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少女见鬼实录》 第一卷 红绳结 楔子芳魂遗恨 这个城市是矛盾的,喧哗热闹的同时,隐藏着一种残酷的冰冷。 人们总是在擦肩而过的同时,偶尔吐露一句疏离的问候,接着面无表情的沉默。 然而,就在某个状似平静的午夜,一名妙龄女子用凄厉的惨叫,讽刺地划破了这种病态的模式。 女子是百家百货业的员工,经常性的要到十一点左右才能离开,事发当日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她一如往常那样下班回家。 那日的天色比往常后要昏暗,月亮被阻挡在层层的云雾之后,只有路边几支零星的路灯,勉强发挥着照明的作用。 她从来不是胆小的人,可走着走着,背脊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似乎暗处有双眼睛,正悄悄窥视着她。 冷不防,电线桿上有团黑色的物体发出类似婴儿的哭声,她惊恐的抬起头,对上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原来是猫头鹰! 女子缩了缩颈子,抱着肩膀拽了拽手上的皮包脚下加紧步乏,快步拐进了附近的小巷。这条巷子她已经走了十几年,熟悉的就像自己在家里,即使上闭上眼睛也没有问题。 可今天晚上,显然并不是如此,明明走在熟悉的地方,她体内的慌乱反而更加强烈,心脏激动得好像随时又从胸口蹦出。 她越走越快,最后不自觉的小跑步起来,没想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恐惧所笼罩。因为柏油铺成的小路上,响起的并不只有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什么人?」她猛然转头大喊着,但身后空荡荡的,除了被拉长的影子什么也没有。 莫非是太累了。 她这么想着,走到一旁灯火通明的便利商店买了杯热咖啡,温暖带了点苦涩的液体入肚,人似乎也舒服了点。 深吸了几口气,她继续往回家的方向了,不知怎地平常短短十多分鐘的路程,感觉似乎格外的漫长。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门口,看着阴暗的窗口,她不由想起离家在外旅行的双亲,因恐惧而衍生的孤寂驀然升起,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跟父母一起出国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不及了。」 就在她用钥匙打开门的瞬间,一隻大手从后摀住女子的嘴,扯着头发企图将她推进屋子里。 「你是谁?放开我,救命,救命呀!」女子扒住门把凄厉而尖锐地嘶吼,不过没有人理会她。 她看见附近房屋里的灯火一盏盏的熄灭,看着窗户一扇扇的关闭,唯独没有人出现,开个门或探个头通通都没有! 绝望的泪水中,她被残忍的拖进了本该温馨的屋子里,身体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那人跪坐在她的身上,脸上蒙着一块布巾,手指兇恶的掐住她的颈子,她声音断断续续,依旧不死心的企图呼救。 「没有用的,」那人压低音量阴惻惻地笑着,「这些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根本不会冒着多管间事的危险来救你。」 女子的脚不愿放弃的踢打着,挥舞的手一个不小心在那人脸上挠下一道血痕,那人裸露在外的眼闪过嗜血的疯狂,一拳使劲打在女子的小腹。 她弯曲着身子,痛苦的发不出半点声音,没多久整个室内只剩下衣物被撕碎的声响、肉体撞击的声音和女性无助呻吟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重新恢復了平静,女子悲惨的躺在地上满身都是青紫的乌痕,而那人则趴在她身上,发出饜足的叹息。 「你这该死的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忽然,女子身体不知哪生出的力气,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疯狂的往墙壁撞去,她的力道极大,那人虽企图阻止却儼然迟了,只能看着她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可那人看着她的尸体,却没有半点的罪恶和不安,而是勾起嘴角残酷地狞笑,「想报仇,我就让你做鬼都是孤魂野鬼。」 说完他取下女子手腕上祈缘的红绳浸在她的血液当中,口中唸唸有词的封入红包袋里往窗外随手一扔,从后门大摇大摆了走了出去。 女子的尸体直到一个星期后他的父母回国才被发现,清丽的容顏已经肿涨看不出原本容貌,仅剩下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眼中写满愤恨与不甘像是怨懟自己的命运,更像是痛恨人性的冷漠…… 第一卷 红绳结 第一章灵异美少女 「各位同学,很高兴你们成为我们学校的新成员,本校长久以来,都秉持着仁义礼智传统作育英才,希望你们能遵循学长姊的脚步……」 礼堂内,戴细框眼镜、身穿套装,梳着一丝不苟包头的女校长,正面容严峻的对新生发表入学训词。 这原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学校,近五年来才开始招收男生,素来以校风严谨,纪律严明着称,是无数家长心目中的首屈一指的高级学府,却也是无数学生心中的梦靨。 而此时在台上的女校长,毫无疑问是整座学校中最严格的老师,只要被她盯上的学生,最终几乎毫无例外的痛改前非, 此刻,只见所有学生全部仰起头,青涩面孔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让她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她教学生涯中唯一的败笔,马上就会出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破!」 下一秒,礼堂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只听一声娇叱,一道纤细的身影手握木弓凌空跃入,指尖轻轻一拉弓弦,绑着黄符的羽箭疾射而出,在眾人的诧异和尖叫中,准确地插在女校长头上半尺的牛顿画像上。 女校长太阳穴抽了抽,胸口急促起伏后,努力维持的美好高雅形象顿时破功,「蓝若夏,你又在搞什么鬼?」 「我哪有在搞鬼,明明是在抓鬼呀!」少女拨了拨肩上的马尾回应,清亮的嗓音如黄鶯出谷一样的好听,可内容却让人不敢恭维。 「又是抓鬼,」女校长伸手拔下羽箭,全身气得颤抖,「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们学校里没有鬼。」 少女,蓝若夏呵呵地反驳道:「校长又再骗人了。理科教室电扇上的学姊、停车场的工友叔叔、喜欢弹钢琴的学长还有掰在铁捲门上的老师,我可都认真地和他们打过招呼呢!」 女校长脸上皱纹一跳一跳,铺在上头的粉因为激动而纷纷散落,「那都只是学生间流传的怪谈,根?本?不?存?在。」 蓝若夏嘖嘖两声状似无力地摇头,「校长,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感觉不到,就反对他们的存在,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不信的话你往上看,我保证这次你一定可以看到喔!」 所有人顺着她的话把目光往上移,却见上头原本睿智微笑的男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张扭曲变形的鬼脸,鲜红的血泪从他空动的眼窝中往外流出,沿着画框渗入了墙壁,那红色的液体慢慢匯流,彷彿凝聚成一个冤字。 坐在堂下的学生剎时炸开了锅,有人嚷嚷的就要往外衝,有人乾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现场一片紊乱简直成了菜市场。 女校长看着失控的场面,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末了所有未出口的话都浓缩成一声咆哮,「蓝若夏,限你十分鐘内给我到校长室报告。」 「是是,我这就过去,您老人家慢慢走,千万不要急,万一又从楼梯摔下来,那就不可好!」 蓝若夏懒懒打了个哈欠,还不忘遵从学生的美德给予善意的提醒,老校长表情当场从难看转为狰狞,上次害她从楼梯摔下去的,就是蓝若夏本人! 而在堪比灾难的人群中,却有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闪闪发亮的盯着蓝若夏的一举一动,满脸痴迷的神色,古铜色肌肤上还泛起一层可疑的粉红。 「喂,那、那个女生是谁你知道吗?」 发现自己陷入恋爱的少年,在石化数分鐘后终于回魂,拎起旁边死党的衣领奋力将他从昏迷中摇醒。 「那是全国射箭比赛第一名、剑道社社长兼学生会会长的蓝学姊。」虽然头还有些晕,但本着男人间的义气,对方还是努力将资讯传达给他。 「学姊真是太酷了,我要追她!」少年双手握拳发下豪语。 「这是不可能的,」死党摇摇头,暗示他往讲台上的画像看去,「她可是通灵美少女,你不是怕鬼吗?」 身旁无比安静,他转头一看,方才还热血沸腾的某人口吐白沫,后知后觉的晕了过去。 与外界隔绝的办公室哩,一老一少两名女性正彼此对望,相较校长几乎要喷火的表情,蓝若夏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十足一副我是好宝宝的架式。 「蓝若夏同学,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不管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学校是学习的地方,请你不要装神弄鬼。」女校长扶了扶眼镜,努力匡正师纲力图扳回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尊严。 蓝若夏蹙了蹙眉,一脸无辜到极点的表情,「我没有装神弄鬼,我是很认真在帮忙他们的,大家都很高兴呀!」 这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好嘛! 女校长按着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老脸胀得通红,旁边一同被叫来的班导师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转移话题道:「这件事情就先算了,我再和你的家长沟通。但是你的两性关係是不是应该稍微注意一下,最近有几个同学看到你和中年男性在校门口勾肩搭背,还被人拍照存证了。」 蓝若夏愣了愣,修长的凤眼微瞇,目光往所谓证据的照片看去,随后掩唇轻轻笑了起来。 「老师,你真是大惊小怪,这是我爹地啦!」 年轻男老师皱眉,口气不悦地道:「身为学生怎么可以撒谎呢?上个月那个男的,你不才说是你爸吗?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爸爸。」 「为什么不可以。」蓝若夏反问着,脸上原本甜甜的笑容登时消失不见,「我从小就有两个爸爸,您要看证件吗?」 她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可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很快就挑出写有两名父亲的身分证以及收养文件。自2035年起,亚洲地区大半国家都已通过同性恋合法化,因此像她这样的孩子儘管不多,但也不算少数。只不过往往歧视的人也不少就是了,而眼前的男老师显然就是一个! 只听他冷哼一声,眼中透出几分不屑,「我还在想你这孩子怎么性格偏差的特别厉害,原来是玻璃养出来的,难怪呀!」 「老师的意思是一男一女组成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就会比较优秀囉?」蓝若夏垂下头,利用睫毛上垂下的阴影挡住眼中犀利的寒光。 「当然,」男老师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真搞不懂当初立法的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一男一女本来就是人类构成家庭的基本元素。」 「这么说来老师的双亲肯定是一男一女囉!」 「当然。我们家可是虔诚的基督徒。」男老师非常骄傲的抬高下巴。 「既然如此您能不能告诉我,」蓝若夏微微一笑,漂亮的眼中却漾出满满恶意,「在这么优秀家庭成长的您,为何会搞大女学生的肚子呢?」 这话一出口,女校长憋着的气耿得更加严重,而男老师的神情愕然笑容变得无比僵硬。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可能做这种事?」 「真的吗?」蓝若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摆出困惑的神情,「那林雪莉学姊的鬼魂会什么要抱着一个婴儿跟在你身后呢?」 林雪莉三个字一出口,女校长和男老师的脸色都变了。这个名字是他们学校的禁忌,两年前他们学校有一名女学生不知和谁交往有了孩子,甚至后来未婚生子死在手术台上,一时间成了社会上的丑闻。当时家长曾经说过,她交往的对象是学校的老师,但校方却以为是无稽之谈并没有理会。 「蓝同学,你说得是真的吗?」女校长颤声质问,眼神已经从喷火转为想要杀人。 蓝若夏脸上笑容加深道:「校长,我从不说谎。」 「校长,你难道相信这小鬼的话吗?她可一天到晚都在惹麻烦呀!」男老师脸色剎间有些苍白,言词也有些口不择言,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开,他就再也别想在教育界立足了。 女校长喝了口水,没有做出丝毫回应,于是蓝若夏好心的为对方解惑,「她当然信我,你没发现刚才我们在讨论家庭成员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吗?因为她是我的表姨婆呀!」 今天她在礼堂闹了这么一齣,本就是衝着这傢伙来的,原来还想要给他留点体面,可对方居然没有半点口德,她也就不客气了。 「你出去,接下来没你的事了。」女校长一摆手,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蓝若夏点点头,脚步轻快的往外走,一想到从此以后游泳池不会再有呜咽声响起可以放心游泳,她心情就格外的美丽。 可才一踏入走廊,她整个人就呈现呆滞的状态,一个陌生的一年级学弟不知打哪弄来了一束野菊花,弯腰九十度鞠躬,用足以媲美麦克风的音量道:「学姊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第一卷 红绳结 第二章 父女 好不容易摆脱了莫名其妙冒出的诡异追求者,蓝若夏像往常一样搭五点十五分的公车回家,准备到六点麵包店抢购五折的点心,然后在晚餐前观赏六点半开始的英文节目。 这是她每日安排好的规律行程,数年来如一日分秒不差,有些熟识的人总笑她是十七岁少女的外表装着八十岁老婆婆的灵魂。 对此蓝若夏表示没有什么不好,人活着要是没有任何规划,那和死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完美执行,偶尔也会有一点小小的阻碍。 「司马爸爸,柳爹地,我回来了。」 她活力十足的打开门,屋里却异常的安静,完全没有平日热闹活跃的气氛,只有一个娃娃脸,穿着针织衫和牛仔裤的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她走进门,朝着书房的方向暗示地努了努嘴。 蓝若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从小开始她的两个爸爸就秉持爱的教育从来不打孩子,但若是她做错了什么,就会被叫进书房,进行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成人式思想沟通」。因此一段不算的时间里,在她看来书房在某种意义上,等同恶梦的代名词。 呜呜,早知道就不要出声了。 她有些懊恼的伸了伸舌头,踮起脚尖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方才她的声音那样响亮,想要让人忽略实在颇有难度,下一秒书房中传出低沉而充满严肃的嗓音。 「夏夏,既然回来了就快点进来,还想要我等你多久。」 蓝若夏嘟起嘴,可怜兮兮地望向娃娃脸男子求救,后者耸耸肩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和司马昂早有默契,任何一人只要把孩子叫进书房问话,另一人就不得干涉。 见状,她眼珠子乌溜溜转了两圈,隐隐猜到了原因,想起早上女校长因愤怒而青白交接的脸色,感情表姨婆这次真的生气了。 她放下书包慢吞吞地走着,一边思考着如何交代,一边努力摆出乖巧听话的模样。 书房里,穿着西装端坐桌前正在写毛笔字的男子见这她模样,嘴角轻轻弯了起来,大笔一勾顺势将手上的动作画下句点。 「听说你又闯祸了,你表姨婆让你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我这不是心急则乱吗?」