。 还非拉着刚经历完大学期末生死考的蒋弥一起看。 蒋弥冷笑一声,滚,不可能的,你要看自己看,我是不可能看的 但姐姐这种生物向来是蛮不讲理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蒋弥在被他姐一顿捶之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收下那堆笔记本。 随便抽出一本粉色樱花树外壳的,打开,入目几个彩笔写的狗爬大字,《顾少的替身娇妻》,旁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爱心涂鸦。 蒋弥:微笑面对生活。 他终究还是打开了,一目十行的花了一个多小时看完了这本《顾少的替身娇妻》。 这本小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也让他深刻思考他姐蒋蔓脑子里曾经装过什么东西,才能写出这种一波百折,亿万漏洞的精神污染。 实在是,没有她写不出,只有你想不到。 但这本小说反而勾起了蒋弥的猎奇自虐心理。 他通宵达旦,花了一晚上时间,差不多将所有小说都看完了。 而且这些小说里面许多苦情女主,女配用的都是蒋蔓自己的名字。 蒋弥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了,身心俱疲的选择了放弃。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帘细碎的洒在房间里面,清风浮动带着旖旎的花香,隔壁的八哥在阳台鬼哭狼嚎的吊嗓子,蒋弥在早上七点多安详睡去。 分卷(2) 然后醒来,再睁开眼。 豪华璀璨的水晶吊灯悬在天花板中央。 暗色床幔被被风微微撩动。 柔软的被褥如同糜烂下陷的沼泽将他无力的四肢裹挟着。 蒋弥:原来他还没醒啊。 闭眼,再睁开。 还与原先一模一样。 他想要动一下手指都动不了,仿佛整个人都被桎梏在这里。 忽然,他眼前浮动出几个仿佛全息投影般的黑色字体。 【欢迎来到《顾少的替身娇妻》小说世界】 【任务:拯救小说女主叶蔓】 【主旨:实现女性独立,获取幸福人生】 过了一会,黑色字体如风中沙砾似的消失,又出现了一个红色选项。 确定\\确认 九年义务教育的语文功底告诉蒋弥,这两个词语意思相近,没有太大差别。 他微笑着抬起突然能动起来的手,点了确定。 蒋弥的大脑中滴了一声,紧接着涌现了一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花了几分钟,慢慢接收,他大致了解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个与原来的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蒋家大少,蒋弥。 因为那本《顾少的替身娇妻》是他昨天晚上看的第一本,所以印象还算深刻,剧情大致都还记得清楚。 原书女主叶蔓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个贫困的连大学都上不了的女生,而是蒋家大女儿,只是因为才出生的时候被蒋家对头偷偷带走,然后转手就卖了。 蒋家辗转多年,苦寻不回。 小说后期,女主叶蔓自愿给一个夫人献血,然后成功的真相大白,那个夫人就是叶蔓的生母。 叶蔓恢复身份,改名蒋蔓,开启了所谓的追妻火葬场情节。 原书男主顾莫寒看着他曾经丢弃的女人蒋蔓一朝恢复身份,身边的富家子弟络绎不绝,莫名醋意大发,开始追妻,又是一系列的爱情战争,最后两人终于大团圆了。 蒋蔓哪怕经历了被白月光羞辱,男主打骂,强迫换肾,车祸流产等一系列可以上社会头条的事件,还是毅然决然的只在渣男雨夜跪地求原谅之后投入渣男怀抱。 事到如今,蒋弥没什么太大想法。 只是在想什么时候穿回去,他一定一把火把他姐写的那些垃圾小说全烧了。 但逃避事实从来都不是蒋弥的处事态度。 想着还是先完成任务吧。 他下了床,趿拉着拖鞋。 房间的大床正对着一面落地镜。 蒋弥上前照了照,发现脸还是原先世界里面的自己的那张脸。 抬起手,挠挠头发,宽松睡衣底下腹肌若隐若现。 继承了原身记忆的他,知道房间里面有一个独卫,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感觉脑子清醒了之后打开衣柜看着一溜排的西装,有点沉默,随手拿出一件穿上。 接着按照原身的习惯,戴上了一块腕表。 走出房间,来到楼下。 蒋家的男管家秦叔向他鞠躬示意,早上好,少爷。 蒋弥点点头,早上好,秦叔。 有女佣拉开椅子,蒋弥坐到餐桌前,吃完早餐。 之后来到车库,司机在前面开车。 蒋弥想了想,开口,多带些人,我有事情要处理。 然后蒋弥带上了两辆车的保镖,带上些东西,来到了顾宅。 其实有一点,蒋弥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那个和她姐同名同姓的原书女主竟然真的长的和他姐一模一样。 原本对于任务还抱有几分随便态度的他忽然认真了起来。 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小说。 他也不希望那个和他姐长的一样的原书女主过着这样的生活。 车开了许久,终于来到蒋家主宅。 欧式铁艺大门自动移开,车子开进去,两边丛生的绿植层层掩映。 雕塑喷泉在蜿蜒曲折的鹅卵石道路之间。 圆形花坛坐落在庭院中央。 车开到车库里面,蒋弥带着蒋蔓从大门走入主厅。 主厅处的长沙发处此时坐满了人。 为首坐着的就是蒋家老爷子。 拄着个龙头拐,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虽然头发已白了大半,但雷厉风行的家主气势不减当年。 他不开口,底下的小辈没人敢先说话。 蒋蔓看到这副严阵以待的场景,觉得心里有些慌张瑟缩。 蒋弥倒是满脸无所谓,向众人道,这就是我姐蒋蔓。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蒋蔓身上,蒋蔓手足无措,下意识鞠了一躬,大家好。 蒋老爷子终于开口了,过来,我瞧瞧。 蒋蔓在蒋弥安抚的目光下走了过去,在蒋老爷子面前站定。 蒋老爷子却是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在蒋蔓腿都要发颤的时候,蒋老爷子却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老照片,都有些泛黄发旧了,照片上面是一个编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孩,与现在的蒋蔓一样穿着白色衬衫,扬着灿烂的笑。 手指摩挲了一会照片,然后收回口袋里。 看向蒋蔓,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小辈里面有见过那个早逝的蒋家老太太的照片的,发现蒋蔓与蒋家老太太竟有七分相像。 蒋弥看着蒋家老头子一拄拐杖,站起身来,说了一声,开饭。 他心中轻笑,看来认祖归宗这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 大家伙移步饭厅,蒋蔓被蒋老爷子指定坐在身边,热菜热汤陆陆续续的上来。 蒋老爷子却在和蒋蔓说着话。 你爸妈他们现在人在国外,已经定了机票,明天就能回来,今天是见不到了。 蒋蔓端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没关系的,哪天见面都没事。 在事情安排好之前,你先在这里住着。蒋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好的,谢谢您。蒋蔓应下。 你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先认认人吧。 这话便是默许餐桌上的蒋家众人向蒋蔓交谈的意思了。 蒋弥姑妈的女儿蒋诗蕾一直是个跳脱性子,憋到现在,终于能和她表姐说话了。 抱着之前准备好的礼物盒子,一溜烟的离开位置来到蒋蔓身边。 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蒋蔓真心实意的笑着接过,谢谢你。 蒋诗蕾才十五岁,上面都没有一个姐姐的,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漂亮姐姐。 当年蒋家丢失的大女儿是蒋家所有人的心病。 如今终于找回来了,哪怕鉴定结果还没有下来,但肯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管蒋家其他的一些小辈对于找回的蒋蔓作何看法,至少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蒋蔓展现了最大程度的善意。 蒋弥坐在旁边,默默看着,他要的不仅仅是蒋蔓认祖归宗那么简单。 他之前一直在琢磨着那句实现女性独立,获取幸福人生的任务主旨,他觉得还是要靠蒋蔓自己努力,摆脱渣男,不再沉溺于情情爱爱,做一个恋爱脑了。 正想着,忽然蒋老爷子点名了他,蒋弥,过两天航亚集团的慈善晚宴,你和你姐一起去,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蒋弥点点头,没问题,爷爷,我会照顾好我姐的。 原书中的确是有航亚集团晚宴的剧情,只不过当时女主还只是一个代班服务员,进入晚宴被谢依依发现之后,可劲的羞辱了一番。 顾莫寒还自作多情的冷言让蒋蔓不要再继续纠缠他了,他显然以为蒋蔓是打听他的行踪消息特意跟过来的。 但是,现在蒋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借这机会向外界宣布蒋家丢失多年的大女儿找回来了,让蒋蔓融入这个阶层,这更是对蒋蔓的重视,希望把她推上更高的台阶。 做一个真正的蒋家人,而不是被圈养着的毫无实权的挂名女儿。 蒋弥对这个差事很喜欢,当众打脸傻逼什么的,真的是喜闻乐见的剧情。 他很好奇如果顾莫寒他们这次发现蒋蔓的身份之后,会作什么妖呢。 第3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受出场了 在第二天的时候,dna鉴定结果就出来了。 蒋蔓坐实了蒋家大女儿的身份。 蒋老爷子拿着那张鉴定报告差点就掉了眼泪。 如今这块蒋家的心头病现在才算是真正除了,蒋家众人都是五味杂陈。 蒋父蒋母当天傍晚赶回了家,蒋母抱着蒋蔓就是一顿痛哭流涕,昔日贵夫人的仪态全无,此时也仅仅只是一个找回女儿的母亲。 蒋母这几天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呆在蒋蔓身边,什么都想着要补偿她,给她最好的。 听说过两天蒋蔓就要参加航亚集团的慈善晚宴,特地连夜订了件高定礼服,并且万般嘱咐蒋弥,晚宴当天,要是谁敢给蒋蔓不痛快,闲言碎语的,直接把人赶出去,并且蒋家事后还要找他算账,绝不轻易放过。 不用说的,蒋弥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对这场晚宴,很是期待。 晚宴当天。 一辆辆的豪车停在大厅门前的停车场处。 诺大的厅堂中灯光璀璨,豪华的水晶吊灯悬在穹顶中央,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往来的影子,悠扬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进出的参宴者络绎不绝。 服务生们端着餐盘穿梭与其间。 生意场上的各色人士聚在这里,皆是衣冠楚楚,艳光四射。 不论私底下关系如何,现在大家面上都挂着完美无缺的笑意,攀谈寒暄着。 蒋蔓今天被打扮了很久,无论是从妆容还是服饰配件来看,都是无可挑剔。 蒋蔓和蒋弥一样,都是带着些许张扬的长相,只是原先的时候,蒋蔓总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很是素净,温柔到了普通,娴静到了平庸。 现在一袭酒红色的长裙,配着大气冷艳的妆容,整个人像是一支午夜梦回的挂着寒露的带刺玫瑰。 蒋蔓摸了摸颈间的钻石项链,有点不适应,她不太喜欢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 看了看旁身边的蒋弥,小声道,我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蒋弥歪头,嗯?了一声,有吗,我觉得还不错。 他性子一向恣意,为了今天的打脸,等了几天,犹嫌不够。 今天的晚宴还特意捯饬了一番,西装笔挺,眉眼深邃,却又极是勾人,带着玩世不恭的调笑意味,让人看了不免有些面红心跳。 和蒋蔓站起一起,妥妥的放光体,牢牢抓住众人的目光。 蒋弥的这张脸是蒋家的金字招牌,他一出现,大家就都知道他是谁,但是看他身边那位,却又觉得有些面生。 有人上前搭话,蒋弥轻笑着介绍身边蒋蔓的身份。 对于蒋家早年丢失的大女儿,他们都曾是有所耳闻,如今找回来了,都是觉得很惊讶。 只片刻功夫,这在场的大半人都知道了这个蒋家大女儿蒋蔓。 蒋弥看了看蒋蔓,你先坐那休息一会吧,老是站着多累。 蒋蔓点点头,说实话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如果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一会,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走到角落处的沙发上坐下。 蒋弥知道现在大家都了解了蒋蔓的身份,暂时应该没人敢找蒋蔓麻烦,就对她道,我先去上个厕所,等会过来,姐。 蒋蔓拢拢礼服,怕压皱了,扬起脸点点头,好,我没事的,你去吧。 蒋弥走向卫生间,去卫生间的路上要先经过一个露天长廊。 长廊外是散步的园林休憩处,远处还有个音乐喷泉池。 他迈着步子,正走着,就听见远处的音乐声里面夹杂着些恶劣的嘲笑声。 蒋弥皱着眉,他倒不是多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只是这笑声真的太刺耳了,让他觉得无端火大。 他走向喷泉池,路灯的光线很亮,足以让他看清一切。 一群顶多十七八岁的穿着礼服的少年们围在喷泉池旁,池水里面坐着个浑身湿透的人,那人刚一起身,就又被推搡着摔倒,就这样接连数次。 真恶心,这种地方都要跟你那小三妈一起过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少爷了啊! 有够不要脸的,装模作样干什么。 你以为进了顾家,你就了不起了啊!看着真烦! 少年们只顾着谩骂,却没留意到身后近在咫尺的蒋弥。 蒋弥扫了一眼,嗯,四个小屁孩。 他左脚一踹,右脚一踢,左手拉着那个后衣领,右手拽着这个这个裤腰带。 扑通扑通,溅起了四个高高的水花。 少年们被猝不及防的弄到喷泉池子里面,哀嚎惊叫一片,好在池子够大,容纳他们几个也是绰绰有余的。 蒋弥半蹲下身,将手递给了池子里面那人。 等那人抬起头的时候,蒋弥才发现他也是个半大少年,头发略带卷曲,低垂的眼尾泛着潮红,皮肤苍白,身架不大,带着少年人的干净稚气。 他看着蒋弥递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将自己沾水的手放了上去。 蒋弥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才发觉,他的手实在冰冷的不像话。 蒋弥怕他温度过低生病,把人拽上岸之后,脱下自己带着暖意的西装外套搭在他身上。 于蒋弥来说穿着正合适的西装外套对那少年来说还是太长了些,直垂到了大腿处。 少年低着头,由着蒋弥动作,身上的西装外套散着一股男士淡香水味,是一股冷冽清澈的味道。 蒋弥没有去管身后那群怒骂的小屁孩们,拽着少年的手,想着先带到更衣室里面换一套衣服。 那少年一声不吭的乖乖跟在蒋弥身后,问都没问一句。 蒋弥只觉得帮人帮到底,反正只是顺手的事情而已,他也没问那少年的名字,也不打算再跟他事后有什么交际。 蒋弥带人一路到了更衣室,让人重新送了三套衣服过来。 一套休闲装,一套礼服,是给那个少年的。 还有一个西装外套是给自己的。 蒋弥想的很简单,他如果要回家的话,就穿休闲服,如果要继续留在晚宴的话就穿礼服。 那少年垂眸默不作声的拿起了礼服。 分卷(3) 蒋弥靠在门边,看事情办的差不多了,理了理自己的外套。 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蒋弥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沉默到了现在的少年却突然说话了,声音有些低弱,你的外套 蒋弥怕蒋蔓等的着急,就头也没回的道,没事,你扔了吧。 少年抱着蒋弥的西装外套站在原地,看着蒋弥远去的背影,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眸色渐深。 蒋弥回去的时候,就看见蒋蔓端着个盛蛋糕的小盘子,和身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笑着聊天。 他想了想,就没再过去了,他觉得还是让蒋蔓提早独立适应这种场面比较好。 蒋弥正跟着原身的一些朋友说话。 大厅门口处却传来了一阵阵私语声。 他向那边看去。 发现原来的本书男主顾莫寒挽着谢依依登场了。 顾莫寒漠着脸,挺直的鼻梁如石塑般冷硬,薄唇轻抿,不耐的扯了扯胸口紧绷的领带,紧身的衬衣显露出惑人的胸膛,头高高昂起,永远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他人。 王霸气息显露无疑。 身边的谢依依一身拖地白裙,温软浅笑,仿若一朵知性动人的解语花,冲周围的人笑着摆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红毯呢。 谢依依挽着顾莫寒的胳膊,看到远处围坐着的一群名媛小姐,偏着头对顾莫寒道,寒,我好不容易才回国,我能不能去和我以前的朋友叙叙旧。 顾莫寒对这种事情一向不上心,你去吧。 谢依依笑着抽出手,好的,寒。 蒋弥饶有兴趣的看着谢依依往蒋蔓的位置走去,他迈步也跟了过去。 谢依依将长发用手挽了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裙,确保自己是全场最好看的那个之后,脸上挂着笑款款走了过去。 手抬至胸口处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啊。 一些女性回了头,看了看谢依依都觉得不太眼熟,好像没见过,对视几眼之后还是应了声,嗯,你好。 谢依依继续笑着,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话虽这么问,却已经是找了位置坐下来了。 大家看了看谢依依,没有再理她了。 谢依依坐在后方,手掐紧了握着的小包。 看着前面一袭酒红色长裙的侧着脸被众星捧月般的女人,不动声色的咬了咬牙。 但还是站起身,想先和那个女人打好交道去。 她越走越近,看着那个女人,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直到那女人转过正脸来。 谢依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人竟然是叶蔓! 她震惊的面目都有几分扭曲,接着便是滔天的妒火,叶蔓这种女人也敢冒充名媛进到这里!她恨不得当场指着她的鼻子骂,告诉所有人,叶蔓是个什么东西! 但她又强行忍住,她想还有其他的更好的主意可以羞辱叶蔓。 露台处。 谢依依看向对面的叶蔓,看着她脖子上面的项链,冷嗤一声。 叶蔓,你为了莫寒还真是下了血本呐,还去定了a货,装的可真像啊! 蒋蔓揪了揪自己的衣服,原先看到谢依依的时候,她很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惧怕,但是她不想什么事情都是别人帮她去处理。 于是,在谢依依喊她出来的时候,她就过来了。 但在谢依依看来,叶蔓这就是做贼心虚,谢依依仿佛都能看见叶蔓待会在众人面前大出洋相的样子了,只要想想,就让她觉得无比快意。 谢依依笑着道,叶蔓,你如果不想让莫寒亲自来收拾你的话,待会到大厅里面,我要用红酒泼你,你不准躲,听见没有! 当然不可能仅仅是红酒泼,她还要当众揭穿她,把她的裙子扒下来,让她无地自容,让她这辈子都在自己面前抬不起来! 蒋蔓刚想说话,谢依依就打断了她,行了,赶紧跟上来! 说着,昂首挺胸,志得意满的离开露台,走向大厅,刚穿过玻璃门,却没看见门旁有一个人伸出脚。 谢依依猝不及防的被绊倒,顿时花容失色的惨叫一声,来人站在她身旁闪身避开。 够了,就凭你这种女人也想爬我的床!蒋弥肃着脸色。 第4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程绽,嗯? 露台处吵闹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渐渐围拢过来。 蒋弥从怀里面掏出一张支票,唰的一下甩在了谢依依的脸上。 你这种女人和顾莫寒在一起倒挺相配,在我面前,你做三都不够。 谢依依指甲掐紧,头发散乱,踉跄的爬起身来,你胡说什么! 她看向蒋弥,却不由得怔住了,手指颤抖的指向蒋弥,原来是你,你就是和叶蔓一伙的,你故意的帮那个贱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淋淋沥沥的从头浇了一杯红酒。 她尖叫一声,啊! 蒋弥把手中的空酒杯放到服务生的餐盘上面,笑了一声,就你这种人也敢骂我姐? 谢依依听到这话,却愣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蒋家大小姐,蒋蔓,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小姐,你胡说八道,叶蔓她就是个靠男人的东西! 顾莫寒正在和人谈话,一个服务生到他身边耳语几句。 他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过去。 一眼看见众人之间狼狈不堪的谢依依,怒了神色,喊了一声,都滚开! 大家不想触顾家的霉头,顿作鸟兽散。 顾莫寒把外套披在谢依依身上,谢依依看见他来了之后,眼泪霎时间流了下来,装作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抽噎道,寒,这个人和叶蔓一起羞辱我。 顾莫寒抬头看去,看到一旁美艳动人,落落大方的叶蔓,眸子顿住,狼一样阴鸷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紧锁着叶蔓。 蒋弥挡在蒋蔓前面,开口。 顾总看什么呢。 顾莫寒沉下脸来,看着蒋弥,滚! 别对着我叫,我以前被狗吓过。 你说什么!顾莫寒整个人蓄势待发着。 还以为他听不懂呢,蒋弥心想,继续道,顾总还是先管管你身边那位吧,眼睛别盯着不该看的人。 蒋弥原以为顾莫寒肯定会暴怒。 没想到他却古怪的冷笑一声,叶蔓,为了让我吃醋,没想到你还做到了这种地步。 蒋弥:???这玩意说什么呢。 果然霸总的脑子和常人不同是吗? 顾莫寒一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冷酷模样,叶蔓,既然你这么爱我,陪你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蒋弥笑着叹了口气,刚想上前,却被人拉住衣摆。 蒋蔓看着蒋弥摇摇头,她自己走上前去,听着顾莫寒继续道,如果你乖乖听话的话 话还没说完,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蒋蔓的手有点发抖,胸前微微起伏,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顾莫寒,你够了,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来这里不是因为你,只因为我是蒋家人!我叫蒋蔓!我再也不是跟在你后面摇尾乞怜的替身了,我,我会努力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话都吼了出来,却感觉轻松了许多,只觉得她似乎踏出了一道禁锢自己许久的圈子,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而是真正的人了。 蒋弥接着道,没错,她就是我姐,蒋家的大小姐。 说完,蒋弥和蒋蔓两人转身离开,徒留下神色各异的顾莫寒和谢依依。 这场晚宴终以闹剧的形式结束。 蒋弥等人到停车场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家的车也停在那里。 蒋弥眼尖的看见了先前随手帮忙的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顾莫寒怒斥着那个少年什么。 结合着之前谩骂少年的小屁孩说的你以为进了顾家,你就了不起了啊!看着真烦! 他大致知道了那少年的身份,应该就是原书里面曾随笔一提的,顾莫寒后妈带到顾家的儿子,程绽。 秉承着傻逼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基本原则。 蒋弥手插兜走了过去,远远就听见顾莫寒在骂什么废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站在少年身后,一把拉住少年的礼服后腰处。 少年脚步踉跄,连连后退,却倒在蒋弥的怀里。 蒋弥低头看他一眼,声音微哑,尾音上翘,仿若带着小勾子一般,程绽,嗯? 蒋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知道这少年到底是不是程绽。 却不想怀里的人却突然顿住,在蒋弥看不见的角度里,耳垂及后颈处红的滴血,烫的吓人。 嗯程绽应了一声。 想法得到证实,蒋弥把人揽的更紧了些。 看向对面面色铁青的顾莫寒,顾少,就不麻烦你了,还是我送你弟弟回家吧。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人往自己车那边带去。 程绽垂着头,跟着蒋弥的步子。 蒋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蒋蔓坐在另一辆车上,人已经先走了。 蒋弥拉开副驾座,让程绽坐了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程绽的安全带总是系不上去,手都有点抖。 蒋弥半弯着身子,帮程绽系好了安全带,那一瞬间两人离的极近,车内昏暗,唯有气息交缠,似乎有什么在酝酿着。 偏偏蒋弥没有意识到,一边系腰带,一边说着话,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蒋弥只是为了让程绽不再这么害怕,所以安抚他。 却没发现,这句话似乎把把气氛引的更偏了些。 程绽手指捏住外套,双腿并紧,无意识的盯着蒋弥微微震颤上下滚动的喉结,蒋弥却突然抬起头来。 暗色下,蒋弥眸子仿佛漩涡一样纠缠吞噬着一切,难以化开,程绽失神的向前靠去。 蒋弥系好安全带,坐直了身,却发现程绽抖了一下,有些疑惑是自己吓到他了。 又觉得青春期少年可能比较敏感,就什么也没说的开车离开。 车一路开到顾宅门口,蒋弥顺手又帮程绽的安全带解开。 好了,到了。 看着程绽迟迟不动,蒋弥有些疑惑。 程绽却轻轻说了句,谢谢 蒋弥失笑,上手揉了揉程绽的软软的头发,没事。 程绽回到顾宅的时候,顾莫寒等人还没有回来,顾家的佣人们对程绽视若无睹。 程绽来到房间,坐在大床上,想着刚才蒋弥摸着自己的头的触感。 面色潮红,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魔怔了,竟然对今天才见面的人起反应 蒋弥回家的时候,今天晚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用他说的,蒋家众人都已经知晓。 蒋父蒋母对着蒋蔓却依然是言笑晏晏,面上不显分毫。 背地里,已经准备对顾家出手。 这些事情用不着蒋弥考虑。 但此时,蒋蔓向蒋父蒋母提了一个请求。 她想上大学。 当年成绩优异蒋蔓考上棠城的x大金融管理专业,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只因为当时的养父母们不愿拿钱出来供蒋蔓上大学,逼着她出去打工,才与大学失之交臂。 事到如今,这一直是蒋蔓的心结。 其实,这件事情,就算她不提。 蒋父蒋母也想到了,他们心里其实是早有打算的。 蒋母拉着蒋蔓的手,有些犹豫,蔓蔓,妈之前就知道你报考的专业是什么,国外也有还不错的这个专业的学校,我和你爸商量过,蔓蔓呐,你想不想去国外读书呢? 让蒋蔓去国外读书,其实有更深的考虑。 在国内的话,总怕蒋蔓走不出去过去那些麻烦事,也怕顾家没事就在蒋蔓面前蹦哒。 蒋父蒋母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乖巧女儿总有几分小心翼翼,怕不小心哪里伤到了她。 但蒋蔓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妈,我想去。 蒋蔓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希望以后能不依靠所有人,自己做一个有能力的人。 蒋蔓的出国手续和入学手续都在办理,大约三个月后就能直接离开了。 蒋弥也觉得这是个好的选择,总好过继续留在这里和顾莫寒等人纠缠,卷入无休止的虐恋情深。 这天晚上,蒋弥在自己的家里吃饭。 蒋弥不是住在蒋家主宅,而是另有地方。 家里的秦叔却忽然过来告诉他,说门口有一个自称程绽的人找他。 蒋弥有些疑惑的放下手中的公司报表,自己下楼了,走到门口,发现的确是程绽。 程绽,你怎么来了? 程绽低着头,整个人立在哪里,半响没有说话。 直到蒋弥瞥见了程绽脸上一道红痕,几步上前,下意识捏住了程绽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程绽白皙的脸上有一道红色的印子,微微带着血丝,显得触目惊心。 蒋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程绽没有回答他,只是身体颤抖,眼里含着泪水。 蒋弥这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可能太重了些。 把人虚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却没看见暗处程绽餍足的笑意。 蒋弥把人带到家里面之后,程绽低声道,我想洗澡。 蒋弥点点头,刚准备让女佣带她过去。 却被程绽拽住了衣摆,你房间有卫生间吗? 蒋弥顿了顿,有,怎么了。 那,那我想去你的房间洗澡。 蒋弥倒是无所谓,在哪里洗澡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其他洗澡间还是自己房里的洗澡间。 直接答应下来,嗯,你去吧。 蒋弥现在被突如其来的程绽弄的有点茫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程绽没有带换洗衣物,也没有让女佣帮自己拿一套新的衣服。 分卷(4) 蒋弥来到书房,准备等程绽洗完澡出来之后,再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究竟是谁打了他。 因为从一开始见面,程绽就是被欺负的角色。 所以下意识蒋弥对他的印象就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可怜。 这么想着,蒋弥重新拿起之前的文件继续看了起来。 第5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程绽,你什么毛 直到程绽走进书房的时候,蒋弥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里面。 蒋弥余光瞥见了来人,抬起头,却怔住了。 程绽略带卷曲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带着潮意,上面挂着水珠,水珠滴落,一路从胸膛往下滑去。 可能是热气熏过了头,程绽现在整个人都泛着粉色,眉目温软泛着醉人的潮红,眸间湿漉漉像刚哭过的样子,连脸上的红痕都不再明显了。 他只穿着一件长至大腿处的白色衬衫,动作间可隐约看见里面的三角内裤,衬衫顶端的扣子没有扣全,线条分明的白皙锁骨显露出来。 下面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蒋弥:??? 蒋弥觉得现在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默了默,开口,你不穿裤子吗? 程绽像有点委屈苦恼的样子,你的裤子又长又大,我穿不上。 蒋弥:??? 蒋弥觉得现在又有点奇怪,却还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蒋弥看着程绽走向自己的办公桌,程绽突然看到了桌子上面的报表,睁大眼睛,有点好奇的弯下腰,这是什么? 程绽因为弯着腰,衬衫滑落至腰线处,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 蒋弥坐在椅子上,一不小心从后方就看见程绽起伏的胸前粉嫩的两点。 蒋弥有些无语的偏过头,移开视线,又不好跟程绽提,两个人都是男人,看到身体又怎么样,不至于那么矫情。 程绽浑圆的臀翘起,又时不时的移一下腿,臀就会跟着动一下。 程绽靠蒋弥很近,近到蒋弥甚至都能闻到一股甜腻的水蜜桃味。 蒋弥又一次陷入了疑惑,他房间的浴室里面有水蜜桃味的洗护用品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程绽就好像突然脚滑了一下,身子一歪。 蒋弥下意识的把人搂到怀里面。 他隔着衣服搂住了程绽的腰,感觉真的很细。 突然怀里都快软成一滩泥的程绽细若蚊蝇的道,你戳到我了,好疼 蒋弥:??? 蒋弥低头看了一眼,是我的腰带,抱歉。 说着蒋弥把程绽重新扶好站了起来。 蒋弥都被弄的有点懵,连之前准备问清楚程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忘了。 他站起身,看向程绽,我隔壁就是客房,你先去休息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去楼下说一声,因为晚上的时候佣人不会上楼。 说完,转身来到自己的房间。 先冲了个澡,洗漱的时候还在想程绽到底哪里不太对劲,洗完之后,蒋弥下半身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 蒋弥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很好,腹肌线条明显,上身还挂着水珠,色气弥漫。 结果就看见程绽坐在自己的大床上面,依然是原先那副穿着。 蒋弥皱起眉头,刚准备说话。 程绽却先开口了,话里带着哭音,外面打雷了,我有点害怕,因为我从小都是一个人睡,打雷的时候就会躲到柜子里面,那边的房间里面没有柜子 蒋弥看了看自己房间,下意识道,我房里有柜子,你可以躲 说到一半,发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他硬生生改了口,你可以到我床上休息,没事。 程绽笑了笑,谢谢。 屋外的确在下雨,雷雨声很大。 原先准备在房间里换睡衣的蒋弥拿着衣服到了卫生间,换好之后,走了出来。 现在已经11点多,明天还有工作,蒋弥看了看程绽,我关灯了? 程绽闷闷的嗯了一声。 和男人同睡一张床,不是没干过的事情。 以前蒋弥在朋友家通宵玩游戏的时候,就会睡一张床,甚至有时三四个人七横八躺的睡在一起。 蒋弥这么告诉自己。 但突兀感依然很强烈。 他甚至都不太清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蒋弥没有盖被子,只从沙发上面拿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 他闭着眼睛休息,就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似乎有点异样。 程绽整个人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浑身颤抖,双手紧捂住耳朵,借着时不时的闪电光芒,蒋弥都能看见程绽苍白如纸的脸。 蒋弥心里叹气,手伸过去,一把把人捞到怀里。 把程绽摁在胸前,手臂环住了他。 好了,没事了,赶紧睡觉。 屋外大雨倾盆,雷声轰鸣。 程绽却只听见了蒋弥的心跳声。 他慢慢安睡下来。 第二天,蒋弥早早的就醒了,睡眼惺忪,意识有些朦胧,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东西,下意识顺手摸了摸,入手却是温暖光滑。 蒋弥清醒过来,才发现昨天睡觉的时候程绽不知道什么时候衬衫扣子散开了大半,刚才自己摸的好像是他的胸? 蒋弥轻轻啧了一声,有点烦的挠挠头发,尽量不吵醒程绽,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完了之后,来到楼下吃饭。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蒋弥吃完饭之后,嘱咐秦叔,等会去房门口送套尺寸均码的衣服,然后如果程绽下楼了,就告诉他自己上班去了。 让程绽先不要离开,等他中午结束工作,下午的时候就能回来。 还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蒋弥开车离开。 在二楼落地窗前赤着脚的程绽看着蒋弥离开,重新拉好窗帘。 走到床边,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开机。 然后就发现了三十多条未接电话及其几十条谩骂的消息。 程绽眉眼阴冷似吐信毒蛇,与和蒋弥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 程绽混不在意的打了通电话过去。 对面立刻接了,张嘴就是嘶吼,程绽!你这个下三滥的贱货,都是你! 程绽一边漫不经心在蒋弥的房间里面四处打量,一边道,怎么了? 程绽!你还装,就是你给我下的套,你,你让我沾了这种东西! 程绽轻笑一声,我能给你下什么套,方少爷? 对面似乎气的说不出话,又觉得难以启齿,你,是你喊我出来的! 你不是最瞧不起我吗,怎么可能我喊你出来就出来了,你可不要瞎说啊。程绽说这话的时候,在房间里面翻到了蒋弥原身大学时候的毕业照片,嘴边还挂上丝笑。 对面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的道,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看出来了,我还要告诉上次帮你的那个蒋弥,我要让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程绽脸上依然是没有太大波澜的,直到听见了蒋弥的名字。 他垂眸,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卷曲,眸间波涛汹涌,那带着寒意的声音顺着电话听筒传了过去。 哦,你可以试试看啊,你看你的那些照片会不会立刻出现在网上,在你的学校,在你的家里。 对面的人一想到那种场面,浑身血液都在发凉,牙齿打颤,如置冰窖。 程绽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问我为什么那么对你岂不是太可笑了吗?程绽反问。 对面如噤声似的缄默下来。 放心,你不惹我,我不会随便发照片出去的,等以后用的到你的时候,我会和你说的。 说完,程绽就挂了电话。 对面那个接电话的人就是当时在晚宴带头欺负程绽的人。 程绽放下手机。 没事,一个一个来。 他很擅长这种事情。 蒋弥下午回家的时候,就听秦叔说,程绽在他的房间里面。 蒋弥走到楼上,打开房门,就发现房间漆黑一片,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他有点迷惑的打开灯,就发现程绽窝在床的角落里面,脸上是恐惧害怕的神情,眼里还蓄着泪。 蒋弥顿了顿,开口,程绽,怎么了? 程绽从床上飞奔下来,扑到蒋弥怀里面,蒋弥一把接住,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过了会,蒋弥才知道程绽在看恐怖片。 他对于程绽这种大白天拉窗帘看鬼片,自己吓自己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 程绽却兴致勃勃的非拉着他一起看。 蒋弥不擅长拒绝一个粘人缺爱的小孩,就答应了下来。 蒋弥原先说家里面有投影室,程绽却说那样看着没有气氛,蒋弥拗不过他,就和程绽一起坐到了房间里面的大床上面。 蒋弥拿着平板,程绽紧紧靠在他的怀里。 蒋弥每次想说这样太热了些,程绽就会拉拉他的袖子,让他注意力集中看电影。 蒋弥只好作罢,心里想着,反正都是男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程绽可能只看了个开头,后面的电影部分还比较长。 每每到了恐怖情节,程绽都会把头压在蒋弥胸口,然后小声的问着鬼走了吗走了吗。 说实话吧蒋弥感觉程绽这样有点娘炮。 自己当初大一傻逼的时候,半夜两点多和室友一起撬宿舍楼的锁,到废弃工地玩笔仙。 更别说看个鬼片了。 但蒋弥尊重每个人的性格,不可能会贸然说程绽娘炮。 正想着。 忽然程绽不小心看到了一个恐怖情节,低呼一声,一下子伸手打翻了平板,平板退出观看,声音消失。 程绽窝在蒋弥的怀里面瑟瑟发抖,拽住蒋弥的上衣。 蒋弥都被折腾的没脾气了。 按说,他平日里从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可对着程绽,却总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宽底线。 这不是个好兆头,蒋弥刚准备把他推开,让他自己好好的坐在旁边看电影。 蒋弥的左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上面的书,书掉到地上,发出声响。 程绽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惊呼一声,一把搂住蒋弥的脖子。 蒋弥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刚才自己唇上蹭过的温软是什么? 他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 扯开怀里的程绽,摁亮了旁边灯的开关。 程绽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有些不解,怎么了 蒋弥没跟他废话,抓住程绽的双手手腕一把压到他的头顶处。 他自己则趴在程绽上方,把程绽牢牢桎梏在大床上。 暗色床幔半垂,蒋弥低头直视程绽,冷声问道,程绽,你什么毛病。 第6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撩拨 程绽没有说话,只是狭长的眼尾微微翘起,仿佛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 他曲起可以活动的右膝,颇为旖旎的蹭了蹭蒋弥的两腿之间。 头歪了一下,装若无辜的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蒋弥都快气笑了,事到如今他要是还不懂,那他就是个傻子了,程绽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他都无所谓。 他就是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蒋弥半搂起程绽的细腰,与自己贴紧,下身隔着衣服向前一撞。 程绽似乎没有料想到蒋弥会这样,原本一副运筹帷幄满不在乎的表情有些破碎,紧咬着唇,细细的闷哼一声,像猫儿一样。 蒋弥附到程绽耳边低语道,想跟男人做不是很简单吗,我当然可以啊,你何必这么卖力的费尽心思。 蒋弥现在都有点气昏了头,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太清楚。 原本他真的只是觉得程绽是个需要保护的什么都不清楚的小可怜,却完全不知道他竟然抱了这种心思,而且还是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程绽如果真的喜欢男人,或者喜欢自己,他正大光明的追求的话,蒋弥反而不会生气。 蒋弥只是厌恶他这种只为了勾人上床,纾解肉欲而百般造作的态度。 算了,蒋弥闭了闭眼。 跟他个半大少年有什么好计较的,不懂事也轮不到自己来教,等会就让他回家吧,爱干嘛干嘛。 他松开对程绽的的桎梏,漠着脸堵着气转身就要下床。 却不想那瞬间,程绽突然拽住蒋弥的衣领往下一拉。 双手紧紧环住蒋弥的脖子,找准位置,吻住。 蒋弥大脑嗡的一声空白一片,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强吻过,的确以前有过狂热追求者,但被他毫不留情的冷脸就堵了回去。 他还真没见过程绽这样不管不顾的。 程绽似乎有些不太熟练的伸舌过去,勾着蒋弥胡搅蛮缠,唇齿交缠间。 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唇,鲜血的铁锈味弥漫开来,却又消失干净。 蒋弥意识回笼,双手抓住程绽的手一把拿了下来。 两人分开,互相的嘴角都是湿润的泛着水光。 蒋弥刚想怒斥。 程绽的双腿又灵活的缠上蒋弥的腰,臀正对着蒋弥半弓的下腹。 程绽的的衣服被蹭乱,露出白皙的少年躯体,气息不匀,面带潮红,略微卷起的头发带着湿意。 蒋弥是真的怒了,扯开程绽,下床,背着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他慢慢的压抑自己的怒火,不想这一切闹的太难看,再转身,就看见程绽一边笑着一边满面泪水。 蒋弥愣住,你 程绽却开口了,哈,我很恶心吧,你要是生气的话就打我啊,随便你怎么出气都可以的,蒋弥,你打我吧,无论什么我都没关系的。 说着,他坐起身,想要拉蒋弥的手。 分卷(5) 蒋弥简直服气了,他真没见过程绽这样的。 他避开程绽伸过来的手,捏了捏鼻梁,程绽,你安分一点。 程绽坐在床边,身子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蒋弥第一反应就是去扶他,却不小心瞥见程绽的背。 他背上是 蒋弥心里微惊,把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一把捞起程绽把他放在床上。 掀开他后背的衣服。 那是疤痕,很多疤痕,有烟疤,烫疤,还有钝器挫伤刺入的疤痕,触目惊心。 但是颜色比较淡,应该都是老疤了。 蒋弥想问很多东西,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松开手,把衣服重新放下。 程绽表情没有波澜,似乎对自己身后的疤痕毫不在乎,只说道,哦,那些已经很久了,有的地方植了皮但还是就那样,是不是看起来很吓人啊。 蒋弥顿了顿,抱歉但,这是谁弄的 程绽垂眸,是我爸,亲爸,不过他已经酗酒摔死了,我不恨他。谁会恨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死人呢。 蒋弥心中堵塞的郁气无处发泄,对程绽说了句,我先出去了。然后转身脚步有些仓皇的离开房间。 等蒋弥离开之后,趴在床上的程绽发出一丝极轻的笑声。 他爬起来走向卫生间,关好了门,打开花洒。 淋淋沥沥的水声压下了浴室中的低弱喘息。 许久。 程绽声音略重,轻吟出来。 想起蒋弥那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模样,程绽双眼朦胧泛着水光,真温柔呢,他这么想着。 好想看他横冲直撞,失去理智的发疯模样。 他舔了舔唇。 又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太冒失了,可是对着他这辈子初次觊觎的人,他总会不自觉失去耐心。 他曾经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是这么过下去的时候。 竟然还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既然拉住了他的手,那这辈子就都别想再放开了。 蒋弥从房间出来之后,仍然感觉意识不太清醒。 他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想不到他姐写的狗血虐文里面还有程绽这种人。 蒋弥一想到程绽背后累累的伤痕,就很无奈,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里面。 他从来都不是喜欢自找麻烦的人。 但他想起程绽那副模样,觉得真的似乎不能坐视不管。 可能是程绽小时候受过家暴的原因,所以现在才会长成这样的性子,他本质里面还是个好孩子的,蒋弥这么告诉自己。 之前的一腔怒火现在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打算把程绽送回家的念头也没有再出现了。 可能程绽在这本书里面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所以没有人在乎关心过他的过往。 但现在蒋弥不希望程绽再这样下去了。 他真的想让程绽发生一些改变。 所以,他暂时不准备把程绽送回顾家,那里并不适合他。 直到晚上吃饭之前,蒋弥都在书房里面呆着。 对着工作上面的资料,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总会时不时想起程绽背上的伤痕,思考这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程绽的生母家人为什么不阻止,难道是默许无视家暴这种行为吗。 这么想着,蒋弥呼了口气。 看了看时间,已经7点多了。 到了饭点,蒋弥不得不放下工作,准备下楼吃饭,如果躲着不出去看起来才是心虚的模样。 蒋弥站起身,走出门外。 就发现程绽蹲坐在门边低头玩着手机,看见蒋弥出来后,他笑着抬头,要吃饭去吗? 蒋弥握着门把手,愣了愣,真的很是无奈,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烦心的时候。 你可以直接进来,不用等在门口的。 程绽看他一眼,你不是生气了吗。 就算我生气了,你也不用这样,你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吗?蒋弥肃着脸色。 程绽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他站起身,看向蒋弥,试探的拽了拽蒋弥的袖口,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蒋弥没有办法,走吧。 他任程绽拽着自己的袖口,尽量忽视掉这股强烈的违和感。 两人下了楼,坐在餐桌前。 饭菜陆续被端了上来。 蒋弥默不作声的吃饭,程绽坐在他的对面。 程绽坐在椅子上面,晃荡着腿,时不时碰到蒋弥一下。 自从发现程绽被家暴过之后,蒋弥对程绽的容忍底线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拉长了一大截。 他没接触过程绽这种类型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打算不去管,过了一会,却感觉程绽顺着自己的腿一路上撩。 蒋弥:微笑面对生活。 他心里叹气,开口,程绽,好好吃饭。 程绽哦了一声,重新收回脚。 继续捧着自己的饭碗夹菜。 蒋弥却在想着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比如对于程绽的教育。 他得弄清楚程绽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三番五次这样的,究竟是因为喜欢男人,还是因为喜欢自己。 可能没有人教过程绽正确的爱情价值观。 蒋弥准备饭后好好的和程绽聊聊。 吃完饭了,蒋弥把程绽喊上了楼。 书房里。 蒋弥端坐在椅子上面,程绽坐在他的对桌。 程绽看了蒋弥一眼,就想跟着蹭过来。 蒋弥表情严肃,坐回去。 程绽只好在原位坐好。 蒋弥组织着语言,斟酌着字句,开口询问,程绽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没有任何意思,就是想问清楚。 程绽双腿并拢,是啊。 蒋弥顿住,继续问道,那你对我为什么这样?他真的不太理解程绽这点,明明两人也没有认识很久。 程绽弯起笑来,我怎样?但在蒋弥愈发冷沉的目光底下,还是乖乖的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个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蒋弥有些手足无措。 可你并没有和我接触很久,这种莫名的喜欢从何而来,说不定只是你的一种错觉罢了,你还不能轻易给这种情绪断定为喜欢,你知道吗。 蒋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语重心长一些。 程绽的笑容凝固,眸色渐深,站起身趴在桌子上面,大有一副要爬过来的样子,你不信吗,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啊。说着就要解上衣的扣子。 蒋弥对于程绽这种行为真的佛了,压下程绽蠢蠢欲动的手,好了,我相信你。 程绽看起来有些失望的坐回椅子上面。 蒋弥深吸口气,不准备在究竟是不是喜欢这件事情上面继续纠缠。 他看着程绽,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也不要随便的做那些随便的肢体行为,好吗。 程绽咬咬唇,如果不好呢。 蒋弥忍不住失了耐性,毫不犹豫的道,要是那样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马上送你离开,所以,安分点。 程绽:好。 第7章 《顾少的替身前妻》依依她得了 两人在经过一番深刻的攀谈交心之后,蒋弥与程绽定下了大致的约定。 比如不能随便的做出过分的肢体接触,严禁言语骚扰等一系列行为。 程绽听他说完了一堆东西,全程没有反驳,只最后问了一句,那我能追求你吗? 蒋弥: 蒋弥仔细思考了一下,只要自己坚守底线的话,他的追求也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就答应了,可以。 于是,程绽就在蒋弥这里正式的住了下来。 这日。 蒋弥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上班,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运营文件。 他的助理却从外面敲门进来。 助理面露犹豫,顿了顿开口道,老板,盛彦的顾总顾莫寒刚刚打了电话,要和您见面,约您晚上七点在碧水山庄见,您看这该怎么处理? 助理也对蒋顾两家的矛盾略有耳闻,所以对于顾莫寒突然的邀约有些拿不定主意,怕触怒了自家老板。 蒋弥听到这话,却有些疑惑。 他实在是不知道顾莫寒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还是因为蒋蔓的事情吗。 原书里面,似乎也没有提过顾莫寒单独找蒋弥见面的这茬。 但蒋弥并不准备推掉这次邀约,他很好奇,霸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也很好奇,顾莫寒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所以,他轻笑一声,答应了下来,让自己的助理给顾莫寒那边回了电话。 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蒋弥继续投入工作。 一直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蒋弥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6点23了。 他准备了一下,就下楼离开公司,让自己的司机开车载着自己去了碧水山庄。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 蒋弥到了碧水山庄,让司机留在车里面等着,他单独一个人走了进去。 大厅的前台服务员在问了他的名字后得知他是蒋弥的时候。 微笑的走了出来,鞠躬道,蒋总,请往这边请。 蒋弥被人一路领到了一个没有门牌号的包厢门口。 蒋总,已经到了。 蒋弥微笑着毫不犹豫的伸手推门而入。 就看见硕大的豪华包厢里面,只有顾莫寒一个人。 顾莫寒沉着脸坐在那里,浑身散着寒气,仿佛睥睨着一切。 他手上拿着盛着半杯红酒的高脚玻璃杯,看见蒋弥来了,就将杯子放到了桌面,发出碰撞的叮当脆响声。 蒋弥迈着腿走过去,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看了看腕表,微笑道,顾总,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顾莫寒皱起眉头,很是不悦的样子,你是不是太狂妄了一些。 蒋弥继续微笑,还有十四分36秒。 顾莫寒冷下脸来,不要太放肆了,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们蒋家吗! 还有十四分钟。 我今天找你是因为蒋蔓。顾莫寒闭了闭眼,犹如压抑住了滔天的怒火。 蒋弥笑容微凝,转了转腕表,抬眸不动声色的道,然后呢? 顾莫寒似乎难以说出接下来的话,他痛苦的顿了顿,一副即将要痛失所爱的样子,但其实更像是一只卡了jj拔不出来的野狗,依依她得了尿毒症。 蒋弥:他是真的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展开,看来是自己误会顾莫寒了。 蒋弥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你是要我姐去参加谢依依葬礼的,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她的,要是没什么事 顾莫寒打断了他的话,你在说什么,我绝对不会让依依死掉的!蒋蔓和依依的□□匹配,所以我要蒋蔓给依依换肾! 蒋弥:??? 书里面的确是有换肾这个情节的,不过是在小说中期的时候,但想了想,谢依依提前确诊了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早发现早治疗啊。 顾莫寒继续道,作为交换,我会让蒋蔓如愿以偿的当上顾太太。他好像自认为这个筹码很高,一副胜券在握的霸总模样。 他端起酒杯轻抿了口红酒。 光亮的酒杯面映出了蒋弥深邃的侧脸。 蒋弥指尖在桌上轻叩,饶有兴趣的问道,那要换几个肾呢? 顾莫寒重新放下酒杯,只要两个。 蒋弥点点头表示明白,只要两个啊,那还真没有多要啊。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失笑一声,感觉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和我姐说呢? 顾莫寒双手交握,蒋蔓和我闹了一些矛盾,所以不愿意见我罢了。 蒋弥了然,哦,原来是这样。 蒋弥终于明白了,恐怕当时晚宴上面蒋蔓说的所有话,顾莫寒估计是一句都没有听进脑子里面。 顾莫寒很满意蒋弥现在的态度,蒋蔓虽然失去了两个肾,但得到了她想要的爱情,这是很值得的买卖,我会给她顾家最无上的荣宠,但我永远不会给她我的心,你回去的时候务必要让蒋蔓明白这一点。 蒋弥应了下来,你现在说完了吗? 顾莫寒矜傲的点点头。 蒋弥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自高处微笑俯视着顾莫寒。 从口袋随手抽出之前车门里面别着的小卡片递给了顾莫寒。 珍而重之的拍拍顾莫寒的肩膀。 别耽误了,趁早治治吧。 顾莫寒接过卡片,上面是红色印刷字体的宣传语,关爱精神疾病患者,共创幸福和谐家园。 下面是,立山人民医院精神科。 他面色一滞,暴怒,你什么意思! 蒋弥嘴角勾起,一字一顿,我说,让你去看看脑子,你脖子上面长的那玩意和你两腿之间长的玩意有什么区别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你,往脸上贴什么屎呢,再说最后一遍,别缠着我姐。 顾莫寒太阳穴青筋跳起,别给脸不要脸,我警告你。 蒋弥看了看腕表,十五分钟到了。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顾莫寒怒不可遏的道,蒋弥,你会后悔的! 蒋弥听见这句傻逼搞事之前的必说台词,脚步停住,折返回来看着顾莫寒,不耐烦的拽了拽自己的领带,你别没事找事,你要是敢搞什么幺蛾子,盛彦集团和谢依依那俩玩意给你陪葬,听见了没? 分卷(6) 说完懒得看顾莫寒的反应径自离开了碧水山庄。 蒋弥坐着车一路回了家,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 门刚打开。 他抬头就看见程绽面无表情的坐在饭桌前,漠然的盯着自己。 程绽开口,你去哪了? 蒋弥愣了一下,没准备瞒他,我刚去了碧水山庄。 程绽表情微微发沉,稚气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阴郁,浅色琉璃般的眸子愈发幽深,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也不怪乎程绽这样问,碧水山庄看似是休闲吃饭的地方,实则是圈内人都心知肚明的高级娱乐会所。 嗯顾莫寒找我去的,谈些事情。蒋弥并没有想那么多,直言道。 程绽听到这话,眉眼顿时舒展开来,脸上重新挂着甜甜的笑,背着手往蒋弥这边走过来。 好可惜,我还做了一些饭菜呢,现在都凉了。 蒋弥倒是无所谓,没事,热一下就行了,我反正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 程绽看他一眼,那好吧。 程绽走到厨房,把那些凉下来的饭菜重新热了热,然后重新端了上来。 你吃饭了吗?蒋弥看着桌子上面的两菜一汤,忽然想起来,对程绽问道。 程绽歪头,还没有。 蒋弥眉头微皱,有些不能理解,那就一起吃饭,你坐那不动干什么。 程绽没有说话,手放在腿上,有些犹豫,我 蒋弥毕竟也和程绽住了一些日子。 这家伙看起来老成,有些地方却实在好懂的很,蒋弥看向他放在桌子下面的双手,把手拿出来。 程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拿了出来。 蒋弥看着程绽白皙纤长的手指上缠着一道道的创口贴,冷声问道,是不是烫伤了? 程绽点点头,他第一次尝试下厨,手比较生疏,所以烫到了些,但他不想拿这种伤去博蒋弥的同情,就好像自己所做的这顿饭都是别有用心一样。 蒋弥当然不知道他想的这么多,轻轻拽过程绽的手,啧了一声,白痴,这种面积的烫伤你还用创可贴,是想留疤吗。 是吗,留疤也没关系的。程绽对此倒不是很在乎。 蒋弥看着程绽的伤处,随口道,这么好看的手留疤多可惜,我去拿药。说着去储物房里拿了药箱出来,女佣想过来帮忙却被蒋弥制止了。 程绽怔在原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意识喃喃着,很好看吗 似乎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种话呢。 蒋弥拿着药箱走过来,先小心翼翼的上手去撕创可贴,他瞥了程绽一眼,疼就说。 哦,好。程绽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没什么太大感觉,他从小就比较擅长忍受疼痛。 蒋弥把创可贴撕开,就发现里面起的水泡已经破损了。 拿着棉签仔仔细细的将破损处清理干净,然后拿出烫伤药膏在双手的烫伤处小心涂抹开来。 烫伤药膏有些刺鼻,程绽很是嫌弃,有点想用水冲干净。 蒋弥像看出他的意图一般,警告道,不准碰,听见没。 程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表情罕见的不自觉带着几分孩子气。 蒋弥看的有些好笑,下意识用没有抹着药的手揉了一下程绽的脸,听话。声音温柔满是宠溺。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两人俱是一愣。 程绽双眼发亮的看着蒋弥,撒娇似的把手伸到蒋弥面前,这药好难闻啊,我想洗掉~他还想听蒋弥刚才说的那句听话。 蒋弥自知失言,被这小孩反将一军,掩饰性的推了推程绽的脑袋,闭嘴。 有点窘迫的转身离开。 程绽看着他的背影,笑弯了腰,眼角都挂着泪。 一股无声的酥麻战栗弥漫全身。 真的好可爱。 他想着。 第8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车祸 蒋弥在迎来顾莫寒的搞事报复之前,先迎来了蒋蔓的离开。 蒋蔓的出国手续和入学手续比想象中办理的要快些,提前了小半个月就发放下来了。 蒋家父母想着东西既然都已经齐全了,早点带女儿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这次去国外,蒋家父母会和蒋蔓一起过去,在那边蒋家也有生意产业,边工作边陪陪女儿不是什么大事。 蒋家老爷子虽然嘴上对于蒋家父母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总归是舍不得的。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孙女转眼就要去异国他乡了,如果是蒋家父母的决定的话,蒋老爷子肯定还会阻止。 但是,这是蒋蔓自己的决定。 她自己愿意要离开这里,蒋老爷子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他比谁都要心疼蒋蔓,也更尊重蒋蔓的选择。 蒋家众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蒋蔓离开的日子最终定在了这周周末。 日子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周末。 蒋蔓向蒋家众人告别之后,在蒋家父母及其蒋弥的陪同下,准备出发前往机场。 另一边。 顾莫寒自从上次在碧水山庄被蒋弥狠怼了一番之后,接下来他向蒋弥发出的一系列的消息,或是威胁,或是警告,或是骚扰,都被蒋弥一概视若无睹了。 蒋家众人把蒋蔓放在主宅,更是保护的严如铁网,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更遑论直接联系上蒋蔓了。 也就是今天蒋蔓在蒋家人的陪同下出门,比较显眼,才漏了消息到顾莫寒那里。 顾莫寒站在落地窗前,眼神阴鸷,听着手底下的人向他报告。 顾总,蒋蔓今天可能是要出国了,他们正在往机场赶。那人低着头向顾莫寒道,迫于顾莫寒摄人的威压,整个人都有点颤抖。 顾莫寒的怒火在这些天接连的刺激下达到了顶峰。 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玻璃茶几,玻璃茶几上面还摆着一个酒杯,玻璃碎裂飞溅开来,声音尖锐刺耳。 他的面容都有几分扭曲,底下汇报的人噤若寒蝉,头恨不得埋成鸵鸟。 顾莫寒闭了闭眼,想起了白色病房里面一身白裙的奄奄一息的谢依依,想起昨天脸色苍白的依依还抓着他的手笑着说,寒,没关系的,蒋小姐如果实在不愿意救我的命也没事,哪怕她一心只想要我死都没事,我只希望我离开之后,寒你能好好的继续活下去 顾莫寒双拳紧握,青筋毕现,咬牙狰狞道,不,依依,你要是死了,我会让蒋家的人还有这整栋医院的人都给你陪葬! 一旁准备检查的小护士:??? 脑子有问题就转精神科好吗,在肾内科呆着多占床位啊。 顾莫寒深深闭了闭眼,依依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他眼中暗芒显出,沉下声来,备车,我亲自去追。 他不可能让蒋蔓那种心肠歹毒想要害死依依的人就这么轻易离开! 顾莫寒来到车库,开出了自己那辆黑色宾利,不顾众人劝阻,一个人开车往机场方向追去。 手下人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一起追了上去。 顾莫寒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油门一脚踩到底,一路疾驰。 后面的人连跟都跟不上,他们只是想提醒顾总一声开这么快真的没有必要,人蒋家的车都还在你后头呢,去那么早干啥,守株待兔啊。 在闹市区域把车开到110迈是极其傻逼的行为,但显然顾莫寒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幸亏今天是工作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道路上的行人车辆并不算多。 顾莫寒开着车,连闯红灯,忽略路人,无视附近车里面竖着中指,大骂他傻逼的家伙们。 他心里现在只想到了谢依依,胸膛肺腑处充斥着仿佛火焰熊熊燃烧般的爱意,那股爱意让他更加的坚定。 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吗? 这种不顾一切的心情 他爱他,他不能失去她,哪怕这个世界都在阻止他,他也要保护依依,为了依依,他愿意与世界为敌。 想到这里,他瞥见了路口交通指挥台处爆吹口哨的交警。 不屑的冷嗤一声,这种人也配拦我,不自量 轰的一声巨响,左边路口处的一辆重型巨卡与疾驰的黑色宾利的车尾相撞。 只瞬间,黑色宾利车尾迸裂,车窗碎裂开来,硝烟顿起,车上大大小小的零件爆到数十米开外,现场一片惨烈。 但好在周围没有路人,并没造成无辜伤亡。 远处后方的交警气的破口大骂,这附近是施工区域啊,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散漫的倚在窗边正和蒋蔓说着话的蒋弥眸子微动,刚才他好像听见了很响的从前面传来的撞击声,他刚抬头去看,就发现前面远处的路口已经封死了。 司机看了看,哎呀,前面应该是出车祸了,不能再走这条路了。 蒋家父母倒是无所谓,反正时间充裕,走哪条路都没关系。 于是,蒋家众人多花了十几分钟开车绕行去了机场。 机场出发大厅。 蒋家父母和蒋蔓已经在柜台办理好手续拿到登机牌了,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去安检了。 蒋父过来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他对蒋弥一向很是放心。 我们暂时去了国外,家里的事情你现在是第一把手了,万事注意,知道吗,有事情就打电话给爸。 蒋弥听着蒋父的叮嘱,轻笑的点点头,没事,放心吧,你们去那边也要注意一些。 蒋母和蒋蔓眼中酸涩,蒋母过来牵起自家儿子的手,你等什么时候手头闲下来了,记得过来看看妈和姐啊,别一天到晚栽在工作上面,私人生活也得有些啊 蒋父一听妻子又要开始说道起儿子的感情生活来,就一阵头疼,一把将妻子拉了过来,你在这还絮叨些什么,他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又不是小孩子了 蒋父蒋母在一旁拌起嘴。 蒋蔓此时来到蒋弥身边,心中五味杂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也只是说了两个字,谢谢 蒋弥嘴角勾起,谢什么,你是我姐啊,永远都是。 蒋弥目送着蒋父蒋母和蒋蔓过了安检,直到背影都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转身准备离开。 蒋蔓走了,这场狗血的虐恋情深才能真正的结束,他的任务才能完成。 无论后面顾莫寒他们再闹什么幺蛾子,也应该影响不了了。 这么想着,蒋弥坐回到车里面,准备先回家。 打开手机,一条本市新闻弹了出来,跃然于蒋弥眼前。 一豪车男子疑因酒后驾车,无视交通规则发生车祸,现场情况惨烈,所幸除车主外无其他人员伤亡。 蒋弥看完这条新闻标题,心里没有太大波澜,随手划掉之后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等蒋弥知道那个新闻上面的肇事车主是顾莫寒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 蒋弥听身边的助理说完之后,整个人都处于有点迷茫的状态。 蒋弥:???怎么回事,顾莫寒那家伙又发什么疯,自己给自己弄到医院里面去了?但对于这种事情蒋弥倒是乐见其成,顾莫寒进了医院,少给他添麻烦也是好事。 蒋弥对于顾莫寒的事情并不关心,听了那么一耳,也没有再关注后续了。 顾莫寒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够了。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病房门前,谢依依一身白裙,长发有些凌乱,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都能透出几分憔悴来,眼下泛着青黑,染着浅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掐紧在肉里面,面容与先前的顾莫寒是一样的狰狞扭曲。 她猛的转头看向旁边顾莫寒的一众手底下的人,不顾走廊里面的其他病护,音量拔高极近尖锐,很是刺耳。 你们这群废物,都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保护好莫寒吗,现在莫寒昏迷不醒,你们却好好的站在这里!等莫寒醒了,我要你们都好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一众人低头不语,哪怕先前已经有人和谢依依解释清楚了一切,谢依依仍是不依不饶的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他们头上,如今听到谢依依说这种话,心里都不免有些懑愤。 从顾莫寒发生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的那两天,谢依依的心都是紧悬的。 她现在所能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着顾莫寒得来的,如果顾莫寒死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消失,她的病也会没有办法再治下去,顾家从来都看不上她,顾家是不会帮她的!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蒋家,都是因为蒋蔓,都是因为蒋弥! 都是他们! 才把莫寒害成这样,才把她害成这样!蒋蔓那个女人自以为恢复身份就能看轻她吗,不过是要个肾而已,还死不愿意,贱人,贱人,贱人! 虽然现在那个贱人已经去了国外,她还没本事远去国外报复蒋蔓。 但是,蒋弥现在不还是在这里吗。 没办法报复蒋蔓,报复蒋弥还是可以的。 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谢依依眼中满是怨毒,隐在暗处的面庞晦涩不明。 第9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他在哪儿? 这天,在程绽邀请蒋弥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 蒋弥一开始是准备拒绝的,他虽然愿意接纳程绽在自己家里面,愿意照顾他,但并不想再有,也不准备再有什么其他的发展了,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够了。 程绽对于他的拒绝不置可否,只是垂下脑袋,一个小小的浅色发旋出现在了蒋弥眼皮底子下,蒋弥听见他低弱的声音里面透着浓浓的难过,仿佛都能看见他浅色琉璃般的眸子里湿漉漉的一片,你明明之前答应我可以追求你的,现在只是看个电影 蒋弥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的确是自己先前就答应了的,言而无信也不太好。 这么想着,蒋弥还是答应了下来。 程绽听到这话,笑着转身离开,先前的难过样子一扫而光,似乎只是蒋弥的错觉。 蒋弥无奈的手指曲起,揉了揉两眉之间,程绽这小孩故意的,吃准了自己心软。 分卷(7) 虽然这么想,但是事情已经答应了下来,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蒋弥也不准备在这种事情上面反悔。 两人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间定在了蒋弥的休息日。 休息日当天。 在路上的时候,蒋弥并没有问程绽看完电影之后的安排,因为今天的安排都是程绽一手计划的,他准备就一路陪着他就是了,不准备扫程绽的兴。 去电影院之前,蒋弥本以为以程绽的性格会选一些其他不落俗套的电影。 结果他选的是一部最近大热的爱情喜剧片。 两人在随便买了一些可乐爆米花之后,有点意想不到的蒋弥陪着程绽检票入场,坐在电影院里面,他才发现看这场电影的人许多都是年轻的情侣。 时间到了,灯光暗下,大荧幕开始放起了电影。 这部喜剧爱情片对外宣称全程欢乐,有笑有泪情侣必看。 程绽坐在位子上面,看到了一半,全程连嘴角都没有勾起过,看着电影里浮夸的演技,无厘头的剧情,电影院里面笑声起起伏伏,他心中只觉得一阵烦乱,手里揉捏着可乐杯子,左一口右一口。 他没谈过恋爱,连大致的约会流程都不清楚,这也不过是在网上搜了许多情侣约会攻略罢了。 这部爱情喜剧电影都是看网上推荐的,结果是些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怕蒋弥会失望,会觉得浪费时间陪他出来,他神经一向敏感多疑,此时都有点不敢看蒋弥,怕见到不耐烦的神情。 他微微偏头看向蒋弥,就发现蒋弥看的很认真,全神贯注的,随着剧情的变动嘴角还会时不时的翘一下。 蒋弥对这电影倒没什么意见,这种类型的电影不带脑子看还是有点意思的,他对待任何事情一向都是比较认真的态度,就比如今天的电影,既然答应了程绽,他也不想去无谓的敷衍他。 忽然余光处发现程绽在看自己,他侧过脸去,疑惑的嗯?了一声。 程绽没有说话,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用小指轻轻勾了勾蒋弥的手,带着些细微的痒意,顺着手指一路上沿,在肌肉骨缝之间跃动,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旖旎,专心~ 蒋弥有点想笑,到底是谁不专心。 在电影结尾处,男女主人公突破重重障碍,终于喜闻乐见的大团圆了,在夕阳余晖下的山崖上面热烈拥吻,带着几分唯美的浪漫bgm适时响起。 大厅里的许多情侣受到感染,低头开始接吻,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声音传来。 蒋弥头皮发麻,他是真的感觉不到这个电影还有什么可以催情的剧情部分,电影已经结束,他想站起来离开,看了看旁边的程绽。 就发现程绽卷如蝶翼的睫毛翘起,若隐若现的电影光线将他精致的眉眼如烟似雾的笼在其中,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要接吻。 蒋弥:别闹了,先出去吧。他是不可能接吻的,死都不可能,这是原则问题。 程绽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有些委屈说着,约会不是应该接吻吗 蒋弥:你这叫坐地起价,得寸进尺好吗,他不准备在这个事情上面和程绽继续纠缠,想直接带着程绽离开。 程绽拉住他的手,有几分执拗的意思在里面。 黑暗幽深的密闭空间里面能滋生出很多东西,蒋弥脑子顿了顿,甚至有一瞬是想答应他算了,但蒋弥最后还是肃着脸色,冷声拒绝了,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动摇过的样子。 程绽看他一眼,也知道自己这个一时兴起的要求过分了,于是默默的跟着蒋弥离开了。 两人站在电影院大厅里面,周围人流往来,络绎不绝。 程绽可能是可乐喝多了,抬头对蒋弥道,我想去上厕所。 蒋弥点点头,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蒋弥站在原地,等着程绽出来,就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穿着校服的女孩面色焦急的走了过来,对着蒋弥道,你好,就是我朋友在门口被人缠上了,我怕报警来不及,你可以帮帮忙吗,我,我就是看你很高,我她看起来手足无措,眼里含着眼泪,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蒋弥本想不予理会,皱了皱眉头,但开口的时候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在哪,带我去。 女孩如释重负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谢谢,谢谢,在这里。 蒋弥心里想着几个小混混处理起来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等马上结束之后就给程绽打电话,跟在女孩身后的他却没注意到女孩带他去的地方并不是刚才所说的电影院门口。 蒋弥走在车辆繁多的路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准备停下脚步。 路边一辆门户大开的面包车里面伸出一只握着电棍的粗粝的手来,对着蒋弥腰间一触。 蒋弥只觉得腰间刺痛,局部痉挛,麻木无力,双腿止不住的打颤,眼前发黑,咬牙强撑着,刚想做出反应。 车里的人却一把将蒋弥拉到车里面,迎头又是一闷棍。 蒋弥失去意识,彻底昏死过去。 程绽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蒋弥在原来的位置已经消失不见。 浅色眸子渐渐加深,刚环顾四周准备找找蒋弥,两边直愣愣的走过来两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那两人来到程绽身边站定,声音压低,不想惹麻烦就跟我们过来。 程绽受惊似的眼睛睁大,看起来很害怕,我,我在两个人的视线威吓下像屈服一般的跟着走了出去了。 程绽坐上了另一辆面包车,他坐在车上,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很是恐慌的样子,你们是谁 车上的人似乎没把程绽当回事,也似乎不准备胁迫他做什么,但也并没有回答程绽的问题。 程绽见他们不说话,就没有再问下去了,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 车一路开到郊区,直到在一个偏僻的四周没有一栋房子的像农户的屋子前停了下来,两边树木丛生,野草长的很高,车开过去,在狭窄的土路上面扬起阵阵灰尘,看起来极是荒芜,连鸟叫都只是寥寥几声。 程绽的手机从一开始就被收走了,被人推推搡搡的关到了一间破旧的堆满东西的杂物房里面。 杂物房里只有一扇很小的只能伸手出去的铁栅栏窗,似乎是笃定了程绽就算呼救都没人知道。 但,程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呼救。 程绽在杂物房里听着外面的交谈声,还是那两个人,但他一想起失去消息的蒋弥,头就一阵阵的疼痛,难以抑制心里如野草般疯长般的暴戾。 他从杂物堆里面抽出一根带着许多生锈铁钉的木棍,面无表情的拿在手里面掂了掂。 他一脚踢翻旁边的油漆桶,高声惨叫了一下。 屋外的两人听到声音,都是站起身来,走到这里,想要开门看看情况。 其中一个人刚打开了门,程绽拿着带钉子的那头对准那人的眼睛,快狠准的一棍子下去,鲜血喷涌而出,那人惨叫一声,手捂住脸,立时跪倒在地。 身后那人看到这个情况,大惊的暴怒着想要来抓住程绽,却被同伴跪在门口的身体挡住了道路。 程绽行动迅速果决,毫不犹豫的拿木棍重新抽了过去,那人伸手去挡,再移开胳膊时,肋骨处迎来了重重的一拳头。 程绽也就是看着瘦弱罢了,力气却是十成十,下手阴险毒辣,专挑软肋。 五分钟过后,两个大汉像蠕虫一样被麻绳紧紧捆住,躺在地上,那麻绳捆绑的方式老练熟稔,根本难以解开。 程绽深深闭起眼睛,想要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能更冷静的处理这一切。 他拿着棍子在地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很低:他在哪儿?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两个大汉,一个血留了满地,只顾着哀嚎,一个浑身是伤,闭口不言。 程绽歪了歪脑袋,像是舒展筋骨一般抻了抻肩膀,五根白皙的手指在木棍上面按顺序依次叩了叩,鞋底处传来沙砾摩挲的细微声响。 屋子上方的黄色灯泡静静摆动,一只黑褐色的蜘蛛在上面悄无声息的结了张大网,让光线变得有些昏暗。 程沾微垂的眼角沾着几滴鲜血,更显得艳丽可怖。 他在哪儿?他又重新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遍。 屋子里除了哀嚎,仍然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该结束了,他站起身来。 等他重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哀嚎声早已停止。 程绽毫不在意的将脸上黏腻的鲜血擦掉,掏出自己刚找出来的手机,打给了一个人。 对面接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忌惮。 程绽你干什么! 程绽现在没有逗人玩的心思,眉目俱冷,方少爷,要是不想你的照片明天出现在你爸的办公室里面,你就帮我找个人。 第10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 这仅仅只是一个 蒋弥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丝已经凝固的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自己是个傻逼,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他在哪儿? 人是冲着绑他来的,为了不被人立刻发现,程绽绝对也不能幸免。 周围的人听见突然清醒的蒋弥来了这么一句,都觉得有点古怪,互相对视几眼,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还是其中一个寸头先反应了过来,嗤笑一声,你现在还有闲心管别人呐。 说着踹了一脚绑着蒋弥的椅子,接着就没人再继续搭理他了。 蒋弥身子微微一动,缓慢的掀开眼皮,视线里面一片模糊。 过了许久,才慢慢清晰。 这是一个密闭空旷的毛胚房,周围堆满了沙石废桶,纸壳垃圾随处都是,烟味裹挟着灰尘很是呛人。 蒋弥思绪回笼,垂着头,静静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腕上的麻绳捆的很紧,没有不依靠外力就能自己挣脱的可能。 他思索着,这事除了谢依依没人能干的出来,他原以为送走蒋蔓就够了,却没想到谢依依还能白痴到这种地步,还来了这么一套。 杀他,谢依依肯定不至于疯到这种程度,但吃些苦头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这蒋弥倒是无所谓,他现在就担心程绽。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面。 那个寸头叼着的半根燃吸着的香烟抖了一抖,火星落下,掉了些到他的手上,他嘶了一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狠狠一甩胳膊,然后从口袋摸出了手机来。 寸头走到旁边的角落里面讲起了电话,他的声音不大,蒋弥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偶尔听见一两句好好没问题。 挂掉电话,和房子里的另外三个人耳语一番,在达成共识之后,来到蒋弥身边。 说了打一顿,打个半死就够了。寸头呸出嘴里叼着的烟头。 剩下三个人没有说话,就是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太清楚这个打个半死的准则在哪,其中一个在地上捡了个钢管,没说其他废话,上来就给蒋弥腹部一棍子。 蒋弥那瞬间痛的眼前发黑,闷哼一声,被绑在椅子上的他顺势倒在地上,侧着脸,额发沾上尘土,身体微微蜷缩。 寸头愣了愣,踹了一脚身边那个拿着钢管的,傻缺,你上来就把他打死吗! 拿着钢管的腿肚子一弯,差点跪下,挠挠脸,也不太清楚自己刚才是否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几个人围着倒在地上的蒋弥,都有点拿不定主意。 为首的寸头看着被额发遮着眼睛看不清神情的蒋弥,犹豫的蹲下身靠近,嘴里暗自嘀咕,没那么晦气吧 他们都是些社会上的地痞流氓,还没干过这种勾当,都只是赶鸭子上架拿钱接下来这事情的。 他们对于谢依依来说,也是最好的顶罪人选。 没钱没势,没后台,请不了好的律师,而且都有前科。 寸头刚想上手扒拉扒拉蒋弥,迎面却是一拳头。蒋弥那拳正中寸头鼻梁,寸头捂着鼻子,惨叫一声,向后跌坐倒在地上。 蒋弥迅速站起身来退后几步,双手手腕上是一圈青紫色的淤青,他默不作声用左右手互相揉了揉。 身上的黑色卫衣沾了满满的灰土,他个子很高,静静的杵在那里,半垂着头,再抬眼时眸子极淡的瞥了几人一眼,他在几人惊慌的目光中从地上拽出一根钢条。 我没一打四过,但可以试试。 蒋弥在原地站定。 寸头此时也缓了过来,鼻子酸涩疼痛不已,他火上顶梁门,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从嘴里磨出来一句话,打死他他已经把谢依依吩咐的话抛诸脑后了,现在一心只想发泄怒火。 一打四,蒋弥的确落不到好,被重新制服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一会的功夫,蒋弥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彩,他的脚步也有点沉重,闪躲的速度都缓慢了下来。 寸头大力踹开挡在身前的废油桶,指着前方的蒋弥,你他妈再躲! 废油桶磕在尖锐的砖石上面,铁桶豁开了一个小口,已经过期了小半个月的橘黄色的汽油咕噜噜的倒在地上,谁都没有注意到。 蒋弥扯唇笑了一下,主要是他从来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情,这跟他当初穿书一样,觉得荒诞之余还有点搞笑,一打四,我还不能躲吗。 寸头等人脚步加快,想要把蒋弥围起来。 旁边地上的汽油渐渐弥漫,淹过了一堆纸壳干垃圾。 蒋弥被围拢在中间,脸上那么点笑意也快消失了。 烟头躺在纸壳上半明半昧之间,细弱的烟雾缭绕。 离蒋弥最近的寸头拿着把破铁锹就要上手。 汽油已经漫过了烟头,几个瞬息,火舌显出,顺着汽油弥漫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 先前那个拿钢管的打过蒋弥的家伙最先注意到了,结结巴巴的开口,大,大成,着着,着火了 被叫大成的寸头已经近到了蒋弥的身,理都不理,只挥着铁锹眼睛通红。 三个人没人去管那个燃起来的火,唯有那个结巴匆忙跑了过去,左踩右跺。火不仅不小,反而势头愈烈起来,他赶紧脱下外套去扑,火舌却立刻吞噬了他的外套,结巴被迫丢了自己的外套。 分卷(8) 结巴虽然傻,但还没傻到底。看另外三个人完全不理会他,就把手上的钢管一扔,然后跑走了,反正他们几个也不过是为了钱临时搭伙罢了。 结巴急急忙忙的刚跑到废弃工地门口,就看见门口站着一群人,为首的年纪看起来挺小,穿的也不错,就是脸上那股戾气让傻憨憨的结巴都抖了抖。 程绽看见了结巴,上去阴着脸就问,他人呢。 结巴这时候脑筋倒突然转的挺快,在,在上面。 说着指了指大楼三层。 程绽一个手势,身后人就把结巴拖走了,然后程绽自己立刻跑了过去。 楼里面的蒋弥已经被摁在地上,浑身是伤,寸头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两个人就拽了拽他,快走,快走!着火了! 寸头回头,就发现整个屋子里面大火连绵,火势凶猛,那些纸壳垃圾几乎是一点即燃。 因为这个地方是密闭的,没有连在外面的窗户,空气慢慢的都不再流通,且那火焰大有烧到他们这边的趋势。 那两人见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也不再拉劝寸头,两人把手上的东西一丢,慌忙逃窜离开往楼下跑去。 寸头咬牙,想最后在蒋弥后脑勺来一下,但蒋弥没有了另外两个人的桎梏,反手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身后的寸头。 寸头头一扭,手上那下子没打在蒋弥的后脑勺,而是打在了蒋弥的后背。 蒋弥得到了喘息的功夫,翻身就是一脚。 大火已经将两人围拢起来,生死面前,那些面子事情早不算回事了,寸头也赶忙踉踉跄跄的跑开了。 蒋弥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血重新顺着额头往下流,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滴。他走两步停一步,火焰的灼烧温度让他脑子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他甚至能感觉到有火舌燎上了他的裤脚。 想着自己总不会死在这吧,死了之后是不是就回家了,他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东西,却唯独没有害怕,就如曾经莫名穿到这本书里面一样情绪淡然。 蒋弥胸口喘息起伏,浓烟呛的他嗓子疼,像含了一口沙一样,嘴里弥漫着腥甜味。 直到他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蒋弥 蒋弥 蒋弥! 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个人托住了,他强睁着眼睛,看向身边比他矮上大半个头的人,喃喃的念出了那人的名字,程绽 程绽闭了闭眼,像强行压抑着什么,声音沙哑,是我 蒋弥的意识清醒了些,想要自己走路,却被程绽拉了一把,别动。 两人走了几步,大门那边跑来了几个程绽先前带过来的人,一边给他们打掩护,一边护着他们离开。 蒋弥被程绽扶着终于出了大楼,呼上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好了些,就是头有点沉,身上的伤比较痛。 程绽也才得以看清了蒋弥现在的状况。 他眼睛红了红,把蒋弥小心的搀到了车子里面,让他坐在后座,准备先到医院去。 蒋弥坐在程绽身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就发现他手蜷的死紧,拉都拉不开,五根手指就像黏连在了一起,又好似石头一样冷硬无比,身体也是僵直的。 蒋弥扯了扯他的手,没扯开,就顺势把人拉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面,声音很低很轻,带着安抚,没事的 程绽听到这话,却一把揪住了蒋弥的衣领,他微垂的眼尾泛着红,浅色眸子间带着潮意,平日里红润的唇此时干燥皲裂,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 什么没事!我要是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死在那了啊! 程绽当时冲进火场时,就发现蒋弥的表情很不对劲,很平淡坦然,仿佛可以毫无牵挂的 立即赴死。 蒋弥顿了顿,抱歉 程绽低下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你为什么他想问些什么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蒋弥却低头轻轻吻了吻程绽的唇角。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触碰,极轻的触碰了一下。 程绽红着眼睛抬头,你 约会不是应该接吻吗蒋弥低着头与他额头相抵,笑了笑。 此时距他们上午约会看电影已经过去了11个小时。 这仅仅只是一个迟来的吻罢了。 第11章 《顾少的替身前妻》滴,刷卡! 蒋弥在那天被送进医院之后,在程绽的陪护下住了一个月的院,其实不用住这么久的,纯粹是因为蒋家的人和程绽都放心不下罢了。蒋弥拗不过他们,只能顺从他们的安排多住了半个月左右。 等到蒋弥出院之后。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谢依依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的脑子与手段,更低估了蒋家及程绽的报复能力。 在蒋家等的助力下,也就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谢依依被刑事拘留,被拘留期间,顾家曾想出手帮忙,不想一切闹的太难看,毕竟对外谢依依宣称是顾莫寒的人。 结果在这种节骨眼上,谢依依被曝出了在国外与男人厮混的一些极私密的照片,在这网络四通八达的时代,那些照片倒也不算太不堪入目,更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只是谢依依的身份摆在那,这不是明摆着当圈内人的面狠狠的打顾家的脸吗。 一向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顾总顾莫寒,在车祸昏迷不醒的时候发现早被人在头上建了一片草原,想想都是很好笑的事情,更遑论一些曾被顾莫寒踩在脚底的人。 大家巴不得看他的笑话。 顾家更是恼羞成怒,不仅不再帮谢依依的忙,甚至还搜集了些不知真假的关于谢依依干的其他的违法事情,只为让她在牢里蹲的更久。 最后,各项罪名叠加,法院最终判决谢依依十五年有期徒刑。 谢依依拼了命的想要疏通关系,甚至想借助自己的病来申请保外就医,结果当然是于事无补,在蒋顾两家的迫力下,几乎没有逆转的可能性了。 谢依依不明白的事情是,在狱里呆着其实比在外面呆着还好些。 要不是判决已经这么顺水推舟的定了下来,蒋顾两家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谢依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至于先前谢依依雇的那些打手,程绽在事发第二天把人全部丢到了警察局,只不过都是经过程绽处理一遍的人了。 那些人哭爹喊娘的拼命认下罪行,供出主使,只为快点进牢里面呆着,怕再落到了程绽的手里面。 但这些其实都和蒋弥没有太大关系了。 他在绑架发生的两个月后,和程绽交往了。 关于交往的事情,蒋弥思考了很久,他有认为过这是不切实际的的事情,和一本书里面的人物交往算什么呢,他甚至不确定任务完成之后他会不会马上离开,离开之后那这本书里的世界还存在吗,程绽还存在吗。 他也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事情,万一书中世界仍在运行,程绽依然还在,那他突然消失之后,程绽他怎么办? 但是人他都已经主动亲了,一味的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与其纠结推拒,倒不如试试看再说。 于是,他最终同意了与程绽的交往,只是在交往前夕跟程绽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们交往了,我希望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过好自己的生活。蒋弥低头看着程绽,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一向喜欢在蒋弥面前笑的程绽此时却没有笑容,踮脚揽住了蒋弥的脖子,浅色眸子间是捉摸不透的意味,轻轻耳语,好。 两人就这么正式交往了。 交往一周后。 蒋弥个人还比较满足于现在这种状态,出门一个吻,回家一个吻。 但程绽却完全不满足于这种状态,这和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分别,除了几个吻之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变化,他心里一直有着自己的思量。 今天是周末,两个人闲来无事,在程绽的提议下,又坐在家里的投影室里面看电影。 蒋弥随手放的,是一部国外的鬼片,网评说还是挺恐怖的。 投影室里面一片昏暗,程绽穿着蓝色条纹睡衣,眸间倒映着光怪陆离的电影光线,盘腿窝在蒋弥怀里,红润的唇咬着吸管研磨,两人坐在沙发上面。 蒋弥看了一会电影,觉得有点口渴,随手想拿起旁边茶几上面摆着的可乐杯子,却被一根吸管戳到了嘴。 程绽在他怀里没有挪动,就是把他那杯可乐举到了蒋弥嘴边,蒋弥看了看他,张嘴吸了一口,谢谢。然后继续专注的看电影,没有其他动作了。 程绽收回杯子,看着电影里的恐怖情节,嘴角却高高的翘起,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像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电影恐怖情节很是老套,一群孤胆英雄齐闯鬼宅然后接连送命,死一个人得一个线索,要不是一惊一乍的音效,蒋弥恐怕都能犯困直接睡过去。 程绽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一直窝在蒋弥怀里,动都没动过。 电影放到了四分之三的时候,情节却突然来了转折。 主角团一群人死的死,散的散,一对金发男女在一条路上独自正走着的时候。 金发男却突然表白,说死之前一定要告诉金发女他深藏的爱。 看到这里的蒋弥表情懒散,半掀着眼皮,揽着怀里的程绽,手指无聊的在沙发沿上敲打着。 然后那对金发男女却突然一拍即合干柴烈火的搞上了,尺度还挺大。 看到这里的蒋弥:??? 这是鬼宅啊,你们稍微尊重一下鬼宅好吗。 蒋弥下意识伸手捂住程绽的眼睛,黑着脸关掉电影,想要先换一部电影再说。 他怀里的程绽却笑了起来,身子一颤一颤的,长长的睫毛不停扫过蒋弥的手心,带着一阵阵抓心挠肺的痒,像微弱酥麻的电流一样直达蒋弥的心脏跳动处。 蒋弥压下心悸,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没有再看程绽。 蒋弥手上正持着遥控器,程绽笑着笑着停下来,上手拿走了蒋弥手里的遥控器。 蒋弥以为程绽他要换电影,就没有反应,任他动作。 可程绽却是把投影仪关掉了,投影室里面霎时暗了下来,黑暗滋生密布,唯有厚重窗帘从外透过丝丝缕缕的光线,光线浮动处飘着极细微的尘埃。 视觉暂时弱了下来,触觉和听觉却愈发敏感起来。 蒋弥潜意识里能察觉到一些什么,但他却未曾细想过,也不想去细想,他在等着,也在放纵着。 原本两人清浅的气息此时却粗重起来。 蒋弥能感受到唇间若即若离的温热吐息,似邀请,又似推拒。 一双纤细的手攀上了蒋弥的肩膀,像被藤蔓交缠束缚住,蒋弥避无可避 唯有迎接。 程绽附到蒋弥耳边,声音低到让蒋弥甚至以为那只是错觉。 他说,我现在是真空的,要不要试试。 蒋弥手指骨节分明,泛着冰凉,带着暖意,像刚刚融化的冰,让程绽的脊梁一阵瑟缩,遍过之处,带着颤抖。 他回,好啊。 蒋弥从衣摆处蜿蜒上去,程绽脖颈高昂,蒋弥张嘴用齿轻轻撕咬他的喉结,不像缠绵,倒像献祭。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的,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蒋弥箍住程绽的腰,程绽绕住蒋弥的颈。 谁都不肯松开谁。 先前还有衣料摩挲的声音,现在却消失了,蒋弥的腰带从沙发处滑到了地板上,发出声响,却没人听见。 蒋弥以为才开始会有点困难,但程绽却是有备而来的。 一切顺利的出乎意料。 程绽被那股战栗刺激的微微瑟泣,蒋弥以为他有点难受,上半身想直起来,却被程绽伸手一把推倒,重新躺在沙发上。 在黑暗之中,程绽眼角嫣红挂泪,舌尖却舔了舔唇,嘴角勾起,浅色眸子间一片混沌,像是会使人泥足深陷的沼泽。 而蒋弥就是那个深陷沼泽不可自拔的人。 等结束的时候,程绽身子有些瘫软,却还是不肯松手。 蒋弥没有办法,就把人带到了浴室一起清理了一遍。 两个小时后,两人皆是被热气熏的面色潮红,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蒋弥抱着程绽走了出来。 蒋弥让程绽坐在床上,然后给他吹干了头发。 程绽眯着眼睛,任蒋弥动作,像一只乖顺的猫儿,过了会,蒋弥关掉吹风机,揉了揉他的头发,发现已经干了。 蒋弥看向程绽,现在要休息一会吗。 程绽其实还没有完全餍足,但想着今天是周末,晚上还有时间,休息会未尝不是件好事,就答应了下来,就朝蒋弥伸出手,好啊,一起睡。 蒋弥现在并不太困,但是程绽都这么说了,他就和程绽一起躺了下来。 程绽靠在他的怀间,蒋弥揽着他,头脑却出乎意料的清醒。 他以前自我感觉是一个比较有底线的人,却从没想过自己的自制力会那么差,竟然就那么半推半就的就从了。 现在想想还有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甚至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但怀里的温暖却是真实的,想到这里,蒋弥吻了吻已经睡着的程绽卷曲的发顶,原本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的蒋弥过了会却渐渐闭上了眼睛。 程绽却在此时睁开了眼,凝视着蒋弥沉睡的眉眼,抬头吻了吻蒋弥的喉结,眼中泛着沉沦的暗色。 究竟是谁献祭了谁,犹为可知。 第12章 《顾少的替身娇妻》结束 四年后。 机场。 一个戴着墨镜的长卷发女性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外走去,风衣的衣摆被吹的微微飘起,黑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刚走到路边,准备伸手拦辆出租车。 身边却开来辆银色suv,车里的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挂着懒散笑意的脸来。 姐。 蒋蔓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摘下墨镜,轻呼一口气,理了理长发,终于回来了,你在国内呆着还好吗? 蒋弥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还行,就那样,爸妈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们在国外忙得很,暂时近期不会回来,不过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了。说到这里,蒋蔓笑起来看向蒋弥,妈跟我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了,她这几年不知道跟我提了多少回了,说你都27了,老大不小的人。 分卷(9) 蒋弥也轻笑起来,这事情我准备等爸妈一起回来跟你们当面说,现在还不好透露。 蒋蔓有些惊喜,看来你是有情况了啊,妈知道了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蒋弥眼里漫上笑意,却没有再说话了。 两人一路开车回了主宅,蒋老爷子身子骨依然健朗的很,精神矍铄,看到蒋蔓回来了,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蒋弥在主宅吃了顿中饭,然后就先回去了。 到家之后就发现程绽还没有回来。 自从四年前确定交往关系之后,就一直持续至今。 中间也发生过不少矛盾争执,但也好好的走到了现在。 说多了也是废话,这几年的生活也让蒋弥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归属感,甚至给他一种会长久持续下去的错觉。 关于当初的任务,这几年里也没有过任何提示,也不知道有没有完成。 四年前顾莫寒醒了之后,听说第一件事不是找谢依依,而是找蒋蔓。甚至对于牢里面的谢依依管都没管,远去国外对着蒋蔓穷追猛打。 但蒋蔓却从没正眼看过他一眼,且蒋蔓渐渐接收了蒋家的生意,明里暗里对着顾家产业链打压。 顾莫寒却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直到去年的时候,蒋蔓在国外交了一个男友,一米八的混血儿,顾莫寒这才慢慢收手,停止追求。 蒋弥正坐在书房里思考着,突然感到一丝困意,想着先去休息一会,就到了房间里面。 闭上眼睛,不多时,就沉睡过去。 等程绽回家的时候,打开房门,就看见主卧大床上面的蒋弥。 微垂的眼角翘了起来,浅色眸子中露出笑意,脱下外套,换了衣服,一骨碌也钻到了被子里。 蒋弥睡的半梦半醒之间,就发现有人搂住自己的腰,靠在自己的怀里,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下意识一把捞过身边的人搂的更紧些,吻了吻来人的发顶。 接着就感觉到他的喉结处传来濡湿的痒意,蒋弥捏了捏怀里人的臀,嗓子暗哑,带着宠溺,别闹,睡觉。 怀里人挣了挣,过了会就安分了下来。 蒋弥搂着程绽一起沉沉睡去。 下午3点26分。 昏暗的主卧里面突然出现了当初蒋弥穿书过来出现的,仿佛全息投影般的黑色字体。 【《顾少的替身娇妻》小说世界任务完成】 【即将传送到下个任务世界】 【宿主记忆清除完毕】 在那瞬间,被风撩动的窗帘静止下来,保持着微微扬起的状态,厨房里女佣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正嘀嗒嘀嗒流淌的水滴悬在半空,路上的行人车辆全部停止动作,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蒋弥怀中紧紧依偎着的程绽甚至连呼吸都消失了,但蒋弥却一无所知。 【任务世界销毁中】 所有的一切如虚影般渐渐粉碎,飘起了星星点点的暗芒,而后消弭不见。 【任务世界新建中】 蒋弥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那个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但他却下意识念出一个名字来。 程绽。 第13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拜师 九幽山。 你不是说这只是个云豹兽吗!怎么是个百足魇虫! 一个玄衣劲装的少年躲过百足魇虫甲壳下伸出的长触,就地翻滚,吃了一嘴的灰土,呸了一声抹了一把脸,连喘息回答的功夫都没有,冰刃,出! 一把裹着寒霜气息的银色长剑自他身后的剑鞘飞出,直刺远处那只闹的天翻地覆的百足魇虫,架势是摆了十足,可惜只在百足魇虫的甲壳处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少年瞪大双眼,似是不敢相信,反手又把冰刃重新召回手中,怎么回事啊,这东西怎么这么没用,父亲还把他日日带在身边! 身旁一个个子稍矮些的少年喝了一声,就你这种修为还想用你父亲的法器,有用才有鬼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只百足魇虫似被激怒,一头扎入土中,尾端的长须摆弄着,留下一个深坑,地面疯狂摇动,就像有什么东西马上要从底下破土而出一样。 快跑!那虫子爬土下去了! 两个少年纵身御剑想要离开,可动作终究慢了一步,一根很长的布满鳞片的触手从地下破了出来,速度极快,卷住先前那个持着冰刃的少年就要往地底拖去。 一旁御剑的另一个少年惊怒的喊了一声,郑冷松!然后飞身而下想去救人,却被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又一条触手猝不及防的击远,撞到树上慢慢滑落下来,只觉得喉间腥甜,捂着胸口浑身疼痛实在是难以动弹。 就在这时,林中一道黑影窜出。 那黑影脚步迅猛,踩在百足魇虫的触手上一路奔袭,毫不犹豫的伸手轻松的一把拽断开来,断掉的触手卷着那个少年被一起扔远,紫色的虫血四溅。 百足魇虫在地底哀鸣一声,重新又破土而出,像发了疯一样攻击那个黑影。 黑影在杂乱的攻击中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闪躲,并一根根的把其他触手接连扯掉。 两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又艰难的聚拢在一起,皆是目露震惊。 好厉害啊,瞧这身形,连法器都不需用的,定是修为高深!那坚硬的触手竟然这么轻松就弄断了,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我定登门拜谢!郑冷松一阵惊叹。 旁边的少年有些痛苦蹙着眉头,仔细凝视着,不对他应该是个妖修!你瞧他身后 郑冷松定睛看去,就发现黑影身后似乎有条灰色的尾巴? 数十条触手被扯得干净,百足魇兽奄奄一息,虫血蔓延到了数十米开外,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攻击黑影。 黑影脚步一蹬,踏在百足魇虫的头部,一把破开红褐色的堪比玄铁一般硬的甲壳,手再掏出来时,手心里握着一枚幽蓝色的妖核。 百足魇虫庞大的身躯抽动了几下,然后彻底瘫在那里,唯留下一地的虫骸和四散的触手。 蒋弥对身上溅到的虫血不以为然,收起妖核,从已经死去的百足魇虫的的身上轻轻跃了下来。 两个少年此时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前辈留步,前辈留步! 郑冷松气喘吁吁的在蒋弥身前站定,然后与身边的少年一同拱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叫郑冷松,不知前辈家住何处,我归清门日后定携厚礼登门拜谢! 郑冷松话正这么说着,眼睛却始终忍不住往那妖修的头上身后打量。 现在离的近了,他才发现这妖修不仅是身后有一条垂落蓬松的灰色尾巴,且头顶处还有一对时不时抖动一下的灰色兽耳。 看着倒是挺稀奇。 妖修在这修真界从来不是什么难见的稀罕物,妖修与人修无异,甚至在修行上比人修更占有一份得天独厚的天生妖力,若修行得当,可在短短数十年里超过修炼百年的修凡人士。 只是他们虽有天生妖力,化为人形却是不易,有些妖终其千年都是兽态,难化人形。大部分妖兽最起码得花百来年才能化有人身。 可看面前这个妖修,虽然还带着尾巴兽耳,但应该也是几百岁的年纪了。 所以,郑冷松在蒋弥面前自称晚辈。 妖龄刚满二十岁的蒋弥对此不置可否,只听着郑冷松说话,却在听见归清门三个字的时候,略有所思的垂下眸去盯着郑冷松,你是归清门的人? 郑冷松带着些少年气的洋洋自得。 虽然满身尘土,狼狈不堪,但还是挺起胸膛来,清咳了两声,面上挂着故作谦逊的笑,是的,晚辈便是归清门飞亭宗宗主之子,我父亲便是赫赫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少年捣了一肘子,疼的哎哟一声,身边少年看都不看他,弯腰施礼,晚辈叫白啸,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蒋弥看着两个少年,嘴角勾起笑来,我向来都是别人欠了我恩情,就让别人当场还了的,你们现在准备怎么还我。 白啸和郑冷松双双对视一眼,各自身上身下摸索了个遍。 郑冷松把父亲的冰刃不动声色往身后掩了掩,这个剑是他父亲的贴身法器,怎么也不能用来还恩,若被他父亲知晓,恐能扒了自己的皮。 郑冷松有些苦恼的开口,前辈,晚辈们出来的急,没能带上些什么好的东西,连灵石都没带上几枚,不若这般吧,前辈随我们回一趟归清门,到时候前辈要什么就有什么。 白啸一听他又夸下如此海口,暗中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郑冷松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窘迫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蒋弥没有说话,将手中的妖核摊开在两个少年面前,这个妖核我都可以送你们,但你们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郑冷松看着那个妖核眼睛都直了,百足魇虫的妖核本就难得,更遑论那么大只的百足魇虫。若能为自身炼化,不知能长多少修为,但他在白啸的怒视下还是收回了眼馋的目光。 他语气凛然的道,这个妖核是前辈自己得来的,我等小辈岂能贪图。 蒋弥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我非是让你们答应什么难办的条件,我只想入归清门罢了。 郑冷松和白啸两两相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愕。 前辈,你说什么? 归清门长亭宗。 宗主郑迎海面容肃正,不怒自威,一身素色道袍,手持五尺檀木杖棍坐在主堂,堂上围坐着一圈归清门各宗的宗主。 直到堂门远处过来了两个身影。 郑冷松还没到堂门呢,就听见一声气吞山河的怒吼,逆子!吓得脚步踉跄差点跪下,却被身后一只手稳稳托住,忽然就生了几分底气,想着不管如何,总不能进门就跪。 刚入堂门,看见了他父亲那张怒容,腿一软,铿锵跪下。 父亲! 他身边的白啸没有办法,心里骂了一声白痴,但也只能一起跪在门口,闷头道,师尊。 你们俩还有脸回来!郑迎海把杖棍往桌上狠狠一敲。 堂门处的两人都是抖了抖,知道这次他是动了真怒。 郑迎海又问,冰刃呢! 郑冷松头都不敢抬,诚惶诚恐的从背后摸出剑鞘,双手呈上,咽了咽口水,在这,父亲!我知晓冰刃于父亲来说何其重要,所以哪怕丢了儿的性命,儿也将冰刃毫发无损的带了回来! 郑迎海都要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还要夸奖你两句啊! 郑冷松连连摆头,不用不用。 郑迎海气的将手中杖棍裹挟灵力扔了过去,这一下要是砸在郑冷松身上,非得躺个两三月,郑冷松眼睛吓得都闭了起来,疼痛却没有如约而至。 他闭着眼睛,没有看见,那根杖棍扔到一半,却忽然转了头往他身后飞去。 蒋弥站在堂门前,手里握着那根杖棍,面色淡然,晚辈拜见宗主。 蒋弥的突然出现引起堂门内所有人的轩然大波,倒不是惊讶于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个妖修,而是惊讶于在场有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修士,为何却似乎没一个人察觉到此妖修的到来。 郑迎海眉头皱起,带着戒备的问道,你乃何人,来我归清门所谓何事啊。 郑冷松回头看了看,赶忙站了起来,父亲,父亲!那位前辈非是不轨之徒,他乃是儿的救命恩人!然后,郑冷松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讲述了先前九幽山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完了之后,拉了拉一旁跪着的白啸,父亲,你若不信,可问白啸。 白啸盯着众人灼灼的目光,艰难的点点头,是的,师尊。 郑冷松来到蒋弥身旁,要不是前辈,儿的性命恐就丢在九幽山了。 郑迎海冷笑一声,那也是你活该!说完,他看向蒋弥,你既是犬子的救命恩人,那也是长亭宗的恩人,还请坐吧。然后偏头道,来人奉茶! 蒋弥坐在上座,看着手边茶盏里的清茗,面前站着一排端着贡盘的女侍,贡盘里各色琳琅满目的法器,宝物,还有一堆堆的上品灵石,倒是财大气粗的很。 但蒋弥要的不是这些。 郑冷松跪在旁边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父亲,前辈所求的非是这些身外之物! 郑迎海打断他的话,闭嘴! 郑冷松蔫蔫的住了口,眼巴巴的偷偷看向蒋弥,带着歉意。 因为当时在九幽山的时候,蒋弥说想入归清门后,他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说这个要求对他这个宗主之子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蒋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郑冷松入归清门,他抬眸开口道,宗主,晚辈有一不情之请,晚辈想入归清门。嘴里虽这么说着,面上却没带着求人的意味。 郑迎海顿了顿,他可没他那废物儿子好糊弄,像蒋弥这种修为高深的妖修,到哪不是被奉为上宾,虽然归清门盛名在外,那也不至于过来当一门下弟子。 你说笑了,我们归清门小门小派,何德何能啊。 他的反应在蒋弥意料之中,笑了笑,我虽比旁的修士厉害了那么一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散修,无门派依仗,也只是湖上浮萍,我来归清门乃是真心实意,没有旁的打算。 这话便是挑明了说的。 在场的诸位宗主皆是心中暗自思量,想着这么个妖修若是入了归清门,只怕修仙之途无可限量,定会有所作为,但若此次拒之门外,只怕日后结下梁子,不可收场啊。 郑迎海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思虑许久,还是不愿意答应,于是道,你修为之高,恐其他宗主难以教导,但在这归清门有一人倒可以教你,只是他数百年来未曾收过一个弟子,此次也看他的意愿罢了,若他不愿,我也不好留你了。 蒋弥应了下来,好。 郑冷松听见这话,心里却一惊,想着父亲不是刻意刁难吗,那位根本就不收弟子好吧,日日呆在自己山头上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宗门大比上面见到的,那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啊。 他心里难免带着心焦。 但郑迎海已经将传话玉简拿了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问及他要不要收一个妖修为徒。 分卷(10) 按郑迎海的打算,估计那位都不会过来的。 宗门众人就这么等着,在郑冷松心都要凉了的时候。 堂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唏嘘,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引起了轩然大波。 蒋弥抬头望去。 就见远处一人白衣如雪,不染纤尘,腾云而来,长发如墨,别着根玉簪披在身后,落在堂门前缓步走来。 那人眉眼如衔霜雪,眸色极浅,神色冷然,遥不可及,看你的时候却似乎连你的影子都没映进去。 众人都有些惧这摄人的寒意。 唯独蒋弥满脸无谓,视线落在那人的发尾处,发现还有点卷曲,觉得倒是有意思的很。 何人。 郑迎海像大梦初醒般,匆匆一拱手,程师兄,就是他。说着指向蒋弥。 蒋弥金色的瞳孔与那人对视,头顶兽耳不自觉的抖了抖,忽而蒋弥勾起一抹笑来,露出犬齿,前辈好。 第14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道德绑架?! 周围诸位宗主心里哑然,直道蒋弥此举轻浮,轻浮过甚!竟对他们高不可攀的大师兄如此 那人却垂眸看他半晌,好。 郑迎海愣了愣,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赶忙道,程师兄,你初次收徒,这拜师礼该 不需,直接入典。 蒋弥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人,手指在椅柄上轻轻敲打,还真是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句啊。 郑迎海看向蒋弥,眉头皱起,实在不知程师兄为何突然转性,要收徒了。既然是先前已经答应的事情,那就没有作罢的道理了。 按说,归清门招揽门下弟子向来是十年一次,新入门的弟子皆要进行拜师礼,但程师兄本人已这么说了直接入典,他也不好强求什么了。他挥挥手,既如此,从今往后,程师兄便是你的师尊了,还不过去拜谢。 蒋弥站起身来,略鞠躬拱手道,师尊。 他头顶一对微微摇摆的毛绒兽耳正对那人,身后长长蓬松的灰色尾巴翘起一点。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那人放在袖口里白皙如玉的手指蜷缩起来,背过身去,走罢。说完踏步离开。 蒋弥没有言语,跟在那人的身后。 郑冷松怔松的跪在原地,看着两人就这么离开堂内,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跳脚冲蒋弥的背影喊了一声,前辈!我会过去看你的! 郑迎海拿起仗棍又要打他。 蒋弥头也没回的摆摆手,颇有点嫌弃的样子。 蒋弥随着新拜的师尊到了自家师尊的山头上面,他看着青苔漫生的山门处刻的平宗两个大字,眉头一挑,默不作声的继续跟着,一直到了山头。 山头寒气浓重,薄雾缭绕,甚至连声鸟啼都久闻不见。 一座仿佛玉石堆砌的宅院出现在了蒋弥的眼前,和自家师尊倒还相衬。两人走到宅院门前,红木大门自己慢慢打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蒋弥这才得以看见宅院的内景,道上林立的雕花石柱墩,院落之间相邻处是圆形的拱门。原该本栽着花草的泥地上此时荒芜一片,寸草不生,且丝毫无人气,倒像个空宅。 蒋弥正打量着,忽然身边那人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叫蒋弥蒋弥顿了顿,还不知师尊名讳? 蒋弥对这的规矩还不甚明了,他不知修真界里弟子不可主动询问师尊的名讳,但他身边那人神色淡然,像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也没有提点蒋弥,直接道, 程绽。 蒋弥垂头,心头暗自念了念这个名字,程绽。 程绽长袖垂在身侧,眉眼凉薄,如水中月般近不可触,外院的厢房你可自择而住,但不准踏入内院,扰我清修。 蒋弥颔首,弟子谨记。再看去时,只剩下一片白色衣角消失不见。他往内院的方向看了看,心中没什么好奇的,随手来到左边的廊上推开一间厢房。 没有想象中的尘土扑面,倒是清冷洁净的很,东西也是俱全,样样不少。 蒋弥走进去,坐在木椅上,慢慢整理思绪。 他知道这是第二个任务世界,明明记得第一个任务世界,但却全然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情。就像做梦时能看见一本打开的书,明明能看见书上是密布的字,但凑近去看就是模糊一片了,看不清内容。 看来应该是被外力抹除记忆了,可能就和他穿书有关。但就算想不起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恐怕上一个任务世界的目标和这个世界一样,都是拯救女主女配一类的角色。 这个世界就是他那白痴姐姐写的,一本叫做《高冷仙上的白兔妻》的小说。 剧情无脑死逻辑,讲的很简单,就是归清门中的一个修仙之人也就是男主慕容羽,收了一只兔妖为徒,然后两人暗生情愫,开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师徒虐恋。 蒋弥想到这里,冷哼一声,为师不尊,有违伦常,真是个败类。 但是需要拯救的却不是那个兔妖女主,而是小说开头第二章就被挖去妖丹拿去炼药救女主的一个灵芝妖,阿蔓。 当初蒋弥来到这个任务世界的时候,只是九幽山上的一只年幼野狼妖,无父无母,被九幽山中的一堆草木精怪带大的,那些草木精怪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告诉他该如何活下去,如何修炼。 蒋弥就这么在山上呆了三年,也不担心任务结束。因为当时他的脑海里能查看到一个剧情进度条,进度条一直处于初始状态。 直到今天,他原本打算离开九幽山,出去找找归清门在哪,但看到了被百足魇虫袭击的郑冷松等人,就顺手帮了他们一把,却想没到,他们就是归清门的人。 这也省了蒋弥的不少事情。 自到了归清门,蒋弥脑海里面的那个剧情进度条就消失了,看来原书的剧情应该也才刚刚开始。 对于男主慕容羽,肯定好打听的很,明天就出去找郑冷松问问。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蒋弥闲的有些无聊,当初在九幽山的时候,能玩的东西太多了,如今到了归清门,倒不能像当初那样任意妄为了。 蒋弥的修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了,但他平日里都不感觉饿,连进食都停了,所以说,修为应该在筑基之上。 没事干的蒋弥决定先睡觉,他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习惯性的用尾巴缠住身体,闭目睡去。 三日后。 宫鳞宗。 宗主回来了!宗内弟子人头攒动,嘘嘘嚷嚷的出宗迎接。 阿蔓也赶忙追了出去,她眼中满是希翼,只想见宗主一面,宗主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出宗和归宗才能见上几面。 她站在众弟子中央,抬头张望,连宗主的面都还没有见上,就听见前面有人一阵惊呼。她心中一惊,奋力挤开人群,就看见远处宗主从御剑上飞了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人。 阿蔓看不见宗主怀里的人究竟是谁,宗主走至宗门前看见了一众弟子,面色沉冷,清俊的脸上带着山雨欲来之势,喝了一声,让开。 那种强势的威压让宗内弟子噤若寒蝉,离的近的甚至被威压震的喉间腥甜。 在宫鳞宗弟子的印象之中,他们宗主虽然不苟言笑,冰冷的难以接近,但也不会随便迁怒弟子。看来这次定是动了真怒。 阿蔓离的近了,才看见宗主怀里面人的小巧苍白的侧脸,是当初宗主在外面收来的一个女弟子,是只兔妖,可现在她在宗主的怀里人事不省,阿蔓不由得有些担心,难道她受伤了吗。 阿蔓是个灵芝妖,她的妖血可医治一些外伤,也可助筋脉灵气流通。她想着,要不要去找宗主问问看,看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但他们的宗主慕容羽此时无暇顾及一切,心心念念的唯有怀里的小人儿。 他的阿梦。 慕容羽把慕容梦带到他的房中,放在床上,手指轻触慕容梦失去血色的脸颊和昏迷时都痛苦蹙着的细眉,平日里阿梦总是粉嫩如花瓣的唇,现在却极是苍白。 如果她还醒着,肯定会娇弱的拉住他的衣袖轻声撒娇让他不要担心。 他压下心中的滔天的怒气及刻骨的疼惜。慕容羽使劲闭了闭眼,他已经用了许多上品丹药却仍然不见好转,他的灵力一输入阿梦的筋脉之中就会涣散开来,难以聚集,犹如泥牛入海,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她。 他脑海中始终出现那一幕,他在杀妖兽之时,明明告诉阿梦让她躲好,可阿梦还是因为担心他然后跑了出来挡在他的身前。 明明那个妖兽的那一击对他来说哪怕生受住了也是没有大碍,但他的阿梦却这么的傻非要挡在他的面前保护他,那瞬间,他仿佛被剜了心一样。 他到如今才明白,阿梦对他的意义,以及他的心。 忽然,慕容羽想起了在宗门前余光瞥见的阿蔓,他皱眉仔细想了想,那个阿蔓好像是个灵芝妖,灵芝妖素来稀少,能结丹更是屈指可数。 灵芝妖的血对凡人来说可医死人,肉白骨,对于修仙者来说用处就差了那么一些。 但是如果是灵芝妖的妖丹的话,加以炼化,做成丹药,有古籍记载,灵芝妖妖丹做成的丹药可重塑灵体,修为直接进阶一层。 普通的修仙者修为进阶一层,需得百年时间,修为越高,进阶越慢。 慕容羽眸色暗沉,那个灵芝妖当年他不过是看在她的妖血的能力上,才随手救了她一命,把她留在了宫鳞宗,如若不然,就凭那种草木精怪,配进宫鳞宗吗。 当初救了她一命,如今也到了该报恩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他走出门外,对他手下的内门弟子吩咐,让他把阿蔓喊过来。 阿蔓得到消息的时候,其实正在往宗主的殿内赶,却想不到宗主会主动派人过来找她。 阿蔓心中欢喜,宗主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向尊崇宗主,如今觉得自己终于能派上些用场了,心里也感觉很是高兴。 她被人引入殿内,候在外间。 慕容羽在这时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见了阿蔓,他面上没有表情,只道,你师妹如今身负重伤,需得你的妖丹拿去炼药,你可愿?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慕容羽心中想的却是哪怕这个灵芝妖拒绝了,他也会照样挖了她的妖丹,这般问,也不过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阿蔓愣在原地,口中嗫嚅,师尊你要我的妖丹? 慕容羽皱了皱眉,这灵芝妖怎么还故作天真起来了,心中厌烦,但还是点点头,不然呢,你要看你的小师妹就这般痛苦吗。 阿蔓低下头去,她哪怕再傻,也知道妖一旦没了妖丹,轻则变回曾经普通没有灵智的原身,但大多数失去妖丹的妖都还是灰飞烟灭了,连轮回都极是难入,只因根基损毁。 阿蔓修炼了几百年了,不论多少,她都都对这世间有所眷恋。 慕容羽似看出她的犹豫,冷言道,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你,你早死了,你多活的这些年月也不过是我施舍给你的,如今就要你一个妖丹,你就推三阻四了是吗,还不如当初就让你死在那里。 第15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把你摁在地上捶 阿蔓的脸霎时白了下来,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慕容羽却已经失去了耐性,手微微一动,阿蔓就被扼住了喉咙半吊在了空中,她痛苦的涨红了脸,难以喘息,慕容羽却说道,这是你该做的。 阿蔓看着慕容羽持着短匕渐渐靠近,眼泪从脸颊滴落到了地面,嘶哑着喉咙呢喃,师尊 慕容羽听着她的话,无动于衷,却在下一秒被甩在了殿外的石地上。 阿蔓脱离桎梏,趴倒地上,咳的撕心裂肺,却仍是难以相信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她喘着气赶紧转过头去。 石地上硝烟顿起,那声巨响震动了整个宫鳞宗。 烟尘被一个爪子轻轻拨开,里面显出了一个人影的轮廓来。 蒋弥的金色瞳孔竖起,嘴里的獠牙毕现,灰色尾巴垂在身后,难以克制骨血里的那股嗜杀暴戾的兽性。 他低头凝视脚边狼狈的男人。 你要挖谁的妖丹,嗯?他的声音很低。 慕容羽捂住胸口,嘴角的血滴落在了他的玄衣之上,转瞬即逝,你这个妖兽!胆敢擅闯归清门!说着,他左手袖中银锁勾出,直袭蒋弥。 蒋弥闪身避开,慕容羽趁此机会向后纵身退去。 远处的宗门弟子惊呼喊叫声阵起,然后又四散开来,有的赶紧去其他宗寻人,有的匆忙离开宗门,想要先行避难。 慕容羽在远处站定,咽下嘴里的鲜血,手中灵力流转,额头青筋跳动,咬紧牙关,万玄剑阵,出! 