蓝若夏很是无辜的解释,「那幅画的妖气真的很强,要是再拖下去可能整个礼堂的人都会有危险。」 「那你可以委婉一点,」司马昂整理着毛笔淡淡地开口,「就像你表姨婆说得「学校不是怪力乱神的地方」,你老是这个样子她会很为难地。而且……」 他叹口气,宠溺中带了几分无奈,「你自己算算,这是你两年内换得第几个老师了。」 「我也不想呀!」蓝若夏对此表示自己真的非常委屈,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要一直换老师好不好,谁叫那些大人自个儿不争气。 她记得第一个老师是车祸肇事逃逸的兇手,她只不过是帮助受者申冤而已;第二个老师年轻的时候堕过胎,那孩子那么努力地想要争取母亲的注意,她无法视而不见;第三个老师是某段婚姻中的小三,因为她的咄咄逼人导致大老婆上吊自杀,而她最讨厌小三;第四个老师则是以前做过亏心事,自己心里有鬼,听她说了几鬼故事就自己吓到辞职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五个,她本来以为终于可以顺利毕业了,哪晓得对方不但弄大女学生的肚子还害人家自杀,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你呀,」司马昂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严格说起来这确实也不完全是自家女儿的问题,她只不过是脾气刚硬了点、正义感强了一点罢了,「这脾气还是收敛点好,否则早晚会有麻烦找上门的。」 「其实,」蓝若夏不知怎地眼前突然跳出那个牛皮糖似学弟的脸,脑子还没理清楚,嘴巴已经动了起来,「麻烦已经找上门了,有个学弟不知脑袋浸水还是怎的,说他对我抓鬼的英姿一见钟情,今天在走廊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我告白呢!」 话刚说完,整个书房剎那间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司马昂低垂的眼像全天下所有发现宝贝女儿被覬覦的傻父亲一样,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意,居然敢肖想他的宝贝,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几秒鐘后,司马昂立刻回过神来,僵笑着拍拍她肩膀道:「不错不错,吾家有女初长成。这小子有眼光,是个识货的,改天带回来给爸爸们看一看。」 这话听起来开明又大方,十足新好爸爸的典范,让在客厅竖起耳朵偷听得柳昱忍不住悄悄竖起大拇指,当然若是少了那磨牙声,就更加完美了。 「带回来干嘛呀,我又不喜欢他。」相较于两个父亲内心的九拐十八弯,蓝若夏直觉地只感到彆扭,小脸上微微泛起红潮,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再说他是今年的新生,算算可比我小了将近三岁耶。」 司马昂不以为意的道:「现在不喜欢,以后看着看着说不定就喜欢了,别忘了当初你爹地一开始,也不是很喜欢我。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女儿的好,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优点。再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事呀!」 「拜託,」蓝若夏翻了个白眼道:「照你这样的说法,比我大三岁的可满街都是。而且隔壁的张德、巷口的王欣、隔壁街的李鹏也都很欣赏我,难道我每个都要跟他们交往吗?」 「当然不可以。」司马昂激动得一口回绝,开玩笑那种货色哪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问题是……」 他还没有说完,已经听不下去的柳昱走进书房打岔道:「问题是,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在你老爸面前提到男性生物的存在,他要是不在意,那可就奇怪了。」 身为司马昂的枕边人,柳昱比谁都了解他真实的想法,这傢伙压根就不是在夸奖对方,只是想呼咙女儿把人带回来,好想办法消灭敌人。要是蓝蓝当真把这个小男生带回来,他估计那倒楣的小伙子绝对会死得很好看! 柳昱从来没有忘记,蓝若夏第一天去幼稚园的时候,有个小鬼当着司马昂的面偷掀她的裙子,结果被他请来学校的浮游灵整整捉弄了三天,自此以后远远看到蓝若夏就自动绕道,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能说不管几岁,爱慕者这种生物,都是为人父者的天敌。 不过,他自嘲地咧了咧嘴角,自己显然也没有好到哪去,刚刚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从与蓝若夏要好的同学那问到那个学弟的名字,还上网肉搜了人家从小到大所有对外公开的资讯,谁叫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呢! 「哦,就说了,我对他没感觉,你们两个真的很卢耶,都没再听人家说话。」蓝若夏对两个父亲难得幼稚的反应有种晕倒的衝动,「一开始不是讲了,对我来说那个傢伙只是麻烦、纯粹的麻烦啦!」 「过度热情的爱慕者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柳昱不知想起了什么,狠狠瞪了司马昂一眼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彷彿再次确定似地问,「只是……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为老不尊!讨厌,我不跟你们说了。」蓝若夏一跺脚,转身气鼓鼓的跑了出去,司马昂和柳昱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到满满的宠溺。 儘管不想承认,但是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第一卷 红绳结 第三章 身世 「时间过得真快。」柳昱别过头看着墙上被红笔圈起的日期低低叹了口气,4月19日是蓝若夏的生日,一眨眼这已经是他们陪她度过的第十七个生日,当真是岁月如梭呀! 「怎么,捨不得了?」司马昂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打趣的问。 「当然,」柳昱挑眉,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么大,你以为容易吗?你别忘了咱们家这个娇女小时候奶粉只喝森宝、尿布只用丽宝乐,光她一个人可足足用了咱们家四分之三的生活费。」 「我知道呀,那时候半夜还都是我起来泡牛奶的。」 柳昱一把拍掉他做怪的手道:「那你就别没事老以欺负女儿为乐。」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才话题是被这男人刻意带歪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司马昂摊手,「谁叫和她斗嘴这是我生命中极少数的乐趣之一呢!」 柳昱没好气地道:「女孩子家大了脸皮薄,你再继续下去就不怕被女儿讨厌吗?」 「怕什么,我是她爸。」 「到底不是亲生的。」柳昱很轻很轻地嘘了口气,「你知道的,欧阳家又来信了。这几年他们的信,从来就没停过。」 「直接扔了。」提起这事,司马昂的火气没来由窜了起来,整个人像吃了炸弹。「当初不是想尽办法要撇清关係,现在就别摆出一副骨肉至亲的嘴脸,看了就让人觉得噁心。」 「可欧阳家到底是她的祖家。」 司马昂从鼻孔喷出一声冷哼,「祖家又如何?这些年没他们姓欧阳的,夏夏照样活得好好的。况且夏夏跟她母亲姓蓝,和欧阳家一点瓜葛都没有」 他一日也没有忘记过,当初那些人将她当成皮球恨不得一脚踢开的脸孔有多么的丑陋,现在发现蓝若夏与眾不同的天赋,就又想摆出偽善的面具,实在让人噁心。 「但是你又能瞒得了她多久,她已经十七岁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柳昱长长嘘了口气,那双不管几岁都像小动物般温润的眼睛出现难得的阴鬱,「即使她从没有问过,但夏夏早晚都会好奇自己的身世的,难道你想让她从欧阳家那里得到答案吗?」 「无所谓。」司马昂的声音带了些赌气的成分,「我相信我女儿的智商。」 他辛苦培育到大的孩子,不会连基本的思考力都没有。 「好,那我们先不提欧阳家。」看出司马昂的牴触,柳昱妥协的转换话题,「倒是那件事情你总该找机会告诉夏夏了吧?近三年来她撞鬼的次数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失常的地步。」 「她还小,不需要知道这种事。」司马昂闷闷的开口,他是真的把蓝若夏当亲生女儿看待。 「我知道你疼她,我也一样。」柳昱支着头皱眉,「但古时候女孩十五岁及笄就是大人了,我认为她有知的权利,更何况若是你什么都不说,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蓝若夏的体质和柳昱年轻的时候很像,都是属于偏阴的灵异体质,但又比柳昱更让人头疼。如果柳昱天生有撞鬼的体质,那她就是天生的吸鬼体质,与其说是她发现周遭的灵异事件,不如说那些灵异事件是被她吸引过来的。 更白话一点解释,她天生就比一班人更容易接触到另一个世界,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感觉步道灵体的存在,但她可能光是坐在家里,就会有阿飘自动出现,从某个角度而言,简直就是强力灵体磁铁。 这也是欧阳家极力想与她连络的关键,谁能想到他们虽是歷史悠久的抓鬼世家,可年轻一代的子弟中,居然没有一个能够见到鬼! 「要我说,这就是他们欧阳家的报应。夏夏他们没有关係,他们不配!」这么多年来,司马昂始终坚持这一点。 从懂事以来,他们一直灌输蓝若夏她是两人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她是司马昂一个好友的女儿,她的父亲欧阳旬和司马昂一样都是修道界的人,母亲蓝馨则是个完全没有灵感的普通人。 十九年前她父亲欧阳旬身为欧阳家独子,为了和她母亲在一起,遭到整个家族的强力反对,他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毅然放弃了和欧阳家有关的一切,甚至被从族谱中除名。 本来这其实也不过是他们自己家族内部的争议,但欧阳家中有人却存了异心,刻意煽动其他修道界的同修排挤欧阳旬。以至于当蓝馨怀孕后,欧阳旬发现孩子体质易于常人而企图寻求协助,往昔与他称兄道弟的友人却个个袖手旁观。 那时司马昂因陪着柳昱在国外参加活动,所以对于国内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当他收到消息回国时,刚巧碰上了蓝馨的生產日。 时至今日,想起那个场面司马昂还是不免心悸,哪怕是从小跟在顏伟身边长大的他,也是头一次看见那么多死灵环聚的场面。令人不安的污浊气息围绕住医院,直整栋建筑物完全被淹没在浓稠的黑雾之中。 这一辈子,他都忘不了自己来到医院门口时,看见欧阳旬手撑着长剑半跪在地的身影,那具身子不知何时已经冰冷,却散发出一股凛冽昊气,致死仍让眾多鬼怪无法越雷池一步;而躺在手术台上的蓝馨,因恶鬼作祟的原因大量失血,汩汩而出的血水溃堤的河流般挡也挡不住,仍拚着一口气坚持要医生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可应该保护他们的家人不仅一个却都没有出现,就连对孩子也不闻不问,甚至事后连丧礼都是司马昂帮忙处理的。他不明白,父母和子女间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让他们选择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媳妇丧命、选择让孙女变成弃婴。 家族传承的使命,那种飘无飘渺的东西,能够比得上两条生命吗?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对顏伟无比感激,如果没有他的话,说不定他就是另一个欧阳旬。 「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捨不得。」没有哪一个孩子,会愿意用父母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他怕她的小姑娘承受不了。 他的夏夏,那个小小软软,从小在他怀里被呵护着长大的小东西。看着她翻身、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慢慢从顽皮的小猴子变成美丽的淑女。就彷彿真的,是从身体里分出的一部分。 要告诉这从小捧在掌心呵护的孩子,她的父母因她而死亡的真相,哪怕是冷情如司马昂,也觉得太过残忍了。 「她可以承受的,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我相信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柳昱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况且,当年她的父母因她而死,为人子女,她有义务知道……他们有多爱她。」 仅管,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却仍然必须承受。这是活下来的人,应有的权利和义务。 「我会告诉她的,」司马昂苦笑着闭上眼,「只是我想我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门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蓝若夏颤抖着站在书房门口,地板上是热可可和破碎的马克杯。 司马昂脸色微微一僵,乾涩地道:「夏夏,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但是重点都听见了。原来,我的亲生父母并没有拋弃我,他们是死了,为了……让我活下来。」她喃喃自语着,脸色苍白如纸。 「夏夏,」柳昱轻喊着她的名字,「他们的死与你无关。」 「但他们确实死了,都是因为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旋身如受惊的兔子般衝出家门。 柳昱本想追上前去,可才走了几步就在司马昂不赞同的眸光中停了下来,这时候或许让她独处会比较好,毕竟有些坎除了自己,谁也跨不过。 孩子总要长大,这是全天下父母都要学习的「功课」。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四章 街头偶遇 蓝若夏一路在街上茫然的跑着,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好像这样就可以将不久前听到的事情全都拋诸脑后,入夜后的街灯将她单薄的身影拉的老长,看上去格外的孤独与无助。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比那更加不堪。她并不恨,可却觉得心累,怎么也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 此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跟着惨白电光划过天际,随即哗啦一声滂沱大雨落下,宛若老天爷也感受到了她的啜泣 蓝若夏不闪不避地站在雨中,任凭水滴一下一下打在身上,彷彿如此便可以洗去瀰漫在她心底的阴霾。 「你看那个女生好奇怪,一个人站在那里淋雨。」 「那个人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我们离她远一点。」 不远处,零零落落的交谈声陆续飘到她耳里,蓝若夏自嘲的弯了弯嘴角,仍维持着相同的姿势。 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没有死,却是疼痛的难以忍受,若是不做点什么,她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疯掉。 雨越来越大蓝若夏就这么不知站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个阴影盖住了她,抬起头看见一把蓝色的伞。 「学姊你怎么站在这里淋雨,虽然是夏天还是会感冒的喔!」握着伞的那人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是你呀!」蓝若夏愣了几秒后,才有些慢半拍的认出眼前的人,是今天早上和自己告白的学弟,「我的事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会不会管太多了。」 学弟抓了抓头,笑容中透着几分傻气,「怎么会没有关係,你可是我心目中的女神耶!我超喜欢你的。」 