数十支带着金光的长剑围成了一个圆形的剑阵,出现在了慕容羽身后,齐齐刺向蒋弥,带着卷天席地之势,所过之处,石浪翻滚。 刹那间,蒋弥所站的地方被巨石堆积,硝烟弥漫,不见人影。 然后,巨石底下微微松动,再然后,破开,巨石凝固半空,接着轰然坠到地面。 蒋弥左手抬起,灰色的束起来的长发被风微微吹动,显出冷漠的隔绝一切的侧脸来。 他手上面带着黑气,正是那股黑色妖气结成结界,挡住了慕容羽的骇人剑阵。 蒋弥的金色瞳孔紧锁慕容羽,头顶兽耳竖直,勾起一抹恶劣恣意的笑来,到我了。 慕容羽明明离他很远,却意外的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惧了这个妖兽,而又站稳,做足准备。 蒋弥身随念动,像一道黑影一样来到慕容羽身旁,慕容羽立刻想用灵力震开他,并持剑去挡。 蒋弥却像完全不受他的灵力影响一般,自若迅猛的翻身到了慕容羽的背后,掐住他的后颈甩到远处围着大殿的石墙上面。 连绵的石墙整排倒下,地动山摇。 慕容羽是元婴大能,非是普通的修仙者肉身那般比较脆弱,所以蒋弥这样把他甩来甩去,也不怕他会死,其实就算慕容羽死了对蒋弥来说也没什么大关系。 慕容羽先前为了救慕容梦的时候,耗费了许多灵力,也有着些许的急火攻心,所以不是全盛状态。如果他是全盛状态,和蒋弥还有的一搏,但现在就只能被蒋弥甩来甩去了。 慕容羽喷出一口血来,拄着长剑,慢慢站起来。 手背在身后,已经烧了一张灵讯符,不多时这归清门的十几个宗主就会全部到场了。 分卷(11) 仍这妖兽如何猖獗,都难逃一死! 蒋弥耳朵抖了抖感觉有点痒,用爪子挠了挠,漫不经心的道,你喊人了?然后吹吹自己的爪子,看向慕容羽,喊人也没关系,人来之前你就可以死,你信不信。 慕容羽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他原本是一宗之主,少年天才!从未被人这般轻视践踏过,妖兽!你今日必死,你走不出宫鳞宗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蒋弥掐住喉咙,蒋弥看着他笑,金色竖瞳极是妖异,你向来最是轻视妖修,罔顾妖命,修行在外见到妖兽,不论善恶一律诛杀,且夺丹毁魄,只为涨你修为,使那些妖兽连轮回都难入,如今这般,你可曾想过。 说着,蒋弥把他往空中带去,然后又往地上冲去,使劲摁在地上,地下陷出一个深坑。 这是因果循环,你咎由自取。蒋弥垂头说着,就看见慕容羽脸上鲜血弥漫,嘴一张一合。 那些妖兽还有你都是最低劣的贱命!它们该死,我从未做错! 蒋弥点头,是吗。然后把慕容羽一把扔到邻近的远处的一个山头处。 山石崩塌,整个宫鳞宗大有成为一片废墟的架势。 蒋弥双手妖气散开,我看看你死之前可会这般说。接下来,蒋弥出手之狠辣都已经顺着他骨子的那股兽性来的,自我意识逐渐模糊。 直到他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还请住手!阿蔓用灵力喊话道,声音响彻周围。 蒋弥的金色竖瞳渐渐扩散开来,回归自我,看了看手底下的疯狂咳血的慕容羽,把他扔到一边。 她今日救你一命,如若不然,你会死在在这,所以现在你们恩情已抵,两不相欠,休拿什么救命之恩再去胁迫她。 蒋弥表情散漫,转身就要离开。 双腿再动时,却已被缚住,两条金索缠住他的双腿,也不知道这金索是何制成,蒋弥竟挣脱不得。 蒋弥顺着金索向两边看去,就发现一左一右都站着两个归清门的修士。 修士看他如看凶煞恶兽,眼中带着忌惮。蒋弥却没有再挣扎,也不准备伤他们。 自有其他修士去搀扶起慕容羽,蒋弥面色无谓的被金索牵引至了大殿废墟中央。 各宗宗主皆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中间就有郑迎海还有郑冷松和白啸等人。 郑冷松看着被环伺在其间的蒋弥,面容焦急,对于这一切他总私心的感觉蒋弥肯定有苦衷,虽然他和蒋弥接触的时日不多,但他总觉得前辈不是这样的人。 郑冷松在一旁急的跳脚。 郑迎海面容肃怒,听着手下的修士向他汇报宫鳞宗的情况,那修士似有犹豫,宗主,这宫鳞宗里除了慕容宗主受伤,及殿内损毁的严重些外,好像,没有弟子伤亡也可能是弟子们查探错误,弟子这就再去一遍! 郑迎海皱起眉头,挥挥手,行了,不必查探了。他的神识先前已经把宫鳞宗探了几遍,的确是如汇报这般。 郑冷松在旁下意识松了口气,看来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不伤及无辜,那必是因为私仇,郑迎海看着蒋弥,实在是有些头疼,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他入门,真是祸水自引啊。 蒋弥还笑了笑,头顶兽耳抖动,看向郑迎海,晚辈见过宗主。 郑迎海深深叹气,他是归清门资历较老,修为较高的,处理着归清门中的许多大大小小的决策。 像这种两宗之间的矛盾,也归他管,但他倒没见过蒋弥这样的弟子,能把一宗之主打个半死的。 慕容羽修仙不过九百多年,修为已达元婴期,也算是天纵奇才,虽然和平宗上面的那位小小年纪就已经元婴后期的倒还不能去比,但也算是修真界备受瞩目的。 郑迎海对慕容羽倒还算了解,知道他一向目中无人,持才自傲,但想着他年纪还小,也没有多加管束,可现如今却被人打成这样。 想到这里,郑迎海心中有些凝重,既然这妖修能把慕容羽打成那样,修为定是与之不相上下,原以为这妖修只是强了那么些许。 看来当初这妖修初入归清门之时,他说的那句意为搪塞为难的你修为之高,恐其他宗主难以教导却是误打误撞的事实了。 郑迎海实在是忍不住,他想要探探蒋弥的识海看看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及其他的妖龄多少。他上前几步,对着蒋弥的额头伸出手。 周围的各宗宗主都有着些许忌惮,郑迎海却摆手示意无事。 他面前的蒋弥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挣扎。 周围的修士们蓄势待发着,准备蒋弥一旦有所异动,就上前即刻制服。 但蒋弥却是安安分分的站完了全程。 许久,郑迎海收回手,面色一片骇然泛青,脚步踉跄,倒退几步。 周围修士立刻大喝一声,宗主,这妖修可是使了什么 郑迎海打断他们的话,住嘴! 周围的修士噤声下来。 郑迎海在众人的注视下,勉强维持仪容,背过手去,手掌微微颤抖,蒋弥,你伤宗主在先,可知错。 蒋弥点头,态度很是诚恳良好,晚辈知错。 郑迎海接着道,那既如此他话还没说完。 人群里面站着的阿蔓上前几步,跪了下来,俯首道,还请宗主恕罪这一切可能都是因为弟子,都是弟子的错 郑迎海皱起眉头,很是不解,你何错之有,这些与你无关。 阿蔓低着头,态度极其坚定,这一切都有原因,还请宗主听弟子一述! 郑冷松听到这里,终于站不下去了,赶忙拉着白啸一起和阿蔓跪了下来,父亲,还请听她一述吧,这其间必有隐情,前辈当初路见不平救了儿的性命,前辈定是个仁义之士!他不可能无故做出打伤宗主之事,父亲!说完他深深俯首。 白啸神魂出窍般的也俯首下去。 白啸:他有什么办法,被这白痴拉着跪都跪了,还能怎么办,跟着磕头呗。 郑迎海:他有说不听这女弟子一述吗!你跪什么跪!他差点就被自己这废物儿子气死了。 就在这时,宫鳞宗的云端上来了一人。 那人声音清润,如山间潺潺泉流。 他是我平宗的弟子,归我管。 郑迎海:他看着自己百来年都不怎么出自己山头的程师兄,这些天里出来好几回,看来是对自己唯一的一个妖修弟子上了心。 只是,哪怕众人不出来拦着郑迎海,郑迎海也绝不敢轻易处罚蒋弥。 妖龄二十,修为却已经到了金丹期的妖修。 这种真真正正的修真界第一怪物。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身世来历绝对不凡。 怕是能撼天动地的那种人物。 郑迎海还能怎么办呢,他还不想给归清门带来灭门之灾。 第16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化为狼形 蒋弥看着自家的师尊缓步从远处走到近前,围拢的修士纷纷神色恭谨的让出道来。 程绽衣袂微扬,却丝毫没有触到他人,像有意识避开一样。 他琉璃般的浅色眸子看着蒋弥,头上的碧绿通透的玉簪在光下显得流光潋滟,而后他看向阿蔓,平静开口,你说。 阿蔓动作一顿,赶忙回过神来,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都是一片哗然,心下思绪翻腾。 先不说这女弟子是妖是人,她都算是宫鳞宗宗主慕容羽门下弟子,与旁的弟子无异,且归清门从没有过挖一个弟子的妖丹去救另一个弟子的说法。 更何况这归清门上宗主众多,精通疗术的也不在少数,为何不向其他宗主求助呢。 这种有违师德,罔顾性命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唾弃,而又觉得匪夷所思。 郑迎海听了直皱眉,以他对慕容羽的了解,这个女弟子说的事情怕是八九不离十,但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也不好当众听信一面之词,后面的事情该查证的还是要查证。 他看向阿蔓,你既这般说了,若是真的,那接下来归清门必给你一个说法。 阿蔓叩首,多谢宗主。 可此时,原该被修士搀去疗伤的慕容羽却突然出现了。 他身上的玄衣破碎,满是尘土,额发散乱,鲜血凝固,丝毫没有之前一宗之主的冷冽风范,似疯似癫,看着只叫人可叹可笑。 慕容羽牙关紧咬,手上青筋毕露,休听她一派胡言,我根本未曾想挖她的妖丹!她不过是因情生妒陷害我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没有看见人群中站着的程绽。 阿蔓跪在那里,听见慕容羽的声音,身体都难以察觉的有些颤抖。 蒋弥像察觉到什么一样,面上虽然满是无谓,但却还是用长长的灰色尾巴扫了扫身旁阿蔓的脑袋,阿蔓也渐渐缓了过来。 程绽长睫微动,余光似是瞥见他们二人的动作。 慕容羽脚步踉跄,嘴里还在怒吼,还有那妖修,来历不明!且竟敢打伤我,必须按门规处置,废去他的修为,把他逐出归清门! 但是慕容羽心里想的却不只是把蒋弥废去修为逐出归清门那么简单,到时候,蒋弥若没了修为,还不是任他拿捏,只叫那妖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这奇耻大辱! 他怀揣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走了过来,却在看见程绽的时候,愣住了,接着怒意便是更甚,这其间还夹杂着些痛恨妒忌的意味在里面。 程绽看着他,纤长的眼睫微抬。 慕容羽被程绽如死水般的眼睛盯着,手掌紧握,语调怪异,师兄莫不是要偏袒这妖修不成,我慕容羽才是你的师弟啊。 程绽没有说话,只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抬起手,指尖白色的细碎灵力跃动,而后极快的从慕容羽的额头处钻了进去。 真言术,启。 你可是要挖那女弟子的妖丹。程绽面上没什么波澜的开口询问。 慕容羽想闭起嘴,可唇齿像被人牵动着一样不由自主的说道,是。 旁边的一众修士及其弟子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郑迎海与各位宗主眉头皆是皱起。 为何。程绽继续问。 救阿梦慕容羽面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来。 程绽收回手,慕容羽却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手掌扼住喉咙,鼻翼翕动不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绽却转头如先前一般对着蒋弥使了真言术。 蒋弥被程绽盯着,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家师尊眼神似乎有些冷。 你为何打伤慕容羽。 蒋弥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他该打,竟敢挖我姐的妖丹。 程绽闻听此言,眉目却极微的舒展开来,那女弟子是你的姐姐吗。 蒋弥继续回答,是。 阿蔓和旁边的人都愣了愣,实在不知道一个灵芝妖是如何做一个狼妖的姐姐的。 但程绽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了,他对于其他的细枝末节没有什么追究的兴趣。 他看向郑迎海,够了吗。 郑迎海轻呼了口气,眉宇间带着无奈,虽慕容羽有错在先,但蒋弥也不该随意当众出手重伤宗主,实在是出格了些。 程绽当然能听出他的意思,就是想罚一罚蒋弥,以彰门威。程绽手间开始散着灵力,不准备继续再听郑迎海接着说道,想直接先把人带回平宗。 只要蒋弥回了平宗,就没人敢来轻易要人了。 蒋弥却明白郑迎海话里话外之间的为难之意,也不准备死磕到底,他觉得郑迎海人倒也不错,所以蒋弥开口就坡下驴道,晚辈自然有错,晚辈甘愿受罚。 话刚说完,蒋弥就感觉自己后脑勺有些凉飕飕的,他歪头看向自家师尊,就发现程绽眸间似有凝冰浮动般,带着冷气。 但这话倒是解了郑迎海的难,那便这样吧,你在寒洞中自行面壁三日即可。 蒋弥头顶兽耳动了动,不知道郑迎海嘴里的寒洞是什么,倒也觉得没什么太大关系,就答应了下来。 而归清门对于慕容羽自有惩处,只是等他伤好之后了。 阿蔓也在郑迎海的授意下,离了宫鳞宗去了长亭宗。 慕容羽自是不愿事情就这般轻易了了,张嘴欲辩驳什么,却在郑迎海的怒视之下住了口。 郑迎海在归清门中较为年长,又很严厉,慕容羽作为他的师弟,自然是吃过苦头的,知道郑迎海的脾气上来,只怕自己更讨不了好处。 于是,事情就这般板上钉钉的定了下来。 寒洞前。 郑冷松携白啸,阿蔓一起过来了。 阿蔓面带歉疚,对不起我 郑冷松这几天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拍了拍阿蔓的肩膀,此事错不在你,你往身上揽什么。 白啸怒容打下郑冷松的胳膊,你干什么! 郑冷松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有些难以理喻的开口,不是,白啸你打我做甚。 白啸转过身没有说话,不愿理会。 蒋弥神色懒散,你们照看好阿蔓,若是慕容羽又过去找她了,你们便过来向我报个信。 郑冷松连连应下,好,前辈,我们会的。 蒋弥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寒洞,厚重的石门在郑冷松等人面前轰隆一声关上。 蒋弥走进去之后环顾四周,就发现周围的石壁非是普通石块,而是飕飕的向外冒着寒气,伸手去触,那石壁质感就有如坚硬的寒冰一样。 整个寒洞极冷,虽无风雪刮面,却如寒冬腊月般让人寸步难行。 四处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着寒气,那寒气由四肢百骸处漫至肺腑,在温热的血液中扩散开来。 而且过了一会,蒋弥发现一件事情,在这个寒洞之中,灵力逐渐滞涩,难以使用。 分卷(12) 这才是寒洞的真正意义,不仅能让受罚者体会刺骨寒冷,而且会影响受罚者的灵力运转,使其无法用灵力暖身。 蒋弥的眼睫处不一会就挂了细小的白色冰珠。 蒋弥不准备硬抗,他没理由自己折磨自己。 于是,他直接现了原形。 一只银灰色的巨狼突兀的出现在了寒洞之中。那巨狼体态矫健,四肢修长,两耳直立,长尾低垂,毛发蓬松干净,带着融融的暖意,半个手掌般大的肉垫踩在地上。 巨狼黑色眼眶深邃狭长,金色的瞳孔微烁。 蒋弥一直都不太习惯自己的原形,这老是会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原形穿不了衣服。 他心情有些复杂的在原地转了转,嘴里不自觉呜咽几声,尾巴焦虑的在身后摆动。 等察觉到了之后,蒋弥无奈的用前肢扒拉扒拉自己的狼脸。 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蒋弥在地上趴了下来,狼脑袋压着自己的尾巴,把自己蜷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圆形来,也好让自己暖和一点。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把狼脸埋的更深些,心里微微庆幸着还好没有被人看见原形。 否则他肯定会更是无地自容。 但蒋弥不知道的是,在平宗山头的宅子里面。 程绽坐在昏暗的阙楼之上,神色淡然,仿佛古井无波般的平静,可身侧纤长的白皙手指却攥紧了衣袖,直至压出红痕。 他身前有一面光润的水镜,水镜微微荡漾,却还是完整清晰的映出了寒洞中的所情所景,以及先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凝视着水镜中毛茸茸的一大团。 蒋弥在寒洞呆着呆着,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耳朵抖抖,黑色的狼鼻子翕动,摇了摇狼脑袋,继续歪在蓬松的尾巴上面,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着凉了。 但没有再想其他的什么东西了,眯着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都有点不知何年何月的恍惚感。 朦胧惺忪的站了起来,四肢在地上撑开,肌肉绷起,嘴巴张开,露出尖锐的獠牙,舌头懒散的一卷,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浑身的毛。 就在这时,寒洞的石门被缓缓打开。 蒋弥转头,金色瞳孔与程绽浅色眸子对视,有些反应不过来,狼脸怔愣。 程绽依然是那副一如既往的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三日已到。 蒋弥等清醒过来已经为时已晚,一种没穿衣服的羞耻感觉难以自抑的涌了上来,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慌张。 他还是佯装淡然的化为人形,恭谨的喊道,师尊。 然后大步的走在程绽的前面,想要先回平宗的山头。 程绽在身后看着蒋弥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泛红兽耳,嘴角极浅极淡的勾起,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但又转瞬即逝,只让人觉得是自己恍神看错了一般。 第17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回九幽山 蒋弥步履加快,率先回了平宗的山头上面,却在平宗的山门前看到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桃粉衣衫的女修士,按说,归清门的所有修士弟子皆要穿门服,这位倒与常人不同。 蒋弥看见她的这身打扮,就隐约已经猜到一二了。 果不其然,那女修士几步走进蒋弥,打量了他头顶上面的一对兽耳,娇俏的小脸上带着怒色,就是你打伤的师尊不成! 蒋弥心下了然,果然这就是本书的女主角了啊,慕容梦。她受尽慕容羽的宠爱,连名字都被冠了慕容的姓。 蒋弥没有搭理她,径自离开,不准备多做纠缠。 慕容梦却又拦住了他,发两边的银色流苏一摇一摆,眸子瞪大,樱唇翘起,说,到底是不是你!说着脚底的绣鞋往地上一跺。 蒋弥看着她,只觉得心生厌烦,是我,你既知道我能重伤你的师尊,杀你,更是易如反掌。 慕容梦似被蒋弥的话惊到了,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一下,我知道师尊有错在先,可他毕竟不还是没有挖那个灵芝妖的妖丹吗,你,你怎么能下那么狠的手! 蒋弥笑了笑,嘴角勾起来,你话都这么说了,那我现在想挖你的妖丹,你传信给你的师尊吧,让他来救你。 蒋弥双手黑气散出,显出一双尖利的狼爪子来。 慕容梦被蒋弥骇人气势吓得肩膀都缩了起来,赶紧摸出了腰间的乾坤袋,掏出慕容羽先前给她的上品法器,迅速转身离开了平宗。 蒋弥嗤笑一声,黑气收回,身后长尾巴懒洋洋的勾了勾。 蒋弥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不过刚满二十,还带着几分少年心性,平日里看着沉稳,但稚气倒未脱的干净。 蒋弥在觉得慕容羽可笑的同时,却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后是有一个人的。 他赶忙回头,就看见远处的程绽白衣翩跹,长发似墨,在日光下,两两相衬显得极浓极烈,摄人心魄。 那一瞬间,蒋弥眼神微微涣散,复而又立刻清明过来。 心里压下先前的些许心虚,以自家师尊的作风,应该不喜他这般心狠手辣吧。 但想了想,又释然了,喜不喜欢那又怎样呢。 蒋弥冲程绽笑了一下,先行上山去了。 程绽看他背影远去,身后的灰色尾巴在动作间轻轻晃动。 程绽浅色眸子里波澜不惊,然后手抬起,灵力一动,接着诺大的平宗山头边界处忽然显出了一道淡色光芒。 那是一道结界。 结界布完,程绽双手背后,缓步离开了。 蒋弥坐在外院的厢房里,靠在桌子旁,身子歪着,右拳撑头。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日子回九幽山一趟。蒋弥前些日子从郑冷松那里弄来了几副传话玉简,也合该给九幽山的那群家伙们送一份,方便日后传信。 想到这里,蒋弥坐直身体,反正终日待在这山头上面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先回去一趟,耽误不了什么的。 蒋弥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出厢房,在院中站定,往内院的方向看了看。 他还记得程绽以前的吩咐,说不要随便打扰他的清修,想着去一趟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哪怕过几天回来,自家师尊也肯定还是在内院呆着,毕竟自家师尊曾经百来年都没出过山头啊。 蒋弥把传话玉简收好,还带了些新奇法器,一把给裹在了包袱里面。 然后他下山离开了平宗。 蒋弥踏出宅子的那一刻,阙楼之上阖目调息的程绽睁开了眼,眸子微烁。 蒋弥没有灵剑去御剑飞行,也无瞬移的法器,但他修为高,从这个山头跃到那个山头的倒也快的很。 归清门边界这边都是些崇山峻岭,草木繁密茂盛,人在里面走,几乎是看不见踪迹的。 蒋弥飞速跃动,凛冽的风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摩挲面颊,带着微微的痛感,虽然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是比较影响心情。 蒋弥思考了一下,反正这边几乎没有人烟生息,估计也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倒不如化了原形? 想到这里,蒋弥纵身向前跃起,自双手处开始显成狼爪来,前肢猛的踩在地上,灰色的狼毛蔓延至了全身,一只矫健的巨狼出现在了林中。 他的包袱被挂在尾巴上面,然后又往前一甩,蒋弥跳起来一口用狼嘴衔住,獠牙都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含着。 一道黑影在林中飞速窜动,所过之处,尘烟顿起。 蒋弥才穿书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人形都化不出来。虽然一开始心情焦急,但后来适应之后就好多了,经常一只狼漫山遍野的撒丫子乱跑。 也许是属于野兽的本能吧,蒋弥很喜欢这样。 只花了大半个时辰,蒋弥就到了九幽山上。 他整只狼轻车熟路的往草木茂密的深处钻去,一直钻了好久,直到看见了远处交缠的藤蔓,他用爪子扒开藤蔓,后爪刨地,钻了进去。 回到九幽山,他从来没有那些顾虑,哪怕化为原形也没有羞耻的感觉。因为九幽上的那些家伙看他的原形都看了好几年,平日里还总说他的人形才是丑的不堪入目。 蒋弥狼嘴里衔着包袱,狼脑袋左顾右盼,狼尾巴轻扫地面。 旁边几人合抱才能圈起来的大树高耸入云,颜色娇艳的巨型花朵开在周围,散着一股糜烂勾人的甜香,花朵的花蕊深处却是布满可怖的利齿。 形态各异的虫兽在枯枝落叶之间发出沙沙的动静来,远处星星点点的光芒慢慢飘动,离的近了才能发现那是风动草的花粉。 一种似毒蛇游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蒋弥神色凝重起来,狼眸竖起,肌肉绷紧,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来,蓄势待发着。 一根根绿色藤条破土而出,直逼蒋弥。 蒋弥纵身跃起,躲开藤条,跳到远处的树干上,狼爪牢牢的嵌入木头里面。 原本被蒋弥踩着稳稳的枝干却突然软了下来,蒋弥反应过来想要离开,却被枝干化成的藤条牢牢缠住狼身,整个狼被倒吊起来。 嘴里衔着的包袱也松开了,往地面坠去,却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又一根藤条牢牢接住。 蒋弥被吊起来微微晃荡,狼脸无奈,漫不经心的喊着,放我下来啊。 远处的大树背后传来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其实更像是小老鼠咕叽咕叽的叫声。 吃不吃糖。 蒋弥话音刚落。 那些私语声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一群只露出半截身子在土上面的小孩像是在水中游动一般的移了过来,都来到了被吊起来的蒋弥狼脑袋下面。 有的小孩还想着从土里跳几下去够蒋弥。 缠着蒋弥的藤条松开,蒋弥灵活的跃到了地上。 一群半截身子的小孩跟在他身后,蒋弥走到他的包袱旁边,下意识用狼嘴拽开了系着包袱的结,等反应过来之后就愣住了,想着要不要先化为人形,看了看周围一堆绕着他的半截身子的小孩们希翼的目光。 那群半截身子的小孩们有的褥着蒋弥的肚子上面的软毛,有的拉扯着蒋弥的狼尾巴,有的戳着蒋弥的獠牙,意思是很明显的催促。 蒋弥没有办法,还是先打开包袱再说吧。 包袱被解开,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显了出来,有传话玉简,有可以传无限回音的用来给小孩玩的法器,还有从郑冷松那边搜刮过来的糖人。 其中一个半截身子的小孩好像没有忍住,想伸手去拿,却被蒋弥狼爪的厚厚肉垫轻轻踩住,蒋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狼嘴呲起来,不准抢。 小孩一脸懵懂的把手慢慢收了回去。 蒋弥用狼爪移出糖人来,小一,你的,小二,这是你的 一直到了小十六,那群半截身子的小孩才每个人都拿到了糖人。 这些小孩都是附近的玉带草草妖,只因为修为过浅,年岁较小。不仅化成人形之后只能有上半截身子,而且不能离原身过远。 这些草妖的名字都还是蒋弥取的,叫起来方便。 蒋弥松了口气,终于化为人形,看着腿旁边一个个认真舔糖人的小孩,敲了敲旁边的树干,有你的份。 许久之后,一个苍老如耄耋老者般的声音终于响起,拿过来。 蒋弥掏出怀里的一个红色带子编成的同心结来,上方的枝桠变成藤条伸了下来,卷起同心结,看起来有些爱不释手,藤条卷了一会,然后移到了树顶处挂在上面,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苍老的声音重新响起,在那边过得怎样。 蒋弥抬头金色的瞳孔看向大树,还可以,比想象中的顺利多了。 事情完了,会回九幽山吗。 蒋弥揉了揉脖子,头顶兽耳抖了抖,拿手敲了敲树干,也许吧,最近山里还太平吗。 原先蒋弥在九幽山呆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妖物敢去惹他,这山中倒也安宁的很。 在九幽山地界方圆百里一处,似乎有些魔气。 蒋弥眉头皱起,魔气,难不成是魔界的人。他暗自思索,然后抬头继续道,若下次什么时候还有魔气的话记得用玉简传话给我。 那苍老的声音应了下来。 对了,红尾他人呢。 红尾是当年蒋弥在九幽山外捡到的一只瞎了眼的鸟妖,后来蒋弥救了他之后,他便一直住在了九幽山上,由老树妖代为照顾。 红尾这个名字也是蒋弥取的。 话音刚落,从远处林间跌跌撞撞的飞来一只红色长尾巴的鸟。 蒋弥抬起右手,那只红鸟却稳稳的落在了蒋弥的手腕上面,那红鸟熟稔的啄啄蒋弥的手腕,然后灵力流转之间,那红鸟在旁边显出了人形来。 一个个子高瘦的红发少年出现在蒋弥身边,少年面色红润,眉目张扬傲慢,一双眼睛却是灰蒙蒙的一片,少年比蒋弥矮上半个头,他牢牢抓住蒋弥的手腕,高声道,我的呢! 蒋弥淡然的拂开他的鸟爪,手掌一翻,最后的一个糖人露了出来,扔到红尾手里面,你的份。 红尾接过,冷哼一声,但还是把糖人乖乖含在嘴里面。 蒋弥转身跟老树妖继续叮嘱魔气的事情,谁都没看见旁边的红尾忽然指尖轻抛,一只极其细小的带着微弱魔气的黑虫攀附在了蒋弥狼尾巴的灰色毛发上面,然后魔气又重新消失了,无人察觉。 红尾一口将糖人咬碎,灰蒙蒙的眼睛眨了眨,吐出小木棍,鸟爪把木棍抓紧,揣在了衣裳里面。 第18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rua狼 蒋弥自然是没有留意到红尾的动作,身后狼尾巴无意识的轻摆着。 和老树妖说完了,也将包袱里的小玩意和法器发的差不多了。 他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九幽山,周围的一众年幼的玉带草草妖却上前来伸出沾着黏连糖渍的手紧紧地抱着蒋弥的腿,因为还不会说话,所以只能口含糖人尖声怪叫着。 蒋弥被吵的耳朵疼,头顶上的一对兽耳抖动着,忍不住用尾巴扫乱了众草妖的头发,低声喝斥,闭嘴。 众草妖似乎察觉到了蒋弥的情绪变化,都蔫蔫的噤声下来,也松开了蒋弥的左右两条腿。 蒋弥用爪子磨了磨旁边的树干,些许木屑掉落下来,他垂眸看向一群小孩,下次来的时候,会多带些糖人。 众草妖还是听得懂些话的,如今听见蒋弥这么说了,半截身子在土上游走,四散开来,似乎是又失去了对蒋弥的热情。 蒋弥最后看向旁边的红尾,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分卷(13) 原本闷不吭声的红尾却突然说话了,语带骄纵,那归清门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想法设法的要过去,一直留在九幽山难道不行吗。 蒋弥金色瞳孔静静看向红尾,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红尾的问题,只是反问一句,为何我要一直留在九幽山。 红尾灰蒙蒙的眼睛此时却出奇的透着一股怔愣,他在原地站定看着蒋弥渐行渐远的背影。 蒋弥回到归清门的时候,已至黄昏,天色将晚。 如血的残阳自天际泼墨似的撒开,刺得人睁不开眼,蒋弥的灰色狼尾都被照的微微泛红。 蒋弥走到宅子里面,看着毫无动静的内院,想着自家师尊果然如他所料,估计也不会知道他出了宅子,蒋弥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厢房。 蒋弥坐在桌旁,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一股来势汹汹的困倦就袭卷了蒋弥全身,识海里有什么压抑着沸腾着,疯狂灼烧着蒋弥。 蒋弥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却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浓郁的魔气弥漫出来。 阙楼里的程绽几乎是在魔气散出的那一瞬间睁开了眼,浅色眸子微动,面前立时出现了一面水镜。 水镜照的便是蒋弥的厢房,可现在厢房中却是空无一人,空荡荡的一片。 在下一个瞬间,程绽阙楼外台上便窜来了一道灰色影子,然后外台边的木门被撞开。 一只矫健的巨狼出现在了程绽眼前,那巨狼肌肉绷起,獠牙显出,泛着赤红的金色竖瞳恶狠狠的盯着程绽,爪子抓地,蓄势待发着。 外间吹来的风掀动了程绽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角,程绽似乎丝毫不惊讶与蒋弥为何会突然这样。 如果任由一个金丹期的带着魔气的妖修发疯,恐怕这平宗的山头都不够他闹的,程绽指尖灵力流转,在这平宗山头上原有的一道结界上重新加深了些。 这样,便是翻了这山头,也波及不了别的宗门,更不会被人发现。 程绽百年来就收了这么一个还算合心意的徒弟,还不想早早的就如此葬送了。他看着化为原身的蒋弥,眼神却轻飘飘的落在巨狼的尾巴耳朵上面,似乎比原先大了些。 失去理智的蒋弥似被程绽这平静到蔑视的神态激怒了,低啸一声,迅猛的冲程绽扑了过去,却是扑了个空。 远处的程绽轻轻蹙眉,难不成魔化之后连灵力都不会用了,这与寻常的野兽有何区别。 蒋弥一看连程绽的衣角都没碰到,更是愤怒,然后开始不知疲倦的继续攻击程绽,可只是除了在地上墙上留下一道道爪痕之外毫无变化。 程绽垂眸看着蒋弥,在蒋弥又一次进攻过来的时候,轻轻伸出右手掐住了蒋弥的后颈皮。 别闹了。清润的声音在昏暗的阙楼之上响起。 明明程绽看起来云淡风轻,可变成原身的发疯蒋弥却丝毫动弹不得。 柔软的毛茸茸触感就在程绽的手底下,程绽看着右手前边的一对兽耳,垂在衣袖里面的左手蜷缩起来,许久却又缓缓松开,伸了过去。 程绽左手感受着抖动的软软兽耳,浅色眸子复而看向了蒋弥身后的灰色尾巴。 蒋弥清醒的时候,只觉得通体舒泰,灵力满溢。 他怔忪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有些不明所以,又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处,一丝不挂,自己的灰色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 蒋弥: 为什么他会泡在一个池子里面,而且这周围怎么看着像是岩洞,两边石块嶙峋的。他皱着眉头就要起身,淋淋沥沥的水声响起,却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坐下。 蒋弥转头,看见了自家师尊,他慢慢回忆起了自己先前的突然昏倒,觉得可能和那有关。他有些疑惑的开口,师尊,我怎么了。 程绽看着头顶着一对兽耳坐在池子里面满脸怔愣的蒋弥,金色瞳孔被水面反射泛着粼粼的光,灰色长发掩在引人遐想的躯体上面。 程绽拂了拂衣袖,眸色浅淡,恐是修炼根基未牢,灵气紊乱,所以才现了原身攻击为师罢了。 蒋弥默了默,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化为原身去伤害自家师尊,又想起了上次自己把慕容羽摁在地上打的情景,心里颇有点惴惴不安。 那徒弟可伤了师尊?蒋弥金色瞳孔紧紧锁着程绽。 程绽吐息微顿,百转千回之间,终于开口,伤了 蒋弥有些懊悔,手无意识的搭在深色池边,水渍晕开,印出痕迹,他追问道,那伤了师尊何处。 程绽:不过是些许内伤,无碍。 蒋弥听到这话,悔意更甚,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师尊的伤,徒弟可能帮上忙。 不必,不过轻伤罢了,调息几天方能好了。 程绽看着蒋弥,半响后重又开口,你根基需勤加固练,从明日起到内院,辰时来,申时去。 蒋弥点头应下,是,师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泡着的池子,师尊,这是什么池子,为何要泡在这里。 炼池,宁心静神以用。 蒋弥感受着带着微微暖意的池子,这是师尊所用的吗。 程绽这次没有再看着他了,阖目调息,百来年未曾用过的。 蒋弥对于自己光裸的身体倒也觉得没什么太大事情,也没想什么,只觉得不过是自家师尊为了帮自己才这般罢了,更何况两人都是男人,又有什么好忌讳的,不至于那么矫情。 蒋弥继续又坐在池子里面,就这样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在程绽的示意下离开此处。 蒋弥披着衣服,光着潮湿的脚踩在地上,却在自家师尊所住的阙楼下看到一簇簇的灰毛,且还不止一簇簇,是不少的毛在地上,一路至阙楼门内。 他有些迷惑,又有些沉默,按耐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师尊,这是我的狼毛吗,怎么会掉的满地都是。 程绽衣袂飘飘的谪仙背影怔住,然后又像无事发生般的继续行进,许是你我争斗时,你不慎掉落的罢。 蒋弥看着感觉有些不像,又感觉不出个所以然出来,觉得似乎也没有其他可能了,只得接受了自家师尊的这个说法。 蒋弥拜别程绽,回了自己的厢房,还是对于程绽先前说的根基未牢抱着些许思虑,便是根基未牢,也不像是会发生这种情况。 失去理智,变回原身,撕咬他人,这倒更像是 走火入魔。 魔,蒋弥一想到这个字眼,便想起了今日九幽山上老树妖说的出现的莫名魔气。 魔界向来与修仙界两相制衡,互相都不会轻易触犯,自人们口口相传的二十多年前魔君陨落之后,两界相安无事已经是几十年了。 只听说,自魔君陨落之后,魔界一直纷争四起,内乱不断,闹了多年,却又无一人能成功继承上任魔君的大统。其中一些耐不住的将手伸到这边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蒋弥想了许久,还是在今天的事情上面留了个心眼,因为这次的事情可能不只是偶然这么简单。 此事当然不是偶然那么简单。 阙楼之上的程绽指尖飘动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便是先前那只被放到蒋弥尾巴里面的魔虫。 程绽看了魔虫半响,还是念随心动,转手将那魔虫碾作尘烟了。他一开始想的是倒不如趁此机会让蒋弥多吃些苦头罢,以后才不会那般轻信于人了。 但又想了想,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还有他能担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终归是起不了大的浪花的。 便蒋弥确是个身携秘密,来历不凡的,但既入了平宗,便就是平宗的人了。 哪怕是蒋弥生了又死,死了又生,此事都没有作罢的道理。 想到这里,程绽一挥袖子,方才阙楼里面的灰色狼毛就又全部消失不见了。他也丝毫不曾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妥。 第19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傀儡人 之后,蒋弥每日都会到内院来。 程绽都是给他一些功法心得,任蒋弥自行修炼,以固根基,时不时也会提点两句。 日子倒也这么古井无波的过了下去。 直到两个月后,郑迎海派人找上了平宗的宗门。 蒋弥站在院内,手持简卷,回想起刚才那个修士所说的话。他半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简卷,金色瞳孔盯着上面,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 原来在归清门中,新入门的一众弟子不日后还要随师尊下山历练一趟,说是历练,倒不如说是以显师严,以彰门威。 虽说蒋弥与旁的弟子不甚相同,但例外总是不能有的,事情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 但郑迎海也考虑过程绽的性子,他也不好强求下山的事情,且想过蒋弥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就算独自下山,也出不了大事,所以就派人直接给蒋弥送来了任务的简卷。 蒋弥心中想着刚才的任务详情。 赤陵内,数月间出现将诸多妖修,凡人修士制成傀儡人一事,请辅佐道府彻查此案。 郑迎海还怕山里长大的蒋弥不清楚道府的意思,特地让送来简卷的修士详尽的说明了一番。 道府就是在修士与普通百姓共存的地方,特建来维护治安的,是由各类修士组成的,不受何方直接管辖,倒是像自发形成的。 蒋弥对这种事情倒是感兴趣的很,他收起简卷,开始做下山的准备。 但想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同自家师尊说一声,于是,他来到了内院,站在阙楼之下,叩响木门,只叩了一声,门便不推自开了。 蒋弥迈步走了上去,就看见在房中玉石所铸的大床之上,程绽正在阖目调息,淡色床幔半垂,一尊雀蓝雕纹三足香炉冒着缕缕清寥的烟气,模糊了那人的面容,看着极是道骨仙风。 程绽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眸子透过烟气看向蒋弥,何事。 蒋弥懒散的抬眼,头顶兽耳抽了一抽,师尊,长亭宗的郑宗主给我简卷任务,让我下山一趟,徒弟特来告知师尊。蒋弥也没想着自家师尊和自己一起下山,觉得能独自下山倒也不错,现在他就等程绽应了下来之后,收拾收拾就走人了。 蒋弥等了片刻,见程绽还是无声无息,在他开始略微有些疑惑的时候,程绽开口了。 为师与你同去。 蒋弥看了看自家师尊,这个回答倒是意料之外的,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垂头道,是。 蒋弥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但突然想到自己这里好像没有灵石? 灵石在这修真大陆上,就是通用的货币,到哪都得用上灵石,蒋弥沉吟片刻,还是在自家师尊那里提了一嘴。 程绽在听完蒋弥说的话之后,拿了个小香囊似的东西给了蒋弥。 这是乾坤带,里面有些灵石,可拿来应急。 蒋弥听着自家师尊这话,心里想着估计灵石应该也是不多,下山之后,省着些用便罢了。他用灵力窥见乾坤带的内景,便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灵石堆,像山似的积了起来。 除了灵石,还有些五光十色的蒋弥都没见过的法器,卷宗,宝典。蒋弥看了一会,心中除了觉得无言之外还有几分好笑,这就是自家师尊所说的有些? 他平静的将乾坤袋收起,谢过了自家师尊。 如今是程绽陪同蒋弥一起下山,蒋弥便不会是像上次那样化为原形来行进了。 程绽垂着眸,掏出一个圆盘似的法器,右手用灵力划开一道痕迹,立时在原地出现了像是门一样的内里泛着白光的入口。 进。 蒋弥对于程绽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异议的,随意的看了两眼,大踏步走了进去。 再抬头时,场景却截然不同,喧闹的人声交杂着车水马龙的声音涌入了蒋弥的耳中。蒋弥的一对兽耳有些不适应的缩了缩,来往的修士有的穿着门服,有的穿着常服。 且里面还带着些奇形怪状的妖修,有虎头人身者,有头戴玉冠,面如敷粉的公子哥儿,锦袍之下却是游走的碧绿蛇尾。一个三尺高的面带白须的尖嘴鼠妖游鱼似的从来往之人的脚缝之间怪叫着窜行。 蒋弥现如今除了一张脸之外,也不再打眼了。 远处一座通天的巨塔直入凌霄,两边阁楼高耸,百鸟争鸣。 就连路旁的小摊上面都是些流光溢彩的新奇玩意,吆喝声不绝于耳。 失明珠啊,有光则亮,无光则暗啊。 瞧瞧着百夜壶啊,沾水即无,可用个数十年呐,半点腥臊都没有嘞,居家必备哎。 泛光入口在蒋弥身后骤然消失。 一步到达,赤陵地界。 别处是难看到这副百无禁忌的场面的,唯有赤陵最靠近各大家的修士门派,使得鱼龙混杂,但也比旁处繁盛的多。 清冷的谪仙似的程绽白衣飘飘,这尘世浓重的烟火气似乎也不能沾染他分毫。过往的人不少的目光往他身上搭,也有往蒋弥身上搭的。 蒋弥也真切的感觉到了,这个任务世界确是个修真之界。 蒋弥余光瞥见自家师尊周身冷意更甚,面上无丝毫波澜,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家师尊现在应该心情不好,可能也是不太习惯于这种人多的地方吧。 蒋弥顿了顿,又用灵力去看乾坤袋里面,找了找,随手拿出一个金纱斗笠,转身就给程绽戴上了。 自家师尊比他矮上大半个头,戴起来也是极为顺手,等反应过来之后,金纱斗笠已经遮住了程绽的头脸。 程绽抬起浅色眸子隔着金纱幽幽的看了蒋弥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也是默许了蒋弥的行为。 蒋弥转头从怀里拿出简卷,顺着上面的指引一路到了赤陵地界的道府。 他在高深的宽府大宅面前站定,头顶处烫金牌匾上的道府两字引入眼帘。 蒋弥走近,道府门前是一个小台子,台子后面坐着个童颜鹤发的少年。 少年支楞起眼皮,轻飘飘的扫了蒋弥一眼,从台子下面摸索出了个卷宗,张嘴便是一大串,你好,欢迎来到赤陵道府,你是办事还是报案呐,提前说一声啊,要是丢了钱袋,我们这边可帮不了你,鸡零狗碎的事情也别来找我们,杀人案的话,麻烦这边画押签 他话还没说完,蒋弥手上的简卷就被一股灵力控着重重落在了少年面前。 分卷(14) 少年吓得一激灵,坐直了腰杆,那点惺忪困意也没了。 一旁斗笠下的程绽声音泛着寒,归清门程绽特来拜会道府府主鹤南天。 鹤南天坐在后院正品茗呢,他眉须皆白,慈眉善目的,看着只叫人生出几分敬重之意,面容就像是凡间已至不惑之年的男人一般。 忽然远处长廊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小厮,在他身侧耳语一番,原本鹤南天气定神闲的神色顿时消失了,茶碗都有些端不住,匆匆站起身来,踩着翠竹般的绿色长道袍差点崴了脚。 且说我近日稽查真凶去了,不在道府,速去回他! 小厮看府主面容焦灼,也糊里糊涂的跟着慌乱了起来,大人,小的这就去回!小厮刚转了头,就差点跌跤,结结巴巴的道,大,大人 鹤南天眉头紧锁,又怎么了一转头就和戴着斗笠的程绽对视,面上立时挂了笑来,一派正气浩然的样子,程宗主,许久未见呐,还请落座。 程绽表情未动,就这么看着他,将赤岭傀儡人之案的卷宗拿过来。 鹤南天点点头,故作了然的谓叹一声,冲着旁边呆立的小厮一扬下巴,还不快去!那小厮扶着头顶小帽,脚底抹油似的跑开。 鹤南天看向程绽旁边的蒋弥,心里暗自打量这个妖修,却好像没能一下没有探出他的修为虚实,只继续满脸堆笑道,这位是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处事准则,蒋弥淡然颔首,回道,我是宗主之徒。 鹤南天抚掌一笑,长须都颤了颤,原来是宗主的高徒啊,快请坐,快请坐。 程绽懒得与之假客套,径自落座,一旁的蒋弥也在程绽的眼神注视之下坐了下来。 那小厮手脚麻利的很,不多时便捧来了一摞卷宗,放在程绽和蒋弥的手边。 蒋弥伸手拿了过来,大致翻阅了一下,不过短短数月,便有数十位受害之人,大多是定居在赤陵地界,这些人中有男有女,都是些年长的修士或是妖修。 死法无一例外,皆是被掏空了芯子,徒留具皮囊,皮囊里撑着根木棍将其支起来,保留了死前的音容笑貌,乍一看与活人无异,道府私底下将此案称作傀儡人。 这种手法倒是难见,赤陵人多事杂,离奇事件从来都是数不胜数,可这种事情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遇强则强,赤陵道府也向来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的,却也是对此案难有头绪,极是棘手,原因就是毫无痕迹。 且说,这背后主谋是人是妖,是仙是魔,在众人眼皮底子下却依然我行我素的杀人,总得留下些蛛丝马迹,可却就是什么都没有。 那些被杀的也有修为高深的,只听供人说,死者当晚屋里是连半点声音都没有的,挣扎呼喊丝毫未出,也没有查探到灵力或是魔气的波动。 这倒真是出了奇。 鹤南天长叹一声,我近日头发都愁白了些,每每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找出真凶,还赤陵一个太平日子,前些时候,只听归清门要来人,却不想竟是程宗主和其高徒啊,实在是解我燃眉之急啊。 蒋弥合起卷宗,这样干看着也不知其中的细枝末节,或可有遗漏,总得去现场一探究竟。 他看向鹤南天,还请问府主,日子最近的向府之案他家在哪里。 鹤南天仔细想了想,却是城北夷巷口处,我这就让人领你们过去。 第20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向府画轴 蒋弥和程绽出了道府,被鹤南天派的人一路领到了城北夷巷口处的向府门前,在出示了道府的行证后,两人进了院宅之中。 向府大管家佝偻着腰,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叹气,身上的褐色旧袍浣的发白,昭示着向府的日益没落,诸位仙家,还请为我家老爷做主,我家老爷不该这般白白送命,连凶手都不能知晓。 蒋弥看了管家的背影一眼,没有说话,身边带着金纱斗笠的程绽面庞掩在其中,也是看不清神色。 就在众人行进之时,左手抄廊那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厮,小厮跟着管家低语几番,管家沟壑横生的脸上都能看出慌张的样子来。 快过去,过去!我这就来了!和小厮说完话之后,又转头看向了蒋弥二人,面带歉疚,还请二位仙家小等片刻,内院出了急事,实在是抹不开身。 蒋弥看向远去的管家和小厮,心中也没什么好奇的,瞥见身旁的自家师尊,好似也没什么不耐的感觉。 只等了片刻,便是来人了,来的却非是管家,而是个小丫鬟,那小丫鬟行了礼,然后道,我家夫人有请,还请二位仙家移步内院。 蒋弥不动声色的抬眸,没有做声,只是跟在小丫鬟的身后。等三人绕过了沟渠流水,花草庭院,才终于到了那位夫人的院子前面。 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了阵阵的女人啜泣声,极是愁苦悲痛的样子。 那小丫鬟领着蒋弥和程绽打帘进去,堂屋中央的上位之上倚着个妇人,那妇人鬓发散乱,珠钗歪斜,面容透着几分苍老憔悴,被众丫鬟抚着前胸,拍着后背,喘咳不止。 先前向府管家则忙着差遣下人去寻大夫过来。 那妇人缓缓睁开红肿的眼睛,却看见了屋子中央站着的蒋弥二人,被人搀着强撑着要起身,却又跌坐回了椅子上面,妇人深深垂头,气息不匀的问道,这便是那二位仙家了吧 向府管家赶忙应是,这便是道府来的二位仙家了。 妇人点点头,那便好了,那便好了她看向为首的蒋弥,却在凝视片刻之后,眼中显出些许的惊疑之色,怔怔开口,你 她想说些什么,却好似清醒的立刻反应了过来,多谢诸位仙家能来府上,我家老爷至今没有下棺,就是因为没有缉拿到凶手,如今我家老爷的灵柩就在主屋里面,民妇终日难以合眼啊。 蒋弥虽然不喜欢应付这种场面,但还是听着她说完,刚准备说话。 身后的自家师尊却开口了,声线极是平缓,言简意赅的道,向语堂身亡之时的书房在哪里。 向语堂便是向府先前身亡的老爷,周围的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愣,妇人准备的一堆哭诉的话也被噎回了肚子里面。 还是管家先反应了过来,赶忙道,还不快带二位仙家过去。 从入了向府,过了小半个时辰,蒋弥这才得以摸上凶杀现场的门。 蒋弥和程绽走到书房里面,排排的檀木书架散着幽幽香气,木桌木椅上落了些灰,砚台中都结了张蛛网,书籍卷宗都有些凌乱的随意放着。 身后的小厮解释道,道府的人已经上门叮嘱过了,不可破坏当时老爷死的时候书房的样子,故此书房一直无人打扫。 蒋弥点点头,就让那小厮先行离开了。 蒋弥在房中打量,来到书桌前,伸手拿起上面的一本书籍,看了看内容,却好像是和修道相关的,但就当时在道府中看到的关于此案的卷宗,只说这向语堂是个实打实的凡人,他怎么会看这种书呢,难不成是随手看的,开阔眼界? 蒋弥摩挲着书籍,思虑片刻,还是转头递给身后的程绽道,师尊,这可是修道的书? 程绽垂眸,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开了口,这是妖修修炼之法的书。 蒋弥沉吟片刻,原以为只是普通修道的书,没想到还是妖修所看的,这向语堂倒是与常人不同,而且还有刚才向府中的妇人初见自己时,为什么却露出那副神情来,蒋弥仔细想想就能察觉到,这向府确是很不对劲。 这书房可能还藏着其他什么东西,但是蒋弥现在虽是金丹期,但还做不到用神识彻查周围的一切细微事物,于是他又对自家师尊道,师尊,这地方可有什么藏物的机关,你能用神识查探到吗? 程绽没有说话,只是书房之中忽然充斥了一股灵力来,一会过后,书房底下的石砖被连绵掀起,角落处的花瓶底下的一处凹洞露了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雕花木匣子被灵力控着落到了蒋弥的面前。 蒋弥伸手接过,还不忘说了句,多谢师尊。 他看了看雕花木匣子,上面还落了把锁,关键稀奇的是这锁可能还是个仙门法器,估计一般的东西还打不开。 但毕竟蒋弥不是一般的东西,他显出狼爪,一把伸手拽了开来,只是手心微微被灼伤了,好在蒋弥愈伤极快,倒也觉得无所谓。 但蒋弥手中的雕花木匣子却忽然化作了齑粉,连同掉落在地的锁一起。 蒋弥略微疑惑的回头看程绽,虽然自家师尊神色如常,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周身却是带着一股冷意,看起来不愿多做解释。 蒋弥也没有多想,端详着手中齑粉中的一个画轴,缓缓打开。 一件飞扬的艳色罗裙映入眼帘,也许是个女子画像,蒋弥漫不经心的想着。 直到蒋弥打开了完整的画像,他这才发现,如他所料,确是个女子,还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而且画的惟秒惟俏,连裙摆上的褶皱都是清晰可见。 也是拜这画者的精湛画工所赐。蒋弥发现,这画上女子倒与自己有六七分的相似,尤其是眉眼的地方,颇为恣意张扬。 蒋弥联想起向府那个妇人之前的神态,也大致明白了,估计那个妇人早已见过了这副画像,也发现了蒋弥和这画中女子的相似之处。 这倒有些意思,蒋弥微微勾起嘴角,他把画卷拿给自家师尊看,师尊,你瞧这画上的女子可与我有几分相似。 程绽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扇,浅色眸子瞥了一眼,无。 蒋弥愣了愣,又看了看,难道不像吗。 程绽却又开口了,这画像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蒋弥回过神来,卷起画轴拿在手中,师尊,我们走吧。 蒋弥到不准备和这向府上的人继续玩猜谜的游戏了,他径自来到内院,当着众人的面,将画轴放在了先前那妇人的面前。 他头顶兽耳竖直,金色瞳孔淡淡的看着妇人,还请问夫人,这画中人是为何人。 那妇人看见了画轴,似是不敢相信,面上惊愕,下意识喃喃道,我明明烧了的怎么会她好像又陷入了癔症一样的感觉,蒋弥问话也不答,周围的一众奴仆上前劝哄。 向府管家露出怒容来看着蒋弥,上前就要推搡,你因何刺激我家夫人,你明知她 话音未落,管家就被迫住了嘴,一下子摔到地上去,从嗓子里面挣扎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 聒噪。 程绽在看见管家要对蒋弥动手的时候,就已经耐性全失,他上前一步,又冷着脸对那妇人发问,这画上是为何人。 妇人被迫不由自主的张口,是我家老爷当年收留的一个貌美的狐媚子,叫胡蓝。 程绽已经知道蒋弥想要知道的东西了,转身离开,似乎不愿多留,还对着旁边的蒋弥说了一句,走。 蒋弥手中拿着画轴,回想起自家师尊刚才的那副护犊子的样子,觉得好笑。 两人刚踏出向府的大门,就发现街道两边空无一人,各家各户大门紧闭,寂静的很,半分声响都无,天上泛着浓重昏沉的黑,只叫人觉得古怪到悚然。 程绽是瞬间去拉扯蒋弥衣袖的,却拉了个空,看着原本身边的蒋弥却已经消失不见,金纱斗笠下,程绽眉间顿时蹙起,躁郁之气横生,也不复先前清冷的谪仙模样。 而蒋弥也在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看向身边师尊,却也是毫无踪影了。 他原本面上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收起,环顾四周,迈步走到街道上面,身后狼尾低垂,好似闲庭散步一般不慌不忙。 可天却愈发的黑了起来,带着风雨欲来之势,让人暗自心颤。 他在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忽然后方一股黑气从他身边窜过,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蒋弥依然无动于衷,丝毫也不害怕的样子,闲闲迈步,散漫恣意。 直到那黑气窜了数十个来回,甚至期间还有些血肉模糊,龇牙咧嘴的怪物从地底显出,试图拉拽蒋弥的腿,蒋弥也还是那副满脸无谓的态度。 黑气终于沉不住气,拟了个九尺的手持长斧的巨人的形状出现在了蒋弥面前,挡住去路。 振聋发聩的嘶哑声音响起,你倒是张狂的很! 蒋弥也终于不再是那副闲懒散漫的样子了,金色瞳孔沉沉的凝视着那个黑气巨人,你是魔界的人。 那黑气巨人忽然又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你不也是魔吗,你的识海之中有着什么,难道你师尊没有告诉你吗! 第21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那是蒋弥。 蒋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如今把我困在这里,又是意欲何为呢。 黑气巨人忽然又愤怒了起来,我要让你知道你是魔,我要让你知道你的骨肉间流的是谁的血!我要让你知道你该干些什么! 蒋弥对于它的愤怒满不在乎,我的骨肉间流的自然是我自己的血。 黑气巨人拿起长斧劈向蒋弥,蒋弥闪身避过,一道深深的沟壑出现在刚才的地方,你的骨肉中流的是魔界最尊贵的领袖的血! 蒋弥拨开尘烟,嘴里獠牙毕现,金色瞳孔泛着暗芒,所以说,二十多年前陨落的魔君就是我的父亲吗。 黑气巨人似乎很满意蒋弥说的话,又重新收回了巨斧,那是自然。 蒋弥看着它,赤陵地界上的那些被掏空了芯子的人也是你干的? 黑气巨人闻听此言,魔气顿时浓郁了许多,那些人该死!他们参与了当年那场剿灭魔君的大战!说到这里,它语气忽然怔住了,你是魔君当年和狼族女妖修生下的孩子,我苏醒之后,找了你多年,只为将你带回魔界,继任当年魔君的大统,血洗修真界! 蒋弥抬眼,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数月前身上的那只魔虫,就让我已经发现你了,只是不知方位。且你怀中的那副画轴是魔君为你母亲画的,那画轴唯有沾到魔君的魔气,我才能感应到,没想到却是被那个姓向的藏了起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他那般轻易死去,就该将他的魂魄投入狱火,让他永生永世受灼烧之苦!黑气巨人语带嘶吼。 分卷(15) 听见黑气巨人说了魔虫两个字,蒋弥立刻想到了数月前的那场突然化为原形,袭击师尊的事情,原来那件事情果然是有隐情的吗。 可向语堂只是个凡人。按理说他应该参与不到当年那场大战之中,这还是蒋弥所疑惑的地方。 他竟敢对魔君夫人起了觊觎之心,当年你母亲怀着你深受重伤走投无路的时候,被那姓向的带走想要囚禁起来,你母亲耗费妖力逃了出来,生下了你,却又死在了途中。 这场时隔数十年的真相赤裸裸的而又彻底的摊在了蒋弥的面前,魔君之子这个身份,却是蒋弥怎么也想不到的。 只可惜,蒋弥并不是原身的狼妖,他只是一个外来者罢了。 他垂下眸子,复而抬头,你要把我带到魔界是吗,我的师尊呢。 黑气巨人低头看他,你必须和我回到魔界,这是你的宿命,你的识海之中被你母亲封了当年魔君的一半元丹,如今封印已经快压不住它了,你便是留在这里,不用多久,你定会走火入魔,变成个真正的嗜杀疯子,你只能回魔界修炼,以魔气镇压来炼化那一半的元丹。 说完之后,黑气巨人像想到了什么,桀桀笑道,你师尊现在正深陷幻境不可自拔,那幻境可无限放大人之所欲,我倒也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沉溺其间呢。放心,等幻境消失,他就可以离开,他不会受到伤害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到魔界的话。 蒋弥没有说话,他理智而已清醒的思考这一切,这个黑气巨人可以用幻境困住已经是元婴后期的自家师尊,如果自己拼死一搏,可能也只是枉然,而且它也说了,自己的识海里面有着魔君的一半元丹,不论此话真假,总得注意。 所以说,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它一起回到魔界吗。 蒋弥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回到魔界,黑气巨人在等待他的回答的时候显得很有耐心。 蒋弥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句,好。 黑气巨人大笑起来,嘶哑的声音响彻孤寂的四野,它的左手边凝出一团漩涡状的魔气来,魔气中吐出了一个人来,那是蒋弥从未想到过的人。 是红尾。 红尾灰蒙蒙的眼睛里显得有些迷茫来,他感受到了一股魔气,他知道那是谁,那是曾经指使他的魔将,接着他感受到了蒋弥的气息。 红尾的脸霎时白了下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你 话还没有说完,一缕魔气钻入了红尾的眼睛里面,红尾原本灰蒙蒙的双眸里面忽然映出了光彩来,他也终于首次看清了蒋弥的脸。 他失而复明的眼睛眼睛本该灵动起来,可现在却是死灰一片。 黑气巨人倒没有察觉到,只是说,当初我为了找你,扔出去了许多个妖和魔,倒没想到却是这个鸟妖让我先发现了你。 黑气巨人在将那些妖和魔扔出去寻找蒋弥踪迹的同时,也同样会用一些东西却威胁那些妖和魔。 比如它让红尾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黑气巨人把话说完之后,蒋弥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从九幽山离开的当晚就会失去理智化为原身了,原来是这样,那只莫名的魔虫被红尾放在了自己身上,并且引出了魔气来。 所以说,自家师尊当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存疑了是吗。 蒋弥没有露出愤怒的被欺骗的模样来,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红尾。 就算没有红尾,自己也终会迎来这一天,更何况自己也从未问过红尾的身份,又何来欺骗一说。 但红尾显然不这么想,他想蒋弥定是恨极了他,他先前总是想着真相能拖一日便是一日,便是自己永世都是个瞎子,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了。 一向骄纵的他此时只艰难的开口,喉间似被木刺哽住,难以吐息,又难以下咽,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蒋弥站定在那里,垂眸看他一眼,金色瞳孔中满是平静,尾巴一动不动的垂在身后,你如今能看见了倒是好事。 红尾的眼眶霎时红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突然从远处一把银剑却带着开天辟地之势袭来,卷起翻天石浪,完全是当初慕容羽的剑阵都无法与之比拟的,像是要把黑气巨人创造的幻境生生撕裂一般。 骇人的灵气充斥着整个幻境。 黑气巨人拿起长斧挡下那一击,双脚在地上踩出巨大的深坑来,才得以让自己站稳。 蒋弥也在瞬间拽起红尾躲开了。 烟尘滔天,从中走出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原本那人总是纤尘不染的白衣此时却是沾了脏灰,金纱斗笠也消失不见了,束发的玉簪如今也没了,长发如墨披散着,清浅如琉璃般的眸子如今却尽是噬骨的寒意。 蒋弥怔在原地,头顶一对兽耳不自觉的竖直,喃喃道,师尊。 程绽似乎有所察觉的往蒋弥所在的方向看去,也看见了蒋弥身边的红尾,杀意顿显。 手中银剑直直刺了过去,指向红尾。 先杀那个烦人的,程绽是如此想的。 银剑却在半路又被黑气巨人截住,黑气巨人举起长斧,你修为倒是高,只可惜在幻境之中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程绽眉眼似凝霜雪,是吗。 两人在一旁缠斗起来,整个幻境制造的赤陵似乎都要被毁掉了。 程绽的灵力几乎是发了疯的往外溢,在黑气巨人所造的幻境中缠斗也丝毫不占下风。 蒋弥转头对呆愣的红尾有些急躁的道,呆在这里。然后纵身就要过去,蒋弥不愿自家师尊受伤,也不想自家师尊与魔界彻底结下梁子,唯今只有阻止师尊,然后离开这里回到魔界,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蒋弥刚准备过去,就被红尾拽住了衣袖,红尾颤声道,别别过去,你会受伤 可与黑气巨人厮斗的程绽却不知被什么彻底触怒一般,在黑气巨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银剑被灵力控着瞬息之间就过去了,近了红尾的身。 那剑裹挟着骇人的灵力袭来,红尾的修为低,便是被那剑风扫到,都可能身受重伤,更遑论生受这一剑来,除了神魂破散消弭世间,绝无其他下场。 那剑几乎是擦着蒋弥身边过去,剑气让蒋弥的识海都痛苦到震荡,程绽此举像是泄愤,又像是警告。 可那把剑却没有落在红尾身上,红尾在那瞬间就已被蒋弥甩远了。 那把剑是被蒋弥深深用手攥住,银剑像要把他的整个手掌割裂开来一般,蒋弥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可这却丝毫不及他体内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他识海中如火焰灼烧,五脏六腑俱碎般,万蚁蚀骨样的疼痛在肌肉骨缝间跃动,蒋弥痛苦的恨不得生挖妖丹,他撑不住身子单膝跪倒在地。 这剑蒋弥应该是接不住的,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识海之中还有当年封存的一半的魔君的元丹。 如今封印已有破灭之势,彻底坠魔只是时间问题了。 程绽眼中沉冰隐隐破裂,先前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粉碎开来,身形微不可见的踉跄,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白衣如雪,高不可攀的平宗宗主了。 蒋弥艰难的开口,师尊红尾纵然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且且师尊的手上不该染无辜之人的血。 话还没说完,他就咳出一口血来,黑气巨人连程绽都顾不上了,匆匆往蒋弥身边赶去。 蒋弥手中攥紧的那把名号响彻修真界的银剑坠落在地,像是忽然失了灵力的死物一般。 蒋弥却是一下子双膝跪地,向程绽的方向深深俯首。 原本浓黑的天此时却照进璀璨的霞光来,整个幻境像是已经开始慢慢褪去剥落般,废墟中细碎的暗芒飘起跃动,尘埃之间,程绽听见蒋弥的声音自远处穿透万千的传来,似虚似无,似飘似渺。 逆徒蒋弥自叛师门,如今与师尊恩过两别,再无干系 在归清门的那些日子里,蒋弥只记下了这个如何脱离师门的规矩,如今倒还派上了用场,蒋弥苦中作乐的微微扯起嘴角。 黑气巨人几息之间来到蒋弥身边,探了探蒋弥的识海,那股吞天魔气可窥一斑,震的它手臂发麻,若是现在再不去魔界,只怕元丹反噬,蒋弥会变成一个失去灵智且活不了多久的疯子了。 黑气巨人连愤怒都已经来不及了,手一挥,连同着红尾一起消失原地。 幻境彻底破碎,显出原本真正的赤陵来。 程绽白衣狼狈,墨发披散,突兀的站在人流之间,路过的各修士忍不住打量,程绽却像无所察觉般。 黑气巨人先前给程绽所独创的幻境之中,程绽只看见了一人。 那是蒋弥。 也是被无限放大的人之所欲。 第22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黑化 三年前的那场魔界大变是为修真界所津津乐道的,但自然不是放在台面上的,都是私下传些消息罢了。 修士连同魔界的人哪曾想过那二十多年前就陨落了的魔君还在外有个遗腹子,真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且那遗腹子还是个半魔半妖的。 只说当年那遗腹子初回魔界之时被魔界各方势力百般追杀,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为将他早早扼杀,但却是万没想到这遗腹子却非是个软柿子。 他修为极高,高的古怪。 不仅以雷霆之势缴灭了魔界各方反叛动乱势力,还一举统一了魔界,成功继任了上届魔君的大统,成了如今修真界又一个恶名昭彰人人喊打的嗜血魔君。 但好在魔界近些年一直被那新任魔君打压磋磨,对于修真界各边界的骚扰却是少了许多,这倒还算是件好事,只是不知这平和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魔界,魔殿。 蒋弥坐在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手里拿的是一本卷宗,他垂眸看了看,当初收不回兽耳尾巴的毛病早已改了,现在只披散着灰色长发,身上是一件艳丽诡谲的拖地黑衣,绣着繁复的血色恶鬼面具,看着只叫人心颤却又挪不开眼。 他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开,抬头看向身边那惴惴不安的站着的白脸魔,轻缓开口道,这卷宗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有魔去掳回凡人女子来食。 白脸魔袍下无腿,只有两根大腿白骨,此时却在微微发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声来,在孤寂的大殿中回响着,他摸了摸头顶莫须有的汗,魔君殿殿下,那些掳人的魔都是些极恶之地出来的,恐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的规矩已经改了 蒋弥将卷宗放回桌上,也不怒,只道,那看来是我规矩还没有立到位,既如此,便把那些犯事的魔的神魂抽出碾碎,肉身投到狱犬那里去,合该给众人提个醒。 白脸魔只是点头,大气都不敢喘,赶忙又重新退出了魔殿。 蒋弥等白脸魔走了之后,又翻开了手边的另一本卷宗,他接管魔界的这些日子,再清楚不过那些魔的劣根性了,便是现在屈居臣服,心里想的却是想把自己碎尸万段吧,但前提是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近日要办的事情实在太多,便是这魔界许多的荒芜之地,其中的一些魔却是连灵智都未开,只知道厮杀争斗,与野兽无异,实在是不好管控。 又过了许久,这魔殿之中却又来了一人。 那是个头顶黑角的莽汉,下巴上是一圈红色的络腮胡子,身上肌肉虬结,布满了蓝黑色的经络,通体发红,手上拎着把长斧。 他便是当年那个把蒋弥带回魔界的黑气巨人的原形,名叫黑嵬。 黑嵬把手中长斧铿锵的扔在地上,发出巨响,他面目狰狞,气鼾如雷,似怒火难耐,你都在干些什么,让你领兵打入修真界你也不愿!只知道立这个规矩立那个规矩,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蒋弥不慌不忙的把卷宗放下,金色瞳孔看着黑嵬,我现在才坐上这个位子,如今坐稳这魔君之位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事都可以搁置。 黑嵬愣了愣,这些天蒋弥总拿这个理由糊弄他,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任下去,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你这般畏手畏脚难成大事!你的修为如今这修真界都难以匹敌,又有何可惧! 黑嵬这话说的倒不假,蒋弥自三年前识海里面的魔君半个元丹封印解除之后,差点就被其反噬变成个疯子。 但好在只花了数月时间,蒋弥还是将那半个元丹炼化了,其间的百般苦楚不必细说,修为如今涨了多少连黑嵬都已经探不出来了,只像个无底深渊。如今黑嵬连蒋弥的性子也摸不透了,又许是他从未摸透过。 蒋弥明明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魔血,但却仍然没有因此变得暴戾恣睢,而是冷静漠然的出奇,甚至有时候看着不像是个嗜血魔君,倒像个仙家修行之人。 历任魔君坐到这个位子上面,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魔,蒋弥却好像与三年前无异。 蒋弥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挥挥手开始赶客,还请魔将先行回去,关于攻打修真界之事如果有了什么变动会知会你的。 黑嵬没有办法,只得吹胡子瞪眼的大跨步走了,只是魔殿中的砖石是为狱石所制,坚不可摧,黑嵬想一脚踩一个坑来泄愤都做不到。 黑嵬走了许久,蒋弥继续独自坐在孤寂的大殿里面,直到他感到感受到丝丝缕缕不属于魔界的气息,蒋弥抬眸,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蒋弥的金色瞳孔罕见的微微涣散,师尊? 可他又顿住了,这气息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是师尊,却又好像不是师尊。 程绽依然当年的一袭白衣,如玉树琼花,眸色好似又比当初浅了几分,像一汪清谭般,唇泛着红,眼尾下垂,眉目间好似白雪皑皑已经消融,唯剩潺潺的柔和流水。 那身白与暗色的魔殿两两交融,极是动人心魄,像是那白要被糅杂其间。 程绽从远处缓步而来,嘴角含着微微的浅笑,怎么,不认得为师了吗。 蒋弥站起身来,灰色长发垂落,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自然是认得的,但他原想继续喊师尊这个称呼,但想着当年已经脱离归清门了,这样继续喊好像又不好,只得改口。 但你来之前,为何不先于我知会一声,我也好做准备 程绽没有答话,只是越走越近,直至到了蒋弥身前。 两人的气息离的既远又近,又好似暗含深意,程绽身上独有的寒松香蔓至蒋弥的四肢百骸。 分卷(16) 蒋弥有些不适应的略退半步,这是他三年来遇人处事之间唯一一次后退。 不知会于你,你便不喜我来吗。程绽的声音很低。 那瞬间,蒋弥似乎在自家谪仙般的师尊身上感觉到了些许邪肆之意,仿佛自家师尊比自己更适合呆在这魔殿之中。 但这绝对是错觉,蒋弥气息匀缓下来,非是如此。 程绽眼神轻掠至蒋弥身后,一方暗色床幔罩着的血玉大床就在大殿的中央。 这大殿除了些许魔界机要人物外,外人摸门不着,所以蒋弥也不在乎床放在大殿中央。 不请我坐吗。程绽抬眸看他,似问似邀。 蒋弥反应过来,的确还没有请自家师尊坐下来。于是,蒋弥让出了魔殿中唯一的一把座,也就是蒋弥方才所坐的那个白骨堆砌的王座。 蒋弥偏开身来,请坐。 程绽垂眸看着那个白骨堆砌的王座,浅色眸子微烁,但还是静静坐了上去。 蒋弥看着自家师尊,还是觉得哪里古怪了许多,这三年来,他尽量不去打探修真界尤其是归清门的所有消息,但很多事情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的传开。 蒋弥从黑嵬口中得知了,在修真界有一个奇才,只五百岁的年纪就已突破了元婴,并且又在短短三年之内一举渡劫成功,位列修真界仙尊之一。 黑嵬还拿这个事情过来警醒蒋弥,让蒋弥就算炼化了当年魔君的元丹,也不能懈怠修炼。 蒋弥倒没听进去黑嵬后面的话,他只是察觉到那个修真界奇才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师尊,如今看来,倒是了,程绽现在的修为蒋弥都有些摸不透,看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但怎么说一个仙尊来找魔君都绝不是件好事,便是对归清门,对程绽本人施加的流言蜚语都是难以承受的。 蒋弥思虑片刻,还是开口说了,你如今可是位列仙尊,若是的话,总不该与魔界这般冒然往来,于归清门门誉也非是件好事。 程绽抬眸看向蒋弥,虽然眸间仍是含着柔和笑意,但一丝寒凉却顺着蒋弥的脊梁蜿蜒而上,我确是位列仙尊了,但做什么,还轮不到他人置喙。 程绽说完这话,只继续开口,只听说传闻魔君殿下荒淫无度,日夜笙歌,可是如此。 蒋弥在半年前确是被传过这样的事情,说他掳男掳女,都还是些貌美的男女,但那些男女却是当初被魔界的人给抓来的,都受过折磨。 而蒋弥做的只不过是救出那些凡间男女,特派人好生照看着,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却不曾想传闻愈演愈烈,竟被扭曲成这般了,蒋弥心下都觉得无言,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当然不是,不过都是我救下养伤的凡人罢了,早已经送回凡间了。 程绽眼角微微上翘,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是吗,便没有下文了。 魔殿中又沉寂了许久,蒋弥实在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好,三年前赤陵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总是忘不掉,又总觉得难以忘怀,那件事情又非是谁的错。 蒋弥又想了些其他的事情,却不见身前坐着的程绽眸间愈发浓稠晦涩。 直到蒋弥的手腕脚腕间感受到一丝冰凉,低头去看,四个银色的镣铐出现在了上面,蒋弥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愕,他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四个银色镣铐的另一端被一缕灵力栓在地上,蒋弥下意识拽了一把,竟然丝毫挣脱不动,蒋弥体内的魔气渐行渐缓。 蒋弥就是傻子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之前绝对有动手脚,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在程绽身上闻见的那股寒松香气,可容不得他再继续细想。 程绽却站起身来,环住了蒋弥黑衣之下的腰。 离的近了,蒋弥才察觉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这让他已经无暇顾及身上的镣铐了。 你身上怎么有魔气 蒋弥金色瞳孔缩紧,且那魔气不是普通的魔气,而是 心魔。程绽抬头,回答了他,墨色长发与蒋弥的灰色长发两相交缠,难解难分,这心魔已经盘踞三年了。 蒋弥这才看见程绽眸间闪过了妖异的红。 你为什么会有心魔蒋弥控制不住的喃喃发问。 程绽用暖玉般的纤长手指摩挲蒋弥的眉眼,然后滑落至唇间,没有再回答蒋弥的问题,只是哑着声道,这些话以后我会慢慢说给你,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23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恭喜魔君喜得 蒋弥看着程绽双手攀上自己的肩,雪白的长袖似流水般的滑落,露出白皙的无暇玉臂,衬着蒋弥的黑衣,瓷白的光微微刺痛蒋弥的眼。 程绽似笑非笑,眼中醉人的红慢慢晕染开来,带着沉沦之意,与蒋弥的金色瞳孔两两相望,程绽昂起脖颈,想去吻蒋弥的唇角。 但蒋弥却下意识的偏开了,程绽顿了顿,头微微垂下,面庞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我知你不愿,才用了这般的法子,但,因心魔肆虐之故,我控制不住只这一次,日后我们再便不复相见 程绽的声音低弱,身躯轻颤,墨色长发披散肩头。 较之三年前的清冷孤高的模样,如今实在是放足了姿态,仿佛动心动情,跌落凡尘的高岭之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万般请求都能应了他去。 蒋弥微微皱起眉头,还是发问了,只,这一次 这仿佛意动退让的话让程绽复而抬首,眸间皆是融化的皑皑白雪肆意流淌,眼尾又浅翘起来,挂着红,自然。 蒋弥过了会试探的伸手去揽住了程绽的腰,如今亲手触到,才发现实在是盈盈一握纤细的很,接着把人往怀中带去,骨节分明的手顺着怀中人的脊梁一路按压轻抚,像是在描绘着什么一样。 镣铐的铁器碰撞声响起,显得气氛愈发旖旎难解起来。 程绽在他怀中嘴角勾起意逞的笑来,身子瑟缩,又不由自主的放软,如融雪般的倚在蒋弥的怀里。 蒋弥手一路到了程绽的后颈处,轻轻掐住,迫使他抬头。 然后蒋弥低头,他眉骨较突,更显深邃,金色眸子只装着你的时候,又像是无底的漩涡,勾着拉扯着你。蒋弥侧到程绽右耳处,高挺的鼻梁若有若无的轻触着其小巧的耳垂,又有些恶劣的呵气来。 程绽的耳垂霎时红了,仿佛能滴血下来,但却又靠蒋弥的唇愈近。 你不若坐在那个王座上面,嗯?蒋弥低声诱哄着。 程绽已经意动,眸间朦胧,只喃喃道,好 等刚坐在王座之上,程绽的腕间便立刻被一道黑气缚住,那黑气很短,迫使着程绽只能坐在王座之上,连身子都站不起来。 程绽眸间立刻清明过来,霜雪重覆,但还是噙着笑意看向蒋弥,你这是做什么。 蒋弥方才的沉沦之态,已经不复存在,手腕一动,镣铐坠到地上,发出叮当的刺响来,双脚脚腕上的镣铐也是这么解了开来。 如今又非是你一个人是仙尊了,我亦是个魔君。这么多的修为可不是白涨的,上任魔君的元丹也不是白白炼化的。 蒋弥一开始的确是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却是惊愕,觉得这真是做梦一样的瞎来,但后来在知道程绽有了心魔之后,倒是能理解了些。 心魔能模糊人的心智,致使其走上歧路,修为越高,心魔越强,便是连程绽都不能幸免,蒋弥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蒋弥不清楚的是,对于程绽来说,心魔只能影响其一二罢了,大多行为还是出自他的本心。 程绽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浅色眸子幽深起来,你如今确是厉害了许多。 蒋弥神色淡然,随手将有些乱掉了的黑衣理平,我是厉害了许多,但你也是大意了许多。 程绽先前确是动了手脚,但他后来在蒋弥的刻意诱惑下却松懈了下来,神识受到影响,灵力自然会弱了下来,蒋弥才得以这么顺利的解开镣铐并且反将程绽束缚起来。 但是话是这么说,该问的还是要问个清楚。 蒋弥的金色瞳孔低垂,看着在王座上面坐着的程绽,你心魔可是因我而起? 程绽没有直接回答蒋弥的问题,只是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任心魔盘踞生根日后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将其剥离。这才是蒋弥不能理解的地方。 以程绽的修为,如果从一开始就压制心魔,将其剥离的话,哪怕受些苦头,也总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光景。 程绽抬头,直直的看着蒋弥,蝶翼般纤长的睫掀起,任心魔盘踞,非死即堕,我自是知晓。 蒋弥手指压在一旁深色木桌上,控制不住的用了几分力,桌边印出痕迹来,那你还这样。 可这对我来说,不过寻常。 蒋弥气笑了,不过寻常?所以说哪怕你死了,哪怕成了魔,都没关系吗。他顿住,闭了闭眼,师尊,还是平宗适合你,你应去做那云端仙尊,而不该在这魔界与我纠缠不清 他还是将那声师尊喊出了口,他甚至觉得自己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拜在程绽门下,才让事情变成这般。 为什么不能呢。程绽像看出蒋弥心中所想。 蒋弥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劝说阻止吗,害程绽有了心魔的人不是自己吗。 罢了。蒋弥终于开口道,你回去吧。 说着,蒋弥解了程绽腕间的黑气束缚。 程绽坐在王座之上,看了看双手,抬起眸子,怎么,你要让我走吗。 对。蒋弥看向程绽,且日后你也不要再来魔界了,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我日后是生是死,是仙是魔,都与你无关了吗。 蒋弥听见这话,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上了怒意,他弓身撑在王座两边,将程绽圈禁其间,身形笼罩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程绽,不是你方才说的对你来说,那些事情不过寻常吗。 许是怒意过甚,浓烈霸道的魔气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 程绽也是敛起了笑意,灵力散开,两人似剑拔弩张了起来。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时,魔殿的大门被人一下子劈开,黑嵬手持巨斧面目狰狞,嘴里吐着白烟,浑身满是戒备,可有外敌来犯了吗!它的身后也是一众魔兵魔将。 黑嵬修为如今虽在蒋弥之下,但是在魔界来说,也是数一数二,排的上位的。 蒋弥和程绽方才都有些疏忽,没有控制住双方气息,导致黑嵬先前就察觉到了魔殿中的陌生气息,只以为是修真界的外敌来犯,却没想是其他的可能性。 黑嵬自开了门之后,一眼就看见了魔殿中央王座旁的两人,一个弓身圈着,一个坐在王座之上,怎么看却是怎么不对劲。 哪怕黑嵬是个莽汉,都能察觉到其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来。 它身后的一众魔兵魔将有的更是人精一样,反应迅速,顿时低下了一大片各异的头颅来。有的头上长角的还戳到了前面魔的后脑勺来,场面实在有几分尴尬。 蒋弥下意识就要把程绽挡起来,但想到,两人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有什么好挡的,叫别人看见,就不是更显得欲盖弥彰吗。 没有办法,蒋弥皱起眉头,站起身来,你们来这干什么。 黑嵬眼睛瞪圆,气若洪钟,我还以为修真界来犯了,却不想是你在这玩男人!都还不知道收敛气息!害我白跑一趟来! 蒋弥: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蒋弥差点就被黑嵬这没脑子的大嗓门给送走了,这都哪跟哪啊,他心中深深叹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怎么去做了。 黑嵬眼睛尖,过了一会就看清了蒋弥身旁王座上面的人,竟然是三年前那个修为又高脾气又臭的劳什子师尊,它顿了顿。 蒋弥也反应了过来,看着黑嵬大吃一惊的看起来很是愤怒的眼睛,赶忙就欲开口。 却不想黑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震的地都抖了抖,殿上的灰尘都往地上掉下来。 好小子,有出息!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竟然在魔殿中亲自羞辱强迫自己的师尊,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吗!这才是我们魔界魔君的风范啊,哈哈哈哈! 黑嵬身后的一众魔兵魔将更是有眼色的很,不知道是那个脑袋机灵转得快的,让蒋弥忍不住掐死的带头跪下来,恭喜魔君喜得君后! 这带头的魔不过是以为这么喊能让那修真界的外敌更受耻辱,却想不到的是让蒋弥更受耻辱。 魔兵魔将们黑压压的一大片的跪倒在地,魔头攒动,声音响亮整齐,像要穿破魔界,传到外界去了。 黑嵬当然想不到自家的手下脑瓜子这般好使,这般的会落井下石,它鼻子里喷出气息来,回头赞赏的看了看一众魔兵魔将,连连夸奖,说得好,说得好啊! 蒋弥终于是失去了耐性,一挥袖子用魔气赶开了众人,一众魔兵魔将跌坐殿外,连声哎呦,就连黑嵬都不能幸免的被赶了出去,连翻了几个跟头,吃了一嘴灰土。 而且先前魔殿中央的大门被砍出了破洞来,蒋弥现在看外面还是看的一清二楚,连想做到眼不见心不烦都不行。 程绽却是一直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面,不声不响的,哪怕刚才听见一众魔兵魔将喊他君后,他不仅不恼,反倒嘴边噙起笑意来了。 刚才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仿佛一扫而光了。 程绽拂袖起身,看向蒋弥,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打扰了,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蒋弥人在气头上面,没有听清程绽究竟说了些什么,就胡乱的答应了下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但翌日,却更是发生了蒋弥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来了。 第24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喜宴 翌日。 蒋弥尽量摒弃了自己烦乱复杂的情绪,不再想昨天的一堆破事,比如他那个心魔盘踞的前任师尊,和一群白痴手下。 他坐在王座上继续处理魔界堆积的事务。 分卷(17) 等过了会白脸魔告诉他有两只修为较高的魔当众厮斗,引起死伤众多,并且打伤魔界的管控之魔,对于现任魔君定下的规矩更是不屑一顾的时候。 蒋弥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卷宗,白脸魔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件事情本不打算叨扰魔君殿下亲自出手,但那两只魔实在是肆意妄为的很了。 在哪。蒋弥金色瞳孔看向白脸魔,语气平缓,神色淡然。 白脸魔心下松了口气,想着魔君殿下看来倒不是很生气,估计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它告诉了魔君殿下两魔厮斗的地方,魔君殿下微微颔首,示意明白,接着便身影一闪,然后就再无踪迹了。 白脸魔愣在原地,按说魔君殿下亲自处理魔界争斗之时,总得有一众魔兵魔将陪着跟行,但自家的魔君殿下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在乎的样子。 它回过神来,也急急忙忙的跟了过去,两条白骨腿相互摩擦咯吱作响,摇摇晃晃像要散架一样,魔君殿下啊它大声喊着。 但蒋弥现在自然是听不见了。 他黑色衣角轻扬,正脚不沾地的半悬在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面,这里岩溶四处流淌,热浪翻滚,寸草不生,远处的天是血色的红,红的渗人,红的刺目。 一旁黑鸦在半倒着的枯树上怪啼,声音尖锐刺耳,又显得此处更是荒凉。 远处的一个山头轰然炸开,接着传来一阵阵由远及近的吆喝哄笑声。 一个独眼牛脚人双手抓住另一个四足翼怪,高高举起,在周围的魔的笑声中将那个四足翼怪扔远。 四足翼怪在山坡上翻了几个滚,复而鸟爪站稳,尖啸一声,不甘示弱,两边的羽翼扇出带着魔气的飓风冲了过去,两魔又厮斗成团。 直到独眼牛脚人被又一阵飓风扇飞,独眼牛脚人带着浓重的尘烟像一块巨石般的砸到了蒋弥的脚边。可扬起的灰尘却未沾染蒋弥分毫,像被什么隔开了似的。 独眼牛脚人愤怒的爬起身来,气息粗喘,一瞥头却看见了蒋弥。 它顿了顿,它自然可以感受到蒋弥身上的魔气,但他却不知道蒋弥就是魔君,只以为蒋弥是个排不上号的但脸却长的不错的魔罢了。 它生平最讨厌这种小白脸样的魔,正火气没处撒呢,转身一拳头向后扫去,滚开! 那拳头力气极大,且带着魔气,若真是普通的魔,受了这一拳恐怕就得去了大半条命来。 但,蒋弥却非是普通的魔。 独眼牛脚人只以为蒋弥肯定当场得被打出去十万八千里,却不想自己的拳头却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了,竟丝毫动弹不得。 蒋弥垂着眼,灰色长发今日被发带束起,风微微撩起灰发,他右手握住独眼牛脚人的拳头。 下一刻,右手注入魔气将独眼牛脚人一把推了出去。 众魔只看见那独眼牛脚人滚作一团的滚了许久许久,一直撞到了乱石堆里没了影才停下来。 那独眼牛脚人躺在乱石堆上,牛脚抽了抽,顿时就再没了声响。 众魔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完了全程。 蒋弥抬眼望去,金色瞳孔静静的睨着众人,还有谁参与厮斗了。 直到片刻后,白脸魔终于赶了过来,就看见聚众闹事的一群魔蔫蔫的跪在蒋弥脚边,头都不敢抬,身子都不敢乱抖。 蒋弥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卷轴来,一把打开扔在众魔脚边,那卷轴洋洋洒洒的滚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上面是密布的魔界的文字。 蒋弥冷然开口,上面是魔界如今的规矩,须得背熟铭记在心,若下次还有人再犯,便丢入狱火,再无其他二话。 伤痕累累的众魔皆是齐齐叩首,它们方才已经吃过了苦头,丝毫也不敢再当着蒋弥的面挑衅造次了,是,魔君殿下。 蒋弥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白脸魔,就只说了一句走了。然后就又消失不见,徒留下白脸魔在原地叫苦不迭。 蒋弥在处理完两魔厮斗的事情之后,只觉得心里的烦乱感觉也不是那么重了,他心情平缓的往自己的魔殿赶去,想着接下来还应该去处理什么事务,毕竟他殿里的卷宗还有一摞摞的在那摆着。 蒋弥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地方,蒋弥再一抬眼,却愣在原地。 他看了许久,又微微有些迷惑的往四周环顾了一下,这的确是魔殿的地方没错,但是 这披红挂绿的又是些什么东西? 魔殿前原本是一扇极厚重的黑色石门,平日里看着都很是冷肃,如今却被挂上了大段大段的红绸,中间还有一个红色花球,看起来怪异而又俗气。 石门前的飞檐角上本是雕刻着两只上古凶兽的石像,可现在石像的脖子上面却挂着一长串的红艳艳的大灯笼,左右两边的飞檐角石像皆是如此。 且两串灯笼上面都写着几个字,左边是五谷丰登,右边是连理枝喜结大地。 连周围的殿墙都未能幸免,也被披上了大段大段的红布,可突然又过了一截后,红布又变成了绿布,只叫人匪夷所思。 蒋弥在魔殿前站了许久,也看了许久。 遏制住想要让整个魔殿都变成废墟的冲动,他决定还是先探个清楚再说,可能这仅仅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他不该独断专行。 这么想着,他一把推开了石门 吵嚷声传来,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酒气四溢,人来魔往。 有魔看见了蒋弥,恭恭敬敬的上来道喜,恭喜魔君!然后想要递酒给蒋弥,却在蒋弥的冷视之下,颤巍巍的又收回了手。 又有魔看见了蒋弥,上来也是一句,恭喜魔君!就又退远了。 在一声声的恭喜魔君!中,蒋弥漠着脸穿过众魔,几乎已经快控制不住外散的魔气了,金色瞳孔中皆是隐忍的怒意。 这些魔其中还有些苦着脸的凡人修士,连头都不敢抬起,像鹌鹑似的坐在位子上面,有魔上来勾肩搭背的劝酒,修士只能苦哈哈的接了过来。 蒋弥皱起眉头,沉声发问,你们又抓凡人回来了? 众魔皆是一阵恐慌,慌忙摇头,其中一个头都摇掉了,又片刻不敢耽搁的从地上捡了起来,位置都安错了,连声答道。 魔君殿下,我们没有抓凡人回来!他们都是自愿来的! 对对对!您不信,可以问他们! 那些凡人修士在众魔眼神催促之下,白着脸,除了点头还是点头,魔,魔君殿下,我们,我们都是自愿来参加喜宴的,未曾有人逼迫 蒋弥忽略了那喜宴一词,只觉得这些凡人修士怎么看都和自愿搭不上边。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家伙究竟又在耍什么把戏,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若是没有黑嵬指使,便给这些魔天大的胆子,它们都不敢这么干。 又遏制住想要将黑嵬扒皮抽筋的冲动,他抬步走到了大殿之中,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再一抬眼,就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端坐在蒋弥那把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 蒋弥的眼力极佳,一眼就看见了那人是谁,那却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人。 他的前任师尊。 程绽。 蒋弥看着程绽身上的绣着金丝凤凰的红衣,衣领处是立起的,上面是繁复的花纹,衣摆下端是层层叠叠的红色轻纱,更衬得程绽面若桃花。 但蒋弥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件女子喜服。 他脚步顿住,微不可见的想往后稍稍退去,那王座之上的人此时却轻笑着开口,你去哪儿。 蒋弥静静吐息,然后抬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绽嘴角勾起,眼尾上翘,被红衣衬着带出几分醉人的绮丽来,如你所见。 蒋弥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已经快被气笑了,所以,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不成? 程绽看他,如若不然呢。 蒋弥不准备再和王座上的那人做无谓的沟通了,他魔气散开,几乎是在瞬间寻到了黑嵬的气息,转身就消失不见。 然后蒋弥出现在了一个酒桌前,看着被众人灌酒吹捧已经乐不思蜀的黑嵬,他手间魔气一动,黑嵬便被提起摔在了蒋弥的面前,众魔见到此情此景皆是退避三舍的躲开了。 黑嵬是魔,自然是喝不醉的,只不过是贪那口腹之欲罢了。 蒋弥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的黑嵬,沉声道,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黑嵬爬起身来,也是怒气勃发,鼻间白气喷出,我不过是了你这黄毛小儿的愿罢了,你还这般的不领情! 蒋弥闭了闭眼,你了我的什么愿? 我自然是看你对你的师尊垂涎欲滴,爱而不得,所以今日你师尊来了之后,才把他送到你殿里,魔殿中的一众饰物可都是我亲自置办的!这些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黑嵬怒目圆睁,肌肉绷起。 黑嵬话是这么说的,但却非全然是这般想的。 它不过是想借这机会,羞辱修真界罢了,所以还特意弄了这场笑话般的喜宴,不过就是等着事成之后,再把消息大肆宣扬出去。 今天喜宴之上的那些凡人修士就是黑嵬强行请过来的人。 但对黑嵬来说,这绝妙的主意自然不是它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手底下的一个小魔想出来的,那小魔能言会道的很,三两句便把黑嵬说的找不着北,也就按那小魔的主意来这般行事了。 蒋弥手带魔气直将黑嵬扔出魔殿之外,不花个十天半个月,肯定是不能自如行走的。 喜宴上的魔跑的跑,躲的躲,都没人敢去触蒋弥的霉头 而先前那个给黑嵬出主意的小魔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但大殿中,在程绽的手边却跪了一个人,这人赫然便是那个出主意的小魔。 程绽脸上已没了当时看见蒋弥的那般盈盈笑意,眉目寒凉,只道了句,出去。 那小魔顿时化作黑烟消失了。 而过了会,蒋弥重新来到了大殿中。 蒋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这种场面,脚步犹疑,但程绽却似白雪消融般的浅笑起来,为何不过来,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第25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成仙礼 蒋弥听到这话,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他走近程绽,低头看他,金色瞳孔中带着几分无奈,它们不过都是胡闹罢了,你不该由着它们乱来。 程绽却在笑,浅色琉璃般的眸子里映着蒋弥的身影,身上的嫁衣浓艳似火,烧的蒋弥的双眼微微发涩,为何不能由着它们来,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蒋弥顿住了,这倒是程绽第一次把话这般挑明了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起来,几欲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突然改变的关系,他又有许多想问的东西,但又觉得现在问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苍白了些。 他知道自己总该对这份心意有个明确的答复,而不是避而不谈。 可你毕竟是我的师尊蒋弥斟酌许久,还是把心里的复杂心绪说了出来,甚至在他说完之后,立刻就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来。 师尊?程绽轻笑起来,眸间微寒,看着蒋弥,可你当初不已经脱离我的门下了吗。蒋弥三年前的那句话他可是记了日日夜夜,早已嚼碎了吞入骨肉里,只要回想起,那剜心剔骨之痛就犹在眼前。 可我不知你的心意究竟从何而起蒋弥眉间微微皱起,还是说出了口。 程绽听完蒋弥的话后,眉目似霜雪消融,嘴角泛起清浅的笑来,身上带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柔和暖意,你可知三年前的那场幻境我看见了什么。 蒋弥不自觉的接了下去,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我耳鬓厮磨,情难自已,难解难分,我如现在这般身着嫁衣,是你亲手帮我剥了下来。程绽的声音暗哑压抑翻滚的情潮。 说着,程绽站起身来,白皙如玉的手指放在蒋弥胸口前抚弄,昂起的脖颈处带着绯红,眸间泛着盈盈水光。 蒋弥一把攥紧了程绽的手,你他还想说些什么。 程绽却先开口了,他由着蒋弥攥住他的手,甚至牵引着那手搭在了自己的细弱的脖颈处,你若实在不堪其扰,那就杀了我,否则我便永生永世与你纠缠不休。 说这话的时候,程绽在笑,笑的眼尾带起泪意和醉人的潮红来,千般旖旎,万般痴缠,他似荆似棘将蒋弥缠绕起来,让蒋弥避无可避。 蒋弥一把抽回了手,面色带上冷肃,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如今都已位列仙尊了,你的命就这般轻吗。蒋弥言语间终于带上了怒气,他怒程绽竟能把自己的生死看的这样随便。 程绽被他说的一愣,眼角还挂着红的站在那里。 便是我不堪其扰,我都不会杀你,你要知道,这世间没人能对你动手。蒋弥实在忍不住语重心长的与程绽谈了一会。 自家师尊虽比自己大了几百岁,可有些地方还是太过执拗死脑筋的很,像个孩子一样。 蒋弥告知程绽,自己是对突然改变的关系有些接受不能罢了,并非是对程绽这个人接受不能,也告诉程绽不管处于何种地步,都不能轻贱自己的性命。 说着说着,蒋弥就突然觉得这场面好似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程绽却在此时站起身来,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身上的嫁衣拖曳在地,他垂下眸子,蝶翼般纤长的睫微翘起,看不清其间的神色,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蒋弥在原地站定,看着程绽步步走远,纤瘦的背影挺直,墨发披散身后,那瞬间他几乎就快喊住他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程绽离了魔界,却在返程的途中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一身血红嫁衣被日头衬的浓艳似火,他伸手揩去了眼角的泪珠。 眸间愈发浓稠难解,真可爱啊。 他心想。 自那日程绽走了之后,蒋弥亲自将黑嵬为首的一众魔兵魔将狠狠整治了一番,迫使它们下次看见程绽就会远远的避开了。 蒋弥坐在王座之上,手上是魔界要处理的事务卷宗,眼睛虽放在上面,可却又总看不进去。 分卷(18) 他微微晃神的捏了捏鼻梁,白脸魔站在他身旁,仔细看了看蒋弥的神色,犹豫的劝说道,不若魔君殿下还是先小憩一会,这些事务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蒋弥思虑片刻,还是将手中的卷宗放了下来。 这大半个月里,程绽每日雷打不动的都会来魔殿呆上一会功夫,哪怕只是小坐片刻。 可今日都已经晌午了,程绽却没有过来,蒋弥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神色散漫。 心里告诉自己有什么好急的,现在不来,下午人还是要来的。 蒋弥坐在王座上面继续处理事务,又等到了下午,可还是连人影都没有,直到他忍不住的派人去看看情况。 归清门,开云堂。 诸位仙尊端坐两边,有的已经鬓发全白,却精神矍铄,看着极是道骨仙风。 程绽一袭白衣,神色淡然的站在中间。 在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入列的仙尊须得在原本的师门中邀请已经在列的仙尊来举行成仙礼。 只不过程绽一向对此事不甚上心,让郑迎海想找人都找不到,今天还是在郑迎海的百般劝说之下,程绽才终于肯过来参加这场已经一拖再拖的成仙礼。 两边的数位已经在列的仙尊暗自审视着程绽,虽然这人的确是个难得的修炼奇才,但实在是过于轻狂了,连前辈都不放在眼里,竟敢如此怠慢。 更何况其中一些人还听闻这位新入列的仙尊还与那魔界魔君有染,尽管不知真假,但总归不会空穴来风,看来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瓜葛。 如此品行不端之人他们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愿参加这成仙礼。 归清门的众弟子候在堂外,人群中还站着郑冷松和白啸及阿蔓等人。 郑冷松小心翼翼的抬头想看一眼,却被人一扯袖子,重新低下头去,身旁的白啸怒视于他,眼中暗含警告。 郑冷松撇了撇嘴,但还是安安分分的站在了那里。 自打三年前,这还是郑冷松第一次看见这位平宗宗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想起当年杳无音讯的那位妖修前辈,蒋弥。 郑冷松曾经想去平宗的山头上面找宗主程绽就蒋弥的事情问个清楚,但平宗那山头上面却有了一道结界。别说郑冷松,就连郑迎海来了都是进不去的,郑冷松试了几回都是摸门不着,只得作罢。 这位平宗宗主一直把自己关了三年,直到渡劫成功,郑冷松才听闻了他的消息。 开云堂中除了仙尊,还有仙尊门下的一众弟子。 其中那位名号叫白鹤仙人的仙尊也带了几个自己的得意门生。 其中一个弟子悄悄的抬头瞄了一眼,却一下子愣住了,在旁边人的提醒下又重新低下头,可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这弟子就是前些日子被魔界的人强行掳走带回魔界参加喜宴的一名修士,只不过当初他只是为了去窑子那边尝尝腥而偷跑出师门罢了,却不想正好被魔界的人撞见带走。 后面的喜宴不了了之,然后又给丢回了修真界。 他对那位喜宴之上的君后不过也只是瞥见了一眼,虽然觉得现在面前这位新入列的仙尊与那位君后肖似,但也还是不敢确定。 他心中焦灼的挣扎了许久,但想起自己的门下又新入门了一个天赋很高的小师弟,让白鹤仙人已经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身上了,可能日后那些法器丹药自己说不定也不会是头一份了。 他下定了决心,准备借此机会,在师尊面前提一嘴,若是事情真是自己想的那般,自己也绝对是立下了大功,哪怕不是,也就是责罚一顿罢了,就赌一把! 这么想着,他不顾旁边人的阻拦,来到了白鹤仙人身边,顶着白鹤仙人不悦的目光,附耳把事情说了出来,但自然也模糊了当初偷跑出师门的真正目的。 白鹤仙人原本是觉得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大徒弟丢了自己的人,却在听完之后,挥退弟子,陷入了深深的思量。 若是此事真如所说的那般,那这次倒是个绝佳的好机会,说不定还可以通过这个所谓的君后去拿捏那魔君。但事情如今没有确定下来,他不好贸然出手,总得探清情况,比如这新入列的仙尊是否有坠魔的前兆。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朗声道,老朽乃是前辈,按理说怎么也要送上一份礼,所以今日带来一个上品法器特赠与你。说着,没等程绽回答,就把一盏千梦離灯拿了出来。 千梦離灯是修真界法器谱上排行前十的法器,极是难道,关键在于此法器置于身边进行修行,可疏气聚灵,防止走火入魔,但它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另一作用。 就是可探识海魔气,或是修行者的心魔,不论你修为多深,它都能可以探出来,并且诱你魔气显出,这也是白鹤仙人查自己门下弟子可有走火入魔之人的方法。 白鹤仙人自以为在场除了他,并没有人知道这法器的其中关窍。 程绽在听到这话后,看了一眼白鹤仙人手中的千梦離灯。 许久,他面上带起莫名的笑意来,眼尾翘起,眸色渐深,多谢前辈赠礼。 第26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来接我的 千梦離灯被白鹤仙人用灵力控着移到了程绽面前。 程绽毫不犹疑的伸手接过,灯盏落在了他的手上,却毫无动静。 就在白鹤仙人开始有些焦灼怀疑的时候,千梦離灯却突然从底部开始快速蔓出紫色的灯芒来,一直蔓延到了玉玛瑙所制的顶端,灯芒环绕间,灵力渐渐流转,那紫光极为刺眼,照的众人心下都是不解。 只不解这千梦離灯为什么亮了起来。 只有白鹤仙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长须一颤,双眼迥然瞪圆,立时大喝一声,本命法器出现在了手上,魔!他是魔! 顿时,开云堂乱了起来。 诸位仙尊皆是倏然站起,横眉看向白鹤仙人,你在说些什么! 这入仙礼的时候,怎能闹了这种笑话出来。 白鹤仙人拿着法器一指程绽,这千梦離灯 他话还没有说完,程绽手中轻轻悬浮着的千梦離灯内里突然显出一阵更为刺眼的白芒来,伴随着细微的碎裂声,千梦離灯上出现了深深的裂纹。 紧接着,千梦離灯砰然碎裂开来,一片片的灯盏碎片掉落在地,发出稀里哗啦的脆响声。 众人被这动静惊了一惊。 然后,开云堂中一阵阵浓烈的魔气漫开,而这魔气就是来自于这新入列的仙尊身上,也就是程绽。 程绽仍是那副淡然平静的模样,但他身上的魔气却让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了。 开云堂堂外的一众归清门的弟子们也感受到了魔气,开始议论纷纷,乱的像是一锅粥,哪怕各位宗主都在场,也是管束不住了。 郑迎海原是候在堂外,但在察觉到了魔气波动之后,立刻飞身上前,大喊了一句,程师兄。 程绽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又好似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来,也并未答话。 郑迎海愣住,他本想进入开云堂,但却被不知哪位仙尊刚设下的结界挡在外面。 结界内的开云堂里,诸位仙尊拿出法器又惊又怒的将程绽围拢起来。 他心魔已深,已经离坠魔不远了。 他怀着心魔是怎么渡劫成仙的! 说那么多干什么,先把他捉拿起来,再仔细审问,天道中不能出现如此疏漏! 他们商议着对策,似乎也不在乎程绽是否会反抗,在场这么多仙尊,要是真打起来,整个延绵百里的归清门将不复存在,难不成还奈何不了一个新入列的仙尊吗。 程绽站在中间,也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举措。 他有些无聊的微微动了动手指,但一根长钉样的不知名的法器却立刻穿透了程绽的肩胛骨,带着连绵刺骨的疼痛,封住了他身上一处重要的大穴,他周身灵力立刻滞涩起来。 那个使出法器的仙尊似乎没有想过面前这人竟然躲也不躲,他还料想程绽定会搏上一搏呢。 众仙尊看程绽好似不会反抗,立刻吩咐手底下的弟子上面用捆仙索将程绽绑起来。 弟子们带着几分忌惮之意,拿着捆仙索缓步靠近,但想着在场这么多的仙尊定能将其制服,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弟子们刚近了程绽的身。 归清门上方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此时却突然黑云密布翻滚,那的确是黑云,黑的透彻,一下子便让归清门昏暗了下来,犹如疾风骤雨来临的前夕。 从归清门四面八方涌现了汹涌澎湃的魔气。 开云堂中的诸位仙尊皆是内心震荡,上一次遇见这般吞天魔气的时候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上,那于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一场无比的浩劫。 那这次来的便是现任魔君不成! 如他们所料般,来的确是蒋弥。 魔界的一众魔兵魔将也从周围的黑色云端里跳了下来,鬼哭狼嚎的怪叫声响彻归清门。 黑色的魔气中显出许多龇牙咧嘴的魔物等。 黑嵬化形成了黑气巨人,手持巨斧也从云端跃下,踩碎了脚底下的青石板地面,连绵的石墙也被震塌了一片。 归清门的各宗主在弟子们的惊呼声中挡在前方,准备与突然来犯的魔界众人殊死一战。 但奇怪的是,这些魔界怪物似乎没有准备与归清门的众修士战斗,而是绕开归清门的众修士,将开云堂团团围住。 开云堂中的诸位仙尊都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黑嵬已经伸手一拳打破了开云堂的顶端,一张黑气横生的巨脸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哈哈一笑。 众仙尊手持法器从开云堂中出来,直指来犯的众魔物,两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直到黑云之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惹的郑冷松等人一阵惊呼。 那人金色双瞳中尽是寒意,灰色长发束起,无风自动,平日里恣意散漫的眉眼此时敛起所有的神情来,唯剩冷肃。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穿着的却是身红色喜服,喜服华丽张扬,烫金的袍角是繁复的花纹,腰间是一条绣龙金带,脚蹬黑靴,身形修长,宽肩窄腰。 原本是有着几分俗气的喜服,可穿在他身上,只叫人觉得再合适不过了,那股子张狂肆意极是勾人。 他犹如闲庭散步般的穿行在众人之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只因他身上带着比之上任魔君还要骇人的魔气。 他越走越近,看着远处白衣染血的程绽,又开始难以抑制心里的嗜杀之意。 他转眼来到程绽面前,旁边的一众弟子早已屁滚尿流的四散逃开了。 蒋弥垂眸,金色瞳孔看着程绽,过来。 程绽浅色眸子凝望着一身喜服的蒋弥,面色苍白,唇却泛着红,程绽没有动作,只静静的问,你穿这身衣服是因何故。 蒋弥一下子顿住,连带着满身的嗜杀之意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张了张口,先前准备好的措辞却没能一下子说出口,头顶一对兽耳难以抑制的冒了出来,又被他迅速收回,他掩饰性的清咳两声,金色瞳孔移开,没有继续放在程绽身上,来接我的君后 蒋弥忍不住呼了口气,还是觉得君后这个词太过难以启齿了些,可他此时却没有生出丝毫的后悔之意来。 他再挪回视线的时候,程绽已经离他极近,两人呼吸相接。 程绽眸间盛着光,墨发披散,眼尾上翘,里面是能吞噬一切的漩涡,他双臂游蛇一般的温柔的绞上了蒋弥的脖颈,把人往下拉,找准位置,吻住。 那开云堂外的一众魔物和修士只能看见蒋弥微微低头的背影,站在原地实在是有些不解,原本尖锐的气氛此时却忽然僵持了下来。 可下一瞬,蒋弥连同程绽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在此之前,蒋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和黑嵬吩咐好了,黑嵬看见蒋弥忽然走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它手上的长斧往地上一敲,好了,到我们算旧账的时候了。 而在魔殿中央的大床上,却响起了压抑的喘息声来。 暗色床幔半垂,难掩其间的交缠的身影。 蒋弥有些忌讳程绽的伤,匆忙止住动作,气息略有不平的问,你的伤。 程绽随手扯开衣领,雪白圆润的肩头出现蒋弥面前,上面光洁一片,没有丝毫的伤口,他歪头笑了笑,好了,现在该到闭嘴的时候了。 程绽吻蒋弥的滚动的喉结,轻轻舔舐,那股子酥麻让蒋弥忍不住掐紧怀里人的纤细的摆动着的腰肢。 程绽抬头,与蒋弥的金色瞳孔视线相触,他声音压的很低,泛着腻,带着甜,像从蜜糖中拽出的小勾子一样,程绽的手来到背后拉着蒋弥的手向下探去,往下放~ 他声音渐渐沙哑,对 蒋弥金色瞳孔颜色加深,很多事情向来都是无师自通的,他感受着手底下那不可思议的勾人弧度。 程绽几乎是立刻瘫软了身子,像化开的糖。 不知道两人又是什么时候重新吻上的,唇齿交缠间,铁锈味弥漫开来,互相像要把对方拆吃入腹一般。 暗色床幔不知何时缓慢的垂下,掩住所有的旖旎梦境。 到了后面的时候,程绽总不觉得累,缠着蒋弥要。 但好在蒋弥的修为与程绽相比,只高不低,所以完全受的住。 可是,程绽到了一半的时候,忽然要蒋弥露出兽耳和尾巴出来,软磨硬泡的痴缠。 蒋弥没有办法,只得把兽耳和尾巴露了出来。 程绽嘴角勾起,眼尾泛着潮湿的红,一边揉捏着手底下的毛茸茸,一边声音破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承受着。 蒋弥的兽耳和尾巴一向敏感,被程绽激的动作更是激烈了许多。 直到一个月后。 魔殿中才出现了这一个月间的唯一一缕日光。 床幔不知什么时候被重新挂了起来,蒋弥坐在床边,揉了揉额头,深吸口气,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陪着程绽胡闹整整一个月。 虽然一个月时间对于他们这种修为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很,但这对于蒋弥来说,还是太过于难以想象了。 他坐起来不过片刻,身后伸出一双玉臂来搭在蒋弥的肩膀上。 蒋弥拿下那双玉臂,起来了。 程绽颇有几分食髓知味,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眉眼间是欢愉过后的醉人春情,起来做什么,你难道现在就够了吗。 蒋弥已经很了解程绽了,知道该怎么哄着他,他垂头吻了吻程绽的眼角,我当然不够,但现在也合该起来为封后大典做准备了。 分卷(19) 程绽原本是懒散的趴在锦被之上享受着被蒋弥轻吻,却在听见封后大典四个字后,忽然就坐起了身,墨色长发遮掩住身上的斑斑红痕,和臀间还没有消除的手印。 好。程绽嘴角翘起,看向蒋弥,那股子欢喜劲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27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吃醋 魔界即将举行封后大典的事情,不过几天,就已经传遍了魔界。 众魔心里有的直纳闷,明明一个月前,魔殿中就已经办过一场喜宴,为什么突然又要举行封后大典了,它们对于那场乌龙一样的喜宴自然不知内情,只是听说了个大概。 但众魔心里一想,就又了然了,自家魔君殿下英武非凡,别说娶两个了,就是娶一个院儿,那都是应该的。 于是,它们又对这场封后大典喜闻乐见了起来。 可等消息传到魔殿这边就已经变成了,魔君殿下刚娶完一个小老婆,就要重新娶一个大老婆了。 蒋弥坐在王座上面,捧着卷宗,旁边的白脸魔小心翼翼的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蒋弥愣了一下,看着手上的卷宗,一阵无言,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身边就坐着那个即将过门的大老婆兼具小老婆身份的程绽,程绽神色淡然,一袭白衣端坐在蒋弥特意重新打造的另一把王座上面,他好似对此事并不上心,从一盘紫水晶盘子里剥葡萄喂到蒋弥唇边。 美人的纤纤玉指轻轻持着晶莹剔透的沾着香甜汁水的葡萄,汁水顺着白皙腕间向下蜿蜒而去,怎么看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蒋弥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福消受,但没办法,他还是启唇含住。 可程绽的指尖却若有若无的在蒋弥舌尖上轻触一下,快到让蒋弥觉得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蒋弥咽下喉间的软甜,还是装作好似没有感觉到一样。 程绽又喂了蒋弥几个葡萄,直到蒋弥说还是先处理事务不吃东西之后,程绽这才停了下来,程绽用旁边的云缎巾缓慢的揩干净自己的手。 然后看向一旁的白脸魔,嘴角挂上清浅笑意,带我出去趟吧,也合该为封后大典做些准备,让它们认个脸也是好的。 白脸魔顿住,然后反应过来之后,又一下子点头答应。虽然它没听懂程绽在说些什么,但是对于君后说的话,它点头就对了。 但蒋弥却是听懂了,只颔首,你且听君后的吩咐去吧。 白脸魔领着程绽离开魔殿,可是不多时后,魔殿外又传来了禀告声。 蒋弥头也没抬的道,进来。 等他抬眼看去的时候,却顿了顿,是你? 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着的赫然便是红尾,红尾红发盘起,眉眼明媚张扬,风风火火的样子,似乎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 红尾被魔殿外的一个魔兵引了进来,蒋弥挥退魔兵。 红尾在魔殿中站定,看着蒋弥笑了笑,那股子骄纵之意也收敛了许多,好久不见,魔君殿下。 蒋弥放下手里面的卷宗,也笑了一下,没有多久,不过三年罢了。三年对于他们这种修炼之人来说的确太过不值一提了。 自三年前赤陵一事之后,红尾回了魔界等蒋弥炼化元丹之后,自请魔界放他自由,蒋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说实话他也不是很在乎,所以就直接同意了。 这几年蒋弥也不知道红尾去了哪里,也没有关注过,如今人突然来了,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也不过是普通的对待故人的态度罢了。 红尾看他一眼,又看他身边的王座一眼,我可以坐吗。 蒋弥瞥了一眼身边那个独属君后的王座,下意识就给拒绝了,这是君后所座,旁人坐不得。 红尾满不在乎的笑起来,是吗,你的君后便是你的那位前任师尊? 蒋弥点点头,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是。 红尾笑着低头看不清神色,许久之后,他复而抬首,一丝红发黏连在脸颊旁,眸间泛着隐约的泪光,那我便丝毫机会都没有了吗 蒋弥有点莫名于红尾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说实话他能察觉到红尾那么些细微的心思,但他就此事从未多想过,也没必要想。 你还有吃喜酒的机会 这是蒋弥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话了。 红尾吸了吸鼻子,用长袖胡乱擦了擦脸,那就多谢你请我吃喜酒了。 蒋弥颔首,不必谢。 那我这几日就在你这里住下了,行吗?红尾红着眼眶问他。 蒋弥对这些小事向来不在乎,这魔界这么大,不缺一个住的地方,自然可以,你直接让外边的魔兵给你找间房吧。 那好那你能送送我吗。红尾眼中带着那么点希翼祈求的看着蒋弥。 蒋弥原想拒绝,但觉得拒绝可能会生更多是非,倒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送人走,想到这里,蒋弥站起身来。 他暗色衣角微微扬起,金色瞳孔看向红尾,眉眼间是漫不经心的无谓神色,可以,走吧。 蒋弥走在红尾前面,红尾跟在他身后,看着面前男人的俊挺背影,不由的神情恍然,脚步顿住。 蒋弥发觉身后人忽然停下步子了,有些不解的偏头,他半边脸隐在暗处,金色瞳孔微微瞥了身后人一眼,那一眼在暗色下,朦胧不堪,仿佛漩涡一样纠缠吞噬着一切。 红尾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蒋弥的手,你 蒋弥没有设防,被一把拉住,还没来得及甩开,魔殿中央的门就打开了。 白脸魔站在君后身后低头跟着,恭谨的很,自然是没看见魔殿内的所情所景,只觉得身前的君后忽然带上了浓重的寒意。 那寒意让它这个见惯生死,血肉里打滚的魔都不自觉颤了颤腿,两根白骨大腿咯吱作响起来。 蒋弥立刻甩开红尾的手,可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做贼心虚之意,他张口就想解释。 程绽却笑起来,浅色琉璃般的眸子里很是柔和,原是故人到来,实在是有失远迎。 红尾看着程绽那张脸,就会想起来他三年前差点就一剑杀了自己,实在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不必我这就走了说着,他匆匆离开。 红尾是低头走的,那潮湿泛红的眼眶和眸间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情意被程绽尽收眼底。 程绽却是没有任何表示,他没有去看身边红尾仓皇而去的背影,只是看着站在原地的蒋弥,端的是温顺柔软的姿态,殿下,还请先处理事务吧。说完,走向王座那边。 白脸魔早已看出气氛不对,赶忙告退了,徒留蒋弥和程绽二人在魔殿中。 蒋弥的一双狼爪子不由得一阵发凉,他知道这情况若是不说些什么,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他上前从后方一把把人搂在怀里,圈住程绽纤细的腰肢,用唇角摩挲程绽的面颊和侧耳,低声哄道,你生气了吗? 程绽没有推拒,顺势半倚在蒋弥怀里,眼尾微微上翘,终于卸下浑身寒意,没有。 蒋弥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露出了自己头顶的一对兽耳,垂头用毛茸茸的兽耳蹭了蹭程绽的面颊,抱歉,下次我会更注意些的。 他为自己这近乎撒娇的行为感到些许羞耻,但总好过两人之间刚刚开始就产生矛盾。 程绽眸色渐深,他感受着面颊上的毛茸茸,嘴角难以抑制的翘起,他转头对向蒋弥的金色瞳孔,我喜欢你的王座 蒋弥没能一下子明白程绽的意思,只是点点头,所以我给你重新造了一把。 程绽的声音愈发的低了下来,他盯着蒋弥的一对兽耳,眸间情欲难掩,我更想看你把我摁在在王座上面 后面的言语隐没在两人的呼吸交缠之间,蒋弥的一对兽耳忍不住泛起红来。 程绽自从上次三年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就对那王座惦念已久。 因为他当初终于重新看见蒋弥的时候,就发现蒋弥坐在那王座之上,一身黑衣,漠然又绝情的样子,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程绽更希望自己被蒋弥揉碎在那王座上面,让他金色的瞳孔里面只装着自己一个人,只会为自己一个人疯狂沉沦。 蒋弥呼吸微乱,但是却没有拒绝程绽的要求。 他把怀里的人抱起,还不忘给魔殿外面加上一道结界。 蒋弥抱着程绽来到王座上面,把人放在座上,自己用手半掩住面庞,暂时还有些不能适应,在呼吸还没有调整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被人用脚踩在小腹间轻碾慢捻。 程绽的身量不大,脚也较小,白的能看见其间的淡青色筋络,程绽眼尾像猫儿似的勾起,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他用脚撩起蒋弥的黑色衣角,逗弄般的还想往里面伸去,却被蒋弥一把握住。 蒋弥金色瞳孔偏向别处,泛红兽耳出现在程绽眼前,够了。 蒋弥呼吸已经调整过来,看向身下的人,有些隐忍的无奈,别这样。 程绽犹是笑,那又如何。言语间满是调笑。 蒋弥握住程绽的脚迫使他的右腿高高举起又往后压去,而自己则猛的弯下身子,与程绽的面颊极近,金色瞳孔中是一股压抑的兽性。 蒋弥尽量压抑住自己骨子里疯狂叫嚣着的兽性,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缓一些,我是个半狼妖我怕伤了你,所以不要惹的太过 他话还没说完,程绽的左脚就已经撩入蒋弥的衣角里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蒋弥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他金色瞳孔颜色愈发的深,他作势凶狠的咬住程绽的唇,却被程绽勾着忍不住真的发了狠。 许久后。 幔帐之后,蒋弥眼前就是程绽清瘦的脊背,他俯身叼住程绽的后颈,撕咬研磨,但却没有用力。 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是两件交叠着的衣袍,一件黑衣,一件白衣,两两相融。 程绽纤长的手指抓住锦被,骨节处绷紧泛着红意。 蒋弥看着程绽身上斑斑红痕和腰间的手印,不由得慢下动作,抱歉,我过了些 程绽偏头吻向蒋弥的唇,先前如琉璃般清浅的眸子浑浊一片,我喜欢你这样 两人又唇齿交缠起来。 直至三日后。 蒋弥不得不停下了,因为封后大典就在明日,实在是耽搁不了了,除非向后推迟。 蒋弥问过程绽的意见,程绽皱着眉说不愿意推迟,所以两人就从满是麝香气的大床之上起来,准备明日的封后大典。 第28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结束 翌日,魔殿中。 魔殿不比旁的地方,它是魔界中最奢靡宏大的殿宇,宫殿连绵占了方圆百里,其间堆金积玉自不必说,里面还留有历任魔君自三界搜刮来的奇珍异宝被随意积存在各个殿中。 这魔殿冷寂多年,从未有过多喧闹沸腾的人声。 直至今日的封后大典。 魔界被大赦三月,哪怕是被囚于渊海的穷凶极恶的魔物都被放了三月。可虽然被放了出来,但蒋弥的命令是早已下来的。 这三月内,不论是何人何魔若敢趁乱闹事,便要受魔界中的极刑,这几年里,蒋弥的杀伐果断早已深深烙印于魔界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它们如今再不敢触这位新任魔君的霉头,实在是这魔界中几乎无人是蒋弥的对手,几乎是敢有反乱苗头的就被碾死了。 可现在它们却齐聚魔殿之中,那喧闹声似乎都要闹到魔界之外,不论私下对那新任魔君作何想法,现明面上该恭谨的还是恭谨,该享受的还是享受。 除了魔界的魔物之外,受邀而来的还有归清门的一众人及其当初赤陵道府府主鹤南天等人。 郑冷松便混杂在了这修士之中,他身边就是白啸和阿蔓。 这些年过去,三人修为都较之当初高了许多,三人现也算长亭宗数一数二的门面弟子了。 他们受到蒋弥和程绽的请柬之时,差点就惊掉了下巴,实在不能一下子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哪怕前些日子归云堂的那一闹让他们中的有些人就已经发现苗头不对了,但还真没有联想到这般关系。 但不管如何,该去还是要去的。 修士和魔物被合聚在同一个殿宇之中,两拨人都没有谁敢带头闹事,言语挑衅什么的,哪怕有些刻薄的修士在这唇齿暗讥,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主要还是这些魔物实在是憨厚愚钝。 你要是和那些魔物说,你们的魔君如此出格,竟娶自己的师尊为君后。 它们只会哈哈大笑,我们的魔君殿下当为魔界表率!如此不堪行径,实为魔界风范! 那些修士被噎的无言以对,只得自己灌酒。 其间有些修为低的,被这魔界特产的灵酒醉的迷迷瞪瞪的,不一会就和先前自己那些不屑一顾的魔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那赤陵道府府主鹤南天对外自称自己的原形是只白鹤,可等他不小心喝醉之后,却化形成了一只金蟾蜍,众人哄堂大笑。 程绽对此事毫不意外,这事情他一直知道,要不然当年鹤南天为什么会对程绽格外忌惮,就是因为程绽知道他的原形。 魔界里面也不乏美人,男女各有,衣着轻浮,细腰媚眼,雌雄莫辨,也让一些老古板的青年修士面红耳赤,心下直斥没有规矩。 珍馐佳肴流水般的被魔侍端上来,又重新撤掉已经一塌糊涂的旧盘旧碗,觥筹交错间,似乎让人忘了一切,也忘了魔修两界之间固有的隔阂。 众人破天荒的齐聚一堂,来参加这场三界罕见的别样的封后大典。 大家伙闹了又闹,人声鼎沸,直到远处殿宇边两边排成长列的大堂鼓被魔兵敲响,低沉齐整的鼓音穿透人声,让众人自行的安静下来。 他们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物什,将视线投向远处。 一乘鎏金舆轿被四只镇压魔界四方的凶兽所抬了过来,那些凶兽骇人的可怖气息让殿宇中一些胆子小的都软了腿,但那些凶兽现在却出乎意料的安分老实。 大家看着轿子停在了殿宇之前。 里面下来了两个身穿玄色喜服的人,二人皆是容貌出尘,步履行进间的气质是在场所有人都难以比拟的,众人不自觉的屏气凝神,硕大的殿宇里忽然连私语声都没有了。 分卷(20) 蒋弥手牵着身边的那人,一直到了魔君君后特有的王座之上,两人坐于高位。 蒋弥金色瞳孔看向众人,神色平淡,不必拘礼,还请自便。 这句话像是赦免令一样,让众人解封,殿宇中的声音重新渐起。 大家伙或多或少的感到好奇,眼睛偷瞄那高位上的两人,那两人说实话,看起来出乎意料的也是极为相衬,两人就那般自若的双手牵连。 似乎那位师尊也没有传闻间的那股受迫之意。 其实这封后大典重头戏不在这里,重头戏在夜幕初临之时,这魔殿之间的各殿堂间的炬火燃起,那是封后大典的老规矩。 百来座炬火燃起,带出璀璨火光,光亮可堪比白昼,直照外界。 每届封后大典的炬火都会让修真界都会注意到,那股子恣意张扬,颇有魔界的行事作风。 郑冷松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他看着那位失踪多年的妖修前辈携着自家归清门的平宗宗主坐在高位,两人神色间皆是柔和笑意,有时两人垂头说些什么,又相视一笑。 郑冷松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平宗宗主笑过,可从入殿到现在,那位宗主的眸间都是带着外露的欣喜笑意。 郑冷松心中叹气,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遥遥举起酒杯,心中真心实意的贺喜。 可远处的蒋弥似有察觉,抬眸看过来,指尖持着杯酒微抬,嘴角勾起。 郑冷松愣住,又咧嘴笑起来,面上洋溢着少年气,一旁的白啸不明所以,戳了戳他问,你傻笑些什么。 郑冷松装模作样的一口气饮酒入肚,与故人问候罢了。 众人推杯换盏换了一波又一波,可外面的日头还是高照,似乎离夜幕降临还有些时候。 蒋弥坐在程绽身边,能细微的察觉到虽然自家君后面上不露,可心中已有焦灼之意,蒋弥有些好笑,他知道程绽是有些等不及了。 蒋弥站起身来,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一挥长袖,殿堂外面的日头如颠倒般忽然变成了暗色的夜幕。 程绽抬眼,就看见殿外漆黑的夜幕从远处铺开,绚烂璀璨的繁星似乎近在咫尺,浅紫色的光晕浓墨重彩的荡开,显得愈发幽深。 蒋弥传音给了白脸魔,燃火。 白脸魔向来对魔君殿下言听计从,也没觉得魔君殿下不按规矩来办事有何不妥,它们可都是魔啊,从来都不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在众人的怔愣之间,魔殿中的各个殿宇中炬火燃起。 这些炬火都是颜色各异的,霎时璀璨夺目的炬火便充溢着整个夜幕,火光照亮了各处角落。 