「女神,」蓝若夏嗤笑道:「你认识我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根本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少随便把喜欢两个字掛在嘴边。」 「那是一种感觉,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难道学姊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无聊,我看你根本是神经病。」蓝若夏冷冷瞥了他一眼,往前几步又往雨中走去。 学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灰濛的天空,呼了口气彷彿下了极大决心的将伞往旁边一扔,又跟了过去 「你黏着我做什么?」蓝若夏挑眉,用一副见到白痴似的表情瞅着他,「好端端得没事淋什么雨,有病!」 「因为学姊也在淋雨呀,」他呵呵的傻笑,「如果学姊一个人感冒就太可怜了,所以我陪你一起。」 「谁说我会感……冒,哈啾——」蓝若夏下意识的反驳,突然鼻头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看,我就说会感冒的吧!」学弟说着,从口袋里挑出面纸,伸手就往蓝若夏头上擦去。 宽厚的大掌碰触到肌肤的瞬间,身体涌起一股彷彿触电般的麻痺感,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把将学弟推开。 学弟脚下踉蹌的晃了几下,手上的面纸一时没拿稳掉落在地,他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微微发愣,半晌后勉强弯起嘴角,「看来学姊果然很讨厌我。不过我认为女孩子就是要好好保护的存在,所以让我先送你回家好吗?我保证明天开始,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没有讨厌你……」看着地上被雨淋湿的面纸,蓝若夏有些不自在的解释,学弟那委屈的表情和柳昱有些神似,让她不禁產生像是在欺负小动物的错觉,「谁叫你要做出那种让人误会的动作。」 任何一个女孩子突然被不熟悉的人擦头发,有这样的反应通常都是正常的吧!只不过,她必须承认自己对学弟的态度多了点迁怒的成分,谁叫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刚好了。 学弟困惑地眨了下眼睛,猛然想起自己方才的动作,深褐色的脸庞霎时通红,手足无措地道:我、我不是故意佔你便宜的,我平常和家里的姐姐就是这样,我……」 「停,我知道了。」 「什么意思?」学弟侧过头,眼神透着茫然。 「意思就是我接受你的好意,」蓝若夏微微一笑,发现这个学弟笨拙的很有疗癒作用,「决定不淋雨了。」 学弟望着她的笑容一时有些恍神,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指了指旁边的脚踏车,脸上再次浮现出阳光的笑容,「看来学姊的心情好多了,要是不介意就让我载你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蓝若夏淡淡的说,她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暂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两个爸爸。 对于自己失控的情绪,他们俩人想必现在一定很担心,但她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思考未来的人生。 「那,学姊你……」学弟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问号,那模样让蓝若夏忍不住有想欺负他的衝动。 她唇瓣扬起邪恶的弧度,带了点恶作剧的心态凑近学弟耳边道;「你觉得,带我去你家怎么样?」 「你、你、我、我。」这突然其来的提议彷彿一颗不定时炸弹,轰得学弟脑中阵阵晕眩,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这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不过他虽然很喜欢学姊,但现在就要带人去他家里,进度会不会太过了一点。莫非是他刚才表现得很帅,所以学姊对他產生了好感。好害羞喔! 学弟心中小鹿乱撞,内心无数个小剧场相继上演,蓝若夏看得又气又好笑,曲指在他额头狠狠弹了一下。 「想到哪去了,你这个笨蛋。我是因为你家里有姊姊,才想去你家冲澡顺便借衣服,别给我胡思乱想。你看我这狼狈样,要是这么跑回去家里人不担心死才怪。」 「可、可是……」学弟有些犹豫的结巴,脑袋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正在拔河。呜呜,好想招待学姊去家里,说不定是增加印分数的好机会。不过老爸老妈出国姐姐也不在家,感觉似乎有点禁忌的味道,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真是苦恼的幸福啊! 蓝若夏见他那磨磨蹭蹭的模样,莫名的火气窜升,抬脚不客气地踹了过去,「拖拖拉拉什么,你不是想要了解我,学姊我这是给你机会,还不赶快叩头谢恩。」 「哇,学姊,」学弟盯着她的双眼再次闪闪发亮,「我一直以为你是御姊属性,原来是女王啊,真是帅呆了。我发现我又更喜欢你了!」 「说了少随便把喜欢两个字掛在嘴上,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吗?」蓝若夏两手插在腰上嫌恶地皱眉,什么女王、御姊的,她实在搞不懂这些男生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学弟一脸委屈的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能剥夺我的言论自由啦!学姊难道没有听过,爱就要勇敢的说出来吗?」 「哼哼哼,」蓝若夏衝着他冷笑,那笑容让他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若是你继续坚持你的言论自由,那我也会发挥我的行动自由—让你知道学姊我的运动鞋穿几号。」 「不用了,我马上去牵车,我家离这里很近,非常非常的近。」学弟摀着屁股飞也似地往旁边窜,学姊刚踢的那一下力道可不小,他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呢? 「学弟,先停在那里别动!」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蓝若夏突然大声喊住了他,他吓了一跳虽急急剎住脚步,整个人还是往前栽了下去。 弹指间,他清楚听见耳边响起一声愤怒的咒骂,那是沙哑而苍老的男性嗓音,「臭小子,走路不要横衝而撞。」 学弟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尖叫着往蓝若夏身后躲去,「学姊有鬼,鬼呀!」 「我当然知道有鬼,所以才叫你不要动呀!」蓝若夏瞧着他抱头的鸵鸟样,一时间很是无言。空长那么大的个子,胆子也未免太小了,这就是人家说的只长个不长胆? 事实上她不但知道有鬼,还知道对方是七年前因酒驾意外被撞死的拾荒老人地缚灵,每天晚上九点都会准时出现。也幸好对方的脾气不错,只骂了几句了事,万一换了其他鬼让学弟这般没头没脑的撞上,可有他苦头吃了。 不过,真正让她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 蓝若夏微瞇着眼,打量眼前的大男孩,若她没有观察错误的话,学弟好像可以听见鬼魂说话的声音。说来也奇怪,明明听得见却又怕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一种罕见的情况。 第一卷 红绳结 第五章 轨宅 学弟家确实如他所说的非常近,包括打电话回去给两个父亲报平安,他们仅花了十分鐘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豪华的三层透天独栋别墅,蓝若夏胸口感受到莫名的压抑,宛如有块看不见的大石头压在上头。 「如何很漂亮吧?」学弟对于自家房子显然相当自豪,「这屋龄才两年,有花园、游泳池、停车场,我爸妈才花了七百五十万就买到了。业务说我们捡到了大便宜,要换了别的地方起码要一千五百万呢!」 「卖得也太便宜了,你们没有问过原因吗?」开出这么低的价格,正常人都知道有点问题吗? 「业务说屋主赶着出国脱手。」学弟耸耸肩道:「我们也检查过了,建材、结构和装潢都没有问题,的确是间好房子。更讚的是夏天还很凉爽,不时有徐徐凉风吹过,都不用开冷气呢!」 学弟,这不是徐徐凉风,分明是阵阵阴风好不好吗?你们家人心也太大了,买房子之前就没有怀疑过是凶宅的可能吗? 门打了开来,灯光照在木质的地板上,看起来温馨而舒适,可蓝若夏搓了搓手臂,肌肤上彷彿包覆着一层隐形的寒意,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可她能说什么,这里毕竟不是她家,而且学弟一家人还都住得好极了! 唯一让她稍稍感到庆幸的是,她并没有看到任何白影在屋内飘动。蓝若夏暗暗想着,或许这是一个愿意和活人共享生存空间的鬼。 「学姊,这里是我姐姐的房间,里面有独立的卫浴设备,衣服就放在左手的置物架上。」 学弟领着她来到二楼转角的房间,随即识相的退了出去,他的行为虽然有时候脱线了点,但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蓝若夏在他所说的地方找到一件简单的洋装,微微一笑后慢悠悠的晃进了浴室,幸好学弟没有异想天开地帮她准备内衣裤,不然场面可就尷尬了。 浴室里是乾湿分离的设备,看上去舒爽整洁,她将玻璃门拉上后,里外就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只是来借用浴室的,我只是来借用浴室的,我只是来借用浴室的。 她面对看似空旷的环境默默重复了三次后,这才打开了莲蓬头,虽然不知道这屋子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应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水花很快从花洒中喷出,她瞇着眼睛感受着身上流动的暖意,氤氳升起瀰漫在空气中,沸腾的雾气将视线染上一片迷濛。 突然,她听见拉门外有声音响起,好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动的声音。 但这本不可能,因为她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把门从内反锁。换句话说,也就是整间浴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关起莲蓬头竖耳倾听,几分鐘后,声音再次响起,是宛若啜泣似的女子轻叹,接着门板上啪啪啪,印上了七八个血手印。 「真是的,亏我还特地打过招呼。」蓝若夏无奈地低口,好在她是个不怕鬼的,万一换了别人…… 想着想着,她不禁摇了摇头,视线飘向门外,果然看见那水龙头极为缓慢的动了起来,滴答、滴答,一滴滴黏稠的液体不断冒出,很快就把整个洗手台染成了红色。 同时,一团黑色的物体从血水中缓缓上升,内中透出两颗星红色的眼珠子,赫然是一颗人头。 救我,救救我…… 那人头张开了嘴,朝蓝若夏发出无声的请求,但没等她开口,浴室的墙壁被某种看不见的的力量狠狠震了一下。 然后血水中出现一个诡异的黑色大洞,一口将她吞了进去,蓝若夏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人头在见到黑洞出现时,投向她那抹混杂恐惧和绝望的眼神。 冤鬼,这是一个含冤而死的鬼,这个鬼就在这间屋子里。 但她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制约,因此没有办法出现,而自己的到来却强化了她的力量,让她有机会製造一剎间的灵异现象。 只不过,她看着玻璃门和洗手头上的污渍,有种扁鬼的衝动。 不是我要说,这位鬼小姐你的道行也未免太差了,别的鬼离开时都会把自己製造的脏乱一併清除,怎么到你这就变成我要动手大扫除了,我只是来借浴室的呀! 好不容易等她将一切恢復原状,已经是半个鐘头后的事,她一走出房门就得到学弟焦急而关爱的眼神。 「学姊,你怎么进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晕倒了。」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都准备要破门而入英雄救美了。 蓝若夏回答他的话,上下打量着学弟好一会儿后,才神色严肃的问,「你姐姐平常都住在家里吗?都是使用这间浴室吗?」 「是呀,」学弟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是逐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她除了去男朋友家或是出差外,都会回家来。每次回来都是在自己房里的浴室洗澡,一次都至少待上二十分鐘。」 「那,她有没有看见,或听见过什么怪声音?」虽然已经有底,但是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没有喔,」学弟想了想回答,「不过我曾经有几次半夜听到她在房间里哭,可天亮我问她,她却打死都不肯承认。大概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说,真不知道她对着自己的弟弟有啥好隐瞒的。」 因为哭的人根本不是你姊姊,是鬼,是一隻女鬼! 蓝若夏内心无数草尼马在狂奔,遇上这个学弟她也真是输了,居然连是不是自己姐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现在你立刻去收拾行李,」蓝若夏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连做了数次深呼吸后道:「我们马上离开这栋房子。」 「我没有意见,但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耶,」学弟越过她看着墙上的时鐘嚥了嚥口水,「学姊你要是想去哪里我明天再陪你去,这么晚未成年人在街上乱晃很危险的。」 「我保证你要是继续待在这房子里,会更危险。」 那隻鬼本身虽然没有恶意,却是被人刻意镇压在屋子里,要是兇手已经死了倒还好,若还活着说不到会被惊动,肯定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这些……她看了眼学弟,默默地选择沉默。 「为什么,这里是我家耶?」学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选在这当头发挥了好奇宝宝十万个为什么的精神,蓝若夏有些火大,偏偏又不能把人打晕带走,因为她拖不动! 「我告诉你,你可以保证保持冷静吗?」 学弟疑惑的转了转眼睛,「当然可以啊!」 蓝若夏敛容,露出无比严肃的表情道:「我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看到鬼。」 「什么,男鬼还是女鬼?」学弟激动地跳了起来,「真是太幸……,不,是太嚣张了,就算是鬼也要知道非礼勿视的礼貌呀!」 「重点不是男的还是女的,」蓝若夏已经习惯他无厘头的行为,重述了一次自己的话,「是你家有鬼。」 这回「鬼」字彻底进了他的大脑,学弟感觉脚底发软,「砰」的软倒在地。骗、骗人的吧,他从搬进来开始都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呀! 一想到有隻鬼天天跟自己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他脸色发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蓝若夏眼明手快地伸手揪住他领子道:「喂喂,站起来,你刚可答应过我不会晕过去的。」 「没办法,这是自然生理反应。」学弟哭丧着脸回答,不是他不想振作,而是一听到那个鬼字,他就开始头晕、噁心甚至会心悸和冒冷汗,再严重下些眼前剩下一片昏黑。 「那你就晕吧,」蓝若夏两手一摊道:「到时候就剩下你和那隻鬼了,你自己保重喔!」 「别别,我不会晕的,拜託你拉我一把。」学弟可怜兮兮的哀求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蓝若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傻子,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把你拉出去吗?」 拜託,她又不是神力女超人,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 但她到底不够狠心,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辛苦地把人从房子里弄了出去。