众人不自觉的都被吸引出去,原本满满当当的殿宇中一下子便空了。 蒋弥却在人流簇拥之中,牵起程绽的手,下一瞬,两人便出现在了魔殿中最高的凌空阁,璀璨炬火似乎就在身边,火树银花,绚丽灿烂。 清冷的夜风吹散两人先前在殿宇之间沾染上的酒气。 蒋弥前所未有的感到清醒冷静,他看向身边的程绽,轻笑着念出了封后大典上面要念的典词,汝今为吾后,自此汝三界畅之,可随性而为,吾为魔君,立你身后,护你无忧。 这典词是初代魔君在封后大典上自行所创,那初代魔君没什么学识,就只是嚣张狂妄,可这典词却沿用至今,倒是要意思的很。 程绽眸色渐深,也笑,你就没什么旁的话了,念几句典词来搪塞我。 蒋弥金色瞳孔映着火树银花,灰色长发与程绽的墨色长发两相交缠,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想着,日后身边有人相伴,漫漫长夜也不会独过了。 程绽的眸间透过了蒋弥的眼瞳看见了这魔殿中的盛景,双臂环上蒋弥的脖颈,轻声呢喃伴着笑意随风而逝,这倒是实话。 两人的玄衣融入夜幕,在万千绚烂中也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身影。 今夜,他们与这世间万物共沉沦。 又过了许多年月。 蒋弥和自家的君后共渡了春秋数载,就连郑冷松白啸和阿蔓等人都已经出了师,在外自立门户。 郑冷松成功继任父亲郑迎海的衣钵,成了长亭宗的新任宗主,多年前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如今是归清门的又一大依仗。 白啸修道有成,在外独来独往,斩妖除魔。 阿蔓精于医道,开始了悬壶济世,踏遍九州四海的日子。 且遥闻,那慕容羽为救又惹了事的慕容梦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一宗之主成为此下场,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但这些蒋弥也没有过多关注过。 听了这么一回就再没有下文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魔界在蒋弥的管束之下,也没魔敢往修真界胡乱闹事了,黑嵬就攻打修真界的事情,跟蒋弥提过不知多少次了。 蒋弥只告诉他,如今自己都被修真界的仙尊都娶回了魔界,修真界的人肯定早已是惶惶度日,再等些年月,修真界必然不攻自破。 好在黑嵬憨实,被蒋弥用这么个理由糊弄了多年。 这日,魔殿的大床中央。 一只灰色巨狼盘在上面阖目睡着,头顶一对兽耳时不时的颤一下,那狼怀间蜷缩着一个白衣身影,那人侧脸莹白如玉,正对着软绒的狼毛,纤长如蝶翼般的睫投下昏暗的剪影,气息平缓,也是沉沉睡去。 床幔间全息投影般的黑色字体重新出现。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小说世界任务完成】 【即将传送到下个任务世界】 【宿主记忆清除完毕】 怀间人似有所感的在世界停止前攥紧了蒋弥的狼毛。 蒋弥有些吃痛,金色瞳孔迷蒙掀开,其间满是昏沉,却是什么都没能看见,什么也没能忆起,只有细碎的暗芒浮动。 【任务世界销毁中】 【任务世界新建中】 第29章 《乱世锦绣缘》如今回来了,倒也好 靠岸的邮轮轰鸣作响起来,黑烟从巨大的烟囱里冒出。 船泊岸的港口台子上此时聚满了人,他们看见邮轮从上面放台子下来,人声顿时欢腾起来,有的是来接多年没有回到故地的亲朋,有的是早早来这等好友的,也有的是来瞧个稀奇的。 轮上的人熙熙攘攘的从上面挤下来,有人拎着的半个身子大的竹藤箱子被撞掉了,他大声呼喝,却没人管他。 脚步行进间地上还有个黑色软呢子帽被踩来踏去,估计也是那个不小心落下来的,可现在想折返回来捡却是捡不了的。 这四月的天,已经带上了闷,更何况在这人流乱窜的地方,能不热吗。 有爱美的女士从珍珠包里面掏出丝帕子揩汗,涂着大红的指甲不住的拨弄烫的小卷的头发,终于等了许久,算是在人堆里找出了几个月不见的情郎。 情郎头发汗湿,身子被撞的颤巍巍的,却还是把手里的脂粉盒子攥紧,好不容易才来到女士身边,腼腆着脸把手里的东西给小心递了过去。 女士接了过来,瞧着手里的洋货,想着总能在姐妹那边好好显摆显摆,面上挂起笑来,刚准备温柔细语几句,一抬头就看见轮边上遥遥的靠着个人。 那人就那么站着,手里就拎个方菱格小箱,一身洋灰色的双排扣子西装敞着,内里是件没有系领带的白色衬衫,手上半扣着顶宽边礼帽,指头一搭一搭的敲着。 原是老练的打扮可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圆滑,只让人觉得随性散漫,他面容年轻,顶天了说是二十出头。 只可惜离的远了些,看不清仔细的样子,可通身气质却是全然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引的旁人眼光往他身上放。 女士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大汗淋漓的矮个子情郎,忽然就生了厌烦之意,拿了手里的东西,挎着珍珠包转身就走,徒留一个穿着艳红色旗袍的丰腴背影。 情郎迈着步子赶忙追了上去,一通的伏低做小算是哄的人又开了颜, 女士又回头看了看先前的那个男人,心里知道自己是怎么也都沾不上边的,倒不如找个敦厚些的,也好拿捏着,这么想着,又傍住身边情郎的胳膊。 蒋弥倒不清楚自己就是站在那,还惹了这么个是非出来。 他见下船的人不再多了,反手将帽子戴回头顶去,也从船上下来了。 蒋弥一身洋里洋气的打扮昭示着他身份不俗,有人看他一眼又愤愤暗唾声赤脚佬。 也有人想上前接点生意,知道蒋弥这种人出手大方,小费定然给足。 一个短衫汉子上前,颈上搭着汗巾,先生,去哪儿地方,我给您拉一路。 蒋弥看了眼远处一溜排的黄包车,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两个满脸凶相的高大男人仔细的看他一眼,不确定的问,蒋少爷? 他们也不确定面前这人究竟是不是蒋弥,他们除了张前年的照片外也没什么其他认人的方法。 但蒋弥确是笑了起来,很是随和,身上带着些处世未深的少年气,是我爸让你们来接我的吗。 两个高大男人赶忙鞠躬,然后又麻利的接过蒋弥手上的箱子,是的,是的,还请蒋少爷跟我们过来,车在外边候您。 这副架势,让那个原本还想载蒋弥一程的黄包车夫赶忙退远了,再不敢上来搭话。 蒋弥无所谓的点点头,任他们接过自己的箱子,被两人一路引着到了块安静地,那边停着辆黑色老福特。 蒋弥还没到车边上呢,后排座上就有人推门下来。 那是个看着极温润的男人,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脚上是双黑色布鞋。 鼻梁上搭着副黑边圆眼镜,脸就被这烈日头照着都还是泛着冷白,唇是浅浅的红,头发梳的齐整,但底下还是有点压不住的卷,眼角极细小的纹路揭示他要比蒋弥大上不少。 看起来很是内敛含蓄的样子,好像又是那种老派私塾里面好脾气的教书先生。 他比蒋弥矮上大半个头,与一身洋装张扬的蒋弥却像是两个地方的人。 蒋弥身边的两个男人恭谨的唤了声,程先生。又看了看蒋弥,憋着气准备着引荐的措辞。 但那个程先生先浅笑着开口了,蒋少爷,我是您父亲派来接您的人,我叫程绽。 蒋弥也回笑着点头,那我也叫你程先生吗? 程绽摇头,垂下眸子,扶了扶镜框,又抬首笑道,您实在抬爱我了,直接唤我名字就好了。 蒋弥摘下头顶帽子,那像什么样子,看起来,你似乎比我大些?不如叫你程哥吧。 程绽笑了笑,好。 今年蒋弥刚满二十,而程绽却已经是二十九了,喊一声哥也算不得假。 蒋弥被日头晒得有些热,想要脱外套撸袖子,但看着也不雅观,又随便客套几句,就说,先上车吧,等会慢慢聊。 他话刚说完,两边的高大男人就开了后座的门让蒋弥进去。 蒋弥也没犹豫,就这么坐了进去。 那个程绽也坐在后座上,靠着蒋弥的右手边,两人之间隔了段距离,不近不远的,也不会叫人感觉过于疏远,或是过于接近,还是保留了私人空间的。 蒋弥个高腿长,虽然现在年龄还算小,但是那股子气势却是不容小觑的,原本还算宽敞的后排座不知怎么的都有点逼仄起来。 程绽坐姿端正,腰杆没有刻意就已经直挺,哪怕车子偶尔会颠簸两下,他都不带晃的。 身子似乎有些纤瘦,天青色的长衫穿在身上有些空落落的,看起来倒像是个严谨规矩的人。 蒋弥对他没有多大看法,也不过把他当他个普通人来相处。 程绽先开口问,您在国外呆着还好吗,蒋先生一直很惦念您。 蒋弥也就答道,还行,倒也过的不错,对了,我爸现在身子怎么样,这几年里都是书信联系,也不知其中细况。 蒋先生身子一直都不错,毕竟蒋先生的年龄也不算大。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就聊些浅显的表面问题。 车开了许久,一直到了栋独户小洋楼前停了下来,前边两个开车的高大男人回头道,蒋少爷,程先生,到地方了。 说完又赶忙下来给后排座上的两人拉开车门。 蒋弥从车上迈腿下来,与旁边的程绽颔首,然后蒋弥在前的走入独户洋楼里面。 洋楼里面饭菜香味弥漫,原本安静的洋楼里面随着蒋弥进门顿时热闹起来。一个老妈子给蒋弥开的门,看着蒋弥,手在腰间围布上揩了揩,很是欣喜又是无措的样子。 也没忘记给人报信。 少爷回来了,快去喊老爷下楼! 有年轻的小丫环答应一声,脚步匆匆的上了楼。 原先楼上还隐约传来老式收音机的声音,现在那声音戛然而止。 洪亮的大笑声从楼上传来,听得出来中气还算十足,一个鬓发半白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身上是黑袍蓝褂,头发向后倒梳,被发油抹的锃光瓦亮的,手上拿着柄烟杆。 中年男人额头处是一道半长不短的疤,笑的时候眉头都还是有皱起的纹路,虽然穿着考究,但还是难掩身上那股子粗野匪气。 蒋弥看着他,笑起来,爸,您又在身上熏香了。 中年男人咳了声,烟杆随手往扶手上敲了敲,倒下些许灰来,有点窘然,又不会责怪自己的宝贝儿子。 你爸我也就是喜欢附庸风雅罢了。 中年男人叫蒋悍。 蒋悍见蒋弥又盯着自己的手里的烟杆瞧,连忙道,哎,这东西抽的久了,难戒,难戒,你如今回来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抽了。 说着,把烟杆丢到桌上去。 他大步上前从头到脚把蒋弥仔细看了个遍,鼻翼翕动,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不愧是我儿子,这冬城怎么挑都挑不出来第二个了! 他拍拍蒋弥的肩膀,准备带他往座上领,撇头就看见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程绽。 像想起什么,又赶忙拉住自家儿子,来来来,爸给你好好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替你爸打理场子生意的先生,叫程绽,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程绽浅笑起来,是的,蒋先生,已经和令郎认识过了。 蒋弥也是点头。 蒋悍连连摆手,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过来坐啊! 几人在桌边落座,桌上有烟酒茶水,又有丫环端了瓜子点心过来,东西一应俱全,样样不缺。 分卷(21) 蒋悍问了些蒋弥在国外留洋的事情,他自己是个半文盲,如今就希望自己儿子肚子有点墨水,不求多少,在外不让人笑话就够了,反正家大业大的,也不指望念出什么名堂来。 但蒋弥却比他想象中争气多了,这几年什么学金拿的倒也不少,蒋悍不知道其中究竟是啥意思,只知道是自家儿子念书好,学校奖他的钱。 钱不钱的对于蒋悍无所谓,他不差那么点。关键是这让他心里更是骄傲,自己这儿子不仅样貌气度百里挑一,学识也不比旁人差,在外多给自己长脸啊。 蒋悍现在就等蒋弥结婚生子,到时候自己抱上大胖孙子,家业就全权由蒋弥接手了。 蒋弥坐在他身边,自然是不知道蒋悍能想这么远,蒋悍拉蒋弥又问了许久。 蒋弥都是知无不言,没有任何不耐,也没有旁的纨绔子弟般轻浮,虽然少年气没有褪干净,但还是沉稳的。 蒋悍聊了许久,想起了自己旁边的得力手下,觉得还是好好介绍一番比较好,到时候自己功成身退,还要靠程绽来扶持自家儿子,让两人亲近亲近也是好事。 蒋悍看向程绽,小程呐,蒋弥这几年初回冬城,肯定生的很,就麻烦你这几天带他到处转转,认识认识就好了。 程绽自然是答应下来的,他眸间微烁,笑容依然内敛,蒋先生放心。 蒋悍原想留程绽用饭,但程绽在场子的确是还有急事,强留不得,蒋悍也就没有勉强了。 程绽从洋楼里面缓步出来,坐回黑色老福特车上,慢条斯理地用白帕擦干净了自己的黑框眼镜,他动作很轻很慢,指尖泛着白,看起来斯文儒雅极了。 可前面坐着准备开车的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程绽把眼镜擦干净,重新戴上,想起先前自己看到的那副父慈子孝的架势,意味不明的嘴角微翘,眼镜遮住了他眸中的冰冷波澜。 如今回来了,倒也好事。 第30章 《乱世锦绣缘》出门 蒋弥陪蒋悍用完了饭,又被拉着问了许久,对于蒋弥在外是否有什么私生活,蒋悍倒是不大关心。 自家儿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蒋悍也不会去管束他,只巴不得蒋弥玩的越开心越好。 还是天色实在晚了,蒋悍怕耽误蒋弥休息,这才放了人,蒋弥也才得以去洗漱休息。 蒋弥头上盖着条白色毛巾,身上是套深蓝色的睡衣,水滴从额发滴下,朦胧的水气显得眸色愈发幽深。 他在浴室中站定,眼前是面光滑的泛着雾气的镜子,倒映着这副年轻的面庞。 蒋弥一边擦头,一遍回忆这个世界的原书剧情。 这本《乱世锦绣缘》讲的就是一个原是泥腿子的男主薛盟携手温柔善良的女主角周初之一路克服重重困难,成为冬城又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励志爱情故事。 而这次任务需要拯救的,就是和他姐同名同姓的原书女配,蒋蔓,也是原身的堂姐,一个骄纵脾气冲的千金大小姐。说她是女配,不过是因为她前期戏份还算多。 但她仅仅也只是男主往上爬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本书前期,蒋蔓因为一系列事情钟情于了薛盟,想要让薛盟入赘,薛盟也不甘一直只是无足轻重的底层人,幼时的不堪回忆告诉他要牢牢抓住所有的机会往上爬。 所以薛盟怀揣着目的,娶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女人。 而且薛盟心里更是觉得蒋蔓逼自己入赘,让他受辱,让他与自己的爱人分离。 实在是做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最后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蒋蔓身上,后期直接替代了病弱的岳父,霸占了蒋家的财产。 蒋蔓等发现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拼命的想要报复薛盟,却被薛盟一脚踹开,软禁在了地下室里面,变成了个实打实的疯子。 后期本书里面也再也没有提过蒋蔓这个名字。 只从蒋家的下人的口中得知,从脏臭的地下室里面抬出了一具女尸,就再无他话了。 蒋弥想到这里,眉头皱起,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剧情。 什么烂人都可以成为主角了是吗。 他随手把半湿的毛巾放在洗漱台上,拿起一旁的电吹风吹干头发。 然后趿拉着拖鞋转身回到了房间,这个点蒋弥还不困,刚从国外回来,时差也不是说倒就能倒好的。 他从床头翻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在这个娱乐活动稀缺的时代,似乎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这一翻就翻到了曙光渐起的时候。 直到第二天蒋宅吃午饭的时候,蒋弥还在房间里没有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蒋弥实在是想不到在这个任务世界里面倒时差还得这么麻烦。 昼伏夜出的毛病好几天都没能缓过来,直到这天。 蒋弥像往常一样,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多,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蔽起来,透不进来丝毫的日光,整个房间昏暗如夜晚般,尽管现在外头已经艳阳高照了。 但安静的房间忽然在外面响起来轻缓的叩门声。 这几天不管蒋弥几点起来,都没人来敲过房门,蒋悍对此也没管过。 态度一直是自家儿子累了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蒋弥也想不到这个点会是谁来敲门。 他睡眼迷蒙的打了个哈欠,掀开薄毯,手无意识的轻轻挠了挠自己的小腹,睡衣被卷起些许,裤子也是半松半垮的,头发翘起来一角。 蒋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他个子很高,身影一下子就把来人给笼罩其间,也没有看清面前站的究竟是谁。 程绽面容柔和的站在蒋弥面前,准备说话。 可目光一扫,就看见了蒋弥睡衣卷起的部分,露出精瘦结实的小腹,线条明显,裤子可能有些松,镂空处可隐隐向下窥见其中的幽深。 两人离的有些近了,气息微微交缠。 程绽眸光下垂,微不可见的站直身子,向后退开,指尖扶正镜框。 再抬眼时,面上是平淡从容的笑意,蒋少爷,蒋先生让我上楼喊你。 蒋弥也算清醒了过来,掀起眼皮,端正起态度来,喊了声:程哥。 许是由于刚起床的缘故,蒋弥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低弱,很是迷蒙的样子。 程绽原本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发现现在似乎并不是适合交谈的时候,他微微颔首,转身就又迈步离开,徒留一个清瘦纤长的背影。 蒋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揉揉睡乱的头发。 心里想着,蒋悍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这才特意喊他下楼,还把程绽叫了过来。 蒋弥花了数十分钟洗漱干净,换好衣服,走下了楼。 蒋悍正和程绽交谈,看见自家儿子一身浅棕风衣,身姿笔挺的从楼上走下来,他向自家儿子招招手,今天小程得空,让他带你出门转转,也好让这冬城的人来认个脸去。 蒋弥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只点点头,好。 蒋悍满面红光,老式收音机摆在远处的桌边,咿咿呀呀的放着老戏。 蒋悍头发梳的越发油亮,笑着开口:那现在就出去吧,午饭让小程带你出去吃,天天在家吃你也腻味的慌。 蒋弥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转身就和程绽出了门。 蒋弥以为程绽应该会像上次一样,和自己一起坐在后座,他腿长步子大,率先来到了车子边上,顺手拉开车门,自然的示意程绽坐进去。 程绽眸子只瞥了副驾座一眼,没有任何推辞,顺势就坐了上去。 蒋弥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前面开车的是程绽的专属司机,开车一直稳的很,行进途中半点颠簸也无。 蒋弥也不知道这车要开到哪去,对于目的地在哪并不关心。 可车开了十几分钟,就在一处街上缓了下来。 外面人流窜动,有穿着旗袍的婀娜女性,头发大都烫着时髦的卷,眉毛描的细细的,面上敷着粉。还有拉着黄包车的短褂汉子,汗都来不及揩,就被客人催促着拉的快些。 年轻的穿着长衫的男人夹着布包步履匆匆,卖报的报童吆喝声似在耳边。 蒋弥看着车停下来,前面原是开车的司机从车上下来,小跑着直奔对面的餐点店,过了会,就拎着个一屉子回来了。 那司机恭谨的把屉子递给蒋弥,蒋少爷,给您。 蒋弥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程绽,这是 程绽依然是浅笑道,蒋少爷,您早上还没有用饭吧,吃这个先垫垫肚子吧,早上不吃对胃不好。 蒋弥揭开屉子,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是一屉小笼包,看着倒是让人食指大动,但蒋弥没有在车上吃东西的习惯。 他重新盖上盖子,看向程绽,程哥,如果时间充裕的话,那便直接到人家的店里去吃吧。 程绽顿了顿,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眸间神色,只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那餐点店实在太小了些。 蒋弥对这没什么计较,程哥,没事。 一旁的司机看向程绽,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程绽微微抬手下立刻就止住了声音。 蒋弥明明长的惹眼,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可手里却拿着个屉子,看着有几分奇怪,人们忍不住把视线往他身上搭。 蒋弥在程绽的领路下来到了对面的餐点店,如程绽所说,这地方的确不大,最多只能摆上两三张方桌子罢了。 店主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粗壮的腰间围着油光锃亮的围裙,右腿有些跛。 看着蒋弥和程绽两人走过来,有些局促难安,两位到店里吃啊。 程绽点头,是。 妇人听到这话,赶紧来到店里最干净的桌子旁,用抹布又使劲擦了擦,直到桌子能泛了光后才停了下来,踢了踢有些歪斜的桌角。 来,二位赶紧过来坐吧。 蒋弥倒也没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就着油腻的桌子就坐了下来。 把手中的屉子放在桌上摆好,从一旁抽出一双筷子来,又向那妇人要了一小碟子醋。 蒋弥也没有问程绽吃不吃,这个点程绽肯定早就吃过了,问也是白问。 程绽安安静静的坐在他对面,坐姿依然端正,仿佛这不是逼仄的餐点店,而是教书的私塾一样。 蒋弥正吃着,左腿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连带着身子都抖了抖。 手中筷子夹着个小笼包刚准备蘸醋的,就这么一歪,醋被溅起些许沾到程绽月白色的长衫领口处,很是显眼。 蒋弥低头,就看见脚边停着一个拳头大的沙包。 店门口站着个木愣愣的小男孩,那妇人也是惊呆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一拐一拐的上前就往小男孩身上扇了一巴掌,语气急促,说多少遍!谁让你在店里玩了,你作什么死啊你!赶紧给人家道歉去! 小男孩忍痛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想哭又不敢哭的站在原地。 妇人向蒋弥两人走近,点头哈腰的就要道歉,蒋弥笑着摆摆手,你不用道歉,小孩你过来。说着,看向那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缓慢的像在磨鞋底一样的走了过来,在妇人焦灼的目光下在蒋弥面前站定,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搅在一起,半响说不出话来。 蒋弥指尖在桌上轻叩,偏头示意,向这个叔叔说声对不起。 小男孩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结结巴巴的看着程绽,对,对不起 程绽眉眼温和,没关系,你去玩吧。 蒋弥倒没有直接让小孩去玩,伸手一把把小孩捞到座位边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鲜艳塑料纸包着的奶糖来。 拨开糖纸,把奶糖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试探的闻了闻,又舔了舔,最后才悄悄的把奶糖放在嘴巴里面含着。 蒋弥给小孩喂完了糖,才发现程绽在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糖纸。 蒋弥顿了顿,重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来,这奶糖是之前在国外带回来的,奶味很浓,蒋弥还挺喜欢吃的,就随身带了几个。 他伸手递给程绽,吃吗。 程绽看着忽然出现在眼皮底下的一块奶糖,眸子垂下,敛尽其中晦涩,还是伸手把那块奶糖拿了起来。 动作很轻,甚至都没有碰到蒋弥的手心。 多谢蒋少爷,但我现在暂时不吃。说着,只是将奶糖放在了自己面前。 一旁的妇人看着这一切,虽然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看蒋弥两人似乎也没有计较的心思,这才放下心来,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蒋弥吃完了小笼包,临行之前又给那小孩留了一块奶糖。 转身和程绽复而重新上车出发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全程在车里面候着,实在是惊疑不定,他从没有看过自家先生领人去那餐点店里面呆过,这似乎还是头一回罢。 第31章 《乱世锦绣缘》华乐门 车子载着两人又行进了许久,这才到了地方。 司机赶忙先下来想帮蒋弥拉开车门,但蒋弥已经自己推门而出,还顺手来到另一边拉开了程绽的车门。 这是一处宽阔的街口,拐角处停着一辆辆小汽车,铜皮的有轨电车从旁边呜隆隆的经过。 对街便是一栋中国洋式建筑风的大楼,整片一楼便是冬城有名的大东报社,楼上便全是住着的人家,门靠门,窗并窗,实在是逼仄拥挤的很。 这个点不管是家中还是外头,都是忙碌的时候。 喧闹的人声夹杂着车马行人的步履声像海水一样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而程绽带蒋弥去的地方,便是蒋家在冬城的主要文娱产业之一,也是蒋家能在这冬城站稳脚跟的重要依仗,华乐门。 华乐门是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歌舞厅,不仅是在冬城名气大,在这周围的地界都是出了名的。 有人从大老远过来,便是要瞧瞧这华乐门。 这华乐门是由程绽来主要打理的,这也是蒋悍先前和程绽特意叮嘱过的,让带着人来华乐门转一圈。 蒋弥在华乐门前站定,大白天的,这上面的霓虹灯牌依然闪烁着,陆续有车停在拐角,然后人们又下车走入华乐门来。 那些人大多是衣冠楚楚的中青年男人。 那街角候着的一堆拉黄包车的短褂汉子只眼角瞄着,脚底下蹭着,却是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 实在是因为华乐门消费也是冬城数一数二的昂贵,所以私底下又叫销金窟。寻常人家几辈子都沾不得的地方。 分卷(22) 门前还有穿着礼服的迎宾员,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了程绽,赶忙弯腰鞠躬唤道,程先生。 蒋弥站在程绽身后,看见程绽也很温和的回笑道,嗯。 司机在外面的车里面候着,只蒋弥和程绽两人进去了华乐门。 待蒋弥走入内厅,吵嚷沙哑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味也很重。 脚底下是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面,映着往来的男男女女,抬头看见的二楼是朝着内方的观赏场,旁边围着栏杆,坐在二楼的人站在栏杆旁就能看见一楼大厅的场景。 有身着旗袍的丰腴女人从里面出来,嬉笑熟稔的攀上外面来客的肩,两人就又亲亲热热的走远。 也有一身洋装,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到前面找到位置去看舞女表演,往人白色的蓬松舞裙里面塞法币。 大厅很拥挤,很多时候人们几乎是擦着肩膀过去的。 只是程绽刚进了华乐门,便有人上来为他开道。 蒋弥跟着从大厅离开,踏着红毯,往楼上走去,似乎二楼对外开放,什么人都有。 但是三楼便不同了,除了零星的几个服务生外,再没有其他闲杂人等,看来三楼非是所有人都能上来的了。 估计除了非富即贵的,和这内部人员外,便不对外开放了。 蒋弥一路从外面走上楼,除了感到些新鲜外,倒也没觉得稀奇,每个时代背景下玩乐场所自然有所不同,但还是现代的更有意思些。 蒋弥懒懒散散的跟在程绽后面,看着身前人挺直的脊梁,一身月白色长衫,似乎与这地方格格不入,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他原先以为的场子不过是些生意场罢了,倒没想到会是这种地方,这种地方肯定难打理的很,也不知程绽是怎么管住的。 明明看着是个好脾气的。 他正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想着。 突然从左边拐角的长廊里窜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身上是件淡紫色的裹身长裙,显得曲线毕露,头上是烫卷的短发,斜斜的眯着狭长的狐狸眼,嘴上艳丽的口脂有些花了,满身酒气。 她往前窜的有些急,险些摔倒。 蒋弥连她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下意识就扯住了其后衣领,把人一把拉住,不至于摔倒在地。 然后扶着人的肩膀,让她站直。 一旁的程绽几乎是瞬间就微微蹙起眉头。 蒋弥把人扶好之后,甚至连她的脸都没有看清,就准备撒手离开。 可却被一下子拽住了衣服,那个狐狸眼女人左手拽住蒋弥的衣服,右手迷迷糊糊的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睁大,把蒋弥给仔细的瞧清楚了。 然后她极轻极讽的笑了声,怎么,小白脸?还能到这地方,有本事啊你。 蒋弥懒得和个酒鬼废话,刚准备拉开这个女人的手。 先前在前面领路的服务生早已神色惊惶的上前来扯开那女人,那女人被扯的一个踉跄,踩着细高跟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服务生没有管她,只赶忙转头向蒋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实在是我们的疏忽,让她打扰到你了! 蒋弥倒是无所谓,也没想到这么件小事会让人有这么大反应。 没事,我们走吧。 服务生抬头小心的看着蒋弥的脸色,在发现蒋弥的确是没有任何不悦之意后,心下才松了口气。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他只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一把就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过来带路。 这场莫名奇妙的意外蒋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转头就给忘了。 他和程绽一路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前,服务生拉开房门,让两人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有一个玻璃圆桌,围坐着一群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人。 他们几乎是在门刚刚传来动静的时候,就立刻站起了身,朝着程绽和蒋弥的位置齐齐鞠躬,声音整齐,蒋少好,程先生好! 蒋弥还没预想过这种场面,稍微愣了一下,就也笑着道,你们好。 蒋弥对于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倒不意外,程绽应该是先前就已经知会好了一切。 蒋弥和程绽先后落座,那群人也才坐了下来。 有服务生上前来给众人倒茶,等众人面前都摆了一杯散着热气的香茗,程绽才慢慢开口。 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说的前些日子刚留洋回来的蒋少,你们对他要像对蒋老先生那样尊重,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事情。 说完,程绽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眼镜被摘下放在一旁。 蒋弥无意中瞥到一眼,才发现程绽的眸色比之常人要浅淡上几分,摘了眼镜的程绽莫名平添了几分清冷疏离。 但也只是那么匆匆一瞥,蒋弥就收回了视线。 围坐在旁的众人在听完程绽说的话之后,立刻点头应是。 气氛不由得有几分紧绷。 还是程绽发话允许众人来和蒋弥攀谈,气氛这才松弛下来。 率先过来找蒋弥说话的是一个五六十多岁的老者,那老者精神矍铄,脸上的纹路笑的堆积起来,身穿旧袍,捧着一个颇有分量的小木盒子递过来。 蒋少,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蒋弥不习惯一个老年人这么放低了姿态和自己说话,他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老者的盒子,笑了笑,谢谢您。 他倒不准备推拒礼物,也知道这种场合没有推拒的必要,不过是双方互给面子罢了。 周围的人见蒋弥双手接过盒子,都不由得怔了一下。 接下来,众人挨个给蒋弥送见面礼,有的胆子大的还向蒋弥搭话。 蒋弥没有露出丝毫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的样子,很平常的去和众人交谈。 蒋弥毕竟是个穿越者,不说通古博今,但知道总不会少,他还向众人去说一些新奇的事情,甚至连这生意场上的门道都能说些出来。 气氛被调动起来,且坐在一旁的程绽也没有出声勒令什么,众人越发的放得开了。 聊着聊着,有个年纪还算轻的男人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女人身上去了,那男人冲蒋弥嘿嘿一笑,蒋少,要是您想找新鲜刺激,大可过来找我!我可知道这冬城最得劲的女人是哪些 这话音还未落,程绽就不轻不重的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只是这么个小小声音,众人便停了动静,慢慢的噤了声。 程绽却只是笑,现在已经到了饭点,各位也要去吃饭了吧。 那个先前和蒋弥说话嘴没把门的年轻男人腿肚子都颤了颤,他下意识的能察觉到问题出在他身上,赶忙像惊弓之鸟一样连连告退的离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丝毫不敢多呆片刻。 过了会,房间里面就只剩下蒋弥和程绽两人了。 蒋弥自然察觉到了气氛有所不对,但他也没有去细想,只是把先前众人给他的礼物摆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面。 程绽扶了扶镜框,蒋少爷,这种东西让人送回您家就好了,不必这般劳心费神。 蒋弥重新坐回位子上,这毕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没关系。 程绽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静静的看了看映着自己面庞的茶水杯,茶水杯起了微微涟漪,让程绽的眸光也晃碎在其中,再看不清了。 程绽偏头看向蒋弥,蒋少爷,您要在这华乐门用饭,还是去别处呢。 蒋弥吃饭没讲究,也觉得出去吃比较麻烦,就直接道,在华乐门用饭就好了。 不管蒋弥选择去哪吃饭,程绽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程绽点点头。 不多时就有人端着餐盘过来送餐了,一溜排的人端着一堆菜肴将这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直到蒋弥看见后面有人拿着一瓶瓶不同类别的酒水进来,他才出言道:我不喝酒 话刚说到一半,蒋弥才想起了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他偏头看向程绽问,你喝酒吗。 程绽浅笑,我不会喝酒。 蒋弥点点头,看向服务生,那就麻烦重新拿回去吧。 第32章 《乱世锦绣缘》程哥。 蒋弥和程绽坐在房间里面吃饭。 因为两人都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于是整场饭吃下来,整个房间里面除了碗筷碰撞和咀嚼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蒋弥放下筷子的时候,程绽已经在用茶水清口了。 蒋弥看向程绽,手指半搭在桌沿边上,出声询问:程哥,下午还有安排吗? 程绽放下茶杯,您中午需要午休吗。 蒋弥摇头,他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白天如果还睡觉,晚上就不要休息了。 不需要的。 程绽微微颔首,姿态端正,那好,下午我会带您去冬城的其他地方再转转。 两人在华乐门又呆了一会,就出来了。 程绽和蒋弥出来的时候,给程绽专门开车的司机正捧着个大海碗坐在门边的阴凉处吃饭。 外面日头正烈,司机一边吃一边头顶流汗,他只顾着大口扒饭,都没发现蒋弥和程绽已经出来了。 他身边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妇人,那妇人给司机用蒲扇扇风,和他说着什么,司机头也不抬只有时候憨笑几声。 程绽知道那妇人是自己司机的妻子,但他不准备等他吃完饭,程绽刚要迈步过去。 蒋弥上前轻轻拉住了程绽的胳膊,蒋弥低头冲转过身来的程绽笑起来,程哥,你瞧,那边有卖冷饮的,过去看看吧。 蒋弥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垂眸的时候,眼尾就会微微下弯,里面泛着笑意和眸光,映出程绽的面庞来,颇有几分撒娇示弱的感觉在里面。 当然,这只会是错觉罢了。 程绽没有拒绝蒋弥的请求,其实是根本不会去拒绝蒋弥的任何请求。 程绽陪着蒋弥往冷饮摊边走过去。 那冷饮摊在街道前面的拐道旁,不是走几步就能到的。 刚迈了几步,不知道蒋弥从哪掏出一顶软呢子帽出来,顺手就扣在了程绽的头上。 程哥,现在是不是不那么晒了。 蒋弥看着程绽问。 其实先前蒋弥也看见了那个司机在吃饭,实在觉得大热天的吃个午饭也挺不容易,怕程绽过去就立刻要走,所以蒋弥才以吃冷饮为由把程绽拉走了。 但现在看着这日头把程绽晒得脸庞发红,他心里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了。 程绽原本面前的日光忽然消失不见,他罕见的愣了愣,又迅速敛好神色,以很平常的样子接受了这顶突如其来的帽子。 好多了,多谢蒋少爷。 蒋弥笑起来,那就好。 两人一路走来,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那冷饮摊前站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双麻花辫小姑娘。 等蒋弥站在冷饮摊的时候,老太太和小姑娘都没能一下子回过神来。 蒋弥倒是认真的在看摊前的牌子,看了一会问旁边站着的程绽,程哥,你吃冰棍吗。 程绽半张脸被掩在帽子的阴影底下,看不清神色,只是点头道,吃的。 蒋弥在听到回答之后,转头看向老太太和小姑娘,麻烦来两根冰棍。 还是老太太先反应过来的,伸出手来掀开层层厚厚的白纱布,从木桶里的圆形小铁筒里面拽出两根冰棍来。 然后唤身边的小姑娘,大丫,拿纸过来。 小姑娘哎了一声,弯腰在箱子下面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出来,把冰棍底下的木棍柄包起来。 这个时代最普通的冰棍都是用糖水冻成的,味道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清凉解暑还是可以的。 蒋弥伸手接过来,笑着道,谢谢。 小姑娘霎时红了脸,有些结巴道:不,不谢 蒋弥付完钱之后,转头把手里的糖水冰棍递了一支给程绽,程哥,你的。 程绽伸手接过,冰棍分量不大,在光照底下,甚至有几分晶莹剔透的感觉。 程绽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幼时竟对这种无聊的东西起过兴趣。 含在嘴里,一股冰凉而甜蜜的感觉弥漫开来。 原来是这种味道,程绽垂眸。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差不多就把冰棍给吃完了。 等回到华乐门门口的时候,司机早已吃完了饭,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准备等蒋弥和程绽出来,一抬头却看见蒋弥和程绽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司机黑黢黢的脸上都能看出几分难以掩盖的震惊来,司机不由得有些呆愣起来,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绽看他一眼,只说了句,开车吧。 司机忙不迭的去拉开车前门,准备去开车。 蒋弥和程绽像原先那样坐在了车的后座。 下午的时候,程绽带蒋弥去往了蒋家其他的重要的产业场所。 在外面吃完晚饭之后,程绽就去送蒋弥回家了。 蒋弥回家被蒋悍拉着又是一顿询问之后,蒋弥洗漱完了一觉还是直接睡到第二天天亮。 蒋弥抱着毯子在床上睡觉。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迷茫,过了会,他下意识的知道应该会是谁敲的门。 等他凌乱着头发过去开门后,面前站着的人果然是程绽。 蒋弥懒懒的喊了他一声,程哥。 如昨天早上的情景一样,蒋弥洗漱完换好衣服重新和程绽一起出门去了。 这几天程绽没什么大事要亲自处理,蒋悍就恨不得让程绽过来天天带蒋弥出去。 蒋弥坐在车上,看着车还是停在了昨天那家餐点店的对街。 蒋弥和程绽一起坐到店里面。 程绽看着蒋弥吃完了早点,蒋弥离开餐点店的时候依然没忘记给店里面那个小男孩塞了一个糖。 蒋家的产业比蒋弥想象的还要多些。 各行各业都有所涉及,在冬城大大小小的地方盘根错节,像一张交织的大网。 这几天的功夫蒋弥被程绽带着在这冬城转了个遍,但还是没有完全看完。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蒋弥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无聊而又麻木的认脸方式了。 这冬城玩的地方还是一个都没有去过呢。 他有些散漫的倚靠在车座上面,半掀着眼皮,微微歪头看向身边的程绽。 分卷(23) 程哥,要不我们今天下午休息半天吧,这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蒋弥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几分希翼,他是真的不太想继续跑下去了,要是能休息上半天也是好的。 程绽垂眸沉默不语,过了会抬起头来,蒋少爷想去什么地方玩呢。说这话的,程绽眸间带上几分清冷平缓。 蒋弥却没有发现,蒋弥仔细想了想,开口:程哥,我想去人少安静的地方看看,玩不玩的其实无所谓。 听到这话的程绽眸间暖意回升,指尖扶正镜框,自然是有的。 程绽对着车前座的司机报了一个位置,蒋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打算去问,只等着到地方再说。 这次车开了许久,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在缓慢的颠簸中,蒋弥有几分困倦的眯起眼睛。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面还掠过了几只洁白的海鸥。 蒋弥有些发愣的坐在车上,车窗开了一半,些许咸咸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让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现在车上就他一个人了,司机和程绽都不在这里了。 蒋弥也没有觉得着急,缓缓的抻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推开车门,从车里面下来。 这似乎是冬城的郊外,车子停在一条还算平坦的乡间大道上面,周围看起来也没什么人烟气息。 道路右侧远处便是一片沙滩,连接着碧蓝色的大海,但沙滩上突兀的伫立着一间破旧的木屋。 冬城的确是沿海城市,但蒋弥倒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他不急不缓的往往沙滩走过去,慢慢靠近了木屋,才发现木屋里面有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 要不是风微微吹动那人的衣角,看着倒像是一块不会动的石头了。 蒋弥站在木屋旁边,没有上前搭话,也只是静静的眺望面前那片海面。 这种平静的场景让他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焦虑平缓了不少,直到蒋弥闻到一股极浅淡的烟草味。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日头依然强烈,但索性海风还是带着凉意的。 海面远处是一座矮小的布满茂密绿色的小小岛屿,日光细碎的散在海上,泛着金色的粼粼光芒。 直到远处一条小小的渔船靠近岸边,船上是一个带着斗笠的渔民,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岸边的破旧木屋里站着两个人。 渔民有些费力地赤脚踩在沙滩里面,把小船往岸上拖行。 蒋弥看了一会,发现那个渔民拖行的很慢,这么一会了才挪了些许。 蒋弥对程绽说了句,程哥,我过去一趟。就往岸边走了过去。 蒋弥靠近渔民的时候,那个渔民还吓了一跳。 蒋弥安抚的笑了笑,我帮你拖一把。 那个渔民是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男人,憨厚的很,看蒋弥愿意过来帮忙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两人一边拖,渔民一边操着口浓重乡音和蒋弥说话,哎呀,今天不好拖啊,它要是打浪过来就好拖啦。 蒋弥一知半解的听着,花了五六分钟,总算把小船拖了上来。 渔民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大串话,从小船里面拎出一串被草绳捆的结结实实的梭子蟹。 虽然蒋弥不太能听懂渔民说些什么,但从渔民猛烈的手势动作里面能看出来,估计是要把这串梭子蟹送给自己。 蒋弥耐不住对方的热情,接过这串梭子蟹过来。 他左手拎着蟹,右手拿着鞋,光着湿漉漉的脚就往木屋方向走回来了。 蒋弥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伦不类的好笑。 程绽倒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眉宇间似乎带着丝丝缕缕无奈的纵容。 等晾干了脚,蒋弥和程绽坐回了车里。 蒋弥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程绽,程哥,你抽烟吗? 程绽顿了顿,语气平淡,不抽。 蒋弥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一时兴起问道罢了,笑着说了句是吗,就没再说什么了。 第33章 《乱世锦绣缘》揽腰 接下来的几天,程绽都没有再来蒋宅了,实在是因为场子上面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抽不出身。 蒋弥在家里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清闲日子,就迎来了本书的剧情开端。 蒋蔓的二十三岁生日宴会。 就是在这场生日宴会上,蒋蔓和原书男主薛盟相遇,自此牵扯出后面的一系列情恨纠葛。 蒋弥想的很简单,破坏掉这次初遇,不要让他们两个人有什么牵扯就行了。 蒋弥在家里受到了蒋蔓的宴会邀请。 蒋悍自小就疼这个大侄女,二话不说就替蒋弥答应了下来。 蒋悍坐在庭院的石椅上面抽着烟杆,眼睛微微眯起。手边摆着咿咿呀呀的老式收音机,头无意识的随之晃动,很是悠然的样子,连额头上原是看着凶恶的疤都弱化了不少。 他手在石桌上面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看着蒋弥,又朝蒋点点手指头,你姐的生日礼物要提前准备准备,这可不能含糊,过两天,等程绽得空,再让他带你顺便做套衣服去。 说着,蒋悍吐了口烟出来,我的儿子,出门在外决不能寒酸。 蒋悍一直觉得自家儿子刚留洋回来,人生地不熟的,而程绽办事周密,从不出纰漏,把自家儿子放在他面前也放心些。 蒋弥却是看了看蒋悍手里持着的烟杆,显然蒋悍已经忘记先前答应过蒋弥什么事情。 对于买礼物做衣服的事情,蒋弥没有回应他,只淡淡的说了句,爸,你怎么又开始抽了。 蒋悍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窘然。手掌下意识抚弄一把梳的油亮的头发,手里的烟杆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刚咳嗽两声,准备说话。 蒋弥已经伸手拿过蒋悍的烟杆了。 蒋弥的态度仍是尊重顺从的样子,可手上的动作却透着不容拒绝,爸,这东西我先帮您保管。 蒋悍嘴角抽动,眼睛紧盯烟杆满是心疼,那可是他淘了许久才淘来的好东西啊。 但毕竟身外之物没有自家儿子重要,蒋悍从鼻子里喷出气声来,虽然不情不愿,但也算是同意了。 蒋弥拿着烟杆回到自己的房间,用盒子装起来,妥贴的收好了。 然后继续回忆原书里面关于这场生日宴会更多的信息。 剧情里面提过一嘴,说原书女主周初之也在那场宴会上,但她只是后厨的洗碗女工。 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能让她来影响这次的剧情呢,蒋弥认真思考着可行性。 一直到第二天了,程绽登门蒋宅,应蒋悍的要求带蒋弥出去买礼物做衣服。 蒋弥今天起来的还算早,在家里用完了早饭,和程绽又一起坐在了车子后座。 程绽脊梁直挺,看着似乎比前几天还纤瘦了些,程绽用泛着白的指尖扶正镜框,对前面坐着的司机吩咐道:去万曦百货。 万曦百货蒋弥倒是听说过,是冬城唯一一家百货大楼,还卖别处见不到的西洋货,但也由于东西价格昂贵,寻常人家在这也是买不起什么东西的。 蒋弥坐在程绽身边,手撑在车窗边半支着头,头随着车子行进中的偶尔颠簸,是不是还会点一下。 蒋弥看了看程绽瘦削的肩膀,随口道,程哥,最近很忙吗。 程绽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面,语气柔和,还好,最近场子里面没有什么大事。 但我怎么看你瘦了呢,程哥。蒋弥有些疑惑,按理说,男人年纪越大不是就会容易发福些吗,但程绽倒是越发清瘦起来了。 程绽嘴角挂上笑意,可能是近日我没什么胃口吧。 蒋弥点点头,也是,最近天越发热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多时,车就开到了地方。 蒋弥和程绽两人从车上下来,一同走入了万曦百货。 虽然这个时代的百货商城没有现代的那样琳琅满目,但东西都还是齐全的。 一楼是些家具,二楼是卖女性服装和珠宝首饰的。 蒋弥心里惦记着要给蒋蔓准备个生日礼物,转头对身旁站着的程绽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程绽应了声,跟在蒋弥身后走到了珠宝首饰的柜台处。 这个点,万曦百货里面没什么人流,稀疏冷清的很。 有柜员打老远就看到了蒋弥和程绽,两人衣着不菲,气质非凡,知道是来了生意,忙挂上喜庆的笑容过去,二位先生,过来买些什么,是送人吗。 蒋弥点头,是的。 柜员笑容更深,那您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边不管是钻石翡翠,还是黄金玛瑙,都一应俱全,样式也全是时新的,您过来看看。 蒋弥随着柜员走到柜台处,透过玻璃罩子往里面看。 您瞧瞧,这条钻石项链从国外进来的,德国抛光,三克拉的 蒋弥打断了她的话,谢谢,但麻烦让我自己看一下。 柜员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蒋弥浏览了一圈,在征询了程绽的意见之后,选了一条挂着浅紫色水晶的细银项链,那项链做工精湛,小巧可爱。 柜员喜笑颜开的出声道:先生,您真是好眼光!这条是我们店里的最后一条了,名字叫幻恋,送爱人是再适合不过了! 站在一旁的程绽全程面容平和淡然,却在听到柜员这话时,指尖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他微微垂眸敛起外露的心绪,再抬眼时,眸间波澜不起。 蒋弥也听到了柜员说的什么,但他心里倒无所谓,好看就行了,寓意什么的不过是人自己加上去的。 但程绽却忽然走到他近旁,微笑道,蒋少爷,我看那条才更是适合作为生日礼物。 说着,程绽的手指向了另一处。 蒋弥掂着手里的红丝绒盒子从万曦百货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许的拿不定主意。 但他想着,说不定程绽在冬城住了这么久,应该比自己更清楚冬城送礼的习俗,就这样,蒋弥对手里准备送出去的生日礼物也不再有所疑虑了。 接下来就要去给蒋弥选衣服了,程绽又冲司机说了个地方。 等到地方的时候,蒋弥才发现这是一家处在巷口处的裁衣店。 从外面看只是间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木楼,等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是中式古典风格的装潢,摆设看起来虽然没什么花哨,但从做工可以看出其颇为讲究。 蒋弥和程绽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一堆堆凌乱摆放着的的布料和衣架子就再无其他了。 程绽面上倒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伸手去敲了敲旁边的玻璃橱窗,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直到这时候,屋子的内间才传来声音,伴随着人声,来了来了。 从内间打帘出来一个老者,那老者戴着副挂着银链子的老花镜,佝偻着腰,老者扶着眼镜仔细辨认来者,便看见了程绽。 老者朗声笑道,您过来做衣服啊。 程绽面容平和,不是给我,是给我身边这位做衣服。 老者又仔细看了看旁边的蒋弥,蒋弥回以一笑。 过了半响,老者点点头,好做好做,这人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撑的开,过来,我给你量量。 蒋弥走了过去,他看这位老者年纪颇大,双手枯瘦,原先以为动作会慢很多,但没想到这老者手脚麻利,量尺寸的时候,手都没有抖一下。 老者拿木尺拍了一下蒋弥的脊背,语气严肃,再挺直些。 蒋弥便又挺的更直了些。 好一会,老者收回工具,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枯瘦的手指头一直旁边橱窗里面挂着的一件灰蓝色的男士西装。 过去穿穿。 蒋弥没有异议,来到橱窗边,拿出里面的西装出来,又愣了下,有换衣间吗。 这时,程绽却上前来,有的,蒋少爷,在这边。 说着把蒋弥领到了一间屋子前面,等蒋弥进去之后。 外间只剩下程绽和老者了。 老者突然突兀的说了句:哎,可怜啊可怜啊。 程绽没有接话茬,只眸间微烁,语气平淡,似裹挟着微微寒气,做好你份内的事情,你只是个裁衣服的。 老者手一顿,摇摇头就不再说话了。 等蒋弥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老者看过去,眼前一亮,哎呦,真不错,这衣服放了这么久,都没人能穿好啊。 蒋弥略微迷茫,只觉得不过是换了件衣服罢了,但有一说一,身上这件西装的确不错。 毕竟这个时代的西装大多都是偏复古风的,而他身上这件却更偏向于现代风,面料是含羊毛的,带着微妙的光泽感,顺滑笔挺。 而一旁的程绽也看见了换好衣服的蒋弥。 程绽下意识的低下头去,指尖扶正镜框,手指关节微微绷紧,泛着粉,程绽半掩住脸,让人看不清神色,等程绽平复心绪之后,拿开手刚准备开口。 却发现蒋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离的很近。 蒋弥正兀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西装,语气有些迟疑,我穿这身很好看吗。 这里没有镜子,蒋弥也看不见自己穿这身西装是什么样子,他只能去问问程绽。 可过了会,程绽都没有出声回答。 蒋弥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程绽,却发现程绽面上罕见的透着怔愣。 蒋弥更觉得疑惑,他微微低头靠近程绽的脸,试探的喊了一声,程哥。 程绽似被惊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退一步,却一脚踩在了被丢在一边的缝纫线圈上,眼看就要摔倒。 蒋弥眼疾手快,下意识把人揽住,贴近自己,才不至于让程绽摔倒。 等程绽站稳后,蒋弥才算松了口气。 他忙低头问道,程哥,没事吧。 蒋弥的体温一向是偏高的,手心都带着灼人的烫意,透过薄薄的袍子面料渗入程绽腰线处的肌肤,漫至肺腑。 程绽身子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指尖蜷缩起来。 等程绽反应过来之后,便迅速拿下了蒋弥握在自己腰间的手,面上重新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没事。 蒋弥点点头,没有看出程绽的异样,那就好。 分卷(24) 老者自然也注意不到这场小小意外,转头就把蒋弥喊了过去。 程绽站在原地,先前的腰间的触感像是烙铁一样烙下了印记,让他的脊梁绷直,像根拉紧的弦一样,他的手垂在身侧,攥紧了身上的袍子。 而他的颈后却泛着异样的红,仿佛红的能滴下血来。 第34章 《乱世锦绣缘》生日宴会 蒋弥和程绽走之前与裁衣的老者敲定了取衣服的时间,也就是三天之后。 因为老者店里已经有件半成衣,改改就够了,所以不需要再花上多长时间。 等蒋弥做好了所有准备之后,也终于等来了蒋蔓的生日宴会。 蒋蔓在蒋家一向是众长辈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每年的生日宴会都是派头十足。 这次更甚,直接花大手笔包下了冬城的合轩酒店,宴请冬城的一众世家少爷和名媛小姐。 而蒋弥也在宴会的前天拿到了那裁衣店里老者做的一套西服。 那是一套蓝灰色的西服,领子是经典的平驳领,因为是贴合蒋弥自身进行剪裁的,所以立体感更强,显得蒋弥宽肩窄腰,腿脚修长。 蒋弥低头的时候,额发微微下垂掩住眉骨,瞳色幽暗深邃,下颚线条流畅锋利,若面无表情的看你一眼,只觉得侵略感十足。 蒋悍看着他,面上是压不住的笑,自胸膛处震出笑声来,满面红光的使劲拍了拍蒋弥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准备准备就过去吧! 蒋弥站在那受下了那几巴掌,只觉得肩膀生疼,半边手臂隐隐有要麻的倾向。 他不动声色的拿下蒋悍蒲扇般的大掌,爸,我走了。 蒋悍点点头,那好,去早点吧,别忘了把礼物带上。 蒋悍应了下来,然后坐上蒋家的车,一路前往了冬城的合轩酒店。 等到地方的时候,就看见那酒店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那些人大多是光彩四射的年轻男女,有穿着洋裙的卷发少女,也有一身旗袍的婀娜姑娘,男人大多是西装礼服,也有少数是长袍褂子。 蒋弥打眼望去,还看见了个穿着格子背带裤的。 看得出来,大家来参加这宴会之前,应该都是卯足了劲打扮了一番。 蒋弥从外留洋回来没多久,几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认识他,蒋弥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生面孔。 蒋弥一个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也没谁注意到,直到蒋弥走到近前。 他表情平淡的从众人边上穿过去,原本闹哄哄的众人却都突然不约而同的噤下声来。 还没等蒋弥走远,有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了。 那是谁!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认识蒋弥。 在蒋弥来之前,蒋家就已经提前说好了,到了酒店就派人直接把蒋弥领过来。 于是,蒋弥进去就被人一路领到了后台准备处。 蒋蔓正坐在化妆间里,慵懒的闭着眼睛,任周围一圈人给她弄头发,理衣服,描眉涂唇。 等到有人过来告诉她,蒋弥到了的时候。 她这才施舍了个眼神,半翘着腿,脚尖晃晃荡荡的勾着只高跟鞋,吹了吹刚染好的艳色指甲,我知道了,等会过去看看。 等蒋蔓彻底打扮好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蒋弥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面的沙发上,手边放着准备好的红丝绒盒子,也不觉得无聊。 蒋蔓推门而入,与蒋弥视线相交,过了会,她莫名轻笑一声,走了过去,坐在蒋弥对面,好久不见呐,弟弟。 而蒋弥则是沉浸于这个和我姐同名同姓的女配真的和我姐长的一模一样的冲击里。 半响,他终于接受现实,缓缓吐息,面无表情地拿起礼物盒子顺着光滑的桌面推了过去,姐,生日礼物。 蒋蔓笑盈盈的脸顿了一下,眉尖微蹙而又舒展开,还是伸手把礼物盒子接了过来,她打量了一下精致小巧的盒子,嘴角微翘还算满意。 然后她把盒子打了开来。 蒋蔓: 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条金灿灿的黄金项链,食指大小般的粗细,中间还挂着一块玉翡翠。 一句真俗在蒋蔓唇齿间吞吐半响,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去了,算了,这个臭弟弟从小脾气就傲,长这么大今天第一次喊蒋蔓姐姐。 蒋蔓想了想还是挂起虚伪客套的笑脸来,违心道,不错,我很喜欢。 蒋弥重新仔细的看了看那条金链子,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俗气,但蒋蔓喜欢倒也无所谓了。 蒋蔓虽然心里嫌弃,但还是好好的收起了礼物盒子。 她右手支着下巴,看向蒋弥,现在回来,以后还出去吗。 蒋弥摇头,不会再出去了,以后应该在冬城定下来了。 毕竟他要做的只是完成任务,没有出去的必要了。 蒋弥听到这话,又不自觉的端起高傲的架子来,手撩了撩披散的波浪卷发,那这次你可得好好认认人,毕竟冬城有名望有家底的年轻人可都在这,跟他们多打些交道也是好事。 说了会,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她故作勉强的道,算了,等会你就和我一起出席,这样他们自然就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了。 蒋蔓就差把自傲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蒋弥顿了顿,有着些许的好笑,指尖点了点桌面,那就谢谢姐了。 蒋蔓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入场会稍微晚一些,对蒋蔓来说,至少也得人全部到齐,她才会出面。 等到晚上六点多的时候,人基本上已经来齐了。 蒋蔓又收拾了一番,确保自己会是全场最美的女人后,踩着高跟鞋,一袭抹胸红裙,肩膀处围着黑色纱质披肩,仿佛睥睨着一切的走了出来。 蒋弥神色淡然的跟在她的身后。 蒋蔓来到大厅的台子上面,旁边就是一架老式落地麦克风。 蒋蔓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对着麦克风笑道,欢迎大家今天来到我的生日宴会,我本人呢,高兴的同时,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 说着,她看向了蒋弥,那就是我的堂弟刚从国外留洋回来,他叫蒋弥,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和他好好相处。 蒋蔓说完,率先轻轻鼓起了掌。 台下立时也响起了掌声,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蒋弥身上,目光中大多是赞叹惊讶的神色。 蒋弥对于蒋蔓的高调行事作风有点无奈,但还是面朝众人微微一笑。 蒋蔓说完那串话,就抬头挺胸的下了台,而今天晚上的这场生日宴会也算真正开始了。 菜肴陆陆续续被服务生端上来,酒水饮料一瓶接着一瓶。 蒋弥被蒋蔓拉着坐在了同一桌上。 这一桌都是蒋家的亲朋好友,大家吃吃喝喝,气氛快活热闹的很。 蒋弥一边和众人谈笑,一边回想着原书里面的宴会初遇。 如果按照剧情来的话,过一会,蒋蔓会去盥洗室一趟,而就是在去盥洗室的途中,蒋蔓不小心被男主薛盟撞到,然后被薛盟扶住拉在怀里。 蒋弥手里握着酒杯,红酒在杯子里面轻轻晃荡,漾起层层波纹,他耐心的等待着剧情的推进。 过了一会,蒋蔓拿起酒杯轻泯一口,理了理裙摆,站起身冲众人大方笑道,我先出去一下,等会回来。 在她转身的同时,蒋弥站了起来,也冲众人笑了笑,跟了过去。 蒋蔓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蒋弥正留意着四周,就随口道,上厕所。 蒋蔓更是不解,你是不是不认路啊,男厕在那边。 蒋弥此时却没有再回答她了,因为他现在应该已经看见了男主。 原书里面描写男主长的很是清俊,同样也很是显眼,从外表看着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原书里面也没有说这场相撞到底是不是意外。 但蒋弥皱起眉头,他看着不像是意外。 薛盟穿着制服,端着餐盘,餐盘里是一盅热汤,明明酒席的桌子就在旁边,但他却不过去,而是直直的冲着蒋蔓的位置过来。 如果现在把蒋蔓拉走的确可以避免这场相遇,但蒋弥不确定薛盟是不是处心积虑接近蒋蔓的,如果是的话,哪怕阻止这场相遇。 也绝对会有第二场第三场的相遇,蒋弥想到这里,不准备再阻止了,他觉得可不可以试试让这场相遇激化成一场冲突。 薛盟低着头,端着餐盘越走越近,直到来到蒋蔓身边,然后突然抬头准备佯装猝不及防的震惊之态。 可蒋蔓身后的蒋弥却利落上前,一把拉开蒋蔓,并且用手臂格开了薛盟。 那餐盘里的一盅热汤淋淋沥沥的撒到了蒋弥的胳膊上面,陶瓷碎裂一地,连蒋弥西装裤子上面都被溅到了许多,但好在蒋蔓身上没有沾到分毫。 而此时薛盟的脸上倒是真真切切的露出了猝不及防的震惊之态,直愣愣的杵在那里。 蒋蔓反应过来后,赶紧拍了拍蒋弥,焦急的让他把外套脱下来。 蒋弥一边脱外套安抚蒋蔓,没事,姐。 蒋蔓看着蒋弥把外套脱下来,仔细扒拉着蒋弥的胳膊看了又看,发现的确没什么明显的烫伤,微微松了口气,但接着却立刻转身上前给了薛盟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尖锐的指甲还在薛盟的脸上留下了几条细长的泛着血丝的红痕。 蒋蔓美目圆睁,面上是遏制不住的怒气,干什么吃的你,你眼瞎是吗!有路不走往人身上撞!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马上就有人围拢了过来。 蒋蔓声音拔高几分,把你们合轩的经理给我喊过来! 有服务生见情况不对,立刻就小跑着找人过来了。 不过一两分钟,合轩酒店的经理就来了,那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上来就是一通伏低做小。 但蒋蔓不在乎这个,她眉头皱着,手指向薛盟,我问你,他经过培训吗? 合轩酒店之所以能成为冬城最好的酒店,不仅仅是因为其设施良好,环境干净卫生,而且服务也是冬城业内拔尖的,合轩酒店的每一位服务生上岗之前都要经过培训。 那经理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低头站着的薛盟,嘴巴张了又张,都快急成哑巴了,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蒋蔓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他经过培训吗。 经理挣扎了半响,终于认命一般的说了出来,蒋小姐,没,没有 因为薛盟就是这个经理破格录用的,正好这次生日宴会上的人手不够,他就抱着侥幸的心理把薛盟直接收了进来。 他也是看薛盟长的实在不错,说不定还能当个揽客的活招牌,可哪曾想到这却是块砸了自己脚的活招牌。 这经理现在心里这个后悔劲啊,甭提了,要是能回到薛盟几天前过来要当服务生的时候,他绝对把这不长眼的东西几棍子打出去。 蒋弥站在蒋蔓身后,想要说话,却被蒋蔓拦了下来。 那好,我现在要他道歉,如果我满意了,说不定就会这么放过他,如果我不满意,你们今天一个也跑不了! 经理一听,这话里还有些转圜的余地,赶紧一拍薛盟后背,傻愣着干嘛,赶紧给蒋小姐道歉! 蒋弥看着垂头站着的薛盟双手握拳,薄唇紧抿,牙关绷紧,似乎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半响终于从嘴里磨出一句对不起来。 原书里面男主薛盟的性格描写的说他是有铮铮傲骨的,自尊心很强。 但蒋弥心里却是好笑,如果自尊心真的强,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去傍有钱有势的女性了。 蒋蔓自然也不吃这一套,她脾气向来冲,吃软不吃硬,如今看薛盟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直接随手抓起一旁酒桌上面的空玻璃杯子摔了出去。 你梗着脖子给谁看呢,你甩什么脸呢,我没让你磕头认错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还敢这样!你信不你今天不能站着出这个门! 蒋弥看差不多了,就上前拉住蒋蔓的肩膀安抚几句,心里估计另一个关键人物也要到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就有个穿着围裙,脖子上面挂着毛巾的清秀女工匆匆跑了过来。 她就是本书女主,周初之。 第35章 《乱世锦绣缘》醉酒 周初之赶忙扒开围拢的人群,来到薛盟身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薛盟脸上赤裸裸巴掌印子。 她眼里立时心疼的噙上了泪水,想伸手去摸摸,却被薛盟有些抗拒地偏头躲开了。 但周初之仍是毅然决然的挡在了薛盟的身前,她看着蒋蔓,哽咽道,小姐,你不能这么对他。 蒋蔓差点气笑了,双臂环在胸前,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是他先不长眼睛往人身上撒热汤的,你知道吗。 周初之深吸口气,我知道。 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一点不落的传了过来。 周初之看了看蒋弥的胳膊,面上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犹豫来,可是这位先生不是没有受伤吗 所以呢,我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蒋蔓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周初之的话,她已经失去了再僵持下去的耐心。 蒋蔓随手指向一旁站着的薛盟吩咐道,给我打,往死里打,什么时候等他会道歉了就停手吧。 说完,蒋蔓就往旁边的椅子上面一坐,半跷着腿,冷冷的看着薛盟。 蒋蔓的话音刚落,就从人群中走出几个人高马大的蒋家打手来。 在场的众人对蒋蔓说的话毫不怀疑,以蒋家在冬城的势力,打死一个没权没势的泥腿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也没一个人敢冒着得罪蒋家的风险去上前阻止。 眼看几个打手就要靠近薛盟,周初之大喊了一声,住手! 说完,周初之像是鼓足了勇气看向蒋蔓,胸口起伏不定的道:小姐是阿盟撞到了那位先生,弄脏了那位先生的衣服如果我重新赔给那位先生一件衣服的钱,可不可以放过阿盟 蒋蔓愣了一下,又极其讽刺的嗤笑一声,你听不懂人话吗 分卷(25) 蒋弥看差不多就够了,几步上前来到蒋蔓身边。 声音微微放低,垂头道:姐,算了,我没事。 蒋蔓立刻偏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蒋弥半响,最后决定还是尊重蒋弥自己的意愿。 她皱着眉头很是嫌恶的样子出声道:算了,把他们俩个给我赶出去!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几个已经准备动手的蒋家打手听到大小姐命令改变,毫不犹豫的上前扯住薛盟的胳膊,半拖行的把薛盟拽了出去。 对于周初之,他们还算温和,只是冷脸站在她面前道,出去。 周初之却依然在原地站着,然后她突然坚定的朗声开口道:小姐!这事是阿盟的错,我不会不认,所以我一定会还那位先生的衣服钱! 蒋弥站在旁边,听到周初之的话,不由的默住了。 原书里面女主周初之的性格描述说很是正直善良,从不愿意欠别人的情,如果亏欠了别人什么,哪怕仅仅只是一顿饭,她也要还回去。 可对于蒋弥看来,这种行为过于极端的话,其实更偏向于没眼色,没脑子。 明明能好好的出去了,却还非要惹这么一出。 果然,她这句话又重新气笑了蒋蔓。 蒋蔓饶有兴味的鼓了几下掌,点点头,好,你既然那么想还钱,那我成全你,来人,给她打欠条。 过了一会,有人就拿来一张借据单出来。 蒋蔓指尖在椅柄上点了点,偏头瞥了一眼周初之道:我不要你多,五百大洋,你自己说个日子吧。 周初之再听到这笔数目之后,脸色不由自主的苍白了几分,但还是坚定道,一年,一年之内我会换上这笔钱。 蒋蔓看着周初之在借据单上签好了字,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为难你了,二位,还请你们自己出去吧。 周初之转身就来到了薛盟身边,扶住薛盟的胳膊,阿盟,我们走吧。 全程,薛盟除了那句对不起就没再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了。 蒋弥看着周初之和薛盟的背影,仔细考虑这应该算是彻底了破坏了初遇,以蒋蔓的性格,估计以后应该不会再和薛盟有什么牵扯了。 蒋弥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看着蒋蔓道:姐,抱歉,让你今天扫兴了,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 蒋蔓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出去留洋一趟,就变得这么好欺负了她还想说些重话,但看着蒋弥那张脸又有点开不了口。 她无奈的一甩手,站起身来,算了算了,今天还办什么生日宴会,各回各家吧。 蒋弥倒真的不像让这场生日宴会就这么草草了事,他拉住蒋蔓的胳膊,看向她道,没事,姐,继续吧,我陪你喝几杯。 蒋弥记得原书剧情里面似乎提过蒋蔓很能喝酒,也很喜欢喝酒。 蒋蔓一听蒋弥要和自己喝酒,忽然就又来了兴致,这堂弟从小到大都没当她的面喝过酒,谁知道是不是深藏不露呢。 蒋蔓拢好披肩,一撩头发,重新走向酒席,娇柔的对着呆滞的众位来宾道,哎呀,没事,大家继续该吃该喝啊。 众人看主人不走,他们也不好散了,就重新开始吃喝。 蒋弥以前在现代的酒量还可以,所以心里估计现在的酒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总的来说,他还是有些底的。 然后 几轮的推杯换盏下来,蒋弥手里拿着酒杯,眼前有几分朦胧模糊。 他不敢相信这具身体的酒量能差到这种地步,就用手指揉了揉额头,又强打起精神来。 喝了这么久,蒋蔓依然是笑意盈盈,容光焕发。 一直到了结束的时候,蒋蔓依然像是没事人一样,反观蒋弥,已经垂着头不行了。 蒋蔓得意的笑了笑,哎呀,你一个大男生怎么酒量这么差。 蒋弥真的认清了这具身体酒量不行的事实了,他勉强的站起身来对蒋蔓道,姐,我先回去了。 蒋蔓正喝到兴头上,她看了看蒋弥,要不我让人送你出去。 蒋弥摇头拒绝了,没事,没有醉到那种地步。 蒋蔓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劝什么了,那行吧。 蒋弥站稳身子往外走去,在遇见有人打招呼的时候还能回以一笑,从外表看起来的确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可蒋弥步子却是越走越沉重,等出了大厅的门之后,他都有些迈不动腿了。 蒋弥深吸口气,一直到了拐角处,他已经隐约看见有人影,但是因为醉了而行动迟缓了些,避无可避,直直的与拐角走来的人撞上了。 来人比他矮上不少,也很是瘦弱的样子,他撞到之后便赶忙倒退几步,刚想说声抱歉,但再看清来人的脸之后,微微愣住。 程哥? 蒋弥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程绽看着满是酒气的蒋弥,眸光微凉,面上却是浅笑道,蒋少爷,我是来送你回去的。 蒋弥强打起几分精神来,谢谢程哥。 说完,便想继续往外走,可程绽上前几步,把蒋弥的胳膊搭在他肩膀处。 蒋少爷,我来扶您一把。 蒋弥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他总觉得程绽过于瘦弱,肯定扶不动自己。 蒋弥手指向一旁的司机,程哥,让他来扶我就好了。 司机只瞄了一眼程绽的神色,就急忙摇头拒绝道,蒋少爷,我,我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 程绽垂眸,拉紧蒋弥的手臂,无事,蒋少爷,您不必担心。 蒋弥本来就是意识不清,见程绽执意要扶,就没有再拒绝了。 程绽一路稳稳当当的把蒋弥扶到了车子边上,司机过来拉开车门,程绽和蒋弥一起坐在后座。 过了会,司机又从后背箱里面拿出个小药箱出来,看了看旁边就快要睡着的蒋弥,压低声音对程绽道,程先生,给您。 程绽接过药箱,司机不用他多说什么,就到外面等着了,并没有上车。 程绽把蒋弥左臂衬衫袖子卷起,就发现原本被热汤烫到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隐隐有要起水泡的样子。 程绽皱了皱眉,指尖扶正镜框,从药箱里面拿出药膏来,用棉签沾着涂在蒋弥的烫伤处。 他看着蒋弥沉睡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带出柔和的感觉,心里却不由得忽然感到几分冷意,手下在烫伤处用力。 蒋弥疼的拧眉,明明都快失去意识了,还是喃喃着道,疼 程绽镜片后的眸色渐深,晦涩不明,右手指尖缓缓摩挲碾压蒋弥的唇角,声音微哑仿佛压抑着什么,既然知道疼就该长长记性,别让什么人都欺到你头上来,白痴。 蒋弥朦胧之间感到自己唇边似乎被异物撬开,在他的唇齿间恶劣的胡搅蛮缠,蒋弥皱了皱眉,但是依然睁不开眼睛。 许久之后,程绽神色淡然地抽回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用白帕子慢条斯理地揩干净指尖。 蒋弥唇边的异物感消失,就开始下意识寻找一个更舒服的睡觉方式了。 程绽看着蒋弥滑倒下来枕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带伤的右臂搭在一边,左臂牢牢环住程绽纤瘦的腰身,终于沉沉睡去。 程绽蹙眉,他不习惯被人这样桎梏起来,但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弄开蒋弥,只是变动了一下位置,能让蒋弥枕的更舒服一些。 司机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凉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车里,开车启程前往蒋宅。 司机离蒋宅越开越近,可等他无意间瞟了后视镜一眼,却发现自家先生脸色也是越来越沉。 这司机之所以能在程绽手底下干这么久,察言观色就是放在首位。 司机思虑片刻,还是选择了另一条很远的路,他又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程绽一眼,这才发现自家先生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等到车子一路开到了蒋宅,程绽站在一旁看着蒋弥被几个小丫环搀扶着回到洋楼里,他站在原地,却忽然生出几分焦躁之意,下意识想从身上摸烟出来。 摸了半响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每次见蒋弥之前都刻意的不会带烟在身上。 程绽垂眸,没等蒋悍出来就直接先行离开了。 他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瞅了瞅程绽的脸色,小心问道:先生,那个弄伤蒋少爷的人该怎么处理。 程绽听到这话,微掀起眼皮,隐在暗处的眸间满是凌厉的寒芒,把两条胳膊打断。 司机点点头,是。就没有再问了。 以司机多年来对自家先生的了解,他本以为先生会说出剁碎喂狗这种完完全全按字面意思上来行动的话。 看来,自家先生或多或少也受了蒋少爷的影响啊。 第36章 《乱世锦绣缘》秦之山 蒋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宿醉的头疼感让他丝毫不想去动弹,房间里面厚重的窗帘被拉上,透不进一丝光来。 他模糊的想了想自己昨天晚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意识的。 但他想了许久,也只想起昨天应该是看见了程绽,除此之外的事情毫无印象。 想了一会他就停止回忆了,反正就算自己喝醉了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毕竟程绽陪在自己身边啊。 蒋弥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把怀里的薄毯搂的更紧些,脸半埋在枕头里,准备继续睡觉。 可过了一会,他还是坐起了身,实在是腹中的掏心挠肺的饥饿感太过于强烈了。 因为昨天晚上一直在喝酒,连饭菜都没有吃两口,又一觉睡到大中午,他能不饿吗。 蒋弥摸到床头柜子上面放着的腕表,借着昏暗的日光看清了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与其继续饿着肚子睡下去,还不如直接起来吃午饭。 想到这,他撩了一把凌乱的头发,趿拉着拖鞋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骤然出现的日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等他换好衣服,洗漱的时候他闻见自己右手臂上好像有股淡淡的药味,那块皮肤还有些发红,但是却无异样,也无痛感。 仔细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身就又下楼去了,然后他看见了蒋悍。 蒋悍的作息从来都是严谨规律的很,早睡早起,早中晚三顿饭一顿不落,但对于蒋弥,他倒是从来没有约束过。 蒋悍手里正捧着叠大东日报坐在大厅,看见蒋弥从楼上下来,就又顺手把日报放在桌上,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醒了?那就坐着,等会就吃中饭了。 蒋弥看了眼蒋悍放在桌子上的眼镜,微微疑惑的道:爸,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蒋悍噎了一下,手点点报纸,这读报不就要配眼镜看吗,啥近视不近视的。 蒋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面,半歪着头,过了会,还是选择问了一句:爸,昨天晚上是不是程哥送我回来的。 蒋悍瞅他一眼,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是啊,怎么了,昨天晚上挺晚了,我连他面都没见着他人就回去了。 蒋弥偏头看向蒋悍,爸,是你让程哥过去接我的吗。 蒋悍放下茶杯,不是,就昨天小程来家里谈事,我就顺嘴提了一句,小程热心肠,就说要过去接你了。 蒋弥点点头,但想着蒋悍对程绽能这么看重,估计程绽是跟在蒋悍手底下干事得有些年头了,就又问了句,爸,程哥跟你后头几年了? 蒋悍被蒋弥这突然发问给弄愣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的想了想,小程呐,他在我这得有五六个年头,人踏实本分的很,是你秦爷爷给弄过来的。 蒋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一拍大腿,差点忘了和你说正事了,下午咱爷俩得去你秦爷爷家吃饭。 蒋弥疑惑的顿住了,原身的记忆里面似乎没有这个所谓秦爷爷的事情,为什么蒋悍的语气却是这么熟稔呢。 他试探的道,爸,我什么时候去过那个秦爷爷家? 秦爷爷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了。蒋悍皱着眉,顺手抹了一把锃光瓦亮的大背头。 蒋弥: 他现在确信不是原身的记忆出现错误了,而是原身记忆里的确没有这个人。 蒋弥迎着蒋悍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摇头,爸,我不记得,你还是好好和我说说吧。 听到这,蒋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更加久远的事情,叹了口气,蒋悍平日里从来不常叹气,除非是让他难以忘怀的事情。 蒋悍手臂搭在桌上,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深吸口气,憋了半响终于憋了句话出来。 我爹死的早,你秦爷爷秦之山就算我半个老子。 蒋弥点头示意明白,准备等蒋悍接着说,却发现蒋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 蒋悍不善言辞,那句话也是他真正发自肺腑说出来的。 蒋悍是地主家出生,后来父亲早死,家业衰败,一大家子无路可去,蒋悍十八九岁在外寻活做,后来被秦之山赏识,留在身边做事。 这么说吧,蒋家能有今天,有一大半得靠当初秦之山对蒋悍的提携。 蒋悍对秦之山向来敬重的不得了,要不是蒋母当年难产而死,弥又一直在外读书,家里实在忙的很,蒋悍早带蒋弥过去看秦之山了。 虽然蒋悍没有对蒋弥把话说全,但蒋弥猜都能猜出来个大概。 他原本还打算下午睡一下午,但毕竟这个秦爷爷对蒋悍这么重要,他还是要过去的。 接着,蒋悍和蒋弥在家里吃完了中饭,屁股还没坐热,蒋悍就等不及了。 去你秦爷爷家得早些,省得到时候耽误时间了。蒋悍对蒋弥这么说着,然后转头喊了司机就要开车出发。 蒋弥没有办法,只得和蒋悍一起走了,开车往那个秦爷爷家去。 以蒋弥的猜测,那秦爷爷家底殷实,应该是住在冬城城内,却没想到,车一路开往了冬城郊外。 直到车停在了一间四进四出的红砖绿瓦的宽宅大院门前。 蒋悍和蒋弥从车上下来,蒋悍看蒋弥打量着大院,就道:你秦爷爷为人老派,不喜欢住人杂的地方,住这图个清静自在。 分卷(26) 蒋弥对此倒是没有细想,只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刚下车,大院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见蒋悍就笑着道,蒋爷,您来了。 蒋悍上前几步搀扶住老者,李叔,你这说的什么话,像以前一样喊我悍子就行了。 老者连连摆手,你如今不比从前,哪能像当初那么瞎喊。 两人寒暄了一番,蒋悍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一指旁边站着的蒋弥,李叔,这我儿子,蒋弥,你以前到我那吃过满月酒的,您还记得不。 老者点头,看向蒋弥似感慨道:自然记得,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蒋弥冲那个李叔笑了笑,礼帽道:您好。 老者笑的很是慈祥,好孩子,进去吧,屋里面聊,这外面大热的天。 于是,三人就这么进了秦家内宅。 蒋弥不着痕迹的向四周打量,发现这里不论是花草摆设,还是水池假山,都颇为用心,可见其家宅底蕴,他心里不免对那个秦爷爷有了几分好奇。 蒋弥随着蒋悍他们一路到了主厅,蒋弥和蒋悍被应邀坐下休息。 然后那个李叔就去喊人了。 过了会,一阵脚步声传来,来的不再是李叔,而是一个手拄着龙头拐的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脸上沟壑横生,身子骨却健朗直挺,看着是极为面善,六十多岁的样子。 老人一露面,蒋悍就站起身来,语气尊重的道:秦叔。 蒋弥也站起身喊了一声,秦爷爷。 秦之山笑的平和,那么大阵仗做什么,看着生疏,都坐吧。 蒋悍和蒋弥就又坐了下来。 秦之山坐在他们对座,枯瘦的双手搭在拐杖上面,笑道:这就是蒋弥了吧,看着的确一表人才,又这么年轻。 这话明明没什么问题,蒋弥心里却微微有些异样,但蒋弥没有表现出来,面上态度依然恭敬,谢秦爷爷夸奖。 秦之山手持拐杖在地上碰了一下,依然慈笑道:哎,秦爷爷秦爷爷的喊我,我都那么老了吗。 蒋悍一摆手,很是无所谓的样子,秦叔你这说的啥,我就是要这小子敬重你,才让他那么喊你,你要是嫌喊你喊老了,他喊你叔都行。 秦之山面上有些好笑,你瞎说些什么,这辈分都被你喊乱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不着调的。 蒋弥坐在一旁,看着秦之山和蒋悍谈笑风生,直到外面忽然急匆匆的跑来一个老妇人,走到秦之山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乡音很重,反正蒋弥是听不懂。 秦之山面上立时便沉了沉,转头对蒋悍道:我那女儿又害喜了,上吐下泻的,实在严重,我过去看看,等会过来。 蒋悍刚说一句,没事 秦之山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了堂门之外。 蒋弥手指轻敲,静静垂眸看着先前秦之山消失的地方,心里那股子异样感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蒋悍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自顾自的道:你秦爷爷为人仗义,这辈子没娶妻,就收了几个干儿子和个干女儿,干女儿如今都嫁了人,你秦爷爷舍不得把干女儿嫁出去,男方都是入赘过来的,就一块住这宅子里面。 蒋弥听完了蒋悍说的话,转头问道:那几个干儿子呢。 蒋悍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自然是早就出去自立门户了,哪能一辈子跟在秦叔后头。 蒋弥视线投到外面的花草林木上,那秦爷爷一直都住在这吗? 自然不是,早些年是住在冬城里头的,后来才搬到这来住了。 蒋弥收回视线,不置可否,只心里暗暗思考一些事情,直到他看见自廊门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步履轻缓,身形清瘦。 面容 程哥? 蒋弥脸上散漫的神色消失,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 第37章 《乱世锦绣缘》准备 程绽也是第一时间就看见蒋弥了,他脚步微滞,然后继续向主厅走来。 程绽看着站起身来的蒋弥轻笑道:蒋少爷。然后偏头看向一旁坐着的蒋悍,蒋先生。 蒋悍也是没想到这时候程绽能过来,顿时喜笑颜开的招招手,小程呐,赶紧过来坐。 等程绽坐在座上的时候,蒋悍就问他了,小程,是秦叔让你过来的吗,也正好,大家聚一块吃顿饭。 程绽点头,是,蒋先生。 程绽在蒋悍手底下做事之前是在秦之山那里做活的,要不是程绽年纪还是太轻了些,秦之山估计也会把程绽收为义子了。 对于程绽会出现秦之山家,蒋悍倒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拉着程绽谈天说地。 蒋弥坐在旁边偶尔会搭上一两句。 直到三人在主厅里坐上了大半个小时,秦之山才重新出现在堂门外。 秦之山现在相较于之前看起来面色不大好,眉目都沉了许多,但还是笑着,我那女儿害喜实在厉害,身子又弱,我就担心了些,但没什么大事。 蒋悍起身走过去扶住秦之山,拧起眉头,语气不无担忧,秦叔,你现在年纪大了,也得少操心。 秦之山笑着拂开蒋悍的手臂,自己拄着龙头拐站稳,挺直脊梁,你这说的什么话,家里人,操心还是该操心的。 蒋悍哈哈一笑,手搔搔后脑勺附和道:也是这么个理,秦叔。 秦之山看向坐着的程绽,阿程呐,你过来了。 程绽扶正镜框,拍了拍有些压皱的袍子,浅笑着颔首,是,秦先生。 秦之山拿着龙头拐在地上轻轻敲了敲,好,晚上大家一起在这吃饭,先上茶吧。 话音刚落,门外的候着的仆妇就立刻应了一声,转头去喊人端茶上果盘来了。 秦家的下人手脚麻利的很,不多时东西便全端上来了。 蒋弥手里拿着茶盏,算是喝上今天下午的第一口水来。 秦之山坐在上位,拄着拐杖与众人谈话,手上拿着杯西洋参茶。 蒋悍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茶盏问了一句,对了,秦叔,你家女婿呢,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来找你,自己的媳妇自己得照顾好啊。 程绽面无波澜的吹了吹冒热气的茶水,轻泯一口,雾气漫上镜片,他又重新摘下眼镜掏出白帕子细细揩干净。 秦之山在听见蒋悍的问话之后,挂着的笑微凝在脸上,垂眼就看见了茶水面清晰的映着自己沟壑横生的老脸,他把杯子重重掼在桌上,只抬头对门外的仆妇说了句,凉了。 仆妇便立刻进来把秦之山的茶水给撤了下去。 秦之山这才叹了口气,我那女婿实在是没什么用,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指使他什么呀,都还得靠我帮衬着。 蒋悍愣了愣,秦叔,你当时不是说他老实听话,会对你女儿好吗,说不指望他有啥大出息来着,毕竟那小子也是入赘过来的。 秦之山噎了一下,那我哪曾想到他那般无用,算了,提他我就来火,不提了不提了。 蒋悍也看出秦之山心情不大好,也就再没提了。 蒋弥全程静静看着,他觉得这个秦之山似乎对于自家的女婿厌恶过甚,已经不是普通的嫌弃了,似乎秦之山也没把自家的女婿当家人了,连外人都不如的样子。 蒋弥正想着,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臂被人碰了碰。 蒋弥偏头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程绽,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程哥? 程哥收回放在蒋弥手臂上的视线,蒋少爷,你手臂上现在不会疼了吧。 蒋弥摇摇头,不会了。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看着程绽,程哥,昨天晚上你给我抹药了? 程绽自然的点点头,是的,蒋少爷。 蒋弥笑起来,那就谢谢程哥了。 程绽静静瞥了蒋弥的唇角一眼,喉头微涩,然后他别开身子,端坐在那,蒋少爷不必谢我。 蒋弥倒也没多想什么,继续听蒋悍和秦之山交谈。 蒋弥能明显的看出秦之山的心情越发不悦,对于蒋悍的关心也全然没有受用的感觉。 到了下午四点多,秦之山就直接让人上了饭。 恐怕是厨房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菜上的也不多,也没送酒水过来,似乎是不愿意延长这场饭局时间。 众人草草吃完晚饭,蒋悍似乎还想和秦之山再聊聊,但秦之山以身子不适就给推辞了,然后又说晚了回去不好让蒋悍他们也早些回去。 蒋弥走出秦家大宅的时候,都能感觉出秦之山那股强烈的郁气。 程绽看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和秦之山交谈处理,就没有离开,而是先把蒋弥和蒋悍送到宅门外边。 蒋弥临走前冲程绽摆摆手笑道:程哥,再见。 程绽眸间难得带上几分暖意,伸手理平蒋弥有些翘起的衣角,蒋少爷,路上小心。 程绽青色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纤细,骨节分明,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冷白,甚至都能清晰可见其中的青色经络。 蒋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坐车随着蒋悍一起离开了。 程绽目送蒋弥的车子开远,低头将袖子的内扣系紧,在踏入秦家宅子的时候,他眸间的几分暖意消失殆尽,唯剩蚀骨的寒凉。 他刚走入主厅的时候,秦之山就在那里咳嗽,有仆妇立刻端了痰盂过来,帮秦之山拍背顺气。 过了会,秦之山用清水漱完口,喘着气慢慢平缓气息。 他耷拉着眼皮看向了程绽,人送走了? 程绽垂眸道,是。 秦之山一听人已经走了,立刻就开始发作起来,拿起手边的茶盏摔了出去。 蠢货,蠢钝如猪!就那种没眼色没长进的东西还能混的风生水起!说着,似乎又被刺激到了,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仆妇赶忙来给他顺气。 茶盏被摔在程绽脚旁,瓷片碎裂开来,响声刺耳。 程绽面容平淡的看着,复而抬头,还请秦先生注意身体。 秦之山似乎也慢慢冷静下来了,手又指向内院,里面的也在给我闹,谁都不给我一天好日子过!就因为我老了就都敢爬我头上了吗! 程绽没有搭话,只任由秦之山一通发泄。 完了之后,秦之山半靠在椅子上面,耷拉着眼皮,你最是能说会道了,你去内院给我劝劝,她死了没关系,但绝不可糟践她肚子里的种! 程绽垂眸应了下来。 也没人过去给他领路,众人似乎都习惯于这副场面。 程绽轻车熟路的一路往内院过去,就看见有人双手抱头蜷缩在院门前发抖。 程绽半弯着腰,轻轻拍了拍那人,林先生。 被称为林先生的男人一抖,然后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张青青紫紫伤痕交错的脸来,程,程先生 那男人试探的喊了一句。 程绽很有耐心的继续微笑点头,是我。 男人在程绽的安抚下慢慢停止颤抖,缓缓的爬起身来,满身的尘土都没有拍。 程绽看他一眼,秦小姐呢。 男人听到这话,顿时双目含泪的摇摇头,嗫嚅着道:她,她不太好 程绽颔首,我去看看秦小姐。 程绽走到院子里面,推门而入,屋子里面熏着香,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像桌角床沿这些稍稍锐利的东西都被布厚厚的包起来了。 床上垂着浅色的床幔,里面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程绽站在原地喊了一声,秦小姐。 人影就忽然顿住了,接着就有镣铐相撞的沉重声音响起,你是谁,你是谁!伴随着女人的急促斥问声。 是我,程绽。 女人立刻就像被安抚了一样,程先生程先生 程绽缓缓几步走进床边,秦小姐,你近日还好吗。 女人啜泣的声音从床幔后方传来,我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我要走 程绽听着女人的哭泣声,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秦小姐,你现在走不了,哪怕侥幸出了冬城,也会被抓回来,你不是知道的吗。 女人自顾自的哭泣着,我要走,我要走啊 你当然会走,但不是现在。程绽的眸子泛着冷。 等程绽回到主厅的时候,秦之山正在喝药。 浓烈刺鼻的药味闻着就使人一阵阵的反胃酸,可秦之山却当宝贝似的喝的呼呼作响,一会之后,碗里面一滴的褐色药汁都没有剩下。 他把碗放在一边,仆妇上前来把碗收走。 秦之山紧盯着程绽,劝的怎么样。 秦小姐现在心情已经有所缓和了,正睡着呢。程绽浅笑着回答。 秦之山顺利被安抚下来了,叹息般的道:还是你办事最好啊,日后我老了,这秦家还得多靠你帮衬,我那几个兄弟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撑不住的。 曾经秦之山正当壮年的时候,秦家莫说在冬城了,在这周围地界都是如日中天难以撼动的存在,可到了如今,却已有衰败之势,内里都被掏空了许多。 只是,秦家家大业大,能人却少,秦之山慢慢老了,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能顶起秦家。 秦之山的几个兄弟连带着几个已经成年的侄子都对秦家掌权人这个位子虎视眈眈。 秦之山总是夜里都烦乱的睡不着觉,人越发的老了。 但秦之山一想起蒋悍连带着蒋弥,心里就堵着一口郁气难以消解。 明明蒋悍当初不过是个给自己打杂提鞋的东西,现在慢慢都能爬到自己的头上了,当然,这仅仅只是一部分他现在厌恶蒋悍的原因。 秦之山手指向程绽点了点,准备做的怎么样了。 秦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程绽眸光淡淡。 分卷(27) 那就别等了,省得夜长梦多,赶紧提前去做吧,就这几天把事情办完。 程绽半垂着眸子,没有任何犹疑的应了下来,好的,秦先生。 等程绽离开秦宅的时候,司机正在外面等着。 程绽坐在车上,阖着眼睛休息。 司机轻轻问了句,程先生,明天还给秦老爷送药吗。 程绽手半掩住脸,遮挡外面照射进来的刺眼霞光,神色不明,声音略低,秦先生急用药,自然要给他送过去的。 司机应了下来,就没再说什么了。 第38章 《乱世锦绣缘》追夫火葬场预定 其实蒋弥之前在离开秦宅,回去的路上和蒋悍说过自己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仍然乐乐呵呵的蒋悍,直言道:爸,我看秦爷爷不是很喜欢你的样子。 蒋悍笑容顿了顿,不自觉地抚弄一把自己半白的头发,哪能一直喜欢啊,我老大不小一个人了,主要还是这些年我看他太少了,都生疏了。 蒋弥现在才发现蒋悍对于有些事情看的还是通透的。 以前的时候,你秦爷爷对我可好了,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蒋悍没再继续笑下去了。 蒋弥垂眸,手臂搭在车窗边,既然他不喜欢你,以后少来往就好了。 蒋悍原想说蒋弥几句什么,但想了想今天秦之山的样子,其实秦之山不论喜不喜欢他都无所谓,但自家儿子平白无故的不该受这份对待。 蒋悍默了默,叹口气,抹了把脸,好,听你的,以后没事还是少来往了,你秦爷爷也不是很想看见我的样子。 接着,蒋悍和蒋弥父子俩一路默默无言的回去了。 但蒋悍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天就像没事人了一样。 蒋弥早上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就看见蒋悍在院子里面打太极了,还真有模有样的。 蒋弥咽下嘴里的豆沙包,看着蒋悍,爸,你什么时候学的太极,练多久了。 蒋悍用毛巾擦掉额头上的薄汗,哎,几年前请老师傅教我的,这段日子没练,手都生了。 说着,蒋悍往屋子里面走,你也可以练练,到时候我来教你,这太极啊活血通络,养气蓄精,对你有好处的。 蒋弥喝了口豆浆,好啊。反正自己又没什么事情可做,练练太极也无所谓。 等蒋弥吃完早餐的时候,蒋悍已经又在戴眼镜看今日份的报纸了。 蒋悍把报纸悉悉索索的抖开,今天华乐门搞活动,小程先前派人过来问你去不去吃顿中饭。 蒋弥闻言抬眼看着蒋悍,什么活动? 就周年庆啊,华乐门当初是六月份落成的,每年六月份到日子了就得搞一次,前几年我还去看看新花样,现在没那个心了。 蒋悍边说着话,边低头去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报纸,他是个半文盲,读书看报也不利索,读个报纸一读读一早上。 蒋弥斜斜的倚在沙发上面,懒散的放空自己,手指敲着,想了一会答应了下来,行,爸,我等会过去。 蒋悍看报看的认真,只嗯了一下,就没再说话了。 直到蒋弥领走前,蒋悍才想起来提醒他,下午早点回来,我顺便教你打太极。 蒋弥穿好鞋子,回头应了下来,好,会早点回来的。 蒋弥坐在车上,一路被人开车载着前往了华乐门。 华乐门离蒋家有些距离,花了二三十分钟才到地方。 因为今天是华乐门周年庆,所以老早就放出去了风声,也准备了许多新花样。 现在才十点左右,华乐门门前就已经人声鼎沸了,连带着对街的摊贩生意都好了许多。 一辆辆黄包车挤在街角,等着拉人。 蒋弥从车上下来,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过去。 好在华乐门占地大,空间足,倒也能容纳不少人。 蒋弥被服务生领着往三楼过去,却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听到有人吵嚷的声音。 楼梯很宽敞,左右两边道直通三楼,而吵嚷声正是从右道传来的。 蒋弥倒是不知道还有谁能在三楼这站着吵架,他听见有女人讽刺的笑声响起,接着就是字字句句连着很快的说道。 我明明违约金都付完了,怎么还能有欠的钱没还你!你们不就是把我当摇钱树,死不放人吗! 对面的男声很不耐烦,苏小姐,你当初是签了合约的 是,我是签了合约,但又不是没赔钱给你们,明明就差了一天你还给我涨利息了是吧! 蒋弥顿了顿脚步,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他仔细的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之前来这的时候,撞见过一个喝醉的女人就是这个声音。 蒋弥倒没想到那人竟还是华乐门的员工。 跟在蒋弥身边的服务生见蒋弥脚步微滞,似乎在注意右道的动静,就赶忙先解释道:蒋少爷,那个是华乐门的一个歌女在吵闹,叫苏蝶,闹了许久了 蒋弥看他一眼,她闹什么? 服务生愣了愣,她就是想从华乐门离职,但违约金没有给够,因为逾期了 逾期一天?蒋弥反问道。 是,是的。服务生搔搔头发。 那她逾期一天的钱我等会给你,你去说一声放人吧,省得继续闹下去。蒋弥倒没其他想法,只是觉得不过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闹下去不好看,也挺为难人的。 服务生连连摆手,蒋少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天两天的能有多少钱,我这就去说一声让他放人吧。 蒋弥嗯了一声,就站在原地等他。 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那边的吵嚷声就停住了。 有女人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响起,接着她出现在了蒋弥不远处。 蒋弥平静的一抬眼,的确是上次那个喝醉酒的狐狸眼女人,女人蹙眉瞥他一眼,然后挎着包转身就下楼了。 服务生又小跑回蒋弥身边,蒋少爷,这边走。 蒋弥迈步上楼,也没把刚才的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等蒋弥到了三楼房间的时候,他推门而入就看见程绽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支钢笔,正在看一叠文书。 程绽抬起清浅的眸子,发现是蒋弥来了之后,他放下手里面的东西,温声道:蒋少爷,你来了。 蒋弥笑了笑,程哥。 蒋少爷,坐吧。 蒋弥依言坐在了一旁的实木椅子上面。 蒋少爷,我已经在对街的四季春堂订了位置,等会我们就过去吧。程绽摘下眼镜,轻轻揉捏着腕骨。 蒋弥看着程绽桌上的文书,程哥,你要是有事情忙的话,就不用先陪着我了。 程绽将钢笔收起,重新戴上眼镜,站起身来,一拍有些压皱的袍角,蒋少爷,这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必着急处理。 说完,蒋弥和程绽就又一同下楼去了。 等两人走到二楼的时候,又有人从远处的走廊小跑过来,在程绽面前站定,然后说了几句什么。 程绽面容平淡,偏头对蒋弥浅笑道:蒋少爷,你先去楼下等我吧,一会儿我就来了。 蒋弥点点头,好,程哥。 蒋弥知道程绽管这么大个场子,肯定会比较的忙,这种突发情况,他倒也毫不意外。 蒋弥下了楼,没在楼下等,而是出了华乐门,在外面站着等人。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冬城的天已经愈发热了,蒋弥目光一扫,就看见以了前在那买过冰棍的冷饮摊子。 他记得程绽还挺喜欢吃的,这么想着,蒋弥迈步走了过去。 蒋弥在摊前站定,老太太和小姑娘看见他时还愣了一下,实在是上次蒋弥带给她们的影响太深了,让她们想忘记都难。 蒋弥笑起来:麻烦来两根冰棍。 老太太赶忙点头,好,先生稍微等一下。 然后她手脚麻利的和小姑娘给蒋弥包了两根冰棍,蒋弥刚付完钱,接过冰棍。 老太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馅饼来,馅饼很小,小半个手掌大。 先生,这是我做的饼子,多了一个,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蒋弥倒是没想到还能得这么一个饼子,他愣了愣还是伸手接过了,馅饼的味道隔着油纸透了出来。 韭菜馅的。 其实蒋弥不是很喜欢吃韭菜,平日蒋家吃饭,他都不会对韭菜伸筷子。 但是说不定程绽会喜欢吃,一个饼子罢了,推拒的话也没多大意思。 蒋弥将小馅饼顺手揣到了外套口袋里面,看着脸红扑扑的小姑娘笑起来,谢谢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从华乐门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叫嚷声。 蒋弥眉心一跳,迅速回头,就看见拥挤的人潮从华乐门中涌了出来。 男男女女大多惊惶失色,有人鞋子都掉了一只,都没来得及去捡。 蒋弥隐约听见几句,杀人了快跑啊。 蒋弥转身将手上的两根冰棍重新放在摊子上,对傻愣愣站着的老太太和小姑娘道:你们先去躲躲。 然后蒋弥逆着人流穿行过去。 哭喊声在身边此起彼伏,蒋弥努力静心下来,仔细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又想到了程绽,他的手不由得开始有些颤抖。 现在跑出来的都是一楼的人,二楼的人都被堵在后头,更遑论三楼。 华乐门的打手全部都在一楼聚集,和手持砍刀铁棍的行凶者们缠斗。 可是人流过于拥挤,不仅难以找到目标,而且容易误伤无辜的客人,华乐门的打手们大受限制。 蒋弥走到华乐门的一楼大厅的时候,花瓶瓷片,桌椅餐盘满地都是,舞台上的彩灯都被打碎了,狼藉一片。 有鲜红的血液溅在楼梯手柄上,还有许多人踉踉跄跄的从楼上跑下来。 一个黄皮短褂的手持铁棍正在打砸的汉子看见了蒋弥,立刻凶神恶煞般的嘶吼着跑过来,蒋弥身边经过的准备逃跑的女工顿时腿脚发软的瘫倒在地。 蒋弥反应迅速,拿起旁边被踹到的椅子扔了出去,汉子躲避不及,被砸的倒退几步,蒋弥手掌撑着横在中间的圆木桌子跃了过去。 他猛的一拳头打在那汉子的下巴上面,手肘压着那汉子的脖子掼倒在地,对着鼻梁又是一拳头,星星点点的血溅到蒋弥冷肃的侧脸上。 汉子顿时晕死过去,蒋弥拿下汉子手中的铁棍,掂了掂然后握紧。 转身拉起瘫倒在地的女工,门在那边。 在指好方向之后,他也就没有再管了,转身往里面走去。 女工像反应过来一样,大着胆子喊了一声,你,你不出去吗! 蒋弥头也没回的道:我找人。 许多人擦着蒋弥的肩膀向外逃窜,蒋弥还顺手扶起了一个跌倒在地差点被人踩踏的长袍男人。 长袍男人是华乐门账房的一个算账先生,迂腐古板,都这个时候了,他被蒋弥扶起来还想道一句谢,但等他抬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蒋弥的背影了。 三楼某一房间中。 程绽端坐在木椅子上,对面是秦之山的又一心腹手下。 对面那人抚掌长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还真能让青龙帮会的副帮主来帮你做事,恐怕又是什么软肋被你抓在手里了吧。 程绽漠然的端起茶杯,雾气氤氲了他的镜片,可他这次却没再摘下来了。 对面那人自然也不会去留意程绽的神色,只自顾自的道:如果那蒋家大少今天出什么事了,恐怕蒋悍得和青龙帮会的死杠上,青龙帮会的可不是什么善茬,一群不要命的流氓地痞,惹上他们,就像贴上块狗屁膏药似的,撕了都得脱层皮,这冬城日后只怕再没好日子了,啧啧。 这人的语气虽在惋惜,面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看戏神情。 程绽没接话茬,只是平静的发问:督办公署警察厅那边拖住了吗。 拖住了拖住了,那新任的总局是个没骨头的,好拿捏的很。对面那人满不在乎的道,然后带着几分戏谑的看向程绽。 你倒真是擅长抓人软肋,话说,你有软肋吗。 程绽平静的放下茶杯,看都不看对面那人。 那人似乎觉得无趣,皱了皱眉,也没再说话了。 等蒋弥刚迈上二楼的时候,就看见又一个短褂持着砍刀的男人在追砍一个人,可等那短褂男人看见蒋弥的时候,却突然立刻调转刀头指向蒋弥。 被追砍的人在蒋弥脚边仓惶爬开,蒋弥在原地站定。 砍刀男一刀砍向蒋弥,可那刀太长了,笨重的很,用起来也不利索。 蒋弥闪身躲过,劈手抓住砍刀男的手腕,砍刀男挣了挣没挣开,脸都憋红了。 得益于原身在国外留洋的时候很喜欢健身,所以力气还是有的。 蒋弥屈膝狠狠踢上砍刀男的左肋,砍刀男疼的手一软,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蒋弥趁势想要直接把这砍刀男像刚才那样直接砸晕,但蒋弥在吵嚷声中却没留意到身后的动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脑处已经有风声袭来。 蒋弥知道躲不过了,他下意识的微微偏头,那一棍子打在了头颅左处,没有伤及后脑勺,口袋里面的油纸包着的韭菜馅饼也掉落在地。 顿时,温热的液体从蒋弥额角滑落下来,濡湿了他的左眼。 蒋弥眼睛都花了一瞬,但知道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他又迅速抄起手边的铁棍向后砸去。 身后那人似乎被砸中了,疼的嚎叫一声。 蒋弥趁这机会爬了起来。 随手擦掉左眼的血,让自己能更清楚的看见这一切。 那个拿棍子的男人缓过来之后,又向蒋弥冲了过来,恰好把先前蒋弥掉落在地的馅饼一脚踩的稀烂,但却没人注意到。 许久之后。 蒋弥侧脸染血的勉强站稳住。 他的脚步愈发沉重,他怕自己走不上去了,于是抬头朝三楼楼梯处喊了一声。 分卷(28) 程绽。 程绽坐在椅子上,手微不可见轻轻一颤。 对面那人似乎也听见了蒋弥的喊话声,无所谓的道:放心,没人能上三楼。说完,似乎觉得无聊,转头去推开内间的的门。 我先去休息一会。 程绽一个人坐在那里,半响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来,烟盒旁边放着的便是一片塑料的奶糖糖纸。 他点燃了支烟夹在两指之间,猩红的暗芒半明半昧,细弱的烟雾缭绕在旁,身上天青色的袍子此时黯着光。 他端坐在那,一动不动。 如先前那人所说的般,的确没人能上三楼。 陆续有青龙帮会的打手从走廊两边过来,蒋弥被围拢在其中,他慢慢的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这些行凶的打手每次看见他时,不管在干什么,都会先窜过来找他的麻烦,就像认识他一样。 可不容蒋弥继续细想,刀棍已经袭来。 他身上新伤接旧伤一道道的添。 蒋弥倒地之前,打手已经被打翻了一大半。 他面朝着远处的楼梯口处终于倒了下来,额发上鲜血黏腻。 于此同时。 程绽指尖的烟也燃到了尽头,但他却没有摁灭,只是任由微弱的火芒燎着他的手指,让他愈发的清醒。 第39章 《乱世锦绣缘》含入v公告~ 蒋悍没等来蒋弥回家,而是先等来了华乐门动乱的消息。 包括蒋弥受伤住院的事情。 蒋悍差点就疯了,这是他自二十多年前亡妻难产而死后的唯一一次失态。 等蒋悍到了医院的时候,蒋弥人还在急症室。 督办公署警察厅也才刚姗姗来迟,拿下了十几个行凶者带回局子里面。 审问的很顺利,且哪怕就是不审问,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对蒋悍来说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蒋悍不顾蒋家众人阻拦,直接截下青龙帮会的大批黑货全倾在海里了。 要不是那帮主和副帮主像泥鳅一样到处乱钻,蒋悍恐怕也能把人抓住。 与蒋家这种半路发达的后起之秀不同,青龙帮会一直盘踞冬城,扎根很深,哪怕因为没有能人领导不成气候,但还是不容小觑。 青龙帮会报复心极强,蒋悍倾掉的黑货,几乎放了他们半条命的血。 他们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疯狂反扑蒋家。 可只怕这青龙帮会的帮主都不知道自家副帮主在哪,因为副帮主人如今却是在程绽那里。 副帮主被人押着匍匐在程绽脚边。 他止不住的嘶吼,额头青筋绷紧,满身脏臭污浊,显然被程绽带回来之前一直都在东躲西藏着:程绽,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程绽平静的看他一眼,那又如何。 副帮主似被彻底激怒,破口大骂道:畜生,下三滥!贱货!也就蒋家人都是瞎子才会把你留在身边,你会遭报应的! 程绽皱了皱眉,实在不能理解这种人是怎么坐上副帮主位置的。 程绽起身,想要再回医院一趟。 身后人见他要走,知道自己将命不久矣,更是口不择言起来:我等着,我等着蒋大少和蒋老爷一起来找我!大家黄泉路上做个伴! 程绽脚步顿住,回头看着他,似乎也知道他心中所想,极浅的笑了一下,放心,你不会死的。 因为在程绽手里活着其实比死更痛苦。 副帮主瞪大了双眼,不自觉的胆寒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关起的门掩在了黑暗之中,连带着惊惧的呼喊也被一同掩盖。 蒋弥醒来的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了三天。 他一睁眼,就看见胡子拉渣,眼下泛着青黑的蒋悍。 蒋悍坐在蒋弥的病床边,手撑着下巴,大脑袋壳子一点一点的。 蒋弥轻轻动了动手,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爸。 蒋悍立时惊醒,正对上睁眼的蒋弥。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响,蒋悍像反应过来一样的站起身来,把屁股下面的板凳都给带倒了。 医生,医生呐! 蒋悍顿时搏命似的喊了起来。 门外有医生小跑过来,瞅蒋悍一眼,蒋先生,伤者刚醒,需要静养。 蒋悍又马上噤声下来。 又来了几个医护人员围着蒋弥一通检查,然后又把蒋悍拉出去说了些什么。 但蒋弥从蒋悍带笑的面容可以看出,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蒋悍重新坐回蒋弥身边,想碰又不敢碰,对于华乐门和青龙帮会怎么处理的,蒋悍只字未提。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问蒋弥,儿子呐,有什么想吃的,吃龙虾不? 但他又立刻反应过来,自顾自的摇摇头,医生说了,不能吃荤,得委屈你段时间了,儿啊。 蒋弥:爸,我不想吃龙虾,程哥呢。 蒋悍抹了一把脸,小程刚回去,他也几天没合眼了。 但程绽还是在在第一时间收到蒋弥醒过来的消息,他立刻开车来到了医院。 有护士看程绽苍白着脸脚步踉跄的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急病。 蒋弥正和蒋悍聊着天呢,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程绽。 蒋弥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轻轻喊了一声:程哥。 程绽此时的步子却像有千钧重般迈也迈不动,他一身长衫,挺直脊梁,清浅的眸子看向了蒋弥,顿了顿道:蒋少爷 蒋悍忍不住红了眼眶,站起身来,哎呀,你们说说话吧,我出去抽根烟,烟瘾又犯了我。说完,蒋悍微微佝偻着腰走了出去。 程绽缓缓来到蒋弥床边,张了张嘴,半响,却只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攥紧袍角,直至压出红痕来。 对不起 程绽却突然开口了。 蒋弥自然以为是程绽出于自责才会说出这句对不起来,蒋弥笑了笑,没事,程哥。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程绽指尖发着颤道,他缓缓扶正镜框,半掩住脸来,神色不明。 蒋弥默了默,想说些什么,但是困意却席卷而来。 程绽看出蒋弥的困意,迅速站起身来,蒋少爷,还请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蒋弥微微点头,好 后面蒋弥住院的时候,蒋蔓还常常来看他,有时候见面就是一顿哭嚎。 蒋蔓总是哭肿了眼睛,再拿冰袋子去敷,然后发着牢骚说自己的妆都哭花了。 等到蒋弥可以吃点荤腥的时候,蒋悍大骨头汤,鸡汤,老鳖汤日日换着来给蒋弥喝。 而程绽则是场子,医院,家里三点一线的跑。 一直这么养了三个月,蒋弥终于到了出院的时候。 蒋悍本想着儿子好不容易出院,得好好陪陪。 但眼下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去做。 那就是蒋弥生母的忌日到了。 蒋弥的原身记忆里,蒋悍从不带蒋弥去上坟。 这次蒋弥伤好了想跟着一起去上坟,蒋悍仍是拒绝了他。 蒋悍朗声笑了笑,我念着你娘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又没见过她,我知道你对她没什么深厚感情,你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够了,这份情,我不想往你身上压。 因为蒋悍无比清楚,思念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是多么痛苦。 这份痛苦,他一个人担着就够了,他还能担着的时候,就轮不到自家儿子身上。 蒋弥拗不过他,也没在强求着要过去了。 蒋弥生母的坟在老宅那里,老宅位在冬城郊外,路还算远,坐车得大半天的来回。 蒋悍临行之前似乎想通了什么,给了蒋弥一块怀表,那怀表里面有一张蒋母年轻时候的照片。 以前蒋家从来都没有放蒋母的照片的。 这也是蒋弥第一次看见了蒋母到底长什么样子。 蒋弥一路送蒋悍出门,蒋悍怕蒋弥风吹多了犯旧伤,就让他又赶紧回屋呆着。 蒋悍的打算是准备来回花上三天时间的。 可到了第三天。 却传来了蒋悍车子从山路上冲了下去,坠崖的消息。 第40章 《乱世锦绣缘》坠海 蒋悍出事的事情先传到了蒋悍手底下的人。 但却被程绽以雷霆手段压了下来,半点风声也冒不出来。 蒋家的人除了蒋弥,都是在事发好几天之后才知道的。 蒋蔓自然也知道了,她明白现在蒋弥重伤刚愈,决不能透半点消息过去,要不然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于是她咬着牙,红着眼去程绽那里质问。 我大伯呢,大伯呢!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蒋蔓直接推门而入,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拦她。 程绽声音沙哑,眼下泛着青,身形愈发瘦削,已经派大批人手去搜寻了。 搜?搜什么!搜尸体吗! 蒋蔓气昏了头,眼里含泪倒退几步,声音拔高道:我要告诉蒋弥去,我要去找大伯!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程绽站在她身后,声音泛着前所未有的凉,声音轻缓,站住,你要是敢告诉他,你自己掂量后果。 只不过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罢了,蒋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愣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寒气顺着她的脊梁蜿蜒而上,漫至四肢百骸。 她牙关都在打颤,腿肚子发软,险些站不住身子,所以呢,你准备瞒他一辈子是吗! 程绽身形微微踉跄,却又挺直脊梁。 他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他会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会有的,会有的,程绽这么告诉自己。 蒋蔓回去之后,又哭又闹,但却没去蒋弥那里闹过分毫,动静都没传出去,外人只以为蒋蔓又在家发大小姐脾气了。 而蒋弥则在家里继续调养着身体。 他自然不知道蒋悍出事的事情,也不知道蒋蔓大闹的事情。 这平常日子里蒋蔓总会过来陪陪他,可蒋蔓也好几天没有再过来了。 蒋弥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也觉得无所谓,他只是想以蒋蔓那个性格,估计也没什么耐心一直过来这陪着一个伤护。 倒是程绽来的愈发勤了。 有时候是带着补品,有时候是带些新鲜玩意过来。 这日午后。 程绽又过来登门拜访了,但却没看见蒋弥的人。 直到程绽被小丫环领到了后院。 而蒋弥正靠在藤椅上,手上拿着本半垂的书,显然已经是睡着了。 自此蒋弥受伤之后,他总是容易犯困,有时候坐着坐着就会睡过去,蒋宅的人都不会去打扰他,顶多是上前去盖一件薄毯子。 外面日头刚好,蒋弥靠着的位置上面就是葡萄藤架,茂密的繁枝绿叶遮住了刺眼的日光,唯剩融融的暖意。 程绽静静站在一旁,只远远的看着,始终没有上前。 院子里面安静极了,唯有阵阵清风浮动,带起撩人的桂花香萦绕鼻间。 直到,蒋弥的唇间似乎什么轻触到,微微发痒。 等蒋弥醒来的时候,那股痒意好像犹在唇间。 他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怔忡的坐了一会,倒是什么都没有多想,合上手里的书,转身回到了屋子里面。 却没想到在厅堂里面却看见了程绽。 蒋弥愣了愣,程绽这几天都是晚上才能抽空过来蒋宅一趟,从来都没有白天来过。 他走上前去喊了一声,程哥? 程绽端坐那里,听到蒋弥的声音,立时回过头去笑了笑,蒋少爷。 蒋弥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过去坐在程绽的对面。 程哥,你今天怎么得空了。 蒋弥拿起茶盏顺手给程绽倒了一杯水,然后抬头问他。 程绽指尖扶正镜框,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双手搭在袍子上面,最近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寻空过来看看你。 蒋弥端起自己的茶盏喝了口水,哦那程哥,你知道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吗。 程绽搭在袍子上面的指尖微微一颤,平淡从容的道:蒋先生昨天刚传消息给我,说多留几天,处理一下老宅的翻修事宜,他怕打扰你养伤,于是就直接和我说了。 蒋弥皱了皱眉,这的确是蒋悍的行事作风,自此自己受伤以来,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再和自己说,只一直放家里养着。 但蒋弥还是有事情要问的。 程哥,青龙帮会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最近他们还有什么新动作吗。 当初在华乐门闹事的那群人是谁,不用蒋悍亲自告诉蒋弥,外面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毕竟上次在华乐门,有不少人受了伤,其中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客人。 他们也知道青龙帮会就像一泡臭狗屎,踩了都嫌脏脚,于是许多人都把矛头对准了蒋家,毕竟是因为蒋家和青龙帮会之间有嫌隙,才会使他们无辜受累。 蒋悍前段日子虽然什么都没有和蒋弥说,但蒋弥也能看出蒋悍处理这些麻烦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现在蒋悍回去老宅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落到了程绽身上。 蒋弥怕程绽一个人忙不过来,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帮上什么忙。 程绽听完蒋弥的问话,微微叹气,蒋少爷,青龙帮会的帮主连着副帮主已经在外逃窜许久,我们还没有找到人,但好在他们最近没有继续闹事了。 蒋弥担心程绽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自责,于是安抚道;没事,程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程绽眸间波澜微起,却依然浅笑着:好,蒋少爷。 蒋弥偏头看了看外面,日暮渐起,天色也不早了,估计也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他放下手里面的茶盏,程哥,你晚上有时间吗,不然在这用完饭再走。 程绽似乎是没想到蒋弥这样问,他顿了顿,答应了下来,有时间的,蒋少爷。 分卷(29) 在蒋宅外面等了许久的程绽的司机一边看着钟表,一边心里焦灼的念叨着,自家先生怎么还没出来,等会还要去办事情呢。 蒋宅里面,蒋弥和程绽坐在餐桌上。 有丫环陆续端菜端汤上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蒋弥看见了手边摆着的一碟子韭菜炒鸡蛋,忽然就想起当初的那个韭菜馅饼,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 难不成自己当初被抬到医院里面之后,医生脱外套的时候,还掉出来一个韭菜馅饼吗。 蒋弥下意识说了一句:程哥,被打的那时候我身上还揣着一个韭菜饼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程绽苍白冷沉的脸色,微微一愣。 后而蒋弥明了,因为不管是蒋家人还是程绽,似乎都对自己当初被打伤的事情耿耿于怀,像是一根刺一样碰都不碰不得。 蒋弥对此倒是无所谓,与其说是释怀,倒不如说是不太在乎。 毕竟现在也抓住了行凶者,而抓住逃窜在外的青龙帮会的帮主及其副帮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蒋弥看了看程绽愈发失神的脸色,轻轻喊了一声:程哥? 程绽像回过神一样清醒过来,看着蒋弥道:没事,蒋少爷,你继续说吧。 蒋弥知道程绽还是放不下,就道:程哥,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关系了,我刚才是想说,当时我揣着那个韭菜饼是想给你尝尝的,毕竟我不喜欢吃韭菜,兴许你喜欢呢。 程绽顺着蒋弥的话问了句,蒋少爷,那你那韭菜饼从哪来的。 程绽的本意不过是想和蒋弥聊聊天罢了。 蒋弥却笑了起来,是以前那个摆冷饮摊子的老太太给我的,她人很不错,我去买冰棍,她还送我一个韭菜馅饼。虽然蒋弥不喜欢吃韭菜。 程绽听到这话,愣住了,他动作僵在那里,右手里持着双筷子,许久才像找回了他的声音,程绽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音在问。 蒋少爷当初华乐门暴乱的时候,你在华乐门外面? 蒋弥不知道程绽为什么突然问,但还是实话实说了,是啊,怎么了,程哥?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华乐门里面你明明看见了当时的情况 程绽本以为暴乱的时候,蒋弥就身在华乐门里面,但他现在才知道,蒋弥在华乐门外 程绽垂在桌下的右手死死握紧,指甲嵌在手心里面,直到渗出血来,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甚至不敢去听蒋弥的回答。 可,程哥,你不是还在华乐门里面吗,我怕你出事 蒋弥话音未落,程绽却倏然站起身来。 他冲蒋弥勉强的笑了笑,蒋少爷,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蒋弥看着程绽急匆匆的逃开似的背影,有所疑虑,难不成是真的有什么急事还没有解决吗。 程绽脚步加快,一路来到蒋宅外面,坐上了自己的车后座。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头小鸡啄米般的点点,都快打瞌睡了,突然被这动静惊醒,傻愣愣的抬头想往后面看看。 却听见了一声极冷的命令。 开车。 司机立刻清醒了,半点瞌睡再无,坐直身体,发动油门,开始专心开车。 程绽瘫软似的半靠在座椅上面,手半掩住脸,盖住镜框,脖子高扬,喉结上下滚动。 司机脸都吓白了,头偏都不敢偏,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横尸街头。 直到过了许久,久到司机都快以为自家先生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若有若无的听见了一句低低的似乎含着无穷怨气的 白痴。 司机立马坐直了身体,也不敢细想自家先生说的究竟是谁,但他心里的答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了,甚至猜都不用猜的。 蒋弥在程绽走后,独自一人用完了晚饭。 他在家里又呆了几天,蒋悍那边还是没有回来的消息,蒋蔓到现在也一次都没有来过了。 蒋弥终日里呆在蒋宅也无聊的过分。 他捧着本书窝在藤椅上面,从早就能窝到晚上。 蒋弥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似乎不能在这样闲置下去了,哪怕出去转转也总好过终日在蒋宅呆着。 他随口向家里的小丫环问了一句,这冬城可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去处。 被蒋弥问话的小丫环才十二三岁,性子最是活泼的时候,小丫环放下手里的铁皮水壶,仔细的思考着。 蒋弥一指对面的沙发位置,坐下慢慢说。 小丫环知道蒋弥人好,没脾气,也不像别家的下人那般害怕主子,稳稳当当的就坐在了蒋弥对面。 小丫环掰了掰手指,嗯,有茶馆子,放映厅,听书的,还有戏园子 蒋弥半掀起眼皮,手支着额头,看向小丫环,戏园子? 小丫环点点头,少爷,你不知道吗,这冬城便是戏园子最多了。 蒋弥原身里面的确没有去过戏园子的记忆,就连蒋弥本人也没去过戏园子,顶多是电视上看一看,可这种时代的戏园子与现代的当然有所不同。 蒋弥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 那你知道,这冬城哪家戏园子最好玩吗。 