等到事后,她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团团转,比牛皮糖还要黏人的傢伙,对于自己一时的心软感到无比的后悔……可惜她对小动物天生就没有什么免疫力。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六章 蓝蓝的计画 半夜被人吵醒,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看见自家宝贝女儿夜归身后居然跟着一个臭小子,那种抓狂的心情绝对只有当过父亲的人才会了解。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臭小子,怎么居然把人给领回来了。」司马昂居高临下的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脸上清楚写着「我很不爽」四个大字。 柳昱没有吭声默默地坐在一旁,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蓝若夏确实有说自己今晚原本打算住在同学家,可并没有说是男同学。 「老爸、爹地,事情不是你们想得这样啦!」蓝若夏将一头雾水的学弟强行推进客房后,拉着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带他回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家里有鬼!」 司马昂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亡,每个角落都有鬼魂,难不成你要把所有撞鬼的人都带回来吗?」 「可是,」蓝若夏嚥了口口水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隻冤死鬼」 「你说什么?」司马昂登时变了脸色,目光转为严肃而凝重,「你确定那是一隻冤死鬼吗?」 冤死鬼和一般枉死的鬼魂不同,他们虽同样是因非自然因素死亡,后者可能是意外或是自残,前者却是遭人恶意杀害,死后通常怀抱极大得不甘和怨懟,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变为厉鬼。因此地府对于他们都会格外安抚,并且协助他们找到兇手。 「我想不会错才对。」蓝若夏回想起女鬼出现时散发出的氛围肯定得点头,那么浓烈的恨意和恐惧,她不可能会认错。「我还发现那女鬼身上有被镇压过的痕跡,那不是随便从民间习俗学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真的懂咒法的人所下的手。」 那咒法下的极为巧妙,一层接着一层,要不是她从小就跟着司马昂抓鬼,恐怕也不会发现其中关键。 「看来现在修道界的人品也越来越低下了,」闻言司马昂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欺负一个冤死的女鬼,还真是长本事了。」 「所以我就回来找老爸了,你不是常说除魔卫道、守护弱小,是我辈中人的职责吗?你一定不会坐视那女鬼受苦不管的吧……」 「少给你老爸灌迷汤,」蓝若夏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昱给打断,「别忘了你师公说过他这几年运势低迷不适合抓鬼,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 他可没忘记半年前司马昂除魔回时浑身浴血的模样,差点把他给吓掉了半条命。 蓝若夏抓着他手臂轻摇着撒娇道:「爹地,你别这样啦,那女鬼真的很可怜耶,你不是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鬼也是一样呀!相遇就是有缘,我们不可以见苦不救,不然和那个关她的坏蛋有啥不一样。」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种彷彿被全世界拋弃的绝望深深震撼了她,让她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急什么,」柳昱打趣的道:「我只说不准你老爸出马,又没不让你动手。反正你就快满十七岁了,这次的事就当让你练练手。不过,」他话锋一转,口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否则的话我会禁止你再介入灵异事件。」 「放心爹地,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犯下和老爸一样的错误。」蓝若夏格格娇笑,摆出一个遵命的手势,「毕竟伤在女身痛在父心呀!」 「你喔!」司马昂哭笑不得的伸手掐了掐她脸颊,还真是个孝顺的女儿连这时候也不忘拖他下水。人家都说女儿的个性偏向父亲,可蓝若夏这样的个性,既不像她的父母也不像他和司马昂,真不知道到底是像了谁。 柳昱看着这父女俩亲暱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但却也没有把另一件正事给忘记了,「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带那小子回来的原因呢!」 知女莫若父,若仅仅是一隻冤死鬼的问题,以蓝若夏的能力还不至于无法处理,根本不需要像逃难似地连夜回来,更别说还格外带了一个「拖油瓶」。 「那是因为我发现那女鬼现身的原因不太正常,似乎是受到我体质的影响才造成她短暂的脱离对方控制。假设对方已经忘记她的存在那就算了,可万一……」 想到这里,她就感觉背脊再次阵阵发凉,不管施咒的人是兇手还是受人之託,可以肯定这人绝对不属于正派修道者,若对方知道他试图隐藏的秘密,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基于这个原因,蓝若夏自然做不到把学弟一个人留在那间屋子里,毕竟自己没有去他家的话,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发生,要是他因此而受到伤害,那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你的判断是对的。」 儘管不喜欢那小子,司马昂还是点头认同了蓝若夏的决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绝对不可以将普通人牵扯其中。 「……那接下来,」柳昱按了按额头,「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过了,那女鬼会出现在那屋子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蓝若夏不自觉的搓了搓手指,目光坚定地看向两人,「我计画找时间再回那屋子里去看一次,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行,」司马昂对于这个决定表示支持,作为一个称职的专业修道人,对于现场环境的了解也是很重要的。「不过就算想去也要等到週末才行。」 「为什么?」蓝若夏不解地瞪大眼睛,这种事情不是越早解决越好吗? 「你喔……」柳昱注视了她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该不会忘了自己还是学生吧?学生的本分是唸书而不是抓鬼。」 有正义感是项优点,但也不能本末倒置。 蓝若夏敲了敲自个儿脑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对耶我还得上学,爹地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太常跟在司马昂身后跑的结果就是,她几乎以为自己的主业是抓鬼,兼职才是学生了。 「既然还想得起来,就早点上床休息,万一明天睡过头,小心你表姨婆又亲自来抓人了。」柳昱毫不留情地揭露她的黑歷史,能让校长亲自来找人的高中生,她也算是红了。 「呵呵,」想起那件不太愉快的往事,蓝若夏小脸僵了僵乾笑两声,向两人到了声晚安,就快步往房间走去,打开房门的瞬间突然后知后觉想起还没有处理学弟的事。 「对了老爸,」她转头望着司马昂,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那我学弟该怎么办,他家人目前都不在,能不能暂时收留他一段时间。」 「没问题,随他爱住多久都行。」司马昂没有半点犹豫,乾脆的彷彿一开始恨不得将人扫地出门的不是他。 蓝若夏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老爸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有但书的,」柳昱对于司马昂这种话说一半的习惯相当不以为然,「爱住多久都行,但要是那小子敢打你的主意,你老爸就会玩死他。」 可是,他已经在打我的主意了呀! 蓝若夏突然有些后悔把人带回来,或许应该送他去旅馆的。 学弟你自己保重,千万要撑到我把事情解决呀!她这么想着,默默在心底为他点了根蜡烛。 此时房间内,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知的学弟,忽然感觉鼻腔一阵发样痒,连打了数个喷嚏。 第一卷 红绳结 第七章 再进轨宅 两人再次回到别墅,已经是两天后的週末。 这日,蓝若夏起了个大早,连早餐都没吃就拖着学弟出了门,连续两个晚上,她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女鬼绝望的面孔,让她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好好一个人差点变成了熊猫。 「学、学姊,你确定那女鬼,真的被封在这屋子的某个地方吗?」学弟缩了缩肩膀,一双眼睛乌溜溜地打量着眼前熟悉无比的建筑物,完全无法想像自己居然和一隻女鬼同居了三年。 蓝若夏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非常确定那女鬼就在这里,你要是不想帮忙就到外头去别在这捣乱。否则……」她最后一句话,是靠在学弟耳边嘶吼的,音量之大震的他耳膜微微发疼,有一剎间的发懵。「我告诉你,睡眠不足的女人连鬼都敢杀!」 「疼,我知道,知道了。」学弟摀住耳朵惨叫连连,下一秒立刻就没了身影,动作敏捷的像脱逃的兔子。 蓝若夏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对方消失在视线中,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脖子上的项鍊中取出一个小巧精緻的罗盘。 这罗盘是司马昂送给她的十二岁生日礼物,按照五行八卦製成,最重要的是指针的磁石对鬼魂有特殊的感应能力。 只见她手捧罗盘,在屋内每个角落细细搜索了起来,她探查的非常认真,几乎找遍了每一寸空间,足足花了五个小时,才将三个楼层通通走了一遍。 可奇怪的是,罗盘明明是有感应的,但她却什么发现也没有,甚至整个空间乾净的异常,连半点阴气也没有。 但事实上这样的现象很明显是不正常的,因为所谓的鬼魂,其实是以不同的形态和活人生存在相同的空间里,完全与鬼魂没有任何接触的环境,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间屋子中有什么强大的封印压住了那隻鬼。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手指习惯性地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突然指腹的部位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定眼一看才发现上头被桌缘凸起的钉子刺破了一个小洞。 蓝若夏下意识的甩了甩手,想赶走指尖上的不适感,一个不小心鲜血飞溅而出,滴落在木製的地板上。 「糟糕。」她惊呼一声,弯腰打算清理,霍地墙上的报时鐘打开,里头的小鸟探出头「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可那声音与平日时常听见的不同,既疯狂且尖锐,速度又急又快,听得人心惊肉跳,彷彿从地狱中传出得惨叫,听着就让人升起一股阴森寒意。 「学、学姊,发生什么事了?」学弟听到声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惊恐。 蓝若夏正要开口,不料整个房子倏地颤动了起来,下一秒所有门窗都砰砰关上,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昏暗。 然后,她似乎听见了,屋子里有声音响起,很轻很轻,若有似无,像是女人极力隐忍的呜咽。 「你听见了吗?」她转头看向学弟,却见后者浑身抖得像糠筛,好像随时就要跌在地。 「就是这个声音,」他喃喃地说,「不会错的,那一天晚上我在房间里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彷彿是回应他一般,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回,他们俩都听得非常清楚,的确是一名女子的哭声,哀哀切切,像是经歷了深深的痛楚,夹杂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蓝若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无形的手紧紧掐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她双脣无声地开闔,「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厉害,蓝若夏竖起耳朵倾听一会儿后,迈步往二楼声音的方向走去。 学弟有些腿软,但还是跟了上去,虽然他恨不得自己能够两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但出乎意料的他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 两人一步步往声音源处走去,哭声也已经越来越清楚,突然学弟停住了脚步,使劲地抓住蓝若夏的手臂往墙壁的方向指了指,墙面上有片淡淡的阴影,乍看之下像是一抹女人侧面的翦影。 这是单纯光线错落造成的还是…… 蓝若夏心头一动,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往墙壁上摸去。 「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那女子彷彿有所感触,缓缓的转过了头,声音从那面墙里传了出来,清晰的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身影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手指挣扎地在墙壁上抓挠着,留下一道道暗红的印子。 「救你,我该怎么救你?」蓝若夏对着阴影询问,心不明所以的颤抖着,异样的疼。 「找出来,把我找出来。」女子尖叫着,有些沙哑的嗓音显得格外地狰狞。 「你在哪里?」蓝若夏皱眉。 「我不知道,」女子摇头,声音显得空洞而迷茫,「这里好黑、好冷,我什么都看不见。那个男人,那个可恶的男人毁了我的一辈子,甚至连死都不放过我。他把我关在这间屋子里,让我哪里都去不了。为什么,我明明不断的呼救,为什么没有人理会我,只要有一个人出声,我就不会这么悽惨。」 「你到底……」蓝若夏还想再问,却听见屋外传来了几声凄厉的猫叫,女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哗的一下窜进墙内,水泥墙瞬间恢復了原状,乾乾净净哪里有半点阴影。 但这里确实曾经存在过,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抹去的罪恶。 蓝若夏环着手臂蹲下身,胃里的酸水不住翻滚着,一种沉重的无力瀰漫开来,儘管只有隻字片语,她依然从女鬼残破的言语中,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她摀着眼,泪水从指缝间潸潸而下,迷濛中她彷彿看见一个女人在暴力的伤害下奋力挣扎,她声嘶力竭的吶喊,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不是没有人听见,但全都选择了沉默—因为,和他们没有关係! 身后一隻手伸过来,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极了小时候做恶梦时,柳昱常做的动作。 「我猜,我知道她在哪里。」 「啥?」蓝若夏有些反应不过来,轻轻地眨了眨眼,半晌后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应该是储藏室,」学弟说,或许是因为那女鬼的遭遇太可怜了,他反而不再觉得那么可怕,「我们家的採光很好,除了储藏室每个房间都有好几扇窗户。我记得因为缺乏日照的关係,那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了至少五度以上,正好符合她说得黑和冷。 