小丫环闻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亮,少爷,我知道,我知道!是城北那家戏园子最好玩! 蒋弥点点头,把小丫环的话记了下来。 他自己也知道,最近这个节骨眼上,冬城不太太平,但如果只是悄悄出去,应该也是可以掩人耳目的。 这么想着,蒋弥唤来蒋家的专属司机,告诉他要出门一趟。 蒋家司机张嘴就是劝,少爷,近日还是不要出去了,还是先等老爷回来再做打算吧。 蒋弥安抚他,没事,就我们两人出去,不必闹出动静来,就没什么关系的了。 蒋家司机再三劝说,但还是心疼自家少爷,也明白自家少爷自受伤之后就没出过门。 从医院一直呆着之后,又回家一直呆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蒋家司机最后还是松了口。 那好吧,少爷。 蒋家司机原本想去和程绽知会一声,但却被蒋弥拦了下来。 蒋弥想着要是程绽知道自己要出门,指不定会因为担心闹出多大的阵仗来。 蒋弥露出手上戴着的腕表在蒋家司机面前轻轻晃了晃,不用告诉他的,我们就出去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了。 蒋家司机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蒋弥。 于是,蒋家司机静悄悄的开车载着蒋弥一路往城北的戏园子过去了。 去的时候,人还算多,蒋家司机先下车去戏园子里掏钱要了二楼的一间开窗的房间。 那房间开了窗之后,就能看见一楼院内搭着的大戏台子。 蒋弥戴上宽边礼帽,掩住大半张脸,迈步往二楼走了过去。 蒋家司机则陪同在他身后。 戏园子的客人大都忙着喝茶听戏,也没人留意到蒋弥。 等蒋弥来到房间里面刚坐下不久,就有肩膀上搭着毛巾的跑堂的过来了。 与一楼那些还要自己去买茶的客人不一样,二楼的房间里面自动就会有人送茶水瓜子过来。 跑堂的拿毛巾一抹桌子,麻利的放上几个瓷碟,然后笑呵呵的对蒋弥和蒋家司机道:二位要是缺茶,缺东西了,只管喊我一声。 蒋家司机点点头,行,你出去吧。 跑堂的又乐呵呵的带上门转身走了。 蒋弥推开窗子,就看见底下的戏台子上面的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蒋弥对戏曲没了解过,自然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作为一个外行人,他看看热闹就够了。 底下不仅有客人,戏子,还有扫洒的小工。 蒋弥将视线随意的一瞥,似乎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戴着顶违和的瓜皮小帽,灰皮长褂子,身材瘦小,面色恹恹,泛着青黄。 蒋弥眼力很好,他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面貌,不禁皱起眉头来。 那人是原书女主周初之? 他看着周初之弯着腰不停地扫着瓜子果皮,不由开始思索,原书里面,哪怕薛盟傍上了蒋蔓,把她丢开之后。 周初之似乎日子过的也还不错,毕竟她心地善良,长的也算清秀,身边有不少的人愿意帮衬她一把。 如今怎么却在戏园子里做男装干扫洒的活计了? 原书男主薛盟呢? 蒋弥手指搭在窗沿边上轻轻叩了叩,难不成薛盟重新傍上了什么富家千金,又把周初之一把丢开了,还是说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蒋弥想了想,对身边的蒋家司机说了几句什么。 蒋家司机点点头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究竟要干什么,但他只管遵循就好了。 蒋弥看着蒋家司机从楼上下去,走到院子里面,把周初之喊到一边,对着周初之说了些什么,还给周初之塞了一小袋子的钱。 周初之云里雾里的把东西接了过来。 蒋家司机见她收下东西,就又转身离开了。 蒋家司机重新回到了二楼房间里面,对蒋弥道:少爷,事情办完了。 蒋弥点点头,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来。 不出片刻功夫,蒋弥房间的木门就被人敲了敲。 周初之站在门外喊了喊:请问有人吗? 蒋弥眼神示意了一下,蒋家司机就起身去开门了。 蒋家司机打开了门,看向周初之,姑娘,还有事吗? 周初之手里拿着钱袋子,面色很是严肃,你为什么说这钱是给薛盟的,你把话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话刚说完,眼睛就瞥见了后面坐着的蒋弥。 蒋弥面容平淡,周小姐,好久不见,方便进来说话吗。 周初之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房间里。 周初之坐在蒋弥对桌,脸色很不好,手紧紧握住,似乎咬牙强行压抑着什么。 蒋弥疑惑的看她一眼,周小姐,你怎么了? 周初之像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倏然站起身来,你还问我为什么!你们蒋家人言而无信,把我们迫害至此,难道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蒋弥立时皱起眉来,果然,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可能还和蒋家有关。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麻烦周小姐冷静下来,把话慢慢说清楚。 周初之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来,哽咽的道:阿盟的确是做错了,可哪怕这样,你们怎么能把他的两条胳膊打断!呜 周初之眼泪越来越多,话都说不清楚了。 蒋弥愣在原地,胳膊打断? 他紧盯着周初之,周小姐,这其中绝对有误会,蒋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派人去把薛盟胳膊打断,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没有的事情。 许是蒋弥的眼神过于坚定,周初之不由得停止哭泣,除了你们还会有谁!当天回去的晚上,阿盟就在路上被人打断了胳膊,阿盟平日里没与谁为仇做对过!除了你们! 蒋弥听完了周初之的话,也陷入了思考,如果照着周初之这么说,蒋家人倒的确是最有可能打断薛盟胳膊的事情。 这事情可能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蒋弥抬眸看向周初之,声音略重,周小姐,我会想想办法帮你找到究竟是谁打断薛盟胳膊的,但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并不是蒋家做的。 周初之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她心里隐约的不由得有几分相信了蒋弥。 蒋弥看周初之情绪稳定下来了,他让周初之重新坐下来,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蒋弥静静的听完了全部。 所以说,现在薛盟胳膊废了,终日躺在家里,靠你出门做工赡养他吗? 周初之摇摇头,要不是阿盟胳膊坏了,他不会那样的。 蒋弥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是吗,周小姐,很多事情你得自己想想清楚,但我刚才答应的话我会做到的,等我什么时候找到打断薛盟胳膊的人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蒋弥重新戴上宽边礼帽,蒋家司机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楼。 蒋弥坐上车的时候,蒋家司机看他一眼。 少爷,要不要让程先生帮忙查一下这件事情,如果我们去查的话兴许会要更久一点。 蒋弥顿了顿,但他想起了程绽最近要忙那么多的事情,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去烦他了。 想到这里,蒋弥摇摇头,不用了,还是我们自己去查吧。 蒋家司机点头应下,也没再说什么了。 蒋家司机载着蒋弥回到蒋宅,刚开到门前,就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人。 蒋家司机楞了一下,就喊了喊蒋弥:少爷,程先生来了。 程绽看着蒋弥从车上下来,冷沉的面色才有所缓和,从发现蒋弥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他就心悸到了现在,心里暴戾疯狂的如野草般疯涨的情绪在看见蒋弥之后,被成功安抚了下来。 程绽忍不住加快脚步来到蒋弥身前,声音里带着未褪干净的寒气,蒋少爷,你去哪了。 蒋弥也有着些许被抓包的心虚感,抱歉,程哥,我出去转了转。 程绽蹙起眉头,希望下次蒋少爷出门之前和我说一声。 蒋弥知道程绽担心自己,上前安慰的顺了顺程绽的后背,好的,程哥,我下次出门一定和你说一声,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程绽感受着蒋弥的动作,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蒋弥像想起了什么,顺嘴提了一句,对了,程哥,你知道上次那个薛盟现在怎么样了吗。 程绽眸间微烁,垂眸敛起情绪,笑了笑,蒋少爷,这我并没有了解过,怎么了吗。 蒋弥倒没有准备把薛盟胳膊被打断的事情告诉程绽,于是道:我就想起来,他们还差我五百大洋呢。 分卷(30) 程绽点点头,也没再说话了。 华乐门自上次暴乱之后,一直在翻新修整,都已经几个月没对外开放了,除了华乐门内部的员工除外。 原本跳舞的舞女现在却皱着鼻子,不情不愿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算账先生踩着板凳颤颤巍巍地换着灯泡,后厨掌勺的师傅一边擦楼梯上的血迹,一边哎哟哎哟。 大家伙有力出力,能帮则帮,毕竟,他们这么多人都指着华乐门过活。 如果华乐门没了,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 而忙碌的众人中间,却有一个穿着深色旗袍围着披肩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各忙各的,似乎也没人留意她。 她一个旋身,就从右手边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基本上已经打扫干净了,东西都换了个遍,连个人也没有。 直到走廊尽头走来一个端着盘子的男服务生,他看见了穿着旗袍的女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干嘛呢,苏蝶。 苏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崴脚,但又立刻站直了,斜着狐狸眼,趾高气昂的道:我来拿我胭粉盒子的,虽然华乐门现在没有开门,但是刘先生指名要我过去陪他,我东西全落在华乐门了,不来这拿去哪拿! 男服务生鄙夷的看她一眼,他自然也知道刘先生是谁,一个有钱有势的老色胚罢了,还真当自己攀上高枝了呢。 那你拿完东西赶紧下去,三楼有贵客,你要是惊扰贵客了,吃不了兜着走。 苏蝶斜着狐狸眼冷嗤一声,我晓得,用不着你提醒。 男服务生听到这话,也就没再说什么,从她边上擦肩而过。 苏蝶直到男服务生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差点吓死她了,还以为被发现了。 但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因为她闹着离职闹了许久都没成功,几个月前突然离了职都没什么人知道,而且后来华乐门出了那种大乱子,谁会管她一个小小的歌女呢。 苏蝶冷笑一声,这华乐门压榨她这么久,走之前不顺点东西都对不起自己。 苏蝶在华乐门任职的时候,是华乐门的头牌歌女,身价不菲,经常被三楼的一些贵客点着陪酒。 所以她对三楼还是很轻车熟路的。 她放轻脚步,悄悄摸到房间里面,看了看旁边的镶金摆件,哎,拿走,她美滋滋的塞进胸口,珍珠挂帘,可以,她伸手拽了几颗下来,放进包包里。 她几乎转了一圈,把能拿的都拿了,她之所以可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她上个月就已经买好了今天的船票。 是去国外的,似乎是她那早死的爹突然出现了,给她寄了一封信,说愧对她们母女,要补偿苏蝶母女。 苏蝶一想起这个就冷笑,她娘早死了,还什么母女,补偿孤儿还差不多。 但苏蝶还是准备过去,因为这是她该得的。 苏蝶美滋滋的收拾好自己,除了胸前鼓鼓囊囊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应该没人能看出来。 她迈步溜出房间,见外面走廊并没有人,慢慢放下心来,她告诉自己,要自然的下楼,自然的离开 突然,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面传来笑声。 那笑声很刺耳又带着浓重的嘲讽。 可苏蝶除了那声隐约的笑声外,什么就都听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男服务生所说的贵客,不由得开始好奇,现在华乐门都不再对外开放了,还哪来什么贵客。 苏蝶好奇心很强,心里猫抓似的发痒,要不,就稍微听听,反正船票是今天下午的,马上就能走。 她这么想着,缓缓挪步过去。 悄悄靠近那个房间。 直到她终于靠近了那个房间的墙壁上面,附耳凝神细听。 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着话。 其中一个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管理华乐门整个场子的人,程绽。 苏蝶向来不喜欢他,整天脸上挂着笑,假的要死,肯定伪君子一个。 想到这,里面的人继续说着话。 哎呀,你还搜什么搜啊,那山崖那么深,绝对死透了,怎么,你还要过去补一刀不成。 苏蝶蹙起眉尖,这都什么东西,完全听不懂。 然后那伪君子开口了。 我得给蒋弥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告诉那蒋大少爷说你把他爹给害死了,还准备继续再弄死他? 苏蝶满不在乎的听到这里,然后 她面色霎时就苍白了下来。 什,什么害死谁?蒋大少爷的爹蒋悍! 苏蝶顿时头晕目眩起来,她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听见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脸没有擦粉都透着股死白。 她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她勉强的扶住墙让自己站稳。 得走得马上走会死的,会死的 她大气都不敢喘,步子放的极轻,直到她来到楼梯口处,下到二楼,她才得以呼上一口气来。 苏蝶靠着墙壁缓缓下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揪着衣领,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她缓了好一会,腿上才能重新使上劲,她颤颤巍巍的下了楼去。 像来时那样又悄悄的溜走了。 等她走出华乐门外,看着外面艳阳高照,她不禁流了眼泪出来,更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擦干眼泪,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看不该看的,听不该听的!得好好活着!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又愣在原地。 蒋大少 她想起来了,就是上次那个一句话就让自己顺利离职的男人! 她不禁有几分唏嘘起来,哎,那种大少爷日子也不好过啊,不仅爹被人害死了,自己也要命不久矣了 等等,那个蒋大少爷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见过她好像之前就见过的样子在哪见过呢 苏蝶绞尽脑汁的想了想 哦!对了,她有一次喝醉酒,抓过一个小白脸的衣领子,好像就是那个蒋大少爷。 啧,可惜了,这么好心眼的一个大帅哥就要死了。 哎但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自己就要走了。 苏蝶笑起来 然后。 她现在正抖着腿站在蒋家洋楼前面。 苏蝶忍不住咬起了指甲,疯狂告诉自己,你疯了,怎么能去管这种事情!这是你能掺和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啊!那个伪君子程绽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啊啊啊啊! 苏蝶你疯了你疯了! 她忍不住在蒋家洋楼前发起牢骚来。 直到,蒋家的小丫环看见了门口不停打转悠的苏蝶,过去问了问,大姐姐,你在干嘛? 这个小丫环就是当初告诉蒋弥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的小丫环。 苏蝶吓得一抖,一咬牙破釜沉舟道:我找你们家大少爷有事! 小丫环懵懂的点点头,是吗,大姐姐,你进来吧。然后小丫环拉开了铁门,让苏蝶进来了。 小丫环最近和蒋弥混熟了,更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直接噔噔噔跑到后院喊蒋弥去了。 少爷,有漂亮大姐姐找你! 蒋弥听见这话,愣在原地,什么东西,什么漂亮大姐姐? 他看了一眼小丫环,你瞎说什么呢? 小丫环瞪大眼睛,据理力争,我没有瞎说,少爷你过来看看。 说着,就过来拖蒋弥。 蒋弥无奈的被她拖起来,好了好了,我自己走。 蒋弥走到大厅,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苏蝶,不由的凝滞住脚步。 苏蝶勉强的挂着笑摆摆手,蒋少爷,你好。 旁边站着几个喜笑颜开的厨房老嬷,还在窃窃私语着。 哎呦,瞧这俏模样。 来找少爷的啊,是好事将近啊。 蒋弥默了默,还是准备先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于是他走过去,坐在苏蝶对面。 他平静发问:怎么了。 苏蝶已经紧张到肚子生疼。 蒋少爷,这是大事,还请让无关的人出去一趟。 蒋弥看苏蝶凝重的面色不似作伪,思考了一下还是让家里的下人都出去了。 现在大厅里面就剩下蒋弥和苏蝶两个人。 苏蝶咬紧牙关道:蒋少爷,程绽害死了你爹,让你爹从山路上冲了下去,还准备害死你。 蒋弥原本无所谓的神色消失不见。 他听见自己问道。 你说什么? 苏蝶眼里忍不住含上泪来,抽噎道:我,刚才回华乐门听见的,真的蒋少爷,你相信我 蒋弥心脏一阵紧缩,原本愈合的伤口此时却突然泛着疼。 他双目失去焦距,过了好半响才道:是吗 苏蝶现在慌的要死,要不,你跑吧! 然后她就看见蒋弥极轻的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告诉我,你不怕死吗? 蒋弥心里总告诉自己,不能偏听偏信,不能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苏蝶含泪看着他,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怕死,我当然怕死,但我已经买好了下午的船票,我等会就走了。 蒋弥听到这里,才像清醒过来。 哪的船票,几点的。 苏蝶不明白蒋弥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说了,乌湾港口,三点三点二十。 蒋弥抬手看了看腕表,你认识路吗。 苏蝶点头,认识 蒋弥迅速找出蒋家的车钥匙来,还有五十多分钟发船,我送你走。 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蒋弥又联想起前几天不过出门一个小时,程绽就过来了,那么现在蒋家的一举一动绝对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苏蝶狐狸眼里蓄着泪,不明所以的跟在蒋弥身后,你要送我走吗? 蒋弥将车从车库开出来,不顾蒋家众下人的询问,对着站在旁边的苏蝶道:上车。 苏蝶赶忙拉门上车。 蒋弥被苏蝶一路指着开车到了乌湾港口,去的路上,天上乌云翻滚,泛着浓重的黑,隐隐有要下雨的倾向。 等到地方的时候,大船已经停泊在港口台子边上了。 离发船还有十几分钟,已经陆续有人检票上船了。 蒋弥把苏蝶送到台子边,就没再过去了。 走吧。 苏蝶挎着小包,怔愣在原地,你不走吗? 不走。 蒋弥静静道。 苏蝶咬紧下唇,你不要命了吗。 蒋弥看她一眼,这世上总有比命重要的东西。 苏蝶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往前迈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要不你走吧,我把船票给你,你是留洋回来的大少爷,有大好前途!我,我不过是个臭婊子而已!你活着比我活着好。 苏蝶看蒋弥朝自己一笑,那笑里奇异的带着些许暖意。 然后他说,走吧。 后来,苏蝶才知道那笑是告别,是最后的告别。 她一抹眼泪,咬咬牙,从包里摸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蒋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蒋弥目送苏蝶走远,接着掀开了手绢的一角。 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蒋弥没想到雨会下的这么快。 冬城的天霎时昏沉了下来,云端处雷声嗡鸣,远处海面上被雨滴砸的波纹荡漾,吹来的风都带着咸腥味,泛着寒凉。 蒋弥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衬衫,现在还有点冷。 瓢泼大雨砸了下来,地上水花四溅,脏水横流,把蒋弥的裤子上面都溅到了星星点点的污迹。 港台的人纷纷四散离开,寻地方避雨去了。 但好在蒋弥的车箱里面有一柄黑色大伞。 蒋弥把伞撑开,静静的伫立在无人的港台上面。 直到远处开来了几辆黑色老福特车过来。 蒋弥意味不明的轻轻笑了笑,果然如此吗? 程绽从车上快步下来,连伞都没带,蒋弥看着程绽在雨中焦灼的环顾四周,直到蒋弥和程绽两两对视。 程绽以为自己了解蒋弥。 可如今隔着雨幕他却丝毫看不出蒋弥在想什么。 程绽面上不再是如往常一样游刃有余的笑,这次他笑的有些勉强。 蒋少爷,回去吧,现在天凉。 蒋弥拿着把大伞,身上倒没有淋什么雨,反观程绽,雨水打湿了他的袍子,模糊了他的眼镜,额发垂在瘦削的脸颊旁,看着极是狼狈。 蒋弥有点想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不管他信不信,真相已经在自己眼前昭然若揭了。 他听见自己静静的问。 程绽,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没有难以置信,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只是极平静极寻常的问了一句,仿佛他只是在问程绽热不热一样。 程绽站稳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告诉自己,他只需要再骗蒋弥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谎言似乎早已变成嵌在程绽骨血之中的毒瘤,抹不掉,剔不除。 程绽现在无法再说出真话来了,他心口处仿佛被荆棘缠绕收束般生疼起来。 程绽颤抖着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指尖,仔细地擦干净镜框,以便让他更真切看清蒋弥:蒋少爷,虽然不清楚你知道了些什么,但那一切我都可以解释,那都不是真的。 蒋弥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竟然会那么相信这种人。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蒋弥又开口问道,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程绽像被人抽去了脊梁,差点软了腿跌倒在地,旁边的司机赶忙搀扶住他。 分卷(31) 却被程绽踉踉跄跄的用力拂开,蒋弥,现在还在搜人,结果还没有出来。 所以,你参与了吗? 程绽听着蒋弥的话,愣愣的站在那里,面上罕见的出现无措。 他下意识想找借口 但蒋弥又开口了。 程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参与了吗? 程绽用手抹了一把脸,已经不知道手上的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了。 应该是雨水吧,毕竟,程绽从没掉过眼泪。 他挨过饿,受过打,从生死边上淌了过来,却从没哭过,仿佛他天生薄情,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 一种叫绝望的情绪席卷了程绽的全身,他喉咙处难以抑制的冒出腥甜味来,他现在倒宁愿自己永远的成为一个哑巴。 我参与了 他听见自己张口说道。 是吗蒋弥喃喃着。 程绽离他远了,自然没有听见这句话。 直到蒋弥掏出那把苏蝶给他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程绽。 程绽那瞬间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却在原地站定,程绽身边的手下人惊呼一声,立刻就要有所反应。 但程绽一个挥手止住了他们的所有动作。 程绽心中仿佛有所释然,也好,死在蒋弥手里是程绽能想到的最好的死法。 蒋弥左手举伞,右手持枪。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 当蒋弥手指搭在扳机的那瞬间,程绽司机似乎明白蒋弥真的会开枪,司机上前一把推开程绽。 子弹射在一旁,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但程绽身后却传来一声枪响。 程绽心脏骤停。 那刻,程绽眼前一片黑暗,等一切再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 他只看见了蒋弥胸口处的一点猩红,像绽开的血花一样。 蒋弥,蒋弥! 他嘶吼出声,装若癫狂,眼镜掉在脚下却无暇顾及,他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因为太急狠狠摔了一跤,又赶紧抬头爬起。 似乎这短短的的路已经把他这一生的路都走完了。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顺着面庞一滴滴掉落在地,他后悔了,他后悔了!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当他把目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时候,他就错了 他只求蒋弥可怜可怜自己,他不在乎生死,他只在乎蒋弥。 这是他到了现在才明白的事情,有血从程绽唇边渗出,他抬头看过去。 蒋弥站在高台子上面,身后便是汪洋大海,蒋弥那瞬间甚至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右手的枪掉落在地,左手的黑伞被狂风卷远,有海风撩起他的衬衫下摆,他仰躺着坠了下去。 坠下去的前一刻,蒋弥看见的唯有程绽破碎的疯狂面容。 蒋弥坠入海中,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淹没,星星点点的血色漾在水中,转瞬即逝。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他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刺耳报警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产生生命危险,将启用 剩下的话便被海水一同吞没了。 那年。 冬城的蒋家大少意外坠海,生死不明。 想来,不过也才年满二十。 不知是蒋家的哪位抽什么疯,强迫冬城禁运船只。 日日夜夜派搜接船去海里捞人,最后都快去抽海水了,可别说是尸体了,就是连块衣角都捞不着。 黑子是住在乌湾港口的一个小孩,他不知从哪天起发现港口台子上每天都会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斯文,带着眼镜,像教书先生一样。 这让黑子有点怕他,看见他时总避的远远的。 可这人也奇怪,不管多大的风多大的雨,每天都会来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一日,黑子胆子大了,稍稍的离他近了一点。 才发现那人形如枯槁,瘦的吓人。 黑子又被吓到了,再不敢靠近了。 直到过去了好几年。 黑子也才终于习惯了那奇怪的人每日站着。 第41章 《乱世锦绣缘》重归故地 四年后。 冬城,督办公署警察前厅内柜台前。 你晓得不,过两日接任的就过来了。 有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酒一边道。 上任引咎辞职,怎么也要把空填上啊,这有啥大惊小怪的。 旁边另一人手持烟杆,吞云吐雾着,神色很是无谓的答话道。 可你听说了吗,来的是个年轻的,好像才二十多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桌子就被人敲了敲。 再抬头时,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白净面皮,眉细细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我钱包丢了,你们能帮我找找不? 啥,你说啥? 接着,柜台前的那人嘴又一撇,别捣乱啊,趁我心情好赶紧滚!省得我把你送局子里面去。 旁边的人则继续抽烟。 年轻小伙搔搔头,转身喊了一声,哥,他们不称职啊,都不帮我找钱包,果然这警察厅就是个摆设啊。 柜台前的那人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可话还没说完,厅门外又进来一人。 那人个高腿长,宽肩窄腰,行进间气势不凡。 眉目深邃,桃花眼低垂,面上无波无澜。 柜台前的那人怒色更甚,拿出警棍,大跨步走了出来,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上来就要先给那个年轻小伙一棍。 却不想被年轻小伙轻飘飘的抓住手腕,一拳头捣中左肋。 哎呀,你不行啊。 年轻小伙出手迅猛,面上却依然挂着天真烂漫的笑模样。 被打的那人警棍掉落在地,佝偻着腰,哎呦哎呦的惨叫起来。 剩下一个柜台前抽着烟杆的,此时终于神色惊惶的站起身来,你干什么! 年轻小伙笑嘻嘻伸脚碾着脚旁的人,你们真没眼力见,门口站着的那位不晓得是谁吗? 我管你他娘是谁! 那人被碾在脚底下还在不甘示弱的瞎叫唤着。 那位可是新任冬城督办公署警察厅厅长,蒋弥。年轻小伙笑眯着眼道。 旁边两人皆是一愣,他们哪能想到这厅长怎么突然就来了。 蒋弥看似也习惯了那年轻小伙的作风,只冷淡道:何槐,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的。说着,把手里的档案袋子直接抛了过去。 何槐利落接住,从中掏出一张任职证明来,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发出脆响。 看见没?盖了章的,以后长点心眼吧。 说完,他一撇头看见蒋弥往里面直接走去,赶忙收脚跟了上去。 哎,蒋哥,等等我。 蒋弥走入督办公署警察厅内,里面的人大多姿态懒散,嘻嘻闹闹没个正形。 也立刻有人留意到蒋弥进来了,皱着眉质问着他是谁。 蒋弥淡漠的抬眼,我是蒋弥。 何槐从旁边眼睛弯弯的探出头来,手里捏着任职证明,希望大家记住你们以后新任厅长的名字,嘿嘿嘿。 马哥,最近警察厅那边新任的已经过来了。 马殊一身灰皮长褂,面容黝黑,他皱了皱浓黑的眉,神色肃正,来便来了,你说这个做甚,难不成还想拿这种小事打扰程先生吗。 这马殊便是当初跟了程绽许多年的司机。 可,可那新来的说不让我们再在乌湾港继续派搜救船了。说话的人挠了挠头继续道:他说什么每个月停船几天搜人就是浪费时间 马殊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瞎搞,他以为他是谁,要是真不能停船,他怕是得停职! 自四年前蒋家大少爷坠海,自家先生就像疯魔了一般,强迫的停了冬城半年的船。最后实在不行了,就划好时间,每个月规定那么几天派搜救船出去捞人。 可这都几年过去,就算捞到,估计也只剩骨头了。 但谁都不敢劝自家先生,毕竟谁不爱惜自己头上的脑袋。 曾经先生手底下有人实在看不过眼了,只告诉自家先生说人定是死绝了,还有什么可捞头的。 结果第二天,那人就横尸在外了,据听说死状凄惨。 从那之后,就跟没人敢去劝了,提都不敢提。 自家先生也成了冬城真真正正的活阎王了。 可那劳什子新任厅长来了就找事,怕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马殊思考片刻,决定还是先不告诉自家先生了,只对手底下的人道:你到时候只请那新来的吃顿饭,敲打敲打,如果还是不上道,那再告诉先生。 手底下的人连声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马殊站在原地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端过厨房刚送来的盘子,转身来到楼上轻轻敲了敲房门,先生,您要喝药了。 过了许久,里面终于传来沉沉的一声。 滚。 马殊毕竟跟了程绽多年,知道怎么去劝,他轻声道,先生,如今您身体可不能垮,若垮了,日后那位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办。 马殊说是这么说,但谁心里都清楚,那位估计是回不来了,都四年了,该回来就早回来,还用挨到今天吗。 房间里又沉寂了许久,然后传出声音来。 进来。 马殊松了口气,端着盘子,推门而入。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厚实的窗帘严严实实的遮蔽住日光,阴沉的过分。 看着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阴曹地府。 得亏马殊眼力好,摸着黑把盘子放在了茶几上面,又拿起药碗,小心翼翼的迈步,然后放到自家先生手边。 他看了看靠在躺椅上面的隐在暗处神色不明的自家先生,先生,药我放这了,需得乘热喝,凉了这药效便减了。 说完,知道不能再继续打扰下去了。 马殊又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房间重回沉寂。 过了会儿,躺椅上面的人终于伸出纤瘦苍白的手端起了药碗来。 而督办公署警察厅内,此时却叫苦连天。 自蒋弥任职以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小半个月里,众人差不多干了以前一整年的活计。 实在是堆积的陈旧案子太多了,有查了一半就断了的,还有草草结案的,总之,这冬城的警察厅倒真如何槐先前所说一般,像个摆设。 但也无怪乎如此,因为冬城是沿海城市。 经济较为繁荣发达,盘居于此的势力也有许多。 众势力各据一方,警察厅夹在里面实在是做人难,做事也难,哪边都开罪不得。 如今蒋弥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压迫他们去做事,他们起初自然是不甘不愿,消极怠工。 直到所有人被蒋弥利利索索的收拾了一番之后,就没有谁再敢作妖了。 但众人毕竟心里还是不喜蒋弥,背后戏称他为铁面判官,就等着看这铁面判官还能铁面几回,这冬城的诸多势力可都不是好惹的,肯定得教他做人。 他们也不喜何槐,知道那小子面上嘻嘻笑笑,内里一肚子坏水,阴险的很,也还给何槐起了个外号,叫笑面虎。 大家心里都是喜闻乐见的等着那些势力整治这一官一虎。 直到,蒋弥勒令不许乌湾港口无故停船。 众人便不再是这副看戏的样子了。 这新任的自己找死便罢了,这么还把他们给拖上了。 真是作死!果然是新来的,就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人生地不熟,什么人都敢惹。 那不人不鬼的活阎王,谁敢惹!真是大路朝天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立刻就有人去劝蒋弥了。 厅长,不是我们怕事,实在是这命令您不能发下去啊,您可知,这停船的规矩是谁立的。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蒋弥放下手里的档案文件,抬眸看过去,是谁立的。 中年男人环顾四周,然后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靠近蒋弥,似乎是觉得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自己就会死了那般忌惮的模样。 厅长啊,那规矩是程绽,程先生立的。 蒋弥了然的点点头,哦,是他啊。 中年男人看蒋弥有所反应,长哎了一声,双手一拍,面上挂起笑来,想着这铁面判官还算识得大体,没傻到那种程度。 是啊是啊,就是他。 蒋弥沉吟片刻,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不经过我的批准,谁都不能停乌湾港口的船。 中年男人点点头,对对哎?厅长,你说什么呢,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蒋弥拿起钢笔,继续写起文件来,很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应该还有事情做吧,出去。 中年男人皱着脸,还想说些什么,何槐却从外面推门而入来到办公室,笑嘻嘻的道:厅长让你出去听不见吗。 中年男人胸口起伏不定,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半响后还是出去了。 何槐走到蒋弥桌子前面,把一叠资料放在蒋弥面前。 蒋哥,这上面是冬城所有的有权有势的地头蛇,我全给挖来了。 说着,何槐从中抽出一张纸来,摊开在蒋弥眼皮底下,然后手指点点道。 分卷(32) 蒋哥,这可就是冬城最不好惹的人物了,叫程绽,不过没弄到他照片,明明其他人都弄来照片了啊。 蒋弥垂眸看着眼前的纸,上面写满了那人的事迹,看着似乎是很无恶不作的样子。 他静静的把纸推了回去。 不用照片。 他认得人。 自上次马殊让手下人去请那新任厅长吃饭之后,就没再关注过了。 他自以为是个有脑子的都会乖乖听话,不再闹事。 可不曾想,手下人蔫蔫的又回来了。 马哥,那,那新来的好像是个硬骨头,我们派人去请他,可是连面都没见着就被轰走了。 马殊难以置信的皱起眉来,脸都黑了许多,忍不住发起火来。 什么硬骨头,我看他就是欠收拾,还真端起官架子了,给脸不要脸。 可是毕竟没有程绽的允许,他们不可能真的会对新来的厅长动手,看来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和自家先生说一声去了。 马殊挥退手下,心里焦虑了片刻。 怕自家先生万一又像曾经那样发疯,死了一个厅长可不是好处理的。 可就算他现在愁的要命,还是得去请示自家先生做决定。 他犹犹豫豫的来到了房门前,试探的敲了敲,先生,我有要事和您汇报是关于乌湾港口的 如果马殊不说乌湾港口四个字,等来的肯定又是一句滚。 可等他说了乌湾港口四个字,等来的却是一句进来。 马殊来到房间,恭谨的站在一旁暗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然后等待着程绽指示。 房间里面沉寂许久。 程绽终于开口了,声音泛着极寒。 杀了。 马殊不由得一抖,又勉强的站直身子,似乎自家先生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除了几年前有人劝自家先生不要再继续捞人的时候。 马殊应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开。 接着身后却又传来一句。 我亲自去。 马殊原本还觉得那新来的厅长给脸不要脸,现在却不由得为之怜悯。 自家先生如果亲自去,恐怕那新来的厅长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第42章 《乱世锦绣缘》蒋弥,我想你 这次的截杀计划由马殊全权负责,先把人截下来,然后再交给自家先生处理,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他仔细的打听了那个新来的厅长家住哪里,几点下班,坐什么车的,自己开车还是司机开车,返家途中身边安不安排手下护送。 至于那新任厅长姓甚名谁,都一个将死之人了,何必在乎那些。 马殊便是作这般想的。 蒋弥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计划的事情。 他如往常一般的上班,折腾督办公署警察厅的人,然后准备下班。 自从他发布了乌湾港口不准随便停船的命令,大家伙都已经心如死灰了,就等着看麻烦什么时候上门。 但后来,他们又知道了何槐轰走了马殊派来的手下。 顿时就都傻了。 他们赶忙一窝蜂的过去质问何槐,问他是不是找死,就算找死也不要拖累警察厅的人,那马殊是谁的人,那可是活阎王的人,他就这么敢随便轰走! 何槐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肩膀一耸,双手摊开,笑眯眯的道:轰走就轰走了呗,怕什么啊你们,真怂。 一个上了年纪的档案室的资料员手指着何槐的鼻子,脸都涨红了,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你你你了半天,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冥顽不灵,毛头小子一个,和那新来的厅长一样! 你喜欢逞英雄,你不怕死,可我们还怕死呢! 众人吵嚷起来。 此时,蒋弥平静的从办公室出来。 我让他轰人的,有什么问题就过来和我说,不要在工作时间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有人实在看不过蒋弥的行事作风,率先走出人群。 愤怒的拽了拽身上的警服大声道,就我身上这件衣服,我还能穿几天?这饭碗我还能端几天,这都是拜你所赐! 何槐面上挂笑的站起身来,声音微微压低,你和谁这么说话呢,找死吧 蒋弥一个动作示意之后,何槐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蒋弥几步走近先前愤怒叫嚣着的那个人,垂眸看了看那人的警服。 那人在蒋弥冷淡的目光中不由得一个寒颤,但又站稳了身子,抬头挺胸着。 尸位素餐的东西,就算没有那个活阎王,你觉得能在我手底下能留几天。 蒋弥平静说完之后,就偏头看向众人,没再留意那人红白交接的难堪脸色。 大家好好做事,不用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我在一天,饭碗你们就端一天,现在,希望大家各司其职,做好份内的事情。 大家伙面面相觑,不由得对蒋弥又有了几分莫名相信,也知道继续闹下去再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又都散开了。 徒留蒋弥和何槐留在原地。 何槐双臂抱怀讥笑一声,都是一群胆小如鼠的东西,还什么活阎王,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蒋弥顿了顿,有空说这个,先把你该干的事情干好。 何槐敛起讥笑,哦了一声,默默的又寻自己的事去做了。 一直到了晚上,大家伙陆续下班回家。 何槐抻个懒腰,去推开了蒋弥办公室的门,斜倚在门边。 蒋哥,该下班了吧。 蒋弥闻言放下钢笔,看了看左手腕表,八点多了,的确是到了下班的点了。 于是他合上文件,站起身来,走吧。 当初,蒋弥才来督办公署警察厅就任的时候,厅里众人表面功夫还是做了的,想着给蒋弥配一个专属司机。 但蒋弥以自己会开车为由给拒绝了。 蒋弥在冬城内提前盘下了一个租价不菲的闲置公馆,给他和何槐两个人住着。 每天由何槐开车来上下班。 今天亦如往常一样。 何槐在前面开车,蒋弥坐在后座。 每天回公馆的路上都能看见华乐门顶部的那个闪烁着的霓虹灯牌。 何槐眼神瞥了一眼,随口道:蒋哥,改天我们去那个华乐门玩玩怎么样。 蒋弥手支着额头,眼皮掀起,并不在乎何槐想去华乐门的事情,你要去就去。 何槐一边开车一边说话,我一个人去多没劲啊。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经过回公馆必经之路的一条街道上。 蒋弥敏锐的发现这街两边的商铺大门突兀的紧锁起来,死气沉沉的很,与往常的晚上截然不同。 路上半个行人也无,就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过分,除了两边昏暗的路灯还在亮着。 蒋弥皱了皱眉,把枪别好,轻易不要开枪。 何槐毕竟和蒋弥一样在民国中央警官学校呆了三年出来,警觉性也不低。 何槐迅速敛起嬉笑的神色,手依然稳稳的握紧方向盘,知道,蒋哥。 车继续平稳的开着,直到前面的三岔路口处从左右两边开来四辆黑色福特车。 那四辆黑色福特车行进间有秩有序,像是安排好了一样,接着四辆车猛的一个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来。 挡住了蒋弥他们前进的位置,横亘在大道中央停了下来。 何槐开的毕竟不是坦克,只是一辆普通的轿车,还没有撞开四辆车冲过去的本事。 于是只得也停了下来。 蒋弥松开安全带,给枪上好膛,揣在腰间,面容平静的就要下车。 何槐却把他拦住了,何槐回头笑了一下,蒋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下去交涉一下,等会要是交涉失败了,你再下来。 蒋弥看他一眼,小心些,别冒失。 何槐拔下车钥匙,哎,没事,蒋哥,车钥匙拿着。 蒋弥拿住车钥匙,看着何槐开门下车去。 何槐从面相看着,还算和善,他笑着对那四辆车摆摆手,哎,各位,混哪个道上的啊。 四辆车上下来数十个打手,丝毫没有搭理,上来就围拢住何槐。 何槐双手举起,面色惊惶,肩膀下缩,唉唉唉,各位有话好好说, 打手面色沉沉的看着何槐,车上还有人,你是司机。 何槐难以置信的惊叫一声,兄弟你说什么呢,我这风度姿态不是厅长是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司机,还有,我来这没享着几天官福怎么就被人盯上了,我怎么了,好歹给个交代吧。 其中一个打手应该是不耐烦了,上前一脚踹到何槐的后腿弯,何槐吃痛跪倒在地。 少废话,你们今天不管是谁都活不了。 何槐跪在地上低叹一声,所以说,这咋交涉都不行是吗那好吧 何槐揉揉摔疼的膝盖,哎呦哎呦着,很是叽歪婆妈的样子。 接着,跪在地上的何槐突然古怪的迅猛暴起,一拳捶在身后最近打手的下巴上面,那个被打的打手反应不及,倒退几步重重的摔倒在地。 何槐一个旋身,反手抽出腰间的伸缩警棍,顺便大喊一声,哥!失败了! 蒋弥在何槐暴起的那瞬间就已经下车了,右手甩开警棍,大步往何槐那边走过去,周围夜色浓重,使蒋弥的面庞越发朦胧不清。 打。 何槐嬉笑一声,得咧。 场面一触即发起来,气氛紧绷。 可此时,那四辆车中的其中一辆突然下来一个人。 那人便是马殊。 马殊高呵一声,干什么呢,说了交给先生处理,你们怎么还敢动手! 马殊大跨步走到近前,看见了远处的何槐,皱着眉没做表态,只是接着对打手道:说了把人截下来就够了,你们 可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了。 因为马殊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从暗处过来的蒋弥。 呵呃马殊顿时连吸气都吸不了了,那样子仿佛是看见了鬼,他差点三魂丢了六魄,平日里冷肃沉稳的模样不再,结巴了大半天。 蒋,蒋,蒋蒋少爷 马殊差点腿一软给人跪了下来。 旁边的打手挠头不解,马哥,还截人吗? 马殊终于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截什么截,还不滚回车里去! 众打手只好又不明所以的回到车里面。 马殊抖着腿走向蒋弥,颤抖的问:还请问蒋,蒋少爷是人是鬼? 他刚问完话,就又看见了蒋弥脚下的影子,自顾自的拍了拍胸口,还,还好,不是鬼 何槐眼睛滴溜溜的在蒋弥和马殊之间打转,蒋哥,这谁? 蒋弥一看见马殊就会联系到另一个人,他眸色略深,认识的人罢了。 马殊皱起浓黑的眉来,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是我的失误,我向蒋少爷您道歉 他话还没说完,蒋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随手把车钥匙抛给何槐,走了。 何槐利落接过车钥匙,什么也都没多问,跟在蒋弥身后准备离开。 马殊赶紧小跑的追了过去,蒋少爷,蒋少爷,还请留步,我家先生马上就来了 蒋弥头也不回的道,那又如何。 马殊知道今天说什么都得留住蒋弥的人,他刚准备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身后传来汽车行驶声。 马殊眼睛瞪圆,是自家先生过来了! 他大步上前拼命扒拉住蒋弥准备关上的后车门,蒋少爷,求您了,先等等啊 程绽坐在车里,双目阖着,面上阴冷,直到前面开车的司机轻轻唤了他一句。 他才缓缓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就发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打手都安安分分的坐在车里面,远处还能隐约看见手下马殊正滑稽地扒着某辆车的车门。 程绽蹙起眉头,眸间郁气浓重,难以克制心中暴戾的情绪,直接一把掀开膝盖上面的薄毯,开车走了出去。 马殊正死死扒着蒋弥的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极沉极寒的,马殊。 马殊不由得身子一抖,但知道自家先生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责罚自己,便没有动弹,只继续维持动作,还高声喊了一句,先生,蒋少爷在这! 程绽眸间寒冰浮动,正迈步走过去,可,他却突然听见了马殊这么嗷的一嗓子。 程绽脚步顿时凝滞在原地,原是阴沉的面容此时碎裂开来。 他愣了许久。 仿佛他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场大雨之中,仿佛他还是那个眼睁睁失去一切的疯子,仿佛他再睁开眼来又是虚无的黑夜。 胸口处似被死死扼住,难以喘息,丝毫动弹不得。 他喉间漫上熟悉的腥甜味来。 眼泪突兀的流了下来。 他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可却仍继续迈步出去,一步一步,仿佛把他这一生的希望都快耗尽了。 他怕又回到了过去那一千多个无望苦熬的日夜中,他怕自己事到如今都在自欺欺人。 直到。 他与眸光平静的蒋弥对视。 他呢喃出声,就像是重新变回了咿呀学语的稚童,张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蒋弥 等他终于完整的念出了那个名字之后,他才怔怔的站在原地,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蒋弥偏开头去,不再看他,只对着何槐道:走。 分卷(33) 何槐立刻插上钥匙,发动汽车,准备离开。 远处一身长袍的程绽像是反应了过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来到车边扒住车窗。 明明是冬城人人惧怕的活阎王,可如今却像是脆弱的一触即碎。 蒋弥 蒋弥垂眸复而抬起,何槐,停车。 何槐撇撇嘴,又重新把车停了下来。 蒋弥平静的拉门下车,却被程绽牢牢的攥住了手腕。 蒋弥眸子一顿,接着。 他漠然的,一根根掰开了攥在自己手腕上的程绽的绷紧泛白的手指。 程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程绽指尖发颤,眼角通红,面上满是迷茫无措与失而复得的恍惚。 蒋弥,我想你 真的好想你 这一千多个日夜,无时无刻 除了死去,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才能抹去这种无望的思念。 第43章 《乱世锦绣缘》你疯了。 蒋弥皱了皱眉。 想他什么,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想的。 他实在不明白程绽事到如今还要干什么,明明已经选择把事情给做绝了。 他垂眸看着程绽,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刻骨,让程绽站都站不住了,五脏六腑仿佛在被利刃搅动,令他生不如死。 你权当我死在四年前了吧,不必与我再有纠葛。 蒋弥说完转身就要上车。 程绽却是红着眼,神情绝望的重新抓住蒋弥的手腕。 蒋弥你是不是恨我 蒋弥表情微微松动,似乎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而后他又平静的道:不恨,没必要。 是他自己识人不清,才导致今天这个地步,但凡当初他对程绽起过丝毫疑心,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死过了一回,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一旁的马殊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他浓眉紧锁,深吸口气,忍不住开口劝说道:蒋少爷您真的是不知道先生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还请不要这样对他 蒋弥忍不住心中好笑,那自己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有人问过吗。 所以,我该怎么对他,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的原谅他?凭什么,就因为我不知道他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 程绽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低斥一声,马殊,闭嘴。 然后程绽缓缓松开了抓着蒋弥的手,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对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你原谅我只要知道你还活着,能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够了 好,那从今往后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蒋弥说完,转身坐回车里。 程绽站在原地,双手颤抖,夜风撩起他的衣摆,显得他愈发消瘦,可他却没有再上前了。 何槐开车穿行了过去。 蒋弥坐在后座,眼皮半掀,眸色略深,他知道程绽这时候还在后面站着看他,但他对此却毫不关心。 何槐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忍不住喊了一声,蒋哥,没事吧。 蒋弥抬眸看过去,没事。 何槐又小心的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发现蒋弥倒的确像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 于是何槐重新打开了话匣子,哎,蒋哥,谁没点过去啊,理解理解,就是不知道你玩的这么野后面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像是有所忌讳的样子。 蒋弥没听清何槐后面那句说的什么,但没没有心情去问清楚。 两人一路回到了公馆,各自洗漱就又睡下了。 毕竟第二天还得照常上班任职。 而督办公署警察厅内的众人提心吊胆的等了小半个月,那活阎王那边却丝毫的动静都没有。 按说那活阎王的行事作风,向来是你惹我一尺,我把你掰折。 众人心下直纳闷,那不成这新来的毛头小子后头真有两把刷子不成。 大家只私底下各自猜疑,对于警察厅能维持太平日子还是很满意的,不管那个新来的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都和他们没啥关系。 而蒋弥亦如往常一般上下班的工作。 程绽似乎如他所说一般没再出现过在他面前了。 这对蒋弥来说,倒也是好事,见了面,也就翻来覆去的那么几句话的纠缠着,对蒋弥来说也是浪费时间。 你原谅我吗? 我不原谅你。 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 除了这些,蒋弥自觉很程绽之间再没什么其他的话可说了。 沉溺于过往无法自拔,从来都不是他的性格。 蒋弥明白这所有事情,程绽只是一个推波助澜及冷眼旁观者,而真正要解决的却是秦家。 他四年后重新回到这里,只听说秦家在冬城似乎仍是有一席之位。 那个秦之山也还是没有死。 他后面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日。 蒋弥休得一天的月假,而何槐由于调班原因只能继续留在警察厅工作。 于是蒋弥则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公馆里面。 外面从清晨就开始下雨,雨还不小,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已经出现了小水坑。 天上黑云翻滚,雷声闷响,把整个冬城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对街的商铺甚至已经打开了电灯泡,好让客人看清。 街上的行人大多手持着伞在雨中穿行,连黄包车都少了许多,似乎也不准备在这坏天气里赚那么些钱。 蒋弥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且这几个月难得有了休憩的时间。 所以蒋弥今天不准备再出门了。 他早上起来之后,洗漱完了换好衣服,自己给自己弄了些简单的早餐。 处理着一些从警察厅带回公馆的文件资料。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外面的雨似乎越发大了,已经转为了暴雨,远处的树都被大雨打弯了枝叶,风凌厉的呼啸着。 原本屋子里面的窗户是开了一点透风的缝隙,可由于扫风雨太大了,蒋弥不得不起身去把给窗户关严实。 他穿着身居家休闲服,来到了窗边,刚准备伸手关窗,就看见楼下院子外面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因为屋子里的窗户是正对院子里的,于是蒋弥才得以一清二楚的看见。 那个人影在昏沉的雨幕之中独立着,身形消瘦,一身长袍被雨水打湿很是狼狈。 蒋弥只看了两眼,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那人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是程绽。 蒋弥手搭在窗户上面,眸色略深,眉头微皱,实在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程绽还要在下雨天站在他家门口,明明上次说好了双方都不在见面,何必这样继续闹下去。 蒋弥顿了顿,继续把窗户关好。 他对程绽没有什么恨意,看见程绽站在暴雨中也没什么解恨的快感。 与其说不愿意程绽站在雨中,倒不如说蒋弥不愿意让程绽站在自己的家门口。 如果程绽愿意站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蒋弥是无所谓的。 只是,程绽现在却是站在了他家门口。 蒋弥不能自欺欺人当没看见一样,他离开二楼,来到一楼客厅,找出两把伞来。 他自己撑开了一把,走出公馆。 程绽在听见动静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庞上,让他的眼镜上都沾满了水滴。 蒋弥打开了院门,稍稍离程绽近了一些,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 程绽呆愣的凝视着蒋弥,不自觉的喃喃开口道:蒋弥 蒋弥看他一眼,静静的道:所以你是借着酒劲过来装疯卖傻吗。 程绽启唇,薄唇泛着白,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些什么。 程绽嗫嚅着出声,姿态似乎已经低到了尘埃,我没想做些什么 蒋弥抬眸看了看远处昏沉的天空,所以你站在雨里是想让我可怜你吗,多没意思,当初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现在又何必后悔。 程绽神情破碎,眼泪混杂着雨水,他知道当初是自己主动选择把目的凌驾于一切之上,他知道那些都已经变成了不可挽回的过错了。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触碰蒋弥。 却被蒋弥塞了一把伞在手里面。 你回去吧。蒋弥垂眸看着程绽,右手撑伞,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哗哗声响来,他继续道。 你不必这样,如果你做这些是因为心有愧疚,想要得我原谅,那我现在说一句原谅你了,从今往后,你能不能放下这一切。 程绽紧咬下唇,直至渗出血来,似乎所有的希望已经在他面前被彻底揉碎,我错了,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蒋弥微微皱眉:你错了又如何,没人怪你,你根本不必这般。 程绽喉间泛着腥甜,他好似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可是对于蒋弥,他难以放手,那是刻在他骨血里面的痛。 那是他一千多个日夜里的执念,那是疯狂,那是吞噬一切,生生死死都难以磨灭的欲望。 程绽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所以,我们永远只能这样了吗 蒋弥语气平静,嗯。 那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改变程绽的声音在雨声的遮掩下愈发低迷。 蒋弥已经失去和程绽在雨里继续闲聊下去的耐性了,他拿过程绽手里的伞,然后帮他撑开,又重新塞回了程绽手里。 这不是死能解决的问题,与其这样想,还不如好好活着。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要干什么,如果是出于愧疚,我都说我原谅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蒋弥话还没有说完。 程绽却像是被刺激到了,猛的抬起头来,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冲动。 因为我爱你 程绽话一说出口,雨中的两人都愣住了。 蒋弥皱着眉,渐渐反应了过来,心里只觉得无比的荒谬。 曾经的蒋弥对着程绽可能有着些许的依赖,可现如今,蒋弥对程绽没有任何感情,于蒋弥而言,程绽更等同于陌生人。 你疯了。 蒋弥忍不住开口。 四年前的事横亘在两人面前,几乎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程绽还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他自己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第44章 《乱世锦绣缘》你说爱我,你说帮我 程绽愣在原地,神色中满是迷茫无措,他怔怔的开口。 我 他想说些什么,但半响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雨越发的大了,伞面上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声,远处的云端雷声嗡鸣,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了,一片空寂。 蒋弥在伞下静静的与程绽对视,他眸间倒映着程绽狼狈的身形。 程绽缓缓伸出苍白的手摘下眼镜,再用手擦了一下脸,接着他把眼镜重新戴上。 对不起 蒋弥垂眸,没事,你走吧,你今天说的话我会当作没有听见。 对不起 蒋弥复而抬眸看他,把伞拿好,我回去了,你也走吧。 说完,蒋弥左手持伞转身回到院子里面,把院门关好,就再没看程绽一眼了。 隔着朦胧雨幕,蒋弥的背影渐行渐远。 蒋弥不知道程绽在自己走后有没有离开,可等到晚上何槐回到公馆的时候,他面色疑惑的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把湿透的雨伞。 何槐抬头看向蒋弥随口问道:蒋哥,我们家伞怎么在外面。 蒋弥看了过去,顿了顿,然后把视线从湿透滴水的雨伞上收了回来,并不准备和何槐说今天的事情,不知道。 何槐百思不得其解的嗯?了一声,虽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想着深究,转眼便抛到脑后了。 到了第二日,蒋弥的月假也结束了。 便和何槐像往常一样回到了警察厅上班。 厅里的众人便是再没眼色,也知道这新来的厅长定是来历不凡,要不然就这刚任职不久的一系列政改,要搁个没背景没身份的,改明儿就在大街上躺着了。 历任的厅长都是与那些势力和和气气的来往,我给你开后门,你给我好处,咱各得各的,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是各自安好。 毕竟苦的不是他们,苦的是那些寻常人,若是出了事,连个讨公道的地方都没有。 由蒋弥的一顿整改之后,厅里的气氛也好多了,大家各司其职,整日忙这忙那,再不像以前那样混吃等死了。 有人心里从前来这警察厅还是有些抱负的,不过也是这大环境导致,让他们渐渐变得是随波逐流,浑浑噩噩的。 蒋弥任职之后,自然是有人心里乐意,有人不乐意,但大家都掩在私底下,面上都不再显露了。 这日,蒋弥在办公室里翻阅税收账目。 何槐从外面推门进来。 蒋哥,秦家果然派人来了,说是后天请你吃饭,我已经按你先前说的答应下来了。 说完,何槐嗤笑一声,面上透着浅浅的讥讽,谁不知道那秦家什么意思,历任厅长上任都会来请人吃饭,不就是想威逼利诱打通后门吗,哼。 蒋弥半垂着眸子,他明白自己如今回来冬城,知道的人没几个,除了程绽他们。 秦家自然也不会知晓,所以才能有恃无恐的过来请他吃饭。 秦家历代都是走贩盐的路子。 现在贩盐非是全部由政府管控,私人制度的盐商也是有许多的,但私人盐商要缴纳很高的税。 分卷(34) 但许是冬城天高皇帝远的缘故,贩卖私盐,逃税漏税的现象尤其严重。 但秦家通过十多年来的手段打压,成为冬城贩卖私盐这一行的独大,虽说也有些其他贩盐的,但都比不过秦家的风头。 如今秦之山老了,秦家暂无能人,这独大的风头渐渐衰落,可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蒋弥结束思考,抬眸看向何槐,眸间泛着冷意,我之前说的都做好了吗。 何槐不由得正了面色,站直了身体,他自然知道蒋弥对秦家有着敌意,做完了,港口那边都留守好了,就像蒋哥你先前说的那样,秦家最近的确想来一笔大单。 蒋弥点点头,把手里的账目合上,这上面的税收账目明显货不对板,出入极大。 秦家便是靠这种手段,贪得无厌的疯狂敛财。 而蒋弥要做的便是把秦家的路子彻底截断。 一直到了后天。 蒋弥和何槐应邀赴约。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冬城的四季春堂,四季春堂在冬城年代久远,装潢也是旧时的风格,红墙绿瓦,飞檐反宇。 蒋弥和何槐刚走了进去,就有人上前过来迎他们。 二位,里面请。 蒋弥面容平静没有说话,何槐则笑嘻嘻的道:多谢带路了。 两人被一路领来了一间厢房前,门前只有翠色珠帘,连个遮蔽物都没,看着很是坦坦荡荡的样子。 蒋弥和何槐打帘进去,一眼就看见房间里面那圆木桌子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长衫,四五十多岁的样子,下巴上留有一撮短须,眼皮往下耷拉着,堆起很深的褶皱,眸间满是生意人的精明算计。 那人便是秦之山的亲弟弟,秦尔安。 秦尔安看见蒋弥他们走进来,长笑一声。 二位还请坐,还请坐啊。 蒋弥和何槐颔首示意,然后寻位置围坐桌边。 我只听闻这警察厅换了新人,哪曾想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厅长,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哈哈哈。秦尔安打量蒋弥两眼然后夸赞道。 蒋弥静静的笑了一下,秦先生谬赞了。 秦尔安收回搭在蒋弥身上的目光,看向了何槐,这位也是一表人才啊。 何槐嘻嘻一笑道:哪里哪里,我看秦先生反倒是风度翩翩,儒雅随和。 秦尔安端起手边茶盏,笑着摇摇头,你这话我听听就中了,可不能全信,人老了不得不认呐。 几人又客套来往几句。 接着有人进来换了新茶,上了酒水和些下酒的小菜。 蒋弥和何槐也不拘谨,拿筷便吃了起来。 秦尔安拿起酒壶看了过去,二位能喝酒吗? 蒋弥放下筷子,眸色平淡,嘴角弯起笑来:自然能喝得,秦先生。 何槐坐在一边,嘴里嚼着花生米,咕叽咕叽的只点点头。 秦尔安笑起来,哎,我还怕二位不喝酒呢,来来来,我们小酌几杯。 秦尔安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就要给蒋弥和何槐倒酒,蒋弥把酒杯往前一推,晶莹的酒水便顺着壶嘴便倒了满满一杯子。 秦尔安一边倒酒,一边意味深长的道:这出门在外啊,喝不得酒,这路就难走,我看二位酒量也是不错的样子,这路必定比旁的人好走许多。 蒋弥手指搭在瓷白的杯边,晃荡的酒面漾圈圈波纹,使蒋弥的神色再难看清,他平静的道:秦先生说的是自然。 何槐继续在旁边咕叽咕叽地嚼花生米,头都不带抬的,反正这次酒席他又不是主角,明来暗往的是他身边那两位。 我知晓你来这冬城任职必有一番抱负,我很是欣赏,只想与你结个忘年之交,若是你不嫌弃,我们日后便常来常往,有福同享。 秦尔安端起酒杯朝向蒋弥的方向,但笑不语,眼睛眯起带着很深的纹路。 蒋弥也笑了起来,左手端杯与秦尔安的酒杯轻轻一碰,却之不恭。 等众人酒过三巡之后。 秦尔安看蒋弥还算上道,知晓蒋弥日后说不定还有大好前途,便心里暗自思量把他拉拢过来,等自己掌权秦家,少不得还要与此人打交道,这么想着,他态度便是愈发和善起来。 哎,蒋厅长若是愿意同我亲近,我年岁长你一些,不若,你便喊我一声秦哥,我称你一句蒋弟,咱们以后当自家子弟来处,也少生些嫌隙。 蒋弥垂眸看着手边酒杯,眸色略深,秦哥这个称呼让他不自觉的联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他也不愿再多想下去,徒惹心烦。 于是蒋弥静静抬头看过去,自然愿意,秦哥。 可他话音刚落,后面便传来了珠帘碰撞的脆响声。 秦尔安皱着眉头,看向蒋弥身后,语气中带着不解,程绽,你怎么来了。 蒋弥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便恢复正常,很是平静从容的样子。 可旁边一直埋头吃饭的何槐能清楚感觉到蒋弥周身冷了些许,再抬眼看看门边那人,心里已有了思量,撇撇嘴不准备参一脚,就又重新低头扒饭了。 程绽走入房内,眉头微皱,语气略快,秦老先生病愈发重了,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秦家人已经得消息过去了,我过来告知你一声。 秦尔安不自觉的哗啦一下子站起身来,秦老先生他自然知道说的是谁,便是他那老不死的兄长。 前些年秦之山忽然病倒了,路都走不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靠着干女儿和干女婿照顾。 秦家人面上着急忧虑,心底里却盼着他早死,可又担心秦之山究竟放权给谁,秦家人现在都是互相忌惮着,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秦之山病床旁。 如今秦之山都快病死了,秦尔安生怕其他秦家人把这权拿了过来,知道现在不是耽误的时候,他便面色焦急的看向蒋弥,一拱手道,蒋弟啊,实在是家有急事,我便先行回去了。 蒋弥像是丝毫没有看见身后人一样,轻轻笑了笑,不碍事,秦哥,你就先回去吧。 秦尔安点点头,转身就立刻大步走了,他擦着程绽的肩膀出去,离开四季春堂,赶往秦之山的宅子。 厢房里面立时安静了下来,唯剩下何槐吃饭喝汤的声音。 蒋弥放下手中酒杯,看向何槐,我出去一趟。 说完,蒋弥起身离开,程绽就站在旁边,蒋弥却连眼神都没有偏一下。 蒋弥现在的酒量与曾经一样,很弱,这四年里,蒋弥也刻意训练过,可酒量依然没什么上涨。 所以平日里蒋弥基本上都不怎么喝酒,但今天却不得不喝一回。 蒋弥来到卫生间的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捧着鞠清水拍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些,要不然,蒋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正常的走路下楼。 刚才秦尔安上的是陈酿白酒,度数不低,后劲很大。 蒋弥双手撑在洗手台子上,轻轻喘气,压抑胸口处酒精带来的剧烈灼烧感。 直到他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 蒋弥你要干什么。 蒋弥抬头,通过面前的镜子看见身后的人。 程绽。 程绽一身长衫,脸庞愈发的瘦了,唇泛着浅红。 蒋弥闭了闭眼,压下酒劲,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该和秦家人扯上关系的 蒋弥低笑一声,眸色渐深,你不也是秦家人吗。 程绽顿了顿,手微微发颤,他半垂下头,我知道你厌恶秦家,但你不该蹚这趟浑水 蒋弥抬头看向镜中的程绽,所以呢?我是不是就不该回到冬城,找个偏僻角落隐姓埋名,然后日日感慨自己大难不死吗,程先生? 程绽最不能面对的就是蒋弥曾经的死亡,他立时白了脸,眼尾泛着红,心中仿佛被狠狠揪住一般的酸痛。 不,不是我是说,我会帮你处理好这一切包括秦家 蒋弥失笑,程绽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你帮我处理秦家,当时的华乐门暴乱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蒋弥转过身来,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向程绽,我父亲的意外你没参与吗,还说帮我处理秦家? 酒精释放了蒋弥内心深处的愤怒和冲动。 蒋弥走到程绽面前,用右手肘抵着程绽的纤细的脖颈把他一把掼到墙边,左手把一旁卫生间的门狠狠砸上关了起来。 蒋弥现在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他手肘压制住程绽让人无法动弹,然后低头靠近,靠的很近,两人气息交缠着。 可蒋弥并没有察觉到,他只声音沙哑着开口。 你说爱我,你说帮我,多可笑。 程绽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眼尾挂着泪,我不会再撒谎骗你了 蒋弥左手压在墙边,将人圈了起来,低低嗤了一下,我也不会再信你了,程绽,我已经受够你的欺骗了。 程绽脸色苍白,嘴微微张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下意识想伸手去碰一下蒋弥。 但却被蒋弥迅速避开,蒋弥收回压在程绽脖颈间的束缚,转而反手将程绽双手抓住一把压过程绽头顶处。 别碰我。 蒋弥皱着眉低低道。 程绽的双手被压的很高,使得他被迫绷紧了腰肢,挺起了胸口,长衫下空落落的,显得他愈发清瘦。 蒋弥醉的越发不清醒了,他桎梏着程绽,虽然很生气,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程绽此时却嗫嚅着开口了,对不起 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蒋弥半闭着眼讥嘲道。 蒋弥头渐渐的不自觉的靠近程绽脖窝处,泛着热气的吐息让程绽不自觉的有些颤栗。 蒋弥昏昏沉沉的都快闭上了眼,可对程绽的桎梏却没有松懈分毫。 蒋弥的侧脸就在程绽旁边,两人靠的很近。 程绽眸间满是痴缠的情思,像是荆棘藤条一样将他整个人收束起来,徒留最柔软的内里,他的唇极轻的触碰了一下蒋弥的脸庞。 程绽潮红着眼尾,近乎是虔诚的呢喃道,我爱你 第45章 《乱世锦绣缘》我捉人去,闭嘴 何槐在厢房里面等了许久,不见蒋弥回来。 无聊的都在用筷子戳菜汤了,但他转念一想,蒋弥向来是当断必断,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怎么可能还和那个四眼仔不清不楚的。 这么想着,何槐放下手里的筷子,直接打帘出去,到了男厕所前面。 就见门前围着一群人,有中年男人还有跑堂的。 何槐过去拍拍那跑堂的肩膀,细眉一挑,嘴角翘着,眯着眼瞥向门前,怎么回事? 跑堂的也是面有难色,用毛巾揩了一把头上的汗不解道:这门不知道被谁从里面反锁起来了,喊也不开,已经让人去拿钥匙了。 何槐哦了一声,示意明白,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出来。 几步上前,用手挥退旁边的人。 众人更是疑惑的盯着他看,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吼吼的过去想要问他干嘛。 却在何槐一抬手的动作下噤了声。 何槐清咳两声,转动手腕脚腕,摆开架势。 然后 他咣当一脚踹开了木门。 尘埃飞扬,连同着门锁一起被踹开,整扇木门轰隆一声的倒地。 何槐点点头,很是从容的走了进去。 可一转头就对上了程绽阴鸷到杀人的目光,何槐乍一看到吓得胆寒,然后缓了过来。 站在程绽面前昏昏欲睡的蒋弥被这动静闹的迷蒙的睁开了眼。 何槐赶紧上前扯开蒋弥。 哎哎,蒋哥,你咋喝的这么醉,你看看,我多担心你,还把门都给踹开了。 蒋弥听见了何槐的声音,下意识喊了一声。 何槐? 何槐连连答应下来,把蒋弥肩膀搭在自己肩膀上,没敢多去看程绽,架着人就往外面走。 所幸那个凶狠的四眼仔没有追上来,何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踹坏的门,何槐自然也以让四季春堂不会再找他麻烦的价格赔偿了下来。 当然,掏的是蒋弥口袋里面的钱。 那秦尔安秦老贼坑人的很,临走前也不知道把饭钱给付了,改明得让他赔的倾家荡产! 何槐愤愤的架着蒋弥走出四季春堂,然后把人往后座上直接一放。 接着大喇喇的开车就回了公馆。 何槐向来不是细心人,把蒋弥送到床上躺着他觉得已经没问题了,也没想着把人衣服换下来,给人洗把脸喂喂水啥的。 于是。 蒋弥半夜就又醒了,渴醒的。 蒋弥半坐起身来,喉咙里像冒烟似的干疼难耐,而且自己满身酒气,鞋都没脱就躺在床上。 蒋弥皱起眉来,知道肯定是何槐把自己带回来的,没指望何槐把自己收拾的多好,扯着身上外套脱下来扔到一旁。 趿拉着拖鞋走向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刚一入嘴,嘴角边就火辣辣的疼。 蒋弥放下水杯,又到了卫生间里面,对着镜子照了照嘴角,发现内里破了一块皮来,冒着血丝。 蒋弥舌头顶着腮帮,一些残缺的回忆在他脑海里面闪现。 他啧了一声,然后深深吸气,压下心头火大。 下次就算喝酒也绝对不再和程绽见面。 真是疯了。 可是他又搜刮了许久的记忆,也不记得这嘴角破皮是哪门子事情。 蒋弥半垂下眸子,不愿再多想了。 找出换洗衣服来,打开浴室的门,准备洗澡。 花洒的水从头到尾将他淋了个遍,蒋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的烦躁感也渐渐消失了。 他又想起了今天四季春堂里面程绽说的话。 看起来秦之山重病确有其事。 分卷(35) 不论事出何因,这对蒋弥来说都是件好事。 秦家除了秦之山老奸巨猾难以琢磨外,秦家的其他人对蒋弥来说都是容易解决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着秦家动作。 蒋弥静静的思考完一切,澡也冲完了。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回到了房间里面。 再看房间钟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由于残留的酒精作祟,蒋弥很快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还是在何槐急促的拍门声中醒来的。 蒋哥,别睡了,赶紧起来了,要迟了,快开门拿,蒋哥! 何槐在门外拉长着嗓子嚎叫。 蒋弥坐起身来,挠挠头发,因为没有睡够和宿醉的头疼让他愈发的烦躁。 滚。 蒋弥低喝一声。 拍门声顿了顿然后重新响起。 蒋哥你看不你是醒了吗,咋还躺着不动! 蒋弥沉着脸过去开门,刚打开门,何槐已经几步窜远了,伴随着几声哈哈大笑。 蒋弥懒得和何槐闹。 洗漱完了换好衣服,等蒋弥走下楼的时候。 何槐已经坐在车前面了。 蒋哥,快点,我饿死了,我们还要去吃早茶呢。 蒋弥抬手看了看腕表。 这个点还吃什么早茶,吃些早点去吧。 何槐长叹一声,也知道的确是来不及了,算了,随便糊弄糊弄吧。 何槐开车载着蒋弥,一路往警察厅过去。 路边,车子途经过一家餐点店。 这家餐点店便是程绽当初带蒋弥吃过的地方。 蒋弥眼神静静的看了过去。 何槐从后视镜无意间瞥见蒋弥的眼神。 怎么,蒋哥,这家店你去过,味道咋样? 蒋弥顿了顿,没准备在这种小事上面犹豫撒谎,还行。 何槐听见蒋弥这话,把车停在了路边上。 既然蒋哥你都说了味道还行,那我们别看了,直接过去吃吧。 蒋弥重新看了看那个餐点店,没有阻止,也松开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何槐小跑着来到对街,蒋弥跟在后方。 何槐仔细辨别着店门前被油烟熏黑的木牌子,沉吟片刻,麻烦来俩个大肉包子加一个麻球,还有一杯不甜的黑豆浆。 那餐点店的妇人立时应了下来。 何槐回头看向蒋弥,蒋哥,你吃啥? 妇人闻声抬眼看过去,一下就看见了蒋弥,她手里拿着油漏勺,略有惊讶,然后便转为喜色,显然还是记得蒋弥的。 先生,您要吃些什么。 蒋弥其实没有多大胃口,就随便点了几个。 他准备吃完就走,也没准备留多久。 蒋弥坐在桌边,忽然从内间探头出来一个小孩。 就是蒋弥曾经给过奶糖的小孩。 当初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现在看着都有一十二岁了。 那小孩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皮球,看起来是准备出去玩。 小孩抬头看见了蒋弥,愣了一下,而后寻求意见般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那餐点店的妇人笑着点点头。 于是小孩便小心翼翼的上来打了个招呼。 先生,你好。 蒋弥轻轻笑了笑,你好。 那妇人见前面没什么客人要招呼,便手里拿着毛巾跛着右腿走了过来,似乎有几分攀谈的意思。 先生就是,我就顺嘴问一句您可曾给我们这小店送过钱? 蒋弥手上拿着筷子一顿,没有,怎么了。 一旁的何槐也好奇的抬起来头。 妇人腼腆内敛的笑了笑,就是前几年里,忽然有个黑脸的先生开车过来送笔钱给我,说是我那故去的姐姐在钱庄里面存着给我的,我哪晓得这种事情,那钱我至今都还放家里面不敢动用呢。 蒋弥抬眸看向妇人,那你为什么问这钱是否是我给你的。 妇人面上挂着笑,这,我记性好,几年前您不是和另一位先生在我这吃过东西,那个黑脸先生就是给您两位开车的司机,故我还记到现在,这几年里,我再没见过另一位先生,今天,您突然过来了,所以就问问您。 蒋弥立时明白了给妇人送钱的是谁了。 是马殊。 程绽的手下人。 虽然不知道程绽为什么派人给这妇人送钱,但蒋弥没准备管这些事情,毕竟和自己没关系。 蒋弥摇摇头,眸间平静,这我不清楚,既然是你姐姐留给你的,你就收下用着吧。 妇人听到这里,面有几分哀色,我姐姐姐夫前些年出事没了,连他们的一个儿子都不见了,我哪想过还能有这种事情瞧瞧我说什么呢,拿这些无用的事情打扰二位用饭,我先去前面做活了。 妇人走了,蒋弥则继续吃东西,没做他想。 何槐喝了一口豆浆,心想蒋弥和那凶狠的四眼仔还颇有渊源啊。 两人迅速吃完早点,没再耽搁,开车去了警察厅。 所幸两人手脚麻利都还没有迟到。 蒋弥坐在办公室里面,继续处理事务。 不多时何槐忽然推门而入,连招呼都没打,与平日里的作风截然不同,似乎很是急迫的样子。 蒋哥,秦家那边有动作了! 蒋弥放下手里钢笔。 眸间泛着寒。 好,静观其变,等着拿货。 何槐重重点头答应了下来。 许是秦家此次单子太大,分三批放在三个港台那里。 这笔单子据蒋弥打听,是由秦尔安全权负责,似乎想要借此机会独揽大权。 秦尔安无怪乎昨天才请蒋弥吃饭,实在是因为最近太忙了,他自觉已经把蒋弥给打点好了,没想着其他的可能。 秦家的这批货由于近日政府突然的限航令,不得不提前日子。 但对蒋弥来说,多一天晚一天都没有太大关系。 港口的那批货说什么今天都得给截下来。 蒋弥关上手里的档案,把钢笔放到桌子上面,枪别在腰间。 门口已经站好了一溜排的警卫员,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着。 蒋弥走了出去,站在门前静静道,三支分别去三个港口,我带队去向南港口,何槐带你们去 蒋弥话还没有说完,何槐又急匆匆的从警院外跑了进来。 蒋哥,向南港口那边已经开始枪战了! 蒋弥顿了顿,眸间愈发沉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在蒋弥的意外之外,怎么回事。 我打听到的是另一批没见过的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和秦家人那秦尔安的斗在一起了! 蒋弥罕见的愣在原地,心里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起来,他紧锁着眉头。 走。蒋弥立时冷声道。 向南港口。 秦家对今日的这批货颇为重视,派了许多的人手过来加以看管。 秦尔安手里搓着念珠串,阴沉着面目,看着手底下人把东西一箱箱的搬到船上。 身边手下人见秦尔安脸色不好,便想说些讨巧话,秦先生,今天保管是万无一失,哪方面都妥当的处理好了,怎么还会有不长眼的东西过来呢。 秦尔安眉目间褶皱愈发的深,透着疲老,闭嘴。 他倒不是担心今天的货,只担心自昨日回了秦之山老宅一趟,他的那些好兄好弟,侄子侄女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贪图,人人都想着扒块肉下来。 可肉统共就那么些,若人人分一杯羹,还能剩下些什么来。 秦尔安怒气隐忍着,想着把这次货处理好了,得来的钱便攥紧在自己手里,便是抢权,那也得抢下来。 港台处早已被清干净了闲杂人等,现在除了秦家的手底下人,就再无其他人了。 秦家手下人皆在有条不紊的搬货,似乎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整个向南港口都闹哄哄了起来。 秦尔安吓得手里的念珠串都掉在了地上。 手下人赶忙给他打起掩护来。 秦先生快走!手下人声嘶力竭着。 秦尔安佝偻着腰,脚步紊乱,被人护着往远处的车里面去,他平日只在家处理些账目生意,自诩文人墨客的他,哪曾见过这般真枪实弹的场面,立时便慌了神,乱了阵脚。 那些搬东西皆是秦家打手,都是配了枪的,毕竟见过些风风雨雨,也有人赶紧掏出枪来反击。 两方正式开始交火。 枪声响起,乱作一团。 有秦家打手中枪倒地,对面那方的自然也有不少受伤的。 接着,港口外处飞窜来许多辆轿车,秦家打手赶忙开枪,打中了其中几辆车的车窗玻璃,引擎盖子,轮胎等,零零碎碎的飞溅了许多出去,满地的狼藉。 可是哪怕打中了,若是打不死司机,这车便还是横冲直撞着。 那些车中已经有车逼近了秦尔安一伙人。 秦尔安吓得路都走不稳,连声道,快快快,你们快挡住,快开车去! 马殊便是其中一个开车的。 他能给程绽开那么多年的车,车技自然极是不俗。 他猛地碾向一众秦家打手,秦家打手有的对车连开数枪,有的四散而逃。 马殊知道那些打手不好命中自己,所以心里倒是不惧。 能跟在程绽手底下做事的人,没一个是胆小畏死的。 马殊看着是个憨厚老实中年人,可是在程绽手下却是出了名的马大胆。 可是忽然有秦家打手开枪打中了马殊车子的前轮,不知道是打在哪了,轮胎倏然爆开,只能靠内里的铁轱辘在地上摩擦前行,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马殊一咬牙,继续往人堆里面冲。 似乎也没人留意到他车的情况。 有个秦家打手一把扒住了马殊的车窗,左手拿着枪对着马殊,正要开枪。 那个打手却忽然后脑中枪倒在地上。 马殊下意识往后看了一下,原是自家先生程绽开的枪。 马殊倒没什么惊讶的,自家先生只是看着孱弱罢了,可不论是枪法车技还是杀人手段都是极老练成熟的,亲自下场倒没什么大问题。 马殊也没像旁的打手那般护主,实在是因为程绽过分的狠辣了。 程绽紧盯着远处已经上了车的秦尔安,眸色渐深,毫不犹豫的持枪对着被众打手掩护着的秦尔安的脑袋。 他认得秦尔安,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能立刻在人群中找见秦尔安。 秦家打手也不是吃素的,早反应过来了,除了一开始折损了不少人外,现在他们都快不落下风了,这也得益于秦家先前的周全准备。 程绽自顾自的在车后面半蹲着瞄人。 忽然他的腿弯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枪掉落在地,整个人趴伏下来。 接着,他身边爆来一声枪响,几乎是擦着程绽上方过去的。 哪怕是为了救他才踹他的,这对程绽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 程绽双目阴鸷的回过头去,却看见竟然是蒋弥躬身过来了,还一边正开枪反击着。 蒋弥看他一眼,远处身后的警卫队也开车跟过来,参加到了枪战之中。 蒋弥眸间泛着寒,秦家有狙击手。他心里是隐忍的怒气,不明白为什么程绽要在这节骨眼上参一脚。 可程绽的怒火却霎时灭了,清浅的眸子里漾着波纹,虽然腿弯间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有些结巴着:蒋,蒋弥 蒋弥不准备在这么个场合和他继续纠缠,只皱着眉道: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 程绽也立刻反应过来了,环顾四周重新找到开车往外冲的秦尔安一伙人。 我过去截人,你在原地呆着。程绽转头对蒋弥道。 行。 蒋弥冷静的答应下来。 他也没说些什么你小心些或是我替你去之类的废话。 蒋弥见程绽又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以为是程绽怕死。 于是蒋弥漠然道:你不会死,我给你打掩护。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住秦尔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程绽顿了顿,垂下眸子,好。 程绽在人流中穿行过去,其间也有人想要对他开枪,但都一一被蒋弥解决掉了,秦家的狙击手似乎不多,只有一两个的样子,他们也没在人群中找见程绽。 蒋弥看着程绽靠近秦尔安,接着便又是一声枪响,那子弹穿透了挡风玻璃,射在秦尔安的胸口处。 秦尔安的车子顿时失了准头,冲向一旁落锁的旧仓库里,车头迸裂,硝烟四起。 向南港口是秦家此次运货的主要港口。 集中大部分人手在这里,其他两个港口人因此比较少。 何槐过了几十分钟就解决完了,过来支援。 向南港口的场面几乎是大局已定。 秦家打手们死的死,伤的伤,被压在地上捆作一团,武器全部被缴走了。 就连港口处的两个狙击手都已经被解决了。 蒋弥手上拿枪迈步走了过去。 秦之山的那辆车上打手也被拽了下来。 只是秦之山似乎被卡在里面,没能一下子被拽出来。 蒋弥离远处的程绽越走越近。 接着在几十米开外,忽然蒋弥对着程绽举起了枪。 蒋弥的举动来的太突然了,周围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程绽却像是极平静的样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蒋弥。 他离蒋弥有些距离,蒋弥也看不清程绽眸间神色。 接着,蒋弥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 这几乎只是几秒中的事情。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可程绽却是毫发无伤。 中枪的却是程绽身后那位。 分卷(36) 车里面的秦尔安。 秦尔安血糊了满脸,迷蒙中看清了程绽,他立时就明白了,他顿时恨极了程绽这个叛徒,摸出枪来朝向程绽背后。 许是神智不清的缘故,他并没有留意到远处的蒋弥,他脑海中只想着把程绽打死,他死也不能让程绽好活! 马殊在一旁是目睹了全程的,他惊得冷汗浸湿全身,腿肚子打颤。 如果当时自家先生稍有动静,或者想要躲避,他就极有可能被秦尔安打中。 可程绽却是毫无犹疑的,站定在了原地。 似乎蒋弥若是真的要开枪打死他,他都不会躲开的样子。 蒋弥漠然的擦着程绽的肩膀过去,问都没问一句,径直走向昏死过去的秦尔安。 程绽却一把抓住蒋弥的手腕。 蒋弥 蒋弥扒开程绽的手,皱了皱眉,心想程绽为什么每次对上自己就这么麻烦,刚才果决杀人的样子多好,不纠不缠的。 我捉人去,松手。 程绽只是紧盯着蒋弥,清浅的眸间忽而蓄起泪来,眼尾挂着红,颤声低低道,蒋弥,我爱你 蒋弥:我捉人去,闭嘴。 第46章 《乱世锦绣缘》真相 秦尔安还算命大,中了两枪却没死,送到医院之后抢回条命来。 的确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人却是昏迷不醒躺在那块儿。 可这对秦家对秦家的生意来说都算是极大的打击,让本就不再充裕的秦家内里此时被掏空了大半出来。 秦家私下暗恨秦尔安那老废物不仅做事不中用,命还这么硬,对于秦家人来说,死的秦尔安比活的秦尔安更加保险些。 毕竟秦家干的那些腌臜勾当,秦尔安最起码参加了大半,如今落在警察厅手里面,秦家人就怕那诸多见不得光的把柄皆被人抓在手里面。 甚至有人提议去医院暗杀秦尔安,但这个蠢计划自然是不可实行的。 可叫秦家坐以待毙的等死也是不可能的,秦家人有的还拿出众多财产和些许地皮来,想和蒋弥协商此事不要闹大。 秦家人的意思就是秦尔安自己干的事情,秦尔安自己负责,要打要杀皆由处置,但不要牵扯到秦家身上。 何槐拿着地皮转让协议书进来,面上是喜闻乐见的讥笑神情,敲开了蒋弥办公室的门,蒋哥,你瞧瞧,秦家送什么过来了。 蒋弥抬眸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送回去。 何槐瞪大眼睛,咋了,为啥不要啊,这送嘴边的肉来了。 蒋弥看着何槐,语气平静,臭肉你也吃。 秦家送来的能有什么干净东西,还不如等日后直接除掉秦家把东西充公。 何槐愣了一下,也想明白了这个理,这东西是秦家私下送给蒋弥个人,蒋弥怎么可能要,那蒋哥,我可就送回去了。 蒋弥手中钢笔继续批改审查文件,头也不抬,去吧。 于是,何槐又把东西原物奉还给了秦家。 秦家一看东西被退回来了,知道蒋弥是不准备再协商的意思。 就有人决定明里暗里威胁一番,来套先礼后兵。 蒋弥受到秦家警告的时候,人还在办公室里面坐着,静静的应下一声示意明白。 秦家甚至还想派人去蒋弥所住的公馆外面泼红漆,但秦家派出去的人却都是莫名奇妙失踪了,半点音讯也无,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蒋弥自然是不知道泼红漆这件事,但他算是明白了秦家的确是继秦之山后再无能人了,都是群草包货。 毕竟几十年的大风大浪全由秦之山挡了下来,现在秦之山病重,却连个撑场子的都没有了。 何槐不知道还从哪打听到些旁门左道的消息,过来笑嘻嘻的告诉蒋弥想让蒋弥解恨。 说秦之山之所以多年未婚,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被人伤了身下那物什,等同于半个废人了,无法生育子嗣。 蒋弥听过就忘了,并不准备把这些市井流言当真。 可等蒋弥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秦家却忽然传来了秦之山病逝的消息,这消息算是传遍了冬城,像长了翅膀似的,秦家人怎么掩都掩不下来。 且听说那秦之山有一心腹,因哀思过重,也跟着没了。 何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笑的跟只老母鸡一样。 我倒是想不到秦之山还被他手下人爱戴至此啊,哈哈哈哈。 何槐嘴里嚼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边说边笑。 蒋弥垂下眸去,不管是秦之山之死,还是秦之山手下之死,都满是蹊跷古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事情不对头。 这事情更像是某人的手笔。 想到这里,蒋弥眸色略深。 秦之山将死前夕。 秦宅。 宅子里面人进进出出的,仆妇下人忙来进去,从秦之山房间里面端盆送水,换药炖汤。 程绽是秦之山的主要心腹,几乎看病医治皆由程绽一手操办。 程绽以秦之山不喜西医为由,只请了坐堂的老大夫来,还依照着古方法在秦之山嘴里含了块老参片续命吊气。 秦家老一辈的也不稀罕西医,只觉得西医拿刀挟剪的,吓人的很,不如那些老中医配方子来的实在。 而秦家年轻一辈的自然明白处理一些疑难杂症,西医向来有办法,可他们对于秦之山的病重不感兴趣,所以也没人提议去看西医。 程绽此时正坐在秦之山床前,拿湿帕子给秦之山慢慢擦额头的汗。 秦之山面上沟壑横生,舌苔发黄,身上一股子臭气。 程绽指尖扶正镜框,嘴角勾起温润的弧度来,看了看床附近站着的秦家干女儿及其干女婿,声音低缓,老爷子重病,这些日子都是你们一步不离的在床前照料,这份心意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干女儿秦婧四年前产下一子,母子平安,如今看着再无当初憔悴疯癫的模样了,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秦婧朝程绽半鞠一躬,程先生,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我反应感谢您帮我爹治病寻医。 秦婧的丈夫林思远也是极恭谨诚恳的鞠了一躬,多谢程先生。 程绽静静的把帕子浸在一旁铜瓷盆里面,清浅的眸子里面满是平静,二位都是有福分的人,多年前我便说过了。 秦婧的三岁的儿子林吉此时却突然蹬着小腿跑进来,林吉头上扎着小辫,嘴边沾着糖渍,懵懂着眼。 程绽瞥了林吉一眼,显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孩子如今倒小,你们总得为他以后谋条路子。 秦婧揽过林吉,抬起头来,双手有些发颤,她隐隐约约听懂了程绽的意思,她不确定的发问:程先生,现在怕还没到时候? 程绽一身月白长衫,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角,到时候了。 秦婧揽着林吉,眼神从涣散到坚定,林思远在一旁面色焦急担忧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妻子。 半响,秦婧终于沉下声来,程先生说的是。 秦婧颤着手把儿子往林思远怀里一塞,你先带他出去吧。 林思远神色犹豫,看了看程绽,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转身离开了。 程绽也揩干净了手,往外走去,他静静的从秦婧身旁走过。 秦婧眸子却直愣愣的看着秦之山的病床,眼中满是彻骨的恨意。 又过了半响,秦婧忽然跌跌撞撞的从房间跑了出来,扶着门框,大声喊着,来人呐,来人呐,我爹他没气了! 等医生过去的时候,秦之山的尸首已凉,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了。 秦婧倚靠在林思远怀中哭成泪人,泣不成声的道:我准备给爹换嘴里的参片去,哪晓得爹已经没气了爹啊爹啊 秦家众人也是装模作样的落了眼泪,哭喊声一片。 倒是没人怀疑秦婧,的确是因为秦婧这几年实在是衣不解带的在秦之山床前尽孝,和亲生女儿倒像是没差了的样子。 且秦之山病的愈发厉害,连医生先前都叮嘱过了说秦之山什么时候都可能撒手人寰,大家心里早有准备了。 现在秦之山死了,便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众人当务之急便是这秦家该如何分权。 秦之山的又一个弟弟抬头面上挂泪看向秦婧,大侄女啊,你爹走前可说什么了。语气中满是迫不及待。 秦婧顶着众人的目光,愣了一下,这爹走的时候连嘴都没张过啊。 只待秦家众人各怀鬼胎,暗自思量之际,程绽从堂门外走了进来。 程绽面色苍白,看着也是劳神过度的样子,程绽拿着一叠纸合同来,看向众人,先前秦老先生在口还能言的时候,特地留了份协议,说秦家的诸多场子已经指定了人代管。 秦家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也有人表示不信。 程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到了如今才拿出来。 程绽静静回看过去,秦老先生找人做了公证,若是不信,你可去查查清楚。 那人噎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也有其他人才不关心这协议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他们就想知道秦之山是指定了谁去代管。 程绽,别耽误功夫了,我哥他尸骨未寒,秦家的场子生意可不能乱,这事情若是掰扯不清楚,我哥九泉之下岂能合眼。 程绽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你说的是,那我便直说了,还请各位私下不要产生嫌隙这秦老先生指定的人便是秦阔秦先生。 秦阔歪缩在一角,胡须半白,只等着什么时候能散场回家,听程绽突然念到他的名字还一愣,啊? 秦阔是秦家二男,只可惜愚钝非常,极易遭人哄骗,且还是个色中恶鬼,除了整日里欺男霸女,再无其他正经事情可干了。 秦家人当即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秦阔他怎么能当家! 我不同意,我大哥岂能如此胡来! 众人争吵起来,程绽把协议书静静的放在了桌面上,还请各位自行处理余下事宜,我只是个代为传话的。 说完,程绽转身就走了,任秦家剩下人在那里闹。 这种场面,秦婧夫妇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于是便也跟了出来。 秦婧看着程绽的背影,顿了顿,让程先生多操心了。 程绽迈步出去,渐行渐远,也没再搭秦婧的话。 秦婧抓紧身旁的丈夫,事到如今才有能彻底放心的感觉,不管秦之山是否病重,他活一日,秦婧便夜不能寐一日。 直到,秦之山死了,亲手死在了她的手里。 当年秦婧无父无母在外做活被秦之山收为干女儿,还把她的青梅竹马林思远招做干女婿。 她还真以为是自己终于过够了苦日子,转了运。 也怪她当年贪图安稳,以为秦之山那样的人物并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说不定只是义薄云天出手相助罢了,可到了秦宅没多久,她的美梦就破碎了。 秦之山就是个龌龊的畜生!知道自己老了娶老婆不体面,便以收干女儿为由把她软禁在秦宅,只为生个儿子,招林思远当女婿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这么多年了,秦婧算是彻底的了解了秦之山,秦之山就是个对子嗣有着疯狂执念的老畜生,当外人的面与她演父女情深,背地里却是百般折辱! 秦婧和林思远逃过,可下场只有一个,只会被秦之山抓回来虐打。 直到,秦婧遇见了程绽,事情才有了转机。 几年前的秦婧根本不敢想,自己还能有亲手杀死那老畜生的一天,是程绽给了她这次机会。 秦婧这辈子都会感谢他,无条件的和林思远服从程绽的指示。 秦婧也明白秦之山当年要除去那蒋家父子的主要原因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秦之山以为是自己的种,于是迫不及待要为自己未来的儿子铺路。 想到这里,秦婧心里满是讥嘲的冷笑,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不是那老畜生的种,那是她丈夫的种。 那老畜生伤及下身致其难以生育,是程绽程先生搜寻来所谓的灵药给秦之山服下,一日接一日,一年接一年。 那药初服用时,的确会使人产生精力充沛之感,但却是以掏空身子元气为代价。 秦之山以对子嗣之事疯了魔,哪曾会想着那般的细。 秦婧轻笑一声,瞧,那老畜生如今不是死了吗,她知道那老畜生除了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外,脑子还是可以转的。 她在用枕头捂死秦之山之前,把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都说给他听了,她要那老畜生死都不能瞑目! 想到这里,秦婧回头看着闹哄哄的灵堂,只觉得心头的无比畅快,她转身携着丈夫儿子就离开了。 如今,秦家自秦之山死后已有垮台之势。 虽说秦之山指定了秦阔暂管秦家的诸多场子。 但秦家的其他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手段百出,还有给程绽抛橄榄枝想要合作的。 程绽都没急着继续处理秦家的事情,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杀掉秦之山的另一个心腹吴锦程,若说程绽算是秦之山的左膀,那吴锦程便算是秦之山的右臂。 程绽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到在了自己面前。 吴锦程被扯掉黑色头巾看见程绽的时候,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瞪圆了眼睛,程绽,你疯了,你干什么! 程绽手边是杯冒着热气的茶盏,语气平缓道:杀你。 你杀我?你说什么屁话,你难不成要背叛秦家,背叛秦老先生不成! 程绽指尖推正镜框,是又如何。 吴锦程能做秦之山的心腹,他自然也不是傻子,他心中忽然冒出来个极荒谬的想法来。 难不成你要为蒋家人报仇?多可笑啊,蒋大少可是死在了你的手里啊!你自己身上的罪赎干净了没,便要来杀我了!还有,蒋悍可是你杀了你爹妈的仇人,你现在倒去认贼作父了! 秦之山当年之所以有恃无恐的把程绽放在蒋悍身边,就是因为蒋悍是处理掉程绽父母的人,这事情的确属实,一查便知,不是弄虚作假的。 分卷(37) 程绽垂下眸子看着吴锦程,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是吗,是蒋悍杀的吗。 吴锦程鼻翼翕动,语气笃定,要不然呢!我看在我们共事多年的份上,你今天放了我,这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吴锦程他话还还没说完,程绽就又开口了,清浅的眸子里面满是寒凉,看着吴锦程像是看着一个死物,明明是我自己动的手,怎么就成蒋悍杀的人了。 吴锦程差点自己咬断了舌头,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什么 当年程家夫妇是在秦之山手底下专做见不得人的脏活的,他们夫妇多年养不出孩子来,心里猜疑是他们手上沾了许多无辜之人的血失了阴德,为了积德,他们便寻来一个七八岁的孤儿放在膝下养着。 还给那个孤儿取名程绽。 一直到了程绽十二三岁的时候,虽然程家夫妇养他跟养条狗没什么区别,给程绽吃上一口饱饭,他们觉得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什么类似于上私塾,带出去玩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程绽小时候就知道外面冻死饿死的孤儿比比皆是,他如今能好好活着长大,就再无丝毫怨言了,对于程家夫妇,他也是当亲手父母那般敬重的。 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程家夫妇一次在打杀了一个秦家场子里面闹事的妓女后,被人找上麻烦来,谁能想到那妓女还有个混帮会的姘头。 那姘头在他们帮会中颇有地位,非要找秦家不依不饶的闹。 秦家知道这事情闹大了不体面,便毫不犹豫的把动手的程家夫妇交了出去。 毕竟程家夫妇于秦家而言,只是一条咬人的狗罢了。 程家夫妇得了消息驾车出逃,连程绽都顾不上带就跑了,哪想到这才是让程绽活下来的真正契机。 那姘头半路截住了程家夫妇,百般虐待之后,程母断了气,程父也没了声息,又被那姘头毫不犹豫的大摇大摆的丢弃在了马路牙子上。 程绽一路去寻,走了一天一夜,脚底都裂了大口子,血汨汨的渗透了鞋子,才算找到了程家父母的尸体。 当时才十一二岁的程绽木愣愣的看着一切,呆立许久,才上前去拖拽尸体。 走到程父近旁,才发现程父胸口微有起伏,程父满脸是血,眼皮半掀起,神情痛苦到了极致,身上没一块好肉,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他呢喃着朝向程绽。 程绽附耳听了许久,才听清那是一句。 杀了我 不管是谁,看到程父那个样子,都知道程父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他只剩下一丝气了。 程绽根本不想动手,是程父的声音像附骨之蛆一样萦绕不去。 于是程绽静静的把双手置在程父的脖子上面,亲手杀了他。 当年程父若是真的有丝丝把程绽当自家孩子的心,或是怜程绽还是个半大孩子。他都不会去催着甚至是逼迫着程绽动手,他还是把程绽当成与自家狗一样无异的东西。 哪怕养了多年。 杀死程父后,程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静静的在彻底死去的程家父母的远处旁坐了许久。 直到,年轻的蒋悍奉秦家人的授意过来处理尸体,远远的看见了程绽,蒋悍皱起眉挥手赶人,小孩赶紧走,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蒋悍假称程家夫妇还没有彻底死掉,亲自被他枪杀了,尸首因为追逃过程中坠海里了,其实当年蒋悍私下把程家父母的尸体偷偷合葬了,还亲自堆了一个坟。 他那么说,也不过为了给程家父母留具全尸罢了。 程家夫妇并没有对外说过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自然,这冬城也没人知晓程绽的存在,除了后来把程绽调查清楚了的秦之山。 所以,程绽当时离开了。 三年后,十五岁的程绽开始在秦家手底下谋路子,一直爬到了今天。 现在,程绽三十三岁,可依然好似是一无所有的样子。 程绽五六年前寻到了程母的妹妹,便是那个餐点店的妇人,他也没有相认的意向,不过是选择多留心一番罢了。 无怪乎当年程绽第一次亲自带蒋弥去餐点店吃饭的时候,马殊会感到惊疑不定,因为那代表着程绽曾经最不堪的过往。 这些真相,这些故事,吴锦程自然是不必知晓的。 程绽静静掏枪出来,伴随着一声响,程绽纤瘦发白的指尖擦干净面庞上溅到的血。 程绽手半掩住脸,眼尾泛红,身子颤抖,他知道自己的罪没有赎干净,但他总得给那人去铺路去偿还。 蒋弥自知晓了秦之山死掉的消息之后,后面的事情便一桩接一桩的来了。 先是秦之山选定的掌权人秦阔被意外杀害,再是被曝出凶手原就是秦家自己人,秦家的场子资产莫名奇妙的又不知道到哪去了,此时的秦家犹如一锅乱粥。 秦家多年来犯事的证据却又不知被谁送上了蒋弥的办公桌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秦家不出半个月,便就彻底垮了台,像是被人抽取了脊梁骨一样的塌掉了。 如今,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家大势已去,再不复从前了。 蒋弥近日需要忙的事情太多,等他终于空闲下来的时候,他有时会想起失去许久消息的某人,但他不准备找,不准备寻,不准备细究。 直到这天,有人过来邀蒋弥到家做客。 那人是蒋弥想都想不到的,便是从前给蒋弥做过一套礼服的裁衣店的老者。 蒋弥思考了一下,知道那老者如今找他,绝对是清楚些许内情的,说不定也不是个寻常人物,于是蒋弥让何槐留在了警察厅,他一个人开车过去了。 蒋弥到的时候,那老者还在黄皮纸上写写画画,手里压着条长长的木尺。 老者瞥见他来了,木尺一指茶几旁的藤椅子,来来来,坐。 蒋弥倒也没有忌惮疑虑,径直坐到椅子上面。 过了会,老者放下手中长尺,捶捶佝偻的脊背,挪步坐到了蒋弥对面去,伸手给蒋弥倒了杯茶,接着便是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哎,我当年说你可怜啊可怜,如今这么一看,倒也不尽然。 蒋弥静静的听着,大致明白了老者的一些意思,他抬眸看向老者,平缓发问,所以说,您当年也是程绽的合作者吗。 老者愣了一下,面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嗯?这么聪明的吗,原来不是个傻大个少爷啊。 蒋弥端起茶杯,心里确信了面前这个老者和程绽关系匪浅,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老者一摆手,爽朗一笑,哎,不过是想告诉你,你爹当年的事情我也有参与。 蒋弥听到这话,愣了愣,不知道面前老者是怎么坦然的说出这种话来的,蒋弥眸间漫上了冷,他放下手中茶杯,所以,你是想提醒我找你报仇吗,当然可以。 老者又是一笑,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话不能只听半截啊,我不仅是参与者,我还是秦家人,秦之山的专用裁缝,啊,除了偶尔接接外来的生意,我这块可是从来不对外开放的。 老者嗦了口茶水,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来,当年那臭小子带你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让我提前认个死人脸的,没想到,我也能有算错的一天。 蒋弥心头兀自一跳,似乎还有些他不知道的掩藏起来的秘密。 老者浑浊的双眼直戳戳的看向蒋弥,我以为那臭小子会成为一个疯子,后来我晓得了,有了软肋的人是不会变成疯子的。 蒋弥听懂了老者的意思,但他不准备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缠。 老者看出蒋弥冷淡的神情,叹口气,从藤椅子下方扣出一张泛黄的字条来,推向蒋弥。 到这个地方去,你能找见你想见的人。 仿佛什么深藏的秘密被彻底拂开,蒋弥皱起眉,心里一个猜想愈发深刻起来,我爸没死。 老者假装往地上呸了呸,哪有儿子咒老子死的,我当年的确是参与者,但非是杀你父亲的,而是奉那臭小子的指示保你父亲的。 蒋弥拿起字条转身就要走。 老者却又连声喊住了他,那臭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他确有私心,他不愿说的,我替他说,他蛰伏多年只为吞并秦家,可为了保住你父亲,他几乎是用尽了底牌,把身边的人全都换清一遍,所以,他才又多苦熬了这四年,如若不然,四年前秦家就没了。 老者说完,长长叹息,我说这话,不为求情,因为我知道那是他该做的,是该保你父亲的,他始终愧对你们蒋家,可对他那种人来说,那是不容易的选择,所以求你日后看在我这老脸的份上,也对他少些磋磨,直言断了让他走吧,也让你们各自好过。 蒋弥握紧手中字条。 我知道了。 说完,蒋弥就转身离开了。 第47章 《乱世锦绣缘》尾声 蒋弥顺着字条上的地方一路找去。 那字条上写的地址很是详尽,便连哪条路哪个门牌号都写好了。 等蒋弥找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那在一块幽深的巷道里面,两边皆无住宅。 蒋弥走到巷子尽头才发现一扇木门来,他手上攥着字条,叩响了木门上的铁环。 里面不出片刻就传来了声响,有个年老的发上缠着头巾的仆妇过来把门打开,她看见了不认识的外人倒也不慌张。 只微笑着看了蒋弥几眼就出声问道:是蒋少爷不是。 蒋弥顿了顿,心里猜测估计这边已经说过了消息知道他要过来,所以知道他是谁也不奇怪,蒋弥点点头,是。 他虽然知道蒋悍很可能没死,但他没见到人之前,心总不能放下来。 仆妇侧身把蒋弥迎了进来,蒋少爷进来吧。 蒋弥没有说话,迈步走入院子内,面前便是一栋旧时风格的三层小楼,在外面来看,很是朴素寻常。 蒋弥被仆妇领到了屋子里面,才发现内里的装潢在他一个行外人来看都是极为精细的,一眼望过去,屋子后面还有一片小菜园。 蒋弥被安排坐在沙发上面,仆妇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道,蒋先生不知道你要来,兴许还在楼上喂鸟,我这就去告诉蒋先生去。 她话刚说完,楼上就隐约传来几声鸟儿的叽喳叫声,接着便是有人下楼来的噔噔脚步声夹杂着人声。 那鸟食快没了,要那白眼狼买新的过来了 蒋悍手里持着烟杆,面上皱着眉,大踏步过来,再抬眼就看见了坐在一旁沙发上面的蒋弥,他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不易察觉的微微发颤,眼圈也红了。 过了半晌,蒋悍才算反应过来,试探的喊了一声。 儿子? 蒋弥站起身来,他的态度相对内敛不怎么外露,只是眉目间忽然松了下来,他答应道:爸。 蒋悍差点就老泪纵横了,但知道当自家儿子面前落眼泪不体面。 他把烟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面,大步走了过来,一拍蒋弥的肩膀,原是硬朗挺直的身子都忽然佝偻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那个白眼狼这次倒没诓骗老子 蒋弥轻轻回抱过去,顺了顺蒋悍的后背,半垂下眸子,蒋悍话里面的那个白眼狼是谁,不言而喻。 没事了,爸,坐吧,等缓缓再说话。 蒋悍坐了下来,缓了许久,才算回神,凝望着四年没见的儿子,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 蒋悍又把蒋弥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儿子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或是哪里添伤带疤,就又松了口气。 父子俩个相望,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蒋弥先开口的,他有些事情还是得先弄清楚,爸你四年前会老宅上坟,返程途中究竟是出了些什么事情。 蒋悍听到这话,表情怔愣一下,似在回忆,当年我上车准备回去,车子开到了山路旁的时候,不知从哪来了人把我给截了下来,藏在条山沟沟里面后来我眼睛一睁一闭,便到了这个地方来了,再后来,那白眼狼亲自过来与我摊牌,我便在这一直呆到了今天。 蒋弥安抚地拍拍蒋父的手,爸,是程绽把你软禁在这的吗? 蒋悍的性格向来不喜欢说违心的话,哪怕他再讨厌一个人,都不会添油加醋的夸大事实。 虽然蒋弥一听见程绽二字,他就皱眉,样子很是不喜,他鼻孔低嗤一声,软禁,他敢?你老子我是与他掰扯清楚了才选择顺水推舟的留在这儿。 当年。 程绽把所有的事情与蒋悍一一说来,包括秦之山的所有计划,程绽也没有丝毫撇清的态度,坦然的道出他在蒋悍手底下做事的原因,接近蒋家人的原因。 最后程绽态度平静地告诉蒋悍,从今往后,您便住在这里,若是您出门在外不小心被秦家人发现,可能您这辈子都看不到您的儿子了。 蒋悍也无比的清楚这其中的利弊,哪怕有千万般不愿,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留在这里,他失去了妻子,再不能失去儿子了。 这是他世上最后的念想了,再没什么东西有比蒋弥重要了。 蒋弥静静的听蒋悍说完,也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他抬眸看向蒋父,爸,如今我来接您回去了。 时隔多年,蒋弥接着蒋悍重回到了蒋宅。 原本蒋宅的下人当初倒没有遣散,被程绽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留了下来,蒋宅虽然冷清,但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洋楼里也是整洁干净。 蒋弥和蒋悍回来了的事情,蒋弥只通知了蒋家亲近的家人。 比如蒋家父女,蒋蔓连同着她的父亲蒋慎。 蒋慎是蒋悍的哥哥,与粗野匪气的蒋悍不同,蒋慎人很是温善,是个脾气秉性再好不过的人。 许是原书的剧情已经改了许多,连带着本该早逝的蒋慎都好好活到了今天,除了身子差些。 蒋慎原本想跟着自己女儿过来的,却被蒋蔓拦了下来。 蒋蔓清楚自己父亲现如今不易情绪过于激动,要是乍见了面绝对得伤心劳神,倒不如先让自己父亲在家里缓个几天,等心情平复些许之后再来见面。 蒋慎妻子当年也是病死的,他对自己这个向来有主意的女儿过于宠爱,多年下来,在大事面前,也会选择听取蒋蔓的意见。 分卷(38) 如今蒋蔓不让他过去见面,他虽然想念蒋悍和蒋弥,但拗不过女儿,还是先留在了家里。 于是,蒋蔓一个人前往了蒋宅。 这地方自从四年前蒋弥坠海失踪之后,她就再没来过了,现在还没到地方,她的妆容已是哭花了大半,她抽噎着看着司机开到了蒋宅前面。 蒋蔓下了车,走了进去,刚到了宅子面前。 屋里面忽然出来一个面上带笑的小白脸,那小白脸眉细脸小,嬉皮笑脸惹人厌烦的模样。 最起码,蒋蔓哭的时候不想让外人看见,她皱了皱眉,抹干眼泪准备不管他。 没想到那小白脸却一伸手把她拦了下来,一撇嘴问她,哪来的,报个名字,这地方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蒋蔓现在情绪本就不稳定,被人这么一拦,大小姐脾气顿时上来了,滚,少给我挡道! 她面前的小白脸双臂抱怀,面上挂着假笑,不说名字,今天就偏不让你进。 蒋弥正在屋子里面和蒋悍谈话,就听见屋子外面传来的蒋蔓的喝斥声,我告诉你,你完了,我今天弄死你! 何槐讥笑一声,来啊来啊,谁怕你似的。 蒋弥只听了一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向外道,何槐,那是我姐。 蒋弥声音不小,屋外面的两人听的清楚。 蒋蔓厌恶的瞪了何槐一眼,转身进去了,看见沙发上面的蒋悍。 手里的珍珠小包一甩,踩着小高跟跑着扑了过去,叔,我好想你! 蒋悍拍了拍身旁的蒋蔓,大侄女也越过越漂亮了。 蒋蔓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蒋悍又看了看蒋弥,你们都回来了 当初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蒋蔓自己在家哭成了泪人,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垮,她自己也有要该担着的责任,于是,一直咬牙坚持到了今天。 蒋蔓曾经也幻想过蒋悍和蒋弥都回来了,可随着一年年的过去,她的希望逐渐变少。 如今,看见真人,到还是有几分的难以相信。 她一抹眼泪,看着蒋家父子,叔,到底是谁害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回来的。 当年,蒋蔓自然和其他蒋家人一样,把矛头直接对准了程绽,觉得就是程绽嫌疑最大。 当蒋蔓一想起程绽四年前的疯魔样子,现在都还觉得毛骨悚然,似乎蒋弥出现意外,他比谁都要痛苦难耐。 那种态度,让蒋蔓的怀疑也渐渐打消了。 蒋悍一听到蒋蔓的问话,他与蒋弥互相对视几眼,还是准备先不说实话,如果现在说了,蒋蔓绝对会去程绽那里大闹,绝不会让此事轻易结束。 蒋悍顿了顿,岔开了话题,大侄女啊,这事情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告诉你,现在叔很是想你啊,想与你好好叙旧,如何。 蒋蔓吸吸鼻子,理好了衣服,端正了坐姿。 接下来,她对蒋悍和蒋弥说了这几年冬城的很多大事,及其蒋家生意的一些变动。 蒋弥也了解了如今的蒋蔓在冬城中最有名气的报社,大东报社中工作,做些采访编辑的工作,谁家的独门消息,她都敢写,甚至有时候还被外派到一些战争前线做访查。 蒋弥有些愣神,原书里面似乎没有说过蒋蔓在报社工作。 蒋弥看向蒋蔓,姐,你怎么想去报社工作的。 蒋蔓拨了耳边的卷发,轻轻笑了笑,我不会舞刀弄枪的,但想着也能提笔当做武器,所以就去了。 其实也是因为当初蒋家人接二连三的意外,当时的蒋蔓甚至没有办法没有途径去寻求帮助,蒋家都是束手无措。 横行霸道二十多年的大小姐第一次也有了走投无路的感觉,若是他们这种还算有钱有名声的人遇到难事都解决不了,更遑论那些寻常人。 这念头便忽然扎根在她的心底下,慢慢发了芽,似乎她察觉到了爱美和依仗着家庭来炫耀已经不能再成为她人生的主要部分,她需得干些实事了。 于是,她最后选择了在报社工作,选择了把世上的一切丑恶都用文字诉说出来公之于众。 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帮一些可怜人解决了一些事情。 可蒋蔓不知道的是,她当年抨击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时,那些人怎么不会想着报复,不过是被程绽一一解决了。 蒋弥听蒋蔓说完了话,心中尊重认可蒋蔓的选择。 似乎每个人都在慢慢脱离过去,慢慢站了起来。 自之前蒋家人全部见了面之后,蒋弥还是选择了回去蒋宅里面住。 他租下的公馆在问了何槐的意见之后,留给何槐独住。 从公馆搬家的那天,蒋弥忽然想起似乎已经两三个月都没有见过某人了。 但他不愿意去细想,细究,那裁衣店老者说的话,蒋弥还记在心里,他希望以后哪怕见了面都能平和的处理所有事情。 蒋弥看着家中司机把自己的东西开车送往蒋宅,等他自己准备上车的时候,却通过后视镜瞥见了街角一个人闪了过去。 那人脚步踉跄,身形消瘦。 蒋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他打开车门的手顿住,重新把车门一把关好,迈步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没留意到蒋弥过来。 等那人再试探的转身往回看的时候,却发现蒋弥已经在他身后了。 蒋弥声音平缓,程绽。 程绽脚步定在原地,面上有些苍白,他反应过来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扶正眼镜,对,对不起我不该再过来打扰你我改天就离开冬城了对不起 蒋弥皱起眉来,直接道:为什么离开,是因为我吗。 程绽摇摇头,连忙说着: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蒋弥垂眸看他,你走与不走,不该受我影响,如果你愿意留在冬城便留,如果实在不想留的话,走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是遵从自己意愿的。 程绽眼角带起红来,喃喃道:我觉得我的罪赎不清了 蒋弥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如今封闭畏缩的程绽,他心里下意识不想看到程绽这副样子,他低头凑近,眼神认真的看着程绽,罪不是你自己该定的,你也不必去赎,你该怎样便就怎样,不需如此。 程绽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无措,我 程绽,希望你考虑清楚。说完,蒋弥向他颔首示意后就离开了。 似乎,两人之间的纠缠还未就此结束。 第48章 《乱世锦绣缘》番外:(甜的,选择购 三年后,冬城。 关于年龄 蒋蔓自三年前知道程绽对蒋弥有心思,直到两年后,她发现蒋弥还是和程绽凑到一块去了。 蒋蔓心里千千万万的不愿意,对于程绽她很不喜欢,弟媳没盼到,却到盼到这么个家伙来。 她简直就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对于程绽,她自然总是冷嘲热讽,当然最多抨击的还是年龄。 毕竟现在的程绽已经三十六岁了,蒋弥不过二十七。 这日蒋蔓去已经搬出来独住的蒋弥家里做客,就发现程绽竟在后院浇花,蒋弥人在楼上处理警察厅的文件。 她心里不快活地走近程绽,手指无聊的拨弄盆中的花叶,佯装自然的道:哎呀,程先生,您年纪大了,怎么都开始弄这些花花草草的了,果然上了年纪的男人爱好只能是这种吗,还怎么和我弟相处啊。 程绽一身长衫,唇泛着浅红,继续动作,扶正眼镜,也没有接蒋蔓的话茬。 蒋弥手上拿着报表正从楼上下来,看见了蒋蔓喊了一声,姐。 蒋蔓瞥他一眼,故作冷淡道:嗯。 蒋弥倒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来到蒋蔓身边笑了笑,坐客厅休息一下吧,姐。 说着,蒋弥来到程绽身边,现在喝药吗。 似乎程绽多年前落下来的病根一直没好,时不时就得喝药。 蒋慢心里冷笑,这家伙不仅是个老男人还是个药罐子。 程绽清浅的眸子顿时温软起来,他轻轻拉过的蒋弥的袖口,现在喝吧。 蒋弥自然的反握住程绽的纤细的手,走。 喝药前蒋弥还往程绽手心里面放了一颗奶糖,好似喝药的时候吃颗糖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一旁的蒋蔓实在看不下去了,简直没眼看,她哼了一声,老男人!然后转身就走。 蒋弥自然也听见了蒋蔓的话,但他对老男人这个词倒不在意,这在他看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词了,更何况蒋蔓也没有恶意。 他下意识觉得程绽应该也不在乎老男人这个词,年龄对于蒋弥来说,他从不认为是丢人的事情。 直到当天晚上。 蒋弥在卫生间洗完了澡,准备拿过电吹风吹头发,却发现电线被卡在了镜子下面的柜子抽屉里面。 蒋弥顺手拉开抽屉,就发现抽屉里面多了许多瓶瓶罐罐的东西。 上面有的印着外文,有的是国内的货。 蒋弥辨认了一下,似乎都是些护肤品之类的东西。 他还看见旁边一个小圆扁平盒子上面刻着三个字,丰脂膏。 蒋弥愣了愣,他不会用这种东西,而且能在卫生间抽屉里放这种东西的,除了程绽再无其他人了,难道是程绽用? 蒋弥对程绽用什么无所谓,回到房间的时候,他随口道:程哥,卫生间抽屉里面的那些东西是你的吗。 程绽比蒋弥先洗的澡,此时他整个人泛着红冒着热气坐在那里,头发泛着卷,少了平日里的斯文感觉,多了些温软可人。 程绽顿住了,他把眼睛摘下来放在一旁,是我用的 蒋弥点点头示意明白就再没有下文了。 程绽却忽然开口了,我也不想用的 蒋弥系紧睡衣带子,回头认真听程绽说话,嗯,怎么了? 程绽不由得抚上眼角,那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可是我已经渐渐老了 蒋弥手停住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和程绽说清楚一些事情,他坐到床边去,眼睛看着程绽,我没觉得你老,其实你也不老,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你不必总是担心这种事情。 面前的程绽以一种极温顺的姿态绕上蒋弥的脖颈。 蒋弥安抚的拍拍程绽的后背,等程绽拿着蒋弥的手放在了程绽纤瘦的锁骨处的时候,蒋弥才慢慢察觉到程绽的意图。 蒋弥知道程绽身体较之以前已经不怎么好了,对于那种事,他最近也在减少。 这次,蒋弥自然也准备拒绝。 但程绽红着眼,跪坐在床上,白瘦细长的腿在柔软的床上压出很深的凹痕来,他面朝着蒋弥,声音发颤,我的确老了你都不愿意碰我了 蒋弥不知道程绽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轻轻地吻了吻程绽的眼角,斟酌着开口,不是你老的原因,是你身体 他话还没说完,程绽又拉着蒋弥的手放在了程绽自己的左心室处,可我想要你这里想要 说着,程绽把蒋弥的手又缓缓往后放去,置在臀间,还有这里 蒋弥微微皱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底下的那块布料带着潮意。 他揽过程绽的腰身,眸色略深,声音放低,轻轻吐息,你已经做过准备了? 程绽耳垂泛着红,做过了 蒋弥附耳对程绽道,你不是最近腰疼吗,是想要躺着还是坐着。 程绽把头放在蒋弥颈窝处微微磨蹭,眼尾上翘,眸间是餍足痴迷的光,我想坐着。 蒋弥伸手解下床幔。 渐渐掩住了内里层层交叠的喘息声和床微微的吱呀声。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 程绽先一步比蒋弥醒来,他半睁着眼,看着揽着自己的男人。 目光一寸寸的带着浓重占有欲的描摹过了蒋弥沉睡的眉眼,似乎在这种时候,才能从程绽身上看到冬城当初人人惧怕的活阎王的影子。 程绽吻了吻蒋弥的脖颈,隐约可以看见蒋弥胸口处的道道抓痕。 程绽皱起眉来,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几道不太明显的抓痕,昨天晚上本应该克制的,怎么能抓伤他,他有些懊恼的想着。 他这么想着,忽然又感到了些许困意。 昨天把电吹风的线卡在抽屉里的时候,他还想着说不定蒋弥看不见,但没想到一切会如他先前所想一般的开展。 他的确老了,他认。 但他已经尝过了得偿所愿的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放手了,除非他死。 哪怕他老了,他用尽手段也得让蒋弥眼里只装着他一个人。 渐渐的,程绽又重新闭上了眼,静静的躺在蒋弥的怀里沉睡过去。 第49章 《乱世锦绣缘》番外:关于疯魔程哥穿 有鲜血在他的脚边大片的漫开,无休无止,那尖锐的红刺痛他的双眼。 他每迈一步都能察觉到脚底的黏腻,他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像是被狠狠扼住般,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直到他听见了一声枪响。 程绽猛然惊醒,再睁眼面前满是一片黑暗。 他大口呼吸着,心悸不已,手不自觉的揪紧旁边的床单。 如曾经数百个梦魇一样。 痛苦,懊悔,疯狂,迷茫像荆棘藤蔓一样将他整个人缠紧,死死的勒入他的血肉之中。 活着似乎早已经与死去无异。 额头处渗出冷汗来,空寂的房间里面唯有他的呼吸声 直到他听见身边突兀的传来的另一个人的呼吸。 