蓝若夏急切的道:「储藏室在哪里,快带我去。」 「就在前面,我和我姐姐房间的中间。」他抬手一指,蓝若夏这才注意到前方两间房中央的墙壁上,竟隐藏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原来,当初这两间房其实是相通的,后来被学弟的父母重新装潢后分隔为二,中间的夹层部分则被用来做为简易的储藏室。这也可以解释当初他半夜听见的哭泣声,究竟是从何而来。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八章 多管间事 在学弟的配合下,储藏室的门很快就被打开,发霉腐朽的气味鑽如鼻中,呛得两人眼泪鼻涕直流。 但蓝若夏却笑了,因为她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体味,其实鬼也是一样。 只不过……蓝若夏纤细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灰尘了,要她鑽进这样的空间里翻箱倒柜,简直是要命,如果有人可以代劳,那就太好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学弟,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学~~弟~~」 刻意拉长的尾音,带了点撒娇讨好的味道,学弟感觉全身酥软的同时,警戒的往后拉开距离。 根据他从小被母亲和姐姐荼毒的记忆,一旦女人露出这样发嗲的声音,就表示她们正在算计着什么。 蓝若夏修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道:「刚才我在巷子口看见有卖冰的摊子,等等结束我们去吃冰好不好。」 「好。」学弟双眼发亮迫不急待的答应,嘴动的比大脑还快。 「为了待会儿的行程,你会全力以赴的对不对?」 「当然。」学弟连连点头,脑中满是两人一起吃冰的画面。约会,这肯定是约会啦! 「那……」蓝若夏嘴边笑容加深,「就拜託你进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好不好?」 「没问题。」被电得神魂颠倒的学弟拍胸膛保证,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内心后悔不已,可看着心目中的女神「鼓励」的笑容,所有想拒绝的话不禁通通喭了回去。 反正,就是搬几个杂物而已,应该不会这么倒楣就中奖吧! 他一边催眠自己一边壮着胆子,将内中的陈年旧物逐件搬到外边,幸好储藏室不大他母亲也没有囤积的习惯,里头的东西到倒也不多,很快的,他几乎就清空了整个隔间,只剩下最深处的角落。 「学姊,请你帮我照明好吗?」 学弟转身,将手电筒递给后方的蓝若夏,这储藏室的隔间是长条状的,若要进到最角落,他势必整个人都得爬进去,要自己举手电筒照明,就显得有些困难。 而且,他颤抖着吞着口水,一点小小的私心的嚷嚷着:里面好暗呀!如果学姊可以帮他照明,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光明处等他回来一样,似乎可以勇气倍增。 「真麻烦,」蓝若夏嘀咕着还是接了过来,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现在勉强也算是临时搭档,她总不好指使学弟一个人做白工。 见蓝若夏握住手电筒,学弟这才深吸口气缓缓的往爬内去,因为天花板是斜降式的,他必须屈着身子才有办法移动,可不知是错觉还是其它,分明是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空间,他却感觉有风拂过发梢,彷彿是有人在耳边吹气一般。 南无阿弥陀佛…… 学弟默念着佛号,身子没来由地抖了一下,内心有种想要逃出去的衝动升起,就在这时候蓝若夏听见门口传来疑似电铃的声响,她一时分心将手电筒放了下来,下一秒储藏室的大门就这么「砰」的关了起来。 「学姊、学姊,发生什么事了。」学弟惊恐地嚷嚷着,可外面一片安静,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退到门边,试图由内把门打开,没想到门板像被人反锁似地纹风不动,竟不管他怎么推,都没有半点反应。 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头上仅有的那盏黄色灯泡在快速闪烁了几下后不耐高温的炸了开来,碎片虽不会伤到他,但他所处的空间却一下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回事? 学弟感觉头皮发毛,整个人不自觉的贴向墙壁,企图降低内心的徬徨和无奈。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手掌碰触到墙壁的部位似乎流淌过湿润的黏稠液体,学弟纳闷的将手举起,鼻尖遵入一股甜腥的铁銹味。 同时,他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原本天真无邪的玩乐、欢笑声,此刻听来莫名的森冷可怕,让他背后冷汗涔涔。 那声音彷彿从他头上飞快,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忽远忽近怪异至极。 「不要多管间事,」他面前忽地窜出张小孩的脸,那脸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五官像是用纸画出来一样毫无起伏,「告诉那个女人不要多管间事,就凭你们管不起。」 还没等学弟会意过来,那人头就如破碎的瓷片那样炸开,然后自动燃烧起来,变成一团火球往他的方向扑来。 「救、救命呀!学姊,救命呀!」学弟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什么形象、什么面子,在生命遭受威胁的当下,全部都是天边的浮云。 「住手,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一声柔弱的呜咽从偏远的角落响了起来,明明仍是一片黑暗,他却清楚看见了一个朦胧的影子,就如先前在墙壁上那样,一个女性的影子。 她看起来似乎对于那小鬼极为害怕,但还是飘过来,张开手臂挡住了他。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引他来的,拜託别伤害他。」女鬼呈现半跪的姿态哀哀恳求,声音透着哽咽。 「你还不懂吗?当然是你的错,你就应该乖乖在这屋子里腐朽发烂。」小鬼睥睨着她,眼中满是戏謔,「如果不是你企图求救,他根本不会有危险,是你让他的生命受到威胁。真是个贱人,活着的时候想反抗老子,死了还不安分,当初真该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真是愚蠢的言论,你凭什么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你以为自己是谁?」无预警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蓝若夏的身影在光照下看起来无比高大,「还有你,做鬼比做人时还胆小,是脑子被关坏了吗?」 两隻鬼几时被人这样骂过,一时有些懵了傻傻愣在原地,倒是学弟肾上腺素急速上升,即刻恢復行动力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蓝若夏面无表情的把人往身后一推,目光冰冷的看着小鬼,「回去告诉你背后的那个人,敢动我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多管间事是吧?这间事本姑娘还偏偏管定了。」 说完她手一扬,一把银针朝火球射去,只听小鬼发出凄厉的惨叫,旋即逃逸无踪。 「哇,学姊,你好帅喔!」学弟两眼发直的望着她,目光满是赤裸裸的崇拜。 「闭嘴,吵死了。」蓝若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往角落仍散发微光的方向指去,「去,把东西捡出来。」 破除被鬼隔离的空间可是相当累人的,别看她不过是一个破门的动作,实际上可耗费了大量的灵力。 学弟配合地点了个头,绕过女鬼身旁伸长了手小心翼翼的摸索,半晌后慢慢退了出去,摊开的掌心上是一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红包。 那红包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可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奇特图案,而上贴着的胶带更是交织成符咒的图案。 第一卷 红绳结 第九章 红绳结 看见红包的那一剎,女鬼的身体狠狠震动了一下,蓝若夏从她眼中看见的激动与渴求,但她却只是不疾不徐地将红包放在一旁,并没有急着打开。 「学姊,你这是怎么了?」 学弟感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前蓝若夏明明一副非常积极的模样,怎么现在貌似目标就在手边,她却像是无所谓了。 「我只是想将一些注意事项说在前头。」她翘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姣好的唇瓣朝着女鬼微微勾起,「我不知道你为何刻意在我面前露面,但是阳有阳规阴有阴律,要我放你出来可以,可我有两个要求:一,无论你怀有多大的怨恨,再没有取得黑令旗的情况都不得伤人。二,我了解你对见死不救之人心存怨懟,然而他们救你是出于道义,不救你也不过是私心想自保而已,虽然可恶却罪不致死,你不得追究过去旁观者的罪业。你做得到吗?」 女鬼似笑非笑的睇着她,眼神中透着几分悲凉,「你知道吗?在我刚死的时候我心底非常非常的怨,我既恨毒了那个男人也诅咒所有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的人,那个时候我发誓,谁放我出来我第一个杀了他;十年之后,我已经稍稍能够理解那些人的恐惧,我告诉自己,我愿意原谅那些人,如果我能出来我只杀了那个男人;而现在,我对于恨的感觉已经麻木了,我只希望那个男人因他的恶行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明白了。」蓝若夏点头,随手毫不客气的撕开手上的红包,里头是一串纠缠的红绳结,上头沾染了大量暗褐色的液体,看起来暗沉而骯脏,同时散发着一种腐烂的臭味。 学弟厌恶的摀住鼻子,往后退开一大步,「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感觉超噁心的。」 「是血。」蓝若夏淡淡地开口,扫了眼女鬼略显暗沉的面容,「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你的血。这就是你没有办法离开的原因!」 女鬼哽咽着,声音听起来凄楚可怜,「没错,他用我的血作为囚禁我的牢笼,要我永世不得超生。十几年来,我被关在这狭小的空间,不管怎么呼喊都没有得到地府的回应,只能做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你错了,地府之所以没有回应你,和诅咒没有关係,是因为你选择自杀,自杀而死的灵本就会受到残酷的惩罚。」蓝若夏端祥着她身上的灵光冷笑,「我问你,既然有寻死的勇气,怎么不好好活下去,想办法将那个人渣绳之以法。」 那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啥都没有了。 「我……」女鬼轻咬下唇,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样,她当时满心认为成了鬼就可以找对方报仇,甚至以为死是一种解脱,却没有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学姊。」学弟见状,忍不住轻轻喊了她一声,这女鬼的遭遇已经够可怜了,没有必要再责备她吧! 「你以为我是在落井下石对不对?」蓝若夏面无表情地开口,「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 哀痛欲绝的父母,支离破碎的家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但是她没得选择。」学弟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能活着谁会想要死亡,她当下一定是痛苦绝望到了极点,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所以呢?」蓝若夏目光犀利的问,「你认为我是错的吗?」 「也,也不,是我,」学弟挠着下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觉得她已经很可怜了。」 「那我就把英雄救美的伟大工作交给你了。」蓝若夏闇了闇眸子,将红绳结放到学弟手上,「去街道上把这绳结烧了,你那鬼姐姐就可以立刻重获自由了。」 「我一个人?」学弟看着绳结艰难的开口,虽然这隻鬼看似没有恶意,可他还是会怕呀! 「至于吗?」蓝若夏瞄了瞄已经恢復正常的窗户,「外头现在可还是大白天。」 问题不是白天或晚上,而是他几分鐘前才遇到鬼,还被对方恶狠狠地警告了一顿,他若是马上明目张胆的跑到外头去烧绳结,就不仅是多管间事,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在挑衅,他…… 「囉嗦,要你去你就去。」蓝若夏没好气的站起身,开门一把将人往外堆,动作那是流畅的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连给他犹豫的时间都没有,门就又迅速关了起来。 学弟看着那扇明明是自己家却进不去的门,表情一下子万分委屈,但还是认命的从旁边的铁架上找来打火机准备烧绳结,谁叫命令他的人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女神说得话就是圣旨。 而屋内蓝若夏紧抿下唇,黑亮的双眼微微瞇起,清冷中透着几分凛冽,白皙的掌心飘着隻黄色的纸鹤。 学弟不清楚,她自己却是知道的,储藏室中她射向小鬼的不是普通的银针,是经由顏伟亲自施术过的追魂针,能够锁定中针者所在的位置。 这也是她逼着学弟非得要现在焚烧红绳结的原因,越是恶毒的咒法遭到破解时,反嗜的力量也就越强。不管是多厉害的修道人,一但受了伤力量就会降低,到时候她就可以透过追魂针的定位,让纸鹤引导她找到兇手。 「多管间事是嘛?」想到那小鬼提出的警告,她眸光倏地一沉流洩出几分危险的光芒。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姑且不论这兇手究竟是何身分,当他发出警告时就踩到了自己的底线,而她蓝若夏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既然说她是多管间事,那她可就不要枉担了这个虚名,这次的事件她务必要好好的管上一管,想必这样替天行道的好事,两个父亲也不会反对的。 学弟手上的打火机很快就打着了,火舌沿着红绳结迅速的燃烧了起来,只一眨眼就已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烧去了大半。 随着红绳结的烧化,女鬼的影像不再是虚无飘忽的模样,身形渐渐清晰了起来,虽是依旧惨白,却隐约可以辨认出生前清秀可人的模样。 同一时间,不远处某栋半废弃的铁皮屋中,一个浑身刺满怪异图腾的中年男子却按着胸口猛得吐出一口黑血,他的左前方铁桌上,摆着一个柳木雕成的童子像,童子身上插着数根微微晃动的银针,银针上莫名冒出熊熊的火花。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十章 索命幻觉 「追魂定位,仙鹤引路,起。」 感受到外头一闪而过的波动,蓝若夏用力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纸鹤顿时发出亮光,攀升到她头顶上,如陀螺般飞快地绕着圈。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纸鹤,连大气都不敢出,深怕一个不小心影响了术法运行的结果。 半晌过后,急速旋转的纸鹤这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尖尖的嘴喙指向了西北的方位。 「藏在那里吗?」蓝若夏盯着纸鹤所指示的方向喃喃自语,修长的手指习过性地揉了揉太阳。 如果没有记错,那个地方是一片日本时期留下的老旧社区,很多房子都已经荒废,只剩下零星几户人家居住。根据政府的建设规划白皮书,那里已经列入最新的都更计画,将在两年内全数拆除。 印象中司马昂曾经提过,去年在那里发生了一件孕妇的性侵案件,受害人被发现时神智失常,精神年龄仅剩下五岁左右,似乎是元神受到了重创,当时身为该案负责法医的顏伟就曾经怀疑是有人利用旁门左道的咒法来犯案。 一个念头快速从她脑中掠过,说不定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兇手所为! 