先前程绽的情绪波动太大了,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异样。 分卷(39) 浓烈的杀意瞬间漫上了程绽的眸子,那刻程绽身上暴戾的气息散开,与黑夜中未知的诡秘相比,此时的程绽更像是个獠牙毕现的怪物。 他几乎是立刻翻身起来,准备去拿床头柜上面的枪。 不管身边这个人是谁,他都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要杀了他。 他要把他的骨头磨成灰。 他要一块块的扒下他的皮来。 他要 可程绽在床头柜上却摸了个空,并且碰落一个针线盒子发出声响来。 床上的人才慢慢有了动静。 蒋弥被声音吵醒,眼神有些朦朦胧胧的,却下意识的去碰身边的人。 可身边凹陷的痕迹处除了微微的余热,就什么都没有了。 蒋弥皱着眉喊了一声。 程绽? 蒋弥话音刚落,一双冰凉的手却忽然停在了他的脖颈处。 蒋弥疑惑的摸了摸那个手的主人,又喊了一声。 程绽。 过了许久,身边那个人依然没有动静,只是那双冰凉的手在发着颤。 蒋弥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来,他坐起身来,打开了床头小灯的开关。 昏黄的灯光让蒋弥渐渐地看清了眼前的人。 的确是程绽。 只不过程绽现在似乎有些异样。 程绽眸子猩红的怔怔的盯着蒋弥,里面汹涌澎湃的情绪太过复杂,蒋弥一时辨别不出那其中究竟是什么。 蒋弥有一瞬间似乎觉得程绽要把自己吞吃入腹,这极强的侵略感是在曾经的活阎王身上才能看见的。 程绽眼尾泛着潮意,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说是苍白如纸都不过分。 手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面捞出来,纤瘦的身子不易察觉的颤抖着,跪坐在床上。 蒋弥伸手就把程绽拉了过来,用手掌摸了摸程绽的脸庞。 蒋弥的手带着融融暖意,漫至程绽的四肢百骸,才让他僵直的身体得以稍稍动弹。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程绽依然是失神般的看着蒋弥,不自觉的低低念出一个名字来。 几年了,他从未敢主动提过这个名字。 蒋弥 蒋弥看程绽的样子,估计就是做噩梦了。 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间,程绽初时总会做噩梦然后半夜惊醒,可后来有蒋弥陪在身边,程绽夜半惊醒的毛病也没了。 现在过了这么久,蒋弥倒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绽又开始梦魇缠身,许是以前没有除根吧。 蒋弥将程绽搂入怀里,才发现程绽不仅仅是手凉,全身都是冰冷的,他轻轻顺了顺程绽的后背,想让程绽放松下来。 没事的,我在你身边,没关系。 说着,蒋弥满是安抚意味的亲了亲程绽的潮红的眼角。 蒋弥就发现怀里的人立刻就瘫软了下来,像是一张紧绷中的弓被人猛的切断了弦,程绽忽然紧揪住他的衣领低低的啜泣起来。 蒋弥静静的揽着程绽,将他置在怀里,下巴搁在程绽的软软的泛卷的头顶上面。 没事了,没事了。 程绽慢慢停止了哭泣,大起大伏的情绪过后,让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程绽了解自己的精神状况。 这不可能是梦。 绝不可能。 程绽窝在蒋弥的怀里,眼睛却静静打量了一遍房间。 不是他家,也不是蒋弥的家,似乎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但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终于抓住了自己觊觎已久的痴念与妄想。 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松手的。 蒋弥看程绽情绪平复下来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渴吗,我给你倒杯水去,你坐这里。 说着,蒋弥刚准备下床,却被程绽拽住了袖子。 程绽红着眼看他,我和你一起。 蒋弥自然没察觉到问题,他反拉起程绽的手。 走吧。 程绽静静的抓住蒋弥的手跟在蒋弥的身后,随着蒋弥离开了卧室。 这里应该是一栋二层小洋楼。 蒋弥带着程绽来到一楼客厅,从餐桌上的玻璃水壶里面倒了杯凉白开,递给了程绽。 来,喝水吧。 程绽伸手接过杯子,视线却落到了茶几上面的半面没有绣完的鸳鸯刺绣上。 蒋弥发现程绽看那刺绣的眼神带着几分陌生,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 睡糊涂了吗,这是你前几天打发时间绣的,你忘记了? 程绽手静静握紧了水杯,直至指尖压出白痕来。 程绽垂眸敛起情绪,轻轻笑了笑,没忘。 程绽喝完水后,蒋弥带着他重新上了楼。 蒋弥把人搂在怀里,睡前都在再三叮嘱,告诉程绽如果哪里不舒服就告诉他。 程绽打了个哈欠,头故作困顿的窝在蒋弥胸前,拽住蒋弥的睡衣,答应了下来。 直到,蒋弥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程绽才睁开了眸子。 眸间无丝毫的困意。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 蒋弥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下楼去看的时候,就发现程绽在看柜台上的一个相框。 那相框里面的照片是蒋弥和程绽。 那是一年前去照相馆里面照的。 蒋弥走近程绽。 怎么了。 程绽立刻转过身来,眸间温软,指尖扶正镜框,我就看见了,有点怀念罢了。 不。 那是假话。 程绽丝毫不怀念。 这张照片是不属于他的记忆。 不管那上面的人是什么时候的自己,他都想狠狠撕碎那张可笑痴傻的脸。 沙发旁的垃圾桶里就放着揉作一团的半面刺绣。 疯狂的嫉妒在心头野草般的疯长,却被程绽遏制了下来。 可他只要想到那个家伙曾经得到了蒋弥,他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仅凭短短的一个早上,程绽就通过各种东西,大致猜测到自己应该是突然来到了几年后。 这种事情更像是鬼怪志异里的传说。 但他不在乎,也不准备探究背后的原因。 他只需要抓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够了。 这是他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蒋弥洗漱完了之后,就看见今早的程绽似乎没有浇花,铁皮水壶放在一边。 程绽从几年前就开始有了养植花花草草的习惯,几乎是每天早上起来就浇水打理。 今天程绽忘记了也不奇怪,昨天的噩梦肯定对他有影响。 蒋弥没有提醒程绽,只自己走了过去开始浇水。 程绽跟了过去,看着蒋弥动作想要帮忙。 蒋弥随手指向旁边的一盆浅红色的芍药,你看,这是你前几个月栽的,现在都开花了。 程绽静静的瞥了那盆芍药一眼,弯起笑来,嗯,开的真漂亮。 蒋弥浇完花后,亲了亲程绽就回去换掉睡衣了。 徒留程绽一个人留在后院里面,贪念回忆着刚才唇间的温度。 他面前是许多的花花草草,颜色种类各异,养护的也很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程度。 程绽指尖捻住那支开的最大的芍药,慢条斯理地折了下来,随手远远丢弃到一旁的层层掩映的草丛里面。 他眸间泛着寒,带着嫌恶,声音很低。 真丑。 第50章 《乱世锦绣缘》番外:关于疯魔程哥穿 程绽折掉那支芍药,满身的寒气终于有所缓和。 他垂眸看着那些花草,嫌恶却还是难以消解。 程绽转身回到了客厅,经过先前的摆着相框的柜子时候,他静静伸手把相框放倒,相片朝着柜面遮掩起来。 那张可笑痴傻的脸才算是终于消失了。 蒋弥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程绽端坐在沙发上面,手边是杯冒着热气的茶盏。 蒋弥来到他身边,看了看那杯茶随意的道:不是说早上空腹喝浓茶对胃不好吗,怎么又喝了。 程绽指尖搭在杯壁边,被灼热的温度烫的有些发红却还是没有拿开。 他笑了笑,眸间神色不明,差点就忘记了,胃不好的确不能喝。 程绽又平静的把杯子推了回去。 虽然被蒋弥温言关心曾经是他这几年梦寐以求的事情,可这还不是对他的关心。 是对几年后那个白痴的自己的关心。 程绽不停的告诉着自己,不管是几年前还是几年后,那都是他程绽一个人。 他不应该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心中发烦,但他还是难以忍受,在他所没有的记忆里面,有个人彻彻底底的占有了他的位置。 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平行空间 时间倒退至六年前。 那是蒋弥坠海失踪的第二年。 程绽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去摸索身边的人,可却摸了个空,手下满是冰凉,连余热都没有。 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心脏悸动的厉害。 哪怕程绽清楚的知道蒋弥很可能只是洗漱去了,但他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焦虑。 可等他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房间昏暗极了,像是黑夜一般。 程绽皱着眉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发现根本不是昨天晚上那件,连带着身上的被子都不同了。 他心跳忽然骤停,他赶忙去摁床头上的小灯。 却只摸到了冰凉的墙壁。 他立时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腿发颤,巨大的恐慌感席卷而来,让他无处可避。 程绽终于找到了灯的开关。 可等他打开之后,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不 这不是他和蒋弥的房间 这是他曾经住过的房子,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蒋弥呢,蒋弥呢? 程绽脸色顿时苍白下来,他跌跌撞撞的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就听见一楼传来交谈的人声。 程绽握紧了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的缓缓迈步下了楼来。 却没看见蒋弥。 只看见了马殊。 马殊看着程绽下楼,黝黑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子憨傻惊讶,无怪乎马殊这么难以置信。 实在是自家先生几乎几个月都没主动下过楼了。 今天怎么突然下来了。 但马殊知道自己不该去探究背后的原因,他赶忙几步过去迎了过去,弯了弯腰。 先生,您要吃早饭吗,还是出门。 马殊抬头再看自家先生的脸色之后,一股子寒意瞬间从脊梁处蔓延上来,他从来没有在自家先生身上感受到这种仿佛隔绝一切的嗜杀寒意。 哪怕当初蒋少爷失踪了,自家先生也只是似疯似癫罢了。 哪像现在这样,也不是愤怒,也不是疯狂。 就只是寒意。 仿佛现在世上的一切对自家先生来说都不重要了。 程绽垂眸看着马殊,半响,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喉咙低哑道:蒋弥人呢。 马殊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他额头冷汗立时汨汨的渗了出来,他感觉自家先生就是想弄死他,才会向他问这种问题。 他哪知道如今蒋少爷人在哪啊,他到哪去开天眼啊! 马殊明白又不能直言说蒋少爷死了,如果真就这么说出口了,改明儿他得和蒋少爷掉一个海里去了,还是塞在麻袋里面那种。 马殊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完整的词来。 程绽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左手握紧,指甲生生嵌在肉中,又重新问了最后一遍,蒋弥人呢? 马殊腿一软,知道自己再不说话,等会就得死了,他赶忙结结巴巴的开口,先,先生,蒋少爷他两年前就坠海不见了啊但但是如今还在寻人,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了 程绽眼前黑了一下,等他能再看见的时候,他眼前还只是那个颤抖的马殊。 滚所有人 程绽低低道。 马殊连连应下,忙不迭的离开了,连带着程绽家里零星的几个仆妇。 程绽站稳身体,环顾四周。 这的确是他曾经的房子,不管是那些家具还是摆设。 甚至后院里面还有一座本应早就拆掉的秋千。 他静静的思考着一切,克制着发疯的情绪,走到了当初他的书房里面。 桌子上面还摆着张发旧的图纸,图纸上是乌湾港口的航线包括周围接壤的岛屿和一条条乱笔画的红线。 这是他当初的图纸,为了找到蒋弥。 他无所不用其极。 整夜整夜的不合眼。 但等他得到一切的时候,他却又回到这个时候了? 为什么,为了惩罚他? 为了让他再多苦熬几年? 但程绽莫名的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回到了六年前,那曾经这个时候的他会不会也去往了六年后。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把桌子上面的东西一扫而光。 愤怒和厌恶让他神志不清。 他鲜少有这种时候了,他和蒋弥在一起两年多,甚至连场子上的事情都不再参手了。 他还学会了刺绣养花养草 他只愿意永远的留在蒋弥身边。 可现在呢? 他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一想到说不定会有个恶心的家伙替代了他的位置,他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翻出纸笔来,在纸上写了些许的话。 他用笔的力度很大,都快力透纸背了。 钢笔的墨汁晕染开来。 过了会,程绽冷冷的把钢笔丢在一边。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的。 但留张纸条也是应该的。 程绽向来不是会因为情绪而选择停滞不前的人。 他想到了两年后,蒋弥会回到冬城,就任警察厅新任厅长的位置。 分卷(40) 程绽平缓下呼吸。 他可以从这条路子顺藤摸瓜的找人。 他等不了那么久了,再等蒋弥自己回来了。 平行空间 时间回到六年后。 晚上。 程绽在浴室里面洗完了澡。 他垂下眸子,拿电吹风准备吹干头发。 可他却发现,电线卡在了抽屉里面,他顺手拉开抽屉,就看见了一堆瓶瓶罐罐来。 他认清了上面的字,立时就猜到了这是谁的东西。 他嫌恶的微微蹙眉,果然是可笑痴傻。 他刚准备丢掉,抬眸却看见了雾气弥漫的镜子中的自己。 眼角已经有了不少的细纹。 程绽动作的手忽然就停住了,半响后还是选择把东西放回抽屉。 算了,既然现在他来了,这些东西也合该是他的了。 等程绽出来的时候。 蒋弥就发现他低垂着眼,睡衣领口松松的敞着,露出纤瘦的锁骨来,泛着浅浅的被热气熏出来的粉意。 微卷的头发没有擦干,水滴滑落下去。 程绽眉眼都软了下来,眸间带着潋滟的春光,像是一泉清池漾起层层波纹来。 昨天晚上太晚了,所以他选择放弃某些想法。 可现在,他迫切的需要去证实一些虚无飘渺感。 他走近蒋弥。 蒋弥面上没什么太大表情,心里却满是疑惑。 他发现程绽似乎从早上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似乎是那股子娇憨痴缠劲没有了? 看着面前的程绽,蒋弥总有些许的即视感。 曾经那个恶劣的满腹心思的程绽的即视感。 蒋弥再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程绽的手臂慢慢的缠上了他的脖子,跨坐在蒋弥身上。 蒋弥却隐隐有几分的排斥感。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来。 手搭在程绽腰上随意的握住,静静开口道:程绽,不如我们先休息吧。 程绽愣了愣,但他不想蒋弥拒绝他。 他刚准备软磨硬泡一会,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别地了。 程绽愣住,他环顾一下四周。 这是他的书房 他回来了? 程绽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整个人就要快疯了,明明不过才一天不到,他怎么回来了? 明明一切都已经近在咫尺了! 程绽却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桌子前面摆着一张大字条。 上面的字迹极其熟悉,那就是他自己的字迹。 可这字条却非是他自己写的。 字条上面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却直直的戳向程绽的肺管子,心脏处出现一股尖锐的刺痛,让他生不如死。 字条上面写着: 恶心的赝品,你也配呆在他身边,你永远也得不到他,只能在夜里像白痴一样的哭,给我去死,你什么都没有,他是我的。 程家的下人在家里听着自家先生又莫名发了半夜的疯,个个胆颤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而蒋弥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像是失神一般的眸间失去焦距。 接着,他发现程绽的眼里满是迷茫,愣愣的盯着他。 蒋弥顿了顿,程绽? 程绽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眸光紧锁蒋弥,冷声道:你碰他了? 碰谁?蒋弥略微不解的看着程绽。 程绽眼角发红,我问你,今天你有没有和我做过。 蒋弥:没有 程绽松了口气,紧紧拽住蒋弥的衣服,心里是克制不住的委屈,开始低低的啜泣起来。 蒋弥发现现在怀里的人才有了曾经的熟悉感,他抱着人哄了半夜,做了半夜。 程绽的委屈才终于消失。 直到程绽第二天下楼在垃圾桶里找出自己的半面鸳鸯刺绣,和倒扣着的相框,以及明显折损过了的花。 他又开始飕飕的从身上散出寒意来。 他应该弄残那个身体才对的。 他要杀了他。 蒋弥莫名的看着程绽开始生气,过来亲了亲他。 程绽情绪才算缓和来下来,接着重新找出一面新的鸳鸯刺绣来。 他不仅要绣,他还要装裱在客厅里。 徒留六年前的程绽继续开始煎熬。 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第51章 《宫女为妃》鱼妖 诸位不论从前是何高门大族出身,还是满腹经纶有着一番抱负,既如今到了这里,便得松筋软骨,也少些拿乔作势,惹闹了贵人,不过也是草席卷尸,贱命一条罢了。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巧士冠,倒三角眼,细长眉毛的老太监,一身葛布袍衫,手上拿着一柄铁绣拂尘,搭在手肘窝处。 他瞥着眼去瞧眼前站着的一排年轻男子,像是捡挑杂物似的,眼带挑剔。 一众年轻男子既瞧不上这老太监,又对他们自己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亦是感到悲凉,像是此生无望似的,个个都梗着脖子,满身丧气。 那老太监嗓子里闷出长长的咿声,迈步走过众人,心里暗自忖度。 便是尽捡好的,这其中男子都没什么出挑惹眼的。 那老太监面色不渝,刚准备收回视线,脚步却又一顿。 他半塌着腰往最后面走去,站在那人面前,拂尘轻扫,抬起头来,给咱家瞧瞧。 面前那男子依言抬头,老太监仔细看了又看,混浊的眼睛忽然一亮,这喜意怎么都按捺不下去,他紧接着赶忙问道:快告诉咱家,你姓什么。 男子眉眼深邃,墨发束起,用玉簪盘成发髻,通体气度若寒月般,清冷疏离。 他眸中无波无澜,对于老太监的问话仿佛没有丝毫惊惧或是自得感。 姓蒋。 自上次蒋弥被那老太监像是寻宝般的寻到了之后,便颇为看重,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按说,这初入宫的男侍须得分几批,各合住在一间大通铺之中,沐浴出恭,洗漱进食皆是同进同出,按规矩行事。 可蒋弥不仅是独住一间厢房,还给配了个小院儿。 衣食住行不说有人伺候,但总比其他男侍好上太多。 大家伙既不愿意被当做以色侍人者,又不肯自折身段去和那腌臜的老太监谄媚讨好。 可对于蒋弥的特殊优待,却仍是心中不忿,私下里嘲笑蒋弥虽是皮囊俊美,可却是个任人拿捏的软骨头。 一个九尺男儿,不说顶天立地,又怎么能轻易去做这以色侍人者。 实在是可悲可笑,令人不齿。 蒋弥倒不知道其他男侍私下是如何议论的,因为毕竟他与那些作息出行皆是受制于人的男侍连面都见不上。 蒋弥独住小院儿的时候,就发现厢房里面很是洁净,像是被人扫除过了一样。 当晚用过晚食之后,还有人送来几大桶热水,供蒋弥沐浴。 沐浴的木桶便在外间的屏风之后,按说蒋弥只需沐浴完了之后入睡便罢了。 但蒋弥需要却并不是这么几大桶的热水。 蒋弥随手撩了撩桶中的热水,外面天色渐晚,矮桌上的香炉静静燃释着星星点点的烟气。 蒋弥静静的站起身来,熄掉屋中的烛台,走出房外,带好了门。 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巍峨宫殿,红墙绿瓦,画栋飞甍,映着浓黑的夜幕,别有一番庄重肃穆。 现在是戌时,宫门早已闭上,侍卫已在宫中各处开始巡逻。 蒋弥走出了小院,身影半隐在黑暗之中,难以被人注意。 宫里规矩森严,这个点绝不能擅自外出,被抓到的人甚至便可直接处死了。 但蒋弥现在却有不得不外出的理由。 他此时全身干痛,身上有着将要起皮的倾向。 忽然他听见左边长廊远处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蒋弥利落的退后几步,置身在繁密茂盛的树丛后,身形完完全全被遮掩起来。 他看着有两个提着红灯笼的宫人一边交谈着一边从旁走开。 蒋弥静静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重新迈步离开树丛。 他走了不出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了一座极冷寂偏僻的宫殿前。 蒋弥没有选择推动那扇沉重腐朽红色实木门,而是轻松的窜上殿门外的一株老榕树,接着从一丈多高的殿墙上落地,声响很小。 这座宫殿看着极是荒芜,杂草丛生,都没过了小腿那里,像是多年未曾扫洒过一般。 远处的一个井口都已被封住,屋子的门歪斜在那里,落上了厚厚一层蛛网,破败不堪,半点人气都没有。 一阵风过,还能听见殿中传来异响,只叫人毛骨悚然,胆丧魂惊。 但蒋弥听的却很清楚,那异响就是个灰皮大老鼠乱窜的声音。 草丛中一只褐色的土公蛇翘着尾巴尖,嘶嘶的吐着信朝蒋弥游走过来,但等靠近之后却像是突然受惊一般的窜远了。 蒋弥没有管那条蛇,向宫殿深处走过去。 过了一会,一个宽阔的大湖出现在了蒋弥面前。 那湖水幽深,今夜无月,唯有阵阵寒风吹起涟漪波纹来,看着很是渗人。 蒋弥却是松了口气,他脱掉外袍亵裤,放在处茂密的草丛之中,普通人根本难以发现。 接着蒋弥将整个身子从下而上漫入寒凉的湖水之中。 从旁人看着,只像是寻死一般。 但只有湖水深处才能看见真正的景象。 蒋弥的双腿被一阵极黯淡的光芒包裹住,他的瞳孔缓缓竖直,显得锐利。褐色的眸子变成了深邃的碧色,墨色长发在水中散开的瞬间从头到尾变成了红棕色。 等身下黯淡的光芒散去之后,赫然出现一条幽蓝色泛着浅紫的鱼尾,鱼尾下摆带着丝丝缕缕的鲛纱,入手是冰冷滑腻的感觉,但却没有鱼腥味。 蒋弥双手前端已是尖尖的爪子,五指之间带着浅褐色的黏连的蹼,手背上布了些许水蓝色的鳞片。 脊梁和手肘处也出现了鱼鳍,蒋弥口中露出尖利的微微突起的獠牙。 蒋弥只有全身浸在湖水之中的时候,他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通体舒畅,他现在的夜视能力极强,很轻松的就能看见湖水深处游弋的小鱼小虾。 蒋弥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湖水里面呆一整晚,所以尽可能的去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他上身赤裸,从小腹之下变成鱼尾,鱼尾矫健有力,游动起来速度很快。 蒋弥也很享受这样游来窜去,鲛纱在下摆处带出弯弯曲曲的弧度来。 他身旁的一些鱼虾看见他都像是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蒋弥清楚的明白这是一种海域顶尖猛兽对于普通水生动物的天生威慑。 曾经蒋弥是在海里呆过一段日子的,所幸后来蒋弥发现自己对于淡水还是咸水都没有什么要求,在哪里都能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选择上岸来。 游了一会,蒋弥从幽深的湖水中探头出来,环顾四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于是他靠近岸边,双手撑在岸上,一用力反身坐在岸边,幽蓝色的鱼尾半浸在湖水之中。 蒋弥翘起自己的鱼尾下摆,半弯着腰认真的用指尖搓着嵌在尾鳍纹路中的些许淤泥,忽然他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蒋弥迅速停止动作,重新滑入水中,竖直的碧色瞳孔透过水面看过去。 他看见个一身暗纹锦服的年轻男人来到湖边,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蒋弥心下实在不解,这种荒芜的冷宫怎么大晚上还会有人来,难不成是寻死? 蒋弥刚想到这,就发现那年轻男子莫名的桀桀怪笑一声,然后声音越笑越大,甚至笑弯了腰。紧接着,那人直挺挺的扑通入水,溅起高高的水花来。 蒋弥惊得一抖鱼尾,背后的鱼鳍竖起,向后退去。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那人掉水的地方实在离他太远,更何况,夜晚无光的水中对于常人而言,几乎就是一片幽黑,怎么可能看见自己。 于是蒋弥就又平静下来,他静静的看着那人掉到水里动都不动,手都不带摆一下,仿佛要放任自己沉下去。 蒋弥看着那人越沉越深,看来应该真的是要寻死。 蒋弥顿了顿还是不能选择坐视不管,退一步说,就算是寻死,也不要死在这个湖里。 日后要是尸首腐烂发臭,他只能重新去寻找这宫里的其他湖了,太麻烦而且隐患也很大,再难找出像这冷宫这么安静的好地方了。 蒋弥只思索片刻,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一抖鱼尾,迅速游了过去,带出一片小水泡来。 他拽起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托起他的腋下,准备把人往岸上带。 忽然那男人却抬起头来,在幽深的湖水中睁开了清浅的双眸。 蒋弥实在是一悚,差点暴起,直接用爪子给这人开膛破腹了,但是还是没有选择松手,把人拽到了岸上。 因为蒋弥毕竟是海域凶猛的人鱼一族,族人不仅容貌惑人,而且力气很大,撕碎海域中的任何一条鱼都不再话下。 蒋弥把人一把推到了岸上,那人右手却牢牢的把蒋弥的右臂握住。 但这点力气对于蒋弥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扒拉一下就扒拉开了。 男人猛烈的咳嗽起来,从口中呛出湖水来。 那个寻死的年轻男人明明眉眼精致温软,但眸光却极是阴鸷还透着股罕见的怔愣,面色苍白挂着水珠,头顶发髻已经散开,湿漉漉的披散在消瘦的肩头,唇泛着浅红。 过了半晌,那个年轻男人好似缓了过来。 他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紧盯着蒋弥的红棕色的长发,看见水滴顺着蒋弥腹肌明显的小腹向下滑去,包括那条半浸在湖水中幽蓝色的鱼尾。 妖鱼妖?他喃喃着似是自问自答一般,手无意识都揪紧岸边的杂草。 但蒋弥却不担心自己的鱼尾被人发现,因为海域的人鱼除了凶猛力大外,还有种更加特殊的能力。 那就是声惑。 蒋弥静静俯身靠近那个年轻男人,却发现那人动也不动,任由他靠近。 蒋弥以为那人是吓傻了,没有多想,碧色瞳孔颜色加深,他低低道:忘记今晚的一切,然后给我睡着。 年轻男人顿了顿,脑中难以抑制感到浓重的困意,就连面前究竟是谁他都看不见,也记不起了。 蒋弥瞧着年轻男人倒地睡去,半松了口气。 分卷(41) 他明白今天晚上应该是不能再继续呆在这个湖水之中了,说不定这地方还会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人过来,这对需要死死掩藏住自己身份的蒋弥来说就是个麻烦事。 蒋弥重新回到了岸边,变回了先前那般不起眼的寻常人模样,拿出带来的汗巾将身上擦了个半干,穿好了衣服。 途径那个昏睡不醒的男人的时候,蒋弥看着那男人身上湿漉漉粘着的暗纹锦服。 想了想,要不然送佛送到西,如果裹着这湿衣服睡上一晚,恐怕就得感染风寒。 蒋弥考虑清楚之后,还是弯下腰把那男人身上的外袍亵衣扒了下来。 男人上身赤裸,就剩条下裤。 但现在这个天已经是初夏了,倒也不冷。 蒋弥扒完衣服之后,转身就离开了,也不愿意继续去劳心费事的管一个寻死的人了。 蒋弥又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只因为蒋弥对于各种气息极为敏感,所以也肯定自己这地方确是没有外人来过。 他放下心来,但也知道那湖水还不是特别干净,就又重新倒出已经凉了的浴桶中的水,洗了一遍,然后这才睡去。 但蒋弥不知道的是,这后宫中的宫人却是为了寻一人不眠不休的找了半夜。 至于,在哪寻到那人,就没有宫人敢再传消息出来了。 蒋弥第二天醒来,与一众男侍去学宫中礼制规矩的时候。 却听闻宫里那位人人惧之的九五至尊不知又开始发什么疯,竟然派人去他那已故的母妃寝殿中,抽水填湖,湖中的鱼虾蟹龟必须全部捞上来,而且一只都不能死。 皆要全部送入那九五至尊的寝殿之中。 得知消息的蒋弥整个人愣在原地。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昨天救起来那人便是这原书里面臭名昭著的暴君? 但关键是那人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蒋弥紧蹙起眉来,暗自思索着。 但不管如何,从今往后须得更加小心行事了。 第52章 《宫女为妃》献艺 寿安殿中。 一人身着云纹绣金衫神色恹恹的倚在贵妃塌之上。 那人长袖垂地,眸色清浅,眼睫微卷,带出暗淡的剪影来,指尖在榻上轻轻敲打。 墨色长发被龙雕玉冠松松垮垮的束起,丝丝缕缕的发半搭在耳廓边,更衬的肤若白玉,平添几分旖旎的弱质女气。 明明看着温善可亲,可底下跪着的一众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低垂着头的老太监从旁小步过来,然后跪在下方,神色极是恭谨,面朝那人双手托举起一个矮边金贡盆。 陛下,鱼呈来了。 金贡盆里盛着些许清水,水中还有条巴掌大的鲫鱼。 许是水过浅的缘故,那条鲫鱼只能平躺在贡盆之中,鱼眼珠泛着黯淡的惨白,朝梁顶上直直望着,两边的鱼鳃盖一开一合,鱼嘴一呼一吸。 忽然,那鱼忽然像是不甘于此般,一个甩尾打挺,溅起水花来。 端着贡盘的老太监脸上被沾到鱼腥气的水珠,仍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只头垂的愈发低了。 贵妃榻上的那人面无表情的与那条鲫鱼对视半响,丝毫没看出这条死鱼一样的鱼有什么灵气,他眉头蹙起,很是嫌恶。 拿下去。 老太监忙不迭的端着贡盆就又退了出去。 那老太监刚退出内殿,又有太监端着新的金贡盆进来。 这次呈上来的是一只绿壳龟。 龟背上纹路交接附着绒绒的绿毛,龟皮褶皱很深,头半抻着,眼皮缓慢的掀起闭合,掀起闭合。 这龟看起来年岁也不小了,应是有些年头了。 人常说千年王八万年龟,谁知道这乌龟活了多久。 贵妃榻上的那人半垂着眸子,想起前夜之事,虽然记得不甚清楚了,可他确是看见了条红发鱼妖。 要不然他怎么会被扒了衣裳丢在湖边。 这天底下都还没人敢去扒他的衣裳。 那鱼妖的面目,他也不记得了。 但不难猜出,定是那妖使了什么妖法。 便是妖有妖法,他一个一国之君倾举国之力难不成还按耐不得吗。 这乌龟与那鱼妖同湖,说不定也开了灵智,所以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于是,这般想着,他与那只绿壳龟继续两两对视。 龟睁着绿豆大的眼睛,双目无神,瞧着很是呆傻憨痴,被人看了这么久,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这么个蠢物,怎么可能是开了灵智的样子。 那榻上人望了半晌,一挥袖子。 出去。 接着有来了太监托着金贡盆进来,盆中呈着只口吐白沫的八脚灰壳螃蟹。 那螃蟹似乎不愿意呆在贡盆之中,斜着身子,像往贡盆外爬去,四条脚已经伸出盆外。 高举贡盆的太监心里慌张,手一晃盆那螃蟹就又歪斜回去。 这么接连几次,榻上那人终于失去所有耐性,眸光厌烦。 滚。 外殿的宫人看陛下发火,立刻就乌压压的跪倒一大片,再无人敢抬起头来。 一个托着贡盆的太监在门槛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的冷汗浸湿了衣裳。 那太监的贡盆里赫然盛着一条手臂粗细的肥大鲶鱼,来回半晌,还是噗通一声跪在了门槛外。 贵妃榻上的人缓缓站起身来,反手从榻边挂着的剑鞘中噌的抽着一柄细长的银剑来。 那人静静的拖着剑,剑尖刮蹭在石板面上,带着刺耳尖锐的声响来。 一众宫人冷汗涔涔,仿佛这剑不是刮在地面上,而是刮在他们的面上。 他脚踩软靴来到为首的一个跪着的老太监面前,声音低缓。 这宫中男侍可送过来了。 老太监深深俯首,陛下,男侍已送来了,正在仪堂中学规矩。 那人手握银剑,眸光淡淡。 好,孤过去瞧瞧,若看到不错的,还能去赐些礼。 蒋弥正坐在仪堂中,和众男侍一起跟着教习宫人学规矩。 什么三跪九叩,什么遇见贵人皆要请安,不可仪容不整,不可有粗鄙之举,晚膳不食多,入夜不饮水。 一举一动,一站一坐,端茶递水,都要按准行来,恨不得拿尺子丈量。 其他男侍在家族中或多或少的学过这些规矩,而蒋弥一条上岸不久的人鱼自然从未学过,且这对于曾经一个现代人来说,根本就是不曾想过的事情。 蒋弥如今学起来倒还是个拖后腿的。 其他男侍看蒋弥形貌出众,还以为他是出自世家大族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有几分运气的贫贱庶民罢了。 他们心里暗暗看着蒋弥的笑话。 蒋弥倒无所谓,学规矩也仍是认真的学。 他对于如今这个处境也是预料之外,很多时候都算是误打误撞,顺水推舟罢了。 蒋弥这个任务世界的原书名叫《宫女为妃》,这个故事也很简单,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和他姐同名同姓的宫女蒋蔓被皇帝看上,强迫性的纳入后宫,开启了一系列虐恋。 什么被人陷害,什么被打入冷宫,接着又是与那狗皇帝纠纠缠缠不清不楚的宫门虐恋。 但蒋弥来到任务世界的时候,发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因为原书的开端就是男主李海从南下领兵起义造反,一举推翻原本的王朝。 那原本的王朝是由一个暴君主导的,不过那暴君在位其间,实行□□,嗜杀狠戾,搜刮民脂民膏,惹的百姓怨声载道,然后被男主推翻。 不过现在离男主造反,王朝覆灭还有两年之久。 蒋弥通过些许门路来到宫中,就是为了带蒋蔓离开,把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扼杀于摇篮之中。 虽然这事情对蒋弥来说还是有些难度,且到现在他也还没找到蒋蔓在哪。 蒋弥正想着,教习宫人面容严肃的过来用戒尺抽了一下他的手背,拿稳。 蒋弥收敛思绪,把手里满是滚水的茶杯重新持稳。 其他的男侍被烫的龇牙咧嘴,疼痛难忍,因为在这宫中,给贵人端热茶也是其中一项规矩。 蒋弥毕竟是人鱼,皮糙肉厚,这么点滚水还不至于烫的他疼。 教习宫人满意的看他一眼,虽然蒋弥学规矩慢了些,但胜在认真内敛善于忍耐,如果多练练,保不齐还是有个出息的。 大家正这么练着。 忽然外间传来声响,一个有眼色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对着那教习宫人一番耳语。 蒋弥清楚的看见那教习宫人神色倏然慌张起来,手都有些抖,他放下戒尺看向一众男侍,陛下来了,还不赶紧跪候,处处要谨慎注意些,若冒犯了圣颜,几条命都不够累的。 男侍们愣在原地,又面面相觑几番,实在不知道那位九五至尊怎么会突然屈尊迂贵到他们这里来。 但他们也早从传闻中知晓了那位九五至尊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暴戾嗜杀,动辄这宫里不长眼的惹恼了他,便就会血流成河。 男侍们纷纷收敛仪容,把衣裳整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跪坐在那里。 教习宫人转眼看了看一旁的蒋弥,顿了顿,焦急着面色略一斟酌,接着手指向后方,你且去后面呆着。 蒋弥依言过去了。 在场的其他男侍不清楚,这教习宫人却是清楚的很。 恐怕那位来估计不过是找乐子罢了。 可那位找乐子,不管如何,总得死些人,流些血。 蒋弥是一众男侍中最出挑的,他想着,怎么也得保他多活些日子。 不出片刻的功夫,外面就有太监打帘进来了。 众宫人簇拥着一人来到仪堂外边,直到众人听见教习宫人的声音。 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老太监挥手止住,陛下已吩咐,不必问安。 教习宫人跪在那里,笑都不敢笑,只是垂着头恭谨的道:是。 众男侍鸦雀无声,直到他们听见一个低缓清润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 孤是来瞧诸位的,诸位不肯抬头,可是不愿见孤。 男侍们低头互相瞥瞥,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是那老太监先行发话了。 陛下都说了,你们怎么还愣在那里。 男侍们一听这话,个个慌忙抬起了头。 有些精明的,知道不能直视圣颜,一些憨厚的,则是直愣愣的往那位皇帝陛下的脸上瞧。 等他们瞧清了那位圣颜,不由得都是心里一惊。 原以为那种暴戾之君定是凶神恶煞,面目可憎,不管怎么说,总不会多俊美罢了。 可如今一瞧,实在是玉质金相,使人见之难忘。 程绽眸间含笑的看着众人,在座各位能入这里,定是各有踔绝之能者,今日孤还想看诸位各显神通,可有人愿上来一展,若讨得孤心悦,便赐奇珍异宝,还可帮其族人加官进爵,若有最出挑的便来孤身边伺候,可好也不好。 男侍听见这话,心下各有思量。 他们有的人是被选中的,有的人是家族派来的。 但大部分人主要的心思,不过是想若能在陛下面前博个脸,本族之人就可仰仗着得个高官厚禄,拿朝廷饭碗,这也是光耀门楣之事。 有的胆子大,还心中暗想,陛下如此模样,若能在床间伺候,倒也是好事一桩。 无怪乎他们这般想,陛下继位以来,后宫虽有后妃,但却至今无所出。 只听说,陛下从不歇在后宫之中,除了时不时抽疯去后宫杀个人罢了,于是,陛下喜好男风这事便愈传愈烈起来。 教习宫人看陛下已经发话,只好跪在那里悄悄朝向众男侍使眼色。 男侍们思虑片刻,还是选择放手一搏。 若真讨得陛下欢心,要什么不都有。 如今见到这陛下真人,先前初入宫的那些傲气风骨皆丢在脚下了。 率先从男侍中走出来一位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形高大,眉目俊朗,皮肤偏黑,虽不是俊美倒也还算耐看,眸间是藏不住的蓬勃野心和些许的贪欲。 他朝程绽行了一礼,陛下,奴要向陛下献舞。 程绽手掌轻鼓,神色淡淡,好,献吧。 男子站定原地,开始献舞。 他跳的舞是古祭祀之舞,是男子专跳的,刚柔并济,颇具力量美感。 动作间,年轻男子眉飞色舞,甚至跳到兴头时,还朝坐在榻上的程绽暗送秋波。 蒋弥是清楚看见的,那个眼神用暗送秋波这四个字形容绝不过分。 他跪坐那里,微皱起眉来,心里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绽身边的老太监看陛下这副神情,是再清楚不过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一舞闭了,程绽抚掌笑着。 不错不错,孤理应嘉奖。 年轻男子站在座下,额头冒汗,谢了恩,眼神却是止不住的自得,带着些许淫欲的眸光甚至悄悄滑落在陛下的纤瘦腰间。 程绽浅笑着朝年轻男子挥挥手。 来来来。 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过去。 孤见你所舞甚好,想再看一遍,可行?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这古祭祀之舞极为费力,很耗心神,但既然是陛下要求,他也就没再推辞了。 是,陛下。 程绽又喊过了准备离开的年轻男子。 不过,这般献舞实难尽兴,孤想出一法子,你过来。 年轻男子走近程绽。 一旁的老太监垂头不语。 程绽眸间带笑从身边的宫人手里拿过一柄银剑来。 不知你可听过彩衣娱亲,孤最喜欢那个了。 年轻男子愣在原地,一时没能弄懂,奴听过,但不知陛下何意。 程绽手持银剑,静静点头,孤这便告诉你。 说完,程绽手持银剑利落的划过去,剑光一闪。 年轻男子胸口处被划出一道很深的血口子来,温热的鲜血顿时汨汨的淌了出来,染红衣裳。 年轻男子痛苦的倒退几步,喉间呃呃的怪叫起来。 除了悚然惊惧的男侍们,其他宫人皆是见怪不怪,面容平淡。 程绽看了几眼,兀自摇头,还是不够啊。 分卷(42) 说着又在年轻男子腹部划开了一条口子,连带着脸上腿上,血缓缓漫开。 年轻男子甚至想要夺门而逃,但却被几个力气大的太监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那男子身上的血此时已经浸透了衣裳,远远看着,倒真像是穿了件红衣裳。 程绽把沾血的银剑抛给一旁的宫人,坐回榻上,神色平缓。 来,继续献舞,若不献,便将你活剐了,开膛拿你心肝给你族人下酒。 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吓得一个抽搐,巨痛难忍,还不得不爬起来献舞,舞到一半就气绝身亡了。 程绽面上刚挂上笑,就被扫了兴,眸间泛着寒气。 把人拖下去,喂豺。 几个太监过来拖走死尸,在青石面上滑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 众男侍吓得个个头埋在胸前,像只鹌鹑。 诸位可还有谁主动献艺,若没有,孤可就亲自点人了。 男侍们抖的就像是个筛子一样,仿佛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程绽的眸光静静扫了过去,忽然他看见了安静跪坐远处,丝毫没有颤抖的蒋弥。 他眸间顿时带上兴味来,指尖在一旁轻轻敲打。 那后面的,过来。 后面的一排男侍战战兢兢的抬头,蒋弥也抬起了头,他冷静的目光和程绽直直对上。 程绽浅笑着颔首,就是你,过来,给孤献艺。 第53章 《宫女为妃》伺候 蒋弥心里清楚的明白那人点的就是自己,他没做犹豫之态,面容平静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一旁跪候的男侍偏头悄悄看蒋弥起身,神情都有些怔愣。 众人实在是想不到这种祸事竟摊到这人的头上。 看来也是个没福的,形貌再出挑又有什么用,也不知还能不能活过今天了。 教习宫人也是远远的看见了,他看着起身的蒋弥,心里暗暗焦急,紧捏了把汗,但又是无计可施,只希望蒋弥不要惹恼陛下引来杀身之祸。 蒋弥从旁走至程绽面前,抬手躬身施礼,姿态不卑不亢,也无惊惧惶恐,陛下。 程绽抬起清浅的眸子看了看蒋弥的面容,没做表态,只半斜着头,丝丝缕缕的墨发从龙雕玉冠中垂落下来,嘴角勾起兴味的笑来。 染着些许鲜血的苍白指尖半搭在塌边,缓缓敲打着。 仿佛是无聊了许久终于发现一个可以打发乐子的玩意儿。 你要给孤献什么艺呢。 蒋弥垂眸,看着脚底的青石地面,上面的还有着星星点点没有扫洒干净的血迹。 如原书所说,这位被男主推翻的君王,的确是个嗜杀的暴君,似乎逗趣杀人就是他平生最大的消遣了。 原书里面对这位年轻的君王也是着墨不多,究竟是因何如此,更无人知晓。 但这不是蒋弥该管的事情,他倒也没有那般大的能力扭转王朝覆灭的结局。 而且,这种暴君被推翻了,可能于百姓,于天下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半晌过去。 众人皆不由自主的提心吊胆起来。 生怕那位九五之尊忽然又开始暴起杀人了。 蒋弥在一片寂静中,平缓的开了口。 陛下,奴无艺可献。 倒也不是蒋弥硬气,只是蒋弥真的没什么才艺可献,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乐器会是会几个,可这里也并没有。 众人心下一片哗然,只道这人简直是不要命了,怎么敢当陛下的面去说这种话,真是看着机灵,却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 有的人已经害怕的阖上了眼,生怕下一刻就会出现血溅三尺的场面。 但等了又等。 那位九五之尊却仍是没有丝毫动静。 程绽泛白的指尖支起额来,墨发半垂,静静抬眸瞧着蒋弥,眸间神色不明。 是吗。 一旁的老太监看着自家陛下坐直身子,散漫随意的吩咐道。 去,把礼乐司的乐器给取些过来。 老太监应了下来,接着便立时遣人过去了。 宫人敬畏陛下,手脚极是麻利。 不一会,数十个礼乐司的宫人便怀抱乐器来了仪堂中,宫人依次排开站着,怀中乐器各样。 有琵琶,萧,玉笛,琴,瑟,箜篌等诸如此类的乐器,还有不少蒋弥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程绽半倚在榻上,抬手从旁拿起已经被宫人擦净血迹的银剑。 寒芒微烁的剑尖直直指向蒋弥,程绽眼睫微卷,来,选一个。 在场的一众男侍下意识倒吸口气,心头紧悬着,生怕蒋弥身死,这祸事等会就轮到他们头上了。 蒋弥倒也没什么慌张的情绪,便是这人动刀动剑,也奈何不得自己,也不过最坏的可能就是暴露身份罢了。 蒋弥看着礼乐司宫人怀里的乐器,一眼看过去,他都没有一个会的。 这是蒋弥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才疏学浅。 他心里不由得有着些许羞赧,甚至无意识的想着,等任务结束回到现代,他要不要再学两样呢。 忽然,他在那最后面站着的宫人怀里看见一样很熟悉的乐器。 最后站着的那个宫人是礼乐司的一个小杂役。 他年纪小,不知事,便被其他不敢过来的宫人直接推过来充数了。 这怀里的乐器还是别人随手塞到他怀里的。 这种乐器向来上不得台面,同常男侍就是要献艺,也定是选些风雅的。 小宫人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正这么想着。 接着,一个阴影笼罩在他面前。 小宫人惶惶然的抬首来,无措的看着面前站着的极是俊美的男侍。 那男侍朝他轻轻一笑,伸手抽走他怀中的乐器。 多谢。 蒋弥拿走那乐器之后,转身顶着众宫人微微怔愣的目光在程绽面前站定。 陛下,奴选好了。 程绽面上没什么波澜,对蒋弥选的乐器看似也没什么异议,那就献吧。 但蒋弥手里赫然是一只葫芦丝。 蒋弥看了看,似乎与现代的葫芦丝有所不同,但瞧着都是大同小异,吹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葫芦丝曾经是蒋弥初中随便买着玩吹的。 整日里没事吹着玩,所以至今记忆犹深。 那个最经典的曲目,他现在还是信手拈来。 蒋弥双手持着葫芦丝,悠扬圆润的乐声传来,音色甜美。 片刻过后,众人表情松动,就连恐惧都慢慢消失了。 倒不是这乐声多么动听,实在是因为有些稀奇。 一曲毕了,蒋弥气息微微不匀,脸颊两边有点疼。 这么长时间没有吹过了,他有些手生。 刚才,他吹的便是那首经典的友谊天长地久。 程绽剑尖方才便垂了下来,他半垂下眸子,染血指尖搭在榻上无意识的敲打着。 过来。 蒋弥依言迈步走到近前。 接着,程绽倏然抬起手中银剑,眸间泛着浓重的寒气,剑尖刺向蒋弥滚动的咽喉处,接着,离还有半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众人甚至都能感觉到那银剑的冷意漫到他们的脊髓之中。 他们不由得都咽了咽口水。 程绽冷冷的看着蒋弥,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混进宫中当男侍的。 他心中满是讥嘲,就这种仪态错漏百出,学艺四六不通的人怎么可能通过筛选入宫的。 如果这人胆敢说半句假话,他便划烂他的喉咙,要他永远都再说不出话来。 蒋弥顿了顿微微低头,还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当初他是寻了些门路,但最重要的还是 应是奴形貌出挑。 在场众人的面容怔住,喉间滞涩起来,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好。 他们本以为蒋弥不管如何都得谦逊几句,没想到却是如此直言就说了。 程绽眸子紧锁蒋弥的面目,许久却没寻到丝毫不对的地方。 仿佛这就是蒋弥的真话了。 程绽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吗。 他剑尖下移,移至蒋弥的领口处,压着月白色的领口向下滑去。 那银剑极是锋利,销铁如泥,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了。 蒋弥的领口被剑尖破开道口子。 既是因形貌进来的,那便就是以色侍人者,难不成你还是来服侍孤的。 剑尖继续下滑,口子越来越大,蒋弥的胸口都要袒露出来了。 接着,蒋弥静静抬手,五指捏住剑尖。 若陛下要奴服侍,奴自是遵从。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双目中却是平静,没有野心,没有贪欲,对程绽看起来更是没有任何兴趣。 仿佛就像是在说今天下雨了一样。 程绽身旁的老太监原是波澜不惊的苍老面容上顿时显出罕见的骇然来,这男侍胆子怎如此的大,行径如此的出格,真真是不要命了! 程绽持剑的手微微顿住,接着却很是轻松的抽了出来。 看起来就像是蒋弥刚才根本就没有用力一样。 但只有程绽清楚,那瞬间,他持剑的手动弹不得。 他不愿信蒋弥的话,但也不愿疑心自己的判断。 他从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个人,他能清楚的看见和了解所有人心中所欲,及其万般遮掩的丑恶。 就比如从在场剩下的众多男侍中随便挑出一个来,他都能知道他们来这究竟是何目的。 察言观色,可是曾经的他最擅长的。 老太监看着自家陛下忽然轻笑出声,也没暴起杀人,也没吩咐把那男侍拖下去百般折磨。 过了一会,自家陛下倒是开口了,但说的话却是他想都没想到的。 便就他了,放孤身边留用伺候。 说完,他把剑随手抛向蒋弥,转身就要往仪堂外走。 蒋弥下意识接住,垂眸看着手中银剑。 方才那刻,他还以为面前这人是要发怒了,但他实在不明白那人为什么竟把自己留在他身边伺候。 蒋弥原本的打算是寻到蒋蔓然后就想办法离宫,他是真的不想呆在那人身边。 但现在事已至此,蒋弥除了撕破脸外也没其他办法了,倒不如顺水推舟应了下来再观望观望罢了。 程绽皱眉回头看他一眼,还不跟上。 蒋弥木然着脸应声,是,陛下。 蒋弥随一众宫人来到了那人的寝殿。 寿安殿。 他看宫人门在外间候着,以为自己也应该在那边呆着,就与众人一起皆停下了脚步。 老太监手持着柄拂尘轻轻一扫,眉梢吊起,还不去陛下跟前伺候,在这愣着做甚。 蒋弥没有办法,只得也跟了进去。 他进去之后,就看见程绽拆卸下头顶的龙雕玉冠,接着随手扔在一旁的青石面上,墨色长发如流水倾泻般的披散下来。 那价值连城的玉冠便就骨碌碌的滚远了,滚至蒋弥脚边。 蒋弥往两旁看了看,宫人们都低着头躬着身,没人过来捡。 但这么放着似乎也不好,蒋弥就弯腰捡起来了。 他刚伸手捡起。 远处就传来讥嘲的声音,那东西是你这种低贱之人可以碰的吗。 蒋弥腰都还没有直起来,就又没有负担的立刻放下。 对于面前那人的言语侮辱,他倒没有太大感觉。 不捡就不捡,又不是什么大事。 程绽盯着站在那里不动且脚边还放着玉冠的蒋弥。 他眸间寒意更浓,当时程绽只想着这人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不管他是因何目的来到这里,自己总能发现,所以才把蒋弥留用身边伺候。 以后也可多个闲来时打发的乐子。 但就怕这人还能不能活到露出马脚的那天。 第54章 《宫女为妃》勾引 蒋弥看着那人倚在了贵妃榻上。 心里随意的想着,那人真是去哪都离不开榻。 程绽右手支起了额,绣纹长袖如水般的滑落下来,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臂。 他一眼就看出蒋弥心不在焉,对于在他身边近身服侍,这人还能这般轻狂散漫,难不成还是有持无恐,以为杀不了他吗。 程绽双目寒凉,斜瞥过去,语带讥讽。 不过来伺候孤,还等着孤伺候你吗。 蒋弥抬起眸子,将视线搭在了那位陛下身上。 虽然不知道近身伺候要伺候些什么,但过去就过去吧。 蒋弥在仪堂中规矩不过学了几天,就被程绽留用伺候了,很多事情自然是不知晓的。 蒋弥迈步过去,在那陛下面前站定。 陛下要奴伺候什么。 程绽冷冷的笑了笑,微偏着头瞧着蒋弥,怎么,伺候人都不会,你入宫是来做主子的吗。 蒋弥默了默,觉得有几分无言,心里知道这人留用自己伺候,估计是想找麻烦吧。 蒋弥态度依然平和,还请陛下吩咐。 程绽收回满是讥嘲的眸光,低嗤道,给孤捶腿。 蒋弥点点头,看着很是无所谓的样子,是,陛下。 他刚半蹲下身,来靠着低矮的贵妃榻。 从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猫叫声。 蒋弥身子下意识微微一颤,皱起眉来,顺着叫声看了过去。 远处来了一只皮毛雪白的波斯猫,一对蔚蓝的眸子,绒绒的猫脖子处还系上了条红绸铃铛,猫步轻盈,姿态优雅的就往这过来了。 程绽显然也听见了那猫叫声,他直起身子来,墨色长发垂在颈边,清浅的眸子低垂,对那猫轻轻唤道,过来。 波斯猫瞥他一眼,猫步依然不慌不忙。 等那猫靠近榻边的时候,蒋弥不动声色的挪动身子,以求避开这猫,离它远些。 虽然,他是条人鱼,说怕猫什么的太过荒谬了,但似乎这人鱼原身里面对猫的恐惧却是不小。 程绽眸间漫上柔和之意,朝那波斯猫伸出苍白的指尖来,等着猫到他身边去。 波斯猫又瞥他一眼,猫步一转,却是凑近了蒋弥。 蒋弥身体不自觉的绷紧。 波斯猫绕着蒋弥嗲嗲的叫唤起来,雪白蓬松的猫尾擦着蒋弥的双腿,猫脑袋往蒋弥的手底下蹭。 分卷(43) 蒋弥脸上不由得出现几分无奈之意,颇有几分无福消受的感觉。 他看了一会,发现这猫双脚之间似乎还有两枚粉红色的卵蛋在一摇一摆。 蒋弥顿了顿,这原来是只小公猫啊。 虽然先前有几分害怕,但看久了发现这猫的确是很好看。 蒋弥犹犹豫豫的想伸手挠挠猫下巴,手刚伸出去。 突然,旁边传来一句满含冷意的讥嘲声。 好看吗,你是来这享福的不成。 蒋弥转头看了看那位陛下的脸色,把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挺好看就给咽回了肚子里面。 他一副陛下说的都对的神情点点头,反而让程绽心头的那股子郁气不上不下。 是,陛下。 蒋弥转头准备帮程绽捶腿,程绽却从榻上下来,站起了身,拢起领口处有些散开的绣衫,冷声道:够了,少在孤面前装模作样。 蒋弥顺势自然的收回手。 真好,帮人捶腿他还手酸。 那只波斯猫不甘被人忽视,费力在两人双腿之间打窜,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大。 程绽瞥了那猫一样,心头冷嗤,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明平日里一副高不可攀的拿乔姿态,到如今却这般恬不知耻。 这么想着,他又厌恶的看了蒋弥一眼。 蒋弥此时正低垂着头,眉骨微突,瞳色深邃,自顾自的看着那只波斯猫,没有注意到程绽的打量,看似冷冽张扬的眉眼带上几分笑意,如寒雪消融般。 怎么,不过是皮囊长的比别人好些,就真把自己高看到天上去了。 想到这里,程绽厌意更深,一句话没说就拂袖而去了。 旁边的一众宫人都是垂头站着,没一个敢出声打扰。 蒋弥看着程绽身影离去,垂头终于挠上了那只波斯猫的下巴。 对于原书里面那暴君的阴晴不定,在这么短短的功夫里,他就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但在蒋弥看来,这跟他没什么太大关系,反正自己找到人就要离宫了。 蒋弥挠着波斯猫的下巴,原身里面对猫的恐惧也渐渐减少。 蒋弥看着这只被挠的很是受用的波斯猫,不理解为什么它会这么喜欢自己,难不成自己身上有鱼的味道吗。 这么想着,蒋弥抬起手腕轻轻嗅嗅,似乎也没有鱼味。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蒋弥继续挠着猫下巴。 他不太清楚近身伺候究竟要做些什么,但看程绽走了许久,难不成他还要一直呆在这寿安殿中吗。 直到过了会,从外间来了一个太监来。 那太监手持拂尘,佝着腰,看蒋弥一眼,又看了波斯猫一眼,褶皱很深的眼里都能看出其复杂之意来。 他顿了顿,尖细着嗓子道:陛下晚膳用不着你伺候,殿旁给你拨了间厢房,咱家这就让你人领你过去。 蒋弥站起身来,微微颔首,多谢公公。 波斯猫被舒舒服服顺了大半个下午的毛,此时看蒋弥要走,它着急的绕着蒋弥的腿打转,想拖住蒋弥的步子。 太监看着那波斯猫,你且走吧,这是陛下的猫,须得小心照看。 蒋弥弯腰拎起猫的后颈皮来,转身放到一个赶忙过来接猫的宫人手里,然后也没什么留恋的跟着人来到了殿外的自己的厢房里面。 这厢房离寿安殿很近,就是专门为了近身伺候程绽才特意拨下来的。 蒋弥来到房间,就发现与自己先前住的小院相比,东西多了许多,也讲究了许多。 就连屏风后面的浴桶比原来都大了一圈。 蒋弥今天一直在想着关于他该去哪个湖里游水的事情。 但看怎么大的浴桶,他觉得他湖中游水的事情可以搁置几天了,等实在忍不了了,再去寻湖也不迟。 他发现程绽虽然记得那晚的事情,但看起来记得却是不太清楚,要不然那人早就认出自己来了。 看那人的姿态模样,似乎也根本没把自己与那晚的人鱼想到一块去,这对蒋弥来说是件好事。 吃一堑长一智,他原先以为人鱼的声惑能力对所有人都有效果,但看那人而言,效果有是有,就只是弱了些。 蒋弥心里记下这点,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对那人使用声惑能力。 说不定还会加深那人的印象。 蒋弥一直觉得要是那暴君发现他就是当晚扒了他衣裳的人鱼,恐怕以那人的心狠手辣,他就能被做成鱼干吊在宫门前吧。 这么想着,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 有专门的宫人给蒋弥送来了饭菜汤盒,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宫人就又过来把盒子收回了。 晚间,有力气大的太监还给蒋弥拎来了洗澡的热水。 蒋弥谢过之后,紧闭房门,为了看起来不惹人注意,也就没有插上门栓了。 蒋弥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来找他。 那位陛下估计也是沐浴洗漱之后就要睡下,以那位对他的不喜程度,更不可能屈尊迂贵的突然来他这。 更何况蒋弥视听能力很强,能在数十米开外听见人走动的步伐声。 便是有人过来了,蒋弥也绝对会发现的。 蒋弥想到这,把热水倒入浴桶之中。 接着他整个人浸在水中,虽然场子还是小了,但那条硕大的鱼尾终是能容纳的了。 蒋弥披在浴桶边沿上的黑发顿时变成了红棕色来,尖利的爪子突起,鱼鳍也显露出来。 幽蓝色泛紫的鱼尾倏然横亘在浴桶之中。 蒋弥小心的把鱼尾往下拢拢,把鱼尾下摆压在水里,伸出爪子扒拉一下鲛纱,看有没有藏污纳垢什么的。 蒋弥一边洗鱼尾巴,一边凝神细听外面的人的步伐脚步声来。 蒋弥听着人来往的走动声,却下意识忽略了那些更加细微的声音。 例如虫鸣鸟叫,蛇鼠窜动。 直到一颗圆圆的毛脑袋从蒋弥的雕花窗角下钻了进来,接着慢慢支楞起整个窗户。 等蒋弥察觉到回头的时候,一个雪白的影子从窗外窜了进来,稳稳的落到了蒋弥的浴桶边上。 赫然是那位暴君所养的波斯猫。 蒋弥吓得愣了一下,鱼尾没能一下子收起来。 波斯猫对于蒋弥莫名变红的头发兴趣不大,只是它看见了蒋弥的鱼尾巴和微微搭在桶外的鲛纱,格外的兴奋了起来。 爪子抓上浴桶边,嗷嗷的叫唤起来。 蒋弥是第一次发现猫还能嗷嗷叫,他想伸手把猫拎起来,但那猫步伐敏捷,根本抓不住。 更别说,蒋弥现在是半人半鱼的模样,行动大大受限。 蒋弥没有办法,把鱼尾伸向桶外,给那波斯猫看,给你看,别叫了。 波斯猫伸爪子去勾鱼尾,依然嗷嗷叫,一副不得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蒋弥环顾四周,还是觉得从身上先拽一片鱼鳞下来,给这猫先抓着玩玩看。 他翘起尾巴,用爪子从边角处扯了一片下来。 但好在人鱼皮糙肉厚,鳞片也多,平日里蹭掉一两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蒋弥把那片不大不小的鳞片放在了浴桶外面。 波斯猫立刻扑了过去,对着地上的鱼鳞左抓右挠,也算是慢慢安分了下来。 蒋弥刚松了口气,就察觉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许是先前因为这突然到来的猫走了神,分了心。 导致蒋弥到现在才惊觉有人来了。 蒋弥面色凝重,立时收回了鱼尾,这次到还算顺利,没有出现收不回的现象。 蒋弥湿漉漉的从浴桶中出来,没有去管地上玩闹的那只波斯猫。 从旁边的屏风架子上随手抓过长衫来,险险的穿上了亵裤,披上了外袍,不至于衣不蔽体。 他刚拿起云纹腰带来,准备系紧大敞的衣裳。 门却被人重重的一把推开,可见推门之人的不耐与怒火。 于是,蒋弥就这么衣裳大敞的与冷着脸的程绽对上了眸子。 程绽眸间一顿,看着蒋弥潮湿的长发披在身后,冷冽张扬的眉眼处还蕴着浓重的水气,上身只有一件大敞着的外袍,和一条松松垮垮的可见其间幽深的亵裤。 水滴顺着蒋弥的胸口处下滑,漫过结实的小腹,没入蒋弥的亵裤之中。 程绽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低贱的男侍身形还算高大。 他再一垂眸,看见了闷头抓挠着鱼鳞的波斯猫,清浅的眸色略深,装若思索般。 蒋弥皱着眉,生怕程绽疑心自己的身份,他都已经开始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如果用声惑的话,就怕程绽醒来还记得,把人打晕的话,还更麻烦些,难不成还是抵死不认吗 程绽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蒋弥绷紧身子,下意识准备开始使用声惑,但他却听那人道。 果然是以色上位者,还妄想着勾引孤。 蒋弥:啊? 蒋弥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出面前这人究竟是怎么得出这结论来的。 程绽眸子泛寒,他想的很自然。 这低贱的男侍就是听信传言,以为他喜好男风,又知晓他素来宠爱这猫,所以以鱼鳞诱之,把猫引来,再接机把他引来。 又是故作刚刚出浴的模样,袒胸露腹,妄图勾引之。 果然是低贱之人,尽使些腌臜的手段。 无怪乎程绽作这般想,他对那红发人鱼先入为主的想法就是觉得那是条鱼妖。 妖自然只能是那般模样,与人定是不同。 所以,他倒没有怀疑蒋弥就是那条鱼妖。 第55章 《宫女为妃》秘密 蒋弥默了片刻,单从那人的神情来看,他大致猜到了那人的想法。 他没有搭话,只是低头把云纹腰带系紧,把衣裳整理好,确保不再有一丝不该露的地方露出来。 接着再抬头看向那人,语气平缓的道:陛下,您多虑了,奴没有那般本事只用片鱼鳞在这么远的地方把您的猫引来,这只是个意外。 说着,蒋弥弯腰拎起那只波斯猫的后颈皮来,轻轻放入程绽的怀里。 陛下还请回去歇息吧。 程绽冷着眸子,怀里抱着嗷嗷叫的猫,死盯着蒋弥瞧,似乎在等着蒋弥磕头认罪,痛哭流涕,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奴,竟与孤这般说话。 那陛下可是要奴送回寝殿。蒋弥认真的回道。 程绽顿了顿,眸间戾气上涌,可又无处发泄,蒋弥的态度看着的确是无可指摘。 明明是一句话就能处死的低贱之人,何必又与他多费口舌,徒惹烦乱。 程绽这般作想,但转念又想起面前这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何,还没有挖出来,若这么让他轻易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等目的被挖出,他就要这人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蒋弥静静看着这位金贵陛下阴晴不定的面容神色,知道估计他是起了杀意。 无怪乎这君主的位子坐了不过几年,便被人推翻了,如此嗜杀心性,可以理解。 程绽冷嗤一声,无意间又瞥了地上黯淡的鱼鳞一眼,抱着猫,拂袖而去。 门外已候着一列垂头恭谨的宫人,见陛下出来,就又紧跟上程绽隐含怒气的步伐。 蒋弥对程绽的莫名打扰没有太大的感觉,他脱下潮湿的衣裳,擦干身子,重新换衣,接着就又毫无负担的入眠了。 一直到了第二日。 有宫人过来敲响蒋弥的房门,在外面喊着。 男侍可起了? 蒋弥朦胧着眼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窗外曙光渐起的昏沉天色,寒露的冷气丝丝缕缕的从窗外透进来,他伸手拂开床幔,声音略哑的回道,起了。 宫人见蒋弥答话,接着又喊,陛下将用早膳,男侍早些过去吧,省得陛下怪罪。 蒋弥意识逐渐清晰,明白那位脾气秉性都不是好相与的,不想再添麻烦,于是他手脚麻利的换好衣裳,洗漱完了,走出屋外。 远处的天沉着蓝,蕴着昏,宫中也是寂静一片。 蒋弥大致估摸了一下,现在应是卯时左右,在现代来说,也不过五六点的样子。 蒋弥原以为暴君通常都是作息不调,想几时起便几时起,怎么会按规矩来。 但看那位还是有所不同的。 等蒋弥过去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程绽一身乌金袍服,乳白的羊脂玉簪将墨黑长发松松垮垮的挽起,他半垂着眸子,眼下泛着青,眸间蕴着冷,苍白的指尖搭在暗色的桌角上。 看着心情极是不悦。 从远处小跑来一个老太监,手里小心翼翼的托着个檀木盒子,姿态很慎重的样子。 他走至程绽身边,躬身施礼,双手奉上盒子,陛下,左相的宁心丸还剩两颗,明日里左相就差人重新送药过来了,陛下便是昨夜事情忙乱,但这药万万却是不能忘的。 程绽眸子斜瞥过去,默了半晌,没做表态。 只指尖打开那檀木盒子来,从中取了颗褐色的拇指般大小的药丸,指尖拿捏着药丸转了转,程绽眸子微敛,张嘴便把药丸干吞下去。 刚吞到嗓子眼里,从左手边推来一杯清水。 蒋弥站在一旁,语气平静的道:陛下喝水。 程绽冷着眸子瞧他一眼,低嗤一声,却还是伸手拿过瓷白的杯子来,喝了下去。 老太监看蒋弥一眼,眉梢拧起,面上的褶皱显得更深了些,你这奴做什么呢,陛下这药不可饮水服之。 虽然蒋弥不通药理,但也不理解这药为什么不能饮水而服,他刚准备开口说话。 程绽一挥手,神色厌烦,好了,不过这一回罢了,少说些教训话。 老太监蔫蔫的就又闭了嘴,身子佝的更低,陛下说的是。 程绽坐在那缓了片刻,心头上涌的戾气才有所消减。 蒋弥看他一眼,大致清楚估计这位昨夜应是没有睡着,今日才起的这般早。 程绽头支起额来,双目昏沉,身子半歪半斜,似乎忽然困顿起来。 老太监仔细瞧着程绽神色,悄声开口,陛下可是乏了,若乏了,便先行歇息,龙体为重啊,朝廷诸般事宜可由左相代管。 程绽散漫的掀起眼帘来,他也听见了那太监的话,嗯了一声。 便就这般吧,孤要歇息去了。 程绽离开位子,由宫人簇拥着进了内殿,连早膳都没再用了。 蒋弥一个人留在外间,也没人管他。 分卷(44) 一直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内殿的宫人白着脸出来,蒋弥看着那宫人莫名的惶恐神情,仿佛大难临头般,他有些不解。 公公,陛下已经睡下了。 那先前给程绽送药的老太监手持拂尘,眼皮耷拉着,双目间莫名的神色叫人看不清。 那你们便先退出来吧。 宫人原是紧绷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像是松了口气般低头应是。 不过一会,内殿里面伺候的宫人便都退了出来。 徒留程绽一人在里面歇息。 蒋弥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还不能走,就准备众宫人一起留在殿外候着。 他刚迈出步子,身后那老太监喊停了他。 你站住。 蒋弥回过头来,看着那老太监,是奴吗? 老太监斜看他一眼,便就是你这奴了,陛下在里面睡着,你这近身伺候的男侍怎能离开。 蒋弥点点头示意明白,看来是自己应该在里面候着,没做他想,独自走入寿安殿的内殿之中。 老太监看着蒋弥走进去后,细细的嗤笑了一声。 他身边站着个油头滑脑,绿豆眼睛的年轻太监,年轻太监过来讨好般的那跟着笑了几句,脸都揉作一团道,干爹,这人估计没的活头了。 老太监肩膀轻轻耸动,眸间暗讥,真是替死的难找,上杆子死的倒不少,非得拿腔作势,炫炫做奴才的威风,还敢与我犟嘴,哼,今日少死些人,倒也算给你我积了阴德。 年轻太监偏了下头,绿豆眼睛眯成一条线来,哎,干爹,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干爹为人厚重,菩萨心肠,还用的着积阴德吗。 老太监耷拉着眼皮直直盯着内殿,没再搭话。 在这寿安殿做事的宫人,大家私下里无不知晓这寿安殿中不算秘密的秘密。 那位九五之尊继位以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夜间还总是惊梦,太医也瞧了不少,说是心疾,也开了药方,但都无甚用处。 可自从前些年里,左相大人送了安神的秘药来。 那位终于能睡着觉了,只是他半睡半醒之间,总会暴起杀人,且事后忘得干净。 那安神的药是烈药,只能每月一吃,可每次初时服药后,那位都会变成真正的毫无理智的嗜杀暴君,见人便杀。 每月服药时,寿安殿前都会血红一片,漫漫的血水浸入青石缝间,日子一久,将缝线都染红了,谁又知道这寿安殿里面究竟葬过多少尸骨。 无怪乎先前内殿里的退出的宫人惊惧异常,只是他们都怕留在了内殿里面。 如今他们却听说那位容姿出挑的男侍被留在内殿之中,有的无不扼腕叹息,有的则庆幸多活过一月,这祸事没有轮到他们头上。 大家伙心思各异。 唯独蒋弥什么都不知道,他此时正一人站在空旷沉寂的内殿里。 能听见的声音只有那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环顾四周,找到一把椅子来,坐了上去。 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现在那位正睡着,且内殿里面再无他人,坐下又何妨。 谁知道那人要睡多久,要是睡上半天,他难不得还要站上半天不成。 蒋弥毫无心理负担的坐了下来,虽然内殿昏沉,可对于他这条人鱼来说,什么都还是能看清楚的。 蒋弥静静的坐着,等人醒,约过了两三柱香的功夫。 内殿里面的龙纹大床上面传来细微的声响。 蒋弥目力极佳,他偏头看去。 就见大床上半坐起个人影来。 蒋弥顿了顿,难道那人醒了,他站起身来,迈步缓缓的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床边上,就见床上半坐着的人已经起来了。 昏沉的内殿里面,蒋弥看着程绽朦胧不清的面容,他皱起眉来,心下觉得有些异样。 他朝程绽低低的唤了一声,陛下。 回应他的只有银剑刮蹭地面的刺耳尖锐声。 蒋弥先前没有注意到程绽的所有动作,也并没有看见程绽从床边取下那柄未套剑鞘的剑来。 但蒋弥现在却看是看清楚了。 程绽右手拿剑从暗处走来,身上的乌金袍服与黑暗似融一体,像是刚开了刃想要迫切见血的利剑,满是冷肃的浓烈杀意。 青石面上映出从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昏沉的日光。 蒋弥在原地站定,没有动弹,不对劲,很不对劲,这样子倒像是神志不清,他盯着程绽混沌难解的眸子仔细的想着。 难不成是梦游,蒋弥顿了顿,似乎不无可能。 他正思索着,程绽已经疾步走到近前,剑尖卷着铁银制器独有的冷意直刺蒋弥咽喉处。 蒋弥迅速闪身避开,这种出剑速度,可见用剑之人的武功高强。 这位陛下应该还是个习武之人。 但对于人鱼来说,还是太不够看了。 人鱼一族的力量与速度还有一众能力,向来都是天赐的,普通人习武一生,都不会达到这种地步。 称人鱼为妖,倒也不是假话。 程绽混沌着眸子,立时反转剑柄削向蒋弥的面目,右膝曲起直踢蒋弥左腿。 蒋弥五指直接捏紧离双目只有一指远的剑刃,一个旋身,左腿蹬着一旁的龙纹金柱,借力翻到程绽身后,顺带着抽掉了程绽手里的银剑。 蒋弥随手用银剑挽出一个剑花来,然后猛地扔向程绽的左袖处,银剑的力道太大,程绽踉踉跄跄的被带着向前窜步。 银剑穿透程绽的袖口,深深的扎入龙纹金柱里面。 神志不清的程绽被钉在那里,下意识去扯袖子,却没扯动,再准备动作的时候。 他后颈一阵剧痛,顿时身子一软,却被人从后面牢牢拽住衣领,不至于瘫倒在地,颜面尽失。 蒋弥拎着程绽的后衣领,毫不怜惜地把人往大床的方向拖去,像是在拖一个麻袋一样。 等蒋弥把人放到床上,又用两指扒开程绽的眼皮,看了一会,他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蒋弥停止动作,接着用手从程绽额头处轻轻抹了下来,帮程绽顺利的阖上了双目。 面对着此情此景,忽然,蒋弥脑海里冒出了四个字来,死不瞑目。 摇摇头挥去这种无稽之谈般的想法。 蒋弥不解的垂头思索着,为什么这人睡着了还会莫名暴起杀人。 这种现象,蒋弥只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精神问题。 难不成这暴君还是个神经病吗。 蒋弥瞧了瞧程绽的脸,看样子估计醒来也不会记得自己打晕他的事吧。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道锐利的破风之声。 蒋弥几乎是下意识的攥住了已经刺到面前的一个东西。 等他握到手里面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支箭矢,尾端处还带着白色的羽翼。 蒋弥抬起眸子,清晰的看见远处站着一人。 他站起身来,随意的扔掉手中的箭矢。 你是谁。 蒋弥双目泛寒,盯着那人问道,从身形来看,那个暗处射箭的人应该是个女子。 那女子轻缓着脚步,体态婀娜地走到蒋弥面前,拉掉面上遮掩着的黑布,露出姣好妖艳的一张脸来。 她咧嘴弯起笑,露出一对尖锐的獠牙,果然,你和我一样啊。 直到现在,蒋弥才看见那女子的眸子是深蓝色。 而且她身上的气息 你是人鱼一族的。 蒋弥顿了顿出声道,语气笃定。 女子笑着点点头,深蓝的眸子竖直起来,是啊,我注意到你的气息已经有好几天了,你倒是没有注意到我,但这不怪你,毕竟你年纪还小。 蒋弥看着那女子的脸,平静下来,出声询问,你是条人鱼,怎么会出现在这。 可你不也出现在这吗,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你的族人怎么允许你独自上岸的。 在人鱼族中,因其特殊的体质原因,繁衍生子比较困难,年轻的人鱼也很少。 不同的人鱼族群自然会有对立,但对于不管哪个族中的年轻人鱼,他们都是多加爱护的。 蒋弥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在能活个百来年的人鱼族中,便算年纪较小的,当孩子养还差不多。 我叫越良,你叫什么。女子又问道。 蒋弥。蒋弥看她一眼,没有什么隐瞒的说了出来。 你这孩子上岸来是做什么的。 蒋弥不太习惯这种长辈口吻,他反问道,那你来是做什么的。 越良双手摊开,轻笑一声,我自然是因为无聊来的,我活很久了,没有事情可做,便来这地方找找乐子,这毕竟是王的地盘。 说着,越良往蒋弥身后看了一眼,这就是人族的王吗,真是寒酸。 蒋弥不太懂她说的寒酸之意是什么,但是作为人鱼的他竟然能在宫中见到另一条人鱼,倒是件极稀奇的事情。 你偷偷进来的? 以人鱼的身手,避开宫中兵卒,潜入陛下寝殿,倒不是难事。 越良摇摇头,深蓝的眸子瞥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程绽。 我是选来给人族的王充后宫的。 蒋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微微偏头看了看程绽。 这人肯定不知道自己后宫里还充来了条人鱼吧。 第56章 《宫女为妃》心药 越良深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 似乎正等着蒋弥说出来到宫中的真正原因。 蒋弥顿了顿,模糊了细节大致道:我是来找人的。 越良偏了下头,示意明白,那你是找到人之后就走吗。 蒋弥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找到了蒋蔓,他应该不会选择留在这里,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去伺候那阴晴不定的暴君。 是,找到人我就走。蒋弥没有什么犹豫的道。 越良竖直的瞳孔随意的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程绽,接着她寻到位子坐了下来,泛着冷白的手臂搭在椅柄之上。 你年纪小,不能常离开水吧,难不成你天天还在浴桶里面洗尾巴? 蒋弥听着越良的问话,稍微默了下,他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孤儿鱼一条,没有族人父母。 对于人鱼的很多细节性的习性特点也不太了解。 他以为只有自己这条上岸的鱼才会洗尾巴的,没想到其他上岸的鱼也会洗尾巴。 我的浴桶还算大,撑些日子没有关系。 蒋弥接着道。 越良妖艳的面上立时显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来,仿佛就像是忽然发现一个小孩天天菜梗窝窝头一样,她眉尖微蹙,染着大红丹寇的手指指向蒋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苦熬,这宫里的湖多的是,你怎么不去。 蒋弥听见这话,立即就想起了那暴君填湖捞鱼找他的事情,他心里有了几分好笑之意。 曾是找到湖的,不过因为被人发现了,湖就被填了。 越良的面容滞了一下,轻笑一声,红唇勾起,谁能填人族王宫的湖,难不成还是他吗。说着,越良下巴微抬,指向程绽。 蒋弥顶着越良难以置信的神情,点了点头,是他,我的声惑能力似乎对他效果不大。 越良听蒋弥这般说,指尖摸上下巴,我们一族的声惑能力随年纪增长慢慢加强,但就算再强的声惑都不是对所有人族的人起效,这能力吧因人而异,人的心性愈强,受到迷惑的可能性也愈小,哎,对了,他填湖可是为了找你。 越良柳眉挑起,露出几分看戏般的戏谑神情。 蒋弥转过头看了程绽一眼,斟酌着字句道:我似乎当时惹恼了他,他找我应该是为了报仇吧。后面他省略了如果程绽找到他,可能会把他做成鱼干的话。 蒋弥通过短短的几天,确定了这暴君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越良: 这事情发展似乎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但越良还是不信的,她肩膀轻耸,削葱般的玉手掩住发笑的面容。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他怎么可能杀你,这世上没有人族不爱我们,你不知道吗,他找你兴许是其他原因呢,比如他贪图你的美色~ 越良倒没觉得和人族发展关系有什么不对,他们人鱼生性放浪,荤素不忌,没有他们不能做的事情,只有他们不愿做的事情,享乐二字似乎刻在人鱼的血脉之中。 人族男女之间天长地久的情爱,他们人鱼只觉得可笑。 若数百年间若只对着一人的面孔,多么可悲腻味啊。 若是这人族的王确是喜欢这孩子,玩玩又不是坏事。 这么想着,越良朝着蒋弥谆谆劝说道:你这孩子,他找你,你出现不就好了,若是人族的王欢喜你,你要什么不就有什么,若哪天你烦了,抽身而去不就行了,多简单~ 蒋弥: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鱼族人交谈,也是第一次接触到他们的想法,荒谬之余又觉得可以理解。 对于越良说的话,他虽然不敢苟同,但也不在意。 这事情应该不是你说的这样,这人找到我,便就真的会杀了我,我也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越良见蒋弥郎心似铁,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好吧,我就不说你这孩子什么了,对了,你要找什么人,我兴许能帮上你的忙。 蒋弥也想起了,自己似乎没在前朝宫中发现过蒋蔓,但说不准她人在后宫呢。 后宫蒋弥不便过去,但越良容易啊,她就是呆在那的。 蒋弥思考了片刻,抬眸看向越良,我要找一个女子,她叫蒋蔓,是个宫女,除此之外,我便再无其他消息了,还麻烦你在后宫中多留意一下。 越良点点头,放心,我会帮你多加留意的,要是找到了人,我就去告诉你,还有,这宫里的其他湖你若是不方便过去,可以来我这,我那院子里托人特意挖了口池子呢。 蒋弥笑了笑,多谢。 虽然应该不会去,但还是要感谢人家的一番好意。 越良拨了拨身上纱织般的绸衣,站起身来,深蓝色的竖直瞳孔又看了蒋弥一眼,好了,我该回去了,你这孩子平日里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就过来找我帮忙,我毕竟比你年长几百岁,这么久可不是白活的。 分卷(45) 蒋弥态度认真的点点头,好。 越良转身离开,随意的挥挥手,然后窈窕的身影隐没在了暗处,消失不见。 等越良的气息彻底消失的时候,蒋弥偏头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程绽,又想起越良刚才说的一些话,他依然觉得那是无稽之谈,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被发现他就是那条扒了程绽衣服的人鱼,他除了被做成鱼干,就绝无第二个结果了。 想了一会,蒋弥身子斜倚靠在床柱边上,缓缓阖目休息。 人鱼在水里直立着睡觉都是正常的事情,蒋弥站着睡也没什么关系。 兴许是今天太过劳心,起的又早的原因,所以蒋弥困倦之意袭来,人就这么靠着床柱慢慢睡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连晌午用饭的点都过去了。 床上昏睡不醒的那人指尖轻抬,眼皮微掀,只觉得身子沉重,头痛欲裂。 等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暗色。 不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程绽早已习惯服药再醒之后,面前就是一片流淌弥漫的血色,和颤抖嘶叫的宫人。 他厌烦,嫌恶着一切,他昏昏沉沉的渡过继位以后的所有日子。 谁都怕他,仿佛他就是天生的暴君。 可今天,他再睁开眼后,却一切如常。 为什么? 程绽神情阴郁,眉头微蹙,垂落的墨色长发搭在冷玉般的脸庞处,领口松散,愈发显得清瘦。眼睫轻颤,清浅的眸子里面满是疑惑昏沉。 接着他再抬眼时,就看见了倚在床柱边,半垂着头,抱臂而站的蒋弥。 蒋弥现在已经睡着了,气息匀缓,从侧面看,面庞线条清晰,眉骨微突,鼻梁挺拔却不尖锐,唇角微抿,平添几分温善柔和。 但程绽却没心思欣赏蒋弥的睡颜,他心中满是愕然。 怎么会 他清楚明白自己一旦服药,人畜不分,一律杀之。 这个低贱之人怎么可能幸免。 程绽毫不客气的皱着眉喊了蒋弥一声。 你这奴还在睡什么。 蒋弥几乎是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他睡的很浅,深邃的眸子动了动,几乎是闻声就醒了。 蒋弥愣了一下,站直身子,偏头看向程绽,陛下醒了? 程绽冷嗤一声,比你这奴先醒。 蒋弥从善如流的颔首,对于面前这人的阴阳怪气,他已经习惯,那奴这便出去请宫人来伺候陛下。 蒋弥刚迈开步子,程绽就出声了。 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可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蒋弥脚步顿住,他自然听明白的程绽的意思,程绽在问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蒋弥认真想了一下,要是自己说把他打晕了,拖到床上去,才活了下来。 恐怕那人现在就要重新杀了他,就此时这副情境,实话实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找到蒋蔓,他就会出宫,蒋弥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于是蒋弥转过头去,瞳色很深的眸子瞧着床上披头散发的程绽。 陛下,您睡着之后确是起身了,但我喊了您的名字之后,您就又睡着了。 程绽愣在床上,面上是一副怔然的神情,清浅的眸子里面带着些许的迷茫。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个贱奴喊了他一声,他就重新睡了? 但程绽想了想,除了这个可能似乎也就没有其他可能了。 程绽自以为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凭蒋弥一个低微的男侍,怎么会敢动手打晕他,这是程绽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可能。 蒋弥看着程绽陷入一种挣扎的思考,没再继续管他了,准备出去唤宫人进来。 但身后的程绽坐在暗处,神色不明的低哑开口,去把王太医喊来,孤有话要问。 蒋弥不在乎程绽喊太医过来是为什么,毫不犹疑的答话道:是,陛下。 不多时,蒋弥顶着众宫人复杂震惊的目光,请来了那位太医院的王老太医。 王老太医鬓发全白,但精神矍铄,佝着腰,面上也没有即将面见陛下的惶恐之色。 王老太医提着医箱,迈步走入寿安殿的内殿之中,双腿从善如流的往地上一跪,面朝着程绽就要行大礼。 坐在床上的程绽不耐的挥挥手,行了,过来。 王老太医再继续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面上沟壑横生,微微笑着道:老臣多谢陛下。 蒋弥则没有进来,在外间候着。 内殿里面唯有程绽与太医两人。 王老太医来至床前,姿态恭谨,低声问道: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程绽顿了顿,似有犹疑般,接着把话说了出来,我这次发疯,似乎没有杀人 这位王老太医是清楚程绽心疾内情的,他苍老的手扶正头顶的帽冠,这是好事,陛下,看来您的心疾似有好转了。 程绽摇摇头,指尖无意识的揪紧身上的锦被。 但好像也不是这样 接着程绽把蒋弥说过的话和盘托出。 王老太医白眉皱起,思索了片刻: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您是说,因为那男侍唤了您一声,您便恢复如常了? 程绽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道:确是如此。 王老太医微微颔首,陛下,老臣先前便说了,心疾还得心药医,左相大人送来的药虽管用,但长久服用,总有损龙体,老臣看那位男侍可解陛下心疾一二。 程绽眉尖蹙起,面容困惑,你说他是我的心药? 王老太医颔首应道:陛下可将那男侍留用身边再多看看些日子,瞧瞧于陛下心疾可还有益处,若有益处,那这男侍许是陛下的心药。 程绽只觉得可笑,那么个低贱之人,怎么会是我的心药,且我与他也未曾结识已久。 王老太医面容和蔼,长须随着笑意微微发颤,他语重心长的道:陛下,人之缘,人之心,非是一言可断,也非是日子长久才能看出来的,陛下可就此机会好好看看,说不定能解陛下心疾,往后陛下也能睡的安稳些。 蒋弥候在外殿,看着那位王老太医重新拎着药箱出来。 老太医冲他微微一笑,蒋弥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回之一笑。 男侍,还请进去吧,陛下传唤你了。 接着有宫人小步过来对蒋弥道。 蒋弥点点头,没再多想,转身就进了内殿。 而程绽神色不渝的坐在床上,看着蒋弥进来,眸间嫌恶,这种趋炎附势,精于算计之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心药。 真是笑话。 第57章 《宫女为妃》喂汤 蒋弥一眼就看见了程绽的嫌恶神情。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又惹着了那人,但蒋弥对此也并不在乎。 他依然态度恭谨的弯腰施礼,陛下。 程绽倚在大床之上,暗色的床幔被扯下来一角,浓黑的墨色长发滑入松垮歪斜的衣领之中,丝丝缕缕的搭在雪白纤细的锁骨之上,还有发搅缠在了玉扣上。 程绽一扫袍袖,面色极是不渝,但王老太医的话他又不得不听进去。 心疾苦缠他多年,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更像是他心头附着的一颗毒瘤,让他成为一个让人惧怕的怪物。 所有人都惊惧于他,那些惶恐卑下的目光,让他看见就想杀人,既然那么害怕,那就去死好了。 可唯独面前这个低贱之人却不惧他。 程绽冷哼一声,果然是野心愈大,胆子愈大。 蒋弥站在下位,他自是不清楚面前那人能想这么多事情。 他只眸光注视着脚底下的青石板面,静静思索着,也不知那条名为越良的人鱼能不能在后宫中找到蒋蔓,若是找不到的话,他便得主动去前朝宫中寻人了。 白日里要时时刻刻伺候这位暴君,看来得晚上抽空才能出去了。且过两天,也是该去找一个湖了,天天在浴桶里面,实在是憋闷的慌。 于人鱼而言,若不是有要事,他们不会轻易上岸的,实在是水里呆着比岸上舒服许多。 蒋弥思绪逐渐放空。 程绽只能看见蒋弥垂下的隐在暗处的眉眼,他自然不知道蒋弥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一分一毫。 看见蒋弥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程绽心头火起,但蒋弥能在他发疯之时劝住他,轻易杀他不得,等他医好了心疾,再另行处置,暂且忍一忍罢。 蒋弥垂头正想着事情,远处传来阴冷不耐的声音,还不给孤去传膳。 蒋弥应下,转身离开内殿,朝外殿的宫人告知消息。 宫人们本就心中满是大难不死的侥幸感,见蒋弥身子完整的进进出出,他们心里更是止不住的惊愕。 又见蒋弥出来传膳,他们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领命出去了。 所幸,程绽的威慑在宫中众人心中还是极强的,他们虽然慌乱,但动作依然麻利。 程绽用膳的地方仍是在寿安殿的内殿之中,几丈长的红木桌上是满满当当的膳食,用烫金的碗盘盛着,不管程绽吃不吃得完,样子总得做足。 还有着专门伺候程绽用饭的宫人,给程绽奉上银箸。 被一众色香味全的菜肴围在中间的是一盅炖的乳白的鲜香鱼汤,汤汁上面还洒了些许翠绿的小葱段,看着极是勾人,让人食指大动。 但蒋弥看着那盅鱼汤,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发现同类被食的可悲怜悯感觉。 而是,他在这鱼汤浓香的气味里面闻到了一丝古怪的东西。 丝丝缕缕的很是微弱,一股子苦涩味,时不时在蒋弥鼻间萦绕。 以常人的嗅觉,是绝对闻不到的,也就蒋弥这条非比寻常的人鱼可以闻见罢了。 这桌上的其他菜肴里面都没有这股异样的气味,唯独这盅鱼汤里面。 蒋弥心下微微不解,难不成这鱼汤的苦胆没有去干净?按说御膳房里断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那这究竟是 他正这么想着。 先前让蒋弥在程绽睡着之后进殿服侍的那位老太监,佝着身子,满脸堆笑的出声了。 陛下,这鱼便是御膳房里的新菜样,是用此季刚上供的松江鲈鱼熬出来的,这鱼不仅新鲜,而且处理的极是干净,半点腥苦也无,陛下可以先尝两口,好开开胃。 蒋弥在现代是看过一些宫斗剧的,那些剧里面总喜欢露镜头给炮灰反派一些极细微的古怪神情,好向观众传达出这人就是个准备下绊子搞事情的反面角色。 蒋弥的眼力极佳,他眸子静静的看过去,盯着那老太监光洁无须的脸看着,很清楚的能发现那笑意是浮于表面的,透着一股子皮笑肉不笑,像是硬生生的扯弯一具干尸的脸庞似的。 那老太监垂头的时候,眼皮耷拉着,目光很具深意的复杂的微微瞥了那鱼汤一眼。 蒋弥: 倒不是蒋弥想留意这么清楚的,实在是他眼力太好了。 蒋弥的眸光平静的偏向那盅鱼汤,他心中猜测。 那鱼汤应该有毒,就算没毒,兴许也加了其他东西,但总归不是好东西。 蒋弥垂眸看了看身前的那位暴君,那人沉着个脸,眼角都没给那老太监施舍一下,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老太监不对劲的神情。 对于鱼汤可能有毒这件事情,蒋弥没有太大想法。 按说,那暴君应该是死在两年后的宫变之日,不会死的这么早。 但蒋弥暗自思索了一下,自己入宫,并成为这暴君的贴身男侍,会不会在细微之处改动原书里面的剧情,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样。 如果剧情发生改变,比如这位暴君今天就死了,大致的故事发展也会脱轨,这对蒋弥来说是很不利的事情,更何况蒋蔓还没有找到。 蒋弥不能拿这个去赌,他想了一会,心里已有主意。 程绽虽然厌烦别人劝他用膳,但他也知道不吃也不行,就随口吩咐要喝鱼汤。 专门伺候程绽用饭的宫人立刻就捧起雕花金碗准备舀汤,却忽然被一个人持住了胳膊。 那端碗的宫人手上拿着瓷白的汤勺,满脸的无措。 蒋弥冲他微微颔首,我来吧。 宫人见陛下没有做声,以为陛下是默许了,就赶忙撒了手,回退一旁。 远处的老太监白眉皱起,先前这男侍在陛下服药之后没死就已经够古怪了,怎么还这般多事。 程绽则眉间微挑,纤长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打,丝丝缕缕的发垂落下来,清浅的眸子意味不明的盯着蒋弥瞧,其间满是复杂不屑之意。 果然,这低贱之人就是想趋炎附势,暗中巴结,为了好讨他的欢心,竟这么想着法的近身伺候他,以为凭着一副不错的皮囊就行了吗。 当真是可笑至极。 蒋弥倒没注意到程绽的神情,只是把汤舀好,那汤还算滚热,但对皮糙肉厚的蒋弥来说实在是没什么问题。 他端着汤碗,来到程绽身边。 右手指尖置于暗处在左手掌心中微微一划,溢出丝丝血来,血又顺着碗壁极隐蔽的没入乳白的汤汁里面,瞬间消散,丝毫看不出来。 几乎是在血溢出来的那刻,蒋弥左手掌心中的伤口就迅速愈合了,没有丝毫的痕迹。 人鱼一族对于外伤的恢复能力向来是极强的,且他们百毒不侵,不仅如此,他们的血也可以解百毒,这是原身人鱼的记忆。 所以蒋弥对这种事情还算了解,这汤里不管加了什么东西,现在都不会对程绽起任何作用了。 蒋弥端着汤碗,在程绽面前站定。 刚准备把汤碗塞程绽手边上去,就忽然想起,这汤还是滚烫的,对于常人来说一时半会喝不得。 要是就这么放那暴君面前,恐怕又要被嘲讽奚落一番,可如果放凉了给人喝,恐怕那暴君又得作妖。 短短几天,蒋弥已经摸清了这暴君的习性。 蒋弥倒不在乎他的嘲讽奚落和作妖,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为了杜绝麻烦,蒋弥决定喂他。 蒋弥拿起汤碗里的汤勺舀了一勺子汤来,轻轻晃凉,把勺子送到程绽嘴边。 陛下,喝汤。 程绽眸子瞧着嘴边的汤勺,满脸的复杂厌烦,他本想直接挥袖掀开这勺子,还有这这汤碗的,但他转念一想,似乎还有更好的办法。 分卷(46) 就让这男侍私以为与他日渐亲近,讨到了他的欢心,但不过他一直当笑话的看着他罢了,戏耍这男侍,把这低贱之人玩弄于掌心,倒也是打发日子的乐事。 于是程绽顶着一众宫人微微惊愕的面容,缓缓启唇,含住汤勺,喉结微微滚动,将鱼汤给咽了下去。 蒋弥只觉得这暴君便是喜欢被人伺候,没做他想,继续喂汤。 程绽随意的瞥他一眼,就发现蒋弥眸间极专注的瞧着自己,冷冽的眉眼此时还带上几分柔意,端碗的手掌心已被滚热的鱼汤烫的发红。 可这低贱的男侍面上依然没有其他神情,只是喂汤,看起来像是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呵,程绽心中低嗤一声,果然为了接近他,真是什么都不在意。 可笑。 蒋弥垂眸看着碗里的鱼汤,不由得想起,他当初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曾想过,会不会鱼之间也能沟通,但后来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如何,曾经在海里住的那段日子的确是有很意思的日子,他一想起,整个人都满是柔和之意。 人鱼天生体温很低,此时端着这碗热汤,蒋弥感觉自己手心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旁边的老太监虽然也是怔愣,但这鱼汤既然已经给人喂下,其他的事情就可以先行搁置,后作处理了。 内殿里面一片安静,唯有喝汤的细微声响。 蒋弥一勺一勺的喂。 程绽一勺一勺的喝。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么喝完了一碗鱼汤。 蒋弥瞧了瞧手里的空碗,陛下,还要喝汤吗。 程绽挥挥手,不耐的道:不喝了。 蒋弥从善如流的收回汤碗,继续候在一旁。 第58章 《宫女为妃》讨要 其他的菜肴皆是无毒,蒋弥也就没有再管了。 至于那个可能知道内情的老太监,也不是蒋弥该插手的事情。 这暴君之死是原书中注定了的剧情,避无可避。 蒋弥倒也不是乐见其成,只不过没有必要花费那般大的代价,帮这人逆天改命。 程绽抬眸轻慢的瞥了蒋弥一眼,就又收回视线,指间持起银箸来,继续用饭。 寿安殿中的宫人们对于竟能从服药后的陛下寝宫安然无恙出来的蒋弥,感到极是惊愕,但想着应是有其他可能,兴许陛下此次没有发疯呢。 若是陛下真的发了疯,没有人能从内殿中出来的。 他们自然也想不到蒋弥是条人鱼,直接把他们陛下给打昏了的。 后面的日子里,蒋弥日日去寿安殿里伺候那位暴君。 他发现这位暴君亡国可能不仅是因为心性暴戾嗜杀,更是因为他对于朝政之事的散漫轻视,往往许多的决策便由那位从未面见过的左相代为处理。 程绽日日便就在硕大的皇宫里醉酒笙歌,随意下帖邀约那些汴京城中的世家子弟。 这日,寿安殿中。 程绽倚在贵妃榻上,大红的纱袍半遮半掩的垂落在旁,满头鸦黑的长发散了开来,洋洋洒洒的披开一片,玉白的手持着一本烫金册子,如水的袖口滑落下来。 他纤细的指尖随意的点了点几个人的名字,程绽清浅的眸子微瞥,继而将册子一摊,姿态轻慢。 一旁垂首站着的蒋弥从善如流的伸手抽走册子,垂发微掩深邃的眉眼。 小太监赶忙迎了上来,蒋弥向他说出那几个人名,小太监连连点头,领命应下,转身就离开寿安殿了。 那册子便是汴京城中一众世家公子的名录,其中有些招猫逗狗,不学无术,能言善道的滑头,能和程绽打上些许交道的,每日宴请必有他们。 那些人也乐意过来,欣赏宫中少见的歌舞美姬,酒水佳肴更是数不胜数。 若程绽高兴了,随手打发些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偶尔程绽还会从册子里面随意的点些新人,请他们过来。 说是宴请,还不如说是命令。 天子之邀,谁人敢拒,哪怕这天子只是位形同虚设的君王罢了。 每次程绽摆宴都会提前几天日子下帖邀约,宫中也为此好做准备。 程绽点完名册,便又阖上双目,卷曲的睫翼闭落,投下一片淡淡的剪影。 蒋弥半垂着眸子,视线漫无目的的搭在那人的发线之上。 心里随意的想着,越良从一个多月前回去之后,就再无消息。 按说,越良想要找到蒋弥不是难事,但却没有过来,看来应是还没有发现蒋蔓的踪迹。 如果蒋蔓不在后宫,他就得自己去寻了。 蒋弥想着事情。 而程绽半倚在榻上,墨发散开,嘴角却微不可见的勾起了些许弧度来,瓷白的指尖搭在乌木上缓缓轻敲。 果然,这男侍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便连他休息时都盯着他瞧。 这些日子里,程绽早已派人把蒋弥查了个底朝天。 他知道蒋弥孤身一人,无父母兄弟,家族亲人,便是来这宫里,都是经人之手的。 只听暗探来报,说蒋弥入宫参选男侍之前,便连口饭都吃不上。 程绽心里暗自思量,看来这人倒的确是为了活命才来的,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了。 哪怕这男侍是为钱财而来,对程绽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 那些东西,他向来不缺。 这男侍哪怕身份低贱,但有攀龙附凤的心也是寻常之事。 想到这里,程绽掀起眼帘,眸光微烁,眼尾上翘。 显然是把他一个多月前说蒋弥是个狂妄大胆的低贱之人给忘到脑后了。 蒋弥盯着程绽的发线,已经在想出宫之后该如何避人耳目的寻地方容身。 程绽直起腰来,瞥了一眼蒋弥。 你这奴盯着孤瞧什么,还不扶孤起来。 蒋弥停止思绪,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眸光淡淡的上前,伸出带着冷意的手来托起程绽纤细苍白的臂腕,把人扶了起来。 蒋弥力道拿捏很好,也不会碰疼程绽。 等人站起来之后,蒋弥毫不犹豫的抽手候在一旁。 程绽的大红纱袍半拖在地,他看了看空落落的臂腕,冷嗤一声,胆子大是大些,但还知道龙体不可冒犯。 现已晌午,寿安殿里已备好了菜肴。 蒋弥鼻尖轻嗅,就在那甜莲子羹里面闻见了极熟悉的苦涩味道。 蒋弥: 实不相瞒,这味道他已经闻见了一个多月了,每日都能在不同的一道菜里发现放了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日日放在饭食里面,蒋弥几个瞬息就明白了,应该是慢性毒药吧。 如果加烈毒,这暴君立刻死了,在外人看来,定有蹊跷。 但这慢性毒药日久年深的积攒,等一朝复发,死了倒是无声无息的。 蒋弥从善如流的上前端起了那碗甜莲子羹,一旁伺候程绽用饭的宫人也早已习惯了蒋弥的动作。 蒋弥来到程绽近前,故技重施往碗里加了一滴人鱼血。 陛下,用膳。 程绽瞥他一眼,没有再做其他反应,手支起额来,半启开唇。 蒋弥一勺勺的把甜莲子羹喂完。 每日的任务完成,蒋弥把碗放在桌上,继续候在了一边。 这一个多月,初时,程绽总是吩咐刁难蒋弥去做一些难办的事情。 但蒋弥却是默不作声的办好事情,看起来也毫无怨言。 对于程绽有时候的刻薄讥嘲,也一概照收。 前几日,程绽抱着复杂的心思继续服了宁心丸,在寝殿之中入睡,但一觉醒来,却依然是无事发生。 程绽心里不由得有几分信了王老太医的话。 这男侍说不准的确能解他的心疾,程绽作这般想。 他瞧着蒋弥极为俊美的皮囊,又瞥开了眼,生了这么副好面皮,这么多年,也没有走上歪路子,看来心性也还算坚韧,于他应该也是有所不同的。 程绽半托着头,姿态懒散,但却透着股罕见的愉悦。 蒋弥不由得忽然想起,前两天,那暴君又服了药,自己照例打晕了他,心里也希望早点找到蒋蔓,能在被这暴君察觉到异样之前离宫。 两日各怀心事,结束了午膳。 日子来到两天后,今天便是程绽宴请汴京城中世家子弟的时候了。 一大清早,宫门便开了,应邀而来的人只需拿着名册牌就可入宫。 大家伙大都架着宝马香车,衣着精致华美,饰品繁复考究,就是一言一行都要恪守风流倜傥四个字。 汴京盛行美色,不分男女,脸上都喜欢涂脂抹粉,擦的白些好看些。 他们各自从家中带来小厮,其中有些人下马车前要人掀帘,还要人做脚踏,仿佛这一土一尘都会污浊了他们一样。 众人相互打了照面,寒暄往来几句。 除了被程绽随意点进来的新人,其他的一些世家子弟都是轻车熟路,姿态老练了。 众人陆续往程绽留用的专门玩乐的长华殿里走去。 长华殿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红木矮脚条案在两边摆了开来。 底座每隔着一处便有一个软缎垫子供人坐下休息。 条案上面摆着水晶琉璃盏,里面盛着新鲜的果蔬,手边还有柄银酒壶。 从中倒出的酒水清澈透明,甘香四溢,可见其所价不菲。 众人心里又是唏嘘,又是快活,来宫里参宴真是沾光享福的好事。 离开席的点还早着,更何况陛下还没有过来。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高谈阔论的聊了起来。 无非是显摆家世学识,聊着汴京城里近日的奇闻轶事。 其中不知是谁提起了那淮厢阁楼里那个新来便名气响亮的小倌。 哎,你们实在有所不知,那小倌姿容极是出挑,一举一动仿若空谷幽兰般雅致,鄙人有幸得见一面,实在是难以忘怀啊。 说话的是一个两颊瘦削的年轻男人,颧骨突起,面上敷的厚厚白粉都难以遮掩其颓丧的神色,一看便知是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地之人。 众人哄笑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个小倌罢了,非要比的话,这宫中参选的男侍比那小倌还更胜一筹呢。 是啊,若得陛下垂怜,你要个男侍不也是容易的很,留用在家,陪你夜夜欢畅,不也好事一桩。 众人嬉笑作一团。 忽然外间传来太监的尖细声响。 陛下驾到 众人神色一顿,纷纷从软缎垫子上下来,跪附在地。 程绽从帝辇上抬步下来,龙雕玉冠把墨发一并挽起,清浅的眸间满是冷然,他挥了下袍袖。 免礼。 众人齐声应下,从地上爬起来,跪坐于软缎垫子上。 他们心里清楚这位陛下在玩乐时,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虚礼,若直来直往,还能让他高兴些。 于是乎,众人也就没有再继续端架子。 与往常一般,歌舞美姬在前,珍馐佳肴在后。 程绽坐在上位,看起来兴致缺缺。 随着一阵香风萦绕,一列轻纱薄衣的曼妙舞姬从外间旋了进来。 舞姬们媚眼如丝,载歌载舞,她们来这的目的不过是取悦在场的世家子弟罢了。 起初,众人还有几分拘谨,眼睛稍稍的望着,又不敢直接抬眼上手。 可等他们两杯薄酒下肚,面上带红,他们就又重新热络起来了。 过了会,见坐在高位的陛下神色淡然,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们就更大胆了些,有些人直接扯过舞姬,瞎闹一团。 程绽这时候倒有了几分兴致。 只有看着这丑态百出的家伙们,看他们放浪下作的样子们,他才会被取悦到,甚至还会发笑,这时这几年里程绽最能打发乐子的事情了。 而蒋弥这次却应程绽的命令,没有再跟过来。 他留在了寿安殿中,只等人回来。 蒋弥对于这个宴会也是毫不在意,没有任何想去的心思,留在寿安殿里面还算是件好事。 那个反派脸的老太监似乎不喜欢看蒋弥这般清闲,耷拉着眼皮,手肘间搭着一柄拂尘,抬脚走了过去,瞧瞧你,连做奴才都不会,陛下没有吩咐,怎就不去伺候了,若陛下喝醉了怎么办,你这奴才真是没规没矩。 那老太监似乎觉得蒋弥肯定会恃宠而骄,犟几句嘴,到时候他就又机会责罚他了。 谁想到蒋弥姿态平静,利落点头,公公说的是,奴这就去了。 说着,迈步离开了寿安殿中,头也不回。 徒留那老太监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脸上红白交加,实在是难堪的很。 蒋弥走出寿安殿,外面日头高照,阳光刺目。 如果那人喝醉了,自己早些接他回来休息,说不定今天还能空出时间找机会去附近的湖水里游几个来回,蒋弥心里静静的想着。 蒋弥前几天刚在宫中一园林休憩处找到了一个湖。 那里晚上不常来人,且湖□□,如果注意些的话,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再不游泳,他感觉鱼尾都快不知道怎么用了。 想到这,蒋弥步伐加快,往长华殿里走去。 此时,长华殿里已经闹作一团。 有人搂抱着舞姬上下其手,还有人讨要了舞姬的舞鞋,在众人的哄笑里用舞鞋来盛酒喝下,实有几分不堪入目的鄙陋之态。 程绽瞧猴戏的垂眸望着,可现如今却再无当初的那般好笑之感。 甚至于他坐在位上,还有几分不耐。 直到,有人从外殿进来。 蒋弥刚走入长华殿,就看见有人用鞋子喝酒,他着实是愣了一下,实在想不到还能玩的这么开。 他先前只以为这酒席会是端庄肃正的气氛呢。 蒋弥见还有人直直的盯着他瞧,便礼貌客气的回以一笑,忽然就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蒋弥抬眸望去,便与脸色不渝的程绽两两相望。 长华殿中先看见蒋弥的世家公子都愣在了原地。 实在是因为蒋弥姿容极为出挑。 蒋弥一身乌色绣服,更衬的面如冠玉,长发用发带束起,身形修长,宽肩窄腰。 眉目深邃,眼尾微弯的桃花眼轻瞥过去,又好似满目深情,但通体气度却若寒月般,清冷疏离,自相矛盾间又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 随着大家的逐渐安静,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蒋弥身上。 蒋弥见自己迈一步,众人视线便挪一点,心里颇有几分无言。 喝酒啊,继续啊,看他干什么。 蒋弥面不改色的走到程绽边上。 分卷(47) 程绽神情很是不好,清浅的眸间泛着寒意,语气低缓,你来做什么。仿佛蒋弥说错一句就要把蒋弥打杀了一样。 蒋弥嗅了嗅程绽身上的气息,没有酒气。 虽然心里有点失望,但面上不显,只道:奴怕陛下喝醉了,特意来瞧瞧陛下。 听见这话,程绽的神情才有所缓和,低嗤一声。 底下的一众人乍一看见蒋弥,着实是惊了一把,但还是一下子就猜到了蒋弥的身份。 定是宫中的男侍。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道响亮结巴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人是个喝的半醉的年轻的油头粉面的男人,那人手里晃着酒樽,脚步踉跄,许是美色冲昏了脑袋,又许是玩闹过了头。 那年轻男人朝程绽叩拜下来,满身的酒气,还,还求陛下把这男侍赐给臣子吧。 无怪乎那年轻男人会这般直言要人。 通常入宫的男侍要不是家族舍弃之人,要不就是身份低微之人,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不过是个玩意儿,看今天陛下心情还算不错,应该能讨要过来吧。 这么想着,那年轻男人还打了一个酒嗝,很是志得意满的姿态。 蒋弥听见这话,顿了一下,只觉得有几分的莫名奇妙,不过才见了一面罢了。 他下意识往身边那人看去。 就发现程绽坐在上位,苍白的手支起额,半垂着眸子,一缕墨发从玉冠中滑落下来,眼睫轻颤,嘴角勾起些许,看起来倒无不悦,声音也很是清润。 嗯?你说什么,孤没听清,可否来孤跟前再说一遍。 第59章 《宫女为妃》消息 那个醉醺醺的年轻男人听清程绽的问话,愣了一下,左手的酒樽撒开,骨碌碌的滚远。 他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着,爬的时候还被脚下的长袍给绊了一下。 年轻男人蹒跚的迈步到程绽面前,接着扑通一声跪下,他面上敷着厚厚的白粉都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双目浑浊泛着血丝,又悄悄瞥了一眼神色淡淡,伫立一旁的蒋弥。 他喉间不由得吞咽一下,从胃里泛出酒气的酸臭味来。 还求陛,陛下把这男侍赐给臣子 程绽眸色渐深,指尖搭在椅柄上面缓缓敲打,发丝垂落下来,声音略低,你说的可是孤身旁这位。 那个醉酒的年轻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位,陛下。 底下有着并未喝醉,且还算明眼人的世家子弟,他们其中有人一眼就看出身坐高位的陛下神情不对,下意识就屏气凝神,心紧悬起来。 哪怕陛下请他们入宫玩乐,他们心里也谨记陛下的暴戾性情,丝毫不敢造次和逾越。 那个讨要男侍的人当真是糊涂极了! 这男侍能在宴请之时这般轻易来至长华殿却不受陛下斥责,就已可见其在陛下心中地位不凡了,就已是如此,竟然还有不要命的敢去讨要。 他们生怕陛下一个怒起,就会血溅三尺了。 程绽轻笑出声,眼尾微微上翘,好啊,好啊 笑着,笑着,程绽摇着头,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随手从旁抽出一柄银剑来,只见银光猛的一闪。 有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揪紧衣裳,惊惧的偏开了头。 可愣了一会,却没有惨叫的声响传来。 众人稍稍抬眼望去。 就瞧陛下的确是持着一柄剑,那锐利的剑身离着喝醉男人的脖颈不过半寸之远,只差分毫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只是陛下的持剑的手却被一人紧紧握住了。 蒋弥半躬身握住程绽纤细苍白的手,程绽垂下眸子,从喉间闷出低微的笑意来。 那个被剑架着脖子的人已经酒醒了一半,银剑的寒意漫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从天灵盖上开始冒寒气。 他面颊死白,再无原先的志得意满,惊惧的跌倒在地,蹬着腿向后匍匐退去,裤裆之间已有腥臊之气。 程绽瞧着那人动作,眸间极寒,缓缓出声,你这是做什么,等孤掏了那人的心肝,给你下酒喝。 这话显然是对蒋弥说的。 蒋弥心中无言,他对于人的心肝倒没有多大兴趣。 先前他就察觉到程绽神色不对,再看程绽抽剑,就知道他要杀人,下意识就给拦住了。 这么近的地方,要是真割了那人的喉咙,只怕血能糊程绽满脸,再糊自己一身。 其实,也是因为蒋弥对于杀人有着些许排斥罢了。 这人也不过是说了句讨要自己,按说,也不至于就这么杀了。 程绽右手张开,银剑咣当一声坠落在地,发出声响来。 怎么,你舍不得。 程绽微微偏过头去瞧着蒋弥,面上带笑,眸间却无笑意,只有摄人的寒气。 蒋弥顿了顿,不知这不舍得一说是从何而来的,但他大概对程绽的心思有着些许的了解。 程绽恐是把自己当成他的私有物,哪怕扔了不要了,也不让别人拿走。 这么想着,蒋弥倒知道该怎么做了。 蒋弥在程绽面前半跪下来,眉目深邃,乌发束起垂落身后,一双微勾的桃花眼直直的望着程绽满含复杂之意的清浅眸子,姿态平静而又认真。 奴此生只会留在陛下身边,再不会去别处。 说着,蒋弥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来,垂头轻缓的擦拭了一遍程绽持剑的右手。 程绽的手骨较小,纤细苍白,指尖还带着粉意,除了虎口处有着一点练剑练出来的硬茧。 蒋弥擦的很仔细,连带着指缝之间都擦了一遍,擦完,蒋弥静静抬头又道。 陛下更不必为杀这种人而脏了手。 程绽左手指尖微微蜷起,脚背绷直,他眸子有着些许怔然,满身的嗜杀之意忽然消失不见,耳廓沿边泛着点点红意。 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他冷嗤一声,撇开眸子,似乎还是很不高兴的模样,你倒是巧舌如簧。 蒋弥微微歪头,看了看程绽神色,应该也是没什么杀意了,他不由得放下心来。 这位暴君虽然心性暴戾,但顺毛哄的话,还是可以的啊。 蒋弥显然没有意识到程绽一些其他更重要的问题。 蒋弥见程绽不会再杀人了,把帕子揣回怀中,刚要站起身。 程绽就看见了蒋弥揣帕子的动作,又顿了顿,手支起额来,半偏开头去,只能瞥见一个上翘的眼尾。 这种东西都要留着。 蒋弥听见程绽的话,还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刚给你擦完手,就要把这帕子往地下一丢吗,蒋弥没有应话,只站起了身。 这帕子他倒也没有打算留,可是往地上随便一扔,看起来观感不好,他准备揣回去再扔,挺好的。 底下的一众世家子弟皆是松了口气,心里又是难以置信,这个男侍竟如此受陛下看重,还胆敢阻拦陛下杀人。 他们心中唏嘘不已,却又悄悄记住蒋弥的面容,以防日后若能再见,须得敬重三分。 那个向程绽讨要蒋弥的年轻男人发髻散乱,半撑在地上,依然是一副惊惧的模样。 程绽皱了皱眉,随口吩咐道:丢出宫外。 立刻就有侍从上前拖死狗一样的拖走了那年轻男人,那人所趴伏的地上还有一小块水渍。 程绽眸间厌意更深,一拢袍袖,站起身来,散宴。 底下的一众世家子弟赶忙跪着行礼,恭送陛下离开,他们心中也早已是坐不住了,想散宴了,今日之事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过可怖了。 其中哪些先前还自以为与陛下有几分往来之情的人也认清了事实,再不敢有丝毫逾越。 宫人们簇拥着程绽离开长华殿,返回了程绽的寝殿,寿安殿。 蒋弥跟在宫人之中,眼睛虽然在瞧着程绽的背影,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程绽入了内殿,偏头就看见了一旁心不在焉的蒋弥,先前有所缓和的心情立时就又冷硬了下来。 瞧你这奴都累了吧,还不如回去歇息。 程绽语带讥嘲,眸子里面满是不悦,眼尾下垂。 蒋弥倒没注意程绽的神色,只听见了程绽让他回去休息,蒋弥心里有些高兴,想着自己应该有时间去湖中游水了,刚准备出声应下。 忽然,蒋弥眉间一蹙,伸手立刻拉过站在面前的程绽,将人虚拢在怀中,左臂环在程绽纤细的腰后。 程绽面上罕见的出现呆滞之色,猝不及防的被拉过来,脸庞隐在蒋弥的身影之下遮掩起来,苍白的双手下意识揪紧蒋弥的胸口的乌色绣服。 蒋弥往寿安殿交错的顶梁上静静看了一眼,眉头依然没有展开。 等反应过来之后,就看见了怀里的人。 蒋弥连忙收回手,生怕程绽开口就要把自己拖出去打死,他还不想这么早暴露身份。 但见程绽抬头冷飕飕的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低缓,放肆。 蒋弥知道自己总得为这莫名的行为找个借口,就随口道:奴不想回去歇息,只想在陛下身边伺候,刚才冒犯陛下,实为逾越之举,奴知错。 程绽眸间泛寒的盯了他半晌,接着一甩袖子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虽然蒋弥摸不准程绽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如果不需要暴露身份,那就是好事。 他半垂下眸子,张开紧握的左手。 手中躺着一片暗红色的坚硬鱼鳞。 这是刚才梁上有人投掷下来的,应该是越良的鳞片。 看来,蒋蔓是已经有消息了。 蒋弥收回视线,重新握住鳞片。 第60章 《宫女为妃》前夕 蒋弥在原地还没站上多久,便有人传话过来,说今日不需蒋弥再伺候了,可以直接回去了。 这对蒋弥来说还算是好事,毕竟有些事情他可以提前去做了。 蒋弥离开寿安殿,迈步往他的厢房那边走去。 刚至小院门前,便嗅到了一股子外来者的气息。 蒋弥的动作略微一顿,他眸光淡淡,手掩住木门。 这气息于他来说,还是较为熟悉。 那是越良的气息。 蒋弥左手握住那片坚硬的暗红色鱼鳞,推开了自己厢房的门。 越良正倚在桌前,莹白的指尖把玩着一个青瓷茶盏,见蒋弥回来了,她柳眉一挑,红唇勾起道:回来了。 蒋弥看她一眼,把左手摊开,露出那片暗红色的鱼鳞来。 这是你扔的。 蒋弥垂眸看着她道。 越良深蓝色的眸子瞥了下鱼鳞,眸间颇有几分恶劣戏谑之感,手托起下巴来,身子趴伏在桌上。 是我扔的,你这孩子不要生气啊,以你的身手,这片鱼鳞决计是扔不到那王的身上,我还以为你这孩子不在乎那王的生死呢。 蒋弥对于越良这不受拘束的不羁作风有些无奈,一些事情和她自然是说不清楚的,蒋弥也没有准备解释,只落座于越良对面。 他神色认真的把那片鱼鳞朝越良推了回去,还请不要随便出手伤人了,你这般行事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越良听蒋弥都这样说了,就坐直了身体,面上也不再是那副戏谑的神情,她语气讪讪的道。 好了,你这孩子真经不起逗,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找的那个人,我可能找到了。 说着越良吹了吹自己染了大红丹寇的指甲,不过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你可以亲自过去看看。 蒋弥先道了谢,然后接着问道:那人是在后宫之中吗。 越良神色无谓,是啊,在一个妃嫔底下伺候的宫女,你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蒋弥顿了顿,现在? 现在还是白日,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会被人注意到,蒋弥还在思考风险的时候,越良又出声了。 对啊,就是现在,人我弄晕了藏山石堆里去了,你现在要是不看,我就把她送回去了。 蒋弥:我看。 他是没有想到越良做事这般直接麻利,但现在如果确定了人,后面的诸多事情就会快上许多了,离宫的日子也能提前了。 越良拨弄了一下满是珠钗簪花的发髻,拉起双臂间垂落的桃粉披帛,姿态婀娜的站起身来,走吧。 越良走出厢房,脚底一点,轻飘飘的就落到了院子外面。 蒋弥跟在她的身后,也往院子外面去了。 似乎越良对这块的地形已经较为熟悉,专捡些偏僻无人,弯弯绕绕的小道走。 最后越良带着蒋弥一路摸到了一个已有衰败之势,枯枝满地的小花园中。 小花园里面林木交错,刺眼的日光从缝隙之中透了下来,落了遍地斑驳的树影,远处是吵嚷的虫鸣鸟叫声。 迈步行进间,脚底下还传来枝条断裂的咯吱声音。 越良带着蒋弥又走了一会,在一处繁复掩映的山石堆前止住脚步,手指了一下,喏,人就在那里,我陪你过去瞧瞧吧。 蒋弥点点头,眸光落在那处,多谢。 等两人又往山石堆深处更近几步,蒋弥躬身探过去,就看见一处石洞里半躺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上是宫女的襦布裙子,绣鞋底下沾了些泥灰,垂落的发遮住了面颊。 蒋弥上前挑起垂发,等看清了那女子的脸,然后他就沉默了。 蒋弥: 他以为同名同姓就够无语了,没想到脸都和他那白痴姐姐一模一样。 蒋弥心中叹气,转过身子朝越良点点头,是,这便是我要找的人。 这张脸他绝对错认不了。 越良微微颔首,双臂环起,那好,如今人已找到了,你这孩子准备什么时候走。 蒋弥思索片刻,刚准备说过个十天半个月,找个机会就带人离宫,可嘴还没张开,就又顿住了。 他似乎还没有征求过当事人的意见? 虽然蒋蔓的确是他的姐姐,可这个任务世界的蒋蔓应该也不认识他,就这么贸然带人离开,万一蒋蔓不愿呢。 到时候就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分卷(48) 蒋弥把心中的疑虑向越良说了出来。 越良柳眉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芊芊玉手摊开,就在蒋弥以为她会说自己太过冲动,欠缺思考的时候,她出声了。 这有何难,我帮你打晕她不就好了,出去之后,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还怕什么。 蒋弥忽然觉得就这种事情询问越良似乎是个错误。 他半垂下眸子,我还是先等她醒来吧。 越良玉手掩住面容,叹了口气,身子倚在假山石上,你这孩子可真是死脑筋。 说完,她双手轻轻拍了拍,醒。 那半躺在石洞中的蒋蔓背后硌的有些痛,朦胧着眼悠悠转醒,下意识手撑着坐起,却摸到了一手的沙石。 蒋蔓疑惑的看了看,再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目光淡淡的家伙。 蒋蔓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 蒋弥挥挥手示意安抚,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有事找你。 越良也笑了笑,对啊,你别怕,要伤害你便早就伤害了,何须等你醒来。 蒋弥看着蒋蔓惊惶的神色,他垂下眸子,手握了握,斟酌着字句,又实在想不到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劝说蒋蔓和自己一起离宫。 越良在一旁看了一会,等的着急,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起来,让我和她说。 蒋弥眼睛微微睁大,虽然他怕越良说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但也是对越良抱了些许希望的。 越良一拢裙摆,把垂落的发撩到耳后,笑容妩媚,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蒋蔓轻咬下唇,眸光犹疑,眼睫轻扇,我不知道。 越良露出异讶夸张的神色来,柳眉挑起,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蒋蔓愣住,又仔细的看了看越良的脸,抱歉,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 越良手半掩住眸子,笑得花枝乱颤,眼角带泪,再看蒋蔓的时候,她微微笑了笑,现在呢? 蒋蔓瞧着越良突然变为深蓝色的眸子,和满头的金色长发,刚才明明是黑色头发的 蒋蔓惊得连嘴都闭不起来了,半晌后,她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是妖? 越良深蓝的眸子里泛着戏谑的笑意,是啊,他也是。说着冲蒋弥使了使眼色。 蒋弥默默无言也变换出了碧色的双眸,束起的墨发也化为了红棕色。 蒋蔓看了好一会,就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那那二位找我是做什么? 越良嘴角弯起,我们是来接你出宫的。 蒋蔓双眼睁大,出宫?为什么要接我出宫?我还没有到出宫的年纪,应该出不去吧 越良眸间露出些许嫌弃的神情来,你忘了,我们可是妖,想去哪就去哪,想离开就离开。 蒋蔓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差点忘记了,那接我出宫是要干什么她用手轻轻摸了摸脖子。 越良低声诱哄道:我告诉你,你前世于我们有恩情,所以我们特来报恩的。 说完,越良转头看了蒋弥一眼,用眼神示意该你上场了,然后抱臂站在一旁。 蒋弥虽然才开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越良开了头之后,剩下的很多东西他就信手拈来了。 蒋弥蹲下身子,碧色双眸认真的望着蒋蔓。 我看见了你的未来,继续留在宫里,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所以我们来接你,你愿意走吗。 蒋蔓顿了顿,半垂下头,虽然我是你们的恩人,但我还是再想想吧 蒋弥知道蒋蔓直接一口答应下来才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离原书剧情开端还有一年多之久,就算蒋蔓考虑个把月都不是什么大事。 蒋弥点点头,没关系,你好好考虑一下,不会有人逼迫你的。 越良兴致缺缺,心中有些扫兴,她看蒋蔓这么好糊弄的样子,还以为蒋蔓一下子就能答应下来呢,但毕竟不是她的事情,急也没用。 越良看蒋蔓一眼,转头对蒋弥道:你走吧,我送她回去。 蒋弥站起身来,多谢,就麻烦你了。 越良眉梢一挑,你先走吧,我们稍后,一起出去太过惹眼了。 蒋弥应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耽搁时间,迈步从山石堆中走了出来,按照原先来的记忆一路往自己的厢房中走去。 一直到离自己的小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嗅到了很熟悉的气息。 是程绽。 蒋弥脚步顿住,他只嗅到了那个人的气息,看来现在应该只有程绽一个人独自在自己的院子里面。 虽然不知道程绽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但自己作为一个男侍,是不该离开厢房在宫中瞎转的,如果程绽要追根究底,就怕此事不好收场,甚至可能暴露身份。 以程绽的想法,估计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干除了伺候他之外的其他事情,蒋弥离小院还有几步的远的距离时,脚步顿住,有些犹疑。 该怎么顺毛哄呢,蒋弥静静思索了一下。 过了会,蒋弥推开院门来到厢房前,他伸手推开,就与房中的人对上了视线。 程绽一身月白色的绣金袍服,指尖搭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头上是龙雕玉冠,一缕墨发垂在面颊旁,更衬得面红齿白,金玉之质。 程绽清浅的眸子瞥了过去,眼尾垂下,眸间满是笑意,苍白的手支起额,嘴角弯起些许的弧度来,腿抻在桌旁。 回来了? 蒋弥姿态从容,对于程绽的问话,他倒也不慌不忙。 是,陛下,奴回来了。 程绽轻笑出声,半抬眸瞧着蒋弥的背影,眸色渐深,其间满是幽深的复杂之意,可是孤贸然前来,扰了你的好事。 蒋弥把厢房的门重新掩好,动作一顿,不知这好事一说又是从何而来,但不管怎么说,先顺着哄吧。 蒋弥转过身,桃花眼缓缓下垂,眸光认真的望着程绽,于奴而言,好事只会是和陛下有关的事情。 程绽如寒霜般的冷意还挂在眉梢之上,待听清蒋弥的话之后,他眸子顿住,如霜雪初融般,眉目间唯剩流水似的潺潺暖意。 他瞥开眸子,眼角微微上挑,嘴角是压不住的愉悦弧度,你说这种话可是怕孤责罚不成。 蒋弥瞧着程绽的神色,原先那副阴阳怪气的讥嘲已经消失不见,他眸间不由自主的带上几分笑意,真的很好哄,他感觉自己差不多摸透了这位暴君的性子。 奴非是怕陛下责罚,只是怕陛下误会奴的真心,奴所言,皆无虚言。 说着,蒋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绣布巾,放在桌上打了开来,露出里面一些现摘的娇艳花朵。 蒋弥指尖微微回缩,声音低哑,奴想给陛下做个香囊,但不知其制法,便全凭猜测给陛下摘来了这些花来。 程绽瞥向那些花看了看,这奴的确是庶民出身,若是从世家大族出来的,谁不知道稍微考究些的香囊须得用料仔细,工序繁多,这种把花瓣往香包里一塞就好的东西,真是玩闹似的。 他抬眸就看见了蒋弥落寞内敛的神色,把刚准备说的话就又吞回去了。 算了这也是这奴的一片心意,不值得的小玩意,收下便收下吧。 程绽偏过头去,手支起额,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你要做就做,孤收下就是了。 多谢陛下,奴很欢喜。 蒋弥语带笑意的回答。 主要是很好哄,真的也很好笑,他原以为这位暴君不会这般轻信自己的话的。 程绽心中低嗤一声,这奴真是好哄,果然是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也无怪乎如此。 你先前的白帕子呢。 程绽不愿气氛这般古怪,转移话题似的随口问道。 蒋弥: 那个白帕子他先前已经扔了的,但他知道决不能让程绽晓得,不然又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笑着道:陛下,那块帕子奴洗净已经妥贴收好了,您要看看吗。 程绽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没有看的意思,但听蒋弥说把帕子妥贴收好之后,他心中忽然不知怎么的又漫上了些许细微的感觉。 像是一条细细的线缠绕裹挟了上来,泛着酸透着软。 很是古怪。 程绽耳廓带上红意,不愿再继续细想,一挥袖子,站起身来,孤回去了。 说完,他就罕见的逃似的大步离开了,连先前来这究竟所谓何事都忘记了。 他只是现在暂是看不得蒋弥那张脸罢了。 蒋弥望着程绽匆匆离开的背影,过了会,他眸间的笑意消失,瞥向桌前,拾起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来。 也不知蒋蔓要考虑多久,什么时候愿意离开。 在这宫中多留一日便就多麻烦一日,这不是好事。 第61章 《宫女为妃》掉马 在等到蒋蔓的答复之前,蒋弥亦如往日一般留在程绽身边继续伺候。 而宫中的一众男侍在仪堂中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下派到各个宫中做事伺候。 那边也有几个出挑的被留用在了寿安殿中,与蒋弥这贴身男侍不同,那些新来的男侍与其他宫人无异,除了他们身怀才艺可以给陛下弹琴舞曲逗逗乐子罢了。 现已入夏,暑气渐重,蚊虫也多了,白日里日头更烈,天愈发的热了,青石地砖缝里都被晒得冒出幽幽热气来,只让人心烦气躁。 程绽是不耐热的性子,整日里眉头紧锁,脾气渐大。 内务府里早早从冰窖中凿出冰块来送往寿安殿里面放着,以驱暑气。 南下那边也有专门的果农快马加鞭来汴京送上什么新鲜荔枝之类的果物,别处都还没有,只紧着宫中先行食用。 这给果物剥皮去壳的担子便自然的落在了蒋弥身上。 这日。 天热的厉害,程绽自辰时起了之后,便一直呆在寿安殿里,丝毫没有挪动过。 他一身轻薄的云青色纱服倚靠在榻上,如水般的纱料裹着程绽纤瘦的身形,腰窝处下陷的厉害,头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束起。 程绽眉尖微蹙,苍白的指尖半垂在塌沿边,清浅的眸间隐有不耐之意。 塌边便摆着置放着冰块的铜盆,塌前塌首跪坐着两个宫人给程绽扇着蒲扇,吹来凉风。 蒋弥候在一旁,面前是一个案桌,桌上放着水晶贡盆,盆里盛着新鲜的果物。 他垂着手,拨开了一个荔枝壳子,剔出其中果核,将莹白欲滴的果肉放在手边的金碗中,等盛了小半碗之后,蒋弥端着金碗来到塌边。 蒋弥原想把碗递给程绽,让他坐起来吃,但看程绽那副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就知道估计他是不可能坐起来的。 蒋弥倒没想什么,从善如流半蹲下身子,用玉勺盛了果肉喂到程绽嘴边。 程绽睫翼轻扇,眸子瞥了蒋弥一眼,眼尾微微上翘,启唇含住玉勺。 蒋弥抬起勺子,果肉便顺着滑入程绽口中。 程绽吃完荔枝肉,盯着蒋弥瞧了瞧,眸间淡淡的朝着蒋弥问,你不热吗。 蒋弥收起金碗,动作不停的应声答道:回陛下,奴不热。 这也不是假话,人鱼一族向来体温偏低,对于冷热都没有多大感觉,也不影响他们在山海湖泊中的生活。 无论酷暑寒冬,在水里呆着的他们丝毫不受其节气变化的影响。 蒋弥倒看出程绽挺热的,有时还会从额发处渗出细密的小汗珠来。 程绽听蒋弥这般说了,眉头一挑,手支起额来,似是不信的样子,为何别人都热,你不热,你过来。 蒋弥又不能说自己是人鱼,他没做犹豫,依言过去。 一缕墨发从旁垂落在程绽面颊边,热意熏的程绽唇越发的红了,他看着蒋弥过来,又手指勾勾,示意蒋弥蹲下。 蒋弥神色淡然的蹲下身子,程绽伸手捞过蒋弥的手来。 程绽把蒋弥的手臂平放在榻上,手心朝上,他自己的手便放在里面。 他感受了一会,发现蒋弥的手心的确是凉的,像块寒玉一般,甚至于寒玉都不会有蒋弥的手掌这般的凉。 他又向蒋弥吩咐道:把我的手握住。 蒋弥心无芥蒂的五指合拢,包住程绽的纤细的手来。 程绽被蒋弥握了一会手,似乎犹嫌不够,拖过蒋弥的手掌垫在了他的面颊处,枕着蒋弥的手掌侧卧在榻上。 蒋弥看着手心里的那张莹白如玉的柔软面庞,红润的唇靠近手心,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蒋弥的手腕处,有点痒,但他却没有抽手动弹。 程绽看蒋弥这副听话的老实样子,心中有些戏谑般的低嗤,眼尾却是不由自主的餍足的微微上挑,果然是一门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不管自己做什么,这奴都无丝毫异议。 蒋弥是人鱼,不论体力,还是体质,普通人都无法与之比拟。 这么被人枕着手心,也不会觉得酸软不适。 倒是程绽枕了一会儿,便主动坐起了身来,闲闲的倚靠在榻上,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 他知道蒋弥这奴出身低微,什么琴棋书画也是没有好好学过,让他弹琴绘画,就是让他难堪。 这么想着,程绽随口吩咐道从书房中取出几本故事册子来,让蒋弥念给自己听。 蒋弥接过册子,里面讲的都是一些古时候的或是有趣或是古怪的故事。 蒋弥随意的念着,程绽随意的听着。 又直到程绽昏昏欲睡过去,蒋弥合上手中册子,继续候在一旁。 自蒋蔓说要回去考虑考虑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其间,越良也没有过来找过自己,蒋弥心里倒也不急,距离剧情开端还离的太远,这么点时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蒋蔓就算要离宫,她也有事情要处理好。 日子推移到两日后,蒋弥的小院子里又等来了熟悉的气息。 是越良。 越良坐在桌边,抬眼看蒋弥进屋,烟紫色的披帛垂落在地,神色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放松感觉,她手托着下巴,啊,那个小宫女终于同意了,也不枉我天天入夜过去找她,现在就看你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分卷(49) 蒋弥愣了一下,他以为蒋蔓可能还会过一段日子才有答复,但不想便这般突然的给予答复了。 他心里奇异的出现几分犹疑,脚步微微凝滞,可也不过片刻罢了,就迅速又被他抛诸脑后。 现在不是该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的时候,他得想好万无一失离宫的方法。 蒋弥迈步落座于越良对面,还麻烦你帮忙一下了。 越良红唇勾起,眼尾处满是慵懒散漫,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么点小事还用得着提吗,我此次在这宫里也呆够了,我准备和你们一同离开。 对于越良也要离宫,蒋弥倒不意外,离宫途中多一个人也好些,他点点头,好,等两日后我便给你计划,最多五日,五日之内,我们便离宫。 越良志得意满的神色顿时拉垮了下来。 她哀叹了口气,她原先还以为今日就能走呢,但以这孩子的谨慎个性,这倒也不奇怪,五日便五日吧,已经等了这么久,不急于这一时。 这么想着,越良重新容光焕发起来,她一撩裙摆,站起身来,双臂间缠着的那条烟紫色披帛随风轻飘,那好,两日后我再过来一趟,现在就先不聊了,我还得回去洗尾巴呢。 蒋弥送走了越良,一个人独自坐在厢房之中,他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从窗棂处吹来些许热风缓缓吹拂着垂落的发丝,他垂眸凝视着桌上的青瓷茶盏。 离宫之日在即,但他脑海中却好似没什么清晰的思路,是啊,到了该走的时候了,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任务只是改变蒋蔓的命运,其他的事情不受他管,也不该他管。 茶盏中的水波纹路漾碎了蒋弥模糊不清的面容。 蒋弥推开茶盏,再抬眼时,眸间已是淡然无波,与往常无异。 在蒋弥先制定好离宫的计划之前,寿安殿那边却传来了新消息。 朝中左相大人似乎知晓了这些日子里程绽暑热难耐,特意派人来告知说前些年里在井山阜新建的避暑行宫已经落成,只询问程绽可愿前往。 井山阜坐落于南下淮江上游处,处于山峦迭起中,林荫四立,周遭满是山湖海泊,确是历任皇帝经常去的避暑圣地,只除了路途稍远了些。 但毕竟是皇家车马,最多也不过三四日的时间就能到地方。 蒋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顿了一下,如果程绽要去的话,自己肯定也会随行,要是出了宫,在行进途中随便找个地方就走,总好过在宫中离开,还要避开巡视的暗卫宫人,很是麻烦。 且随行途中,程绽能带的人手也不会有多少,那时蒋弥走了,程绽一时也是难以搜寻到的。 怎么看,都是这条路子比较好走,蒋弥心中已有主意。 等寿安殿中,程绽问他要不要去井山阜的时候。 蒋弥便没有犹疑,应声答下。 程绽抬眸看了他一眼,墨发披散在肩头,领口大敞,露出白皙纤细的锁骨来。 其实程绽倒是不大想动弹,虽然汴京是酷热了些,但这么舟车劳顿前往井山阜,看起来是更为麻烦的事情。 但看蒋弥这么利落的答应了下来,自己也不好扫他的兴,一个在乡野长大的庶民在宫里呆久了想出宫的确是正常的事情,程绽这么想着。 算了,反正这奴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主动开口求过一样事情,就答应这么一件也未尝不可。 程绽坐直身子,苍白的脚尖处晃晃悠悠的挂着只软底缎面鞋,有发滑落入领口,清浅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看着蒋弥,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来,好,孤去便是了。 他等着蒋弥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但看蒋弥只是垂眸,冷冽的眉眼带上柔和之意,声音低缓略哑,奴多谢陛下。 程绽愣了一下,面上戏谑的神情消失不见,偏开头去,耳廓处漫上细微的红意,只让人疑心是热出来的,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吧。 蒋弥领命退下,回到自己的厢房等越良过来。 越良过来之后,蒋弥把这次即将出宫前往井山阜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他的想法用意。 等蒋弥说完之后,越良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指尖在桌面上叩了叩,哎,那井山阜我知道,我曾是在那块游过水的,那儿左傍淮江,你要是能从淮江直接离开,人族的王便是有通天的本事,都寻你不着。 蒋弥心里暗暗记住越良的话,点了点头,那好,后日我便会随行启程前往井山阜,不出意外就会在途中离开,你后日便带蒋蔓出宫,切记小心宫中暗卫,记得避人耳目,万事注意些。 蒋弥对于越良的办事作风还是有着些许的放心不下。 越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放心不下我,没事的,这宫里我早已摸透了,且我年长你百来岁,能力不会比你差的,便是远处落一根针我都能听见,你要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自己不要被人发现身份。 说到这里,越良顿了顿,柳眉微蹙,你上次不是说了你对那人族之王使了声惑,但效用不大,你得注意些了。 蒋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声惑,只怕留下更多的麻烦,随行途中便找机会走便是了,不与任何人当面对峙。 两人又就着许多的细节之处,仔细的沟通了一下,确保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越良站起了身,瞧着蒋弥道:我走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你这孩子也得小心些,我看那人族之王倒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蒋弥心里有些好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都已经糊弄了这么久,还能怎么办呢。 蒋弥送走了越良,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除了一些细软罢了。 自从程绽决定前往井山阜之后,宫中就忙碌了起来,实在是要做的准备太多了,而且程绽吩咐的日子也太过紧迫了。 后日就走,很多东西都要下发各地进行告知,麻烦的很。 但等到了后日之后去,却也没什么遗漏了,都也收拾好了。 一排的行进车队,也没有多么的大张旗鼓,御林军随行在后,护着皇帝的车辕左右。 在外人看来,蒋弥似乎颇得圣宠,竟能与陛下同乘车辕。 可这才是蒋弥觉得麻烦的地方,侍从有侍从的车驾,现在他受程绽命令与他同一车辕,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了,所幸两三日不沾湖水,蒋弥还能险险忍住,而且便是要跑也是得从程绽的眼皮子底下溜开。 但蒋弥并不准备现在离开,现在还在汴京的地界,要走的话太过麻烦惹眼。 他先前就记下了越良所说的话,可以等到了井山阜地界之后,再做离开的打算,如果能从淮江直接入水离开,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程绽似乎不喜被外人打扰,车辕里面平时除了蒋弥就再无其他人了。 所以扇风,照顾程绽的诸多事宜便全落在了蒋弥的身上。 车辕中比寿安殿里还要闷热不少,便是时时掀窗透风,冰块一盆盆的送来都是热的慌。 程绽眉头皱着,眼尾热的发红,他侧窝在铺着冰丝绸缎的榻上。 蒋弥往他嘴中喂了一颗荔枝肉,再用泛凉的手摸了摸程绽的面庞。 陛下,还是热的厉害吗。 程绽眼睫轻扇,清浅的眸子里面有着些许烦乱,他蹭了蹭蒋弥的手心,还行,你用不着担心。 蒋弥没有说话,其实他倒也没有多担心。 随着这两日的车马行进,现在车队已经入了井山阜的地界。 蒋弥不论如何都得开始寻脱身之法了。 有侍者过来询问程绽,是否要先歇一晚,还是继续赶路,要是继续赶路的话,晚间说不准就能到避暑行宫中了。 程绽耐性渐失,已经不想再等到明天了,便吩咐下去继续赶路。 侍从领命离开,车队便没有再继续歇脚了。 一直到了戌时片刻,车队终于险险到了三庵湖前。 井山阜这地界便是以井山命名的,避暑行宫就建在了井山之上。 要到井山,需得过一条湖,那湖便是三庵湖。 三庵湖是井山阜中最大的通江湖泊,直通淮江,湖水极是宽阔,一眼看不到边,围绕在群山旁。 井山阜这边早已告知好了,特地派人候着,准备了过湖的大船。 有人过来小心传话,蒋弥坐直身体,轻轻喊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程绽。 陛下,到地方了。 程绽眼皮半掀,发垂落在面庞处,这几天被蒋弥照顾惯了,他朦胧着眼下意识张开双臂,蒋弥上前整理好程绽压的有些杂乱的锦衣。 程绽眉间微蹙,稍稍有些困意过了会也就清醒了。 走吧。 他垂眸道。 蒋弥应下,扶着程绽下了车辕。 现已戌时,外面已是月上中堂,因今夜无云,所以月芒毫无保留的映在微微掀动的湖水的碧波荡漾之上,更显得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远处众人各打了灯笼,倒也不会暗,只让人觉得灯火通明。 井山阜地界的知府也早已候在此处,穿着一身乌纱袍子过来对程绽行礼。 陛下,臣已备好了船,只等陛下过湖。 除此之外,那知府再不敢多说废话了,只白须颤动,点头哈腰着,面上是赔着小心的笑。 程绽没有丝毫与之寒暄的心思,皱着眉道:既已备好船只,那便走吧。 知府连连应下,身子佝的更低,神色隐在暗处,还请陛下先行。 蒋弥陪在程绽身边,迈步上船,这是一只双层楼船,二楼处还有栏杆,各处都挂了灯笼,火光照耀,只让人疑心这是白日。 程绽与蒋弥被已经在此处等候的侍者引到二楼休憩处。 二楼推门便可凭栏眺望三庵湖,两处是可推拉的雕花舷窗,酒水点心一应俱全,船壁上还挂了古画,长剑,可见其用心装点过,生怕陛下不喜。 还有知府安排的侍者想要进来伺候,但却被程绽挥退了。 随行的宫人先行上此大船,御林军另有船只紧跟过来。 程绽看起来神色不渝,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了,实在是这几天舟车劳顿让他心烦。 蒋弥没有开口扰他,只上前推开一扇舷窗,好使风透进来些,让程绽能舒服点。 他刚推开那窗,手就顿住了,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湖面上除了船只行进就再无其他,但蒋弥却好似在水中听见了细微的水泡闷闷的呼噜声。 如果只是几处,蒋弥也并不会在意,湖中游鱼虾蟹,一些活物发出声音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围着这湖四面方向都有这种声音,像是绕成一圈,圈起来一般。 蒋弥在水中生活过一段日子,他几个瞬息就能确定,这不是水中鱼虾能发出的声响。 反应过来之后,蒋弥垂眸又迅速掩住舷窗,他抬手把头顶发带系的更紧了些,从墙上拿下那柄装饰用的长剑,转身来到程绽身边。 陛下,起来。 程绽手支着额,他掀开眼皮,略微不解,但看蒋弥这副模样,眉间立时蹙起,怎么了。 有人藏在水下。 蒋弥倒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声音稍稍压低了些。 现在船已行至中途,再折返回岸是件难事,但御林军的船只便在大船后头,还可以搏一搏,现在就怕那知府就是里应外合之人,要是这样,呆在这船上就更麻烦了。 只是这么一句,程绽就听明白了,他敛起了不渝的神色,虽然不知道蒋弥是如何得知的,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蒋弥的话。 程绽有一柄极是喜爱的银剑,便是那把他总是挂在寿安殿内殿床头上的银剑,就是来这避暑行宫,他都把那柄剑带来了。 程绽起身握住银剑,从龙雕玉冠中垂落几缕墨发来,清浅的眸间此时满是寒意。 蒋弥看他一眼,陛下要时刻呆在我身后。 程绽愣了愣,但还是答道:好。 蒋弥伸手推开二楼的门,从楼梯处向下留意,按说底下应有不少的宫人,但此时却只有三两个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很低,要不是蒋弥是条不同寻常的人鱼,换作旁的人都听不出来。 这么轻的呼吸声只有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如果不出所料,现在大船一楼处的宫人应是死完了。 这么狠绝不留后路的手段,似乎完全不把程绽这位皇帝陛下放在眼里的感觉。 蒋弥掩住房门,折返回二楼房中,眉眼冷冽,对着程绽低低道:陛下,此船底下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人了。 蒋弥话音刚落,从三庵湖四面八方中传来破水之声,还有索钩嵌在船壁上的声音。 后面御林军的船只顿时人声沸腾,乱作一团。 蒋弥听的清楚,立刻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大船一楼处大踏步上来,直冲二楼便来了。 是两个人。 蒋弥一个手势示意程绽后退,自己则持剑站在门边,彻彻底底屏气凝声起来。 那两个人根本注意不到蒋弥。 其中一人首当其冲破门而入,面上蒙着黑纱,持着一把细长的马刀,脚尖点地,身形很快,就要朝程绽直逼而去。 蒋弥眉目俱寒,站在破碎的门后,立时反手横剑,迅速上前刎了那人的喉咙,血甚至高高溅到了船壁挂着的古画之上。 那人没有自然不会一下子气绝,只两眼瞪大,铿锵跪地,双手痛苦的扼住冒血的喉咙,向后仰躺倒下。 突生此变故,后一个蒙着黑纱的人脚步一顿,眼中极是惊愕。 打斗过程中,最忌下盘不稳,心思散乱,在蒋弥一条人鱼面前出如此纰漏,那人便已再无反胜的可能了。 几个来回,两具尸体便就叠加在一起,汨汨的血渗入船板之中。 星星点点的温热鲜血溅在蒋弥的眉骨之处,蒋弥往程绽那边大步走去,行进过程中,他持剑的右手反垂长剑,混不在意的用手背擦掉面上鲜血。 此时,一只箭矢穿透舷窗只逼面容迟愣的程绽而来。 蒋弥眉间皱起,左手下意识握住那支迅疾的箭矢,接着他丢开箭矢,在程绽面前站定,冷声道:陛下,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 程绽清浅的眸间此时满是怔然,面颊旁垂落的墨发被裹挟着血腥气的夜风轻轻撩起,他手掌微微蜷缩却又紧握住,张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喉间仿佛被扼住般的滞涩起来。 三庵湖面上刀剑厮杀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色在湖水中漾开接着便又迅速被水面吞没。 远处船壁上灯笼摇曳的火光连带着蒋弥的碧色双瞳映入程绽的眸间。 分卷(50) 那是他穷其一生都忘不了的场面。 第62章 《宫女为妃》离开 不过瞬息之间,在抬眼看去时,蒋弥碧色双瞳已然消失,只让人疑心是自己惶神看错了一般。 被蒋弥丢到船板上的锐利箭矢随着船只轻轻摇动,骨碌碌的滚远,撞到案桌脚上,溅血的古画此时也坠落在地。 三庵湖上有船只燃起熊熊大火来,火光破开浓重的暗沉夜色,映亮了幽深的湖面。 大船的右侧已有索钩嵌入船壁的咯吱声响,还有人蹬着船壁上来的重重脚步声。 蒋弥皱了皱眉,握紧手中的剑,拉过程绽虚拢在左臂间,带着人来到二楼船栏处。 已有蒙着黑纱的杀手窥见蒋弥和程绽二人,手中拉紧索钩,借力反身而上,跃然于船板之上,手持细长的马刀,脚尖点地窜了过来。 那人握住马刀直砍下来,蒋弥立时横剑架住,银铁相撞发出尖锐的刺耳声响。 蒋弥站的倒是很稳,反观对面那手持马刀之人却被这般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双臂一颤,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几步。 船顶上又有蒙着黑纱的人持一把九环刀从斜对面劈了过来,蒋弥留意的很清楚,刚准备上前挡刀,但从蒋弥后方却刺来一柄银色长剑。 程绽剑尖直刺向那斜劈过来的杀手,几步上前脚踏着栏杆,一个旋身,从那杀手上方跃了过去,不过几个瞬息,便来至那人身后,反手把那人捅了个对穿。 染血的剑尖从后背撕裂衣裳,猛的刺入,再从胸前探出。 程绽垂落的发被裹挟着血腥气的夜风吹起,清浅的眸间此时满是冷然,杀手缓缓跪下倒地,程绽手肘后移,将银剑又迅速拔了出来。 程绽衣袂翻飞,月白的领口处沾染了些许鲜血。 蒋弥收回视线,看来皇帝陛下倒是不需要自己时时照看的,心思重新转而集中于面前的杀手身上。 杀手的尸体在二楼空台上越堆越多,温热的鲜血汨汨的流淌满地,将缎面鞋底都给浸湿了,那些杀手自然是得了命令冲程绽来的,于是便又一窝蜂的涌上大船来。 后方小船上御林军虽然被藏在水下的杀手给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同样也不是吃素的,待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开始反击,还有御林军往大船这边靠拢,想要过来掩护陛下。 蒋弥的长剑是从船壁上卸下来的,本意是装饰之用,不论做工还是刀形都不适宜长时间打斗使用。 这么一会下来,长剑的刀刃上面已经因为吃损而出现了些许细小密布的豁口,也钝了许多。 蒋弥行进杀人间倒也没有先前那般麻利了。 程绽似乎是看出来的样子,等有杀手再袭来之时,便总挡在了蒋弥面前。 两方局势就这般不上不下的胶着起来,一时你又不能得手,我又不能杀干净你。 蒋弥瞧着程绽额处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明白继续苦守在这不是办法,不论如何,得想方设法回到岸上再说。 已经有御林军的小船停靠在了大船边上,蒋弥反手刎了面前又一杀手的脖颈,鲜血飞溅开来。 蒋弥找准时候,抽手拉过正在厮斗的程绽的云纹腰带,把人揽在怀间,接着脚步顺着二楼栏杆一路蜿蜒,迅速跃到了船顶之上。 程绽瓷白的面庞被溅上星星点点的鲜血,他眸间怔然,拉着蒋弥的左臂,夜风凛冽,吹的远处的船火越烧越旺。 蒋弥揽紧程绽纤瘦的腰,脚步一点,直接飞身而下,顺利的落在了其中一个御林军船只的顶上。 那船上还有几个身穿甲胄,头戴铁盔的御林军,他们正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才靠在了陛下的大船旁,却眼见陛下被人揽着突然从天而降,一时愣住。 蒋弥扶着程绽站稳,接着扔掉手里面的钝剑,从地上的御林军尸体旁捡起一把新的刀来。 他推了程绽一把,让程绽往船里靠去。 蒋弥迅速用袖口擦了一把那站着血水的刀刃,双目冷肃的看着那几位御林军,送你们陛下回岸,我垫后。 那为首的御林军先反应过来,擦了擦脸上满是血泥尘灰的面容,双目坚毅,声音浑厚,多谢,臣等必护陛下周全。 说话间,已有杀手跃到这艘船上来,蒋弥冷着眉眼,又把那人重重一脚给重新踢到水下去。 行了,快走。 蒋弥说完,便毫不犹疑的脚尖轻点,重新回到厮斗的混战之中。 程绽瞳孔紧缩,心口一悸,身形微微踉跄的上前,却连蒋弥的衣角都没有摸着。 身后立刻有御林军上前,陛下,还请入船,您须得小心些。 远处火光漫天,厮杀坠水声一片,有许多杀手见程绽入船要走,便立刻调转刀锋,抽身前去追赶。 蒋弥守在那船后方,来一个杀一个,血水在湖面上漾开又被吞没。 也有人朝蒋弥暗处放冷箭,同样也被蒋弥横刀劈下。 那些杀手毕竟不是都是傻的,他们心里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原先据查,那皇帝此次来井山阜的行宫避暑,身边根本没有能人,除了一个贴身伺候的男侍。 可区区一个男侍怎武艺会高的如此古怪,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们也明白了,想追程绽的船,须得先拖住蒋弥。 于是,几个杀手一拥而上,与蒋弥缠斗在一起,又有人偷偷潜入水中,往程绽的那船边游去。 等蒋弥杀掉了面前的一众杀手,银色刀刃已被鲜血糊住,再转眼就看见,有不少杀手从水中探头用索钩扒住了程绽所在的船只的船沿,刻意的去压船。 那船只本就较小,此时被一众杀手从右侧扒住,不堪重负的撑了一会,接着便哗啦一下掀翻过来,倒扣入水。 蒋弥眉头紧皱,心下明白不好。 那些杀手能在水下潜藏这般久,定是很通水性,就怕程绽应付不过来。 没有丝毫犹豫,蒋弥反身也入了水。 若论水性,在场没人能比过蒋弥这条人鱼。 虽然夜色暗沉,水中也是漆黑一片,但对蒋弥来说,这没有任何影响,依然看的很是清楚。 他身形摆动,双臂拨水,微小的水泡从旁滑开,游鱼一般的窜了过去。 蒋弥束发的发带也被水流带走,墨色长发披散身后。 因为几天没有入湖,且现在心绪起伏不定,那条幽蓝色泛着浅紫的鱼尾不受控制的赫然出现,鱼尾下摆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鲛纱。 飘散的墨色长发在湖水中也随之变为了红棕色,蒋弥碧色的竖直瞳孔间此时透着满满的无奈。 五指间黏连的浅褐色的蹼不再适于握刀,蒋弥便把长刀一把丢开。 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弥漫开来,算了,这副人鱼的状态如今在水下才叫真正的如鱼得水,更便于行动。 这种时候,蒋弥没有继续再纠结下去,一挺鱼尾,在水中划出波浪般的弧度来。 他迅速就靠近了程绽坠湖的船,已有杀手在水下杀了几个御林军了。 不比岸上还得小心不暴露身份,现在在水下,蒋弥动起手来便再无忌惮。 尖利的爪子像逮鸡崽一样的从后方悄无声息的握住杀手的后脖颈,轻松就给轴断了,真是一轴一个准。 蒋弥环视一圈,终于在湖水深处看见一块月白色的衣角。 蒋弥皱着眉,抖动鱼尾,鲛纱在水中带出弯弯曲曲的弧度来,立刻就游了过去。 他靠近一动不动的那人,刚伸手想去翻过来看看,眼前银光一闪。 一柄短刃在湖水中就这么迅猛地刺了过来,明明水中阻力不小,那人出刀的动作却仿佛不受其影响。 蒋弥轻松握住那人握着短刃的纤细右腕,接着与那人对上了眼。 的确是程绽。 蒋弥清楚这么漆黑的水下程绽应该看不清自己的形态,可程绽的那眸光却让蒋弥有着无所遁形之感。 而且程绽在水下轻轻滑动的双腿连带着绷直的脚尖,会时不时撩碰到蒋弥飘散的鲛纱,还有那条滑腻的扇动着的尾鳍。 蒋弥心中深深叹气,但也明白现在身份暴不暴露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自己今日事毕之后肯定会走,还何必在乎这些,先送程绽上岸要紧。 按说,在水下呆了这么久,程绽应该也会有憋闷之感,但看程绽样子,似乎还是好好的,用不着自己帮忙。 蒋弥刚这么想着,臂间揽着的人便慢慢阖上了眸子,双手在水中脱力般的垂落下来,像是要失去意识一样。 蒋弥愣了愣,没有犹豫,掐住程绽下巴,迫使他张嘴启唇,渡了口气过去,细小的水泡从两人相触的冰凉唇间缓慢冒出。 湖面上是连天的火光,与厮斗烧杀声,只有这里,寂静的异常。 这个算不是吻的吻,无丝毫的旖旎缠绵之感,反倒是两人唇齿间除了微腥的湖水气息便再无其他了。 蒋弥渡气过去,确保程绽还能再撑一会,接着便心无旁骛的揽着程绽往岸上过去。 程绽被蒋弥带着在水中游动,他在暗处的湖水中睁开了双眸,他感受着脚下时不时触碰到的滑腻触感,眸色渐深,右手攥紧蒋弥胸口的衣服,朝蒋弥偎的更紧了些。 蒋弥一路游到了处林木茂密旁的岸边,确保这里离打斗处较远,且不会引人注意。 他破水而出,双臂托起程绽腋下,把人轻轻松松的就给放到了岸边坐着。 天上月光明媚,照的彻亮。 两人各自都看的清楚。 蒋弥垂落的红棕色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碧色的双瞳间满是无奈,一条幽蓝色泛着浅紫的矫健鱼尾浸在水中轻轻摆动,鲛纱丝丝缕缕的缠在一起,脊背处的鱼鳍破开了衣裳。 放在岸边的双手前端已是尖锐的爪子,手背处布了些许水蓝色的鱼鳞,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暗芒。 周遭安静的过分,远处的厮斗声离的太远,此处唯有灌木丛间的虫鸣声。 程绽眸光紧锁着蒋弥,胸口剧烈喘息起伏不定,苍白的指尖揪紧地上的枯草,脊梁绷直,显得身形愈发消瘦。 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从先前看见蒋弥的碧色瞳孔时,他心中隐约已有猜想。 蒋弥瞧着程绽发颤的双眸,顿了顿还是选择了开口,我就是曾经宫里的那条鱼妖。 程绽眼尾泛着湿意的潮红,他垂下眸子,墨色长发贴在瓷白的面庞处,没有做声。 远处厮斗渐渐停止,那些杀手将近有一半是折在了蒋弥的手里。 而且现在程绽突然消失,那些杀手失去目标,一时不知该走该留,行动间满是犹疑。 御林军训练有素的坚持反击到现在,杀手们死的死,伤的伤,基本上大局已定。 又过了一会,杀手要不逃走,要不横尸湖中。 一切慢慢归于平静,那些御林军已经开始大声呼喝并在水下搜寻程绽了。 蒋弥看抽身的时候到了,收回放在岸边的双爪。 他看向程绽,语气放缓。 陛下,还请回去吧。 程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踉跄的爬起了身,垂头靠近蒋弥,清浅的眸子一眨不眨,那你呢,你会和我一起回去吧。 在程绽紧锁的眸光中,蒋弥静静摇头,陛下,我不会回去了。 程绽面容怔愣,苍白的指尖发颤,声音中满是无措慌张,他眼睫轻扇,一滴泪混着面上的湖水突兀的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去 蒋弥的碧色双瞳看向他,陛下,那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 程绽喉间滞涩起来,明明有许多的话要问,开口却唯有兽般的呜咽声,他拉住蒋弥的右臂,只喃喃着问:为什么 蒋弥心里明白不管如何,总得给程绽一个理由,他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半晌后,蒋弥拉开程绽搭在自己右臂上的手,平缓开口。 陛下,我是寻龙气而来的,你是身怀龙气的九五之尊,但现如今,你龙气渐失,你的位子已经坐不了多久了。 程绽双眸发红的看着蒋弥,领口大敞,水滴混着眼泪顺着脖颈滑落下去,急促的开口,不会的,我会继续做一个皇帝,你继续呆在我身边好不好,会有龙气的 蒋弥说这番话的用意不过是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程绽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剩下的诸多事宜不再该是他管的了。 远处御林军驾船搜寻的身影越靠越近。 蒋弥心里清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在湖水中向后滑动一下鱼尾,碧色双瞳看着程绽,陛下,我该走了,还请你在这等人过来。 程绽瞳孔紧锁,胸口处心如擂鼓,巨大的恐慌感席卷而来,他踉跄起身。 别走,别走 说着,程绽就又要重新入水。 蒋弥真不太明白程绽这般大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他无奈的止住程绽的动作。 他原本不想再继续对程绽使用声惑能力的,但看现今这般情形,是不用不行了。 蒋弥碧色瞳孔颜色加深,似低惑般道:睡。 程绽眼尾还挂着泪,浓重的困倦之意却已袭来,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了。 蒋弥把程绽软倒的身子平放在岸边,接着立时抽手扭头,鱼尾摆动着,就准备离开。 可刚转身,忽然被人轻轻的拉住了手。 蒋弥有些疑惑不解的回头,就看见程绽躺在那处,眼中满是昏沉迷蒙的困倦,可还是伸手拉住了蒋弥,动作间也是软绵绵的再无力气。 一丝鲜血顺着程绽嘴角渗出。 蒋弥皱起了眉,迅速起身上前掐开程绽的下巴查看,然后就发现程绽竟然咬破了舌尖,强迫自己意识清醒。 蒋弥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火气。 接着他划破了自己的指尖,将人鱼血滴入程绽口中。 人鱼血愈伤极快,这么让程绽含着,估计口中的伤口等会就好。 蒋弥看了看程绽泛红的眼尾,程绽支撑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蒋弥将幽蓝色的鱼尾重新浸入湖水中,接着拿起岸边的一块石头猛的击入水中,发出声响,迅速就引起了御林军的注意。 蒋弥看着御林军的船只越行越近,他没有犹豫,最后再看了倒地昏睡的程绽一眼。 转身整个身子便沉入湖底。 矫健的幽蓝色鱼尾摆动起来,鲛纱在水中飘动,顺着三庵湖往淮江的方向游去。 人鱼在水中游动速度极快,说是一日千里也不夸张。 裹挟着杂质的湖水从蒋弥面颊边滑过,莹白的月光撒在水面上,更显得波光粼粼。 分卷(51) 蒋弥朝淮江越靠越近,离着程绽也是越来越远。 又直到御林军发现了昏睡岸边的程绽,赶紧把人送回岸上医治去了。 在程绽醒来之前,他右手都是一副紧拉住什么的样子,掰都掰不开。 那年,那位暴戾的嗜杀成性,不务朝政的皇帝陛下忽然好似转了性。 不仅血洗了一遍蛆虫遍地的腐败朝廷,还实行仁政,修改掉苛刻压迫百姓的律法。 百姓从一开始的叫苦不迭,到现在的终于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不需再缴纳繁重的税收,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朝中也会大开国库,赈灾救济。 很多事情,似乎都再渐渐好转。 而在国中各地,一批批朝廷派出的秘密搜寻的人手几年里从来都没有断过一次。 他们自己都不大清楚究竟在找什么,只除了一副画像作为线索。 那搜寻的人好似是一个黑发的俊美男子? 第63章 《宫女为妃》小镇 一年后。 你可晓得,那巷子里头又新添了一户人家。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翠绿簪花的中年妇人,手中拨着豆壳,指甲里嵌着青泥,嘴巴一撇,眉梢压低,往巷子深处示意。 这我哪不晓得,可不说是家乡发水,就她一个人逃难过来的。 接茬的又是个穿红戴绿的妇人,一张嘴吐沫星子往外飞溅,绿豆眼睛转了一圈,暗自低头看着一旁闲聊的妇人又道。 说是逃难来的,可这谁又晓得啊,瞧她生的那般俏模样,家底看着又殷实,指不定啊是哪家的逃妾呢! 众妇人哄笑起来,有的一拍大腿,挤眉弄眼道:你背后这般编排人家,也不怕人家撕你的嘴。 穿红戴绿的妇人胸脯一挺,头上的珍珠簪子摇的哗哗儿响,我还怕她个外乡的不成,本就来的不明不白,还怕人说道两句吗,这么个大姑娘一个人住,没家没室的,谁知道背地里干些什么勾当。 哎。有妇人打断了她的话,把坐着的小板凳往前拖了一拖,你咋晓得她是一个人住的,前些日子我可看清楚了,有一男一女往她家里去了,啧啧,那通身气派,说是皇亲国戚我都信啊。 听这妇人这般说道,又有人上前推她揶揄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皇亲国戚搁天边儿呢,就你这泥地里的野鸡也能瞧见,哪有这见识啊,哈哈哈哈。 穿红戴绿的妇人一摆手,说那些做什么,依我看呐,那外乡来的铁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逃妾! 众人又笑做一团,哈哈哈,大凤,你这么挤兑人家,是不是因着你家那口子见那外乡来的的大姑娘走不动道啊。 那个被叫大凤的穿红戴绿的妇女嘴里一啐,举手去抽她们,卯足劲掐她们,我家那口子稀罕个娼妇做甚,你们嘴里可得给我拎清了! 众人笑闹一团,身后面忽然又有人喊了一句大凤,听声儿还是个年轻女人喊的。 大凤手里正掐着人,听见有人喊她,她收回手,不明不白的回过了头,谁。 转眼却看见一个漂亮极了的女人,身段也好,指甲上涂着大红的丹寇,眼风一扫,看起来既是勾人又是妩媚。 年轻女人莹白的指尖翘起,指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大凤,去,给我在泥地里滚两圈回来,再学几声狗叫。 大凤盯着年轻女人,嘴巴半张,手里的绣花手绢也顾不得掉地上了,愣头愣脑的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旁的妇人喊她,她也不做声,只失了魂般往远处小菜园子里面的半大泥地里面钻,滚来滚去,末了还汪汪大叫几声。 昨天刚下了场大雨,地里都还是烂的,那穿红戴绿的大凤立刻就成泥狗似的了,身上的艳丽褂子此时满是脏泥巴,软底缎子面绣鞋左一只,右一只,身上还沾染上刚往菜地上浇的屎尿粪臭味。 年轻女人手指掩住口鼻,满是嫌弃,瞧瞧,背后嚼舌根,可是要遭天谴的,你们可说是也不是。说着,年轻女人朝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妇人们笑眯眯的问道。 那群妇人各自不由得咽咽口水,身子下陷,声音细弱蚊吟,是的是的。 年轻女人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妩媚的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话正说着,后面又走来一年轻男子。 那男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乌黑的发用红发带束起,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行进间气度不凡。 他垂眸,桃花眼浅浅的瞥向身边站着的年人女人,语气平缓,该走了。 越良看他一眼,心中无奈叹气,知道,走吧。 两人一路往巷子深处走去,越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孩子才多大人,怎么处事这般老派。 蒋弥没有看她,继续目视前方,前辈,你方才太过了,你不该动用能力的,会被人注意到,这里人多眼杂,不比别处。 越良指尖撑住额头,那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我们行事不该怎么畅快怎么来吗,何必如此憋屈。 蒋弥对她说的话没有太大意见,但他们如今毕竟不是毫无顾忌的,他们还带着一个普通人。 蒋蔓。 这一年间三人也挪了不少地方,最后决定了在这偏僻的南下小镇落脚。 这里离着汴京极远,大江南北这么多地方,程绽手伸的再长,都没什么可能找到这来。 而且这小镇管辖宽松,在这落户除了要证明身份的牙牌之外,就不需要其他东西了。 蒋蔓牙牌有也是有,但却是宫人的专属牙牌,在这根本用不起来,最后还是蒋弥动用能力才解决了这件事情。 两人来到巷子深处,伸手叩响了其中一扇木门,可过了会,里面却毫无动静。 按说,平日里蒋蔓应该会高兴的过来开门,此时,其中却无丝毫声响。 接着,蒋弥神色一凝,越良鼻翼一动,两人不约而同地的皱起了眉。 这个蒋蔓所独住着的小院里面传来极浓重的血腥味。 蒋弥碧色双瞳若隐若现。 越良口中獠牙暴涨,手背布上些许鱼鳞来。 蒋弥直接从墙头跃了进去,越良出脚踢开木门。 两人刚走进院子里面,就对上神色惊惶从屋里出来的蒋蔓。 蒋蔓满手都是鲜血,面上都溅到了些许,发髻微微散乱,眼角还挂着泪,双目呆滞的看着被踢开的木门和满身杀意的蒋弥。 蒋弥几个瞬息就发现这是人血的气息,血量很大,但看蒋蔓身上却没什么伤口,他顿了顿对着蒋蔓道:你杀人了? 越良松了口气,鱼鳞消失,獠牙缩起,指尖拨弄着长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杀个人吗,说吧,往哪丢,还是我拿去喂鱼。 蒋蔓看事情开始往不可思议的方向跑偏,她赶忙摇摇头,不,不是,我没杀人,是有人受伤了 越良也发现了事情非是她想的那般,但还是继续笑着逗蒋蔓,别怕啊,杀了就杀了呗。她抬腿就准备往屋子里面走。 蒋弥却把她给拦了下来,蒋弥眼神平静的看着木门,前辈,还麻烦你先把门修好吧。 越良: 蒋弥跟着蒋蔓打帘进屋,就看见屋子青石面上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面躺着一个昏迷不醒满身是血的年轻男人。 蒋弥对这受伤的男人是谁不敢兴趣,他只不明白这人从哪来的。 他蹲下身,翻弄一下那个年轻男人,发现这人一身黑衣,深目高鼻,英挺的眉梢斜飞入鬓,看着还算俊美。 这人怎么来的。蒋弥偏过头看向蒋蔓。 蒋蔓揪住襦布裙子,面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我之前在家里做饭,院子忽然就什么东西砸地上一声响,我赶紧去看,就看见这人,我本想弄醒他,让他出去的,但他却一直昏迷到了现在,我怕我自己把他拖出去,旁人以为我杀了人然后报官,所以我就在这等你们过来,我还怕他死这,就给他包了一下伤口。 说完,蒋蔓还擦了一下眼角挂着的泪,真是吓惨我了。 蒋弥看着那个歪七扭八的用布条缠起来的伤口默了默,接着点点头,没关系,你做的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越良修好了木门,神色不渝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那躺着的年轻男人。 她啧了一声,晦气。 蒋弥思索片刻,现在还是白日,把人弄出去太过惹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等晚了再丢出去吧。 他把这个想法和蒋蔓说清楚了,蒋蔓听完面上却有些犹豫,她小心瞥着年轻男人汨汨淌血的伤口。 这万一他等到晚上之前就死了怎么办? 越良低低一笑,红唇勾起,这就更好办了,直接抛尸入湖,喂鱼去吧。 蒋蔓抬眸,看着蒋弥和越良,顿了顿,可是晚上这是我一个人住,他要是死在这里,我,我会有点害怕,会不会有冤魂啊毕竟这世上都有妖啊。 说到后面,蒋蔓声音越来越小。 蒋弥垂下眸子,瞧着那个满是是血的年轻男人,蒋蔓说的是对的,他没有考虑到蒋蔓的心情想法,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最起码不要死在这里。 蒋弥拆开布条,大致清理了一下伤口,他发现那都是些刀剑伤,伤口有旧有新。 看来也是一个身份麻烦的家伙。 蒋弥没有犹疑的用烈酒消毒一些混着泥沙的伤处,年轻男人明明是陷入了昏迷,但依然疼的牙关咬住,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越良看了一会,无聊的打起哈欠来,拽拽蒋蔓的袖口,有饭吃吗,我饿了。 蒋蔓反应过来点点头,有的,我特地放在灶上温着。 蒋蔓带着越良去厨房吃饭去了,徒留蒋弥一个人继续在这处理伤口。 伤口处理好了之后,蒋弥也就没有再管了,只把男人随意的留在原地。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暮色渐起之时,地上的年轻男人才终于昏沉的睁开了双眼。 他喉咙干疼的厉害,好似火烧。 因为一下午都没人给他喂过水,嘴角也翘起了干皮,一块块的皲裂开来,向外渗着血丝。 身上没一块好皮肉,像钝刀子生割般疼痛难忍。 他缓了许久,才渐渐看清了周围,一间普通的屋子,而且全身的伤口都好似被处理过了。 是谁是谁救了他 他胸口起伏不定。 正好,此时蒋蔓打帘进来。 那张娇美清丽的面容立时映入他的眼帘。 他微微一怔便是这位姑娘救了自己吗 那自己身上这些隐秘的伤口也是这位姑娘处理的吗会不会唐突了姑娘 他心绪不平的想着。 要不要对这位姑娘负责 想到这里,他眼带柔意,强忍着疼,怕惊到这位姑娘,他牵强笑着道:是姑娘你救的我吗 蒋蔓一脸惊惶,看着这个满身是血,眼睛抽筋还龇牙咧嘴的向自己问话的男人。 她心里忽然冒出了越良最近喜欢说的一句话来。 晦气! 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还依然牵强笑着道:在下名叫李海,敢问姑娘芳名 听到动静而来的蒋弥迈步到屋前,刚掀起帘子,就听见了那男人的话。 李海不就是原书《宫女为妃》的男主名字吗。 蒋弥手上一个用力,差点把帘子扯掉。 不管这人究竟是不是原书男主,亦或只是同名同姓,他都想碾碎了他。 蒋弥轻笑一声,眉眼冷冽的走了进去,声音低缓。 是我救的你,芳名蒋弥。 第64章 《宫女为妃》捉人 李海满身是血的僵躺在那里,带着污浊的血腥气,头颅微微抬着,双目中是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什,什么 李海有些结巴的怔愣道,剑眉拧起,看了一眼蒋弥,再看了一眼蒋蔓。 他嘴巴张大,想坐起身来,但身上的伤口疼痛让他连脖子都抬不高。 蒋弥垂下眸子,冷然的瞧着他,是我救的你,你刚才没有听清我的芳名吗。 李海顿住,他不太明白蒋弥对他的这种不假辞色的态度因何而起,在下听清了。 蒋弥不想离宫之后还有这种缠身的麻烦,他来到李海面前站定,根本不准备再和李海虚以委蛇,蒋弥直接动用了声惑的能力。 蒋弥半蹲下身子,束起的墨发披散肩后,一双恣意多情的桃花眼低垂,深邃的眸间绿芒暗现,他直直的对上李海不解疑惑的目光。 你从哪来的,因何而受伤。蒋弥开口问道。 李海双目失神,仿若丢了魂魄般呆滞,不自觉的喃喃张口回道:我从州北来的,被官府追杀而受的伤。 蒋蔓在一边拢起襦裙,也蹲了下来,她听见州北这个地方的时候,啊了一声,她偏头看向蒋弥,我知道州北这个地方,前些年里旱的严重,匪乱也多,只听说不大太平。 蒋弥点点头示意明白,原书《宫女为妃》里面的男主就是草根土匪出生,先前也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地痞罢了,靠打家劫舍过活。 而后李海的势力如推雪球般越滚越大,动乱的国朝更引得他们名正言顺的揭竿而起,彻底与朝廷为敌。 原书开端的剧情就是李海率兵与那些想要推皇帝下台的朝臣里应外合的逼宫,最后被推上那个皇帝的宝座。 原书里面的李海为表率他们起义是为了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占领皇宫之后便下令,降者不杀,还可继续司职。 无家族可去的蒋蔓便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宫中,继续做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可李海却在一次意外里面与蒋蔓相遇,惊于其貌美,而强行纳入后宫之中,开启了后续的一系列虐恋情深。 蒋弥停止思绪,继续问话,官府为何追杀你,你又是怎么到这来的,你认识我们吗。 分卷(52) 李海仍是呆滞的答话道:我是乱匪,我是搭船逃到这镇上来的我不认得你们是谁 蒋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抹去李海记忆,又让李海昏睡了过去,他绿眸敛起,站起身来。 如他所料,这人的确是原书里面的男主李海,如今距离他逼宫之日也不过数月罢了。 蒋弥本以为从宫中离开,来到这个小镇上,应该能避免原书的剧情,但他没想到的是,剧情的推力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些。 蒋弥看向蒋蔓,转动手腕,现在天色渐晚,那我把他送走吧。 蒋蔓对此没有丝毫异议,只要这人不死在自己家里就好了,她刚才也从蒋弥的问话里面听明白,躺在这地上的受伤男人是个麻烦的家伙,且他还是个匪。 蒋蔓心里有些排斥,她点点头有点担心,好,你一个人去送吗。 嗯。蒋弥答道,他上前弯腰毫不费力的提起还算魁梧的李海的后衣领子,像拎着只鸡崽一样,李海双腿垂在地面拖拉,让越良留在这里陪你,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就会回来的。 好,你也小心些。 蒋蔓目送蒋弥拎着人从围墙上轻轻跃过。 蒋弥倒也没想过杀掉李海,原书剧情虽然让人恶心,但毕竟现在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而且李海推翻皇帝,应该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改变蒋蔓的命运就够了。 蒋弥没有准备改写这天下百姓的命运。 蒋弥拎着人,从一些犄角旮旯里避目而行,尽量不被任何人给察觉到。 好在蒋弥的视听能力极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只是被他拎着的李海倒不是那么好过了。 蒋弥一直来到了一个荒废的祠堂前,远处暮色渐深,昏沉一片。 祠堂的木门虚掩着,上面落满了厚厚一层的蛛网尘灰,老远看着就让人觉得呛鼻难忍。 门前疯长的杂草没过了小腿,蚊虫在里面窸窸窣窣着,一眼就能看出应该许久未曾有人踏足于此了。 蒋弥左手拎着李海,迈步上前,根本没有选择推门而入,直接脚尖一点,从墙头跃了进去。 祠堂里面除了几尊面目朦胧,破败的神尊像之外,还有些因年月过久堆积而发黑的饭菜。 蒋弥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处柴火堆上面,他拎着李海走了过去,把人往柴堆上一丢。 人事不省李海便歪倒在了柴堆上面,身体下滑,溅起些许的尘灰来。 蒋弥环顾四周,清楚这附近没什么人家,也没有什么人烟气息,李海放这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李海有武艺傍身,只等他醒来自行离去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用不着蒋弥来操心的。 蒋弥拍了拍双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海,转身便走了。 蒋弥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到了蒋蔓的小院子里面。 过去的时候,越良刚吃完蒋蔓包的肉馅馄饨,她姿态懒散的放下海碗,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到蒋弥回来,她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那我现在可出去了。 蒋弥和越良同为人鱼一族,习性相当,都不喜欢在陆地上面呆久了。 以前那是在宫里没办法,现在他们出了宫,基本上每晚他们都呆在江湖水中。 越良除了晚上在水里睡觉,还会去外面肆意的撒欢玩,以解无聊的烦闷感。 蒋弥点点头,对于越良的生活作风,他不在意也不干涉,好,前辈。 越良又向蒋蔓嘱咐了几句,便体态婀娜的走了出去,离开了蒋蔓所住的小院儿。 蒋蔓看着蒋弥吃完晚饭,柳眉微蹙的道:今夜兴许有雨,你晚间也合该注意些。 蒋弥知道蒋蔓说的是什么。 自一年前左右,他从淮江离开,和带着蒋蔓出宫的越良汇合。 蒋蔓只带了些许的细软,除此之外,她也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越良倒是有些值钱的东西,可那些都是她的珠钗首饰,衣裳鞋子罢了。 蒋弥没想过要拿她们两个的东西用作路上的盘缠细软,蒋弥自己面前还有些碎银珠宝什么的,但很多一部分在三庵湖上打斗的过程中丢失了。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来钱的路子也有很多,但蒋弥形貌过于惹眼,他怕如果大喇喇的这般贸然现于人群之中,恐会引来麻烦。 程绽派人搜他的事情,蒋弥一直都知道,甚至曾撞见过,但没出过什么大事。 程绽的人手速度连带着反应能力都比蒋弥想象中的快,便是在蒋弥从淮江离开之后,连带着淮江下游的诸多地方,程绽的手下人都搜寻过。 好在蒋弥白天不怎么露面,晚上就在江湖水中活动,也不怎么引人注意过。 三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所要花的银钱也不少,虽然蒋弥手里有从宫中带过来的余钱,但不能一直靠这么些钱过活。 于是,蒋弥晚间还在水下开展了副业。 那就是,捕鱼。 虽然蒋弥心里清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这是最为保险的赚钱路子,而且赚的也不少。 由于蒋弥这条人鱼的威慑力很强,江湖水中基本上是他碰见的鱼虾蟹龟都会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前用渔网兜住就可以了,并不是难事。 且也不单单是捕鱼,像老鳖,螃蟹,龙虾什么之类的,蒋弥也是来者不拒。 不用一个晚上都在捕鱼,只需要几个时辰就能捞满几个渔网兜子,他再回到岸上,把捕来的鱼虾螃蟹给蒋蔓,由蒋蔓第二日卖给专收水货的熟人带到集市上面去卖。 这样,来钱妥当,不偷不抢,而且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越良曾经对蒋弥的捕鱼赚钱实为不解和无奈,她告诉蒋弥,她只需要勾勾手指,大有裙下之臣送来金山银山,且住的是楼阁台榭,行的是香车宝马。 蒋弥直接拒绝了,先不说,来历成谜的他们如果被有心人追根究底的调查身份,那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其次,越良自己玩的开心就够了,也不必去拿那些人的钱财养着蒋弥和蒋蔓。 蒋弥觉得自己每日捕捕鱼,也不是难事,也不是大事,何乐而不为。 越良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蒋弥从小院儿里拿出渔网兜子和木桶,来到蒋蔓面前,眸子垂下,我先出去了,你一个人在这,晚间如果有外人过来,你便不管,等我或是越良回来。 蒋蔓点点头,眸色认真,没事,我等会洗洗就睡了,你捕鱼也小心些被人发现。 蒋弥颔首示意明白,他探听清楚了这个小镇很是安定,没有什么动乱,住了这么久,他也还算放心。 接着蒋弥从墙头直接跃走,身形隐没在浓黑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微凉的夜风从耳边拂过,蒋弥左手拿着渔网兜子,右手拿着木桶。 这个小镇上,百姓们除了喜欢晚上在邻里之间窜窜门,唠唠嗑,也不会再有其他出行活动了,所以船只停泊的渡口处也没多少的人。 蒋弥一路来到了湖水边,幽深的水面被风轻轻撩动着,泛起阵阵的涟漪,许是近日阴雨连绵的原因,今夜乌云翻滚,月色被牢牢掩住,透不出一丝光来。 曾经现代的蒋弥对于夜晚的湖水有时会无聊的猜测着,会不会其中什么可怕的东西,而现如今,蒋弥才是这幽深湖水里面最可怕的东西。 蒋弥寻了处杂草林木茂密处,把木桶放在其中,确保不会被人发现注意到。 接着他把渔网兜子置在岸边,脱去了外袍,把整个身子浸泡在湖水之中。 水底深处泛着些许不会被人看见的黯淡光芒,等蒋弥破水而出,变为爪子的双手拿起置在岸边的渔网兜子的时候,他墨色长发已经变成了红棕色。 身下也出现一条幽蓝色泛着浅紫的粼粼的矫健鱼尾,鱼尾在水中滑动着,鱼尾下摆带着丝丝缕缕的鲛纱。 身上脊梁和手肘处也出现了鱼鳍,蒋弥口中露出尖利的微微突起的獠牙。 蒋弥眼睫轻扇,水滴顺着其滑落下来,重新滴入水中,被水浸过的唇显得越发红润起来。 蒋弥抹了一把脸,手持渔网兜子,转身入水,湖面上转瞬即逝的出现一个尖尖的大鱼尾巴。 他双眸环顾四周,鱼尾在身后迅速摆动着,红棕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碧色的竖直瞳孔瞧着一旁的小鱼小虾们。 微小的气泡从他嘴角边冒出,水底的些许水草时不时会撩动到蒋弥的鱼尾,鲛纱在水中带出弯弯曲曲的弧度,柔和的湖水把蒋弥整个鱼身裹挟起来。 水下的感觉和陆上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人鱼一族向往水是天性,他们享受在水中的感觉。 蒋弥不忘自己养家糊口的责任,他一边用渔网兜子捞水产,一边瞳孔竖直寻找下一个目标。 有时候过于小的鱼虾误入网中,蒋弥还会用爪子将其捻出来,留在原来的地方。 由于人鱼的威慑影响,蒋弥也不担心那些僵直的鱼虾会从网里跑出来。 有时蒋弥也会遇见同行的鱼群,一捞一个准,渔网兜子装的满满当当,等兜子装不下的时候,蒋弥就会折返回先前藏桶的岸边,把鱼倒入桶中。 接着再继续下水捕鱼,说是捕,不如说是捞。 蒋弥平常会游的远些,这个宽阔的湖泊接壤着淮江。 天气好的时候,蒋弥会一路游到淮江里面。 江水中能碰见的东西就多了,蒋弥甚至遇见过几只结伴而行的江豚。 蒋弥原以为人鱼的威慑力不会这么大,但那几只头部钝圆江豚看见他后,同样僵直在那里。 蒋弥有些好笑,他知道江豚食用一些鱼虾之类的,便从网兜里面拿出些许鱼虾来,在每条江豚面前都摆了一些,接着,便径自游走重新捞鱼去了。 蒋弥继续在湖泊中游动着,但一边的李海却没有那么好受。 按说,李海藏身的那个祠堂里面,周围人家都不常去,除了十天半个月家里柴不够了,过来取点柴。 可今日大晚上的,竟有妇人害怕明日下雨,柴火不够,便从家往祠堂赶去,拿些柴过来。 彼时的李海还是没有醒过来,他整个人歪倒在柴堆上昏睡着。 妇人手里提着油灯,脚步蹒跚着推开腐朽沉重的木门,扬起的尘灰呛得她直咳嗽。 哎呦,瞧瞧那些躲懒的东西,祖宗堂里都不修整修整。 她嘴里咂咂的絮叨着,眼皮耷拉,半佝着腰,往柴堆边上走。 这妇人年轻时女工做多了,眼神不大好,离的近了都看不见那柴草堆上躺着人。 只待她走到跟前,才看到了那一大团模糊的影子,但她还是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啥啊,大黑耗子啊。 妇人嘴里兀自念叨着,她眯着眼睛凑近了瞧,等瞧仔细之后,满身是血的李海映入眼帘。 她霎时向后跌倒,手肘向后挪腾着,身上的花裙子沾了满满当当的灰。 油灯也滚落在地,她蹒跚的爬了起来,向外踉跄着跑去,杀猪般的嘶叫起来,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妇人的嘶叫声惹的周围的一些人家都亮起灯火来,其中有年轻力壮的男人手里提灯大步赶来,看见了一边干嚎一边跑着的妇人上前问话。 张婶子,这大晚上的出啥事了,哪儿死人了。 妇人手哆哆嗦嗦的指向身后不远处的祠堂,就,就在祠堂里面啊,我没敢细瞧,但肯定是个死人,那血啊,哎呦,作孽啊,怎么让我这老不死的看到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着。 男人们互相对视几眼,眉头紧皱,张婶子,我们这就去瞧瞧,要是真死了人,我们便赶紧报官去。 众人来到祠堂,也是看见了昏睡不醒的李海,他们没敢上去探气,只立刻有人往官府跑去了。 大半夜的,官府也歇了,但听有人拍门叫喊,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小镇能有啥事,等他们知道有死人,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衙役们腰间跨刀,提着大红灯笼,被人领着往祠堂赶去,也看见了昏睡不醒的李海。 有衙役上前猫着腰用指尖横在李海鼻下探气,过了一会,才发现此人并没有死。 就算这不是个死人,但看这人穿着打扮,满身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也肯定不是个寻常百姓,说不准啊,就是个逃窜在外的凶犯。 衙役们不敢掉以轻心,便把昏睡的李海弄回了衙门,也遣散了那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让他们回家睡觉去。 府中知县早已歇下,大半夜被手下人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知县和主薄两人一同站在堂上,看着面前昏睡的李海。 知县白须一颤,不知要不要先把人弄醒再说,毕竟这地界太平的过分,大晚上突然来这么一桩,他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主薄倒是个老手了,上前翻查李海身上的伤口,半晌,他转头道:大人卑职瞧这人来历应是不寻常,这身上可都是刀剑伤,寻常百哪来这般多的伤。 知县手搭在椅柄上面,面色肃正,此人的确要彻查。 又过了一会,主薄神色一凝,眉头皱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您可还记得先前从上头发来的密函,密函之上不是说有一匪首顺淮江逃窜,让我们这江下的地界须得万般留意,大人,可会就是这人。 知县惊的站起身来,要不是主薄提醒,他还想不起这个事来,确有此事,密函之上附了画像,快让人讨来看看。 有小厮从府中书房取来密函,知县匆匆打开。 虽然这画像是用毛笔所画,但画者画工精湛,将那匪首的神情面目都绘了出来。 知县和主薄拿画像对着李海比了又比,他们都认为这画像上之人与这来历不明之人很是相似,十有八九便是那匪首! 知县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那匪首势大,自成一家,把他手底下的人练成了兵,从州北领兵起义,朝中将其列为重要凶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匪首如今便在他手里。 主薄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很多主意都是他们拿不了的。 没有犹疑,知县立刻快马加鞭给上头送去加急文书特告知此事。 不过第二天清晨,主要负责州北匪乱的抚台便得到了消息。 这位新任抚台就是当年曾经长华殿中程绽设宴邀请过的世家子弟,是从汴京来的,此人不仅见过蒋弥,还精于军事谋略,家里是武官出身,本事不小。 此次来这剿匪便是授程绽的旨意。 他把那知县送来的文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里已有了底。 那匪首逃窜至那地界上,还被人包扎了伤口,安放在祠堂之中,若说没有同党一起在那,他绝是不信,此匪首定有同党一起也藏身那里。 分卷(53) 抚台合上文书,现在不易打草惊蛇,只迅速带兵赶过去,等捉拿了匪首,再挨家挨户摸排清楚,一个窝藏的乱匪都不能让他跑了。 第65章 《宫女为妃》重逢 蒋弥半夜捞完了鱼,提着装满鱼的木桶先回到了小院儿里,接着重新来到了湖水之中。 他红棕色的长发在幽深的湖中散开,现已是子时,许是这几日连绵大雨的缘故,天上黑云翻滚,将明媚的月色给遮了个严实。 周围的人家也早歇下了,除了几声寥寥的虫鸣鸟叫,远处寂静的非常。 蒋弥竖直的碧色瞳孔透过泛着微微涟漪的水面,向外看了一眼,附近没有丝毫的人声气息,蒋弥探查的很清楚。 身下的幽蓝色鱼尾一摆,蒋弥向岸边迅速游了过去,他双爪撑在岸上,带出湿漉漉的水印来,一个用力反身坐在了满是杂草的岸边。 蒋弥翘起尾鳍,眸光很是认真,用爪子的尖端搓弄尾鳍纹路里面嵌着的些许淤泥,飘渺的鲛纱此时耷拉起来,垂在一旁。 鱼尾巴如果长时间不洗的话就会沾染泥垢,所以蒋弥时不时的就会洗一次尾巴。 正洗着,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 蒋弥听得清楚,那马蹄声离自己很远,只是他不太明白这小镇上为何半夜有人这般急促的架马。 没做他想,蒋弥洗好了鱼尾,将身子慢慢浸入湖水之中休息。 可蒋弥不知道的是那夜半骑马之人便是知县派的手下,特去告知抚台,疑是捉住了匪首李海。 一直到了第二日。 越良先行回到了蒋蔓所住的小院儿里面。 昨夜的越良不知在哪过的此时她神色松散,如丝的媚眼里面含着泪,纤纤玉指半掩住红唇,哈欠连天,纱制的长裙沾染着刺鼻的酒气。 蒋蔓似乎习惯越良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了,没做表态,轻车熟路的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醒酒汤来,递到越良面前。 前辈,喝汤。 越良冲她妩媚一笑,双目像小钩子一般直戳戳的看过去,还是你贴我的心。 蒋蔓双臂搭在桌上,眸子微微睁大似是不解,前辈,我一直忘了问你,妖也会喝醉吗。 越良喝了一口醒酒汤,身子没骨头似的歪斜着,自是不会醉的,过个味道罢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 接着,蒋蔓像想起来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指向角落处的大水缸,对了,前辈,昨夜阿弥把鱼送来了,但人现在还没回来。。 越良甩甩手,神情无谓,说话间又喝了一口醒酒汤,没事没事,这天底下的人都有事了,我们妖却不会有事,你且放心吧 话还没有说完,越良神色凝滞一瞬,动作顿住,她立时放下了手中的瓷碗。 碧蓝双瞳若隐若现,越良迅速瞥向了院门的方向。 这是条巷子,平日里人来人往,是寻常的事情。 可此时,从巷口处传来阵阵的脚步声,还有些许刀鞘碰撞的声响。 越良散漫的神色敛起,她转头看向了蒋蔓。 嗯可能有不少人过来了,应不是来找我们的,无事。 蒋蔓愣住,有人来了? 越良以为她害怕,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可是妖呢,没我摆不平的事情。 过了一会,就有稀疏的脚步声传来,直至蒋蔓的小院门前。 紧接着,门便被叩响了。 蒋蔓反应过来之后,起身就要过去开门。 越良垂眸用手拦住了她,我去,你在这里别动。 蒋蔓柳眉微蹙,明白可能是件麻烦的事情,她坐在椅子上就没再起来了,她目光带着些许不安看向越良离开的背影,双手揪紧襦布裙子。 越良双眸泛凉的拨弄垂落肩头处的长发,院门却被越叩越响,力道也越来越大,可见敲门人的不耐。 越良脚步轻挪,依然不慌不忙,上前慢悠悠的拉开了院门。 开门便见到两个身穿袍服,脚蹬皂靴的腰间跨刀的官兵。 两个官兵满脸不耐,浓眉皱起,张嘴便想呵斥几句,但等看见越良之后,就又忽然愣住。 越良嘴角下压,半垂下头,露出纤细苍白的脖颈来,她声音低弱,不知两位官爷来此,民女怠慢了。 那两人张嘴瞠目结舌几句,接着其中一个像是反应过来,用手呼噜了一把脸,咳嗽两声。 咳也是我们叨扰了,我们奉命行事搜查匪党,还请见谅,敢问姑娘家中几口,可有牙牌。 越良敛起眸间凉意,抬起了头,眸子怯生生的瞥向一旁,民女家有三口,都是兄弟姐妹,牙牌在屋里,民女这就取来,可能行? 官兵搔搔头,憨笑道:还麻烦姑娘了。 越良又冲他们浅浅一笑,转身往屋内走去。 蒋蔓此时正抬高了头,焦急往外面望着,见越良回来了,她赶忙迎了上去。 前辈,你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越良朝她安抚的笑笑,无事,是来捉匪的,和我们无关,只过来瞧瞧我们的牙牌。 蒋蔓心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牙牌我收在屋里面了,我这就过去取来。 说完,蒋蔓小跑着拎起襦裙,往内间走去,从木头柜子里匆忙找出了三人的牙牌。 越良笑了一声接过来,好了,我这就送过去给他们看看。 越良回到院门边,轻笑着把手中的三个牙牌递了过去。 官兵不好意思的一笑,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这牙牌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是实打实的身份证明,无弄虚作假。 官兵就又把牙牌给还了回去,刚准备就这么走了的时候,旁边的同伴暗地里踹了他一脚。 接着那人看向越良,脸上挂着几分笑,还麻烦姑娘把你的姐妹兄弟叫出来,我们也好看看,可对的上号,这也是命令,没办法的事情。 蒋蔓正靠在门边,小心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此时,听见这话,她顿了顿,掀帘走了出来,往越良那边走去。 蒋蔓双手垂在身前,腼腆的笑了笑颔首示意,话语间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犹疑,官人,民女便是她的姐妹,民女的弟弟还在外面做工,一时回不来,这该怎么办? 官兵瞧了瞧蒋蔓,连连摆手,哎,没事没事,晚间我们还会再来一次,不打紧的。 蒋蔓像是如释重负的神色缓和下来,她站在越良身边,还麻烦官人了。 片刻后,院门重新关上。 蒋蔓和越良重新回到了屋子里面,只等着蒋弥回来。 蒋弥此时已经离开湖里回到岸上,往小院走去,昨夜他在水中睡的久了些,周围的人家慢慢活络热闹起来。 蒋弥为了避人耳目的离开,还是花了一会功夫的。 他迈步刚来到巷子前面,就瞧见了一众官兵在许多人家门前站着,各自说着话。 蒋弥脚步顿住,他也听清了远处官兵说的话。 是在说些什么捉拿匪党,看似应该是与逃窜至此的李海有些关系。 蒋弥心里明白,这些人并不是冲他来的。 他没做犹疑之态,继续平静的往巷子那边走去。 刚行到一半,身后却传来马匹的啼叫声,那些正在挨家挨户排查的官兵立刻转身走了过去。 蒋弥随意的向后瞥了一眼。 只看见远处为首一人骑着匹高头大马,穿着武官的袍服,停在了巷子前面。 是陌生的面孔,未曾见过。 蒋弥刚要收回眸光,却好似忽然与远处骑马的武官对上了视线,也只是一瞬罢了。 他没有多想什么,继续迈步离开。 反观那高头大马之上的人,却面容愕然,很是惊疑的模样,他手勒紧了缰绳,不顾身下的马踢踢踏踏,看着人群中的那个背影,及其一瞬的侧脸。 有随行的官员在身后轻轻唤他,抚台大人,抚台大人? 那个被称作抚台大人的年轻男人叫任志泽,便是曾经参加过长华殿宫宴的世家子弟。 那次宴上,他对于蒋弥几乎是记忆尤深,记牢了蒋弥的面容,想着日后若是见了面,也须得对蒋弥礼让三分。 可还没等到日后,这颇受陛下器重的男侍便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陛下身边再无此人,陛下也日渐阴郁,但嗜杀的残暴性子却好了许多。 自几月前,朝中的左相大人忽然锒铛入狱,朝中的风向便霎时改了。 左相一党的人皆被替换,那些替换上去的新官便是由陛下亲自点的。 任志泽的家族本是日益没落,父辈的官职被越架越空,朝中大小事宜再难插话。 但他自己当初却被父亲引荐给了陛下,一直走到了今天,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那位男侍的事情,任志泽也有所耳闻,说是在当初陛下前去井山阜行宫避暑之时,路遇刺杀,那男侍也不见了,有人猜疑,许是乱战中死了罢。 但后来,任志泽又听说,陛下私下还是大派人手,暗自寻人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任志泽便再无刻意留心过了。 可直到今日,他与知县接洽清楚事宜后,也确定了那莫名出现在祠堂之中的受伤男子便是匪首,李海。 任志泽解决完匪首的事情,下一步就准备将李海押送回京,为了瞧瞧手底下人排查搜寻的如何,可有疑似者,任志泽便抽空又过来一趟了。 接着,他便看见了人群里面那个形似失踪男侍之人。 等到身边手下人唤他几声,他才像回过神来,他瞧着在巷子中失去踪迹的男侍,偏头看向身边的官员。 这片巷子中,所有年轻男人的画像,皆要送到县衙内,与我过目。 任志泽身边的官员满目怔愣,半晌未曾反应过来,虽然不知此举于捉匪有何益处,但照办就好了,官员接着迅速答道,下官谨记抚台大人之令,画像明日便呈在抚台大人桌前。 任志泽点点头,又听着底下人汇报一番,完事之后,他一勒缰绳,返回暂住的县衙里面。 而毫无所知的蒋弥却已经回到了院子里面。 蒋弥已经从蒋蔓的口中听闻了事情的大概,点点头,垂眸思索着,看来李海逃窜至此的事情果然没有藏住吗? 蒋弥不知道的是,李海此时已经被捉拿归案,正准备押送回京。 蒋弥看向蒋蔓,那他们晚间是还会过来一趟,清点人数是吗。 蒋蔓落座在蒋弥对桌,是的,他们还会再来一趟的,但没有关系,牙牌都也已经被看过了,不碍事。 越良在一旁继续用手掩唇打着哈欠,先前我以为我们又要挪地方呢,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三人先前也有过迫不得已搬家的回忆,这个镇子还是他们住的最久的地方,越良暂时还不想换地方。 蒋弥心里也是怎么想的,在这镇子上面继续住着等任务结束,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晚间的时候,的确有人官兵来了,但却不止那两位官兵了,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老者衣裳洁净,下巴处带着长须,抬眼目光老练的,暗自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蒋弥。 蒋弥留意到老者的视线,略微不解的回看过去,老者又和善的笑了笑。 这老者便是官员派来的其中一位画师,以善绘人貌而闻名,他与其他几位画师一样,要记下几个年轻男人的样貌,回去连夜画好,呈给抚台大人。 老者瞧蒋弥容姿,便知这人是个来历不凡,心里暗自猜测着。 等第二日,这所有年轻男人的画像皆呈在了任志泽的桌上。 任志泽一身官服,端坐桌前,手下是厚厚一叠的画纸,他挨个翻看着,却始终没有看见形似蒋弥的男人。 就在他以为上次瞧见蒋弥可能只是一个错觉的时候,他又翻开了一张画像。 那画像上面是个年轻男人的正脸,墨发束起,桃花眼稍稍瞥了过来,眉骨微突,鼻梁高挺。 几笔丹青便将其的神韵给绘了出来。 天底下不可能有两个神态面容这般相似之人。 想起那位男侍曾经的莫名失踪,任志泽心中已有猜测。 任志泽手攥紧了画纸,满目讶然,难以克制的胸腔震动起来,这这可事关陛下啊!他自己是真的想不到在此竟能遇见陛下的男侍。 程绽于任志泽既有提携之情,又有知遇之恩。 任志泽没有任何犹豫,便想把消息传过去,但还是又怕弄错了。 便在给程绽传送密函之前,他按着手下官员给的住处,亲自悄悄的去瞧了一眼。 那个身形,他心中几乎是断定此人就是陛下搜寻已久的男侍。 任志泽回到县衙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他一笔一划的给远在汴京的陛下写了封密函。 密函上清清楚楚的写了事情所有的经过,但任志泽也不敢把话说绝,便只写了在此处有一个形似失踪男侍的年轻男人。 等密函送出到汴京的皇帝陛下手中之时,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的时间。 任志泽心中暗自估量,陛下回信过来应该还要再等个五天左右,所以他只暗地里留意蒋弥那几人的去向,怕蒋弥又凭空消失了。 密函送到陛下手里三天之后,任志泽这日依旧在等陛下回信,并正在书房中处理文书。 现已晌午,过会便是用饭的时候了。 此时,任志泽的书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他坐在内间里面,没有留意,只以为是小厮过来请他用饭去了。 任志泽还随意的想着,今日这小厮怎么还忘记敲门了。 他刚抬起头,却看见了此时应远在汴京的皇帝陛下,程绽。 任志泽右手中正提着毛笔,啪嗒一声,毛笔掉在文书之上,晕染开了一圈圈的墨色污痕。 任志泽却再也顾不得了,立时从椅子上站起,猛的撩袍重重跪下,膝盖磕的生疼,他都无暇顾及了。 臣参见陛下。 任志泽面朝青石板面,身形丝毫不敢动弹,可前方却无丝毫的声响。 接着,一双烫着金边的缎面软底靴,悄无声息的落在任志泽的目光之前,暗哑的声音响起,因为过于平静而透着几分古怪。 他人在哪。 蒋蔓很擅长做饭做菜,每次早中晚饭都是由她做的。 蒋弥此时正端着瓷碗,手上拿着一双木筷夹菜。 分卷(54) 桌上有着四菜一汤,菜色丰富。 由于蒋弥主要是以捞鱼赚钱,所以饭桌上,最不缺的就是鱼了。 今日,蒋蔓烧了一道西湖醋鱼。 蒋蔓微微睁圆了眼睛,瞧着蒋弥和越良。 你们尝尝味道如何,是隔壁的阿婶教我做的。 蒋弥尝了一口,鱼肉鲜嫩,酸甜可口。 根本不需要违心的说些假话,蒋弥真心称赞道:很好吃。 越良刚朝那西湖醋鱼伸筷子,院门却忽然被叩响了。 这几日,官兵查的紧,三人都习惯了,也没做他想。 蒋弥离着门边最近,于是他站起身来,我去开门吧。 越良嘴里吃着菜,随意的点点头,蒋蔓朝蒋弥点点头,没事,我让前辈给你留点菜。 越良拿筷的手顿了一下,妩媚的眸子略微不解的看向蒋蔓。 蒋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前辈,我说笑的。 蒋弥往院门处走去,除了开头响起的那一声叩门声响外,后面就停了,好似再没有人一样。 蒋弥留意了一下,只有一个人的气息,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情。 他垂眸上前拉开院门。 接着,蒋弥抬起眸子。 面前这人一身鸦青色的云纹绣袍,纤细的腰间用玉带束起,墨色长发被一根木簪挽起,脚上蹬着双烫着金边的缎面软底靴。 那人眸色较浅,其间是柔和的笑意,眼尾微微上翘。 眉目温软,像是桃花瓣碾碎出汁液来,带着几分莫名的古怪。 他唇角翘起,泛着湿润的浅红。 两人眸光对上。 那瞬间,仿若天地失色,远处的所有声息都销声匿迹了,唯剩面前这人。 蒋弥: 此刻带来的震惊过大,蒋弥的碧色瞳孔不受控制的显出一瞬来,接着又迅速消失。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看见了谁,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下意识的反手迅速掩起了院门来。 那院门前刚刚站的是谁? 程绽 蒋弥面容凝滞。 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程绽疯了? 第66章 《宫女为妃》戏谑 蒋弥眉头蹙起,眸光落在闭合的院门上面,久久没有动作。 他心下疑惑之余又有些不解,程绽究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原以为在这般偏僻的小镇上,程绽并不会轻易就追查到了。 忽然,蒋弥动作一顿,他想起前几日巷口遇见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官。 当时那武官神色怔愣,蒋弥是瞧见了的,但却没做他想。 现如今想来,问题应该是出在那武官身上。 说不定,在宫中,那武官曾是见过蒋弥本人的。 蒋弥搭在院门上的右手垂下,缓缓吐息,他知道事已至此,躲避已是无用,他准备与程绽好好开诚布公的谈谈。 但现在他不知道程绽准备做些什么,为了以防万一,他得先让越良带着蒋蔓离开。 蒋弥收回手,转身迈步往屋子里面走去。 越良手持木筷,见蒋弥神情莫测,知道是出了事情,她不以为意的放下筷子,眉梢挑起,怎么了,外面是谁来了。 蒋蔓原是背对着蒋弥,但突然听见越良这般发问,她双目睁大,放下手中汤碗,也不解的偏过头去,过来的不是官兵吗? 蒋弥冷冽的眉眼中罕见的透着几分无奈,桃花眼半垂下,他用指尖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声音低缓,皇帝来了。 蒋蔓一脸呆滞的听着蒋弥说话,嘴巴不自觉的张大,愣了又愣,啊? 什么皇帝,是她想的那个皇帝吗? 越良瞧了蒋弥半晌,忍不住发笑,哎,依我看呐,那王确是对你情根深种,都追到这里来了,那人呢。 蒋弥没在意越良的信口胡说,只瞥向院门外示意道,在外面,我不知道他因何而来,为了以防万一,你先带着蒋蔓离开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妥当处理的。 蒋蔓终于明白了,说的皇帝就是当今陛下,程绽! 她反应过来之后,忽然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结巴道:陛,陛下怎么来了。 蒋弥放下手来,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是因我而来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我这就带着蒋蔓离开,你与他好好谈个清楚,省得日后藕断丝连,毕竟情债难缠啊。越良站起身来,摆摆手,红唇勾起,笑的意味深长。 蒋弥看着越良带着蒋蔓从墙头轻轻跃了出去,他自己敛起神色来,回到门边,伸手重新拉开木门。 过了这么会功夫,程绽依然眉眼温软,眸间带笑的候在院门外。 蒋弥双手搭在院门上,平静的目光垂落在程绽瓷白的面庞处,顿了顿还是轻声唤道:陛下。 程绽嘴角微勾,抬眼瞧着蒋弥,许久未见,不请我进去吗。 程绽语气神情间似乎毫无芥蒂,只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既不发怒,也不发狂。 较之曾经那个阴晴不定却好哄的暴君而言,如今站在蒋弥面前笑意盈盈的程绽才叫他有些头疼。 蒋弥点点头,那陛下还请进来吧。 程绽迈步,蒋弥侧身让他进来,垂眼就看见了程绽后脑处滑落下来的几缕长发,没入了他纤瘦苍白的脖颈后方。 好似比着当年,程绽如今瘦的多了。 蒋弥随意的想着,神情淡然的反手关上了木门。 蒋弥领着人落座与堂屋的桌子旁,他坐在程绽对面,为了缓和气氛,蒋弥沏了一壶茶,给程绽倒了一盏的茶水,然后推了过去。 程绽垂首轻笑一声,清浅的眸子瞧着水气氤氲的茶盏,指尖搭在乌黑的木桌上面,这些日子,你过的可还好。 蒋弥愣了一下,心里有点没底,他不知程绽所问何意,但还是斟酌着答道:尚可。 程绽指尖碰了碰滚热的茶壁,使之荡出微微涟漪来。 毕竟你可是妖,过的好是再寻常不过了,我问也是白问。 蒋弥听程绽这么说,不知该怎么答话,于是便礼尚往来的问了一句,那陛下过的可好。 他本以为程绽也会说一句过的还好,两人就先这般寒暄客套一番。 但程绽抬眸瞧了蒋弥一眼,半偏着头,头上挽发的木簪有些歪斜,我过的不太好,如果与你相比的话。 蒋弥:嗯。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心里无奈更重,这种情景实在是生硬的过分,如果程绽直接冲自己发难,蒋弥还能应付一番,但程绽却只字不提当年的事情,蒋弥也不好先提。 如果非要说的话,蒋弥的确是曾欺骗了程绽。 程绽曲起手肘,指尖撑起额来,长袖滑落下来,露出纤细苍白的臂腕,眸光随意的瞥向远处内间门上挂着的莹润珠帘,连带着远处的柜台上还有着女人所用的翡翠雕花妆匣。 那个妆匣便是越良所用的,里面都是些胭脂水粉。 程绽眸光收回,笑意更深。 如今的你离了龙气,也无大碍吗。 蒋弥: 要不是程绽提起这个,蒋弥都快忘记这茬了,这不过是当初为了旁敲侧击程绽以为会发生些什么事情,随口杜撰出来的,但现在蒋弥又不好说自己是胡说的,只能硬着头皮去圆。 陛下,几年不沾龙气,与我而言并无大碍。 程绽听完,俯身凑向蒋弥,离的更近了些,他眸色渐深,语带笑意的发问,那如今,我身上还有龙气吗,我这个位子还能坐的更长久些吗。 这属实有些把蒋弥给问倒了,他只得斟酌着字句继续撒谎,心里不由得感到歉意,我看不太出来了,也不能断言。 程绽盯了蒋弥一会,笑了起来,笑的身子轻颤,往后仰去。 半晌后,他喟叹道:你总在骗我,当初是为了离开,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蒋弥: 这么破绽百出的谎言不被察觉才是奇怪,蒋弥也明白现在打太极已经没用了,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罢了。 于是蒋弥神情认真的看着程绽,陛下,我的确骗了你,对不起。他语气愈发软和下来,怀带着歉意,意图安抚程绽,陛下心有怨怼也是自然,如今找我若是为了解恨 蒋弥仔细的思索了一下,自己皮糙肉厚,被打一顿不痛不痒的,如果能结束这一切的话嗯,可以接受。 蒋弥便接着道:陛下可以打我。 越良说了那么多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话,蒋弥却从没有想过程绽真的对自己怀揣着什么异样心思。 他只以为程绽千里迢迢的找过来,不过是心有不甘,以求泄恨的。 程绽从蒋弥方才说话的时候,眸光就垂落下来,其间泛着寒,透着冷,像是块坚冰一般,面上本就所剩无几的笑意此时也消失殆尽。 你觉得,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打你? 蒋弥:? 不是吗,难不成程绽还有其他泄恨的方法吗,他略微不解,神情也有些迟疑。 程绽清浅的眸子此时满是冷然的瞧着蒋弥,额发垂下一缕,衬着瓷白的面庞,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响,声音暗哑,像是压抑着什么翻滚的情绪。 我以为你是妖,是手眼通天的妖,可以洞察人心,所以才能那么轻易的那么彻头彻尾的欺骗我,结果,这一切都还只是我的自以为吗。 程绽语带讥讽,面上却是自嘲。 蒋弥一时怔愣,他没想过程绽会把自己想的这么厉害,毕竟自己只是条人鱼罢了,不是妖,且这世间也没有妖。 程绽的话让他有些难以琢磨,一个答案却隐隐的开始在蒋弥心底浮现出来。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程绽就又开口了。 我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和我回去,你怎么办呢。 蒋弥静静的回看向程绽,陛下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回到宫里,剧情可能会无可避免的继续发生,而蒋弥要做的就是避开剧情,完成任务。 程绽轻笑出声,眸子死死的紧锁住蒋弥,所以,你现在会不会像从前那样蛊惑我忘记一切,再永远的消失,为什么,我就是这么一个让你避之不及的怪物吗,嗯?所以欺骗之后就能轻易舍弃我。 虽然不知道程绽心性已经坚韧到什么地步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对他还有着多大的效用,但蒋弥不会再对程绽继续使用声惑了。 这一切对蒋弥来说,真的是斩不断理还乱,他心下叹气。 陛下,既然你不是出于不甘,那为什么还要我回去,哪怕我是个妖,恐也没什么太过稀奇吧。 蒋弥为了避免无止境的纠缠,便直言询问道。 程绽听见这话,神情却慢慢平静下来,他抬眸看向蒋弥,站起身来,踱步到蒋弥身边,接着纤瘦的手腕撑在桌面上,压弯脊梁。 本就松松垮垮的木簪受其晃荡的影响,不堪重负的坠落在地发出声响,墨发披散下来,垂在程绽肩头。 蒋弥看着程绽越靠越近,但他却没有后退,他也想弄明白程绽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有这么大的执念。 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着,鼻尖若即若离般的轻蹭着,屋外的日光从窗棂间透了进来,斑驳了满地。 程绽面庞被笼在暗处,更显得模糊不清,他用手捻起蒋弥额角边的一缕发来,神情戏谑的置在掌心中把玩,清浅的眸子看向蒋弥的唇角,你说呢,如果我现在咬烂你的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67章 《宫女为妃》变化 程绽一语毕了,屋内霎时寂静了下来。 蒋弥略微顿了顿,接着碧色的竖直瞳孔显出,平静的抬眸与之对视。 他左手指尖扣住程绽捻发的腕骨,不容拒绝的回推过去,语气轻缓的道:陛下,慎言。 对于程绽所抱有的这般异样心思,蒋弥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但又因为此事过于的突如其来,蒋弥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程绽站直了身子,寒凉的眸光瞥了一眼他隐隐作痛的腕骨,嗤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蒋弥突显的獠牙抵住下颚,手搭在椅柄之上,面容淡然,像是丝毫不受其影响,陛下,该怕的不是我。 他一个人鱼有什么好怕的,倒是程绽却像是拎不清的样子。 蒋弥心中无奈的情绪大过于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以他对程绽的了解,程绽既然挑明目的,就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弃了。 想到这,蒋弥更是一阵头疼。 他自己对于程绽来说就是一个妖,妖有什么好喜欢的,更何况曾经初遇之时自己还扒了程绽的衣服,他难道就不记仇吗。 程绽看着蒋弥眉头微皱,一副觉得棘手麻烦的神情。 他的指尖不由得蜷缩起来,掐紧在手心中,双眸泛红。半晌,几乎是从唇齿间死死磨出来一句话,语气艰涩迟缓。 是你说过永世陪在我身边的,再不会去别处的 听到这话,蒋弥一时哑然,原先准备好的措辞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当时不过是为了让程绽不要杀人,随口哄道的,他从未想过程绽会把这话记得这般清楚。 但蒋弥明白如果现在把这原因说出来,程绽恐又会受刺激,他心下开始苦笑起来,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陛下人妖殊途。 蒋弥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无奈,他如今只能说这么句俗套的话了。 程绽见蒋弥似有松口的倾向,他的神情缓和下来,眸间坚冰消融,他重新压弯脊梁,垂落的墨发撩拨着蒋弥的面颊处。 程绽呵出气息来,声音低柔,半是诱哄半是蛊惑,领口敞口,露出纤瘦瓷白的锁骨来。 但你知道,我非是寻常的人,我是这天下之主,我没什么给不了你的,只要你想要,我不看前世,不求来生,我不会绊住你的。 分卷(55) 蒋弥碧色瞳孔看他一眼,其间是复杂难解的情绪。 说实话,他真的不是妖,这世间也没有什么来生前世,封建迷信要不得。 蒋弥伸手,指尖曲起抵住程绽的额,缓缓的把人推了回去。 陛下,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还是先行回去考虑清楚。 程绽被蒋弥推开额头倒也不恼怒,只唇角弯起,勾手握住了蒋弥的指尖,目光灼灼,我已经考虑的够清楚了。 蒋弥看他一眼,明白现在多说无益,只淡漠的抽回指尖。 陛下,还请回吧。 程绽动作一顿,半晌,他站直了身子,垂眸看了眼蒋弥,接着弯腰拾起了木簪,挽起了披散肩头的长发。 他背对着窗棂,散落的日光将他面上的细细绒毛照的清楚,程绽哑声道。 我寻了你许久,才找见了你,若是未曾寻到,今后也会一直找下去,我说的话从来非是一时兴起之言。 程绽一语毕了,便再无其他动作,转身迈步离开了。 随着程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蒋弥呼出口气,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之上,指尖搭在椅柄上轻轻叩着。 他也曾想过要不直接继续离开,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处理这么些麻烦事情。但他明白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若是又走了,日后也同样会重复着今日之事。 蒋弥继续思考着,却仍是想不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在椅子又上坐了大半个时辰,一直到了越良带着蒋蔓回来。 蒋蔓手上拿着油纸包的糖糕,面上挂笑,裙角飞扬,越良神情散漫走在她身边,两人并行进入屋内,一眼就看见了面庞隐没在暗处,手支着额的蒋弥。 蒋蔓愣了一下,看蒋弥神色莫名,她放下手中糖糕,这这是怎么了。 越良倒没有多问什么,只拨开了油纸包,从中取出一块糖糕来,拿着放到嘴里,那孩子实在是死脑筋,要不何至于会变成这样。 越良手里拿着糕,走到蒋弥面前,扶了扶头上的珠钗,谈的如何了,但看你这模样,应该是没有谈妥。 蒋弥看她一眼,无奈的道:的确是这样,前辈。 蒋蔓满脸疑惑,对于当今陛下和蒋弥之间的渊源和纠葛,丝毫未曾了解过,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会有这么些难缠的麻烦事情。 陛下他怎么了? 蒋蔓毕竟不是傻子,远在汴京的陛下竟然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且只是为了找蒋弥,看起来似乎不是小事情,她不免的有些担忧。 蒋弥没有隐瞒她,把大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只除了其中一些比较隐晦的不好摊开来说的细节。 蒋蔓一愣一愣的听完,双目睁大,满脸的呆滞,好半晌才缓了过来。 是这样吗 她自顾自的喃喃道。 越良也是不明白这么件不算事情的事情能纠缠这么久,她咽下口中糖糕,双臂抱怀,红唇一撇,你这孩子,这又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死守严防着做什么,那王要是心悦与你,你便和他快活便好了,何必多虑。 蒋蔓迷茫的听着越良的言论,反应过来之后拉了拉越良的裙摆,小声道:前辈,这种事情不得你情我愿才可以吗,阿弥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但你情我愿的对象是当今陛下,还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蒋弥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他心里的许多考量自然不能一一说出来的,只轻轻笑了笑:这事情总会有最好的处理方法,不用担心。 越良眉梢挑起,摇了摇头,耸耸肩头低声道:不过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情罢了 先前程绽在晌午用饭的时候过来,越良带着蒋蔓暂时避开了,两人在外面已经吃了不少东西,现在也只有蒋弥一个人没有用午膳了,还有些饿。 蒋蔓和越良在屋内呆着,蒋弥便一个人去了厨房中,把凉了的饭菜稍稍热了下,就准备先吃些再说。 可等蒋弥手刚持起木筷子来,斜对面的凳子忽然被什么东西撞倒,发出声响来。 蒋蔓和越良闻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蒋弥怔愣的坐在桌前,桌子底下赫然出现一条泛着刺目的幽蓝色光芒的鱼尾。 矫健的鱼尾垂在地面,鲛纱黏连起来,尾鳍下摆轻轻拍打着,刚才正是蒋弥的鱼尾撞倒了椅子。 过了一会。 蒋弥看着原是放鱼的大鱼缸里此时盛着自己的尾巴,温凉的水裹挟着鱼尾,鱼鳞上时不时还蹭过几只肥硕的鲶鱼和鲫鱼。 红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 鱼缸上面足足盖了三层棉被,才把蒋弥鱼尾泛出的幽蓝色光芒给遮掩起来。 蒋弥坐在椅子上,尾巴垂在水中,双爪扣住缸沿。 此时依然不解,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从未有过鱼尾会不受控制的出现且发光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他碧色双瞳抬起疑惑的看向越良。 此时越良正神情凝重的坐在蒋弥对面,纤纤玉指摩挲着下巴,在蒋蔓和蒋弥的目光下,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你这孩子是发情了。 蒋弥:什么?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年纪小些的人鱼都会发情,鱼尾会发光且不受控制的出现,等再年长些就可以自如的控制了,你这孩子难道不知道吗。 蒋弥在越良理所当然的目光下缓缓摇头,这我不知道。 毕竟原身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所谓的发情。 越良瞥他一眼,啊,我还以为你这孩子知道呢。 一旁的蒋蔓也是惊愕。 蒋弥皱起眉来,开口询问,那前辈如今该如何处理才能让恢复正常。 越良红唇勾起,笑了笑,一脸坦然的道:发情的话自然就是交 她话还没有说完,蒋弥就已经抬起了爪子,止住了越良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深呼口气,前辈,还有其他方法吗? 越良双手摊开,摇摇头,没了,要不你就等发情的时候过去就好了。 蒋弥碧色双瞳垂下,掀开被子一角,光芒立时冒了出来,他冷着脸又把棉被重新盖了回去,那前辈,发情时为什么会发光呢。 越良指尖托起下巴,毫无负担的笑道:自然是吸引配偶喽,每个人鱼发情时的反应各有不同,你的反应可能稍稍大了些,并且发情也不仅仅只是这两个变化,你自己多留意吧。 其实越良说的不是那么直接,蒋弥的反应何止是大了些,是太过了,哪块海域的人鱼发情会像在尾巴里面塞了一个太阳。 蒋弥用爪子撑在身边,深感无奈。 蒋蔓此时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她看了一眼那个大鱼缸,容纳蒋弥的鱼尾似乎还是有些勉强,前辈,那阿弥要一直泡在鱼缸里面吗,要不要放到湖里。 越良轻轻啧了一声:这的确是麻烦。 把蒋弥继续放在缸里拘束着也不好,但是放在湖里又不安生,那湖水还是浅了一些,晚间时蒋弥鱼尾发出的光芒一眼就能被人看见,太过惹眼了些。 要是去海域深处的话,这种光芒倒不算些什么,但海域离这太远了些,就怕蒋弥过去的半道上便被人发现了。 如果现在能有个带着宽阔水池,位置偏僻且避人耳目的深宅大院倒还好解决。 但主要是没有,而且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么个地方。 越良考虑了一下,倒是想起了个能解决如今麻烦事情的人,她悄悄瞥了蒋弥,心里估计这死脑筋的孩子也不会答应吧,就把心思暂且给搁置了下来。 这么会儿时间,蒋弥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他看向蒋蔓和越良。 无事,如今就先在这缸里泡着就好了。 但蒋弥又想起了一个还没有解决的事情和人,他抬起碧色眸子看向蒋蔓和越良,陛下日后若是过来,就说我不在就是了。 蒋蔓郑重的点点头,越良随意的点点头。 小院子里面有闲置的空屋,蒋蔓没事便在里面扫洒,倒也干净。 为了防止蒋弥尾巴泛的光被人发现,从外间可看见的窗棂便被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确保透不出什么光出去。 蒋弥的尾巴过了几个时辰便又能控制的变换成双腿了,为了防止鱼尾不受控制的继续出现,便直接把大鱼缸挪到了蒋弥的床边。 半夜鱼尾出现就可以直接泡在水里。 一夜无话。 第二日。 蒋蔓用过早饭便去集市上买菜去了。 小院里就剩下越良和蒋弥,蒋弥此时正在漆黑不透光的屋子里面,下半身又不受控制的变出了鱼尾,他把鱼尾搭在缸边翘起来,用爪子搓洗着尾鳍。 小院门忽然传来叩门的声响,越良坐在梳妆镜前,放下手中的胭脂水粉,拨弄一下还未挽起的长发,站起身来,出去开门。 她倒没想过这个点谁会过来,伸手刚拉开门,心中就了然了,啊,差点忘记这人了。 越良顿时玩心大起。 她妩媚的笑了起来,拉起有些松垮的襦裙领口,玉臂搭在门边,袖子滑落下来,故意拿捏着嗓子娇弱的道:不知公子找谁? 程绽的墨发被龙雕玉冠挽起,站在院门之外,一身檀色银绣袍服,映着瓷白的面庞,唇泛着湿润的浅红。 清浅的眸间此时凉薄一片,程绽面无表情的瞥了眼越良,眉眼如衔霜雪,其间是暗藏的风雨欲来之势,满身的嗜杀之意外露出来。 哪怕面前这人突然出手,拧断她的喉咙,越良都不会感到奇怪。 但越良根本不会忌讳程绽,她长发披散肩头,肆无忌惮的笑容愈娇起来,公子你可是找蒋弥啊,哎呀,他在那屋里还没起来呢。 说着,越良手指向一旁的厢房。 她只管戏耍够了,也没想过这烂摊子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 当厢房的门被人仿若踹开般的大力推开后,正在搓尾巴的蒋弥抬起碧色双瞳。 蒋弥:? 第68章 《宫女为妃》换地 从蒋弥鱼尾上泛出的刺目光芒让程绽眉头微蹙。 蒋弥双爪正放在鱼尾之上,他看见程绽推门时还有些怔愣,他刚才的确听见了脚步声,但却没想过是程绽。 不是说人来的时候就说自己不在吗,怎么这人还进来了,蒋弥心下有些无奈,他把鱼尾重新放回了水缸里面。 程绽垂眸盯着蒋弥置在水中的矫健鱼尾,半晌,他反手掩住了房门,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 蒋弥抬头看程绽越走越近,而水中的泛光的鱼尾光芒愈来愈黯,等程绽走到近前的时候,自己的鱼尾仿佛又恢复了正常,没有再发出丝毫的光亮。 蒋弥:? 蒋弥顿住,为了验证心中猜想,碧色眸子双瞳看向程绽,陛下,麻烦后退两步。 蒋弥话音刚落,程绽清浅的眸间霎时霜寒密布,但他没有做声,只紧抿着唇依言照做,只从他绷紧的手背可看出其不情不愿。 随着程绽的几步后退,蒋弥置在水中的鱼尾光芒又重新亮起。 蒋弥垂头看了看波纹荡漾的水面,静静思索了片刻,虽然说起来荒谬极了,但似乎程绽能遏制住自己发情期的剧烈反应? 想到这里,蒋弥又朝程绽伸出布了些鳞片的爪子来,陛下,过来吧。 程绽面色顿时缓和下来,眼尾微微上翘,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来,看着蒋弥这好似邀请的动作,他迈步走了过去,并也想伸出自己的手搭上去。 蒋弥见程绽过来了,爪子一转,指向床榻边的一个凳子,陛下,坐这。 程绽的笑意还挂在面上,但听蒋弥说的话之后,他又冷下脸来坐在了凳子上面。 等程绽靠近的时候,蒋弥发现鱼尾又不亮了。 看来,自己的猜想应该没有错误,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但蒋弥倒也不大在乎这究竟是为什么。 程绽眸子落在蒋弥幽蓝色泛着浅紫的鱼尾上面,鲛纱还在水中微微飘荡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又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来。 怎么回事。 程绽低声询问道。 蒋弥被这话问住,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选择告诉程绽实情,毕竟发情听起来是件比较隐晦私密的事情。 但他又想起程绽昨日说的自己总在骗他,蒋弥心下叹气,算了,总是欺骗别人也不太好,于是蒋弥直言道:我好似到了发情的时候,所以鱼尾才会发光,但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影响了。 程绽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先前给他开门的衣衫不整的女人,他脸色冷沉下来,指尖蜷缩着,眸间是澎湃的暗流汹涌,嗜杀的烦乱之感涌上心头,他遏制住想要暴起的怒意。 所以,外面那个女人是做什么的。 蒋弥听见程绽的问话,还怔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道:陛下说的是哪个? 他不知道程绽说的是蒋蔓还是越良。 程绽却是忽然古怪的低笑一声,怎么,还不止一个女人是吗。 蒋弥现在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转头看了一眼程绽的脸色,忽然想起,程绽好似是钟情于自己的,难不成他误会了什么。 程绽的眸间布满阴晦,脖颈处的青筋绷直,管蒋弥有几个女人,杀干净不就好了,他冷静的想着。 蒋弥唤了程绽几声,程绽没理,蒋弥便用爪子拍了拍程绽的肩膀,带出些的许水痕来,陛下? 程绽回过神来,冷嗤一声,做什么。 陛下,屋外的女子一个是我的妖族前辈,一个是我的旧识,与我皆是好友。 蒋弥坦然的解释道。 程绽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面色却缓和下来,满身的嗜杀之意也消失不见,他想起刚进门时看到的蒋弥的动作,便又问道:你刚才是捧着尾巴是为何。 蒋弥看了一眼自己的鱼尾,嗯,刚才是在搓洗。 那你怎么不继续了。 蒋弥顿住,他不继续的原因就是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当着别人的面洗尾巴动作总会放不开,他看了眼目光灼灼的程绽。 分卷(56) 陛下,你公务在身,还是先行回去吧,我这里呆着也是无趣。 蒋弥还是想着能不能把程绽先给弄回去。 程绽将视线从鱼尾上收回,抬眸看了蒋弥一眼,语气平静,不,我无公务要办,我在这里也不无趣。 蒋弥: 他现在暂时双腿变不回去,又不好自己上手赶人。 于是,蒋弥坐在床榻边,鱼尾放在水缸中,而程绽坐在近旁,两人也不再言语,也无动作,气氛一时滞涩难解。 半晌,蒋弥没有办法,干坐着也是干坐着,洗尾巴也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蒋弥下摆使力,从水中翘起自己的尾鳍来,将鱼尾重新搭在了缸沿边,想要伸爪子继续搓洗,但发觉程绽的目光一挪不挪的紧盯着自己。 蒋弥的动作就又僵住,他下意识客套般几句道:陛下,你也要帮我洗尾巴吗。 蒋弥话音刚落,程绽立时点头,好似生怕蒋弥反悔,要。 蒋弥的面容凝滞一瞬,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办法,蒋弥指向远处的柜面上摆着的竹篓,陛下,那里有一条丝瓜瓤,你便用那个帮我洗吧。 程绽依言迈步走过去,竹篓子里面就只有一条丝瓜瓤,虽然程绽不认识,但也只知道就是这个东西了。 他拿着丝瓜瓤坐回凳子上,眸光落在了蒋弥的鱼尾上面。 蒋弥的鱼尾较大较长,要不然这么宽的水缸容纳鱼尾怎么会很是勉强。 程绽手持丝瓜瓤,迟迟都没有动作,过了半晌,他纤细苍白的指尖触上鱼尾下摆的一角。 入手是冰冷滑腻的感觉,毫无异味。 记忆重新涌入程绽的脑海里面。 他好似回忆起母妃寝殿的湖水中被人捞起的感觉,又好似看见了三庵湖上的连绵船火,和这日日夜夜入梦之时,他总仿佛置身幽深的水底,有人牵引着他,他能清晰的触摸到这条波光粼粼的鱼尾。 片刻后,程绽停止思绪,垂眸持着丝瓜瓤在鱼尾上面轻轻搓洗。 蒋弥的鱼尾其实一直都很干净,洗尾巴只是蒋弥养成的习惯罢了。 程绽的指尖干燥温暖,蒋弥皮糙肉厚的鱼尾乍一被碰到,还有些不太适应,鱼尾的肌肉抽动一下,但一会的功夫就又好了。 程绽的手放在鱼尾上面,手底下是坚硬的鳞片。 搓了一会,他看着这鳞片,似乎有几分眼熟,好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接着,程绽想起了曾经蒋弥还在宫中的时候,自己那只波斯猫晚间偷偷跑出去,他跟过去找猫,在蒋弥的厢房地上看见的那片鱼鳞,与现在手底下的鱼鳞一模一样。 程绽动作微微顿住,他当时只以为蒋弥是意图勾引。 现在一想,他真是个蠢货,还是个轻狂自大的蠢货。 程绽紧抿住唇,眉头蹙起,垂头捧着蒋弥的尾巴继续搓洗。 蒋弥见程绽搓洗的认真,便也不像刚才那般感到不自在,也静静的洗着尾巴。 半晌后,蒋弥随意抬眸,就见程绽一缕墨发垂落下来,还时不时轻扫到蒋弥的鱼尾上面。 程绽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对于头发碰到自己的鱼尾上,蒋弥有些不能容忍,他下意识用爪子尖端撩起程绽垂落的发来,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蒋弥立时抽手。 程绽也注意到蒋弥的动作,清浅的眸子回看过来,接着自己撩起了垂落的发压到耳廓后方,也无言语。 可在蒋弥看不见的地方,程绽的耳廓边却泛着滴血的红意,连带着脖颈后方滚烫灼人的热意。 蒋弥也不太明白刚才为什么那么自然的帮人上手撩头发,碧色双瞳看着自己正在被人搓洗的尾巴,不自觉的感觉重新漫了上来。 而小院外的蒋蔓从集市上回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远处屋顶上的一个黑影。 她挎着菜篮,脚步顿住,不解的轻轻唤道:前辈? 屋顶上的越良见蒋蔓回来了,手指竖在红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蹑手蹑脚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蒋蔓不知道越良在做什么,但也压低了声音,前辈,你刚才怎么在屋顶上呆着。 越良红唇勾起,眼风轻扫向蒋弥的厢房,你可知道谁来了。 蒋蔓看了一眼蒋弥的厢房,又看了一眼笑容奇怪的越良,摇摇头,不知道,谁会这个时候过来 她顿了顿,像想起了什么,面容惊愕,声音压的更低,陛下? 越良一脸自然如此的点点头。 那前辈你刚才在偷看吗。蒋蔓眼睛睁大,对于越良的行径很是不解。 越良啧了一声,双臂抱怀,如果他们做些什么,我是不会去瞧的,我就是知道他们现在没做什么,才过去看看的。 说到这里,蒋蔓一顿,她靠近越良,前辈,不是说阿弥发情了吗,此时让陛下进去好吗。 越良轻笑一声,你是怕谁控制不住,我看蒋弥那孩子应该没有关系,有关系是那个臭脸的王罢了,算了,这种事情你少听些。 接着越良便拉着不明不白的蒋蔓回到了屋子里面。 而蒋弥此时已经很无奈了,他停止动作,看向程绽,陛下,好了。 程绽依言缓缓停止动作,但从神情中隐约可见几分不舍。 蒋弥抽回鱼尾,重新置在水中,抬起碧色双瞳,陛下,在这你也是无事可做,不若先行回去。 程绽垂眸看了看宽大的水缸,再瞥了一眼密不透光的屋子,没有接话,只道:你现在是不是只能呆在这里。 蒋弥颔首,是,陛下,等这段时候过去就好了。 程绽看着蒋弥,可你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是吗。 是。这倒也的确如此,蒋弥自己也不清楚发情期什么时候可以过去,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程绽起身,靠近床榻,脊梁半弯,耳后压着的发重新垂落下来,语气轻缓,清浅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蒋弥。 一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方寸之地不好,不若先行跟我离开,我给你找一处宽阔的容身之处,待这段时候过去了,便送你回来,可好。 蒋弥下意识就想拒绝,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可程绽好似看出蒋弥心中所想,只轻笑起来,眸间温软,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就算领了我的情,也不过恩情相抵,两不相欠,我不会再逼迫你和我回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弥也一时无可辩驳。 毕竟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行动很是不便,有时还要靠蒋蔓和越良照顾。 蒋弥思考片刻,答应下来,那就多谢陛下了。 程绽瓷白的面庞隐在暗处,指尖微抬,眼尾上翘勾出绮丽的弧度来,他笑容更深,无事。 第69章 《宫女为妃》前往 自从前些日子蒋弥答应程绽之后,不出多少日的功夫,程绽便在这偏僻小镇上找好了地方。 程绽给蒋弥找的容身之处是一座临湖而立,四进四出的大院儿,周围也有寻常人家住的屋房,但蒋弥过去的时候,那些屋房好似都已闲置下来,无人在住。 蒋弥随口问了一句,程绽便神色淡然的解释道,这附近的屋宅都被他高价盘了下来,只告诉蒋弥让他放心的住下即可。 蒋弥离开之前,越良倒是无甚表态,只意味不明的托腮轻笑起来,她瞧着蒋弥,你这孩子,到地方后万事留意些,别让人哄了都不知道。 蒋弥垂眸,点点头,好,前辈。 他大概明白越良的言外之意,但又觉得程绽非是那种过于出格的人,以程绽的心智应该可以考虑清楚两人之间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毕竟蒋弥是一条人鱼,而程绽却是当今陛下,便是程绽位高权重,喜好男风,金屋藏娇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也无人敢多置喙,但蒋弥却不会做程绽金屋藏娇的对象。 蒋蔓在得知蒋弥即将去往陛下找好的屋宅时,整个人都怔了一下,主要是此事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妖,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能生出如此多的牵扯来。 但等蒋蔓心绪平复下来之后,她又叮嘱蒋弥,说住过过去之后,若是有不便之处,想要回来,就回来,与陛下相处时也须得谨慎些。 虽然蒋蔓与程绽没怎么接触过,但程绽暴君的名声在宫中诸多宫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蒋蔓至今也是心有余悸。 蒋蔓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看着蒋弥上了马车离开。 越良倒看的比蒋蔓通透明了多了,她撩起耳边垂发,上前安抚蒋蔓,你且放心罢了,便是那陛下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杀了,却也不会对蒋弥下手,你只等蒋弥时候过了回来。 听完越良的话,半晌,蒋蔓捏紧襦裙的手慢慢撒开,眉尖舒展,前辈说的是,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陛下若是一直对蒋弥怀着这心思 蒋蔓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种问题坦然的说出来。 越良戏谑的眸光看向闭合的院门,红唇勾起,这事情不可能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你且瞧那人到底能不能按捺的住。 今天离开的时候倒还好,没有出现鱼尾不受控制出现的情况。 蒋弥坐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的双腿。 为了以防万一,马车中还备了一个盛满清水的木桶,以防止蒋弥的鱼尾突然出现。 马车行进间极是平缓,颠簸几近于无,连木桶中的清水都不怎么晃荡。 脚底下是软绒的毛垫子,一旁红木案几上放着琉璃托盘,托盘里面是金樽酒酿。 窗牖处外垂着锦布,内里挂着翠色珠帘,随着车马行进间轻轻碰撞发出脆响来。 车厢内安静非常,除了两人的呼吸声。 蒋弥倒也没有说话的想法。 片刻后,程绽先开了口,他满头墨发用发带束起垂在身后,纱制的衣裳显得身形愈发清瘦,清浅的眸子瞧向蒋弥,苍白的指尖搭在案几上。 舍不得离开吗,也对,毕竟住了这么久。 蒋弥不知道程绽这话从何而起,似乎刚才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舍留恋的模样。 陛下,我没有这般想。 蒋弥静静的解释一句。 但程绽却非是这么想的,他看蒋弥自上了马车之后便一言不发,垂着眸子,眉眼冷冽,就像是不情愿过来一样。 程绽心中突生起烦躁之意,眉梢下压,指尖轻轻敲打着,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知道内情的人看都觉得他不过是是个左相扶植出来的傀儡罢了。 程绽的嗜杀暴戾,无能昏庸,也是那些人乐于看见的。 非要说的话,他先前从不在乎这皇位,不在乎这天下,天下人生死与他何干,国朝溃败又干他何事,便是傀儡那也是他愿意去当的。 既是左相选了他做傀儡,也是程绽利用左相换来想要的东西。 他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或者被人杀死在王座上,亦或是浑噩的等着下一任接替他的人来。 但在这么猜想到来之前,蒋弥却先出现了。 程绽有了重新想要的东西,也不再像是浮木一样随波逐流了,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真正坐稳了这个位子。 左相已被投入天牢,其私自招兵买马,笼络朝臣,克扣赈灾救济的饷银,这些该有的证据,不该有的证据,都在程绽的手里。 左相把他当成顽童糊弄,他把左相当棋子来使,比的不过是谁更狠,谁心思更深罢了。 他比谁都知道想要达到目的,向来不是该急功近利的。 程绽对于蒋弥虽然焦躁,但更多的却是无从下手的烦闷。 他数十年间未曾涉及过情爱,唯一一次对着蒋弥起了心思,而后却栽下如此大的跟头。 程绽指尖绷紧,眉头蹙起,红润的唇紧抿着,神色间透着股不悦。 蒋弥看他一眼,不知程绽哪里又不高兴了,但蒋弥现在还不想没到地方,两人关系就如此僵硬,便拿起茶盏给程绽倒了一杯茶水。 程绽正思绪胡乱想着的时候,忽然他的手便被温热的茶盏轻碰一下。 程绽回过神来,垂下眸子,就瞥见来手边氤氲着袅袅烟气的茶盏。他看了半晌,眼尾微翘,抬眸看向蒋弥,眸间神情莫名,似笑非笑一般的道:你哄我? 蒋弥不清楚程绽说的哄是哄骗的意思还是诱哄的意思,但这两者意思蒋弥都没有,他心下无奈到麻木。 没有哄陛下,怕陛下口渴,随手倒的,若是陛下不喜,就放着吧。 说着,蒋弥作势伸手拿过程绽手边的茶盏。 程绽苍白的指尖立时扣住杯壁,眸子瞧向蒋弥,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消失了,我的确口渴了。 接着,程绽冷脸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第70章 《宫女为妃》池水 等程绽把茶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马车内又是寂静一片。 好在没过一会儿,行进中的马车便止在原地了,看来是到了地方。 帘子外面有人恭谨的低唤道:陛下,到了。 程绽神色尽敛,抬眸,指尖穿过一旁的珠帘,挑起窗牖处外垂着的锦布,眼风轻轻一瞥,的确是到了屋宅门前。 程绽偏头看向蒋弥,走吧。 蒋弥颔首应下,随着程绽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映入眼帘便是一扇朱红色的宽大宅门。 架马的奴仆上前叩门,里面立时有人小步跑来拉开了宅门,见陛下已经来了,连忙躬身施礼迎人进来。 程绽清浅的眸间一片冷然,看着面色倒是不渝。 下人们头垂的越发的低,个个鹌鹑似的,恨不得迈进胸口里面,生怕触及陛下霉头。 蒋弥心里倒是毫无忌惮,见有胆大的奴仆抬眼偷瞧,他还淡淡的回之一笑。 蒋弥迈步走了院中,环顾一下,四面长廊相环,其间是蜿蜒而来的青石小道,两侧山石林立,树木茂盛,看着倒是颇为考究,也不知程绽是如何这么快找到这地方,再妥贴的安排好一切。 他收回视线,眸光随意的落在了身前人挺直的脊梁上,还稍稍思索了一下。 像是留意到蒋弥的眸光,程绽眼风轻扫过去,冷然的神色也不自觉的缓和下来。 分卷(57) 众人一直穿过厅堂,到了一处院落前。 身后紧随的奴仆齐齐止住脚步,候在院外。 蒋弥脚步一顿,还回头看了一下,想着难道这地方旁的人还进不来吗。 程绽见蒋弥忽然没有再跟上来,他立时蹙眉回过头,清浅的眸子牢牢锁在蒋弥身上,指尖蜷缩起来,脊梁绷紧,怎么,事到如今你还反悔不成。 虽然这般冷言说话,但他心中仿若紧紧揪起,酸楚不已,甚至于开始考虑若是蒋弥此时不愿,该如何处理。 程绽又害怕蒋弥有丝毫的抗拒之意,眸子便直勾勾的盯着蒋弥的一举一动。 蒋弥不解的闻言看了过去,不知道程绽到底是如何从自己的言行中猜出这种想法的。 他感觉还有点意外,好像面前这人过于敏感了。 联想起自己以前强行离开的事情,蒋弥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撒谎欺瞒在前,如今程绽这般设防可以理解。 他迈步走到程绽身边,垂眸看了过去,冷冽的眉眼柔和下来,牵住程绽的右手袖口,意图安抚,陛下,我不会反悔的,也不会擅自离开了,我们进去吧。 程绽眸间晦涩一片,想从蒋弥神色间找出一丝异样来,但看蒋弥,却好似所言皆出自肺腑。 他心间仿若被人拿捏住一般,从寒水中提拉起来,再置在春阳之下,酸软的像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程绽想去相信蒋弥的话,但又暗自告诫自己,被骗一次就够了,也合该长长记性,省得被骗第二次。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任由蒋弥牵住袖口,动作顺从无比,毫无挣扎之意。 蒋弥手心的凉意隔着袖口传入程绽的右手上,衣料摩挲带出些许的痒意来,那酥麻的痒顺着苍白的指尖一路蜿蜒向上,在骨缝间跃动,攀到程绽的脊梁处,痒的抓心挠肺,动弹不得。 程绽右手连带着臂腕都僵硬起来,指尖轻颤,连该如何动作都不知道。 他清浅的眸子垂下,什么帝王之威,暴君之厉,此时都抛诸脑后,只姿态柔顺的跟在蒋弥身旁走进院子的厢房门前。 蒋弥随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刚要收回视线,就瞥见了程绽泛红的耳廓。 蒋弥愣住,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程绽正垂着头,绮丽的绯红色从程绽的耳廓一直蔓到瓷白的后颈处,像是白雪上撒了点点胭脂,清冷中交杂着动人心魄的旖旎。 蒋弥:?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定自己只是牵住程绽右手袖口的一块布料罢了,并没有做其他如何出格惹人猜忌的动作。 所以程绽就这么喜欢自己吗? 以至于稍稍牵个袖子就脸红至此? 姿态,言语,神情都可以欺骗别人,唯有一个人的身体反应不会欺骗别人。 蒋弥原先只以为,程绽心中对自己仅仅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和欺骗过后的恼怒占据为多,但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 好像程绽真的很喜欢自己。 蒋弥眉头皱起,心里有点复杂,不管如何,他人对自己的一份珍重心意,蒋弥不能轻视之。 蒋弥这么思索着,脚步都顿了下来。 但身旁的程绽也好似无所察觉,垂着头,仍由蒋弥牵住他的袖口,蒋弥行,他行,蒋弥停,他停。 于是乎,院外候着的下人便远远张望到了这么一副情景。 自家九五之尊的陛下被人牵住衣袖,垂头站着,一言不发,也无动作,连同着身边那位年轻公子也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也不进门。 下人们心中不解,但又不敢多加猜疑,便收回视线,又恭谨的候在院外。 半晌,蒋弥终于反应过来。 他轻笑一下,陛下,我们进去吧。 程绽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蒋弥牵着身边人的袖口,推门而入。 一个硕大的水池映入眸间,这水池约有三尺多高,池底是平坦的青石面,尖锐的池沿被打磨的圆润无比,可见其心思缜密。 水池底下还有许多的孔洞冒着微小的气泡,看起来这是一个连同着外面的活水池子。 那瞬间,室内泳池四个字立刻浮现在蒋弥的脑海里面,好像两者都没有太大区别了。 也不知道程绽是怎么在这短短数十日就准备好这一切了。 此时,程绽好像才回过神来,清浅的眸子看向面前的水池,若有何不便之处,便与我说。 蒋弥自然的松开了牵着的程绽袖口的手,笑了笑,多谢陛下,这无何不便之处,我很喜欢。 程绽眸光落在了波澜微起的池水之上,眼尾上翘起来,你喜欢就好,不必言谢。 说完,两人就这么继续站在原地。 蒋弥向远处看去,在池水边不远处还放着一张红木床榻,应该是怕自己平日里鱼尾突然失控,才把床摆在那里吧。 蒋弥心里也不知道该作何处理,想要开口道谢又想起刚才程绽说的不必言谢,就又把话给收了回去。 厢房中空旷而又寂静,蒋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已是晌午。 思索片刻,蒋偏头看向身侧站着的程绽,陛下,可要用膳去了? 程绽抬眸,一缕墨发从发带中滑落垂在面庞处,他低声应下,好。 两人并肩而行的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蒋弥基本上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面。 鱼尾不受控制变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还总是光芒大盛,照的这个池水都是彻亮的。 而程绽总是喜欢到池水边坐着,有时是和蒋弥随意的共处一室,有时是处理从汴京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文书,但研磨铺纸都再没有宫人伺候,须得亲力亲为。 除了程绽自己,蒋弥再没有见过第二个人踏步这个院子里面。 蒋弥也不太好意思整日无所事事的泡在水里,在征得程绽的同意后,蒋弥自己选择揽下了研磨铺纸的一些小活计。 这日,蒋弥侧着身子半坐在池边。 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绞纱鱼尾垂在池水中微微摆动,鲛纱随水飘荡着,红棕色的长发被发带束起,案几置在身前,案几旁随意的放着一摞程绽还未曾查阅过的文书。 程绽的书桌也摆在一边。 虽然蒋弥的爪子很是尖锐,但还算灵活,不怎么碍事,研墨什么的有些勉强,却也不是做不了。 正研着墨,动作不小心过大,案几脚撞到了文书,那些文书便胡乱的散了开来。 程绽对此毫不在意,只弯腰过来收拾。 蒋弥也低头去整理,却在其中看到一张滑落出来的画纸。 上面画着一张有些熟悉的男人的脸,蒋弥爪子捻住纸张,稍微多看了几眼,接着看到了下面的一个名字。 李海。 蒋弥看了名字一眼,又看了画像上的男人一眼,心里有些不解,难不成程绽已经掌握了李海的消息? 程绽见蒋弥盯着画纸看了又看,他眉尖微蹙,清浅的眸间透着不悦,红润的唇轻抿着,一个已经入狱的乱匪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蒋弥碧色双瞳立刻从画纸后面探出,很是怔愣的模样。 蒋弥:? 他听见什么了,李海入狱了? 为什么跟原书发展不一样?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陛下他何时入狱的,又是在哪捉到他的。 程绽苍白的指尖拿过李海的画像,半垂下眸子继续整理,数月之前入狱的,便就在这镇子上捉到他的。 程绽好似不愿和蒋弥多讨论关于李海的事情。 说完这些,程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蒋弥还没有从原书男主被捉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半晌后,蒋弥不确定的问程绽:那陛下要如何处置呢。 程绽语气冷然,似乎对此事毫不上心,也不愿再多谈些什么,依法论处。 蒋弥颔首表示明白,帮着程绽整理好了散乱的文书。 第71章 《宫女为妃》回来 又过了半月之久,蒋弥的发情期也算是安然度过了。 而汴京朝堂积攒的公务越来越多,许多须得程绽亲自过去处理,更何况,左相入狱,朝中动向一天一变,程绽离京已有数月,再不能拖下去了。 甚至有朝中重臣亲自渡船驾车过来,苦劝程绽回去。 程绽如今想要坐稳皇帝的这个位子,自然不能再把江山社稷随意处理,他心里也是清楚,如果多拖一日,他手中的刀便钝一分。 手持钝刀的君王向来是难以服众的。 程绽落座于书房之中,眸间泛着寒,眉梢压低,苍白的指尖抵住额来,墨发滑落一缕下来垂在瓷白的面庞处,神色冷然,没做表态。 对面连夜赶来的朝臣眼下泛着青黑,站在下位,躬身施礼,满脸哀切的道:老臣知道陛下有要事处理,但陛下如今还未坐稳这江山,如今不可轻易为之啊,朝堂之上的诸多事宜,还须得陛下亲力亲为,陛下,老臣恳请您三思而行,老臣的命无足轻重,但陛下多年韬光养晦,现今不能毁于一旦呐。 那朝臣便是跟在程绽身后多年的老人了,当初只以为陛下无心朝政,心中除了扼腕叹息也做不了其他了,但陛下近几年好似清醒过来,想要当一个明君圣主,也知道左相居心叵测,他勤勤恳恳的帮着程绽坐稳了这个位子。 可现如今箭在弦上,正是不得不发的时候,陛下反倒走了,去来这么个偏僻之地。 也是朝堂之事实在压不过来了,那朝臣才豁出来一般过来寻程绽。 朝臣语闭,书房中寂静一片。 半晌,程绽才低缓的出声,右臂搭在深色的木桌之上,袖口上移一截,露出纤细苍白的腕骨,眸子垂下,我已有回去的打算,左不过这一两日,你不必再说了。 朝臣胸口向下凹陷,静静的出了一口浊气,双肩下塌,脊梁弯起,陛下圣明。 等程臣走了之后,书房中徒留程绽一个人。 从窗棂处投来稀疏的日光,空中微尘浮动。 程绽纤长的眼睫轻颤,映出一小片黯淡的剪影来,支着额头的左臂半遮掩住日光,右脸被昏沉的暗色笼罩起来,模糊一片,再叫人难以看不清。 程绽独自一人又在书房中静坐许久。 蒋弥的发情期彻底结束,便准备和程绽告知一下等着回去。 当蒋弥过去找他的时候,程绽似有所料,没有丝毫不悦或是不愿之意,也没有再挽留蒋弥。 茶盏上氤氲的雾气,缭绕着程绽微垂的眉眼。 陛下,时候已过,如今我就要回去了。 蒋弥轻笑一声道,他心里还稍稍想了一下,如果程绽阻拦或是暂时不放自己离开该怎么办。 但程绽指尖在杯壁处轻轻敲打着,眸子只落在茶水之上,甚至没有看蒋弥一眼,姿态平静,像是对于蒋弥要离开无动于衷,那好,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多了,蒋弥一双满目多情的桃花眼透过雾气看向程绽,心里忽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着些许的异样。 虽然不明白程绽是否还是喜欢自己,但好像那股执念是已经消失了,这对两人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想了一会儿,蒋弥嘴角弯起,敛起眸间神情,停止思索,坦然的道:好,多谢陛下。 蒋弥一身靛青色的衣裳,墨发束起,转身抬脚便要离开。 身后一直低垂着眸子的程绽此时忽然抬起了头,手背绷紧,指尖蜷缩起来,面上是隐忍的复杂情意,他低笑一声,半讥半讽。 你真是来的痛快,走的也痛快。 蒋弥脚步一顿,不解其意的回过了头。 但见程绽冷冷的瞧着他,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 蒋弥看他一眼,暂时没有弄清楚程绽说的不在意到底是不在意些什么。 程绽拂开手边茶盏,滚热的茶水淋淋沥沥的洒满了一桌,他几步走到蒋弥面前,眸子直勾勾的瞧着蒋弥,像是要把蒋弥拆吃入腹一般。 程绽牙关紧咬,眼尾带出一点勾人的潮红来,其间好似愤恨的怨怼,又好似委屈的痴缠。 蒋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他逼问着蒋弥,迫切的想求得一个答案,程绽见蒋弥眉头微皱,不言不语。 可程绽已经仿若软了脚,他把自己的情意赤裸裸的展露开来,捧到蒋弥眼前,求着蒋弥施舍一眼,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蒋弥的犹疑让他难堪,让他酸楚,程绽红着眼,狠狠揪紧蒋弥的衣领,作势要吻,但更像是要撕咬。 蒋弥却轻飘飘的捏住了程绽的纤细的后颈,没有使力气,也不会疼了他,但却让程绽动弹不得。 蒋弥垂眸看着恼怒的程绽,觉得有些棘手,想了想,蒋弥半低下头,凑近程绽,两人气息交缠着,蒋弥的碧色双瞳显出,与程绽直直的对视。 陛下是不是近日便要回京了这个消息还是蒋弥从下人口中随意听见的,他继续道,若是朝堂局势稳定下来,陛下也已是高枕无忧,要是心意没变,可以再回到这个镇子上,兴许那个时候,我能给陛下一个答复。 蒋弥见程绽没有说话,就又凑近了些,低低的询问般的嗯?了一声。 程绽静默半晌,像是在估量蒋弥此话真假一样,双眸如鹰喙般锐利起来,其间是满满的侵略性,他紧锁着蒋弥,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好像重新出现在蒋弥面前。 你若是还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程绽嘴里放着狠话,手却紧紧拽住蒋弥的袖口,半分都不松。 蒋弥轻笑一声,心里有点无奈,陛下,我不会再骗你了。 等今日程绽走的时候,蒋弥还给送了一截,接着便原路返回了,来到了原先蒋蔓的小院里面。 蒋蔓拉门过来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双杏眼瞪大了瞧。 阿弥? 她试探的喊了一句。 是我。蒋弥嘴角弯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吗。蒋蔓喃喃的问道。 蒋弥作势回头看了几眼,佯装不解,除了我还会有谁吗。 蒋蔓赶忙摇摇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甩掉,不是不是,哎,回来好,回来好,我跟前辈说一声去。 分卷(58) 接着蒋蔓小跑着回到了屋子里面,唤了越良几声。 越良拨弄着头上的珠钗,款款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便和蒋蔓说话,那孩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处的蒋弥,她看了蒋弥一眼,又往蒋弥身后看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个人。 蒋蔓暗地里扯了扯越良的裙摆,小声提醒道:前辈,阿弥就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用问了。 一个人?越良柳眉微蹙。 她倒没有蒋蔓那般的含蓄内敛,直言道:你这孩子,那什么劳什子陛下呢,他人呢,难不成你这孩子就这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蒋弥没有立时答话,只反手关好了院门,越良说的完好无损,包括该损些什么,蒋弥都懒得细究,嗯,就我一个人回来了,他回京了。 越良纤纤玉指夸张的掩住了红唇,天呐,你这孩子被人一脚蹬了。 蒋蔓惊得赶紧去扯越良的手,前辈,不要胡说啊。 她现如今还是接受不了越良开当今陛下和蒋弥的玩笑话。 蒋弥对对此却不在意,都没有去接越良的话茬。 晌午用饭的时候。 越良手持木筷,戳着碗里的米饭,戳一下再看一下蒋弥,然后叹气。 就这么几个来回,蒋弥终于抬起了眸子。 前辈,你想问些什么就问吧。 蒋蔓虽然没有附和,但杏眼中也是隐隐的好奇。 越良见蒋弥松口,嘴上立时勾出笑来,你们可有发生什么。 蒋蔓掩饰性的端起汤碗,眼睛悄悄的也在瞧着。 蒋弥倒是坦然道,对于越良的问话还有些无奈,没有。 越良看他一眼,知道蒋弥所言非虚,就又问了一句,那陛下真就这么回京了? 听到这里,蒋弥垂下眸子,想起了临走时程绽的那副情形,他顿了顿,可能还会回来吧。 其实他自己心里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前的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程绽走原书的老剧情,被逆党推翻,死于宫中,在这个任务世界里面,他终究还是存了私心的。 蒋弥对于程绽临走之前自己答应他的话也不后悔,要不是自己心里隐隐真存了那么些心思,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松口的。 既然不讨厌,不抗拒还隐有期待的话,那就可以试试。 试试看他和程绽究竟可以走到哪一步,毕竟现在原书男主李海锒铛入狱,原书的剧情恐怕不会再发生了。 越良见蒋弥神情有些复杂,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只心里暗暗想着,想那位陛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陛下和蒋弥不可能这么草草了断。 蒋蔓拉拉越良的袖口,示意她吃饭。 饭桌上除了闲聊,也就没人再提程绽的事情了。 在这小镇子上,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半年后。 现在到了七月份左右,小镇又处在淮江下游地段,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那么一阵子梅雨季,隔壁人家的梅子树都已熟透了,垂在枝头,红里裹着那么些粉。 这段日子的天常是阴的,连绵的细雨接连不断,小巷里面的青石路面总是湿哒哒黏糊糊的,角落里都长满了青苔。 屋廊上搭着的衣裳哪怕晒干了都带着潮意。 雨也说下就下,致使人们出门都带着油纸伞。 这日,天上又下起了雨。 越良在小院子里呆不住,早跑出去玩乐了。 而蒋蔓也去隔壁婶子家串门了,像是要学做新的糕点样式。 屋外的檐上,雨水淅淅沥沥的顺着瓦砾滑了下来,再落到了青石地上,滴答滴答的。 蒋弥手里拿着一本打发时间用的话本子,指尖搭在页尾,刚翻了一个面儿,外面的院门此时却被叩响了。 蒋弥应了一声,没有犹疑,这个点应该是蒋蔓回来了。 屋子离着院门还算挺近的,蒋弥也就没有拿伞。 等他走到院门前的时候,细雨已经把他的肩头给濡湿一片了。 蒋弥神色淡然的拉开了院门,浅笑着道:回来了? 可等他抬眸的时候,映入眼帘却是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 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竹制的伞柄,伞面遮掩住那人的半张脸,只露出了淡色的唇来。 随着蒋弥的问话,那人伞面轻抬,雨水顺着滴落下来。 蒋弥的双手还在搭在院门沿上,他看着眼前人,稍稍愣了一下。 回来了。 伞下的那人答话后,面上勾起一抹笑来,眼尾上翘,清浅的眸子里面映着南下的细雨,也映着蒋弥。 蒋弥指尖掩在鼻翼处,视线偏向别处,忍不住笑出了声。 陛下。 第72章 《宫女为妃》结束 三年后。 蒋蔓倒没想到她离宫之后还能再迁回汴京,她父母早年便已俱亡,没个亲人家业,她回来也不知干什么好。 可现在在蒋弥的帮助下,她盘了一个商铺,打理成了个小饭馆。 汴京不必别处,不仅是天子脚下,而且多少的高官显贵,名门世家都在这个地方。 白日里,总人流窜动,热闹极了,生意也不错。 越良这几年也不再只跟着蒋蔓和蒋弥了,她总是去游山玩水,闲暇时过来找蒋弥和蒋蔓再重新聚首。 蒋蔓半月前收到越良不知从哪寄过来的书信,说越良半个月后会入京一趟,过来瞧瞧他们。 蒋蔓把这个消息和蒋弥说了一声,蒋弥心里也记了下来。 一直到了约定的那天,蒋蔓特地关门歇业了一天,给饭馆里的长工都放了一天假,只等蒋弥和越良过来。 蒋弥这两年和程绽终于确定了关系,便选择留在了宫中当职,关于以后的许多事情,他们也在慢慢打算。 蒋蔓从开始的惊愕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虽然仍是忌惮着陛下。 在越良来之前,蒋弥先来了,还带来了陛下。 程绽不是没有踏足过蒋蔓的小饭馆,但蒋蔓至今还是不能适应和陛下面对面带来的惊惶感。 蒋弥看出蒋蔓的手足无措,上前安抚,声音压低,没事,他不会对你发怒的。 蒋蔓悄悄往后面瞧了一眼,阿弥,陛下怎么来了我不是不喜陛下来,就是陛下不应该公务繁忙吗? 蒋弥也往回看了看,其实他自己原先想着是一个人出宫的,但程绽却一定要过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蒋弥也就没有犹豫,带着程绽一起过来了。 陛下自己要过来的,不用担心。 刚巧越良从外翻墙进来,看见了一旁站着的程绽,上前毫不客气的熟稔的打招呼,陛下来了啊。 程绽清浅的眸子瞥她一眼,没有应声。 越良也不在乎程绽是否搭理,只几步来到蒋弥和蒋蔓的身边,双手一边搭着一个,搭在两人的肩头,袖口滑落些许,露出一截嫩藕似的玉臂来,她笑着问道。 近来可还好? 这么个普通的搭肩动作,蒋弥也没有放在心上,平静的接受了,前辈,一切尚可。 蒋蔓许久未见越良,心里也很高兴,杏眼圆睁,前辈,你最近怎么样,都去哪玩了? 越良见蒋蔓问这个,肚子里一堆的新鲜事情要倾泻而出,和蒋蔓谈天说地起来。 蒋弥笑着听了一耳,接着便来到了程绽身边。 先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蒋弥偏头道,就看见程绽眸间泛着点森冷的寒意,他半垂下眼来,怎么了,陛下。 程绽蹙眉,神情不渝,伸手用袖口在蒋弥肩头揩了一把,少让别人碰你。 程绽知道蒋弥是去见越良的,所以才要跟过来。 寻常人等没胆子碰蒋弥,但毕竟越良算不上是人。 蒋弥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无奈,好,陛下。 越良正跟蒋蔓说着话呢,耳聪目明的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切,越良翻了个白眼,红唇勾起,嗤笑一声,蒋蔓,你闻见一股醋味了吗,可劲儿了。 蒋蔓愣住,醋味?前辈,我怎么没闻见。 越良笑着往后示意一下,蒋蔓这才明白,立刻噤声,毕竟她还不敢开陛下的玩笑。 用饭的时候,越良发现程绽还用一种提防的神情瞥着自己。 她心里冷笑一声,手里持着银箸,眸子微微一顿,暗地里勾起抹恶劣戏谑的笑来。 越良抬头,佯装自然的出声询问蒋弥,对了,你这孩子可有情况了? 蒋弥忽然听越良这么问,还有些不解,前辈,你说的是什么情况。 越良双眸瞪大,满脸惊愕,你一直都没有留意过吗,就是陛下可曾有孕呐? 程绽在一旁用饭,听见这话,僵在了原地。 蒋弥:? 蒋弥刚咽下一口饭菜,他微微咳了起来。 