想到此种可能性,她挑出手机飞快地送出一行数字,这是小时候她和司马昂常玩的游戏,后来被两人用来当作传达讯息的密码。虽然柳昱承诺让她自己全权负责这次的事件,但既然扯到刑事案件,那显然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高中生有能耐处理的。 人贵自知。打她有意识开始,司马昂和柳昱便是这样教育她,一个人唯有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了解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才能安稳的立足于世。 她刚传完讯息,就看学弟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表情瞧着有些焦急和古怪。 「有什么问题?」蓝若夏纳闷地皱起眉头。 「……绳结,没办法完全烧掉。」 一开始烧得很顺利,可过了一半之后,那绳子就怎么都点不着火,他连续尝试了几次,也只是成功把绳子从红色燻成了黑色。 「没关係,」蓝若夏不甚在意的耸耸肩,「你把剩下的绳结和灰烬集中起来,晚点找个地方扔了就好。」 「这样好吗?会不会有问题。」学弟讶异的张大了嘴,对于她所给的资讯有些消化不良。他以前看过的鬼故事里,可都再三交代这类的东西必须好好收拾,否则会有恐怖的后遗症。 蓝若夏好笑的道:「灵魂都已经不在了,留着那空壳做什么。」 早在火烧起的那一刻,女鬼的灵魂就已经获得自由,之所以有残留的部分无所烧尽,不过是她心底放不下的执念罢了。在蓝若夏看来,把多馀的东西留下,只不过是加重对方的执念而已。 学弟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见她匆匆背起背包,儼然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我已经找到了兇手可能在的位置,」蓝若夏转头,直勾勾的注视着女鬼,「你要是还想报仇的话,那便跟我走,在不伤人命的前提下,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阻止。至于你……」她眼角馀光瞥向他口吻平静的像是在讨论天气,「要是有兴趣就一起来,不想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要想清楚,若是你要跟我们一起行动,我打算让鬼姊姊附在你身上躲开对方,男性的阳气重,正好可以冲淡她的阴气。」 女鬼先是哭了接着又笑了,白色的眼球衝着他露出恳求的意味,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属于她的公道了吗? 学弟双眼在一人一鬼身上来回移动,脸色苦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最后呼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表示同意。 他还是怕鬼,还是畏惧灵异现象,这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天性,但他也是个心软的人。 女鬼惨淡的面容上浮现一个勉强可称为微笑的表情,往他的身上贴了过去,学弟感觉腰侧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跟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内凸了出来。 他捞起衣服的下襬一看,那个地方长出了一颗瘤,上头五官齐全,赫然是一张人脸。 学弟瞅着那多出来的一块肉,想到医学上的人面疮,内心五味杂陈,感觉自己似乎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当然不会是人面疮,却只会比真正的人面疮更加难解。 他出手轻轻摸了摸,背脊有些后怕的发凉,这东西……不会跟着他太久吧!他可不希望以后洗澡或上厕所,都有人全程参与。 「放心,事情解决后,它自然就消失了。」彷彿看出他心底的不安,蓝若夏安抚地拍拍他肩膀,不过从后者铁青的脸色看来,估计效果不佳。 但蓝若夏完全没有心情去关注他,她方才能够打伤那人,不过是仗出奇不意的效果而已,若真的正面交手她恐怕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她必须把握机会,趁对方还没有恢復过来,一举找到他的老巢。 这么想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快了起来,一马当先的走在前方,西北旧社区说远不远,可要说近也是有些距离的。 两人行径得很是匆促,几乎是竞走的节奏,此刻正值黄昏,落日的馀暉大把大把的撒落在街道上,街上也不知何时起了淡淡的薄雾,整个城市被氤氳围绕映的眼前一片金灿灿的黄。。 只是这黄不同于平日的悦目,反到透着一股莫心慌的气息,让人脑中涌起阵阵强烈的不适感。 学弟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往蓝若夏靠了过去,他的眼皮从方才就一个劲儿跳个不停,让他莫名的不安起来。 雾,不知为何慢慢浓郁了起来,一点一点模糊了视线,彷彿有实体般,遮住了旁边人的身影。 周遭的声响渐渐消失,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茫茫天地彷彿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似乎,有些奇怪…… 「学姊,这雾来的好像不太寻常。」 他疑惑的开口,却迟迟没有听到回答,转头看去,身旁竟是空空如也,早已没了蓝若夏的踪影。 怎么会这样。 学弟看着前方的白雾,紧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担心蓝若夏的安全,与她相比自己的危险才是最高的。 「学弟、学弟,你过来呀!」 突然,他听见雾中有一个很轻很清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那声音飘忽不定、若有似无,乍听之下没什么特别,可听着听着却有九成像是蓝若夏的声音。 「谁,是谁在那哩,学姊是你吗?」学弟心动一动,朝声音来源跨了两步,可那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啥都没瞧见。 他抓了下头,自言自语的道:「真怪,莫非是我听错了。」 回过身,学弟继续往前走,因为雾气的关係他慢放了脚步,深怕一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了小声的呼唤,「学弟、学弟,我在这里,你快过来呀!」 他瞇起眼用力的看过去,迷濛间似乎真有个人影正对他一下一下的挥着手。 学弟脑中出现了一瞬的空白,身体似乎受到了蛊惑,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眼看着离那人影只有几尺之遥。 驀地,身后响起一声疾呼,「蠢东西,你这是要往哪去?」 跟着他腰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顿时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清醒过来,错愕地转头,看见蓝若夏站在不远处怒视着他。 雾气刷地散去,模糊的人影消失无踪,眼前熟悉的街景变得无比清晰,他发现自己站在人行道边缘,一辆高速行驶中卡车失控打滑,从逆向车道猛衝了过来,险险从他身边擦过,大力撞上前方施工中的工人。 学弟只觉视线一片鲜红,接二连三的尖叫中,支离破损的躯体碎成无数肉屑落下,他膝盖发软差点跪倒在地,胸口却有股怒火燃烧了起来。 这不是意外,是一场精心策画的谋杀,只要再往前一步,死的人就换成了他。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十一章 废墟老屋 「你现在是不是很愤怒、很惊恐,」蓝若夏走到他身旁弯腰低语,「那就记住这种感觉,千万不要放过他。」 说完,她起身拐进了一旁的小巷,此处看似人烟罕至,可她却隐隐感应到自己刻意留在银针上的气息。 大概……就在这附近了。 她沉吟着,脚下步伐不由自主地又快了些,那场惊悚的车祸,是一种鲜明的警告,同时一是一种宣告。对手藉此向再次告知她不要多管间事以及自己的强大。 事实上,若换了其他人,说不定真的会袖手旁观,可偏偏她是由顏伟等人一手带大的,别的没有就是有丰富的正义感。 多于的事情蓝若夏不管,她只晓得举头三尺有神明,犯罪的人就应该受到制裁,这是对受害者的公平。 「学姊,等等我。」 后头,学弟小跑步的跟了上来,蓝若夏听见他的喊声嘴角不禁弯了弯,起初她是有点瞧不起这个一听见鬼字就快昏厥的男孩,可事实证明他的心理素质比自己想得强多了。男女朋友离现阶段的她太过遥远,不过也许他们可以试着从朋友做起。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学弟突然身子抽蓄了一下,抬手指向前面某栋违章建筑。 「那里,鬼姐姐说就是在那里。」 那是间破旧的铁皮屋,屋子一半的天花都掀了起来彷彿随时会倒塌,用木板搭建的简易楼梯,有好几处都呈现腐朽的模样,失去玻璃的窗户像一个个破损的眼睛,茫然的注视的街道。 「感觉真是让人不舒服。」蓝若夏搓了搓手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 「确定要、要进去吗?」学弟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不是受到女鬼的影响,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股庞大的恐惧所包围。 「当然。」蓝若夏的态度很是坚定,「何况,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现在想抽身也来不及了。而且有本小姐在,学姊我会护着你的。」 看着蓝若夏一副有事我罩你的架式,学弟好笑之馀心慢慢定了下来,彷彿……真的没啥好怕的。 两人肩併着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因为天花板掀起的缘故,有一大块铁片腾空危险的悬在头顶上,似乎稍微震动就会塌下来。而一旁的墙壁上,有多数扭曲变形的痕跡,上头不少地方被燻的焦黑,还有多处沾着不明深褐色的污渍。 他们互看一眼,贴着墙壁继续往楼上走,头上的灯泡早失去了照明的作用,幸好有微弱的月光照入,才不至显得太过昏暗。 二楼的空间并不大,好几处都堆满了杂物,再加上年久失修的关係,每一步踏出都走的极为谨慎,绝对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写照。 冷不防,墙角一条破损的水管上滴下一滴冰凉的水珠,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学弟的袖口,一种腥臭的、如腐肉般的味道扑鼻而来,他难掩难受的神情,抱着肚子乾呕了起来。 「谁,在哪里?」似乎是被他的声音惊动,最末端角落的房间哩,传出苍老的质问声。「这里是私人產业,谁准你们进来的。」 「请问,你是房子的主人吗?」由于经常跟着司马昂处理案件的缘故,蓝若夏脸上几乎是即刻掛上甜美的笑容,「我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打算办试胆活动……」 「你们走,这地方不借人的。」蓝若夏话还没说完,就被从暗处走出的人打断,来人是一个约莫七十岁左右的老人,他背脊痀僂,佈满皱纹的手上握着拐杖,看着就像是一般人家里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为什么不行?」说话的是学弟,他配合着蓝若夏的即兴演出,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老爷爷这是你家吗?」 「我家,」老人冷笑,「我才没这么倒楣呢!我只是刚好是这的管理人,要不然我才懒得阻止你们。」 「老爷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知道才来的吗?」老人的脸孔隐在暗处,看着有些分狰狞,「这屋子是真的闹鬼!」 「闹鬼!」学弟的声线有些抖,不过并没有腿软,毕竟说到鬼,现在一隻鬼就附在他身上呢! 「说起来也是冤孽,」老人呵呵笑着,指着旁边免强看起来还能坐的椅子对两人招手,「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蓝若夏和学弟自然是不会过去的,废墟里突然冒出的老人,怎么说都透着几分古怪。不过老人也没理会他们的态度,开口兀自就说了下去,也许是他太过寂寞,也许他是想找个人说话。 总之,他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七十年前的故事。 那时还没有社区也没有这间铁皮屋,放眼望去周遭都是绿油油的田地,这地的主人姓郭,是一对敦厚朴实的庄稼人,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他们夫妻俩都是心善的人,经常会帮助一些流浪汉或是无家可归的人,可没想到有次他们意外收留了一个饿晕在庙口的人,却给自己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原来那人不是什么旅人,而是个被通缉的强盗,他来到郭家后发现这户人家颇有资產,内心打起了坏主意。竟然在屋内的饮水下药,将郭家夫妇连同帮佣的下人全数毒死,然后一把火烧了屋子捲款潜逃。 当时新闻闹得很大,那可是足足十三条人命呀! 从那时开始,附近就经常有人看见焦黑的人影在附近徘徊,偶尔也会听见一、两声旧时农村的曲调,但一走近却又什么都没有。 「再往后数年间,这里陆陆续续换了不少主人,也盖了各式各样的房子,可没有一户能够住安住超过一年,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非死即疯,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最终有工厂买下这块地,搭了几间铁皮屋给工人当作临时的住所。前两年工厂倒闭,这里再没有人居住,就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那,那个孩子呢?」蓝若夏问,照老人所说的内容,这故事好像缺了点什么。 「八成是死了,」老人咳嗽了几声,拍了拍着胸着,「一个五岁的孩子遇到那样的恶人,就算侥倖没被毒死,又能逃到哪去呢?」 「既是闹鬼,那老爷爷你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不怕吗?」 「怕什么?」老人失笑的摇头,「我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没准哪天就和他们做伴去了,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事少往这种地方跑,万一哪天出了事,哭都没得哭。」 「您说的对,我们这就离开,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蓝若夏点点头,推着学的往楼梯移了几步准备下楼。 突然,老人的拐杖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他下盘不稳整个人直直就往前摔去。 蓝如夏一看,身体下意识就扑过去,老人家的骨头最是脆弱,根本禁不起摔。 「老爷爷,你没事吧?」 就在她扶住老人的瞬间,忽地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闷哼跟着是重物倒落的身响。她一转过头就看见学弟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而楼梯口则站着一个刺青、手上拿着棍子的中年男子,眼中转动着不怀好意的邪气。 她心里一慌,推开老人就要起身,岂料对方动作极快,一方发出异味的手帕已贴上了她的口鼻。蓝若夏感到脑中一片白芒,随即手脚发软,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 刚才还老态龙钟模样的老人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衰老的皮囊下,迸发出令人窒息的满满恶意。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小姑娘。」披着老人外皮的恶魔阴狠的冷笑,「永远不要以貌取人。」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十二章 前尘往事 等到蓝若夏再次醒来,她手脚都被綑绑了起来,像颗粽子一样被扔在屋子的角落,而学弟就倒在她旁边,额头上的血已经乾了,可脸色却因失血而显得无比苍白。 「你们把我们抓起来,究竟想做什么?」蓝若夏瞪着前方悠哉抽着菸的人影愤怒的开口。 「应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老人嘶哑的笑着,那声音向是有人用指甲刮着玻璃般的刺耳,「破坏法阵、放出女鬼、打伤我弟子的人,就是你吧?」 