什么有孕,程绽有孕,这都哪跟哪? 他眉头皱起,认真的看向越良,前辈,你在说些什么? 蒋蔓则是整个人都呆滞了。 越良也面色凝重的放下手中银箸,双眸显出深邃的蓝瞳来,我难不成没有和你说过,皆是和人鱼一族结合的人都会有孕,无论男女,只是时间长短罢了,这是我们一族在千百年来传下来的繁衍特性。 蒋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孤儿鱼一条,从没有人告诉过关于这种方面的事情。 对于越良的话,他将信将疑。 毕竟当初他也不知道发情期的存在,但越良却是清楚的。 前辈,你没有骗我吗? 越良柳眉蹙起,你这孩子,这种大事,我能胡说吗,也怪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哎,难不成你和陛下还未结合过? 此时的蒋蔓听到这话恨不得头都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程绽指尖绷紧,眸子凝滞起来,神色怔愣。 蒋弥手揉了揉鼻梁,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回忆来。 一些床笫间,一些木塌上,甚至池水中的回忆。 蒋弥第一次大脑空白,如果越良所言不虚,以自己和程绽在某些事情上面的频率,程绽现在发现有孕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其实,他还是有点崩溃的,毕竟两人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缓了一会,蒋弥终于算是可以接受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蒋弥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三人除了越良,全都这么晕晕乎乎的结束了饭局。 一直到了回去的路上,程绽和蒋弥坐在马车上面。 程绽看向蒋弥,就见蒋弥眉头皱着,一副苦恼的样子。 程绽本就因为有孕一事闹的心神不宁,如今见蒋弥神情,他心中酸楚一片,潮红着眼尾,指尖发颤地扯住蒋弥衣领,冷声道:如果我真的有孕,你还准备抛弃我和孩子吗。 蒋弥不知道程绽究竟是怎么看出这些莫须有的想法的,他把人揽在怀里,微凉的唇吻了吻程绽的眉眼,陛下,不会的,我在想关于有孕要准备些什么。 毕竟蒋弥连孕妇都没怎么接触过,如今可能有这么一个孕夫在身边,他不得不考虑很多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程绽会生下怎样的一个孩子。 会是一条小人鱼,还会是个寻常孩子呢? 其中包括请太医过来检孕,该如何备孕,产子之时又该如何处理等诸多事宜。 程绽此时心绪也平静下来,哪怕有孕,那也是他的孩子,天下人谁都不能置喙,他只在乎蒋弥的想法。 程绽勾住蒋弥的脖颈索吻,马车中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起。 两人气息不缓的停了下来。 蒋弥碧色双瞳显出,他看了看眼程绽的小腹。 程绽也垂下眸子,还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先前的程绽清瘦的很,如今摸着小腹却是微隆,他拉着蒋弥的手摸了一下。 蒋弥也好像感觉有点点隆起,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 两人回宫之后,立即传唤太医过来诊脉一番。 诊脉的便是曾经那位熟知程绽心疾的王老太医,老太医把三指搭在程绽腕间,白须微颤,沉吟半晌,陛下 程绽清浅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老太医。 蒋弥心里有些紧张,凝神听着下文。 陛下腹有积食,等会老臣派人送几颗消食的药丸过来,陛下服下后就无碍了。 王老太医收回手,合上了身旁药箱。 程绽顿了顿,继续问:哪可有其他的东西。 王老太医抬眼瞧了过来,陛下说的是? 程绽却一挥袍袖,神情不耐,算了,没事,你且退下吧。 王老太医颔首应下,退了出去。 蒋弥来到程绽身边,陛下,此事有很多拿不准的地方,男子有孕能否诊出来,都还不确定。 程绽勾着蒋弥,把他拉到身边,半倚在蒋弥身上,眼尾上翘,红润的唇抿起,算了,等过些时日,看可会显怀吧。 蒋弥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这段日子里,蒋弥和程绽两人一直留意着程绽的身体情况,哪怕程绽忽然嗜甜,蒋弥都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甚至有一日,蒋弥回程绽寝宫的时候,就发现程绽在翻阅诗集,手边还有一本《说文解字》。 蒋弥看了一眼,没有打扰他。 可等过了会儿,程绽拿着张墨汁未干的纸来到蒋弥面前,摊开放在蒋弥的眼皮底子下。 你瞧瞧,这名字如何。 蒋弥垂眸看了一眼,纸上有几个没有冠姓的名字。 盼易,青枫,幼柏,怀山等一些其他的名字。 程绽指尖在纸上轻点,清浅的眸子抬起,还补充一句:这上面的名字,男女皆可用。 蒋弥原想说是否有孕还暂且不知,现在取名还为时过早了,但他看程绽认真的眸子,还是答道:陛下,这些名字都很好。 程绽半靠在蒋弥怀间,手里拿着取名的纸张,但我准备再想几个,到时候可选的便多些。 分卷(59) 蒋弥下巴搭在程绽发顶处,也点了点头。 直到远在西北的越良寄了一封信送来汴京。 蒋弥和程绽都觉得可能是关于有孕的事情,两人神色认真的展开信纸。 信纸上面写的不多,只寥寥的几句。 西北烟尘太大,水也过少,但黄沙漫地,倒也有趣 接着越良话锋一转。 男子怎可有孕,先前不过几句戏言,还望二位见谅。 看完信后,程绽神情狠戾的立时便烧了信纸。 蒋弥又哄了好些日子才让程绽把准备捉拿越良的缉捕令给收了回去。 在一年后的任务世界销毁之前,他们过得也不过是这种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了。 第73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关于租房 嘶预算不多的话,又想找个大点的屋子,有点难哈。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松垮西装的中年男人,打成结的领带扔在凌乱的桌面上,脚底下趿拉着拖鞋,头顶的吊扇呼啦啦的扇着风,空调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中年男人额头处渗出细密的汗来,翻阅着手底下的房源。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神情先是一喜接着又是几分犹疑。 蒋先生呐我这的确有个比较合你要求的房子,离着市中心也挺近,坐公交的话只用转两班就够了,就是 面前的年轻人抬起眸子瞧着自己,男人不知怎么喉咙里就有点哽。 就是先前死过人,害,真不是大事,哪家不死个人,正常的很,就是平常大家有点忌讳,所以这房子就搁置下来,一直没能租出去,这房子是一对老年人的,老年人又不住那块儿,房子放着也是放着,就随便租出去了,租金便宜的很,一个月也就一千出头。 中年男人说着,从手机上面翻出几张照片来,递到年轻人面前。 你瞧瞧,三层小别墅呢,在华逸富苑那块,屋子采光通风好,家具齐全,拎包入住,水电费自理,这也太方便了,要不你考虑考虑。 中年男人瞧着面前年轻人的神情,试探的问着。 年轻人看了一会,点点头,好,现在可以签合同吗。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啊,啊啊,好好好,能签,马上就能签。 说着,他翻箱倒柜的又找出房产证复印件和房屋租赁代理合同来。 中年男人把合同书递到年轻人面前,底气有点不足,你不用先去看看吗? 年轻人从一旁的笔筒里面抽出一支中性笔,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并且那个房子和照片上一样的话就用不着去看了。 中年男人讪笑一声,哎我也是你这小伙子长的面善,就实话实说了,房子实在好的很,没藏着掖着啥了,那房子里除了死过人真没其他事情了。 年轻人在合同书上平静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人抬头瞄了一眼,见名字签好了,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架着的二郎腿都有点抖。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下午我能先住进去吗。 中年男人听年轻人这么问,赶忙点头应下,没事没事,可以住的,我把地址和钥匙给你,后面的事情咱们微信聊啊,你看行不。 年轻人点点头,接着又问了一句,麻烦问一下卫生间在哪。 中年男人手指向门外,啊,卫生间出门左拐,尽头就是。 年轻人应了下来,离开屋子。 半晌,眼见人走了,一旁的小助理脸都皱起来了,凑了过来,声音压低,说话间语气有些惊惶,孙哥,这房子租出去不好吧 中年男人掩饰性的提高音量,咳嗽两声,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自己点头要的,我都说过了这房子死过人,说的够明白了吧,还要我咋说,总不能自己砸自己饭碗,那还做不做生意了啊。 小助理顿了顿,面色发白,孙哥人家说不定以为只是死过一个,可这房子以前还死过租户啊。 中年男人的脸也白了,二郎腿抖的跟癫痫一样。 死一个是死人,死两个不也是死人,有什么差,到时候人来了,你可别说些有的没的,人家合同可都签了。 小助理苦哈哈着脸答应下来。 主要是这房子是押一付三的模式,没住满日子你要退房的话,押金退不了,他们中介也就吃准这点,总是让人租这个房子。 而且住这房子的人没一个能住着超过一个星期,全部都是几天之内,精神衰弱的过来讨说法退房。 小助理心里叹气,刚才那个过来租房的年轻人长的可帅了,个子又高,就是左眼有些发灰,但这年头怪病多的很,一个小小的眼科疾病也不算什么。 他只心里惋叹,那年轻人估计也得如之前的所有租户一样了。 而已经到了卫生间的蒋弥自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他此时人已经到了卫生间,他是准备就洗个手的。 这家中介是在一处办公楼的三层,这里除了中介,还有其他的商铺办公室之类的,一层一个公用的卫生间。 蒋弥走到水池前,面前还有一面脏兮兮的模糊的镜子,他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响彻空旷无人的男厕所。 接着,蒋弥从镜子中看到身后一个厕所掩住的门里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来。 与其说是黑气,倒不如说是鬼气。 蒋弥低头平静的洗完了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卫生纸来把湿漉漉的手给擦干。 卫生纸擦完后被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面,蒋弥转身来到那扇冒着鬼气的厕所门前站定。 他伸手拉开了厕所门,伴随着吱呀一声。 门里的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向了蒋弥。 那是一个年轻的体态曼妙的女人,身上一件污浊的纱裙,除了她没有头。 也不能说是没有头,只不过她的头不在脑袋脖子上面,而在怀里抱着。 女人坐在马桶盖上,头就放在膝盖处,长长的头发都已经拖到地上来了,头发上是结块的泥泞,头断裂的部分还在往地上滴血,黏腻的血都快漫到了蒋弥的脚底旁。 女人怀里的头,眼睛还能动,她一双眼线糊掉的充血的大眼睛直直看向蒋弥,还透着几分迷茫。 毕竟不是所有鬼都清楚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也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种情况还是挺常见的,蒋弥心里可以理解。 他掏出一包新的卫生纸来,撕开包装,递给了无头女人。 女人僵硬的伸手接过,接纸的时候,蒋弥发现女人的指甲缝都裂开了,还嵌着污泥血水,像是曾经指甲死死扒在地上却被硬生生拖走的样子。 应该死的比较惨。 蒋弥指了指脸,示意女人用纸把脸上的脏污擦擦。 女人好像一直很爱干净,下意识就用纸擦起了怀里的头。 蒋弥重新掩住了厕所门,还拿起摆在一旁的上面写着正在维修的警示牌靠在了女人的厕所门前。 等完了之后,蒋弥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了原先那家房产中介的屋子里面。 那个孙哥此时正在抖着手喝着保温杯里面的参茶,眼见蒋弥回来了,他连杯盖都盖不紧了,抖抖索索的勉强的站起身来。 哈哈,你回来了啊。 孙哥干笑两声。 蒋弥点点头,平静的完成了接下来的所有手续。 等结束之后,孙哥喉头哽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房子你已经付了押金,要是没住满日子就走了,这押金可退不成呐。 蒋弥从板凳上面拿起自己的挎包背在身上,没事,我应该不会提前退房的。 孙哥咽了口唾沫,几乎所有租这个房子的租客在租住之前都说过这样的话,可惜没过几天就又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退房了,说死都不住。 唯一住过一段时间的是一对小夫妻,男的是个外来务工人员,吊儿郎当的模样,脾气瞧着也大,他妻子脸上青青紫紫的,估计也是这人打出来的。 小夫妻没什么钱,孙哥照例推荐的是这座房子。 只是,小夫妻住了半个月,那男的忽然有天趁妻子外出买菜,自己在家一根麻绳吊死了,就挂在了卧室门前。 警察自然是过去了,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屋内也没有丝毫搏斗挣扎过的痕迹,最后判定就是一场自杀事故。 退房的时候,是那男人的妻子过来的,妻子脸上的伤痕还未消去,但却比原先好似轻松许多,面上愁苦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了。 那座房子曾经的户主一家人就是全死在里面,现在古怪蹊跷的又死了一个人之后,那座房子在那块的名声越来越臭,本地人一传十,十传百,那座房子根本就无人问津了。 除了不知情的外地人。 而蒋弥就是这个不知情的外地人。 蒋弥从房产中介离开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二点了。 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坐着了,点了一碗青椒肉丝面。 做面的老板娘还多看了蒋弥几眼,主要是蒋弥左边的灰黑色眼睛看着有些稀奇。 蒋弥坐在凳子上,从挎包里面掏出了手机来。 摁亮屏幕,上面弹出一堆的微信群消息。 所有的群消息都来自于群聊名称为唯物主义至上的群里面。 有人还在群里艾特蒋弥。 湘西干尸:@蒋弥蒋哥,到地方了吗,房子找好了吗,不是说好过两天我陪你过去吗。 底下立刻有人怼他。 大弟子:你这个废物去干嘛,给蒋哥添乱吗,遇到不干净的东西除了嗷嗷叫还能干啥。 湘西干尸:你放屁.jpg 后面的消息就是一些无意义的互怼了。 蒋弥退出群聊页面,然后发现还有人私聊他。 私聊他的是备注二师伯的微信好友,头像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二师伯:小蒋,闲下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啊。 蒋弥看了一眼,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一会就接通了。 师伯。蒋弥先喊了一声。 小蒋啊,吃过饭了吗。 蒋弥往面馆厨房看了一眼,还没吃呢,师伯。 小蒋,钱够花不,你不会把你师父留的钱全捐香火里了吧。 老板娘此时从厨房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青椒肉丝面放到蒋弥面前。 蒋弥颔首示意之后,从旁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来。 师伯,我师父去世之前说了把他的钱都要捐做香火钱。 对面的二师伯连连咂舌,小蒋啊,你师父是个胡来的,你也是个胡来的吗,他那人嘴巴没门,什么话都能说,怎么高兴怎么来,但你自己怎么着也得留一些吧。 没事,师伯,这几年我手里还攒了小几万块钱。 几万够用什么啊,你去的可是大城市,还当是我们这块小地方啊,还是师伯给你发点钱吧,十万够不够啊。 蒋弥拿起一旁的辣椒油壶,倒了些在自己的面碗里面。 不用了师伯,师娘知道了又该捶你了。 你师娘就是小家子气,算了,谁不知道你现在是我们这行里面最有希望的,毕竟你这孩子可是天生的料啊行了,你师娘喊我吃饭去了,我们晚点再聊。 蒋弥应下,好。 说完,通话结束。 蒋弥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想了一下,天生的料吗。 也能这么说,毕竟蒋弥在这个任务世界可是天生的阴阳眼。 所有阴阳眼都是通灵之体,蒋弥自然也不例外。 吃完了面,蒋弥按照中介给的地址打车到了华逸富苑,找到了自己租住的那一栋房子。 等他在屋前站定的时候,一股子浓烈的鬼气从门里往外飕飕的冒着。 果然如蒋弥所想一般,先前那个房产中介说这个房子死过人之后,他就明白了这里可能会有些什么。 比如说鬼。 看起来可能还是厉鬼。 蒋弥顶着过路人悚然的目光,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扑面就是刻入骨髓的阴冷之意。 但好在房子如中介说的那般,家具齐全,也挺干净的,装修还很精致。 蒋弥反手掩住了身后的屋门,抬起眸子,灰黑色的左眼也看了过去。 挺好的,就先住着吧。 第74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吓人不成反被压? 蒋弥带的东西不多,除了背上的挎包,就只剩下一个16寸左右大小的拉杆行李箱了。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和还有间次卧。 客厅里面摆着一座被布罩套起来的沙发。 旁边的厨房门是玻璃推拉样式的,蒋弥从门外向里面看了一眼,灶台碗柜什么都有。 二楼便是主卧和书房。 楼上楼下都有着卫生间。 蒋弥把挎包搭在一旁的椅背上面,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条白色毛巾出来,走到厨房水池边上把毛巾浸湿,拧干,接着来到一楼次卧里面。 他准备今天先把一楼打扫出来,住着再说。 蒋弥拿着沾水的毛巾把床头柜和衣柜都擦了个干净,擦完之后,看了眼脚踩的瓷砖地面,上面灰蒙蒙的一片。 不知道这个房子里面有没有扫洒工具,蒋弥准备先去找找看,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好像没有。 接着,他的目光落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把脏兮兮的湿毛巾搭在楼梯扶手上面,蒋弥迈步走向了楼上。 楼梯是木质的,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住人,而年久失修的原因,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台阶踩在脚底下会发出些许细微的咯吱声响来。 楼梯转了一个弯之后,迎面是条走廊。 左手边是房门紧闭的主卧,蒋弥上前站定,手摁下了门把手,缓慢推开。 主卧除了比次卧大一些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区别,看了看,也并没有扫洒工具,蒋弥收手关好了房门。 离着主卧相邻不远处,还有间小书房,蒋弥也进去看了一眼,除了几个陈旧的橱柜和书桌,也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分卷(60) 尽头处便是卫生间。 他推门进去,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用透明大塑料袋子套起来的几把崭新的扫洒工具。 扫把,簸箕,还有一个拖把。 卫生间的磨砂窗户是关严实的,外面的日光朦朦胧胧的透了进来。 蒋弥找到了扫洒工具,心里还觉得轻松许多,不然的话,他现在还要出门去买。 来到拐角处,蒋弥弯腰伸手扒拉开塑料袋子。 身后卫生间的门便以一种半开半合的姿势保持在那。 等蒋弥把扫洒工具都拿出来之后,刚准备站起身。 卫生间的门便悠悠的咔哒一声关了起来。 按理说,这里几乎没有一点风,门是不可能自己关起来的。 卫生间里也霎时空寂下来,唯剩下蒋弥一个人的呼吸声,对面的浴室镜子清晰的倒映着蒋弥半张侧脸。 紧接着,从门外远远响起了细微的咯吱声来。 那声音和蒋弥从楼梯踏上来的声音一模一样,缓慢的,古怪的。 蒋弥抬眸看着闭合起来的门,灰黑色的左眼中满是平静。 这个任务世界他是从孩童时期就穿越过来的,自带阴阳眼的他从小就看见过很多悚然离奇的东西,被从小吓到了大,害怕肯定会有,但害怕到后来都变成了麻木。 这些鬼的惯常把戏,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蒋弥双手上拿着工具,上前打开了门,面前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一眼就看到了头,仿佛刚才的声响是蒋弥的错觉一般。 但蒋弥清楚。 那不是。 蒋弥下了楼,继续打扫卫生。 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蒋弥才把次卧和客厅给打扫干净。 他从挎包里掏出手机来,打开微信,就发现那个租房中介孙哥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中介:蒋先生,房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啊,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随时来问我。玫瑰花.jpg 中介:蒋先生呐,你那有寝具吗,要是没的话,我这边有个朋友专干这个的,床上三件套还有棉絮床垫啥的,一共五百。 中介: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到时候让人给你送过去,省得你麻烦。 蒋弥看了一眼,自己的确刚准备买寝具去,但既然现在有方便现成的,他也就没再拒绝了,于是他回了消息过去。 蒋弥:谢谢,微信发钱给你可以吗? 对面的中介孙哥几乎是秒回消息的。 中介:可以可以,我等会让我助理送过去啊,要不了多长时间的,别急啊。 蒋弥:没事,不急。 结束聊天之后,他留意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蒋弥来到客厅,从行李箱里面拿出自己仅带来的几件衣服,叠好了之后找出晾衣架来,挂在了一楼的阳台栏杆上面。 他自己还带来了一些必须的洗漱用品,也就先放在了楼下的卫生间里面。 从刚才楼上门自己关上之后,到现在为止也就没有再出现什么其他的灵异事件了。 等蒋弥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了之后,玄关处的门就被叩响了。 蒋弥过去拉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那位小助理。 小助理是孙哥派来送床上用品的,他脸还有点白,看见蒋弥出来,讪讪一笑,蒋先生,东西我都给送过来了。 说着话,小助理还往房子里面瞥了一眼,没敢多瞧,几乎是立刻就收回了视线。 蒋弥点点头,麻烦你了。 哎,这不算事。 小助理开车过来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了后座上,他帮着蒋弥一起搬到了房子里面。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绯红色的霞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亮了空旷的房子。 小助理手脚很快,有他帮忙,不一会儿,东西就全到房子里面了。 蒋弥看他一眼,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抱歉,我这没有水可以喝。 小助理连连挥手,面上挂笑,这么点东西,举手之劳,没事没事。说着,他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喉头微微滚动,语带吞吐,就蒋先生在这住,感觉还行吗? 蒋弥笑了一下,还可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小助理忙附和的笑了起来,目光有些躲闪,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那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啊。 蒋弥把人送到门口,看小助理坐到了车上。 小助理系好安全带,抬头准备给蒋弥再打声招呼就走,一抬眼就看见远处本该空荡无人的玄关门处此时隐隐有一个朦胧人影,面目扭曲,怪异可怖。 小助理吓得手猛的一颤。 蒋弥就站在他的车边,明显的察觉到了小助理的神色突如其来的恐慌。 怎么了。蒋弥低声问道。 小助理面色苍白的揉了一把眼睛,再仔细的看了一眼。 玄关处哪再有什么人影呐,好像刚才只是他慌神看错了一般。 他勉强的对着蒋弥笑了笑,没事没事,蒋先生,我就先走了。 接着他慌不择路的就开车离开了。 蒋弥目送着小助理开车离开,接着偏头顺着小助理的视线看向了身后房子的的玄关处。 那里空荡无人。 所以说,刚才小助理看见了什么,鬼? 蒋弥懒得细究,说实话,他不在乎什么鬼不鬼的,抬眸迈步走到房子里,反手关上了门。 他来到次卧把床给铺好,然后就已经到了吃饭的点了。 蒋弥拿上自己的手机,带着钥匙,把门锁好之后就出去了,步行离开了华逸富苑,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家饭馆。 吃饭的时候,二师伯找他聊天,两人还聊了两句。 吃完饭后,快八点多了,蒋弥又不慌不忙的步行回了家。 现在的他没有要紧的事情,所以还算闲的很。 蒋弥坐在床边,想了一下关于这个房子原先死过人的事情。 他想了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便按地址在网上搜索了一下。 后面立刻就有一溜排的搜索相关,蒋弥随手点开了一个xx市华逸富苑鬼屋。 好像在本地论坛里面有人很隐晦的聊过一些,似乎还有那么一两个同行在里面。 说的无非是些这房子不干净什么的,有什么压不住的邪祟,劝别人不要住那。 蒋弥看了看,觉得还挺有意思。 手指向下划拉,也没发现什么有效的消息。 蒋弥看了一会,就把手机放了下来,拿出换洗衣物来和浴巾,到了楼下的卫生间里面。 准备好了之后,关上了浴室的门,打开了花洒。 这里水压还算挺大,水哗啦啦的冲了下来。 过一会,花洒就出热水了。 蒋弥拿着花洒把身体和头发打湿,热气蒸腾而起,头上的浴霸灯光是明黄色的,整个浴室里面都是雾气朦胧。 热水淌到瓷砖地面上,再流入了下水道。 蒋弥关上花洒,抹了一把脸,挤出洗发膏来,涂抹到头上打出泡沫。 揉搓了一会后,他重新打开花洒,闭着眼睛冲头发。 乳白色的泡沫顺着身体滑落下来,因为洗发膏的泡沫比较辣眼,所以蒋弥一直都是紧闭着眼睛的。 接着,伴随着水流的冲刷声。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传来细微的笑声,声音很低,很古怪。 仿佛是一门之隔处有人在笑一般,可房子里却只有蒋弥一个人。 等冲干净头发上的泡沫,蒋弥关上了花洒。 此时,除了水滴的声音之外,浴室门外就没有其他丝毫声响了。 蒋弥想起,行内有一句玩笑般的老话,没有什么依据的,说什么哭的是怨鬼,笑的是厉鬼,遇见哭的就跑,遇见笑的就死。 蒋弥灰黑色的眸子冷然一片,没有再继续想关于笑声的事情。 他拿起花洒,准备继续洗澡。 可等他把花洒再打开的时候,流出来的却不是水了,而是血水。 这红色的水流蒋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暂且说它是血水吧。 刺目的温热的血水从花洒中喷洒而出,血水洋洋洒洒的漫了满地。 蒋弥皱着眉,想要关上水龙头,可哪怕关上了之后,血水依然在喷洒着,甚至越来越多,血水溅到了瓷砖墙壁上面再蜿蜒扭曲的滑落下来。 紧接着,头顶处的浴霸灯光忽闪忽闪起来。 浴室门外的地上此时也响起了骨骼推进的吱呀声响,一点点的由远及近,接着攀到门边,吱呀的声响越来越大。 蒋弥看着浴室的门缓缓移动着,像是从外面被人推开一样。 就在浴室的门要被拉开一条缝隙的时候,浴霸的灯灭了,连带着卫生间外面的客厅的灯光也没了。 蒋弥双眸冷然,不耐的拉开了浴室的门。 虽然没有灯光,但蒋弥的夜视能力还算可以,他拿起宽大的浴巾围在腰间,赤裸的上身此时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他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手机放在卧室里面充电,他准备用手机照灯看看房子的电路情况。 经过客厅的时候,窗外幽幽的月光照了满地,也让蒋弥看路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蒋弥来到卧室之后,不小心被床脚绊了一下,他动作稍顿,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从后方触上了他的腰际,蒋弥差点被冻的一个瑟缩。 一般人看不见鬼,也碰不到鬼,但鬼却能碰到他们。 天生阴阳眼的家伙可以通灵,通灵意味着蒋弥不仅可以看见鬼,还可以碰到鬼,并且被蒋弥碰到的鬼使用不了鬼气。 鬼气是鬼的一种道具,鬼气愈强的鬼可以利用鬼气进行更多的事情,什么制造声响,移动桌椅位置都是小问题,最极端的例子就是利用鬼气杀人。 蒋弥感受那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腰线处游曳,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真好,有生之年还能被鬼占便宜。 蒋弥垂眸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往前一拽,那好似是个年轻男人的鬼体,很孱弱的样子,力气不大。 蒋弥掐住那鬼的后颈,把他面朝下压倒在身前柔软的被褥上面,并且迅速的反折他的双手,曲膝压在那鬼的脊梁上面。 能碰到鬼的实体还是蒋弥在十岁那年发现的。 当时一个吊死鬼缠着蒋弥吓了许久,蒋弥烦不胜烦的直接把那鬼从房梁上面给扯了下来,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蒋弥发现原来他可以物理驱鬼。 无法使用鬼气的鬼与普通人无异,蒋弥掐着身下鬼的纤细后颈,冷声道:有病,洗澡的时候拉我电闸,是不是你干的? 明明透过窗外,华逸富苑其他的人家灯都是亮的,自己房子的灯莫名奇妙全灭还打不开,不是这鬼从中作梗还会有其他原因吗。 身下鬼没有说话,被反折的苍白的手背上是淡青的脉络。 蒋弥手上用力,眉眼冷冽,声音压低,你知不知道鬼也会死的,你要试试看吗。 就洗了个不到十分钟的澡,麻烦事就没断过,最后直接还给停电了,蒋弥现在火大的厉害。 鬼是灵体,可以通过法器消除,但蒋弥却可以直接物理消除。 是我 半晌,蒋弥手底下传来微弱的男声。 蒋弥垂眸,水滴顺着线条明显的腹肌滑落下来,我在这不会住很久,你也不要找我的麻烦,我们从今往后各不打扰,你说怎么样,嗯? 好 身下的鬼低声答应下来。 先说一句,杀我估计不容易,反倒你先死的机率还会大一些,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明白吗。 蒋弥额发半垂,躬身靠近身下的鬼,凑近那鬼的耳侧询问,温热的气息带来痒意。 明白 蒋弥见这个鬼还能沟通,还算配合,也就不那么火大了,他刚撒开手,撤开身体,身下的鬼立刻变成一缕黑色的鬼气,迅速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房子又重新亮了起来。 蒋弥没再管那个消失的鬼,他撩起湿透的头发,从床头柜上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又继续洗澡去了。 第75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蒋弥,好久不见 蒋弥洗完澡之后,把头发给差不多吹了个半干,接着就回到了一楼的卧室里面。 他摁亮手机,又弹出了一堆的微信消息。 群里还有一个认识的同行发了消息私聊他。 旧我:蒋哥,就你那边最近好像有了一笔新单,酬劳是二十万,少有的大单,听说挺麻烦的,你接不接,你要是接,我就先给你定下来。 蒋弥看着这个消息,思考了一会,最近自己面前的钱的确不太够用了,虽然还要做任务,但两头兼顾也不是不可以。 半晌后,蒋弥回了消息过去,答应了下来。 对面过了一会就回复他了:行,蒋哥,我就帮你先定下来了,到时候发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你啊。 蒋弥又发了一个好,谢谢了。过去。 他们这行做的从来不是替天行道,见鬼就灭的门路,他们做的是拿人钱财,□□的生意。 天底下的鬼这么多,不是所有都需要去应付的,而究竟如何成鬼的契机至今也无人知晓,连带着鬼体消失之后,是否投胎转世,都没人清楚。 说白了,也是因为大部分的鬼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人们既看不见它们,又碰不着它们,有鬼也不碍事。 蒋弥见还有其他人微信找他聊天,就又多聊了一会。 临睡之前,蒋弥从挎包中掏出一张画好的符箓来,贴在了门内侧。 虽然这房子里的鬼先前和自己约法三章过了,但究竟是否会遵守诺言,没人知道,也可能当时是急于脱身而敷衍过去罢了。 这张符箓也没什么抵挡恶鬼的能力,只是为了提醒,一旦那鬼越界,符箓牵连着蒋弥挎包中的金铃就会发出声响,而好让蒋弥注意到情况。 蒋弥还用手掌压了压,让符箓贴的更紧了一些。 等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蒋弥便上床睡觉了。 可能是突然换了新的环境,蒋弥睡的并不是那么的熟。 夜深人静之时,房子中漆黑一片,除了窗外透进来的些许的朦胧夜色。 而此时,客厅二楼走廊处却突兀的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脚印,脚印一步步的踏过了瓷砖地面,接着踩在了木质楼梯上面,走过其中几个台阶的时候,其间还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响。 脚印一步步的下来,穿过了客厅,经过了厨房,最后缓缓的停在了蒋弥的卧室门前。 分卷(61) 一缕黑气攀上了门把手,接着向下拉动,门锁自动的轻轻咔哒一声打开。 就在黑气想要扒拉开门缝的时候,门内贴着的符箓立时自燃起来,在一片噬人的暗色中泛着点点猩红。 蒋弥睡觉之前特地把金铃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子上面。 随着符箓的自燃,一直无声的金铃疯狂响动起来,清脆刺耳的响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干蒋弥这行的,晚上睡觉都不敢太死,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找上门来呢。 由于这多年来干这行养成的习惯,金铃一响,蒋弥立刻睁开了眼睛,哪怕他的意识还是模糊的。 蒋弥凌乱着头发,坐起身来,抽出枕头下的一叠符箓来,指尖轻轻一抖,几片符箓无风自动,飞向了那门的细小缝隙。 这一套动作熟练至极。 蒋弥几秒后就清醒过来了,果然,这鬼还是没有遵守诺言。 非要灭了才行吗。 蒋弥从床边挎包里面拿出一柄木剑来,反手握紧之后,掀开身上的毯子下了床。 随着门外的纸张撕裂声,几片飞出去的符箓此时都已经轻飘飘的落了地,几缕黑气游蛇一般的从门缝中窜了进来,朝着蒋弥的方向逼近。 的确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这么想着,蒋弥挥手木剑斩断脚下的一缕黑气来。 蒋弥 就在这个时候,蒋弥隐隐的听见从远处传来了这么一声低喃,像是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很低,咬字很轻。 蒋弥微微分神,动作稍顿,一缕黑气就已经牢牢缠住了蒋弥的脚。 紧接着,像是趁虚而入,一缕黑气贴着后方墙壁绕住了蒋弥持剑的右腕,黑气紧锁蒋弥的腕骨,一个用力,蒋弥吃痛,木剑便拿不住掉了地。 疼痛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阴阳眼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双眼极其敏感,泪腺极其发达,一旦过度的疼痛刺激神经 蒋弥就会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蒋弥此时眼圈立刻通红,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泪水涟涟。 他半仰起头来,想把眼泪往回收收,看能不能收回去,就因为疼一下就掉眼泪,真的是丢人丢到鬼面前了。 轻易掉眼泪对蒋弥来说,是伤自尊的行为,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像什么话。 蒋弥咬牙,满脸厌怒,可眉眼间却是通红一片,软的不像话,泪水顺着面庞向下滴落,他忍住心中罕见想说脏话的冲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紧紧束缚着蒋弥四肢的黑气蓦地松弛下来。 一双冰冷的柔若无骨的手贴着蒋弥脖颈从后方轻轻触上蒋弥的脸颊,那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缠绕上来,接着,苍白的指尖揩起蒋弥眼下的泪水。 指尖托起泪水收回手臂,身后看不清面容的那鬼启唇,伸出红艳的舌尖,将咸咸的泪水吞吃入腹,接着一抹唇角,勾起古怪的笑来。 蒋弥哭了一会,就又好了,他看着身后鬼的一系列莫名举动,皱起眉来,他只看见了擦眼泪收手臂,至于其他的,他就没看见了。 身后那鬼指尖继续轻移,来到蒋弥刚才吃痛的右腕,缓缓抚弄。 冰冷的指尖贴上蒋弥温热的脉搏,蒋弥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疼吗。 身后的鬼贴近蒋弥耳边低声询问,好似毒蛇吐信,半是诱半是哄,好像生怕蒋弥疼了一样。 蒋弥顿了顿,不知道身后鬼在卖什么关子,面上挂着泪痕,想了想还是应声道:还行。 虽然说着话,但蒋弥却瞥向脚下的几片符箓。 我不想伤你的。 蒋弥听见这话,却没有再答话了。 从之前开始,他心里的疑虑就没有下去过,为什么这个鬼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好像也不是一心致自己于死地的感觉。 蒋弥放了些水,才会让这鬼这么轻易捉住他,也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鬼究竟要干些什么。 蒋弥思考着问题所在,身后鬼又出声说话了,言语间带着几分罕见的笑意。 蒋弥,好久不见。 第76章 《鬼王的强制霸宠》关于程哥的暗恋史 蒋弥听见这话却愣住了。 好久不见? 这怎么也不是一个初次见面会说的话吧。 所以,蒋弥想着,身后的这个鬼可能在哪里见过自己,亦或是他生前见过自己。 鬼气愈强的鬼说明怨气越重,执念越深,绝不会是善茬。 我们见过吗。 蒋弥双眸通红的开口询问。 当然。 一缕黑气从上到下的出现在蒋弥面前,在浓重的夜幕中缭绕,接着晕染扩散开来,最后显出一个朦胧的身形轮廓。 蒋弥皱着眉仔细的瞧着,但却没在记忆中想起类似的人。 黑气慢慢变淡,那人被遮掩的形貌愈发清晰起来,露出一个清瘦的下巴,和浅色的唇。 蒋弥,还记得我吗。 那鬼勾起一抹浅笑来,清浅的眸间倒映着蒋弥怔愣的神情,他在蒋弥面前站定。 与其说是站,不如说是飘。 由鬼气支撑的他根本不需要站立。 那鬼的身形很陌生,但眉眼间却隐隐有几分熟悉。 蒋弥还算比较擅长记人的脸,他皱眉辨别着,半晌后,喉间却滞涩起来,言语间满是迟疑。 你曾经是和我一个高中的 但那个名字却怎么也不想起来,也是因为记忆中那人太过不起眼了吧,蒋弥也和那人没打过太多的交道。 程绽。 面前的鬼气环绕的年轻男人眼带笑意的开口了。 蒋弥顿住。 程绽?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开关,许多他觉得都要忘掉的东西此刻却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蒋弥才开始来到这个任务世界的时候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当时年代思想封闭,信息科技发展又落后,对于蒋弥这先天性的灰黑色眼睛,很多人都是忌惮的,疑心这是什么不详的东西,又疑心这是什么不治之症。 流浪了好些日子的蒋弥后来被一个捉鬼的内行人给收养了,也就是现在他已故的师父。 师父明白蒋弥的这是一双得天独厚的阴阳眼,却也是招致灾祸的主要来源。 阴阳眼的大部分或是郁郁而终,亦或是鬼怪缠身,难以解脱。 但好在收养蒋弥师父是个内行人,教蒋弥学习法器,善用自身的能力,在捉鬼这行另辟蹊径的干了下去。 师父一生未婚未育,也只有蒋弥这么一个徒弟。 教蒋弥捉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蒋弥的学业也没让他落下过。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学,师父一直规劝着蒋弥好好读书。 也可能是预见,在高速发展的未来社会上,捉鬼再不能当做主业了,封建迷信也将会是别人痛斥的事情。 于是蒋弥从小开始学一直安分的上学念书,又因带着原先的记忆,不仅成绩优异,在为人处事上面做的也很妥善。 蒋弥是在师父住的小县城上面念的高中。 那块地方发展的还算好些。 这么多年下来,蒋弥灰黑色的左眼对外解释一直是虹膜异色症,虽然罕见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师同学也习惯了蒋弥的灰黑色左眼,没再把这当什么事。 高中时候的蒋弥正是少年时期,长的好看,个子较之一般同学也高不少。 又因为师父不想蒋弥天天练习捉鬼而孤僻不合群,所以总希望蒋弥能在外面多玩乐,参加社交活动。 所以蒋弥为了不让师父担心,就经过老师批准之后,组建了他们高中学校里面的第一支正式的篮球校队。 那时候的蒋弥号召力很强,总是蒋弥带着一批人出去打篮球,带着一批人出去玩什么之类的,情书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收。 第一次和程绽打交道的时候,还是程绽高一下半年的时候,当时程绽发生过一场车祸。 但好在那场车祸没受什么重伤,就是脚骨有点骨折,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蒋弥曾经的高中班级还是比较团结的,班主任也很关心学生,就派在班上就任班长一职的蒋弥拿着班费买点东西过去看望同学。 在此之前,蒋弥和程绽没怎么接触过。 青春期时候的程绽发育比较晚,身形比同龄人也瘦弱干瘪不少,个子也有点矮小,总是独来独往的,既不参加学校活动,也不怎么社交。 总是蒋弥一行同学风风火火的打篮球去,程绽面无表情的背着一个大书包背道而驰,两个人擦肩过去。 看望的当天,蒋弥蹬着一辆凤凰牌的老式自行车,背着帆布包,带着一个买来的水果篮子就到了医院。 关于病房号,班主任之前已经告诉过他了。 蒋弥提着一个硕大的水果篮子,找小护士问路之后就找过去了。 他推开病房门,这是一个四人间的病房。 其他三个床位都躺了病人,最里面的一个床位是拉上帘子的。 外面窗外大开,现在又是傍晚,远处天幕霞光璀璨,微风轻轻撩动着白色的床帘。 蒋弥走上前去,拉开了帘子。 帘子后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一身病服,面色苍白,右脚被纱布裹着吊在那里,听见有人拉门帘,他神色恹恹的转过了头。 他看着很瘦弱,细胳膊细腿。 蒋弥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蒋弥笑了起来,准备问候一声,却不知怎么脑子就卡壳了,忽然没能一下子想起面前同学的名字。 但好在蒋弥想起水果篮里面有张祝福卡片,上面写了这位同学的名字,蒋弥有些心虚的飞快瞥了卡片一眼,然后继续笑着道,程绽同学你好,我是带着全班的同学的问候过来看望你的,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话,那位病床上的同学便面无表情的把头给偏了过去,像是没有留意到蒋弥的小动作,垂下眸子,冷漠的盯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 蒋弥倒是无所谓,把水果篮子放在了一旁床头柜上。 把礼物放下就走显然是不应该的,于是蒋弥拖了一个木头板凳来,坐在床边,准备陪受伤同学聊聊天。 看这位受伤的同学这么瘦弱的样子,可能是营养没有跟上。 想了想,蒋弥又从帆布包里面掏出一盒高钙牛奶出来,也放到了水果篮子的旁边。 见同学看过来,蒋弥笑了笑。 蒋弥又问了几句关于伤情的事情,这位受伤的同学总用几个字就回答过去,看起来不愿意多说什么。 蒋弥毕竟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对于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计较的,又因为现在是班长的缘故,对于这种看起来孱弱的同学总多了几分的责任感。 蒋弥从水果篮子里面拿出一个苹果出来,看了下病床上的同学。 程同学,问一下你这有水果刀吗。 程绽唇紧抿着,额发微微下垂,遮掩住眼尾,眼睛抬起,伸出细胳膊拉开了旁边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找出一把水果刀来,放到了柜子面上。 蒋弥笑了一下,接了过来,拽出脚底下的垃圾桶,用刀开始削苹果,果皮削的很长都没有断掉。 等削完的时候,就发现对面有人再看自己。 蒋弥抬眼看过去,就发现对床是一个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短发,眼睛很大,就是应该圆圆的脸颊消瘦到凹陷进去。 见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瞧,蒋弥把苹果一分为二,给递了一半过去。 在小女孩旁边陪护的是她妈妈。 蒋弥过去的时候,那个年轻女人勉强的笑了笑。 蒋弥半蹲下身,笑着问道:她可以吃苹果吗。 年轻女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眸光柔了下来,谢谢,苹果她是可以吃的。 于是蒋弥把苹果递到了小女孩的手边,吃吗? 小女孩好奇的看了看蒋弥的灰黑色左眼,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苹果,有些腼腆的伸出短短的小手接了过来,接着悄悄的道谢:谢谢哥哥。 小女孩接过了苹果,蒋弥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板凳上面坐着,把剩下的另一半苹果递给程绽。 程同学,来吃苹果。 程绽眉头皱着,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他躺在病床上又瘦又矮的样子,眼睛颜色比较浅,还透着一股冷淡的厌恶拒绝感,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中男生。 但蒋弥拿着苹果的手一直没有收回的举在那里,半晌后,程绽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蒋弥把水果刀擦干净收回抽屉的时候,旁边却传来一声沙哑的低低的谢谢。 因为那声音太小,蒋弥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程绽这次的伤一直住了好几个月的院,在这期间,蒋弥一直会在放学的时候过来抽空瞧他,或者是双休日空闲下来的时候,顺便带一些师伯们熬的汤,用铁饭盒给装过来的。 有时还能碰见过来陪护的程绽的母亲,那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女人,和自己满身是刺的儿子完全是两类人。 程绽从一开始的厌烦不习惯,疲于应付,一直到了后来的习以为常。 直到程绽临近出院的时候,这天是星期六,蒋弥照例过来看看同学。 等蒋弥过去的时候,就发现程绽抬眸意味不明的看了自己一眼,眉头皱着。 蒋弥有些不解,卸下身上的帆布挎包,怎么了。 程绽的眸子往对床看了一眼,蒋弥顺着看了过去,才发现对床空了,上面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在了那里,只剩下小女孩在床栏杆上面粘的公主小贴画。 蒋弥笑了起来,她出院了吗。 程绽瞥了他一眼,接着垂下眸子就没说话了。 蒋弥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了。 程绽顿了顿,变声期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她前天去世了。 去世了?蒋弥愣在原地,甚至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 嗯,前天夜里。 程绽抬眸看了蒋弥一眼。 蒋弥下意识就起身往床位上看了一眼,接着他不自觉地走出病房,却在迎门处撞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低头却看到了那个对床的小女孩,依然是一身儿童病服,面色苍白,干瘦干瘦的,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大眼睛。 分卷(62) 小女孩脚底下没有够着地,是飘着走的。 蒋弥从小到大见惯了鬼,可今天却像是第一次见鬼的一样的定在了原地。 小女孩也看见了他,抬头试探的喊了一声,哥哥? 蒋弥顶着过往医护不解的目光蹲下身子,嗯。 小女孩有些惊讶,别人都看不见我,哥哥你还能看见我吗? 蒋弥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哽,看得见。 小女孩两只小手搅在一起互相抠着指甲,我睡醒了,然后妈妈就不见了,我找不着她,护士阿姨也看不见我,她还把我的公主娃娃的高跟鞋给丢掉了。 蒋弥牵住小女孩的手,站起身来,半垂下眸,我带你先出去。 小女孩没哭没闹,乖乖的被蒋弥牵着,蒋弥牵着小女孩到了楼梯口,这里没什么人,蒋弥就直接坐到了楼梯上面。 小女孩很爱干净,向蒋弥要了一张卫生纸以后,垫在了她坐的台阶上面。 蒋弥因为这个身体还是青春期的缘故,比以前的他神经还要敏感许多,看了一眼,眼圈就不受控制的红了,灰黑色的左眼水汪汪的一片。 心里的难过感觉大过了羞耻感。 小女孩把衣角拢了一拢,抬头看向蒋弥,哥哥,你能给我妈妈打电话吗,我记得号码。 蒋弥掏出帆布包里的又重又小的手机出来,小女孩报了号码出来,蒋弥拨打过去,先是响起了几声嘟嘟声,后面就打通了。 对面是一个憔悴的女人声音。 喂? 小女孩很高兴,小手挥舞起来,是我妈妈,是我妈妈,妈妈! 小女孩连喊了几声,对面女人都没有应声,只是继续询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一直到了通话结束,女人都没有对小女孩的呼喊应声。 小女孩见电话挂了,神情落寞又有点不解,妈妈好像没听见我的声音。 按理说,蒋弥可以控制住自己不流泪,可能是由于体质原因,他的左眼自然而然的留下眼泪,接着便是双眼流泪。 蒋弥坐在楼梯上面,手背掩住眼睛,尽量让自己哭的不要那么夸张。 小女孩看蒋弥突然哭了,小手有模有样学着她母亲曾经安慰她的姿势,拍了拍蒋弥的后背,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蒋弥流泪流的开始夸张起来了。 身后不远处的楼梯门半开着,程绽拄着两个拐杖站在那里,看着蒋弥头低下来,正无声的掉着眼泪,看了一会,程绽半垂下眸子,转身走了。 蒋弥的第二通电话是打给自己师父的。 对面接了起来,蒋弥声音沙哑的问话,师父,能养鬼吗说着,看了身边的在玩自己包上挂件的小女孩一眼,养小鬼 师父默了半晌,养不了,小鬼鬼体易散,你更养不了。 蒋弥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 师父像是察觉到蒋弥的心事一般,小鬼恋家,你还是送它回家吧,它伤不了人的,没什么关系。 蒋弥语气慢慢平复,好 蒋弥顶着眼圈通红的双眼去向程绽告了别,然后带着小女孩走出医院。 小女孩不仅记得她母亲的电话号码,还记得她的家庭住址。 蒋弥把小女孩放在自行车后座上面,一路按着地址骑行过去,骑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一个大院子门口。 门口还有一个扎着小辫的小男孩满脸脏兮兮的泪痕,鼻子下面还挂着鼻涕,正蹲在地上抠泥巴。 小女孩高兴的挥了一下手,大宝!接着她转头看向蒋弥,哥哥,我回家了。 蒋弥笑着点点头,看着小女孩欢快的飘了过去,去吧。 后面的日子里面,程绽也出院了,不需要蒋弥过去看他,两人在学校里面除了一些碰见的时候,会打声招呼,就也没什么交际了。 每天上下学,蒋弥会绕很远的路,只为了经过这个大院子远远的看一眼,有时候会遇到小女孩在门口坐着,过去聊聊天,有时候会看见小女孩在看其他的一群孩子玩游戏。 一直到很久之后,蒋弥再也没看见过她了。 蒋弥从高一升到了高二,分班之后,发现不少曾经认识的同学都开始长个了。 程绽也属于长个的那一波人,与其说是长个,不如说是,长开了。 程绽原先看起来很瘦弱,皮肤也不白皙,和好看帅气沾不上边。 蒋弥反而一直是学生里面出类拔萃的那一拨,个子高,长的帅,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蓬勃朝气,灰黑色的左眼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蒋弥后来和程绽没什么交集了,连程绽和自己分到一个班都不知道。 这天打篮球之后,蒋弥从自己抽屉里面摸出了一瓶饮料出来。 蒋弥一边在没什么人的教室撩起上衣擦汗,一边莫名奇妙的看向自己的男同桌,你送的? 男同桌拿起自带的水壶打开盖子,我自己都喝不起还送你,你长的再帅也不能给我当钱花啊,兴许是哪个小姑娘送你的啊,除了这个没其他可能,我跟你讲。 这话说的倒不假,成天有不少小姑娘过来堵蒋弥送零食,送礼物什么之类的。 蒋弥看了两眼,把饮料重新赛回了抽屉。 男同桌很了解他这做法,蒋弥就是不准备喝了,平常小姑娘送的不少零食,他也不吃。 你真不喝吗,不喝给我喝啊。 蒋弥撩起上衣在窗口边接风,随你,你不喝我晚上回去路上还是给扔了。 男同桌把饮料打开,喝了一大口然后抹嘴,好爽!你也真是死脑筋,送吃的你也从来不吃。 蒋弥汗湿的黑发被风吹动,懒散的闭眼说话,你没听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 哎,也就你这种大帅哥有这种觉悟了,像我们都没人送东西。 两人说说笑笑,事情就这么过去。 直到后面打篮球之后的每天,蒋弥都能在自己抽屉里面发现一瓶饮料。 男同桌喝了几回,就心虚不敢喝了,今天看蒋弥又得了一瓶饮料,失笑一声,也不知道哪个小姑娘送你的,还挺持之以恒啊。 蒋弥看了一眼,每天花几块钱给自己买水,实在是没有必要,还挺浪费的。 他把水收起来,想了想,准备堵人,看能不能堵到。 蒋弥拍了拍男同桌的肩膀,明天晚上放学我把书包放班上打篮球去,你就提前回来看一眼,要悄悄的,看谁给我送的水。 男同桌一拍胸脯,放心放心。 第二天的时候,抽屉里面依然是一瓶饮料,但却没堵到人,男同桌愁眉苦脸的解释,我昨天老早就过来了,就坐前面悄悄的看,除了我们班上几个男的来来回回,没看见有女生啊,我就中间去了一趟厕所,就一会,马上就回来了。 蒋弥怼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道:谢了,堵不到人算了。 两人聊了一会,外面有人拿着垃圾桶进来。 那是程绽,他是这个班上的劳动委员,负责每天的班级卫生打扫,每天放学之后都要多留一会儿的。 男同桌抬眼就看见了程绽白净的面皮,他戳了一下蒋弥,等人走了之后,小声道:看见了吗,程绽。 蒋弥看他一眼,看见了,怎么了。 男同桌嘶了一声,声音压低,你没发现程绽变好看了吗,就挺漂亮的 蒋弥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唇红齿白,眼睛颜色是比较浅的,皮肤干净也挺白的,个子比以前抽条许多了。 还行,但还不至于漂亮吧。 男同桌挥挥手,哎,就不是女生那种漂亮的娘,就那种惑人的美感? 蒋弥笑起来,你用词还挺抽象。 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我们班上不少男的都这么讲。男同桌双手摊开。 闲的。蒋弥对此满不在乎,他反正对男生的长相不感兴趣。 算了,也是,还是小姑娘好看些。 话题结束,关于程绽长相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放学之后,蒋弥照例和隔壁班在晚自习之前打篮球去了。 远处程绽怀里抱着一个装着扫洒工具的纸箱,要横穿过操场,去学校的杂物房里面。 操场比较小,除了篮球场还有一个操场,两边是环绕的跑道。 蒋弥投了一个三分球,场外坐着一群拿着零食的女生叫嚷起来。 大热天会过来看一场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球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冲着蒋弥的脸过来的,虽然不太懂球场规矩,但看蒋弥投球了,她们就会跺脚尖叫几声。 程绽抱着怀里的纸箱冷着脸,目不斜视的过去。 隔壁班有心浮气躁的男生看蒋弥这么吃香的模样,心里就有点窝火,运球动作间动作就大了几分,等他抢到了球,就直接狠狠砸向了篮框,结果偏了方向,篮球转了头往右边砸了过去,那球直直的朝程绽过来。 如果程绽能偏头看一眼的话,其实这球还是很好躲过的,但他没有,于是这球就砸到了程绽左脸上。 程绽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手里的纸箱也掉到了操场的地上。 场外的女生也吓得一个惊呼,蒋弥用衣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就跑着过去了,他来到程绽身边,就发现程绽白净的左脸上现在红了一片,还擦破了一块皮,带出血丝来,看着挺吓人的。 打球的男生们和女生也一窝蜂的过来了。 那个砸球的男生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搔搔头,很烦的样子,他要是看一点路,也不至于这样。 蒋弥黑发汗湿一片,双眸泛冷,你把球砸人身上还怪别人吗,给他道歉。 砸球的男生顿了一下,余光留意到周围的女生,心中暗恨蒋弥说话不留情面,于是梗着脖子硬呛声道:我当然道歉,但还跟你没关系,用不着你管吧。 他跟我一个班的,我是他班长,我让你给他道歉,听见没。 说着话,蒋弥拿女生递过来的冰水示意程绽自己先敷在脸上。 两班人见情况不对,连忙各拉各的。 砸球的男生也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撑着,语气无所谓道:对不起,行了吧。后面还低低的跟了一句烦死了,众人都听的清楚。 蒋弥捞起一旁篮球狠狠砸到那男生脚底下,接着冷声道:滚一边去。 周围的一圈人面面相觑着,主要是蒋弥一向脾气很好,鲜少发怒。 接着,蒋弥没管那个男生清白交接的脸,兀自抱起纸箱,然后就带着程绽去校医务室了。 第77章 《鬼王的强制霸宠》骑车送回家 学校的校医务室其实并不健全,很多学生受伤之后也不会去校医务室,校医甚至还是学校食堂的大厨,这个点他人自然不在医务室里面。 虽然人不在,东西却还算齐全。 蒋弥把怀里抱着的纸箱放到地上,让程绽先坐到了椅子上面。 被篮球砸脸之后,程绽也没有痛呼,到现在还没有说一句话。 蒋弥皱着眉,半弯着腰,用指尖托起程绽下巴,仔细的看了看他左脸的伤口,伤口渗着血丝,里面还掺了些许的泥灰脏污,看来得先把伤口清理一下。 蒋弥毕竟是刚打完篮球的,黑发还有点汗湿,上身穿着件无袖运动衣,领口很大。 现在一弯腰,就能从衣领直接看到内里的少年躯体,包括有汗水顺着小腹向下滑落,但蒋弥身上却没有那种刺鼻的汗臭味,反倒可以嗅到衣摆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程绽没有说话,只是搭在椅子面上的手微微收紧,有些慌乱的瞥开了视线。 蒋弥没有注意到程绽的小动作,只是垂下眸子,灰黑色的左眼一眨不眨的瞧着程绽,神情认真,很疼吗。 程绽移过视线,把眸光与蒋弥对视。 汗水沾湿蒋弥的眉眼,蒋弥的灰黑色眼睛就像是被水冲洗过的黑曜石一般透着股盈盈的亮。 那瞬间,程绽不自觉的想起很久以前,在医院看见的蒋弥独自坐在楼梯间流泪,是不是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睛,也是这么的 蒋弥见程绽愣在原地,没有答话,心里估计可能是被刚才的篮球砸到之后懵了吧,程绽在蒋弥的印象中还是比较老实内敛的学生。 于是他在程绽眼前挥了挥手问道:还好吗? 程绽反应过来,有点狼狈的垂下眸子,咬紧下唇,还好。 蒋弥点点头,找出了棉签,然后沾着清水,准备给程绽稍微清理一下伤口。 那我现在先把你伤口清理一下,嗯? 程绽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蒋弥伸手扶住程绽的侧脸,你把头歪一点。 程绽紧抿着唇,依言照办。 蒋弥凑近程绽,他个子比较高,此时身形完完全全的把程绽笼罩起来,拿着棉签细细的擦着程绽的伤处。 他一边擦,一边低声说话,要是疼,就和我说一声,我动作会轻一点的。 温热的吐息撩拨着程绽的左耳,带出酥麻的痒意来。 程绽耳朵比较敏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点,主要还是没有人附耳和程绽说过话,蒋弥这举动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 那种痒意让程绽下意识的缩紧肩膀,腰肢都快软了半截,反应过来之后又硬生生的舒展开来。 蒋弥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弄疼人家了,他赶忙停止动作,询问道:很疼吗。 蒋弥还想了一下,要是他处理不好,就找个心细的女生过来帮帮忙吧。 程绽摇摇头,平复下呼吸,没有,不疼,你继续吧。 那好。蒋弥重新应下。 等他把伤口清理干净之后,蒋弥又用酒精棉球消了毒,最后拿着擦伤的药膏在程绽脸上涂了薄薄一层。 药膏膏体是黄色的还带着刺鼻的药味。 程绽只要想想这种东西涂在脸上肯定是难看极了,他微微隐起左脸来,心中是羞赧的难堪,他其实不愿意让蒋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分卷(63) 曾经的他瘦小又难看,程绽很清楚那点,一直到他稍微长开了一些,不再那么难看之后,他才会主动的出现在蒋弥面前。 正好外面有三五个女生推门进来喊蒋弥。 班长。 蒋弥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过去,怎么了? 我们就过来看一眼,程绽伤口还好吗。几个女生围拢过来瞧了瞧程绽的左脸。 蒋弥点点头,用手背揩了一把额角的汗水,还行,不是很严重,他今天晚上晚自习就不上了,我等会给他请个假去。 那其中有女同学面上有几分扭捏的走了出来,她身后的几个女生暗暗的眼神鼓励着,就刚才你和隔壁班的好像有点摩擦,没事吧,班长,我我有点担心 蒋弥拎起自己上衣抖了抖,笑了起来,小事一桩,用不着担心。 女同学在蒋弥面前站定,从背着的手里拿出一瓶水来,递到蒋弥面前,班长,你也太辛苦了,喝口水吧。 蒋弥垂眸看了一下,还是能察觉到那么几分不对劲的,他笑着婉拒道:没事,我不渴,你给程绽喝吧。 女同学连忙补充道:程绽也有的,我也给他买了。 蒋弥还是拒绝了,谢谢,不过我有水,在班上,两瓶喝不完也是浪费,你留着自己喝吧。 女同学收回水,动作间不免透着几分沮丧,那好吧,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蒋弥点点头,干脆利落的道:再见。 几个女同学就这么又重新离开了,就剩下了那瓶留给程绽的水。 全程程绽都没有出声说话,他冷眼旁观着那个女同学的扭捏动作,还有眼中的青涩情意,接着他却看见了蒋弥的拒绝。 蒋弥拿过水来,把瓶盖拧开,递到程绽手边:先喝口水吧。 程绽默默伸手接了过来。 蒋弥抱起放在一旁放在地上的纸箱,先回班吧,我给我们两个请个假,再送你回家。 蒋弥下意识就把程绽代入了曾经那个右脚骨折致生活不能自理的时间段了,他心里总觉得程绽身体虚弱,对着程绽会有那么一点的放心不下,也可能是班长做久了自带的责任感。 蒋弥把具体情况告知了班主任,班主任还是很关心学生状况的,在亲自查看了程绽的伤情之后,他批准了蒋弥和程绽两个人的假条。 因为在班主任的眼里,蒋弥和程绽都是很懂事用不着他操心的学习优异的乖孩子。 蒋弥到班上把书包收拾了一下,男同桌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他看见蒋弥收拾东西,有点不解的问道:咋了,你怎么回去了。 蒋弥把书包拉链拉好,我送程绽回家,班主任批好假条了。 男同桌一脸震惊的表情,语带羡慕,哇,好爽,我现在去被篮球砸一下还来得及吗。 蒋弥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来得及,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操场上用篮球给你脸上来一下。 男同桌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这还是无福消受。 蒋弥单肩背起书包,那我走了。 男同桌点点头,ok,拜拜了。 蒋弥左肩背着书包,来到程绽座位面前,走吗。 程绽已经收拾好东西等了一会了,他站起身来,走吧。 蒋弥很自然的拿起了程绽的书包背在了右肩上,好。 程绽顿了顿,你不用帮我背,我自己会背,我胳膊还没有受伤。 蒋弥看着面前感觉还挺瘦弱的程绽,犹疑的出声:你可以吗。 程绽上手从蒋弥右肩上拿下自己的书包,可以,我一直都是这么背过来的。 蒋弥背着书包,来到学校的车棚,推出了自己凤凰自行车,看向程绽,你是骑车还是走来的,如果是走来的话,我现在骑车送你回家。 程绽的余光已经瞥见了车棚角落里自己的那辆自行车,却依然面不改色的对上蒋弥的眼睛道:我自行车坏了,我这两天都是步行的。 蒋弥倒是没想过程绽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只是把自己的书包往前面的车筐里面一放,那好,你就坐我车后面行吗。 程绽垂下眸子,行。 接着他坐在了蒋弥的自行车后座上面,两只手扶着车座。 蒋弥问清了程绽的地址以后,就骑着自行车往程绽的家赶去。 远处残阳如血,霞光铺了满路,一直延展开来,路两边是嘘嘘嚷嚷的行人和一窝蜂刚刚放学的中小学生。 蒋弥的上衣下摆也被风撩起,有时还会露出光洁的脊背来,程绽连眸光都不知该落在哪里好。 长的帅就是引人注目,蒋弥骑自行车,道两边都会有女学生看他。 其中有一段是比较颠簸的毛石路,蒋弥特意对程绽叮嘱,记得抓我腰。 程绽紧抿住唇角,手抬起许久,还是没有搭在蒋弥腰上。 只是此时车底下刚好硌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这回不用蒋弥说,程绽的手就已经握住蒋弥的腰。 由于蒋弥喜欢运动的缘故,他的腰比较紧实,甚至于说有点硬,少年人的体温都是偏高的,蒋弥也不例外。 程绽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都能感觉到手底下灼人的温度,像是能感觉到其中血液的缓缓流动。 那热意烧的他难以自处,烧的他无处容身,却又不愿放手。 程绽从耳廓处往下,绯红一片,不知道和残阳比起来,哪个更红一点。 但好在天色渐渐晚了,没人会留意到他的窘境。 后来等那段颠簸的路段过去了,程绽也没有撒手。 蒋弥对这方面倒也大条的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径自一路骑行到了程绽所住的小区,一直骑到了程绽住的楼下。 停车之后,程绽缓慢的背着书包下车。 蒋弥还坐在自行车上面,长腿撑在两边,骨节分明的左手搭在车龙头上面,右手自然的撩起上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露出了线条明显的腹肌来,但也就短短的两秒。 到了,回家吧。蒋弥抬眸对程绽道。 程绽暗自拉紧自己的书包带子,过了好一会,他平静的出声,要去我家喝口水吗。看着就像是客套一句般。 蒋弥看了看远处的天色一眼,摇摇头,谢了,但天晚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程绽点点头,好。接着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蒋弥见程绽上楼,转身骑车就走了。 主要是今天消耗量比较大,蒋弥现在还挺饿的,准备早点回去和自家师父一起吃一顿晚饭。 程绽在楼道口站了许久,清浅的眸间倒映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和蒋弥远去的背影,白皙的面庞隐在暗处,喉头微微滚动,一直到看着蒋弥的身影消失在道路上,然后他才离开了。 第78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结契 程绽第二天没有再来学校,等重新来到学校的时候,却是在办理转学手续了。 那时候蒋弥还在上课,头顶上是嗡嗡作响的老式吊扇,窗外树上没完没了的知了声吵的他有点烦闷。 蒋弥指尖夹着中性笔两边翘着玩,胳膊半搭在桌面上,一旁的男同桌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的轻点着,时不时朦胧的睁开一下眼睛。 整个班级昏沉一片,认真学习的同学都在强打着精神。 讲台上一向以嗓门大著称的化学老师声音也低迷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面朝走廊的窗外有人影走过。 蒋弥随意的抬眸看了过去,就看见一张白皙冷淡的侧脸,和低垂着的浅色眸子。 那是程绽。 蒋弥愣了一下,夹笔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窗外的人似乎留意到了蒋弥的视线,眸光穿过玻璃瞥了进来,直直的投向蒋弥的座位。 程绽的侧脸及其眸子半隐在暗处,眼睫轻颤,脖颈处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发尾发卷,一身白色短袖校服的他显得干净清瘦。 那瞬间,蒋弥并没有看清他的神情,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个点他在学校里面。 也只是匆匆一瞥罢了,程绽接着平静的移回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与蒋弥对上视线的。 蒋弥看他身影消失到过道间,心里倒没有多想什么,继续夹着笔看向了黑板。 下课的时候,蒋弥作为班长正好收集完了班级资料要送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可等他抱着一叠纸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了程绽和他的母亲。 程绽站立在后方,静默不语。 他的母亲姿态温柔和顺,面上是恬淡的笑容,细声细语的在和班主任交流着。 程绽才开始并没有看到蒋弥,就连蒋弥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发现。 蒋弥走到班主任办公桌前,目不斜视的道:老师,收齐了。 在他斜前方站着的程绽身子微微一颤,苍白的指尖都捏紧了,左手搭在右臂上,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感觉。 班主任看蒋弥一眼,笑了笑,先放我桌上吧,辛苦你了。 蒋弥应下,把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这个小小插曲并没有打扰到班主任和程绽母亲的对话,蒋弥临走之前还听见班主任说些什么,转学校之后,学习也要跟上啊 蒋弥皱了皱眉,转学,程绽要转学吗,虽然有些想问问程绽具体的情况,但好像他自己和程绽还不是特别熟悉的同学关系,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去贸然询问了。 回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后面的年月里,一直到蒋弥大学毕业了,他都没有再见过程绽。 可现在遇见程绽,却是如今这副情形。 昔日的高中同学已经变成了鬼,还是这种厉鬼? 蒋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另一个事实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那就是程绽已经身亡的事实。 甚至可能死的很早。 束缚着蒋弥四肢的黑气已经松开,蒋弥站在床前。 面前是浅笑着的程绽和他身上缭绕的黑气。 蒋弥皱着眉,喉咙滞涩起来,心里复杂的情绪汹涌起来,半晌却只问出了一句,怎么回事。 程绽唇角微勾,眼尾上翘起来,清浅的眸间已然失去了昔日的人气,如你所见,我已经死了。 蒋弥深吸口气,压抑起情绪来,所以呢,为什么会这样? 程绽半垂下眸子,平静的盯着脚底所踩着的瓷砖地面,语气间毫无起伏,像是陈述着别人的的事情一样,被人杀了,就死在了这里。 程绽像是知道蒋弥下一句会问什么,便又悠悠的道:不过杀我的人也死了,全死了,不用担心。 蒋弥差点就以为程绽在开玩笑,担心,担心什么,担心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吗,哦,这的确是蒋弥担心的内容。 但他更担心的却是程绽,虽然程绽现在变成了鬼,担心也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半掩住脸来,灰黑色的眸子瞧着面前再自然不过的程绽,你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吗。 蒋弥瞬息之间,便想了很多事情,如果程绽变成鬼复仇之后,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基本所有凶宅里面的厉鬼都是因为执念无法化解,像是被枷锁捆住的一般留在死去的地方。 程绽点点头,是,他们杀了我之后,请了一些三教九流来把我锁起来了,可惜没锁住,我出来了,又把他们给杀了,但是却无法离开这个房子。 蒋弥颔首示意明白,他穿着睡衣,从床边上拿起自己的挎包,神情冷然的看向程绽,锁在哪里了。 程绽被锁的地方,是在三楼的小阁楼里面。 阁楼很小很矮,蒋弥嘴里叼着小手电钻了进去,程绽飘在他身旁。 旁边刚扬起灰尘来,程绽指尖一动,灰尘就都又偃旗息鼓静静落了回去。 根据程绽的提醒,蒋弥在一张阁楼地板上找到了一块深色痕迹,用手抹了一把,能看见其中细小的纹路。 蒋弥指尖捻了捻,这个手段他很了解。 基本上干这行的都不会用这种手段封鬼,这手段是以自身的精血为引子,再和当事死者的血肉混合,耗去活人的阳气,用银刀沾血刻特殊的纹路,以达到压制鬼体的目的。 这手段不仅恶毒,还容易折返到自身。 估计是铁了心的要封程绽,看起来还很忌惮程绽变鬼报复,蒋弥思索着。 程绽半蹲下身子,凑近蒋弥,丝丝缕缕的寒气都沾染了过去,他静静的笑了起来,眸间低烁着,怎么,你要放了我吗,万一我死有余辜呢。 蒋弥拿下嘴里的手电,掏出挎包里面的一打符箓出来,没有对程绽答话,只是把左手手心展开到了程绽面前。 我忘记带小刀上来了,麻烦你在我手上割一道口子。 闻听此言,程绽却敛起笑来,不笑的他眉眼间便透出几分摄人的森冷来,如果要自残才能继续下去,那就算了,我不在乎再呆在这里。 蒋弥看他一眼,你不帮我吗,那我就下去找刀去了。 蒋弥神情认真,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程绽顿了顿,微微蹙眉,苍白的指尖裹挟着黑气在蒋弥掌心轻轻一划,蒋弥连疼痛都还没感觉到,就已经见血了。 谢了。 蒋弥冲程绽点头示意,滴下自己的血到符箓上面。 程绽看着蒋弥不停的动作,还一直留意着蒋弥的伤口。 蒋弥瞧着地板上面的纹路渐渐变浅,这个封鬼的仪式看起来已经时隔多年了,法器效用本就随着程绽鬼气的增强而日渐减少,解封还是挺简单的。 就算蒋弥如今不帮程绽解封,程绽自己破除封印也只不过几年时间罢了。 完事之后,蒋弥又从包里掏出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石头来。 石头是半透明的,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其中红色的石心。 蒋弥重新用流血的手掌往里面滴几滴血,血滴到石头表面,立刻就渗透到里面,血被吸到其中的红色石心之中。 他看向身旁的程绽,这块石头是我师父给我的,就一块,说是人鬼结契用的,结契之后,人鬼共通,从今往后,你若是杀了人还是干了什么事情,我都会知道,而且你还会受制于我,其他的效用我暂时还不太了解,我师父他也不清楚。 分卷(64) 蒋弥顿了顿,继续道:我给你解困,但同样也要负责,结契吧,程绽。 蒋弥心里明白,厉鬼是杀人越多越难以控制,程绽虽然是自己曾经的同学,但蒋弥也要负起这个责任,防止程绽解困之后无故伤人。 蒋弥把结契可能会发生什么都给讲清楚了,心里也在猜想程绽如果不愿意怎么办。 但程绽好像却很平静的点点头,毫无二话,甚至给蒋弥一种他很乐意的感觉,如何结契。 蒋弥看向手中的石头,麻烦你送一些鬼气进去。 程绽应下,满身的鬼气扩散开来,浓烈张扬,像是孔雀开屏一般? 接着一股脑的鬼气源源不断的往石头里面送去,越送越多。 蒋弥看了一会,赶忙出言阻止,够了。 程绽这才停止动作,眸光盯着石头,好了吗。 蒋弥看了看毫无动静的石头一眼,好了吧。 话音刚落,石头便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接着便整个碎裂开来,半透明的石头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块路边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了,连带着中间的红石心也没了。 与此同时,蒋弥左腕间出现一条细细的红色纹路,像是一条红绳系在上面一样。 在两人的注视下,红绳缓慢抖开,另一头轻飘飘的荡了过去,牵住了程绽的右边腕骨,同样出现了一条红色纹路。 像是一条红绳两头各拴在腕间。 半晌过后,红绳消弭不见,连带着纹路也没有了。 蒋弥虽然对这个结契过程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多想,只是看向了程绽,斟酌着道:程绽,从今往后,你可能就要和我拴在一起了。 程绽唇角弯了起来,眸间波光潋滟,乐意至极。 第79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失控 等蒋弥从阁楼里面钻了下来之后,已经快凌晨3点了,蒋弥后知后觉的开始困顿起来。 他穿着拖鞋回到了一楼的卧室里面,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程绽,垂眸道:程绽,你自便吧,我先休息了。 程绽偏头看他一眼,身上黑气缭绕,嘴边勾起一抹笑来,好,你睡吧。 蒋弥点点头,打了一个哈欠,躺倒床上,拿起薄毯的一角盖在身上,侧卧着,灰黑色的左眼瞥过窗外浓黑的夜色,不过一会,就熟睡过去。 窗户是大开的,外面装了铁护栏,此时有风吹进来,窗帘被掀起。 程绽半靠在窗边,背对着夜色,眼睫微卷,眸光静静的落在了蒋弥的身上,苍白的唇抿起,整个鬼飘渺浅淡的像是一缕烟气,其间的神色模糊难解。 蒋弥醒的时候,房间里面昏沉一片。 他眼睛还没有睁开,就随手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来,想看看时间。 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亮起,既让蒋弥看清了时间,又让蒋弥看清了眼前人。 一双平静的眼睛趴在床边,没有丝毫的生气,正盯着蒋弥的脸瞧。 醒了。 见蒋弥睁开眼睛了,那人才悠悠的开口说话。 蒋弥看床边人一眼,压抑住下意识就要拿符箓的冲动,半晌后回话道:麻烦我睡觉的时候不要这样,程绽,你现在已经不受限制了,可以随意出去了。 一觉睡醒,意识都还不清楚的时候,就发现床旁边有个人,这还是比较会让人受到惊吓的事情。 程绽指尖抵住下颌,轻笑出声,好。 蒋弥见他答应的这么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抬眸看向被拉紧的窗帘,随口问道:你帮我拉的? 程绽轻飘飘的站起身来,是,昨天你睡的太晚了,今天应该多睡一会,要我帮你拉开吗。 蒋弥伸手压了压有些翘起的额发,膝盖曲起,揉了揉眼窝,要,谢了。 没事。说着,程绽指尖抬起,有黑气从中窜出,直奔窗帘而去,然后自动就给拉开了。 阳光照了进来之后,蒋弥才彻底意识到现在的确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他从床上下来,拿起今天准备穿的衣服,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蒋弥脱下睡衣,把门关上,准备洗漱完了之后再穿衣服。 他用清水冲了一把脸,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刚刷完牙,准备漱口的时候,却听见一楼卧室里面传来电话的声音。 蒋弥匆匆冲洗干净,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刚转头就看见程绽眼带笑意在自己身后站着,手上拿的正是自己响铃的手机。 蒋弥愣了一下,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卫生间的门,但还是点点头,谢谢。然后接过了手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来电。 蒋弥现在上身赤裸,宽肩窄腰的,就这么直白的对着程绽,感觉不太好意思,虽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计较。 于是,他转过身去,把手机接通,拿起搭在台子上面的衣服,从头上套了起来。 浴室镜子倒映着程绽的面容以及他下瞥的眸光。 电话接通,对面响起一个雄厚的男声。 是蒋先生吗。 蒋弥把衣服穿好,有些不明所以。 是我,请问你是 我叫胡政,那个发出二十万单子的人。 一提单子,蒋弥就想起来了,他一边答话,一边打开微信,的确是旧我给他发消息了,发来了关于单子主人的联系方式及其地址,最后的姓名是叫胡政。 对上号之后,蒋弥喊了一声,胡先生,你打电话过来是想咨询情况吗。 蒋弥心里思索着,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估计也是遇见了棘手的问题,才会寄希望于他们这些旁门左道的。 是,不过是想和蒋先生现在面对面咨询一下。 蒋弥抓住关键字眼,现在? 是的,蒋先生,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开一下门。 男声话音刚落,房子的门铃响起。 蒋弥看了看身旁的程绽,颔首应下,好,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得知蒋弥地址的,但若是同行把自己的一些信息给了过去,找到这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蒋弥拿着手机,过去开了门,程绽神情淡然的飘在他身后。 打开门之后,迎面是两个魁梧的黑衣男性。 两个男性往两边站开,后方走出一个面容肃正的中年男人,两眉浓黑挺直,眸光锐利满是审视,举手投足间浑厚霸道的气场散开,穿着也是颇为考究。 蒋先生,你好。 胡政开口道。 反观蒋弥,长相年轻帅气,头发翘起,看起来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身上是一件随意的长袖,后背上还印了一只小熊□□。 这件小熊□□的衣服是他师父买的,蒋弥才会一直带在身边。 蒋弥倒没有被这阵势吓到,他只是有点愣住,接着他点点头,那还请进来吧。 蒋弥还以为是三个人都要进来,门都拉的大开了,但胡政却挥挥手,他们就不必进来,会在外面等着的。 蒋弥对此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把胡政本人给迎了进来。 等胡政走进房子的时候,蒋弥才随意瞥见胡政手里还拿着一个档案纸袋子。 蒋弥走到桌边,拖出一把椅子来,请坐。 胡政也没有客套什么,直接就坐了下来。 蒋弥坐在他对面,还不忘拉出两把椅子,一把给程绽,一把给自己。 程绽轻飘飘的坐到蒋弥身边。 对桌的胡政却是开门见山道:蒋先生,我是经人介绍来的,听说你在这行颇有名气。 蒋弥也没有推辞,笑了笑,算是吧。 胡政点点头,眸光打量着蒋弥,那蒋先生,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这笔单子,事成之后,酬劳会再翻十倍,二十万只是个小小意思罢了。 蒋弥身边的程绽饶有兴趣的抬眸看了过去。 蒋弥也顿了一下,虽然说是破钱消灾,但是这么个破法,蒋弥还是第一次见。 肯出这种大价钱办事,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想要通过他们这行来消除后患,就是心有仇恨,迫切的想要报复。 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是哪一种呢。 胡政继续道:钱不是问题,我会把事情的大致告诉你,若是你考虑清楚,愿意接下这单,二十万后天就会出现在你的账户里面,但是你如果接单拿钱之后,再告诉我无能为力,结局恐怕不好收场,与你与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程绽眸光渐深,眉眼阴冷下来,黑气外散,胡政话里话外威胁的意味太过明显,程绽勾起笑来,悠悠道:哦,是吗。 蒋弥安抚性的拍了拍程绽桌下的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笑着道:你说的对,与其为了钱接单,倒不如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办不了事,可以麻烦你现在和我说一下事情的大概吗。 胡政收回打量的视线,把手边的档案袋子推了过去。 蒋弥拿过档案袋子,给我看的吗。 胡政闭了闭眼,好似在压抑着什么,是。 蒋弥绕开档案袋子的线头,从中却抽出了几张照片来,里面还有一张男人的素描画像。 照片上面是一个脸部模糊处理过的女孩,她穿着一身睡衣躺在病床上,肚子高高隆起,看着像是怀胎足月的孕妇,睡衣上面满是鲜血,连带着身下也是。 后面还附带着一张死亡报告,这个女孩是死于大出血的。 胡政此时又开口了,他手背青筋暴起,牙关紧咬着:那是我的小女儿,一夜之间坏了个死胎,然后死在了她的房间里面。 那对胡政来说简直是个噩梦,他老来得女,视若珍宝,女儿无故横死之后,却连个原因都找不到,他太恨了,恨的彻夜难眠,撕心裂肺。 女儿一夜怀胎,还从肚子里取出一个死胎,怎么都是一件离奇的事情,经人介绍之后,胡政接触到了蒋弥这行人,想要求得一个真相,一个解脱,他更想要报复,不论凶手是人是鬼。 蒋弥看完了所有的照片,心里有了个大概,女孩两腿之间还密布着黑褐色的经络,这种表现太明显了。 他拿起那张年轻男人的画像,那这是什么。 胡政握紧拳头,我女儿在死前,向我们说过,她每天睡着之后,梦里会出现这个男人,她还说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梦中情人,我女儿她会画画,就把那男人的相貌画在了纸上,我觉得这才是最有问题的地方,可我查遍了这个地方,都没有找到长的和他相似的家伙。 蒋弥偏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像,画像上的年轻男人长相俊美妖异,眼尾狭长,面带笑意,的确是一个可以迷惑女孩的脸皮。 这种意外虽然罕见,但却不是没有发生过。 鬼可以通过杀人来增强的它们的鬼气,但这只是其中一种手段罢了。 也有一些鬼气很强的鬼可以使女性怀上鬼胎,鬼胎会蚕食母体的血肉之躯,破坏她们的脏器,等一夜之后,母体死亡,鬼胎同样死亡,鬼胎上的强烈鬼气会返还到原本的鬼身上。 很恶心而又恶毒的手段,虽然行里面有人接触过这种事情,但蒋弥却还是第一次接手。 蒋弥朝胡政点点头,胡先生,这笔单子我接下来了,但只要开头说好的二十万,这已经足够了,今天下午我就会去你家里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等胡政走了之后,蒋弥开始收拾东西了。 程绽跟在他身后,静静的瞧着,半晌后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蒋弥应下,他对于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好。 蒋弥带着程绽先去外面吃了饭,接着打车就到了胡政家里,效率极快。 胡政住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套别墅里面,因为女儿死在这里,胡政不愿意再睹物思人,就直接先搬家了,但这栋别墅里面的东西摆设都没有变动。 蒋弥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房子外围环绕着的黑气。 蒋弥眉头皱起,胡政正好出来接他。 蒋弥看了过去,麻烦胡先生现在把房子中的所有人先清空,离开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胡政只是先顿了顿,但却依然选择相信了蒋弥,事关女儿的死亡原因,他不得不重视,随即立刻吩咐人离开,连同着他自己,都坐车离开了。 蒋弥和程绽一起到了房子里面,身后的大门自动便掩了起来,关的严严实实。 房子里森冷阴寒一片。 程绽眸光淡淡,我去抓住它。 这个它指的便是蛰伏在房子中的鬼,甚至于和程绽一样同为厉鬼,可能会不止一个。 蒋弥摇摇头,你和我一起去,不要贸然 话音刚落,旁边拐角处有苍老蹒跚的背影走过,像是一个老太太。 蒋弥辨认的出,那是一个活人,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房子里还留了个活人,难道是刚才没有一起和胡政离开吗。 蒋弥朝程绽道:我过去追人,麻烦你先拖一下。他说完之后,就迅速往老太太消失的地方跑去,不出多远就撵上了,他赶忙开口道。 老太太,我在这处理急事,还请你马上离开一下。 蒋弥眼皮底子下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停下了脚步,疑惑的啊了一声,然后她脖子上的脑袋一百八十度的轴了过来,面朝蒋弥,骨头发出诡异古怪的剧烈声响,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推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干瘪的嘴角咧的老高。 银光一闪,她反手用尖刀刺向蒋弥,这一切不过是短短几秒的事情。 蒋弥劈手挡刀,事出突然,他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硬挡。 蒋弥的右臂被刀尖划破,鲜血汨汨的淌下,他拉链半开的挎包中符箓立刻腾空飞出,上前捆住老太太的手脚。 蒋弥泪腺太过发达,刀子划的又挺深,真的是疼的慌,他眼泪簌簌的就落下来了。 蒋弥一边泪如泉涌,一边压制住手底下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是刚刚死的,所以那还未消散的活人气息才会盖过操控她尸体的鬼气,蒋弥自己也觉得他太过疏忽焦急了,才会被骗到,他得好好再长长记性了。 老太太这具尸体已经用不了了,鬼气便从她身体窜出,在一旁幻化出一个鬼气浓烈的鬼体来。 分卷(65) 蒋弥泪眼朦胧的看了过去,这鬼体并不是受害女孩画的男人画像。 那个鬼体桀桀狞笑起来。 蒋弥的脚下立刻变成了浓稠的血海,站都站不住的往里面陷,符箓飞过来拉起蒋弥的手脚,这种程度的鬼对于蒋弥来说,除了有些棘手之外,没什么太大问题。 木剑已经到了蒋弥手里,蒋弥刚准备好好搏一搏。 与此同时,在蒋弥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左腕骨间的红绳纹路却突然出现,接着远处二楼的程绽刚扔下手中鬼体残骸,神色淡淡的从容模样。 可程绽右腕的红绳纹路却出现了,他马上察觉到了蒋弥的处境,他几乎是瞳孔猛的一缩。 下一瞬,一团黑气直接就穿过了二楼地面直达一楼,朝蒋弥那冲过去。 等程绽到地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蒋弥右臂鲜血淋漓,泪如泉涌,鼻头都有点发红,看着很惨的样子。 远处的鬼体已经被蒋弥斩下一臂。 但程绽并没有看到,也能说是完全没有留意那个鬼体同样受了伤不好过。 蒋弥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就算是他被人杀死的那刻,程绽都没有产生过如此暴戾的愤怒。 越愤怒,反而他看起来越平静。 蒋弥看见程绽过来了,眼泪一顿。 紧接着,蒋弥面前有黑影窜过,在等他抬眸看过去的时候。 远处刺伤蒋弥的鬼体已经被程绽捏在掌中。 程绽手底下的鬼体高声尖笑起来,王会杀了你,会杀了你 王这个字眼让蒋弥一顿,不由得联想起了一些东西。 话音刚落,那鬼的脑袋就被程绽给扯掉了,程绽几乎像是撕肉干一样的生生徒手撕烂了手底下的鬼。 蒋弥现在才意识到程绽作为一个鬼的恐怖实力。 过了一会,蒋弥见程绽还有把那鬼体残骸往嘴里吞吃的意图,泪眼朦胧的他赶忙走了过去,拉住了程绽的胳膊,想让他清醒清醒。 程绽却森森的回过了头来,泛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蒋弥的伤口处,他不容拒绝的握住蒋弥的右腕骨,低头伸出舌尖开始舔舐温热的鲜血,兽一样的从喉间闷出低低的声响来,像是安抚,又像是标记。 蒋弥下意识就要挣脱,可程绽力气却大的惊人。 蒋弥疼上加疼,眼泪流的更欢了。 蒋弥眼睛红红的咬牙啧了一声,除了无奈他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起伏了。 一滴眼泪正巧落到了程绽的手背上,程绽像是被烫了一下的反应过来,身上浓烈的鬼气立刻褪了个干净,他捧起蒋弥的手,冰冷的唇角贴上蒋弥跳动的脉搏,接着一触即离。 抱歉。 程绽沙哑着嗓子道。 第80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但只有我能 蒋弥见程绽清醒过来了,就泪眼朦胧的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程绽的小动作他也没有留意到,现在听程绽和自己道歉,蒋弥便摇摇头,低声道:没事。 蒋弥不敢大声说话的原因就是怕声音大了,就会不自觉的带上哭腔。 流眼泪这个事情他已经在程绽面前破罐子破摔,不想再往心里去了,但还不想更丢人一些。 蒋弥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撕烂的鬼体身上,先前那个鬼所说的王这个字眼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实在是因为,这个可能是一个线索,一个关于任务的线索。 蒋弥的这个任务世界小说名字就叫《鬼王的强制霸爱》,男主傅怀寒是一个厉鬼,和这个受害者死亡方式类似,傅怀寒同样是以让活人女子怀上鬼胎,吸食鬼气来增强他的能力。 原书里面男主的确实力强劲,几乎遇见的鬼中没有鬼是他的对手,他还能差遣手下的鬼来为他办事。 傅怀寒自诩为鬼王。 想到这里蒋弥随意的看了身边的程绽一眼,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个莫名奇妙的王会怎么想。 而女主便是那个和蒋弥姐姐同名同姓的女孩,蒋蔓。 原书里面,女主蒋蔓家境富裕,祖上三代从商,发展这么多下来,还颇有几分权势。 但他们家之所以世代屹立不倒,便是他们曾经的祖上和男主傅怀寒做了交易,蒋家每一代都会献上一个女儿给傅怀寒怀鬼胎。 处女怀胎的阴气最纯,傅怀寒也不过是看上了这点罢了,至于帮助蒋家家业发展,这些他都没有亲自出手,只靠手底下的鬼替他办好了。 只要蒋家不倒,蒋家就可以保证每代都会献上一个是处女的女儿给他,何乐而不为。 而蒋蔓就是蒋家的第三代。 按照剧情发展,她会在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献给傅怀寒,而后被迫发生关系,以促怀胎。 而一直狠毒绝情,喜欢玩弄女人的傅怀寒在过程中会被单纯善良的女主蒋蔓吸引,第一次爱上了一个女人。 在接过一系列虐身虐心的过程之后,知道一切真相后的蒋蔓接受不了现实的刺激和亲人的背叛变成了傻子,而男主傅怀寒忽然痴情起来,把痴傻的蒋蔓一直留在了身边。 一直就这么到了大结局。 蒋弥接收完所有故事情节之后,心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真是有够恶心的。 程绽见蒋弥泪眼朦胧的盯着被撕烂的鬼体出了半晌的神,又看了看蒋弥流血的伤口,他蹙起眉来。 处理伤口要紧,我带你回去。 蒋弥听他说话,才回过神来,但他看了看远处的鬼体。 程绽,凶手不是他 程绽眸间淡然,指尖一勾,当然。 接着一缕的黑色的气息落到他的手心里面。 这是标记,追踪的标记,是别的鬼给他烙下的,恐怕现在那人也明白它死了。 说完,程绽就把手心的黑气给漠然的碾碎了,再像是丢垃圾一样松了手,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嫌恶。 蒋弥抬眸看了过去,想了想道:程绽,你知道鬼王这个存在吗? 程绽抬眸,低嗤一声,嗯,鬼王?有够可笑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蒋弥默了默,果然自诩鬼王真的很可笑吗,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想。 好了,我们该走了。 程绽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蒋弥的伤口上面。 蒋弥点点头,用手背揩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来,把大致情况和胡政说了一下,包括那个死去的老太太。 胡政几乎是立刻回他消息,说他会处理好的,先前路上的时候,胡政就已经发现车上少了一个,等蒋弥发消息给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少了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家政阿姨。 事情交代完了之后,蒋弥就开始准备滴滴打车了。 程绽看他半天都没有声响,就出声问道:还不走吗。 蒋弥举了一下手机,我正在打车。 程绽眼睫轻扇,清浅的眸子瞧着蒋弥,太慢了,我来吧。 说着,一抹鬼气便勾上了蒋弥的腰腹处,那力道很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臂给环起来一样,并不会弄疼蒋弥,但又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蒋弥带起来。 蒋弥手里还拿着手机就这么双脚离了地,像是腾空而起一般。 蒋弥动作顿住,对于现在的情况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会被发现的。 话音刚落,程绽便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程绽浅浅的勾了一下嘴角,眸光柔和,不会的,不用担心。 已经说到这份上,蒋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程绽说着,便带着蒋弥以飘动的姿势来到了门口处。 再推门之前,又漫上一层浅浅的黑气像是一个罩子一样的把蒋弥给罩了起来。 蒋弥整个人就像是被装在一个黑色大气球里面,感觉还不错。 被黑气环绕起来的蒋弥,普通人根本不会看见他。 蒋弥等飞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有风透过罩子,撩拨起蒋弥的黑色短发,他灰黑色的左眼微微眯起,但蒋弥身边的程绽却丝毫不受其影响。 除了本来就有些发卷的发尾,程绽的头发衣服都没有摆动一下。 活物的世界对鬼不再会有任何影响。 但蒋弥却像是两者之间的媒介一样,可以触摸生死。 脚下是翻涌交错的人流,没有人能看见天上的一团黑气。 蒋弥这还是第一次飞的这么高,感觉还挺神奇。 一直到了蒋弥所住的房子门口,程绽偏头伸出手心搭在蒋弥指尖上面,像是托扶一样的带着蒋弥落了地。 刚落地,头会有点晕,小心些。 这个动作,程绽用的自然至极,蒋弥也就没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泛热的手心下面是冰冷柔软的触感。 刚刚落地,的确是会有的头晕,但蒋弥过了一会就又好了。 于是他收回手,垂眸看向程绽,没事了。 程绽的手垂在身侧,指尖静静的慢条斯理的捻了捻,其间意味不明,像是贪恋,又像是渴求,接着静静弯起嘴角来,好。 等蒋弥回到房子里面之后,蒋弥刚想从行李箱拿出包扎工具。 一缕黑气就已经卷了东西从行李箱里面给掏了出来。 蒋弥回头看向身后人,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在这的。 程绽指尖拿着东西,语气平静,我之前碰巧看到过。 蒋弥点点头,接着来到程绽身边,准备接过东西。 程绽指尖却往回一勾,我帮你,你就一只手,不方便。 好。 蒋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面,程绽来到他身边。 冰冷的指尖托起蒋弥受伤的右臂,蒋弥肌肉下意识就瑟缩了一下,但又给忍住了。 程绽处理伤口的动作比蒋弥想象中的老练熟悉的多。 程绽低着头,离着蒋弥很近。 蒋弥看着这副画面,感觉还有点熟悉。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程绽被篮球砸了之后,当时自己帮他处理伤口的事情。 感觉过去好久了。 蒋弥低声道,他离程绽比较近,就像是在程绽耳边说话似的。 程绽动作一顿,接着缓缓抬眸。 那眸光很平静,平静的古怪,像是幽深无波的海面一样,底下是起伏的波涛汹涌。 程绽笑了笑,眉眼又柔和起来。 虽然过去了好久,但感觉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伤口已经处理完了,程绽抬手用指腹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蒋弥微微泛潮的眼角,接着细细的摩挲着,在蒋弥刚哭过的眼尾处,又晕染出一片红意来,程绽眸色渐深。 不过片刻后,程绽就又抽了手。 还是这么的爱哭,还是这么的 蒋弥没把程绽的动作放在心里,只是捕捉到了程绽的关键字眼。 爱哭。 蒋弥:? 什么叫还是这么爱哭。 他在这个任务世界里面,喜欢流泪的毛病好像没人知道过。 按说,曾经的程绽也应该不知道才对。 蒋弥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高中时哭过的经历,实在是屈指可数。 其中影响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在医院。 因为那个死去的小女孩,蒋弥就在医院楼梯上哭过一会。 蒋弥反应过来,曾经的程绽也是在那个医院里面的。 看来应该是那次被程绽看见了吧。 啊。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程绽面前丢过人了吗。 蒋弥心里更是无奈。 算了,都已经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蒋弥又聊了一会,想起那个怀着鬼胎死去的女孩,心里不由得就沉重几分。 既然接下了单子,那就没有做不成事情的道理。 关于那个害死女孩的鬼可能就是原书男主,蒋弥心里开始猜疑起来。 这种手段,那个鬼还称他是王。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现在的原书女主蒋蔓刚刚高三,距离事情发生也不过一两个月了,他得加紧动作了。 等天色渐晚的时候。 蒋弥吃完晚饭,在尽量不触碰伤口的情况下洗了一把澡。 因为今天办的事情比较多,又因为受伤的缘故,蒋弥睡的比平时早了许多。 等蒋弥熟睡,夜深人静之后。 整个房子寂静空旷下来。 在二楼的窗户处,外面是一个电线柱子。 有枯瘦干巴的双手攀着柱子,悄悄的爬了上来,那是一个鬼,双目突出,眼珠子血红一片,衣衫褴褛,下颌半垂着,里面是腥臭腐烂的舌头。 它的杀意很浓,目标也很明显,冲着蒋弥来的。 它在爬到窗台的时候,又变成了一滩黑泥,穿过了窗边铁护栏。 它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带出血色的痕迹来。 直至走到了蒋弥的房间门前。 沾染着污泥的指甲尖往里面一掏,门就静静的自己打开了。 床上的蒋弥依然一无所知的熟睡着。 它下颌越垂越下,像是准备吞食一样的动作。 就在此时,房间里面忽然有人低笑着出声了,笑声很低,很轻,却让人腿都站不稳。 虽然我很爱他流泪的模样 程绽从暗处显出,面上的神情被浓黑的夜色遮盖起来,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 那个床边的鬼生硬的转过脖子来,它看着远处那个身影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它面前。 就像是蜘蛛悄无声息的织出一张大网来,等着猎物陷入其中。 程绽面上挂起古怪的笑,嘴角咧起,头歪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非人角度,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来。 但只有我能让他哭。 黑气先前就把蒋弥的床结结实实的笼罩起来,蒋弥不会听到任何声音,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程绽的苍白指尖捏住了那鬼的天灵盖子。 手下鬼的挣扎几乎就是蚍蜉撼树。 接着程绽五指叩入其中。 再扯开。 分卷(66) 下一刻就是身首分离。 黑色的粘稠的汁液从中流出,泛着腥臭。 脑袋落到一旁。 程绽静静的瞥了一眼,指尖抬起,黑气便把鬼体尸骸给干干净净的清理完了。 这种鬼没什么灵智,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但其实也不需要问,程绽重新在今夜准备袭击的蒋弥的鬼体身上,发现了一样的鬼气烙印。 程绽垂眸。 哦,鬼王吗 蒋弥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感觉身体还是比较轻松。 他自然不清楚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程绽就出现了。 他给蒋弥拉开窗帘,初升的阳光透了进来,空气中都是清新的气息,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 程绽眉眼柔和回头看着睡眼惺忪的蒋弥笑着道:早上好。 蒋弥抬眸看了过去,随意的想着。 感觉程绽和以前一样,还是一个内敛温善的少年啊。 蒋弥也笑了笑,早上好。 第81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线索 蒋弥住进这个房子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食材根本没有采购过,但是天天出去吃饭也很麻烦。 今天没什么事情,蒋弥吃完买来的早点之后准备去超市一趟。 程绽飘在桌边,指尖抵在桌沿上,眸光平静的看着蒋弥动作。 蒋弥收拾完了,把脚上的鞋带系好,接着看向程绽,偏头示意了一下,一起去吗。 程绽收回指尖,笑了起来,好。 蒋弥是打车去的,找了一个靠近市中心的大超市。 蒋弥和程绽一起走入超市,空调冷气扑面而来,今天是周末,里面的人流比往日多了许多。 蒋弥手里推着购物车,先往冷冻区那边去了。 程绽站定一旁看着蒋弥仔细辨别着速冻食品,半晌后,他浅淡的眸光看向蒋弥,缓缓开口,你不会做饭? 蒋弥刚准备拿出速冻水饺的手一顿。 这 程绽说的倒是没什么错。 与其说是不会做饭,倒不如说是不擅长做饭。 按照网上搜索出来的菜谱,蒋弥做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比较难吃。 而且做饭对他来说很费时,蒋弥要是想做个午饭,就得泡在厨房里好几个小时。 如今程绽问他了,于是蒋弥点点头,虚心承认道:我不太会做饭。 虽然不会做饭,但速冻食品倒是简单的很,蒋弥还准备多囤一点来着。 而程绽却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伸出指尖把蒋弥拿着冷冻水饺的手静静下压,语气自然,我会做饭。 蒋弥:? 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程绽带着蒋弥离开冷冻区,来到蔬果区,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向蒋弥问道。 啊芹菜,香菜,一些味道比较重的蔬菜,我不怎么吃还有豌豆。 蒋弥认真的想了一下。 对于程绽准备给他做饭这件事情,蒋弥才开始还是挺惊讶的,但想想程绽会做饭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怕他现在变成了一个鬼。 在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程绽不可能贸然使用鬼气,只是告诉蒋弥要拿哪些东西,让蒋弥自己拿下来放到车里面去。 半个小时之后,蒋弥看着购物车里面的一堆新鲜蔬菜和一袋大米,及其肉类连带着很多的日用品,有些迟疑的问道:真的要买这么多菜吗。 程绽把视线从货架上面收回,这不过是几天的食量罢了。 蒋弥原先只以为程绽会做一两顿饭给自己吃,但看样子,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那这几天都是你来做饭吗。 让一个已经成为厉鬼的高中同学来给自己顿顿做饭,蒋弥皱了皱眉,觉得还是不太好,心里有些受之有愧。 毕竟除了蒋弥这么一个活人需要吃饭,程绽根本是不需要进食的。 程绽像是看出蒋弥的犹豫,抬眸看了过去,嘴角微微弯起,做饭是我曾经的爱好,反正我整天闲着无事可做,倒不如打发时间。 蒋弥听程绽这么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就接受了程绽的好意。 两人挑好了东西,准备去收银台结账,在经过零食区的时候,忽然有小姑娘从后面小跑过来,站到蒋弥身边,喊住了他,小哥哥,你好。 蒋弥垂眸看过去,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学生,穿着件黄色格子裙,脸上是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 小姑娘见蒋弥停住了脚步,顿了顿连忙道:就是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蒋弥本来长的就很好看,灰黑色的左眼又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蛊惑感,先前来的路上就有女生偷偷给蒋弥拍了照,再发给好友说是看见什么难得的极品素人帅哥。 小姑娘犹犹豫豫的递出了手机到蒋弥眼皮底下,巴巴的看着蒋弥的神色。 蒋弥推车的动作顿住,下意识却往自己身边看了一眼。 程绽嘴角勾起,眸光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他的手还搭在车栏上面,见蒋弥视线移了过来,他回之一笑,却没有出声说话。 蒋弥以往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是因为怕麻烦一直都是拒绝过来的,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还是太小了些,蒋弥想着要是直接拒绝了会不会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 小姑娘见蒋弥没有立刻动作,又赶忙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很小,但我已经高三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等毕业之后再联系你的,不会打扰你。 蒋弥斟酌着字句开口了,这不是年龄的问题,只是 小姑娘有点失落的追问道:难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这个借口是蒋弥没能一下子想到的,如今见小姑娘提了,他便自然的顺水推舟道:嗯,我有对象了。 那瞬间,程绽搭在车栏上面的手就一下子僵直住了,连带着纤瘦的脊背一起。 小姑娘蔫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应声,好吧,那就算了。 眼见小姑娘走了,蒋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看向身边的人,低声道:走吧。 程绽却飘在原地没有动弹,他依然是笑着的,眼角微弯,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眸间冷凝一片,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不自觉的绷紧,我觉得还是让你的女朋友来帮你做饭比较好。 蒋弥愣住,接着明白了程绽这是误会了,有些无奈的小声解释起来,我没有对象,刚才是骗那个女孩的。 他原先以为程绽不会被这么低劣的谎话骗到,但程绽好像并没有看出来。 虽然骗人不太好,但蒋弥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好的解决办法了。 听到这话,程绽眸间一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 蒋弥推着购物车准备继续离开,眼神无意间的一瞥,却又停住了脚步。 刚才无功而返的小姑娘此时失落极了,正和她的好朋友说着这一切,那个安慰她的女生 是蒋蔓。 不过是年轻时候的蒋蔓。 蒋弥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姐长什么模样,这分明就是高中时候的蒋蔓,长的一模一样。 但蒋弥还没来得及从和我姐同名同姓的女主就是我姐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他就发现了蒋蔓脚腕上的一圈鬼气。 像是脚镣一样的在环绕着浮动着。 这看着就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那鬼气血腥味四溢,鬼气持有者的鬼体本身也绝非善类。 蒋弥皱起眉头,灰黑色的左眼看了过去,眸子冷了下来,心里的想法渐渐有了一个雏形。 这会不会就是男主傅怀寒的鬼气标记。 他需要得到证实。 于是蒋弥看向身边的程绽,再稍稍示意一下蒋蔓脚上的鬼气,程绽,你可以把那个东西弄下来吗。 程绽也留意到了蒋蔓脚上的异样情况,他指尖一抬,就有黑气窜了过去,勾着蒋蔓脚上的东西给一把扯了下来,接着再勾回到了程绽的手上。 程绽垂眸看了看,接着把那个脚镣一样的鬼气给碾碎了。 和上次是一样的标记。 程绽说的上次就是胡政家那个死去的鬼体,连同着昨夜意欲袭击蒋弥的鬼体。 它们身上都是出自同一个鬼的标记。 蒋弥冷静的思索了一下,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男主傅怀寒了。 在蒋蔓成人之前,傅怀寒一直把她当做了所有物,才会留下了标记,看来傅怀寒已经接触过蒋蔓了。 如今标记被程绽扯掉,傅怀寒肯定会再次出现在蒋蔓身边的。 想到这里,蒋弥刚准备说话,程绽就已经再次抬手。 一丝黑气绕在了蒋蔓挎包的玩偶挂件上面,既然事关蒋弥,而蒋蔓又是线索,那程绽就不会放过继续探下去的道理。 现在开始,只要那家伙出现,我就会知道。 蒋弥收回视线,那能找到吗。 程绽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古怪隐晦的弧度,当然能。 第82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对手是我啊 夜幕降临,翻滚的云层把今晚的月色给遮了个严实,被暗色笼罩的街道上是潮热的闷气。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蒋家的老宅子位于偏离市区的郊外。 每次周末,蒋蔓都会被喊回来住。 住在老宅里面的是她的爷爷奶奶,两个再和善不过的老人,因为喜静,所以拒绝了子女的请求,一直留在这里。 蒋蔓吃完晚饭洗漱过后,坐在客厅刚看了一会电视。 蒋奶奶半佝着腰就过来了,面上堆起笑来,两边的褶皱很深,她松垮的眼皮耷拉下来看着蒋蔓,蔓蔓,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就睡早点吧。 蒋蔓赶忙应了下来,把电视关掉,拿开怀里的抱枕,奶奶,那我去睡觉了。 接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她的房间走。 这时候,蒋奶奶又喊住了她,蔓蔓,睡觉之前喝一杯牛奶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蒋蔓刚好看见了蒋奶奶身旁桌上的玻璃杯,里面是大半杯的温热牛奶,还冒着丝丝热气。 蒋蔓拿起杯子,把杯子里面的牛奶一饮而尽,接着抹掉嘴边残留的奶渍,谢谢奶奶。 蒋奶奶笑眯眯的望着蒋蔓往楼上走去,在蒋蔓迈步踏上楼梯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蒋奶奶的提醒声。 蔓蔓,晚上会下雨,记得把窗户关好。 蒋蔓愣了一下,手还搭在扶梯上面,她瞥了一眼楼梯窗户,外面是浓黑的夜色,因为处在郊区,也看不见什么光亮。 好,奶奶,我上去就把窗户关好,没事。 蒋蔓拉了一把身上的兔子睡衣,脚踩塑料拖鞋就上了楼。 一直到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 蒋奶奶站在那里都没有挪步,她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唯有面上依然挂着弯曲的弧度。 从旁边的厨房里面出来的是蒋爷爷,他昏沉污浊的双目往楼梯口看了一眼,挠了挠干瘪发皱的胳膊,上面密布着老年斑,喝下去了吗。 已经喝下去了,大人今晚要来,不能打扰。 蒋爷爷收回视线,半晌后嘴巴嗫嚅出来一句话,我晓得。 蒋家车库此时正候着人,静静等着二老离开。 蒋蔓靠在床上,房间里面此时开了空调,凉爽舒适。 手机上面依然是她的好朋友发来消息,无休无止的抱怨着今天上午遇见的帅哥竟然有对象了。 蒋蔓双脚压在软乎乎的毛绒玩偶上面踩来踩去,指尖在屏幕上面敲打着,继续安慰着她的好朋友。 聊了一会,困意无法遏制的上涌,她打了一个哈欠。 接着便匆匆结束了聊天,蒋蔓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开始充电,抬手关上了房间的灯。 脑袋歪倒在枕头上面,长发散开,渐渐熟睡过去。 随着蒋蔓呼吸平稳下来,房间壁灯上面有一点红光微微闪烁着,然后消失不见。 蒋蔓房间的情况靠着监控摄像头实时通过屏幕播放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做足了准备,像是最虔诚的奴仆一样恭候着王的到来。 在确保蒋蔓睡着并且不会自主醒过来之后,蒋家二老坐车在夜色中离开,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硕大的蒋家老宅里面现在就只剩下了蒋蔓一个人。 房子空寂下来,蒋蔓的挎包被放在了椅子上面,上面还有一个玩偶挂件在轻轻晃荡着。 随着时间推移,夜渐渐深了。 此时忽然有蛛网似的鬼气从墙角向外蔓延开来,墙壁上面缓慢的出现了一个血色的下陷的坑洞,像是一个粘稠的泥潭,上面泛滥着微小的气泡,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像是肌肉撕裂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坑洞被扒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有血液顺着墙壁下滑流淌下来。 蒋蔓依然一无所知的熟睡着,柔软的被褥像是沼泽般的将她裹挟起来,她的梦境昏沉可怖,满是浓雾,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半个男人的身子从墙壁里面探了出来。 再接着,便是男人的双脚都落在了木质地板上面。 冰冷的带着血肉糜烂的腥臭味接近着蒋蔓,令人作呕。 靠着鬼胎母子死去得来的鬼气虽然强烈,但永远都有抹不掉的臭气。 鬼胎蚕食母体时,那股绝望痛苦的狰狞在死后会显在她的鬼气里面,像是无法消除的怨念一样。 有手指穿过床幔,挑起蒋蔓的发丝。 臭气充斥着蒋蔓的鼻息,让她在昏睡时都紧蹙眉头。 床上是曼妙清新的少女气息,那是与腐尸截然不同的味道。 鲜甜的令人陶醉,痴迷。 手指松开发丝,逐渐靠近蒋蔓的躯体。 就在这个时候。 有两张符箓从远处飘来,紧贴在了关闭的玻璃窗户外面。 随着符箓开始燃烧起来,窗户上有网状的碎纹细细的扩散开来,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整扇窗户的玻璃渣稀里哗啦的落了满地。 闷热潮湿的夜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窗帘也被风高高掀起。 于此同时,和夜风一起进来的。 分卷(67) 还有蒋弥。 蒋弥被他的符箓带了起来,直接借力从先前破开的窗口跳了进去,跃过满地的玻璃渣子,脚踩在地上堪堪站稳。 蒋弥挪过视线,看了看静立在蒋蔓床边的男人。 只有这张脸才和胡政被害女儿每晚看见的男人是一样的。 他就是原书的男主,傅怀寒,一个靠鬼胎来吸收鬼气的厉鬼,并且自诩为鬼王。 等确定之后,后知后觉的,一股子恶臭气息蒋弥从鼻端窜了进来。 像是腐臭许久的尸体一样,混合着泥土血液的气息。 这不仅仅是对鼻翼的刺激,简直更是对生理上的一种刺激,和身体带来的疼痛感不相上下。 蒋弥真的没忍住,非常破坏恐怖气氛的干呕一下,眼圈马上就红了,灰黑色的左眼水光漫起,这也是泪腺过于发达的缘故。 然后他看着站在蒋蔓身边的男人,立刻低斥一声,离她远点。 蒋弥心里怕都不用傅怀寒动手,蒋蔓就直接被臭走了。 傅怀寒颤颤的笑了起来,妖异俊美的苍白皮相上勾起弯曲的弧度来,眉目流转间满是邪肆之意,双目是诡异的血红,目空一切的用眸光下瞥着蒋弥。 但其实蒋弥比他还高一点。 他看着蒋弥,像是看着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都用不着碾的,王者般的鬼气顿时扩散开来,但也越来越臭。 蒋弥眼圈红的更明显了,他心里控制不住的骂了一句操。 傅怀寒根本就不在乎蒋弥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目的是什么。 对他来说,蒋弥就是个突然闯进来的飞虫,微不足道,亲手杀了蒋弥都是抬举。 就凭你,也敢在王的面前撒野。 蒋弥: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怕张嘴又是干呕。 蒋弥来这之前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臭,简直了。 傅怀寒看着蒋弥因为惊惧而发红的眼圈,以至于见到真正的王的可怖的威压,这个蝼蚁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蝼蚁。 傅怀寒下瞥着蒋弥。 就在此时却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黑气出现在了房间里面,从蒋弥身后静静环绕到前方,傅怀寒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是哪里来的。 黑气散开,一张满是平静笑意的面孔出现在傅怀寒眼前,那人眉眼温软精致,发尾发卷,内敛和善,和凶神恶煞的厉鬼模样丝毫挂不上钩。 程绽拿出不知从哪找出来的两个口罩,眼尾弯弯,姿态柔和的,伸手都递给了蒋弥。 意思很明显,蒋弥一个,蒋蔓一个。 蒋弥心里感激,眼圈红红的低头接过道:谢谢。接着,蒋弥背过身去戴上口罩。 就在蒋弥转身的时候。 程绽的脑袋一百八十度的轴了过来,直勾勾的瞧向远处的傅怀寒,面上柔软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古怪的弧度,声音低低道。 你的对手是我啊,可别弄错了。 站定原地的傅怀寒下意识的手微微一颤。 第83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蒋弥,我好难受 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傅怀寒眉眼间终于带上了几分认真神色。 程绽抬眸,他和这浑身发臭的家伙根本没什么闲聊的心思,只是平静的启唇道:鬼王? 傅怀寒勾起笑来,重新端出了先前的些许霸气架势。 看来你听过我的名号。 程绽已经没有再继续接话了。 而蒋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了最后确定一下答案,他报出先前胡政家中的地址,当面对质傅怀寒,从口罩中透出低低的声音,灰黑色的左眼冷冷的看了过去,那户人家的女孩是死在你手里吗。 傅怀寒对那种小事并不在乎,也不忌惮,对于蒋弥的问话,他甚至也不屑隐瞒,受害女孩的生死于他而言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些年里,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他还会在乎那么一两个吗。 傅怀寒脖颈微昂,语气肆意,是我,那又怎样。 蒋弥垂眸,压下情绪,抬手用指尖把耳边口罩缓慢勾紧,他心里没想过这笔单子即将会这么快的结束。 蒋弥灰黑色的左眼重新看了过去,眼睫掀起,眸光冷然一片,语气间毫无起伏,的确没什么,只是在想我的二十万可以很快就到手了吧。 傅怀寒自然听不懂蒋弥在说什了,但他不关心这蝼蚁的话,只是双目瞥向一旁的程绽,皱起眉来,你明明和我一样,为什么要帮一个术士来对付我 傅怀寒话头一转,又继续道:可只要你现在让步,杀了那个术士,我可以接受你转投于我,怎么样。 程绽没管傅怀寒,只转头看了身后的蒋弥一眼。 两人眼神示意一下后,蒋弥从挎包中掏出一打符箓来。 程绽抬眸,身形一动,浓郁强烈的鬼气围拢起来束在身后仿若铁刺一般,他往傅怀寒所站的地方迅速冲了过去,快的像是一道黑影。 与此同时,蒋弥手中的符箓飞出靠近蒋蔓。 在程绽瞬间粉碎傅怀寒脚下地板,黑气炸开的时候,蒋蔓已经被符箓一把拖走了。 蒋弥携着昏睡的蒋蔓闪身避开,从大开的窗口中退了出去。 这个时期的傅怀寒还并没有喜欢上蒋蔓,他余光瞥见蒋蔓被蒋弥带着离开,也没有去追,其实也无暇去追。 傅怀寒躲避不及,鬼体被程绽击飞后撞碎了身后的几面墙,他罕见的出现了寒颤,半边手臂慢慢开始麻掉,肌肉骨缝间有细微的冷意蜿蜒而上。 这也是傅怀寒变鬼后数十年间唯一一次能感到被威胁的感觉。 傅怀寒变鬼的初时,也并不强,等后来找到了通过让女性怀上鬼胎从而增强鬼气的捷径,他才慢慢拥有了今天的这种实力。 可面前的这家伙明明看起来也不是多年变鬼的样子,为什么会是这样 傅怀寒刚想到这里,面前石块堆积,尘烟四起的地方穿过一只苍白的手来,那只手的手背上面是淡青色的筋络,骨节分明。 程绽伸手扒住头顶的破碎的墙壁边缘,抬脚从杂物石块积压的地方毫无阻碍的走了过来,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浓黑的夜色之中,他的眸子也满是冷意,眸光很浅。 等程绽垂眸看见不远处靠墙而立的傅怀寒的时候,他唇角微微翘起,面上带笑,声音穿透黑暗带上几分耐人寻味的低哑。 你真是让我好找。 傅怀寒心里有了稍许的退缩之意,但还是咬紧牙关,直直的冲了过去。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 杀了面前这个家伙! 傅怀寒的鬼气破地而出,死死锁住了程绽脚裸,将他固定在原地,也就在这个时候,傅怀寒指甲暴涨,扑向程绽,想要将他直接破腹撕碎。 傅怀寒感受着右手中黏腻的血肉触感,在暗色中,虽然带上几分模糊,但他心中还是一喜,看来他真的碰到了那个家伙。 他等破腹之后,抽回右手,垂眸看去,手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按理说此时会有厉鬼的血液才对,而且面前也没有鬼体的尸骸倒下。 也不过瞬息之间,傅怀寒迅速反应过来,瞳孔缩紧,立即躲开。 但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程绽站定原地,手里拿着刚从傅怀寒身上撕下来的血肉模糊的右臂。 这东西真的很臭,血都是臭的。 程绽作为一个嗅觉不怎么灵敏的厉鬼来说,都被臭的微微蹙眉。 啊,真是臭虫一样的恶心家伙。 程绽指尖一动,断肢被扔到一旁,眸间耐性渐失,黑气把他手上的残留血液气息给清理干净。 躲什么。 程绽语气厌烦。 傅怀寒胸膛起伏,血红色的双眼都在发颤,妖异的面庞上被溅到了淋淋沥沥的血液,他压着受伤的肩头,心中已有惊惶之意。 鬼对上鬼受伤的话,也是会疼的,那种疼痛虽然不强烈,但依然会让它们痛苦。 傅怀寒咬紧牙关,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他还是对程绽的所作所为不解着,对他而言,程绽和他是一样的东西,都是臭阴沟里出来的老鼠,蛇鼠一窝,为什么程绽要帮着一个术士来对付他。 傅怀寒清楚的明白,像程绽这种厉鬼也绝对不是善茬,不可能没有杀过人。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呵。傅怀寒讥讽的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吗,装什么,你手上就没有沾过血吗! 程绽平静的抬眸看了过去,自顾自的转动一下手腕,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来,他根本没有搭理傅怀寒。 闭嘴。 程绽踩着脚下的碎石和杂物,抬步走了过来,像是闲庭散步一般的随意。 傅怀寒身体绷紧,面上渗出冷汗来,得先离开这里,得先离开这里他下意识的想着。 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傅怀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牙关紧咬着。 就在这时候,蒋弥被符箓托起,扒着破碎的窗棂踏步进来。 蒋弥看着脚下的废墟残骸和一块块的碎石堆。 刚才的那些巨大动静,他自然听的清楚,但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一点,他把昏睡的蒋蔓妥善安置好了之后,就迅速的过来了。 蒋弥皱了皱眉,房子里扬起的灰尘让他咳嗽几声。 蒋弥迈步往面前破碎的墙壁间穿过,这些墙壁就像是被贯穿了一样。 他心下不免有几分担心,虽然蒋弥知道程绽很强,但对上的毕竟是原书的男主傅怀寒,虽然鬼王的名号是他自诩的,但肯定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想到这里,蒋弥步伐加紧。 借着稍许的月色,蒋弥得以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摔倒。 蒋弥摸黑一路走了过去,远远的就嗅到了那股熟悉臭气。 蒋弥压紧鼻梁上的口罩。 找到了。 蒋弥扒着碎裂的墙壁探身出现,就看见了面色平静的程绽,看起来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反观一旁的傅怀寒。 断了一只手臂,境况就不是那么好了。 蒋弥的突然出现,满心嫌恶的程绽是没能一下子察觉到的,等蒋弥出现的时候,程绽下意识的迅速垂眸,检查身上有没有残留的恶臭血液。 他希望自己留给蒋弥的,永远都是好的观感。 而蒋弥的出现,傅怀寒也看到了。 转机,这是转机。 傅怀寒的脑子从来没有哪一刻是转的这么快的,他潜意识的明白了蒋弥是事情的关键,是弱点,面前那个怪物的弱点! 在他眼里,程绽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 他脑子此刻转的快了,动作身形也快了几分。 傅怀寒几乎是瞬间来到了蒋弥的身后,他用完好存在的左臂扼住蒋弥的喉咙。 虽然蒋弥是个可以使用法器的术士,但毕竟自身还是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傅怀寒就不信,是蒋弥的动作快,还是他的鬼气快。 傅怀寒的眼睛紧紧留意着蒋弥的一举一动,他心里想着,只要蒋弥敢有所动弹,他就立刻杀了蒋弥。 蒋弥此时倒没有想着大难临头的恐慌感觉,他就是想吐。 还想哭。 操,是真的臭。 而且这家伙就贴在自己身后。 蒋弥真的忍不住了,他一双桃花眼的泪眼涟涟起来,眼圈红了一片,连带着挺直的鼻头处都晕红了。 程绽那瞬间的确是失神了,要不然傅怀寒都靠近不了蒋弥。 蒋弥眼睛红红的抬眸看去,然后瞳孔一缩。 蒋弥虽然被臭的受不了,但此时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 远处的程绽整个人都停在原地了,毫无动作,眸子低垂,隐没在暗处中看不出神色,窗外有朦胧的夜色照在他的唇角和下颚上。 远远看着像是一座冷硬的石塑。 也许是两人结契的缘故,蒋弥竟然能察觉到程绽现在的不对劲。 这种压抑的呼之欲出的疯狂汹涌的暴戾情绪让蒋弥心神一颤,但蒋弥清楚这不是来自他自身的,而是来自程绽。 这种情况和上一次的蒋弥右臂受伤的时候很相似,甚至比上次还要强烈一些。 蒋弥连身后那个散发着臭气的家伙都顾不上了,他得他得,他得控制住程绽不能让他发疯。 蒋弥是个阴阳眼,碰到他的鬼不能使用鬼气,但显然傅怀寒不清楚这点。 