「是又如何,」她抬高下巴。豪不畏惧的直视老人,「为恶者人人得而诛之。」 老人的脸孔慢慢转了过来,背部是一动不动的只转头不转身,双眼发出阴暗的红光,「想管我们的事,你还太嫩了。若没个几把刷子,我们敢这样张狂的犯案吗?管间事的代价,你可知道是什么。」 蓝若夏打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下挺起胸膛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和那些胆小怕事的人不同,这事本小姐还就管定了。」 「是嘛?」老人撑起身子蹣跚走近,尖长的指甲轻刮着学弟的脸颊,「你自个儿不怕死,难道就不怕我动你的小情人。」 「他和我没有关係。」蓝若夏不假思索的反驳,这时候学弟正好睁开眼,一见这话顿时脆弱的心灵遭受巨大的打击,整个人一下就萎了。 但很快蓝若夏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脸色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你要是敢动他,我就跟你拼命。」 「如果来的人是你父亲司马昂,我说不定还会有点感觉,」老人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可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丫头。我看来就像一隻小蚂蚁,一根手指就可以辗死你。」 「你认识我父亲?」蓝若夏莫名有些错愕,她可不认为司马昂会有这样的朋友,那多半就只是能是仇人了。 「当然,我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拜他所赐。」老人说着伸手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和纠结的筋肉。 一旁的学弟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象,差点又要晕了过去,可他到底记得自己是个男孩子,咬牙硬是撑了下来。 蓝若夏嗤笑道:「原来是我老爸的手下败将,何着你赢不了他,就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手下败将、手下败将……」老人仰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表情,「若不是你父亲多管间事,我早就报仇了。你们父女俩都一样,一样的该死。」 蓝若夏挑眉,口气丝毫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记得我刚才故事里那个五岁的孩子吗?」老人不知为何转移了话题。 「两者间有关係吗?」 老人咧嘴,惨白的牙齿透出一股寒意,「那个孩子就是我。我因为去亲戚家玩,所以侥倖逃过了一劫,可就一个晚上我却成了孤儿,只一个晚上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到孤儿,却被一个自称姓司马的人收养了,他说我是难得一见的灵性体质,非常适合修行术法。」 如果,老人就这么一直待在司马家,或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修道人。可是命运往往充满考验,在他四十五岁时他竟又见到了那个兇手。他身上没了当年的落魄模样,凭着抢走的钱财竟摇身一变成了名房地產大亨。 「所以你就想尽办法接近他,想要找机会报仇,结果被司马伯伯阻止了。」听到这里,那怕是学弟都可以想像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都是他的错。」老人疯了似地咆啸,「你们知道那时候他多大吗?七岁,只有七岁。若不是他误闯我的法阵,那个垃圾早就魂飞魄散了。」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报仇,却落得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甚至还被逐出了司马家。那一刻起他告诉自己,任何公理正义都是屁话,世界上唯有能力才是绝对。 「所以这就是你纵容徒弟囚禁女鬼的理由。」蓝若夏面无表情的问,「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伤害别人?」 「为什么不可以?」老人脸上的表情扭曲而诡异,「既然老天爷对我不公平,那我也许不需要善待这个世界。」 「你这个疯子!」学弟忍不住低声咒骂,「难道你自己不幸,就要拖着全世界陪葬吗?」 老人抬腿往他胸口踹了一脚,「我是疯子,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就站起来反抗呀!」 「一。」蓝若夏脸色沉了沉,口中报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 「我说了不许你动他,」蓝若夏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声音里带着股狠劲,「你动他一下,我势必加倍讨回,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老人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开来,明明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却让人感到了一丝恐惧。 「师傅别跟他们废话,要他们把那贱女鬼交出来就是。」 走廊传来了由远而近的说话声,来人一脸兇相,正是先前敲晕学弟的那个男人。 「你想找鬼姊姊做什么?」学弟猛的坐起,一脸戒备的看着男人,他的脑袋现在还有些发疼呢! 「那个贱女鬼不是想找我的麻烦吗?」男子扳着一根根的手指头,喀喀作响。「那我就打得她连鬼都做不成。」 「你这人还真不讲理,」蓝若夏讽刺的道:「就只许你伤害不许别人报復,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她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蛮横之人,而且竟还和司马家有些许渊源,还好那老头已经不算司马家的人,不然还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在这里,老子我就是理。」男人凶狠地说着,粗糙的大掌掐住她的下巴,「你这丫头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姿色,你要是不告诉我那女鬼躲在哪里,我就一刀刀划花你的脸,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要你。」 「滚开,不许你动学姊。」 这话才说出口,当事人的蓝若夏还没有反应,学弟就像吃了炸弹似地朝男子撞了过去,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架式。 男人变了脸色,握拳对准他的腹部重重一击,学弟疼的瘫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看着好不狼狈。 蓝若夏没有吭声,而是面不改色地数了声「二」,现在吃的亏晚点她会让他们连本带利的吐回来。 「小丫头你还真冷静,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不得不说,蓝若夏的淡定让男人感到不太正常,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小鬼头遇到这种事,早该吓得哭爹喊娘了吧? 蓝若夏哪里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她心里有底罢了。 虽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估计早就超过她一开始和司马昂约定的时间,从小他们就在她随身物品里装了卫星定位器,现在人说不定已经在前来这里的路上了,这两个傢伙再蹦达,也没多久了。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蓝若夏内心各种思绪翻转,面上却是一派从容,「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伤天害理有啥好怕的。反而是大叔你说话时处处瞧不起女人,莫非曾经在女人身上吃过亏。」 蓝若夏记得柳昱曾经告诉过她,一个人极度骄傲的背后隐藏着就是极度的自卑。或许,这就是他性侵妇女的原因—他,无法直接面对心仪的女人。 「你给我闭嘴。」 似乎被她戳中了死穴,男人恼羞成怒的低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扬手就一个耳光朝蓝如夏挥去。 没想,却扑了个空。 「说不过就动手,没有人告诉行使暴力是畜生的行为吗?大叔。」 只见蓝若夏一个侧翻,俐落的躲开了他的攻击,原来她手脚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悄悄地挣开了。 第一卷 红绳结 第十三章 报应 「你,是什么时候挣脱绳子的?」老人指着她,讶异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恐怕并不如自己所想,仅是个有些灵能力的高中女生。 蓝若夏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道:「老爷爷,您不是教我人不可貌相吗?我可是当过台湾国际女童军代表,这种程度的绳子哪里难的倒我。顺便跟你说个没有人知道的祕密,我呀,还是跆拳道国手喔!」 她说话间左手貌似不禁意的一掌挥出,旁边的木板霎时被劈成了两半,学弟事后发誓他当时看见那两个人的身子微微的晃了一下。 「死丫头,你信不信……」男人怒骂着,就想要衝上前去,被蓝若夏躲过那个巴掌,让他心中邪火更盛。 「退开,」却见老人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乾扁的手轻拍的肩膀,竟如老鹰抓小鸡那样将人拎到了旁边。 学弟瞧着这一幕,惊讶的忘了疼,连眼睛都直了。如果是男人把老人拎到一旁他还可以理解,可那老人看起来体力分明和男人没得比呀! 「我说你这么嚣张,是不是不太好呢?」老人狞笑着,原本还够的上慈祥的五官充满阴毒,「就算你身手再好,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道。若是我们在这里杀了你们,你信不信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蠢到和你们动手,」蓝若夏笑咪咪地看着他,「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们杀不了我!」 其实,蓝若夏手脚上绑的绳子早在醒来后不到五分鐘就被解开了,她之所以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纯粹是想要拖延时间。就如老人说的,就算她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两个成年男子,她可答应过柳昱,绝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不过蓝若夏瞄了眼墙边那隻头上长角正努力爬行的白色小蛇,一时忍俊不住轻笑出声来,老爸这回可是下了血本,连自个儿的宠物都用上了,貌似火气不小。只是这两个傢伙也实在是托大了,他们难道就没有发现,除了十分鐘前楼下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喇叭声后,周遭就静悄悄的瀰漫着诡异的气息,连夏日常见的虫鸣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你这是在笑什么鬼?」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双眼佈满血丝,显然是因为不久前的话恨上了她,蓝若夏怀疑要不是受到老人的阻拦,他大概会想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她是笑你们两个蠢蛋死到临头都还不自知。」学弟一直都在关注蓝若夏,自然也看到了那条小蛇,虽不知她打算怎么做,但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就对了吧! 「小鬼你找死是吗?」男人本就饱含怒气,被他这挑衅迁怒的抬腿就往学弟头上招呼,竟是存了要命的心思。 可蓝若夏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她指着男人的方向喊了声「去」,一到快如闪电的白影便扑了过去,狠咬住她的小腿。 下一秒,他们听见男人口中发出尖锐凄厉的哀号,已经跌坐在地上无法动弹,在他小腿肚上出现两个小洞,正往外汩汩流着黑血。 「争儿,争儿。」老人焦急地看着他的伤口脸色登时就白了,用柺杖指着蓝若夏忿忿地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险恶,居然用毒!」 「这可是你们教我的呀!」蓝若夏一把拉起学弟,脸色笑靨如花,「你们不是认为谁有能力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吗?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下的毒不会致命,仅仅会让人產生幻觉而已。毕竟要和他讨债的人,可不是我。」 她说着伸手在学弟背后一推,女鬼的身影顺势就飘了出来,她眨眨眼思绪还有些紊乱,就见蓝若夏指着哀号的男人温柔低语,「姐姐,害了你的人就在前头,你去好好和他叙叙旧,只要你别主动出伤人,怎么样都随便你。」 女鬼感激的点头,化出悽惨的死状往男人的方向飘去,她本有幸福的未来、大好的人生,却因为这个畜生全都没有了。 「你、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走开,不要过来。」那蛇毒发作的很快,才几分鐘的时间男人已没了先前兇神恶煞的模样,双手不住在半空中挥舞着,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蓝若夏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毕竟从他身上的煞气来看,恐怕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数,也许此刻幻觉之中,那些被伤害过的女人都出现了。 「很害怕、很恐惧吗?」女鬼血淋淋的脸贴在他眼前,不同于和他们说话时的清冷,每一个字都掺着从骨子里发出的狠戾,「那个时候我也是一样,但你没有放过我。为什么,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你!」 狭小的空间里,回盪着女鬼疯狂而尖锐的质问,老人试图想衝上前阻止,却被蓝若夏和学弟给拦住了。 「老爷爷这样不可以喔,」蓝若夏轻轻地摇头,「你徒弟现在正在赎罪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滚开,别挡路。」老人脸孔转成了青绿色,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嘴里伸出几根长长的尖牙。 学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往后退开了两步,长成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人了吧! 反观蓝若夏,却是神色淡然一点都不感到讶异,似乎早就知道了,「过度激动的情绪对刚死亡的灵体是不好的,不过真让人好奇,你的身体是在什么时候死了呢?」 「你看得出来!」这次错愕得变成了老人,连他身边日日相处的徒弟都没看出,这个女孩居然…… 「我看不出来,」蓝若夏否认,「但我可以闻到灵体的味道,这个屋子里,充斥着新生亡者的气息。你一直忍着不走,莫非是为了他?万一让鬼差知道,你的刑责可不轻呀!」 「那又怎么样,我大可以先杀了你们,再把那女鬼给撕碎,这样秘密就永远是秘密。」老人说着就要动手,可才稍稍一动利爪就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了,司马昂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后方的楼梯口,虚浮在半空中的青铜宝剑不偏不倚抵在他背心。 「抱歉蓝蓝,老爸临时来了个客户所以慢了点,小白应该有帮上忙吧!」司马昂朝爱女宠溺的一笑后,绕到前方正对老人扭曲变形的面孔,「好久不见了涟师兄,你这模样还真是糟糕,要不是听到声音我怕是要认不出来你。怎么,堂堂前道门高手,已经沦落到要和小孩子动手了吗?」 