傅怀寒现在失去右臂,又没有鬼气的加持,等同于一个普通人。 蒋弥找准机会,一把抓住了傅怀寒的环在自己脖颈处的左臂,狠狠摔了过去,毕竟师父除了教蒋弥驱鬼之法外,也教蒋弥防身之术。 被摔的瞬间,傅怀寒立刻就要使用鬼气,但却发现根本用不起来,他脑子里面只充斥了一个想法,为什么。 傅怀寒被摔倒在地,局势颠倒。 蒋弥用手臂压住傅怀寒,把他放倒在了碎石嶙峋的地面上,蒋弥包扎才没几天的右臂伤口此时就又渗出血来,晕染了白色的纱布。 蒋弥抬头,喊了一声,程绽。 远处的人才有所动弹,程绽从暗处走了出来,眸光只是看着蒋弥渗血的右臂。 蒋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眼圈红红的笑了笑,没事。 话音刚落,蒋弥便被一股轻柔的黑托扶到边上。 而旁边的傅怀寒就没这待遇了,他被黑气猛地倒吊起来,程绽身上的威压施加到他身上,几乎能碾碎了他鬼体上大大小小的骨骼,像是磨粉机一样。 程绽根本就没有自己动手,直接就用黑气穿透了傅怀寒的鬼体。 傅怀寒痛苦的哀嚎一声,咳出许多的血来。 虽然蒋弥清楚原书男主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但现在杀了傅怀寒,无异于会刺激程绽本就处在失控边缘的情绪,而且蒋弥原本想着是把傅怀寒活捉的。 蒋弥上前几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拉住了程绽的手,就像是拉住了一块冷硬的石头一样。 程绽,冷静一点。 蒋弥皱眉,拿下面上的口罩道。 此时,窗外的夜空中闷出轰隆的雷声来,翻滚的黑云里面现出摄人的闪电。 那瞬间,闪电透进来把房子给照的彻亮。 蒋弥也看清了程绽的面容,苍白的,面无表情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站在废墟之上静立着,像是一具死尸。 分卷(68) 程绽 可蒋弥依然坚定的拉着程绽的手,这一刻,他也不清楚程绽的意识是否还是清醒的,是否还能认出自己来。 但好在程绽似乎还是记得蒋弥是不能伤害的,要听他的话的。 程绽松开了对傅怀寒的禁锢。 蒋弥看着脚底旁奄奄一息的傅怀寒,接着掏出挎包里面的一个小铁球来,铁球外面是环绕着的是金色纹路。 蒋弥摁下开关,把铁球打开,靠近傅怀寒。 伸手把符箓贴在了傅怀寒身上,傅怀寒变成一小团的鬼气,蒋弥把黑气捡起来,塞进了铁球里面。 铁球的开关闭合,傅怀寒被吞纳在其间,一切归于无,除了满地的狼藉。 终于能给这些事情一个交代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窗外蕴酿了大半夜的暴雨也下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和树木的枝叶上,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带着潮湿水气的风斜吹进来,裹着细密的雨丝。 房子里面此时等同于镂空的,四处串风。 蒋弥往外面看了一眼,蒋蔓被他妥善的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所以此时他并不担心。 他更担心的是面前的人。 蒋弥抬起左手轻轻碰了一下程绽的冰冷的面庞,程绽。 手底下的人像是木偶一样的抬起了头,接着程绽变成了一股黑气,消失于蒋弥面前。 可下一瞬,蒋弥却在自己的身后察觉到了细微的声响。 有冰冷柔软的触感搭在他的脖颈处细细摩挲着,那是傅怀寒刚刚环绕过的地方。 蒋弥没有动作,他明白程绽不会伤害他,他只是怕自己的一些无意间的举动会刺激到程绽。 程绽的双臂环住蒋弥的脖颈,但他的重量很轻,蒋弥也不会感到任何的负担。 程绽的指尖滑落到蒋弥的咽喉处。 冰冷的感觉的让蒋弥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一下。 程绽的指尖感受着底下滚动的灼热,和硌手的突起。 被拿捏住了命脉要害处,蒋弥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心里在想,程绽为什么要摸喉咙,但他也并没有阻止程绽的动作。 程绽指尖勾在蒋弥的喉头处慢条斯理的画圈,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他压在蒋弥背后,手指画着圈,垂眸盯着被傅怀寒碰过的脖颈肌肤,启唇,露出齿来,像是即将大快朵颐的野兽一样。 可最后也只是轻轻叼住蒋弥的后颈肉研磨咬噬着,牙齿和软肉碰撞带出黏连旖旎的水渍声来。 接着松口之后,程绽唇齿间牵出细细的银丝来,他面不改色的擦掉,而蒋弥后颈处也已经留下一块暗红色的痕迹来。 很脏。 就在蒋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程绽终于出声了,声音沙哑,暗含掩藏的情绪。 蒋弥对于程绽咬自己的这个行为很是不解,感觉就像是一个毛茸茸脑袋的小狗在他脖颈处舔来咬去,有点痒,还有点莫名的好笑。 但看程绽的这个行为似乎可以安抚他自己,蒋弥也就不在乎了。 他明白程绽是一个不可控的厉鬼,但陷入疯狂之后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场面,蒋弥不想看到那种后果,所以被咬两口对他来说还是不算什么的。 程绽在蒋弥耳边静静吐息,手指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环绕在蒋弥的喉头处。 半晌后。 程绽的头低垂下,靠在蒋弥肩头处,哑声轻轻道:蒋弥,我好难受 那声音很轻,被窗外的暴雨声给彻底遮掩起来,蒋弥并没有听见。 程绽继续低喘着,从喉咙中闷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蒲扇似的的眼睫颤动着,眼尾处晕染着绮丽的绯红色,那红一直漫到了他雪白的耳垂处,可他的身体依然那么冰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抬起脑袋,启唇重新又叼住了蒋弥的后颈处,这次咬噬的时候,他甚至伸出一点艳红的舌尖触碰着唇下的那一小块肌肤,濡湿的软肉勾动着。 痒的让蒋弥愈发想笑,他不自觉的想要缩动一下脖颈,却被程绽不轻不重的按住。 别动。 沙哑的带着几分古怪的声音在蒋弥耳边响起,那声音和轰隆的雷声搅和在一起,蒋弥并没有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蒋弥没有多想,依言没有再动弹了。 第84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早点回来。 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远处浓黑的翻滚云层里面透着闷雷的声响,从房子外面吹来的冷风都满含潮气。 程绽垂首埋在蒋弥背后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远处有闪电劈下,再次照彻已成废墟的房间的时候,程绽才抬起了脑袋。 苍白的光亮映在了程绽淡漠的眉眼处,以及他微抿的唇角,眼尾处的潮红此时已然褪尽,他静静靠在蒋弥的影子身后。 蒋弥一直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因为他好似在这极平静的暴风雨夜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对劲 蒋弥把视线看向窗户外,不远处就是起伏不平的山峦,上面是茂密高耸的林木,静静伫立在那里,除了树顶处时不时被风吹的左摇右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了。 蒋弥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程绽瞧着大开的被击碎的墙壁裂缝,从裂缝中可窥见无尽的暗色,像是即将有什么东西从中呼之欲出一样。 麻烦把装臭虫的铁球给我一下。 程绽眸间带笑的看向蒋弥道,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傅怀寒在他心中已经等同于是一只臭虫了。 那个铁球也是法器的一种,但程绽并不清楚它的名字。 蒋弥听程绽忽然这么说了,也没有多想,直接就从挎包里面把东西给掏出来递给了程绽。 程绽用指尖捻起铁球的一角,冷冷的瞥了一眼,然后把它给收了起来。 谢谢。 再看向蒋弥的时候,程绽又如寻常一般了,然后开口道:我先送你离开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蒋弥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他已经能感觉到从这房子的四面八方正有什么东西飞快的过来了,那是鬼气,若有若无的鬼气,从各处角落里疯狂涌现出来的鬼气。 像是嗅到血肉残食的饥饿鬣狗一样闻讯赶来,迫不及待的准备饱餐一顿。 傅怀寒先前一直自诩为王,在野鬼身上留下印记,半是控制半是威吓的利用那些野鬼为他办事。 数十年间,这些被留下印记的野鬼已经不知道积攒多少了。 它们自然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才会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傅怀寒的手底下。 如今傅怀寒受了重伤,鬼体都已经难以维持了,鬼气也大大削弱,留在野鬼身上们的印记自然也已经消失了。 而这无异于向众野鬼传达了一个讯号,那就是傅怀寒不行了,再也控制不住它们了。 在这个时候,傅怀寒的残弱鬼体就等于一块伸手就可以拿走的可口蛋糕,吃下去就能变成第二个傅怀寒,鬼气大增,谁不想对这块蛋糕下手呢。 所以,那些野鬼才会这么迅速的赶来。 蒋弥也不能放任傅怀寒被吞食,傅怀寒的鬼气很强,吞食掉他的鬼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那可能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想到这里,蒋弥皱起眉来。 这种局面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他刚准备低头掏出挎包里面的法器,就被程绽摁住了手。 我送你回去吧。 蒋弥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是回问,那你呢? 程绽抬起眸子,嘴角翘起一抹浅淡的笑来,周身黑气萦绕起来,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留下来处理一些杂碎。 你一个人不 蒋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绽静静的打断了,没关系,我没事,其实你可以更相信我一点的。 听到这里,蒋弥愣住了,他现在的确还是不清楚程绽的真实实力,说实话,从这四面八方涌动的鬼气就可以看出这些来的家伙极是不好对付。 单打独斗或是一对多,蒋弥倒是不落下风,但此时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垂涎傅怀寒鬼体的众野鬼们会不择手段的去撕抢,蒋弥都很难想像的出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场面。 而且现在封着傅怀寒鬼体的铁球就在他们手里,他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活靶子了。 继续留在这里,是能和程绽并肩作战,还是会拖程绽的后腿,蒋弥自己都不清楚了。 走吧。 程绽再次看向了蒋弥,语气淡然其间也无催促,时间快不多了。 蒋弥蹙起眉头,压下心头起伏的情绪,顿了顿道:好 程绽陪着蒋弥一起下了楼,再从身旁的鬼气中抽出一把黑色的雨伞来,然后在门前给蒋弥撑开。 雨滴哗啦啦的打在黑伞的伞面上,蒋弥手持伞柄垂眸看着眼前的程绽。 程绽抬手把蒋弥衣领处的的脏灰轻轻揩去,姿态柔和如寻常一般,眼尾弯弯带着笑意,仿佛此时是站在家里,而不是身处荒郊野岭,即将要面对一群疯狂的凶煞野鬼。 回去早点睡,等醒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 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说法听着让蒋弥都有些无奈,但 早点回来。 蒋弥灰黑色的左眼看着面前的程绽,静静出声道。 程绽眸间暗芒浮动,细碎的笑意在他眼中漾开,好。 蒋弥压下伞沿,转身离开。 脚边高高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裤脚边缘,晕出一片深色的痕迹来。 眼前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的乡间大道,大道后方就是幽深的密林。 紧接着密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阵耸动。 从中忽然钻出一条巨大蠕虫状的黑气覆体的野鬼出来,四肢匍匐在地飞速前进,破开重重雨幕,尖端是是布满利齿的昆虫口器,朝着房子的方向过来了,嘶叫不止,且正对着蒋弥。 靠吞噬鬼体来增强鬼气的野鬼会不受自身控制的变成各种诡异可怖的体态。 像是内心丑恶被无限放大后的样子,和傅怀寒是相差无几的例子,只是途径不同罢了。 蒋弥眉眼冷冽,已经站定在原地,法器拿在手里了。 可身后此时却传来一道破风之声,一道黑气从旁竖直的劈了过去,在地面上带出一道很深的沟壑来。 瞬息之间,远处的蠕虫状的野鬼被黑气一把带过,连同着它身后的林木都被斩断了一片,它四肢挣了挣,从中间立时横着分成了两半,鬼体尸骸在原地抽动着,血液四溅。 蒋弥动作一顿,明白这是程绽的手笔,他下意识就要回头。 可从雨幕之后却迅速传来嘶哑古怪的声音,像是被折断的枯老枝叶,其中隐隐带着几分脆弱的祈求之意,别回头,继续走 程绽发颤的苍白指尖遮掩住渐渐扭曲的丑陋面目,面上游刃有余的神情消失,强烈的鬼气不受控的从周身冒出,鬼体开始发生剧烈变化。 厉鬼在疯狂杀戮的时候会变成真正的怪物,他不想蒋弥看见自己这样。 话音刚落,蒋弥便已经继续迈步离开了,并没有回头,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后瞥。 他的步伐依然不紧不慢。 蒋弥明白现在惊惶逃窜才会被注意到,而那些野鬼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身后的程绽。 和蒋弥想的一样。 大批的前赴后继的野鬼从左面,右面,后方,甚至是上方出现,可并没有谁冲蒋弥过来。 它们目的再明确不过了,都是要从程绽那里夺过傅怀寒的鬼体,就算夺不到,可吞食掉程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身后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和各种野鬼参杂在一起的怪叫声。 蒋弥甚至都能感觉到有鬼体的尸骸重重坠落在自己的后方不远处,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各种野鬼的黑气此时杂糅在一起,把这块地方给笼罩起来,那是遮天蔽日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头。 蒋弥像是穿行在黑色的浓雾之中。 他深深的吐息,持着伞柄的右手骨节泛白绷紧。 蒋弥几乎是每一步都想回头,挎包的拉链都没有再拉上了,里面就是法器,伸手就可以拿出来。 但他还是始终记得程绽说过的话。 可以更相信他一点吗。 蒋弥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最优的解决答案,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选对了吗。 蒋弥就这么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过程中身后的怪叫声不绝于耳,甚至仍继续有许多的野鬼涌现出来,像是浪潮一般的前赴后继。 它们争先恐后的想要撕抢,生怕傅怀寒的鬼体被别的鬼吞噬掉,所以才会都这么迅速的赶来。 至始至终,蒋弥都没有回头。 程绽脚踩尸山血海看着蒋弥的背影消失在暗色深处,接着随手捏爆了攀到他脚边的野鬼,淋沥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指尖缓缓滴下,杀戮的本能模糊了他的意识,鬼体早已变幻的不成人形,他面上是扭曲的笑意,却毫无惧意。 面前各异的怪物围拢着他,宛若地狱。 但究竟谁才是地狱,无人可知。 等蒋弥回到家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是半湿透了,他把昏睡的蒋蔓从安置好的地方接了过来放到二楼的卧室里面。 蒋弥换下湿掉的衣服,洗了澡吹干了头发。 以再平常不过的模样等着程绽回来。 之后,蒋弥躺倒在了床上,半强迫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直到睡梦中,蒋弥好似从远处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霎时惊醒,坐了起来,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可睁眼看见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暗色和窗外持续不停的雨幕。 蒋弥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抵住眉骨,遮掩住复杂迷茫的神色。 在梦中他看见程绽一身蓝白条纹的短袖校服,笑容干净温暖,那记忆就像近在眼前一样,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程绽在雨幕中给他揩干净衣领脏灰的动作了以及无边的血色。 现实和过去糅杂在一起,混沌难解剧烈拉扯着,蒋弥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只低声喃喃道,程绽 第85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告知事实 蒋弥就这么一直在半睡半醒间等到了天亮。 而意识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嗅到浓重的血腥气之后。 分卷(69) 蒋弥掀开身上的薄毯,穿着长袖睡衣就直接下了床,动作间毫无犹疑停顿。 现在才刚刚是清晨时分,房子外面的天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天际处依然是灰暗不堪,黑云把日头挡的严实,不透丝毫的光亮,下了大半夜的雨先前才停了下来,路面上是没有排干净的污臭积水。 客厅处有人在那静静的垂首站着,正整理着袖口,面容在暗处被遮掩起来,模糊不清。 从窗外透进来微弱的日光,在瓷砖面上铺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空气中是浮动的尘埃,横亘在两人之间。 那人在察觉到蒋弥离开房间来到客厅的时候,身形微微一僵,苍白的指尖还搭在袖口处,却没有再继续动作了。 那人随着蒋弥脚步的加紧靠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他罕见的狼狈的倒退一步,脚步踉跄,声音发颤,右手遮住左半张脸来,却依然隐约可见其后面被火焰烧灼过的密布的疤痕。 别过 话还没有说完,蒋弥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没有犹豫一把环住了他,语气中带着无曾褪去的惊惶感,仿若失而复得的样子。 你回来了 蒋弥双臂收紧,头垂下埋在面前人的颈窝处。 在程绽回来之前,他一直都在害怕着,害怕他的选择和决定是错误的,害怕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还是看不见程绽。 干燥温暖的气息把他程绽包裹起来,他左半张脸的疤痕消失不见,僵硬绷紧的身形彻底松弛下来,纤瘦的腰线处被人揽着,他伸手缓缓靠近着蒋弥宽阔的背后,可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知道自己满身的血腥气此时还没有褪干净,明明就在刚刚,他的脚下踩着的还是尸骸,无休止的杀戮之后,疯狂的暴戾像疯长的野草一样难以抑制。 等程绽终于从那片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时候,神智都还是模糊的。 可他却下意识想要回家,但真的回来之后,却又不愿立刻去见蒋弥,只自顾自的整理仪容,想要自己看的可以更体面一些。 身体的鬼气暂时还无法完全抑制,所以会不受控的出现他死去时的面容。 一直等听到蒋弥说话之后,他才把手搭了下来,攀住了蒋弥的臂膀,手掌缓慢收紧,敛尽眸间的无边暗色,声音低哑,被蒋弥环抱住的身形孱弱清瘦。 我回来了。 所有的怪异疯狂,所有的暴戾杀戮,此刻都消失不见,他靠在蒋弥的怀里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蒋弥一直还是把他当做曾经的程绽,那个活在所有人记忆里的程绽。 而不是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有受伤吗? 等蒋弥缓过来之后,立刻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他松开双臂,神色认真的问着程绽。 程绽摇了摇头,抬眸看向蒋弥,嘴角弯起些许的弧度来,没有。 蒋弥稍稍打量了一下,好像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样子,而且程绽的语气也不是勉强。 这大半夜的时间对于蒋弥来说,简直就是个折磨,脑子里面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他深深吐息,没事就好。 程绽的眸光微烁,看着面前的蒋弥,像是试探般的问出了口,你很害怕吗,为什么 蒋弥都有点不太理解程绽怎么会这么问,他眉头微皱,灰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蒋弥,我很害怕,害怕你回不来,因为我 蒋弥原本想说因为他们是朋友,但仔细想了想,又好像不完全是朋友的关系,毕竟是结契过的一人一鬼,这种关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诠释比较好。 半晌后,蒋弥在程绽的注视下,终于找到了最好的也是最附和他心中想法的说法。 因为我很在乎你。 这不是简单的朋友之情可以概括的,也不是契约关系可以概括的。 蒋弥还是比较满意这个措辞的,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这种事情上说些违心的话。 他如果恨程绽,那就不会装作喜欢的样子,如果他在乎程绽,他也不会故作疏离。 在所有的关系里面,蒋弥都没有回避过。 半晌后,蒋弥看见程绽眼睫微颤。 程绽眼睫很长,卷曲的像是蝶翼一样,下眼睑是微垂的弧度,笑起来来的时候看着温软可亲,在听见蒋弥说的话后,他眉眼弯弯,看着也不过是个年轻干净的少年人。 是吗 他对蒋弥说的话没做任何评价,也没有再继续什么了。 那个蒋家的老宅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而蒋蔓房间里面的监控摄像头从一开始就被程绽破坏了,蒋弥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而且以蒋弥的想法,蒋家人不会伸张,就算是蒋蔓莫名失踪的事情,他们都会压下去。 蒋家奶奶和蒋家爷爷是清楚所谓的内情的,他们知道傅怀寒昨天晚上会过去的,他们也只会以为这是傅怀寒的手笔,或是和傅怀寒有关的事情。 可一旦和傅怀寒有关,他们就不会插手,不会追究。 但这一切也不过是蒋弥的所想罢了,后面的事情还是要留意留意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的卧室房门被打开了,有人踏着楼梯从楼上下来。 下来的就是面色苍白的刚刚清醒过来的蒋蔓。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神色惊惶的扶着楼梯把手,说话间都带着结巴,你,你是谁。 这话是冲着蒋弥说的,她自然看不见蒋弥身边的程绽。 看着和自家姐姐长的一模一样的原书女主下来了,蒋弥心里也很无奈,心里想着该如何解释。 但身边暗处站着的程绽在此时却显出了鬼体。 对于程绽这种实力的厉鬼来说,只要他想,他就能让别人看见他。 程绽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吓了蒋蔓一大跳,明明明明刚才还是没有人的! 蒋蔓不受控制的倒退一步,这种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常识理解,她胸口处剧烈起伏着,你,你们 下一瞬,程绽就出现在了蒋蔓面前,平静的垂眸看了过去。 指尖一勾,一缕黑气从蒋蔓的脑袋里面钻了进去,程绽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抽取了一部分昨夜的记忆给蒋蔓看了看。 并且在蒋蔓感受完了之后,淡然的开口,打消蒋蔓的所有疑虑,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实,你没有我去刻意欺骗的价值,接你回来也没有目的,如果你想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他也不会阻拦。 说着,程绽侧开身子,让蒋蔓看向了后方的蒋弥。 程绽这个举动倒是帮了蒋弥不少忙,蒋弥点点头,与程绽的口风一致。 反正现在傅怀寒已经在他们手里了,基本上原书后面的剧情也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蒋蔓愿意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过的样子继续回到蒋家生活,蒋弥也会尊重她的想法,不会做任何的劝阻。 而蒋蔓苍白着脸,跌坐在楼梯的台阶上面,很多她不在意的小事情都慢慢浮上了心头。 蒋奶奶昨夜给她递的那杯热牛奶,其实有点小小的怪味,但却不是变质的味道,她也只以为是加热过的原因。 就连忽然莫名奇妙的犯困,她都现在想想都觉得不能理解,明明在喝牛奶之前一直都是精力充沛,丝毫没有睡意的。 真相被挑明之后,很多的东西她都后知后觉的想通了。 蒋蔓怔怔的开口,语带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我是他们的孙女啊,为什么! 蒋弥没有办法,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解释清楚了,连带着蒋家祖辈和傅怀寒做过的交易。 所以,每代都会把一个女儿献上去就为了这蒋家的家业和发展? 蒋蔓喃喃的反问着。 蒋弥看了看蒋蔓的神情,有点后悔把这个事情全盘托出了,毕竟现在的蒋蔓年纪还小,可能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半晌后,蒋蔓却站直了身子,音色柔软却倔强,我要回去。 蒋弥和程绽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蒋蔓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点点头答应下来,好,我送你回去,还是给钱给你打车回去? 蒋蔓先向蒋弥和程绽道了谢,对于程绽是个鬼的事实,她接受的还是比较快的。 蒋弥看着都觉得有些意想不到。 蒋蔓最后决定自己回去,蒋弥给她拿了钱,问她要不要先把身上的睡衣换掉。 蒋蔓小心的看了看一旁的程绽,下意识就拒绝了,不用了,还是不麻烦你们了,我穿成这样也没有关系的 过了一会,她低下脑袋,面上是掩不住的难过神情,毕竟这种事情对她的冲击来说还是太大了,她还是没有对蒋弥的话全部相信,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这些事情我要自己解决好 蒋弥大概明白了蒋蔓的一些意图,但他也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原书里面天真善良的女主骨子里却是倔强的一个人,如果她愿意为她自己挣一挣,能自己发现所有的事实真相,也是好事。 蒋弥一直把蒋蔓送上了出租车,看她离开之后,才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走,他眼皮微垂,打了一个哈欠,灰黑色的左眼泛着水光。 困了吗。 程绽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压低。 好像还有些困。 蒋弥用指尖揉了一下眼圈。 下一瞬,蒋弥就出现在了房间里面,眼前就是他的床。 程绽用黑气拉上窗帘,眼尾上翘,面上是柔和的笑意,偏头对蒋弥说,睡吧。 蒋弥也并没有拒绝,他躺在床上,看程绽就要离开房间,他微微皱眉,想起不久前程绽才经历过的事情。 可以在这留一会吗。 程绽垂眸看他,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吗。 说到这里,蒋弥才想起来,自己曾经是说过类似的话了,他顿了顿,还是直接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你留在这,我会安心一点。 程绽眸光隐在暗处,过了一会,他笑着答应下来。 也许是明白程绽就在自己身边的缘故,蒋弥睡的比昨夜好多了,也不会再被突然惊醒。 一直到蒋弥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的时候。 程绽紧绷的指尖才舒展开来,他晦涩不明的眸光落在了蒋弥身上,喉间发涩,似乎是渴求,又或是压抑,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靠近了蒋弥。 视线寸寸挪动,丝毫不掩其中的欲望,从眉骨处移至蒋弥的唇角边。 程绽指尖曲起,黑气笼罩在房间里面,这可以让蒋弥睡的更熟,也让他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 程绽能感觉到心中疯狂叫嚣着的恶念,这是杀戮过后短时间内的不可控。 可最后却也不过是眼尾泛红的在蒋弥唇角处落了轻轻一吻。 第86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做饭 蒋弥醒来的时候,窗帘依然是闭合的,房间里面昏沉一片。 他半坐起身来,右腿屈起,薄毯从腹部滑落下来,黑色的额发松散的搭在眼角处,神情间带着几分朦胧的惺忪。 蒋弥等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就在房间里面找人。 可房间里面除了他一个人的起伏呼吸声之外,就再没有谁了,压下心头莫名涌现的几分焦躁感。 蒋弥坐在床上缓了缓,没有犹疑,掀开身上的毯子下了床。 等打开房门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蒋弥脑子还没有一下转过弯来,手放在门把手上面静立原地思索着。 家里为什么会有饭菜味道,家里有食材吗 也就是迷糊了一下,蒋弥迅速就又清醒了,也想起来上次和程绽一起去超市的事情了。 想到这,蒋弥带上房门,迈步走了过去,等他穿过拐角,来到客厅的时候,就远远看见厨房里面有锅碗瓢盆在空中漂浮着,灶台上面有火苗缭绕着。 程绽神情淡然的站在一旁,动作熟稔的样子。 窗外的天气仍是灰暗的,见不到一丝日光,透着一股昏沉疲乏,很适合在家呆着休息。 有黯淡的光落在程绽的侧脸上,他的面庞被光线分成了明暗的交界线,眼睫纤长,看起来沉静柔和,永远不会有失态慌张的模样。 蒋弥望了一会,原本有几分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靠了过去。 身子半歪在厨房的玻璃推门上面,双臂抱怀随意的打了一个哈欠,灰黑色的左眼漫上点点水光来,心里想着程绽这么做饭还挺方便的。 程绽从蒋弥苏醒的那一刻就已经留意到了,他抬眸看向蒋弥,饿了吗。 蒋弥感受了一下身体的饥饿的程度,沉吟片刻,还好。 蒋弥转了一下视线,就突然发现程绽身上还套着一件天蓝色的围裙,这件围裙看起来好像不是新的,因为它还有些被压出来的褶皱。 围裙中间是白色条纹嵌着淡粉色的小花,上方两根细细的带子搭在程绽的肩头处,接着绕到后颈打了一个结。 蒋弥:? 他盯着围裙愣了几秒,仔细想了想鬼需要穿围裙吗,好像身上都不会弄脏的啊。 程绽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瞥了一眼身上的围裙,语气淡淡,以前我买的。 蒋弥点点头,示意明白,程绽说的以前应该就是他还活着的时候了,他也没想管过,反正这种事情随程绽自己喜欢好了。 那我先去洗漱了。 程绽听着蒋弥的话,静静应下,余光瞧见蒋弥走远。 原本随意自然的神情却消失了,眼睫轻颤,苍白的指尖半掩住唇来,唇角勾出细小的弧度,点点红意从耳垂处蔓延下来。 明明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但曾经的小小愿望能够实现,心头还是会有按捺不住的欢喜。 蒋弥不擅长做饭,这件事情他以前就了解过了,他其实比蒋弥想象的还要了解他许多。 当初高中转学之后,他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重逢会是怎样的情景,该怎么打招呼才会显得自然不刻意,该怎么去接触亲近,很多事情他都是设想过的。 在此之前,他练习了很久的厨艺,最后才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这件围裙也已经放了很久。 分卷(70) 虽然当初的自己对和蒋弥同居给他做饭这种事情不报什么幻想,但还是有仔细考虑过的。 哪怕现在的情形和他曾经的设想的不一样,可也足够了。 等蒋弥洗漱完了出来之后,就看见客厅的餐桌上面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是简单的家常菜,三菜一汤,量不多不少,不至于不能吃饱,也不至于吃不完浪费。 蒋弥落座桌前,端起饭碗,拿起筷子来。 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里,随意平常的嚼着。 一抬眼却看见桌旁站着的程绽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 蒋弥想了想,咽下口中的饭菜,神色认真的道,很好吃,谢谢你帮我做饭。 程绽唇角边噙着一抹笑,指尖搭在桌沿边,身子微压,左肩头处的围裙带子滑落下来,勾在他的手肘上,喜欢就好。 明明这个场景很稀疏平常,且围裙下面就是衣服,根本也没什么令人遐想的东西,但气氛间却带上几分莫名旖旎,像是有什么在轻轻拉扯着神经末梢处。 蒋弥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蒋弥主动要洗碗,毕竟程绽又不是他的保姆,没有义务什么都照顾着他。 程绽指尖勾住蒋弥的衣角,微微偏头,没事,反正我又不用亲自动手。 说着,有黑气从旁窜出,托起餐桌上的碗筷就给堆到了厨房水池里面。 蒋弥看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了,谢谢,麻烦你了。 没什么可麻烦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子的门铃响起。 蒋弥动作一顿,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就算是胡政过来,那也会提前打招呼的。 他刚准备开门去,步子一转,余光却瞥见了程绽。 要先脱围裙吗。 毕竟程绽是鬼,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他,可虽然看不见他,却还是可以看见他身上的围裙的。 在旁人眼里看见的就是一件无故飘在空中的围裙,影响不好。 程绽应下,好。 接着他背手去解身后的绳结,却没能一下子解开。 可此时门铃声却越来越响,蒋弥并没有什么焦急的心思,他只是不想看到程绽手脚忙乱的样子。 虽然程绽也不忙乱就是了。 蒋弥走到程绽身后,垂下眸子,我帮你解。 程绽动作一顿,也就抽回了手。 蒋弥先解开了后颈上面的那个绳结,再移到下方,去解程绽腰间的一个绳结。 温热的指尖时不时轻轻掠过程绽的腰线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像是过电一样带出酥麻的痒意来。 程绽眼尾下垂,唇角微抿,压住些许从喉间闷出的气音,绷紧腰肢让其不至于瑟缩而被蒋弥察觉到。 离的太近了 程绽甚至可以感觉到耳廓边传来的鼻息在轻轻呵动着。 蒋弥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出来,解开绳结之后,他收回手,好了。 程绽顺势拿下身上的围裙。 蒋弥看没什么问题之后,抬脚走向了玄关处。 门铃在此期间一直响的没停,就差伸手砸门了,蒋弥差点以为是自己欠了谁的钱人家过来催债一样。 眉梢间不自觉的带上些许冷意,蒋弥伸手打开了门。 等看清门外是谁之后,他面容一滞,的确是熟人。 只不过是个不太想见到的熟人。 蒋哥,你怎么现在在开门,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嘿嘿。 说着话,那人视线往蒋弥身后的房子里面瞟去,面上是不怀好意的贼笑。 再废话就回去吧。 蒋弥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思。 那人耸了耸鼻子,忙收敛起嬉笑的神情,哎,蒋哥,咱们进去坐坐呗。 蒋弥看他一眼,侧开了身子,让他进来后,把门带上。 是有事过来找我吗。 就师父让我过来瞧瞧你过的怎么样。 他口里说的师父就是蒋弥的二师伯,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家伙就是二师伯的二徒弟,叫杨有。 杨有目光把房子打量了一圈,目露艳羡,哇,蒋哥你这房子找的不错哎。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了厨房水池里面的碗筷和灶台上面沾油的铁锅。 蒋哥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杨有的语气有点震惊。 学的,你别管那么多了。 蒋弥看了看一旁冷眼旁观着的程绽,心里有点好笑,拉开一个椅子,先坐吧。 好好好。杨有连连应下。 两人坐下之后,杨有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了。 听说蒋哥你接了一笔二十万的大单,那处理的怎么样了,棘手吗? 蒋弥眸光瞥了他一眼。 接单这事情不是什么稀奇事,被人知道也正常,但考虑到这件事情和程绽有关,蒋弥并不会和盘托出的。 蒋弥默了默道:还行,暂时还没有处理完。 那需要我帮忙吗,到时候给我点小费就知足了。 杨有嘻嘻的笑着。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蒋弥平静的回绝了。 那好吧,毕竟我也不是为了这事情来的 说着,杨有的面色忽然凝重了不少,蒋哥,就你听说了你呆的这个市里面,昨天晚上的情况吗,就有近处的同行过去看了看,好像郊外哪里有什么厉鬼相残的动乱,同行的罗盘都崩碎了几个。 接着,杨有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罗盘来。 这种特制的罗盘是他们这行专门用来探测鬼气的,会指出鬼气来源的大致方向。 嘿嘿,我把我师父的宝贝罗盘也给带出来了。 杨有把罗盘其中的开关打开,准备好好和蒋弥展示一下,忽然盘中的磁针嗡嗡作响,铮的一声,罗盘当着他的面就给崩碎了。 杨有满脸呆滞,根本反应不过来。 蒋弥却好似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眸光看了看身旁的程绽,程绽眸光淡淡,满不在意的样子。 这罗盘应该是不自觉的受到了程绽浓烈鬼气的影响,过于强大的鬼气会影响罗盘的判断,更甚者会导致罗盘崩坏。 杨有所说的动乱,八九不离就是因为程绽昨夜杀鬼的事情。 蒋弥看着杨有悲痛欲绝的神情,低咳两声,我给你重新买个吧。 杨有哀嚎一声,蒋哥,你能买到罗盘,但买不到我师父这个一模一样的啊,为什么这东西会突然坏啊,我什么都没干啊,这也太奇怪了吧。 杨有心疼了一会儿,也就缓了过来,算了蒋哥,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你得小心些了,好像那些死去的厉鬼都是同一个家伙杀的,太他妈恐怖了,哎但蒋哥你也应该碰不到那种恐怖的怪物 杨有暗自嘀咕着。 蒋弥点点头,右手轻轻搭在程绽的指尖上,手下是冰冷的体温,他意图安抚,怕程绽听到这话不高兴。 接着对杨有答话道:嗯,碰不到。 第87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开窍 程绽的指尖微微一抽,但却没有再动弹了。 蒋弥又询问了一下自家二师伯最近的状况,身体怎么样了。 杨有话匣子打开了,转眼就把弄坏师父宝贝罗盘的恐慌感抛到脑后了,他搔搔脑袋,师父他好的很,整天和师娘吵吵闹闹的,最近接的单子也都容易,没什么麻烦事情。 蒋弥静静听了片刻,眼里带上几分柔和的笑意,眸光放的有些远,像是想起了什么来。 那就好。 蒋弥原本的师父生前和二师伯一向亲近,哪怕是去世之前,心里都还是惦念着他的同门师兄弟的,蒋弥清楚他师父的心思,所以对于几个师伯及其门下弟子,都还很是关照。 杨有看了看蒋弥神色,言语间有几分犹豫,蒋哥,事情办完之后,你还回去吗,还是直接就去找工作了。 现在这个年代,干他们这行的,外人看着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活计,也都不大看得起,饭碗越来越不好端,像蒋弥这样的,还有个大学文凭傍身,干些其他的工作也都可以。 蒋弥想了想,这些事情还是在处理完了傅怀寒之后再仔细考虑考虑吧,毕竟他不知道任务什么时候才算判定成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脱离任务世界,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会好好想想的,到时候给你们打电话。 杨有点点头,笑嘻嘻的道:好,蒋哥。 重新又聊了一会,蒋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回到房间里面拿出了他的挎包,从包里掏出两块碎石来。 这石头就是上次和程绽结契用的石头,现在看起来就是两块普通的石头了。 蒋弥不大清楚其中的门道,自家师父对这块石头也好像不是多了解的样子。 他准备把这块石头给杨有带回去给二师伯看看,找人打听打听。 毕竟蒋弥当时匆匆结契,对于这石头的具体效用也不甚明了,有机会的话,他得弄明白。 杨有接过蒋弥手里的石头,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块碎石就是蒋哥从路边马路牙子上捡来的。 蒋哥,这真不是捡来的吗。 杨有眼睛睁圆,表示很怀疑的样子。 蒋弥坐回椅子上面,语气淡淡,不是,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以前不长这样。 杨有有点纳闷,但想着说不定是自己见识短浅,不认得也正常,他比出一个ok的手势来,眨了眨左眼,满脸笑容。 哦了,蒋哥,我肯定好好把这东西带给我师父去。 最后是蒋弥送杨有离开,临走前,蒋弥还问他,要不要在这住几天。 杨有满脸惋惜的回绝了蒋弥的邀请,蒋哥说实在的,我其实是提前好几天过来的,我师父还以为我是住你这的,但前几天我都住朋友家的,已经玩够了,早知道我就住蒋哥你这了,到时候我师父问起来,还麻烦蒋哥打个掩护。 蒋弥点点头,行,没事,回去路上小心点。 杨有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脚步生生的停了下来,他一拍脑门,蒋哥!我差点就忘了,前些日子有人到你家找你,说是你高中同学要同学聚会,因为联系不上你,就找到你家来了,蒋哥你有空就联系联系。 蒋弥一顿,高中的时候他当过几个学期的班长,也请过同学到家里来,被人知道地址也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去年师父去世,有很长一段时间,蒋弥不愿意和人接触来往,更别说参加社交活动了。 除了微信上面的工作号还是用的,以前的私人联系方式都没用用过了,qq也都快卸载一两年了。 如今听杨有这么说了,他也就应了下来,好,我会看着联系的。 杨有嘻嘻笑笑的就坐车走了。 蒋弥返身回到房子里面,就看见厨房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程绽静立桌旁,指尖随意的拨弄着那件浅色的围裙,眸光浅淡,唇角弯出弧度来,回来了。 蒋弥把门带好,指尖压了压一簇半翘起来的额发,轻轻笑了起来,嗯,回来了。 蒋弥来到程绽身边,顺手把桌上的围裙挂在玻璃推门的挂钩上,接着转头询问程绽,挂这可以吗。 程绽对此毫无意见,也可以说是他对蒋弥所做的事情都毫无意见,可以。 蒋弥已经联系过了胡政,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但胡政说最近有急事,暂时过两天再来,让蒋弥稍微等一等。 二十万的钱在之前就已经打到了蒋弥的卡上。 现在很多事情都快结束了,蒋弥无事一身轻,在这个暗沉沉的阴雨天里决定窝在家里休息休息。 这个房子里面没有电视,但蒋弥的小行李箱里面是带了一个笔记本电脑过来的。 蒋弥拿出笔记本摆到身上,半靠着沙发,想着看看电视也是好的,接着顺手打开了手机把qq给重新下载了。 过了一会,他看向远处的程绽,表情露出些许的困惑,态度也很自然,手在旁边的位置上拍了拍,不过来坐吗。 程绽喉头微微滚动一下,客厅里面没有开灯,暗色打在他的侧脸上,神情有几分模糊,接着,他平缓的挪步过去,坐到了蒋弥边上。 蒋弥手底下滚动着无线鼠标,随意瞥到了近日几个热门的高分恐怖鬼片。 其实还挺好笑的,毕竟身边就有一个真正的鬼。 正翻阅着,手机上面提示软件安装完毕了。 蒋弥打开qq,得益于他记性还不错,所以也还记得账户和密码,于是就这么登陆进去了。 进去之后就是缓慢的刷新,蒋弥放到一边,没有去看,再拿起来的时候,上面是各种人的各种未读消息。 蒋弥一时有些看花了眼,又觉得自己这么人间消失也挺不好的。 这么想着,伸手就点开了第一个消息列表,上面的备注是他的高中同学。 他看了看这个同学发来的消息,就直接回了一句在。 聊天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蒋弥等了一下,却等来一个视频电话。 蒋弥有点愣,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程绽,程绽眸光很淡,并没有回视蒋弥。 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页面,想着自己现在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蒋弥就接通了。 对面是一个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女生面孔,声音很惊喜,蒋弥! 蒋弥:嗯。 他平静的答应道,主要是这么多年没见,突然一个视频电话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哇,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你还记得我吗。 女生看起来在外地,站在街道边上,太阳很大,她妆容精致,笑的合不拢嘴。 记得 其实蒋弥不记得了,但是看着自己曾经给这个女生的备注,他还是准确无误的念出了女生的名字。 分卷(71) 女生话不少,如今见了蒋弥就一箩筐的倒了出来。 蒋弥只需要时不时的回答两声就够了。 聊了一会,蒋弥看着身边的程绽忽然动了动,站起身来,从沙发上面要离开。 程绽是虚无的鬼体,坐在哪都没有影响,像是一团空气,能直接碰到他的,也就只有蒋弥一个人。 蒋弥移开手机摄像头,抬手勾住了程绽的衣角。 程绽的半张脸隐没在暗处,眸色略深,眸间笑意不达眼底,偏头静静的看着蒋弥。 蒋弥没有松手,捂住话筒,压低了声音,去哪。 程绽唇角微弯,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你不是在聊天吗,我就先去别处。 蒋弥顿了顿,原来程绽是怕打扰到他,所以避嫌,了解之后他摇摇头,等会就挂了,能陪我一下吗。 程绽垂眸,半晌后,他笑了笑,好。 程绽重新坐回了蒋弥的身边,但蒋弥勾着程绽衣角的手依然没松开。 女生在视频那头连喊了蒋弥几声。 蒋弥才把注意力转移回来,嗯? 对面的女生目光有些躲闪,扭捏的撩了撩耳侧的长发,就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蒋弥:? 他稍稍顿了一下,没能一下反应过来。 话题从高中回忆跳到有没有女朋友上面,蒋弥觉得有几分的匪夷所思。 没有。 对熟人撒这种谎没必要,蒋弥就如实的回答了。 但蒋弥不清楚的是,高中的他的曾是不少女生情窦初开时的爱慕对象,有着初恋白月光的强大滤镜,文艺点说他就是不少女生们的青春。 对面的女生顿时又是很惊喜,真的啊,哇,那你现在人在老家吗,改天见个面呗。 同学聚会吗。 蒋弥随口问道。 就我们两个人。女生声音小了下来,可脸上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蒋弥:? 蒋弥虽然没自恋到觉得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会喜欢自己,但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女生继续补充道:我,我也是单身 嗯。 蒋弥应下表示明白,没做任何表态,他不准备去回应这个女生的暧昧态度。 那可以见面吗? 还是不见面吧。 蒋弥没有犹疑的回绝了。 为什么?对面女生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 没必要。蒋弥开始想结束聊天了。 怎么没必要,就随便见一面也没什么啊,你不是单身吗。 单身就一定要见面吗。 蒋弥对这个逻辑思维有点不理解。 你你觉得还能是为什么啊,我,我不就想和你发展一下吗,你总是这样,你不能永远不谈恋爱吧,你总得结婚吧。女生语气有几分的埋怨。 高中时期的蒋弥就善于应付所有女生抛过来的橄榄枝,从不会留给人不清不楚的态度和希望。 蒋弥看了女生两眼,觉得是时候结束聊天了,随口找了一个由头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他看了看后面的一溜排未读消息,觉得有点头疼,想着还是找个空闲时间再一一聊天吧,今天先休息。 程绽在自己身边坐着呆了这么久,走也没让他走,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蒋弥觉得心里有点对不住,他偏头看向了程绽,询问道: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程绽好像对电影兴趣不大,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程绽半垂下眸子,静静的凝望着他的右手腕骨,当初和蒋弥结契的时候,这条红线就埋在这里,和蒋弥能拴在一起,曾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以至于让他没有都考虑清楚现实,关于蒋弥也会成家立业的现实。 暴戾烦躁的情绪在身体中四处乱窜着,黑气在身侧蠢蠢欲动,像是蛰伏的野兽,暗中窥伺觊觎着什么,让他有点难以控制脑海里面纷乱的恶念,他设想着蒋弥要是真的恋爱结婚,他会是什么反应 哦,可能没有反应,大概率不是他死在蒋弥手里,那就是他发了疯失了理智,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蒋弥恋爱结婚。 他只会把蒋弥囚禁起来,然后讥讽蒋弥是他曾经的烂好心才招至今天的麻烦。 也是这家伙活该,当初自己死了,蒋弥也算是逃了一劫,可现如今又撞到他手里了,这算什么,自投罗网不是吗,到嘴的肉没有再拿开的理由。 反正自己就是个怪物,怪物还会在乎什么,就是抢也得抢过来,如果蒋弥恨他如果恨他,他会给蒋弥机会让蒋弥把自己杀了。 程绽古怪恶劣的想着,眸光愈发暗沉,其中是化不开的执念。 蒋弥翻阅着页面,然后找了一部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动画电影,老少皆宜的那种,无暴力无血腥。 蒋弥找出来之后,目不斜视的用指尖勾着程绽的衣角扯了扯,看这个吗。 程绽暗处眸光中暴戾的情绪还未褪尽,但依然点点头,姿态柔顺,看。 蒋弥见程绽同意了,就直接打开了电影,开头就是欢快的英文歌曲。 程绽虽然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可依然静静的陪在蒋弥身边,没有动弹。 看了一会,蒋弥顺势靠在程绽的肩膀处,这个动作还挺舒服的。 这个姿势再稀疏平常不过了,而且程绽的肩头肉比较软,像没骨头似的,也不硌人,他身上那股冰冷清新的气息蒋弥也很喜欢,像是雨幕过后的海面。 蒋弥个子比程绽高,骨架也比程绽大,长腿半曲起来,就这么靠着程绽,还有那么点本末倒置的感觉。 程绽的肩头倏然的僵硬起来,明明没有任何的负重感,却让他有点难以招架,过了会,他暗自调整着位置,好让蒋弥靠的更方便一点。 蒋弥能感觉到程绽的动作,他依然靠着没有动弹。 程绽对自己很迁就也很照顾,蒋弥可以察觉出来,但他心底却很欣然的接受了。 有点奇怪吧,这种感受,蒋弥也没办法具体解释。 想了一会,蒋弥又被电影上面有趣的情节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外面的天依然是昏沉的,乌云浓重,透着一股潮气,温度较之前段时间有些下降,吹来的风是微凉的。 吃饱就容易犯困,更别说这么好睡的姿势和环境。 蒋弥盯着花花绿绿的笔记本屏幕,眼神有点涣散,难以聚焦,渐渐便阖上了双目。 程绽可以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平稳下来,他的眼睛却依然注视着面前的屏幕。 程绽向右歪头,侧脸便蹭到了蒋弥的黑发。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这种平静的时候,好像自从死后,他的怨气,他的执念,他的疯狂,就没有停止过。 算了。 程绽轻轻告诉自己。 如果蒋弥真的想要恋爱结婚,他也会成全他。 他咬牙想着,根本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保持这个想法。 死后的数千个日夜里面,他漫无目的的飘散着,像是一只笼中困兽。 每当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之前,就会想一想蒋弥的脸,想一想蒋弥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想一想自己要是没死,再遇到蒋弥会是怎样的情景。 程绽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蒋弥的,就像是把蒋弥封存在心底深处,偶尔撑不住的时候会拿出来看一看。 先前,在察觉这个房子里又迎来新房客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的,等着看那家伙能支撑几天。 一直到了那那家伙打开房门的时候。 程绽愣在那里,就好像心底有什么东西的锁被猛的砸开了,又有什么东西倾泻而出。 程绽甚至恐吓他,吓唬他,见面的第一反应不是把蒋弥据为己有,而是想让他离开,因为程绽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是一个厉鬼,一个怪物,终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程绽的忍耐力比自己的想象中其实低多了。 也就克制了那么一会,他根本没有克制住。 但这么绑着蒋弥,就能等来一个好的结果吗,这显然是不能的。 强扭的瓜不甜,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于是,蒋弥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嘴边有点凉意,他下意识的迅速摸了摸嘴角,大脑立刻清醒过来,但好在并没有流口水。 这真的是把蒋弥给吓了一跳,他差点以为自己流口水了,他并不想在程绽面前这么丢人。 可身旁静默的程绽此时却开口了。 蒋弥,解契吧。 蒋弥指尖搭在沙发上面动了动,没有听明白程绽在说什么,嗯? 蒋弥,我们解除契约。 暗处的程绽瞥开眸子。 蒋弥动作顿住,停在原处。 房子中静寂下来,尘埃浮动着。 半晌后。 为什么。 蒋弥也很平静的回问。 你讨厌我困着你吗。蒋弥补充道。 程绽原本想说是,但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这种话来,他指尖蜷缩起来,本就冰冷的体温此时更凉的出奇,他有点狼狈的避开蒋弥投过来的视线,紧闭着嘴。 游刃有余的神情已经消失。 除了一鼓作气的主动推远蒋弥,程绽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他以为自己狠心就可以办到的,但他又高估了自己。 那你是讨厌我吗。 蒋弥的声音在一旁重新响起。 程绽无法想象蒋弥现在的表情,他没有勇气去看,他此时心脏紧缩起来,像是被揪住了一样,砰砰的疯狂跳动着,酸涩苦楚参杂流淌在他的血液里面,牵扯撕扯着他。 死人哪来的心跳,程绽暗暗讥讽着自己。 那就是了。 蒋弥的声音低了下来。 程绽眸光一滞,眼睫轻颤,他下意识转过头,立刻就要否认。 疯了,谁会讨厌他,那种恨不得把蒋弥揉到骨血里的爱意都快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可等他转过头的时候,要说的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蒋弥不知道什么时候俯身来到自己眼前,像是捏准了时机,和自己面对面着,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近的过火,程绽都能数清楚蒋弥眼睫毛的根数。 蒋弥注视着程绽的眸子,低低的笑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欣喜。 你不讨厌我。 我程绽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发颤的眸光又瞥开。 蒋弥不可能让他这么躲避下去,有话得好好说清楚。 他身子压低几分,又因为怕程绽使用鬼气逃跑,就握住了程绽的手腕骨,以一种笼罩的姿势把程绽压制在沙发上面。 你既然不讨厌我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什么要解除契约呢。 这依然是蒋弥困惑的地方。 程绽要说些什么却被蒋弥直接打断了,或者说是我弄错了,你就是很讨厌我,你要是真的讨厌我那就好好告诉我,我不会强制性的再困住你了,真的。 说着,蒋弥握着程绽腕骨的手松了几分。 这个动作让程绽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慌感,好像他真的要失去什么了,若即若离的感觉折磨的程绽快要发疯,无法克制的鬼气从身体中四溢出来。 我不讨厌你。程绽艰难的道。 那为什么蒋弥不会被他轻易糊弄过去,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 程绽咬了咬牙,用没有被握住的左手一把拉下蒋弥的脖子。 蒋弥没有设防,桃花眼微微怔愣的被拉了下来,下唇与程绽的唇角相撞,都磕到牙了,声音嗡嗡的,有点疼,但他此时脑子嗡嗡的声音还要更大点。 程绽眼尾潮红,那红意从他的眼尾处一路往下晕染。 向来从容不迫的神情已经支离破碎了,他比谁都精于算计,可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程绽语气发狠的道: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想被我 开窍和不开窍完全是一线之隔。 蒋弥下意识低头轻啄了一下程绽的唇角,顶着程绽呆滞的目光笑了一下,感觉还好。 第88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恋爱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蒋弥还有点羞赧,目光移开之后低咳两声,松开对程绽的桎梏,就要从沙发上面起身。 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像刚才牙齿被磕到的地方还是嗡嗡作响连带着脑子都不太清楚了。 可就在这时候,蒋弥的t恤领口被一把抓住下拉。 程绽五指捏在蒋弥的领口处,他骨节发白,指尖绷紧,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在微微发颤。 蒋弥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低了身子。 因为怕压到程绽,所以双手下意识的撑在程绽的耳侧两边,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手背,两人离的很近。 蒋你听见程绽在问,为什么 蒋弥眸间漫上笑意,什么? 第一次见程绽这种表情,感觉有点好玩,蒋弥有点想逗他,但程绽却从来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 程绽右手环过蒋弥的后颈,衣料摩挲带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的唇贴向蒋弥的下唇,白皙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纤细的腰肢上挺,轻轻吐息着,若即若离,似邀似请。 程绽口中的一点艳红舌尖撬开了蒋弥的牙关,勾缠着,接着分开。 蒋弥忍住低笑,有些招架不住。 为什么这样? 程绽眸色很深,重新问道。 冰冷滑腻的手臂搭在蒋弥的背后,像是攀上了一条柔软的蛇。 蒋弥的上衣下摆被蹭开了一角,露出结实幽深的腰腹来,他在这种时候还在仔细的准备着措辞。 那你为什么亲我? 蒋弥的垂眸看向身下的程绽。 这不是程绽想要听见的答案,他右手下滑偏移,一路伸到了蒋弥的衣摆里面,手下就是温暖的体温,他的指尖缓缓画圈,他能感受到澎湃的血液在流淌着,那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活人气息,这种灼热的触感让他有些意乱。 分卷(72) 因为我喜欢你。 程绽犹豫了,他怕爱这个字眼听起来太重了,会吓到蒋弥。 蒋弥摁住程绽作乱的手,平缓下呼吸,我和你一样,可能喜欢没有你这么多,但每天会再多一点的,要试试吗。 其实,他对程绽的感情连他自己都是朦胧的,一直到程绽说要离开的时候,他脑子的那根弦就这么崩开了。 蒋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留下他,他不想程绽离开,不确定到底是喜欢还是爱意什么之类的东西,但绝对不是什么纯洁的友情。 毕竟蒋弥没对谁有过欲望这种东西。 恋爱这种事情,蒋弥没有经历过,但可以试试,他向来是个实干派,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程绽动作顿住,眸光落在蒋弥身上,其间是一片暗沉复杂的混沌。 你别耍我 蒋弥觉得后颈有些发凉,那种被危险生物盯上的感觉出现了,但他还是没有忍住低笑出声,没有耍你。 程绽的指尖勾上蒋弥的喉结,不轻不重的抚摸着,意味不明,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总归不是什么好意思。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害怕,现在还可以离开。 程绽平静的道,像是无谓的态度,可身体却不自觉的绷紧了,指尖蜷缩,这已经是程绽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他给了蒋弥机会,要是蒋弥离开,他 程绽不愿去想。 蒋弥等程绽说完之后,握住程绽的右手,安抚性的不含任何情欲的亲了亲他冰冷的指尖,再捏住程绽小巧的下巴亲了亲他潮红的眼尾。 蒋弥眸间带笑,现在我机会用完了吗? 程绽眸色深的实在吓人,像是紧锁住猎物的捕食者。 完了。 也不知道说的是机会用完了,还是蒋弥完了。 等程绽再吻上蒋弥的时候,就不像前两次那样平和了,似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手也没有停下,继续从蒋弥的上衣下摆处伸入。 程绽的腰肢抬起,露出一截瓷白的年轻胴体。眼尾处是晕染的红意,整个身体都透着一股子粉,眸光满是尚未满足的贪欲。 蒋弥明明压在上位,却有种自己要被拆吃入腹的感觉。 可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他暂时不想擦枪走火,毕竟这种事情得循序渐进。 蒋弥摁着程绽的腰把他压住,粗重的喘息声也缓了下来,慢慢来,嗯? 程绽的身上有黑气环绕,眸间是压不住的疯狂,就像是觊觎许久的东西到了手,总得吞吃下去才能填满空寂已久的欲望。 程绽躺在深色的沙发上面,窗外是昏沉的日光,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撩起自己的上衣,一直褪到了自己的锁骨处。 纤瘦白皙的上身呈现在蒋弥面前。 程绽舌尖不经意的舔了一下唇,声音很低,带着蛊惑的意味。 不行吗? 白皙的胴体衬着褐色的沙发,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刺激着神经。 蒋弥的眸光静静的落在程绽的身上,那种仿若审视般的意味让程绽愈发敏感起来。 蒋弥抬手不轻不重的摁了摁程绽的胯间。 鬼也能起来? 程绽不受控的轻喘一声,他的眸子愈发的诡谲起来。 蒋弥开始发毛了,看再招惹下去,今天就彻底不能善终了,于是赶忙收手,停止逗弄的心思,把程绽撩起的上衣给拉了下来,严严实实的盖好。 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做,恋爱得慢慢来。 本来心怀不满的程绽阴沉着脸,此时却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他的眸子一滞。 恋爱? 蒋弥被他问的也有些犹豫了,不解的道:不恋爱吗? 程绽立刻开口,眸子紧盯着蒋弥,生怕他反悔,恋爱。 那从今往后,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这种话第一次说,蒋弥有点不太顺口,心头也是绷紧的。 程绽继续木着脸,却忽然正襟危坐起来,两颊处诡异的浮上红晕,蹩脚程度堪比小学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我愿意。 蒋弥差点以为程绽是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真纯洁。 一切太过顺利,程绽的脑子里像是被浆糊糊住,转不动也思考不了问题,只是一直在想,恋爱,男朋友,恋爱,男朋友,恋爱,蒋弥 直到蒋弥从沙发上起身,程绽下意识紧拽住蒋弥的衣摆。 去哪。 卫生间。蒋弥指了一下方向,程绽才撒开了手。 早点回来。 好。 蒋弥愣愣的应下。 蒋弥迈步走到了卫生间里面,进去之后,把门关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水龙头,捧着凉水拍了一把脸。 面前就是一张镜子,蒋弥抬脸,被水浸过的眸子是清亮的,桃花眼眼尾微翘,似醉非醉,眼睫上挂着水珠。 他又捧起水拍了一把脸,可脸上依然是滚烫的热意,始终都下不去。 蒋弥双手撑在盥洗池两边,低低的轻笑了两声。 遭了 等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程绽已经冷静下来了,端坐在沙发上面。 蒋弥有心逗他,就喊了一声,男朋友? 程绽两颊处重新诡异的浮上红晕,指尖抵住眉骨,半遮掩着神情,知道蒋弥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答应下来,嗯。 蒋弥: 啊 在这种方面意外的单纯呢。 第89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晚安 蒋弥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 自己的男朋友好像比想象中单纯不少呢。 这毕竟是蒋弥的第一次恋爱,也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恋爱。 哦,除此之外,他的男朋友还是一个鬼。 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做,一人一鬼间恋爱后该如何处理许多问题。 蒋弥靠近程绽的脚步稍稍顿了下来,指尖托在下巴上认真思索着。 可此时上衣的下摆处却传来拉扯的力度,蒋弥回神,垂眸就看见自己的衣摆被一缕黑气勾缠拖拽着,反应过来后抬眼看向沙发上面的人。 程绽面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眉间微蹙,神情流露着几分不满,身子半隐没在暗处,透着股厉鬼所特有的阴冷感。 过来坐。 见蒋弥看过来了,程绽声音略低的开口,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眸间的几分极为罕见的躲闪。 要是那天夜里的雨中众鬼看见这副画面,脑袋都得惊掉了。 蒋弥伸手握住了那缕黑气,轻飘飘的触感,蒋弥温热的掌心温度传递过去,黑气像是有意识似的瑟缩一下,却没有抽动,乖乖被蒋弥握在手心里面。 蒋弥握着黑气,走了过去,坐到了程绽身边。 坐下来之后,黑气就被收回了。 蒋弥与程绽肩并肩坐在沙发上,房子外的日光依旧昏沉,空气中是浮动的尘埃。 两人这么坐了一会,还是蒋弥先开口打破了静默。 咳,你饿了吗 等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之后,蒋弥下意识的改口,不是我好像饿了 程绽点点头,然后便站起身来,准备就往厨房过去了。 蒋弥闭了闭眼,压下失笑的嘴角,抬手牵住程绽,没事,我不怎么饿我们俩继续坐一会吧。 程绽没有说话,重新又坐了下来。 就是嗯蒋弥揉了揉有点翘起来的短发,感觉自己有点没话找话,天气好的话,要一起出去约会吗。 虽然还没有想好约会内容,但总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程绽的双手还搭在膝头,苍白冰冷的五指蜷缩起来,带出衣料的褶皱来。 半晌后,就在蒋弥以为程绽没有听见的时候,程绽终于出声了。 好。 又是一阵静默。 确定关系后反而没有先前那种自由相处的感觉呢。 这算不算甜蜜的烦恼啊疯了,蒋弥心里嘲笑自己,想什么呢。 程绽的肩头就在蒋弥旁边,他忽然有种想要抱着他的冲动。 自己的男朋友,抱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动作犹疑间,蒋弥却好像听见了身旁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又低又轻,蒋弥都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抱我 蒋弥凑近了,才听见程绽在说什么。 啊 纯情的过分了。 蒋弥原先只以为自己可能太过无措,但看程绽,好像还比自己更无措一点。 蒋弥灰黑色的左眼眼睫扇动,带着些许的坏心在程绽耳边呵气。 男朋友,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艳丽刺目的绯色从耳廓处往下蔓延,衬着程绽瓷白的肌肤,蒋弥一时看的愣神,他下意识用指尖压着那抹红,想着会不会也相应的带着滚烫的热意。 但指尖下依然冰冷一片。 程绽毕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被戏弄的已经够了,他握住蒋弥的指尖。 蒋弥反应过来,抱歉接着连忙想要收手,但却没有成功。 程绽的眸色很暗,卷曲的眼睫像是蝶翼般,唇角微微抿起,神情看不出究竟是否高兴,你用不着和我道歉。 冰冷的体温和蒋弥指尖的热度糅杂在一起,让蒋弥更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非同寻常的地方。 他轻轻笑了笑,好。 接着蒋弥右手伸了过去,从程绽后腰处环住,轻轻松松就揽过来了。 虽然蒋弥可以触摸到鬼的实体,但程绽的重量对他来说还是轻的过分,软绵绵的,就是有点冒着冷气。 于是蒋弥就直接顺手把程绽完全的拉到怀里了。 放在沙发手边上的手机亮起微弱的光芒,消息提示音响起。 蒋弥下巴压在程绽的颈窝处,把手机给摸了起来。 对面是杨有发过来的消息,他很急迫的告诉蒋弥,那块让他带回去的石头有消息了,但手机上面好像说不清楚,二师伯特意叮嘱杨有让蒋弥回来一趟。 蒋弥两条胳膊环在程绽的脖子上,指尖摁在屏幕上,垂眸回了消息。 他没想到那块师父留给他的石头会这么快就有了消息,看二师伯这么着急,估计应该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的确该回去一趟了。 蒋弥心里有了主意,头无意识在程绽的颈窝处晃动着,重量全压在上面。 等反应过来之后,蒋弥就要抬头,怕自己脑袋压疼了程绽,可此时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捏住蒋弥的下巴,然后把想要抬头的蒋弥放回了原处。 蒋弥继续窝在程绽的颈窝处,桃花眼微微侧目,不解的盯着程绽瞧。 程绽的声音平静低哑,我是鬼多重都无所谓,别把我当做你以前的女友一样照顾,很烦。 蒋弥大致明白了程绽的意思,点点头表示懂了,但对于那句以前的女友他还是保持着疑惑的态度。 我有以前的女友吗? 蒋弥随意挑开一处有点遮眼的额发,灰黑色的左眸也完全显露出来,直勾勾的看着程绽。 程绽撇头,没有对上蒋弥的视线,不知道。 蒋弥右手拉过了程绽的侧脸,和自己面对面上,真心的发问,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我有女朋友呢,猜的吗。 程绽眸子错开,黯了一瞬,因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正常吗,蒋弥懵了一下。 蒋弥呼出口气来,一本正经的掰起了手指,当着程绽的面仔细的数着,啊,我有一个前女友,两个,三个程绽你是我的第八任呢 蒋弥感受着怀里的人越来越冷,面色愈发的苍白,骨节绷紧,淡青色的筋络也很明显,垂落的眼睫轻轻发颤。 眼见玩笑开的太过火了,蒋弥赶忙打住,把程绽往怀里又圈了圈。 嗯可能恋爱对别人来说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但我呢真的没有恋爱过,太累了,没怎么想过这种事情,所以,程绽你还算是我的初恋啊。 说着,蒋弥笑了起来,纯粹是觉得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挺意思的。 蒋弥能感受到怀里僵硬的人柔软了下来,像是一个被扎破了的气球,轻飘飘的再没有任何的气势。 对了,程绽,明天你要和我回去一趟吗,去我们从前读书的那个县城里面,关于师父留给我的那块石头可能有消息了。 蒋弥逗了一会,就想起了正事,于是偏头询问程绽的意见。 程绽没有什么起伏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整个鬼还沉浸在蒋弥说他是自己初恋的粉红泡泡里面。 既然要回去一趟完了还要再回来,东西也不用带太多,蒋弥想着,轻装出发就够了。 时候还早,不用提前收拾,蒋弥继续揽着程绽靠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渡过了悠闲的下午。 晚饭依旧是程绽下厨。 蒋弥吃过饭洗漱完了之后,穿着睡衣从浴室里面出来,雾气在他周身蒸腾,眼尾被热气熏的发红,连带着眸子都湿漉漉的。 程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蒋弥在之前就已经把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 他把毛巾搭在台子上面,一口气喝完了程绽给他准备好的凉白开,转头瞧着程绽,随意的道,到我房间休息吧。 分卷(73) 程绽垂在身侧的指尖抽动一下,眼睫轻颤,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过去了。 一楼卧室的床很大,蒋弥横着在上面打滚都没有什么问题。 被褥前几天都晒过了太阳,柔软而又干燥。 蒋弥靠在床上,腰后垫着枕头,看程绽静静的站立在床边,还有点不解,不过来靠着吗。 程绽眸光略深,动作间再没有犹疑的过去了。 程绽毕竟是鬼,鬼体几乎不会触摸到实物,他也和蒋弥一样半靠在了床上,而且没有任何凹陷下去的痕迹。 蒋弥余光见程绽离的有些远,头都没偏的伸出指尖把人扯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蒋弥是阴阳眼,被他所触摸到的鬼会失去鬼气的加持,与普通人无异。 蒋弥与程绽肩靠肩的同时,程绽所坐的那处被褥开始微微下陷。 只有蒋弥可以让他在这个世上重新留下痕迹。 程绽从来都是清楚这点的。 玩了一会手机,蒋弥知道自己该休息了,他把薄毯盖在身上,关掉房间的灯后,动作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下来。 暗处的程绽可以清楚的看见蒋弥一举一动,也能看出他的迟疑。 窗外是浓黑的夜幕,程绽眸色渐深,他心里告诫自己,蒋弥从来不是轻易后悔的人,但还是止不住的害怕焦虑。 害怕蒋弥会觉得和一个鬼纠缠不清是可笑的事情。 害怕蒋弥会觉得和一个鬼同床共枕是怪异的事情。 与此同时,暴戾的情绪也控制不住的疯涨,嗜杀的本能刻在他的骨血里,他就是因此而生的的一个怪物,永远裹挟着无尽的怨气和仇恨。 程绽敛起眸子,压住发颤的指尖。 半晌后,他冰冷的唇间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带着融融的暖意,一触即分。 纠结了一会,蒋弥决定还是给自己的男朋友一个晚安吻,虽然不清楚普通的情侣之间是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他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晚安。 这句话可能有些多余,因为除了蒋弥这个活人之外,程绽一个鬼根本用不着休息,此时躺在床上陪在蒋弥身边,也不过是应了蒋弥的要求而已。 啊,有点像过家家一样。 蒋弥的脸颊上漫上稍许的热度。 程绽的眸子一直落在蒋弥身上,能清晰的看出他羞赧的神情。 晚安。 等蒋弥侧躺下来的时候,才听见身边传来程绽的声音。 蒋弥不由得笑了一下。 入睡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反倒顺利的可以,蒋弥原先以为床上多了一个人他会不习惯,但却没有丝毫这种感觉。 好像习惯了一样。 只是和程绽躺在一张床上就让他无比的安心,什么都不用顾忌考虑。 一直等蒋弥的呼吸平缓,僵住似的的程绽才微微动弹起来。 他的指尖抬起,想要去碰碰蒋弥的面颊,却又轻轻抽手。 窗帘微风掀起一角,连带着传来了异样的气息。 面朝着蒋弥的程绽,眸光依然柔软可亲。 等程绽离开床铺,再抬眼时,他的瞳色变的很深,周身已满是嗜杀的暴戾,黑气缭绕环伺着,蠢蠢欲动起来,蛛网般的无形的铺展笼罩起来,像是蛰伏暗处的怪物。 这次潜进来的是上次的一个漏网之鱼,难得的会循着气息找过来,还会隐藏自身,好像聪明了一些。 程绽周身的黑气像是见了血的野兽,上去撕咬抢夺,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除了细微的咀嚼声响,不过片刻,黑气散开,原地只剩下血淋淋的鬼体形态。 黑气托着半残的鬼体过来,送到程绽面前。 程绽五指掐住鬼体的头颅,彻底的给捏碎了,黑色的尸血溅到了他的眉眼处,眸子动都没动,那是刻骨的阴冷。 正巧,睡着的蒋弥随意的翻了一个身,窗边的程绽霎时僵立在原地。 原先那些张牙舞爪的黑气立刻也萎了下来,畏畏缩缩的定在了原地,但看床上的蒋弥没有任何反应,就又缓了下来。 蒋弥睡到半夜,身边忽然暖和了不少,于是下意识开始在身边摸人。 如果程绽在边上的话,不会是这么暖和的。 接下来,像是有人轻轻触了触自己的眼尾。 冰冷柔和。 是熟悉的气息和感觉。 蒋弥重新又朦胧的睡了过去。 程绽半弯的腰复而直起,左手上是还没来得及揩干净的黑血,眉眼处刻骨的阴冷消失不见,眸光微烁。 晚安。 第90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新娘 从这个市区回老家的县城,路途不远,所以没有通高铁火车,只有大巴可坐。 蒋弥没有带多少东西,就一个小的拉杆行李箱,提来拎去也很方便。 这种日子回那个县城的人并不多,大巴上的座位都没有坐满。 蒋弥肩膀上挎着包,身边空着的位置坐的就是程绽。 程绽对于坐车没有兴趣,他是鬼体,车子带不了他,他是一直飘在蒋弥边上的。 今天天气转好了,太阳很大,但不是很热。 蒋弥靠着车窗,手指半撑着额头。 中途还会经过一段山区的路,蒋弥左手勾着程绽的衣角,眼睛就随意的看着沿路的风景。 忽然,蒋弥眸子一顿,勾着程绽衣角的力度稍稍加大。 鹿,野鹿? 马路边上见到活物不是稀罕事,但蒋弥倒没想过这里还有野生的鹿,花纹清晰,摇头晃脑的。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蒋弥下意识就想让程绽看看。 程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车速很快,不过短短几秒,那只鹿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大巴上的人或是假寐或是手机听歌看电视,倒也没人留意到那只鹿。 程绽收回视线,眸光淡淡的看着蒋弥。 喜欢吗。 蒋弥被问的愣了一下,不太明白程绽指的是什么,而后又迅速反应了过来。 喜欢什么?啊那只鹿吗,还行吧。 那只野鹿不过引起蒋弥片刻的注意,想要让程绽也看上一眼,提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程绽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半垂下眸子,依然是安静乖巧的模样。 蒋弥看了看程绽的神情,接着靠近,肩膀下压,低声在程绽耳边说话,并没有引起大巴上任何人的注意。 无聊吗,要看电视吗,你当时不陪我出来也可以的。 说着,蒋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程绽眼睫掀起,浅色的眸子瞧向蒋弥,嘴角微微弯起,不无聊。 蒋弥握住程绽冰冷的五指,也笑了一下,那就好。 半个小时不过一晃就过去了。 到了地方之后,蒋弥从大巴车的行李舱取出箱子,附近都是等人的出租车。 毕竟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蒋弥比谁都更加熟悉清楚一点。 随手找了个辆出租车,就直接简明扼要的报出了地址。 二师伯住的地方一直是郊区的农村老家,有一个气派的大院,门口摆着两座石狮,红色的刷漆大门。 加了些钱,出租车就给送到了门口。 蒋弥左手牵着程绽,右手拉着行李箱,刚准备上前叩门,身后却传来了几声呦呦鹿鸣。 蒋弥:? 蒋弥撒开行李箱,有点茫然的回过了头。 身后赫然是一只鹿。 这个花色,这个体形 是来的路上看到的那只吗? 蒋弥有点不确定的看向程绽试探着询问。 程绽淡然的点头承认,好像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你喜欢吗。 蒋弥被罕见的惊到了,完了又想笑,先前路上随口说的那句还行没想到程绽还记在心里了,他手握成拳半掩住唇,深呼口气,看着那只依然悠闲嚼着嘴巴的鹿。 还行,就是它毕竟是野外的,我不会养也不能养,很麻烦,还要照顾的现在还可以送回去吗。 程绽把放在蒋弥身上的视线移到了那只野鹿上。 可以送回去 也就就在这时候,大门被人一把拉开,并伴随着人的喊声。 门口什么东西鬼叫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弥二师伯的妻子,蒋弥的师伯母,一个干练热情的中年妇女。 妇女袖子半摞,眉头横起,却正对上了蒋弥。 妇女一愣,接着嘴角止不住的咧起来,高兴的絮叨着,小蒋!你来啦,你师伯昨天还说你这几天回来,哪晓得就是今天呐,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早跟我说多好,还能提前杀只鸡 蒋弥也笑了起来,伯母好。 妇女赶忙侧身,把蒋弥给迎进来,进来进来!她往后再看了一眼,就直接看见了程绽弄过来的鹿。 这是她异讶的张大嘴巴。 这是路边捡到的受伤的野生动物,等会还得送回去。 这话说出来,蒋弥自己都觉得蹩脚。 中年妇女缓缓点了点头,嘴巴咂咂,这膘肥体壮,也不像受伤啊算了,它也一起进来吧。 蒋弥无奈的笑了起来,麻烦伯母了。 妇女干练的把那只不怕人的鹿给弄了进来,这么大的院子,就任它瞎跑吃花嚼草也不管。 你师伯屋头里画符呢,我喊他一声老李,小蒋来了,别捯饬了,赶紧出来。 妇女一嗓子,房子里就传来了动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脚下趿拉着拖鞋,手上是未干的墨汁,急匆匆的模样,很是凝重,不像是什么欣喜的神情。 来的就是蒋弥的二师伯,吴禄。 吴禄往蒋弥身上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 小蒋来这不容易,赶紧烧饭去。 吴禄推拉着身边的妇女。 妇女眉头拧起,一把甩开,推什么推,我不晓得吗,用得着催,要不是小蒋在这,我准给你一巴掌! 妇女半怒的转身走了。 蒋弥自然能看出吴禄不对劲的地方,他脚步稍顿,灰黑色的左眼直视着吴禄,师伯,怎么了。 吴禄咽下口水,面上勉强的挂了点笑,堆起褶皱,这不怕你饿着吗。 这么明显的假话,除了心思粗的伯母看不出来外,谁都能看出来,但看吴禄的模样,蒋弥也就没再追问了。 程绽眉眼淡漠,没有任何的言语动作。 蒋弥跟着吴禄进了屋子,静立在旁的程绽也飘了进去。 进屋之后,吴禄又是端茶又是挪椅子,坐立不安的情态过于明显。 蒋弥没有接过吴禄递过来的茶水,并反手拿起桌上的杯盏,给吴禄斟了杯茶,师伯,您坐。 那茶水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吴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简直手足无措。 蒋弥不轻不重的扶住吴禄的肩膀把人给压到了座位上面,那杯茶也送到了吴禄的手里。 师伯,是那块石头的事情吗。 一提石头,吴禄更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了。 师伯,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 蒋弥没有再给吴禄绕圈子的机会,开门见山道。 就,就 吴禄有点语无伦次的结巴起来,像是忌惮着什么。 师伯,没什么好怕的。 蒋弥认真的安抚着吴禄的情绪。 他怕的应该是我。 程绽垂眸,随意的看了一眼那边慌里慌张的吴禄,对着蒋弥静静的道。 蒋弥有些疑惑,转头低声道,他能看见你吗。 能察觉到。程绽眸光淡淡,没什么波澜。 当然能察觉到,从程绽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起,此处的气息就彻底变了。 那种恐怖血腥的鬼气威压,怪物,是怪物。 吴禄虽然不是像蒋弥那样直接见鬼的阴阳眼,但毕竟在这行耳濡目染那么多年,老道熟练的实践经验让他能立刻发现问题所在,怀里震碎的几块罗盘就是证明。 就算现在蒋弥的师父从土里爬出来,重新活过来,都没法对付这种怪物。 吴禄既是害怕,又是担心,担心蒋弥怎么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的。 他真是害怕极了,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填里头,但又觉得无颜可见九泉之下的自家师兄。 吴禄的妻子对这些什么都不懂,不了解,反倒轻轻松松,毫无负担,毕竟无知者无畏。 蒋弥转头说话的功夫,吴禄也留意到了,他颤巍巍的发问,小蒋呐,你和谁说话呢 蒋弥低咳一声,试探的道:师伯,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不是,小蒋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那句不是刚开了个头,吴禄就匆忙打住了。 现在的问题显而易见,像程绽说的那样,吴禄可以察觉到程绽的存在。 蒋弥来到吴禄面前,声音平缓,师伯,你什么都不用害怕的,他是好人。 吴禄更害怕了,小蒋,我你 蒋弥没想着他能一时半会接受程绽,便准备先不聊这个话题了,师伯,那块石头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吴禄现在也终于稍稍适应了程绽的气息,虽然那股鬼气恐怖强烈,但却无比的平静,毫无戾气,于是他说话又利索了许多。 那石头是冥,冥缘石 冥缘石蒋弥想了想,并没听过这种东西,师伯,然后呢。 吴禄呼出口气来,这石头是人鬼结契用的,通常鬼怪会送这块石头给 分卷(74) 给谁?蒋弥见吴禄又停住了,便追问道。 给它的新娘 新娘?蒋弥重复了一遍,面上是不解的神情。 吴禄紧抿住唇,重重点点头。 是结冥婚所用的石头 冥婚这个词对于在这行从业多年的蒋弥来说,不是什么新鲜陌生的事情。 冥婚通常来说,会是以前时候,愚昧的富户和贵族所会举行的仪式。 为安抚死者的鬼魂而为其迎娶死去或未死的新娘。 一个荒唐的陋习。 但这种事情毕竟现在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蒋弥半晌没有说话,他闭了闭眼,师伯,除此之外呢,成为新娘会怎样。 没人知道会怎样吴禄的嘴巴都抖了抖,但所有人又都清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蒋弥点头示意明白,除了开始的震惊,也没有什么其他过激的想法,看程绽愕然的神情,估计他也有点难以接受。 我好像成了你的新娘,讨厌吗。 蒋弥看向程绽,轻轻笑了笑。 程绽眸色渐深,答话的语气毫无犹疑,不讨厌。 那就好。 蒋弥重新对着吴禄道:那师伯,这个可以解除吗。 蒋弥问这话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想要更了解一下这种事情。 但程绽理解却不一样了,他的眸子紧盯着蒋弥,面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蒋弥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反手捏了捏了程绽的指尖。 吴禄能察觉到周遭的鬼气又不一样了,于是说话愈发小心起来,除非\'新娘\'或是鬼怪一方死去,否则冥婚无法解除。 蒋弥也并没有什么解除的意思,所以对这个问题倒也不担心。 谢谢师伯告诉我这些。 蒋弥的桃花眼轻轻弯起。 吴禄看了他两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问道:小蒋你结冥婚了? 蒋弥没有瞒他的打算,师伯,我应该是结了冥婚。 心底唯一的希望被掐灭,吴禄差点背过气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这种性命攸关大事,吴禄终于拿出了点长辈的气势来。 没关系的,我是自愿的。 自愿!吴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小蒋这种事情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是你想的那么伟大感人,没好结果的 说完,吴禄又立刻闭嘴了,怕触怒蒋弥身边那位。 行内也接触过这种戏剧似的人鬼情未了,但这种事情如今竟然发生在自己疼爱的师侄身上,吴禄气也不是,怒也不是。 蒋弥知道吴禄说这话是出于爱护担忧的角度,但很多事情瞻前顾后也并一定会有好结果。 这种任务世界里既然动了感情,他还是会慎重的对待。 师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不是您想的那种人,对了,您要见见他吗。 吴禄一下子懵在原地。 蒋弥也并没有强求的意思,于是站起身来,那就算了,师伯 见见见吧。 吴禄无处安放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深吸了口气来。 好,师伯。 蒋弥有点意外吴禄这时候忽然松了口,但也没有阻止。 虽然没有希望过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段关系,但蒋弥也不愿意因此而疏离亲近的人。 蒋弥走到程绽身边来,微微低头,要见见我师伯吗。 程绽的眉眼平和,要。 那我们过去吧。蒋弥牵起程绽的一只手。 小蒋呐让我单独和那位见见,你先出去吧。 蒋弥脚步顿住,桃花眼侧目看向程绽,可以吗。 可以,只要他不会那么害怕我就够了。程绽眸光淡淡的落在了吴禄打颤的双腿上面。 蒋弥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了,他走到吴禄面前,师伯,他不是什么坏人,您不用这么害怕。 吴禄勉强的点点头。 蒋弥离开房间,走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吴禄身前黑气缭绕,接着,黑气散开,显出一个清瘦的人影来。 那人眉眼温善,眼睛月牙样弯弯的,眼睫轻扇,唇红齿白,气质干净乖巧,看着不像个鬼,倒像是个学生。 师伯,您好。 虽然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吴禄看见了就想给他跪下来。 这种面对面带来的浑然天成的震慑感太可怕了。 吴禄才开始想的是和这位好好谈谈,毕竟冥婚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这位不松口,就算劝动了蒋弥都没用,就算是为了九泉之下的师兄,吴禄都打算拼一把。 明明没有女儿,吴禄却体会了一把嫁女儿的感觉。 师伯,您想跟我谈些什么呢。 程绽唇角微弯,垂眸瞧着吴禄。 吴禄最后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壮胆,蕴酿了许久,终于深吸口气鞠躬道。 我家师侄就拜托您照顾了! 房间一时之间静默下来。 我会的,您放心。 程绽眸色渐深,嘴角弯起的弧度愈大起来。 第91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曾经 其实吴禄的那句中气十足的我家师侄就拜托您照顾了!站在门外的蒋弥隐约听见一二,他有点想笑,指尖曲起遮掩住稍稍弯起的唇角。 过后房中就没有再传来大的声响了,一直到步伐飘忽不定的吴禄推门出来,面色和之前相比缓和几分,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偏头看向身旁的蒋弥。 小蒋呐 吴禄抖抖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住了口。 好好的过吧,你过的好,你师父在天有灵也能高兴些。 吴禄此时已然深知,有些事情仅凭他是无法撼动改变的,但他唯一剩下的心愿就是蒋弥能好好的,蒋弥的特殊体质容易招致麻烦,他身边这位说不定还能护着他些。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禄的妻子一个劲儿的给蒋弥夹菜,说他又瘦了些,让他多吃点。 程绽自然不用吃东西,他眸光温然的落在蒋弥身上,半晌后,转身离开了客厅。 蒋弥其实一直留意着程绽,见程绽走了,他还有些分神。 一顿家常便饭早早的便也就结束了。 蒋弥没答应吴禄夫妇的盛情挽留,他知道吴禄心里终究忌惮程绽,要是留在这,吴禄都不知道能不能睡上个好觉,郑重的道别之后,蒋弥重新往家赶去。 那只野鹿先前就被程绽给送回去了。 蒋弥现在几乎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快冥缘石,他压根都不觉得是问题。 唯一要想的是怎么处理原书男主傅怀寒。 原先因为不确定杀了傅怀寒会不会对任务世界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一直就锁着那家伙。 从吴禄家中离开之前,蒋弥也有仔细的询问过吴禄,商量了很久之后,蒋弥确定了处理方法。 鬼,可以炼化。 与其说是炼化,更应该说是对其鬼气的一种剥离,让他依然存在这个世上,但却失去鬼气的加持,一辈子被锁在法器中无法脱身。 蒋弥心里打定主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犹豫。 傅怀寒的下场比之死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已经算是好的了。 程绽也几乎不会对蒋弥的任何要求说不,对蒋弥处理傅怀寒的方法,他更没有任何异议,但他想的却是与其让蒋弥多麻烦一桩事情,倒不如把傅怀寒生吞罢了。 程绽根本不愿意看到蒋弥多分出一丝心力在那个臭虫身上。 蒋弥也是不久后才了解到程绽有着生吞傅怀寒的想法,他知道后,愣了很久,接着语重心长的和程绽谈了谈,想要完完全全杜绝程绽的这种心思。 实在是因为傅怀寒太臭了,臭的蒋弥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那个味道了。 要是程绽真的生吞了傅怀寒蒋弥无法想象那个场面。 他看着程绽干净温顺的眉眼,实在不愿意他沾染上那种东西在身上。 彼时的程绽,低垂着眸子,脊梁直挺,双手搭在膝上,眼尾微弯,安静的点头答应,他很喜欢被蒋弥这样温柔的规劝着。 其实对生吞傅怀寒并没有多大兴趣的程绽却假意表现出隐隐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好让蒋弥更加担心。 程绽无比的贪恋着,贪恋着蒋弥一心搭在自己身上,眼里只有自己,只在意关怀自己的模样。 这种感觉让他身体绷紧,指尖瑟缩,心脏像是过电般的酥麻紧缩,让不能自已的颤抖。 蒋弥在察觉到程绽的状况之前,他的指尖却先被勾住了。 丝丝缕缕的鬼气从暗处涌现,像一条细小的银链一般环绕上蒋弥的指尖,突然袭来的冰冷触感让蒋弥稍微瑟缩了一下。 鬼气顺着蒋弥的手掌缓慢滑动,一直移到了蒋弥的腕骨处,正对着袖口,大有一副继续潜行进去的打算。 到了这时,蒋弥才不得不分神留意一下,程绽坐在他面前,垂着头,并不能看清表情。 怎么了? 蒋弥止住规劝,有些疑惑的询问出声。 听到这话,鬼气顿了一下,又尽数收回。 程绽轻轻摇头,声音略哑,没什么 蒋弥揉弄了一下他的脑袋,对于程绽的走神有几分好笑,那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程绽此时的注意力全部停留在被蒋弥揉弄过的头发上面,对于蒋弥的问话,他不置可否的应声下来。 其实蒋弥也没必要担心程绽是否会吞食傅怀寒,因为只要是蒋弥厌恶的事情,程绽便不会去做。 蒋弥自从先前决定好对于傅怀寒的处理方法之后,这段日子里一直对傅怀寒的鬼气进行炼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将傅怀寒的鬼气全部剥离,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但剥离过程中,傅怀寒的孱弱气息也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 有些尚有神智的鬼能察觉到程绽的可怖实力,所以不敢靠近,但有些鬼却是完全以捕食猎杀为本能,和野狗凶兽没什么两样,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 解决他们,对程绽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那些鬼还未进入屋子之前就会被程绽解决掉,根本不可能在蒋弥面前冒头,更遑论打扰到蒋弥的正常生活。 蒋弥每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周遭的诸多情况。 蒋弥也有在跟蒋蔓联系,蒋蔓的家中的事情他也有了解一二。 蒋家的两位二老也不知是心有愧疚,还是害怕事情已经暴露,突然全都一病不起,在医院里住了个把月。 蒋家本来就没有有从商头脑的生意人,如今失去了傅怀寒的庇护指点。 蒋家的各个产业经济呈断崖式下滑,蒋弥现在乱作一团,没有人能站出来主导场面。 而蒋蔓似乎也对蒋家的衰败乐见其成,她心中其实无比憎恨着从诸多蒋家受害女儿骨血之上积累的家业。 蒋蔓的情况比蒋弥想的还要好不少,明白她能够自己处理好一切后,蒋弥也就不准备再插手了。 蒋弥需要考虑的也就是任务究竟会什么时候结束,以及担心任务结束后,这个世界会不会消失,程绽会不会存在,要是只是蒋弥一个人消失了,那程绽又该怎么办。 随着和程绽的相处时间愈久,蒋弥心中的担忧就似涟漪一般的慢慢扩大。 有时候他会想,要是程绽依然活着就好了,这样他就会忘记,会老去,可以重新开始,而不是永远以鬼体的形态经久不散的孤独的飘荡在这世间。 对于程绽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蒋弥下意识的不去探究这个问题。 他已经不愿意重新再揭开一遍程绽的伤疤。 程绽没提,蒋弥不问,两人心照不宣的共同避开了有关程绽为何被杀的话题。 一直到了这天,当初介绍蒋弥租这套房子的孙哥手底下的小助理过来了。 蒋弥在华逸富苑已经住了三个月左右,小助理是过来谈续租的问题的。 小助理原先是想把蒋弥约出去谈的,但碍于心底的那点愧疚心作祟,他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情况。 大白天的,站在门口的小助理瞄了好一会,四处打量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咽了口唾沫,敲响了房子的门。 小助理过来之前,在微信上面已经和蒋弥说过了。 所以,听到敲门声,蒋弥也没有什么意外,起身开了门,把小助理迎了进来。 小助理悄悄往屋子看了一圈,发现这个臭名昭著的鬼屋除了有点冷,如今终于有点烟火气了。他从包里掏出续租合同。 蒋先生这房子您还是要继续租下去对吧? 虽然已经了解了蒋弥的意愿,但事到如今,小助理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一问。 对,我应该会租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蒋弥回答道。 小助理干巴巴的笑了笑,长长的哦了一声,半晌才说出藏了许久的下文。 那蒋先生,你住在这里有没有感觉嗯就是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您觉得异样的事情。 小助理探头试探的问道。 蒋弥看他一眼,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没有,我在这里住的还可以。 小助理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啊,我来主要是跟您说个,这个房子呢,不管您租多久,这都是不会给您涨租金的,这房子是一对老人名下的,原来是他们儿子的,哈哈 小助理为了缓解紧张,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正在签署合同的蒋弥笔尖一顿。 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死在这,是吗? 分卷(75) 小助理噎了一下,人都懵了,脑子缓缓转动着,想着蒋弥至少已经在这住了三月有余,或多或少肯定是知道些内情的,小助理也不敢瞒着人家,下意识和盘托出了。 是,是啊,这事情您应该也了解了,他们儿子儿媳都死在这了,别人都说是婚外情弄的,说这家的儿子在发达结婚之前,在老家还养了女人,还有个小孩呢。 小助理皱了皱眉,那小孩现在也该有二十多岁了吧,跟您年纪差不多大,也不知道去哪了。 蒋弥其实是不打算知道这么多的,但小助理说的事情让他很容易就能明白。 想起曾经程绽说过的话。 小助理口中的小孩应该就是程绽。 蒋弥握着笔,微微垂眸,有点发愣。 第92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恶念 一心想要在脑海里搜刮出更多信息的小助理没有注意到蒋弥的异样。 他自顾自的补充道,那个被养在老家的女人听说也死了,不过是死在原本这户夫妻的前面,这事情太过蹊跷,大家听说点风声就都说是说是闹鬼害的。 小助理压低声音,往蒋弥身边凑近了点。 都说是女人变成鬼来报复的。 蒋弥签完合同,放下笔,神色并没有什么惊诧意外的神情,他平静的截住小助理的话头。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小助理被问的一愣,吞吐半晌,忙干笑着摇摇头,我们大家都是受过科学教育的,都知道这些是假的,哪有什么鬼啊,说着玩的。 蒋弥把合同推给小助理,嗯,都是假的。 小助理看出蒋弥不想多谈这个房子的闹鬼事件,接过合同,也收住了想继续和蒋弥聊八卦的心,正了正姿态,把剩下的一些注意事项和蒋弥说清楚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蒋弥将小助理送出了门,等小助理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搭在门把上的手迟迟都没有收回来。 说好不去揭程绽的伤疤的。 蒋弥轻轻皱了皱眉,他根本没想着去了解这些事情的。 程绽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不必知道。 但好在今天程绽去处理附近惹麻烦的鬼了,不在家里。 想到这,蒋弥带上门,转身回到了房间。 此时,房间的地板上正放着一座拳头大小的方形的瓷炉,瓷炉盖上的孔洞中时不时的有轻烟溢出,瓷炉底周围是一圈香灰,被划成了复杂的纹路。 傅怀寒的炼化比蒋弥想象中的要更加容易些。 前几天的时候,这个瓷炉还在嗡嗡作响,傅怀寒仍然在其中挣扎不休,这两天却已经毫无动静,只能凑近些才能察觉到其中微弱的鬼气。 成功炼化傅怀寒指日可待,也许等彻底处理好一切之后,这个任务就能结束了吧。 蒋弥这么想着,同时心底也升出隐隐思虑来,那程绽怎么办。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绽回来了。 在蒋弥看见程绽之前,首先感受到到是程绽的气息。 冰冷,死寂,生人勿近。 这股让所有孤魂野鬼都胆寒的气息却让蒋弥不自觉的嘴角翘起,眸间带笑。 成功了吗。 软绒的触感伴随着幽幽的问话声在蒋弥颈肩处出现。 程绽倚靠在蒋弥身后,面无表情的垂眸瞧着地上的方形瓷炉。 蒋弥回手揉了一把程绽的头发,还差一点。 程绽的眸光闻言移开,他对傅怀寒其实毫不在意,刚才也不过是因为顾及蒋弥随口一问而已。 程绽双臂抬起,像游蛇一样缓慢的从后环绕在蒋弥身上,一寸又一寸,冰冷的吐息打在蒋弥的后颈处,衣料的摩挲声响起,手下便是无比贪恋的温热触感,程绽眸色渐深。 房间的窗帘为了掩人耳目在之前就已经半拉了起来,昏黄的日光透入静谧的室内,唯一一个活人的蒋弥,呼吸声越发明显。 可当程绽的双手继续下移的时候,蒋弥小腹处的肌肉一颤。 没其他的,就是因为太凉了。 蒋弥无奈的按住身后人动作过火的双手。 程绽乖顺无比,立刻便停了动作,静静的任由蒋弥按住自己,以一个背后环绕的姿势靠在蒋弥身上。 今天还算顺利吗。 蒋弥问道。 嗯,很顺利。 程绽一边说着,一边向蒋弥靠的更近些,他心里也明白蒋弥对于更进一步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接受,蒋弥的拒绝也是意料之中。 虽然这么想着,但求欢不成的程绽身旁的冰冷气息愈发浓烈了起来。 随着鬼气的日益强大,被程绽吞噬的恶鬼也越来越多,与之而来伴随着自身难以自控的暴戾心性。 有那么一瞬,恶劣不堪的念头也曾从脑海中闪过。 要是蒋弥厌恶了这一切怎么办。 要是蒋弥厌恶了和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可怖怪物在一起怎么办。 这些怀疑,一旦程绽想到,就会压抑不住的惊惧疯狂。 微微几缕鬼气就能犹如锁链一般了,对自己完全信任的蒋弥不会反应过来的,他甚至无法挣扎反抗,他会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任何意外与离开的可能都不会发生 但出现在脑海里更多的却是曾经桃花眼中泪水涟涟的蒋弥程绽压下心底的所有恶意。 他自始自终都不愿意蒋弥因为痛苦而落泪。 第93章 《鬼王的强制霸爱》离别 蒋弥自然可以察觉到程绽越来越不对劲的地方。 不久前过来探望过蒋弥的吴禄就曾私下直言过,说程绽像是只蛰伏暗处日益强大的野兽,随时都能拉着这世间的一切永坠地狱,万劫不复。 吴禄心里害怕,害怕那么点儿女私情根本牵制不住程绽,怕日后无法收场。 可蒋弥却从没想过,要牵制程绽什么。 程绽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他永远明白。 就算程绽要去地狱,那自己也只会先死在他前头。 蒋弥想着,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把身后冰冷的毫无活人气息的程绽搂在怀里。 辛苦了。 程绽的脸压在蒋弥的颈窝处,闻言略有不解,闷闷的嗯?了一声,抬起一张被蹭乱额发的温软面孔,他知道蒋弥说的辛苦了应该还有后话。 蒋弥低头,两人额头相抵。 蒋弥双眸漫起笑意,一错不错的瞧着程绽,那只有些发灰的左眼像是一潭漩涡般让程绽耳鸣目眩,无法抽离。 要奖励吗? 这是程绽头一次出现懵然的神情,连带着今天第二次的嗯? 蒋弥唇角微勾,眼睛又离的更近了些,近到程绽看见了蒋弥灰色的瞳孔纹路,细密的像是一张蛛网。 两人气息交缠,双唇若即若离,当蒋弥开口说话的时候,程绽总有种被吻着的错觉。 温热的,惑人的,独属于蒋弥的气息,迫使程绽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要吗。 直到蒋弥继续开口的这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在他耳边炸开,早已冻结的血管中似乎又有什么在飞速流淌着。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是心脏吗有够愚蠢的,他不是早死了吗,一具尸体而已 程绽反应过来后,他瞳孔中像是墨汁倾倒,瞬间缩紧。 蒋弥看着眼前人的眼睛从棕黑色变成了墨黑色还有点奇怪。 要。 那声急促而又坚定的要让蒋弥有点害怕程绽会咬到他自己的舌头。 被程绽疯狂的眸子锁住的蒋弥后知后觉的暗道不妙,但还是轻笑着捧着程绽的脸颊吻了下去。 房间中还有一半没有被拉起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全部拉了起来。 室内昏暗如夜。 热。 真的太热了。 蒋弥早在之前就为这种事情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但却没想过会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程绽浑身犹如玉石般从内而外的透着股冷意,都能被这热意浸的微微发暖。 蒋弥感觉自己的神智都快不清醒了,他迷蒙的拉起程绽冰凉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此时雾气朦胧,灰黑色的左眸有些失焦。 蒋弥想要仔细看看身下人脸的时候,却只能看见两点赤红和一片乳白。 如落雪般的乳白。 白的让他发昏。 鬼不晒太阳,才会这么白的吗。 蒋弥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 摸起来也像是落雪一样,掌心握不住,揉不成。 所有的动作到后来全凭本能,除了蒋弥有时喉间难以压抑的闷哼。 程绽我想看着你 接着,蒋弥感受到自己的面颊上被一双冰冷的骨节分明到有些硌人的手捧起,接着眼角溢出的些许水珠也被轻柔擦去。 我在这里,蒋弥。 直到这时,蒋弥的视线才得以全部清明。 那是程绽,的确是程绽。 这一幕却又像是似曾相识。 像是在很久之前,他们早已遇见,在一切开始之前。 那种怅然若失跨越时空的感觉让蒋弥眼睫轻扇,落下泪来。 这种时候在床上哭似乎丢人了些,但蒋弥没有想那么多。 程绽 这声刚唤出口的呢喃戛然而止,后面未完的言语也凝固在这暂止的世界中。 房间地板上的那一座方形瓷炉中冒出的轻烟彻底消失,连带着傅怀寒那微弱的鬼气一起。 全息投影般的黑色字体又一次出现在半空。 【《鬼王的强制霸爱》小说世界任务完成】 【主旨:实现女性独立,获取幸福人生】 【宿主记忆清除完毕】 【正在遣返中】 直到最后一刻,蒋弥忽然忘了,自己为何而流泪,为谁而流泪。 第94章 [最新] 归来  蒋弥惊醒的时候,胸口起伏不 蒋弥惊醒的时候,胸口起伏不定,他大声的喘息着,周遭的一切模糊不清,他愣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用手摸上自己的脸。 触到的只有一片濡湿。 蒋弥将指尖移到自己视线下,才发现是眼泪。 自己满脸都是泪。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帘细碎的洒在房间里面,清风浮动带着旖旎的花香,隔壁的八哥在阳台鬼哭狼嚎的吊嗓子,蒋弥在早上七点多醒来。 一切回到起点,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蒋弥难以自抑的低泣出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蒋弥肩膀轻颤,用手捂住了脸。 为什么会这样。 蒋弥拿开左手撑在地板上,接着却被一个厚厚的本子给硌到了。 等他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个粉色樱花树外壳的笔记本,恍惚的想起这是昨晚看的第一本蒋蔓写的小说。 他还记得名字叫《顾少的替身娇妻》。 他能清楚记得里面所有的乱七八糟的白痴剧情,却又好像忘记了最重要的情节。 蒋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新拿起这本《顾少的替身娇妻》,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一样的名字,蒋蔓。 一样的男主,顾莫寒。 一样的狗血,一样的爱而不得,一样的失而复得 等蒋弥旁边剩下的其他小说也看完之后,那种脑海中空白一片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 迷茫痛苦的挣扎情绪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蒋弥看着身旁那摞小说,垂眸凝视了很久,明明应该还给蒋蔓的,最后还是起身把它们挨个拾了起来,放在了书架的拐角处。 他站在书架前,使劲的揉了揉眉心,以便让自己的情绪可以更稳定一些。 手机里面的群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专业课的成绩都出来了,可蒋弥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蒋弥呆的房子离他的学校很近,就在大学城附近,是蒋父蒋母前几年购置好的,蒋弥放假或者是宿舍呆腻了,就会过来住几天。 蒋父和蒋母因为工作问题,不常来这,而蒋蔓自己在外面也买了房,东跑西窜的出差,四处不着家。 所以通常都是蒋弥一个人来这地方呆,哪怕这么躺上一天也都没有人管。 蒋弥闭着眼睛侧卧在自己的床上,直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伸手摸了过来,是蒋蔓打过来的。 他刚刚接通,对面就是一道咋咋呼呼的女声。 起来了没,别又死赖在床上。 起了。蒋弥有点无奈的应答。 蒋蔓看他醒了,也懒得废话,直奔主题道,嗯好,就我跟你说个事,你静静姐吧,她有个弟弟,比你小两岁,刚高考结束嗯,说想考你那个学校。 静静姐蒋弥自然知道是谁,是和蒋蔓一起长大的关系再好不过的闺蜜,从小对蒋弥也很照顾,但从没了解过她还有个弟弟。 蒋弥的学校是个重本,基础好点努力学考进来也不难,蒋弥随意的附和道,嗯,考呗。 你也不问问静静啥时候有个弟弟的,你就考呗。她这个弟弟啊,是她爸再婚老婆带过来的儿子,知道不,和她关系还不错,因为听说你在那个学校,所以想找你这个学长给他介绍介绍。 蒋弥就算是傻子也听出不对味来了,蒋蔓这是大有一副要把麻烦带给自己的架势,他皱着眉揉了一把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就一个普通的学校有什么好介绍的,让他自己看去。 蒋蔓拔高声线,背景音是嘈杂沸腾的人声。 蒋弥下意识的把手机拿远了点。 就这么点小事而已啊,你都不愿意!你静静姐平时对你多好啊。 蒋弥深吸口气,一码归一码。 蒋蔓察觉到蒋弥有让步的态度,连忙一股脑的交代完了。 哎呀,我都答应好了,那小孩到你那里住三天,这三天呢,你就带他去你学校转转,再到附近大学城好好玩玩,那小孩又乖话又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静静姐等会就给你转点钱过去,你们就随便花。 分卷(76) 蒋弥没有接受好这个突发事件,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立刻被蒋蔓截住了话头。 哎呀,阿弥,就别让你姐为难了行不,我也是看你这两天考试结束时间多才跟你说的,要不然我早替你拒绝了。 蒋弥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松了口,行了,我带他三天。 哎呀,这样不就好了,那小孩今天下午去你那,你那不有间客房吗,你就让他住那,我这还有事呢,先挂了啊。 蒋弥连再张口的机会都没有,对面就传来了嘟嘟的结束音,他知道蒋蔓的工作有多繁杂,这通电话说不定还是忙里偷闲打来的。 事情已经答应下来,烦也没用,蒋弥也没有准备把这烦躁的情绪迁怒给那个面都没见的小孩。 他撸了把脸,却都摸到了下巴上微微冒头的青茬,还有点扎手。 不习惯这么颓丧的自己,蒋弥拿起干净毛巾和衣服去了浴室。 十几分钟之后,站在镜子面前吹头发的蒋弥已经清醒了很多,下巴处也光洁一片,虽然恍然若失的感觉还在,但却没有那么的痛苦了。 现在都已经过了吃午饭的点了,但蒋弥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就是有点渴,想起冰箱里面还有几罐冰啤酒,他从冰箱里给掏出了一罐来。 咕咚几口就是半罐下肚,蒋弥随手把喝剩下的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半躺在了沙发上。 打开手机和舍友聊了聊期末的考试情况,接着就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平时的时候,蒋蔓总骂他整天四处疯四处野,就知道瞎玩。 可那些不久前蒋弥还觉得有意思的消遣玩乐现在却勾不起他丝毫的兴趣,他连动弹一下的劲头都没有。 百无聊赖的蒋弥拿着手机看起了游戏直播,原本是准备做打发时间之用,却看着看着就困意上涌。 就在蒋弥都快拿不住手机的时候,门铃声骤然响起,只轻轻的响了两下就停住了。 蒋弥混沌的思绪清醒过来,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才两点多出头。 昨天蒋蔓是说过人下午过来,但蒋弥没想到会这么的早。 他放下手机,理了理头发,把卷到小腹的t恤下摆重新扯平,等觉得自己没那么邋遢之后,蒋弥穿着拖鞋就去开门了。 等开门之后,入目的先是一双洁白崭新的帆布鞋,干净到蒋弥觉得这是穿着鞋套过来的,才一点灰尘都没有沾上。 接着便是条浅蓝色的阔版牛仔裤,纤细的脚踝,短袖的白t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肩膀上是斜挎的黑色牛津布包。 乍一望去,实在白的有些晃眼,稚嫩的学生气十足。 你好。 随着一声低低轻轻的问候。 蒋弥和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对上了,那瞬他有些恍惚,接着他重重的闭了下眼,再看去时,哪有什么水光潋滟,就是一个白净少年怯生生的眼睛罢了。 真有病啊自己,蒋弥心里咒骂,脸上却挂上礼貌的微笑。 你好,你叫? 昨天蒋蔓说了一堆,却连关键的名字都忘了告诉他。 啊,我啊 看起来内向腼腆的少年被这话问的一愣,白嫩的面皮上绯红一片,手足无措的扯了扯衣领,还露出点锁骨来。 我是李静的弟弟,我,我叫程绽我,我姐没和你说过我要来吗,太不好意思了,就这么突然过来打扰你,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他连连道起歉来。 蒋弥只是想问下名字,却没想到人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赶忙伸手止住少年鞠躬的动作。 不是,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过来,就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而已,根本没什么事,用不着道歉。 少年的白t领口是v字型的,站着还好,一弯腰的话就会垂下来,开口很大,蒋弥刚一低头就把面前少年的清瘦胸膛给看了个对穿,还有那两处粉嫩的红点。 绝了 蒋弥深吸口气,不容置喙的扶正少年的身体。 站好了。 也许是蒋弥忽然有些冷硬的口气,少年的脸上潮红褪去,变得有些苍白胆怯。 啊,该死。 看着少年害怕的神情,蒋弥难以克制的皱起眉头,烦躁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叫蒋弥,知道吗。 少年白着脸点点头,知道。 进来吧,这有拖鞋,都是新的,自己找一双合脚的换上。蒋弥手指向玄关处的鞋柜。 少年没敢再多说什么,拉着自己身后的小行李箱走了进来,拘谨的换上了一双新拖鞋。 蒋弥领着人到了客房,这房间没人住过,定期有阿姨过来打扫,很干净,你就先睡这,可以吗。 少年连连点头。 很好,蒋蔓有一点没有骗自己,这小孩的确又乖话又少。 蒋弥让少年先在房间里面休息,转身准备离开,动作间有些急促,刚迈步却又像想起什么,对了你成年了没。 我已经19了,去年就成年了。少年忙答道。 蒋弥随意的点点头,接着便走了,只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了,有事喊我。 明明时隔之前洗澡才过几个小时,蒋弥又没出汗,根本没有再洗澡的理由,这也是蒋弥烦躁不已到绷不住脸的原因。 妈的,他之前无意间瞥到的少年胸膛隐隐让他有下身燥热的倾向。 毫不犹豫的把水温调到最低的蒋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和不可置信。 他是变态吗,竟然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的起反应? 这太过莫名太过匪夷所思,蒋弥甚至对那个程绽心中毫无绮念,这更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啊操。 与浴室内疯狂自我反省自我惩罚的蒋弥不同。 刚才还怯生生的程绽此时显得非常冷静,他旁若无人的离开房间,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自如的在房子里走动着,浅色的眸子一寸寸的描摹着眼前的一切,他期待已久的一切。 接着程绽眼神一转看向茶几上蒋弥剩下来的半罐啤酒,怔了一怔,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蒋弥的唇紧贴着啤酒罐,喉结滚动的样子。 不由得,程绽的喉间也忽然干渴起来,他拿起剩下的半罐啤酒轻抿一口,然后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 直到蒋弥洗澡出来,他自己都还是一种迷茫惶然的状态。 等看到端坐在客厅的程绽时,蒋弥脑子里就一种想法,就三天,三天而已,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两人的晚饭是点的外卖解决的,毕竟蒋弥的厨艺是公认的不敢恭维。 晚饭过后,蒋弥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再告诉程绽一切自便之后,就毫不犹豫的一头钻入了房间,不打算再出来,以此减少两人见面的机会。 在程绽借着不了解电器使用的由头三次想敲开蒋弥房门却都吃了闭门羹后,他渐渐的沉下了眸子,怯生生的姿态褪了个干净,眉目低垂着,满身的阴郁气息翻腾,白净的面庞被隐没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他以为蒋弥会多想起些什么的,难道是时间还不够吗 不,如果蒋弥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会这么躲着自己的,只是现在想起来的还不够多而已。 随着蒋弥和自己的见面,程绽明白蒋弥所遗忘的一切都会重新记起。 天知道怀揣着所有记忆的程绽该如何克制自己才能不会发疯,才能不立刻去靠近蒋弥。 自己应该再等一等,有点耐心才好 这个耐心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晚上。 这两天,蒋弥对程绽的态度都是公事公办,但蒋弥也确确实实遵守了蒋蔓所说的话,带程绽去大学城转转玩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程绽的行程都是满当当的。 可就是这样,蒋弥和程绽交流起来也是简要厄明,绝不多说一句废话,两天时间加在一起,两人聊天都不超过半小时,蒋弥也毫无记忆复苏的迹象。 按照原定计划,程绽在第三天上午就该回去了。 躺在房间床上的蒋弥想到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管自己是不是个变态,程绽都要走了,这可以从根源上解决所有问题。 哪怕程绽真的考进了自己的大学,但专业不同,学校又那么大,不刻意联络的话,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所以这个问题蒋弥并没有怎么担心过。 程绽一走,自己的罪恶感也能消失不见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蒋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也该睡了。 蒋弥放下手机,白日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跑了一整天,并且所有的行程都是他安排的,难免的会有些疲累,没过多久,蒋弥就沉沉睡去。 熟睡的他根本没有听见本是锁上的房间从门外把手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咔哒声。 直到半夜,蒋弥感到一阵闷热,他无意识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毯,想要消散这种热意。 松垮的灰色背心也在动作间被卷到了小腹上方,随着蒋弥的呼吸,腰间的肌肉线条也起起伏伏着。 熟睡中的蒋弥半梦半醒间察觉腰间有温热濡湿的感觉,那感觉随着腰腹处一路向上蔓延,伴随着毛茸茸的痒意,让蒋弥下意识的去抓挠。 直到那毛茸茸的痒意落到了蒋弥的颈窝处。 蒋弥在梦中甚至看到一只泪汪汪的大狗扑倒自己,伸出舌头呼哧呼哧的舔着自己的全身,他笑着伸手去挥退却摸到了毛茸茸的实物。 蒋弥的模糊意识瞬间回笼,倏然清醒。 明明是这么可怖悚然的情景,他却毫无害怕的感觉,且下意识的试探着喊出一个名字。 程绽? 灼热的气息猛的靠近蒋弥,蒋弥这才发现自己的腰腹间跨坐了一个人。 你想起来了! 笃定的语气中是近乎癫狂的欣喜,那声音和蒋弥记忆中的程绽判若两人。 什么,你说什么? 这古怪的问话让蒋弥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连一堆该思考的事情都无暇顾及。 听到蒋弥的回答,身上的人静默了下来。 我会永远等你的,不管要多久 毫无头绪的蒋弥只觉得一切荒谬极了,他本该狠狠揍面前的家伙一拳,可却连抬手推开的冲动都没有,只得无奈的开口,程绽,下来。 下来然后滚出这里,永远不和你见面,然后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吗。 逐渐适应眼前黑暗的蒋弥将目光定在面前人的脸上,不明白程绽哪来这么多莫名奇妙的话,你先下来。 今天你答应她的邀请,明天是不是就会牵她的手吻她,然后把我这种恶心的变态远远的甩开 蒋弥听着程绽的自问自答根本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直到瞬间灵光乍现。 女人的邀请 蒋弥猛然记起,今晚的自己带着程绽在大学城附近的小吃街遇见了自己的同班的女同学,女同学看见自己还很高兴,并且邀请自己参加社团新举办的联谊活动。 当时的蒋弥看了身边的程绽一眼,本来从不参加这类活动的他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为了不想再当一个会对陌生人起反应的变态了吧。 蒋弥思绪回笼,却又不想对程绽解释这乱麻似的一切,头疼的直接顺着话头接下来。 对,随你怎么想,先给我下来。 身上的人彻底沉寂了下来,接着便从蒋弥的身上离开下了床。 蒋弥如释重负的直起身,也离开了床,理齐身上被扯乱的背心,抬手打开了灯,准备和程绽好好沟通沟通。 突如其来的强烈灯刺激的蒋弥不得已的闭眼去适应,过了好一会,直到背后涌来一阵阵夏日的凉风,蒋弥不明所以的回过了头。 然后他看见房间内原本关闭的窗户大开着,深色窗帘被风吹的高高隆起,那窗沿上若隐若现的单薄身影让蒋弥瞳孔猛的缩紧。 这套房子当初还是蒋弥选的楼层,因为蒋弥喜欢高处的地方,所以选的23楼,房间的窗户也因为蒋弥不喜欢牢笼般的感觉所以没有装上防盗窗。 曾经这些无意间的选择构成了蒋弥如今波涛汹涌般的懊悔。 程绽,你疯了,下来! 窗户离蒋弥有一段距离,蒋弥甚至不敢贸然上前,怕会刺激到程绽。 蒋弥的手无意识的开始发颤,心脏的轰鸣声让他思考不了任何事情。 我会永远等你的,可你会愿意让我等吗 哪怕是程绽无意识的喃喃自语,蒋弥也急忙回答道:愿意,我愿意,程绽 背对着他的程绽恍然的摇摇头,你不会的,你只会永远厌恶我,你不会想起来的。 连蒋弥都没察觉自己的眼圈已经泛红,只是微微哽咽着,我会想起来的,你相信我,程绽 回答蒋弥的只有一个突然跃下的身影,门户大开的窗沿上此时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被风吹起的窗帘。 仅仅这个瞬间,潮水般的回忆向蒋弥涌来,剧烈的头疼让他站不住身。 他跪伏在地上他看见喷泉池子里浑身湿透的少年,也看见云端上白衣如雪,清冷矜贵的师尊。 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程哥开口称他为蒋少爷,雨巷深处又有人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缓缓而来,病床上的瘦弱男孩别扭的接过苹果 记忆一直延续到眼前跳下去的程绽。 蒋弥眼中大滴的泪坠落下来,他踉踉跄跄的爬了过去,短短几步,好像跨越了无数的轮回与岁月,让他不知今夕是何年。 程绽 蒋弥来到窗沿边,嘶哑着嗓子向下望去,却和一双微讶的眼睛对上。 程绽? 原本以为程绽从窗台跳下去的蒋弥肝胆欲裂,却发现程绽好端端的站在窗台下约两尺宽的墙沿上。 蒋弥是知道自己的窗台下有这么一块地方,但刚才的情形下,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可哪怕程绽站在那里,依然是无比的危险。 反应过来的蒋弥立刻伸出手去,程绽,过来。 分卷(77) 程绽原本只是想着用这个方法试试蒋弥会不会想起来,但看着满脸是泪的蒋弥才发现自己做的好像过分了些。 他顺从乖巧的向蒋弥递出了手,接着便被蒋弥牢牢握住拉了上来。 被拉上来的瞬间,程绽便被跌坐在地的蒋弥紧锁在怀中,接着耳边传来蒋弥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在程绽所有世界的记忆里,蒋弥从未哭的如此失态过。 程绽的百般情绪消失,唯独剩下懊恼和心疼,反手轻抚蒋弥的后背,对不起 蒋弥哭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身体不可控的颤动,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绽泛红的指尖捧住蒋弥的脸庞,眸光缱绻痴缠,一遍遍的亲吻着蒋弥湿润杂乱的泪痕,一遍遍的低声呢喃着对不起。 许久,等蒋弥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蒋弥看着程绽哑声问道。 回来之后,我就想起来了。 回来?蒋弥略感疑惑。 对,从最后一个世界回来的时候。 蒋弥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我想起来的太迟了。 程绽吻向蒋弥被泪沾湿的眼睫,看着蒋弥泛红的鼻尖,心都像被揉碎了,不迟。 在程绽看来,蒋弥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迟,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不会让蒋弥再离开自己了,但好在蒋弥想起来的也快,省去了许多时间。 剧烈的情绪波动和翻涌的困意交缠,蒋弥的思绪有些迟缓,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探究,他只想这么看着眼前的人。 他与程绽额头相抵,两人气息交缠。 你来我们学校吧。 好。程绽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爱你,程绽。 程绽的眸子抬起,其中笑意漾开,姿态无比柔顺,我也爱你。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程绽。 会的。 不管在哪个世界,自己都会陪着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