「司马昂,司马昂……」老人乍见到心底放了许久的「仇人」,震撼之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我知道自己叫啥名字,不需要你费心提醒。」司马昂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家女儿劳你照顾了,我现在就把人带走。师兄应该不介意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要交手的意思囉。」司马昂懒懒地挑了下耳朵,「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吗?」 「废话少说,你去死吧!」老人全身的骨架凸起,整个身体扭曲变形,完全看不出半点人样,锋利的指甲像剑般朝他刺去。 「蓝蓝,带那小子下去,你爹地在楼下等你们。」司马昂悠哉的侧身闪避,同时对女儿下达指令。 「但伯父你一个人,可以吗……」学弟动作有些迟疑,他虽然怕鬼,可也不会留下别人临阵脱逃。 却见蓝若夏飞快的点头,拉着他乾脆的转身匆匆走下楼梯,脸上没有半点犹豫,摆明是司空见惯「别担心,我老爸很强的,你要是留下才会是他的障碍,而且有些场面,我们不在较好。」 他们的目标由始至终都是那个男人,至于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就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两人才刚下来,就看见有一团东西从窗户边掉了下来,大约是那男子受不了幻象和女鬼的双重折磨,自己从上头跳了下来。 「可惜呀,怎么就只有两层楼呢?」蓝若夏冷眼瞧着抱腿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叹息似的低语。 可再后头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就一点都不知道了,因为他们被柳昱关在车子里哪也去不了。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看到了,好几台警车陆续开进了这个小巷,车灯照得夜色如同白昼。 第一卷 红绳结尾声 那天回去以后,蓝若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头上是灰白的灯泡,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站在前方对她投以善意的微笑。 「请问你是……」蓝若夏怔了怔,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这让她感到相当困惑,她的记忆虽不是过目不忘,但见过的人也不至于没有丝毫印象。 「谢谢你给我机会报仇。」女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明了她的身分。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蓝若夏问,「你要是想投胎,我可以替你想办法。」 女子轻轻摇头,神情有些凄苦,「我的恨还没有消失,我想再赔他一段时间。」 「万一……」 「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女子淡淡地道:「死对他而言太轻松了,我要让他活着接受属于阳世的惩罚。」 她边说边往前走,蓝若夏站在原地,看着她前方出现一片铁杆,她的身子从中间直直穿了过去,另一头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这时候蓝若耳边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她坐起身有些困倦的按下通话健。 「学、学姊,鬼姊姊真的走了吗?」 「你问这做什么?」现在是凌晨三点耶! 「今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她突然跑来帮我刷背,说她要离开我家了。可是……」学弟的声音抖得很厉害,给人连手机都握不住的错觉,「现在我听见窗外有人在唱歌。」 「这个世界上每个地方都有鬼,你要学着习惯。」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切断电话,睡眠不容是美容的大敌。 第二天餐桌上,司马昂告诉了她男人为何那般执着于女鬼的原因。 原来他曾经被女人恶意拋弃,导致他在两性关係相处上產生障碍,所以只能用性侵的方法来和女人接触。而且他还有严重的偏执问题,潜意识里认定和他有关係的女人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女鬼的自裁让他非常愤怒,因此恶劣的将她封印起来。蓝若夏的介入更是激怒了他,他认为属于他的东西就该随他处理,旁人不得插手,这才有了小鬼传达的「不要多管间事」。 「变态。」蓝若夏听完后冷冷的下了结论。 比起这件事,现在她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学弟到底叫什么名字,是李禹洋还是李宇洋啊? 第二卷 交替 楔子 夺命 夜晚的学校,隐藏着许多秘密,就像一隻张开了嘴的怪兽,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吞噬迷途的学子。 晚上九点,刚上完课辅的高三男生揹着书包独自往宿舍的方向走,今天因为他的模拟考试成绩实在太烂,所以被老师刻意多留了十分鐘恶补,结果就是回去的路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走着走着,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明明是六月天,可是迎面而来的风却格外冰凉,让他感觉彷彿有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脑门。 真是讨厌呀! 他心里不住嘀咕着,老师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单单把他一个人留到这么晚。 忽然,旁边的树影晃了晃,一团黑色的东西倏地从他脚边窜去,他跌坐在地上差点尖叫出声,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工友李叔养的黑猫。 可被这么一吓后,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本来就不是多大胆的一个人,现在一颗更是心提到了喉咙。 剎时间,所有关于校园的灵异传说一则一则清晰地鑽进脑中,什么水里的学姊、沥血的蒋公铜像、鐘楼上的学长、割腕的理化老师……逼的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要崩溃。 这时,背后有隻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他脸上登时血色尽失,下一秒却感觉有光打在脸上,看那熟悉的制服原来是学校里巡逻的警卫。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马上就要熄灯了。」警卫眼神不善地瞪着他,似是把他当成了偷跑出来夜游的学生。 「我不是故意的,」男学生尷尬的解释,「我是晚自习被老师留下来加强,所以才这么晚。」 「既然如此就快点回去,晚上的校园和白天可是不一样的。」警卫说完拍拍他肩膀,转身就准备要离开,却发现身旁的学可怜兮兮的拉住他的手臂。 「警、警卫大哥,拜託你陪我一下,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警卫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道:「亏你还是个男孩子,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求求你了。」他双手合十露出恳求的眼神,却是死也不肯松手,被连续吓了两次,他实在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走回宿舍。 警卫看他吓得不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我陪你一起,反正我也要过去一趟。」 他听了这才松开对方,但却仍是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敢远离。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穿过广大的中庭,约莫半个鐘头后,终于来到了宿舍门口。 他看着熟悉的灯光缓缓嘘了口气,正要和对方告别时,却发现警卫早他一步按开电梯走入,男学生虽然有些困惑,但想到对方先前说过有事要来一趟,便也没想太多跟着走了进去,按下自己居住的楼层。 警卫看了他一眼,随手按了13的位置,眼看着电梯的数字缓缓攀升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关于宿舍十三楼的传闻吗?」 「什、什么传闻?」 警卫勾了下嘴角,方才和蔼的面容隐隐透出几分邪气,「听说,这间学校创校的时候,有一名教授因为被诬陷骚扰女学生,所以从宿舍顶楼跳楼自杀,后来每年同样的日子,都会有人从宿舍顶楼跳下,校方不堪其扰,就把十三楼整层都封了起来。」 男学生听到这里,心脏莫名地加速,颤抖的问,「既然封起来,那你为什么还要上去?」 「你说呢?」警卫没有温度的笑了笑,他赫然发现对方眼中没有瞳孔。 「我、我不知道,」他连连摇头,眼看电梯门正好打开,往前一站就想衝出去,「我的楼层到了,谢谢您,再见。」 「急什么,我陪你走了那么一段路,你不介意陪陪我吧!」警卫说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他感觉身上一沉,竟是半步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门再度关上。 电梯继续上升,气温渐渐变得冰凉,他深吸口气,感觉牙齿不住格格作响,警卫的手仍放在他肩膀上,蔓延而来的寒意冻的他几乎失去知觉。 终于,咚的一声十三楼的电梯打开,警卫勾着他肩膀併肩离开电梯,他想反抗,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看着对方在一片黑暗中,领着他慢慢走到了阳台。 他看着那个警卫朝着自己诡异地一笑,然后跨上女儿墙纵身跳了下去,接着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不受控制地重复着对方方才做过的动作。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在尖叫声中看见一张张惊呼失措的面孔,可他,只觉痛,得痛、很痛…… 第二卷 交替 第一章 霉运当头 午夜十一点,是xx中学的宵禁时间,平日的这个时候,学生们应该都已经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可今夜,注定没有人能够安枕,回盪在校园里尖锐地警笛声像一隻看不见的手,紧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不知何时拉起的警戒线,包围住了整栋建筑物,黄色的光芒在幽暗中妖异的闪烁着,勾动着人们内心不安的氛围。 这一切,都源于十五分鐘前的一场跳楼事件,有名高三的学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宿舍的顶楼跳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因为据闻宿舍顶楼在好几年前就被封了起来,而他的同学都说他看起来乐观活泼,一点都不像会自杀寻短的人。 最奇怪的是,老师问遍了整个楼层的住宿生,居然没有半个人见到他是何时回来宿舍的,只有监视器拍到十点四十分的时候,电梯门似乎曾在他所住的六楼打开了几分鐘,但很快就又再次关了起来。 「我保证那个学长绝对不是自杀,真的不是。如果我猜错,他应该是被人拉下来的。」 警局里,李宇洋拉着蓝若夏的衣角无比委屈的哭诉,作为唯一一个现场目击者,他已经跟这些警察重复了好几次同样的内容,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我没有说谎,」他说,「在学长掉下来之前,还真的有一个警卫先掉了下来。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命案,是交替,大概是有鬼在抓交替。」 当时,他本来是要到地下室倒垃圾,来到楼梯口的窗户边时听见外头传来诡异的笑声,一转头就看见有人从上面掉了下来,他视线有1.2,清楚见到那警卫的后脑勺凹了一大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脸上却带着诡异又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惊恐的求救声忽地衝进脑中,耳中瞬间嗡嗡作响,然后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眸,那一刻彷彿牢牢印在脑中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我说你没事干嘛这么多事,你没听过好奇心杀死猫吗?」蓝若夏边听边没好气地往他头上巴去,「你晓不晓得自己最近在走霉运,连喝水都可能噎到,居然还敢多管间事。」 亏自己前一个月就开始警告他远离所有灵异事件可能发生的地点,这笨蛋居然还自己傻傻地往前凑,简直是间自个儿命太长。 「我又不是故意的。」李宇洋泪汪汪的捂着头,他哪里知道会这么刚好呀!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躲开学校所有的灵异地点,就连上次厕所都不敢落单好不好,而且他只不过是应同学邀请来宿舍住一晚,就一晚呀! 「你还说。」蓝若夏扬手准备再给他一个巴掌,却被一旁替他和员警做笔录的司马昂给拦了下来。 「蓝蓝别打了,这小子已经够笨的,你再打下去会把他打成白痴。」 「师傅,你这样说好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李宇洋瞅着他,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他才刚被好兄弟给吓个半死,还莫名成了自杀案的目击者,可这一个两个不安慰他就算了,说话也未免太狠了。 「你知道吗?」司马昂满脸痛苦地搭着他肩膀,「我现在非常后悔收你为徒,估计我那个时候脑袋八成浸水了。」 说起来,他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在这臭小子的死缠烂打下答应收他为徒,以至于后来他每次见到李宇洋缠着自家宝贝闺女「练习」,就有股想撞豆腐自杀的衝动。 本来他还想,以这人怕鬼的性子,估计没几天就自动投降,哪晓得他偏偏天生有股傻劲,怎么样都不肯放弃,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只不过他脑袋似乎生来就是一根筋的思考模式,完全不懂得转弯,经常把他弄得火冒三丈还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让他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而且……他还意外的颇有顏伟的长辈缘呀! 才这么想着,穿着白色大褂的银发男子远远走了过来,半开玩笑地开口,「我说你父女俩,也别老是仗着小洋老实就这么欺负人。人要是真得倒楣起来,那是天意挡也挡不住的。」 「前辈。」司马昂被当眾这么打趣,脸色一下有些姍姍的,「我这是在和小洋师徒交流。」 「我也是在和你做师徒交流呀!」顏伟弯起嘴角,那笑得叫一个和蔼可亲,哪怕他怎么都不肯承认,但司马昂一身的本事可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他可以不承认是他师父,却改变不了两人的师徒关係。 难得看自家老爸吃鱉的蓝若夏,捂着嘴躲在一旁偷偷地笑了起来,顏伟瞥了她一眼,却是啥也没说。做父亲的为老不尊,活该女儿取笑他。 摇摇头,他看向角落眼神清澈的少年,眸光中透出几分欣赏,这孩子的灵魂是他至今为止见过最乾净的,不管旁人怎么说都未曾心生半点怨懟,倒是挺难得的。 「顏法医,」李宇洋见对方看向自己,赶紧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儘管谁也没有明说,但他还是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和司马昂一家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係。 「不要这么客气。」顏伟微微一笑道:「听说这次你是现场的目击者?可有吓着你了。」 鬼魂和活生生当场死亡的人,到底还是不同的。 「没事,」李宇洋飞快地否认,但随即皱了皱眉,「我当时只是觉得他的死因真的不太寻常而已。」 「你猜得没错,」顏伟压低音量,刻意不让其他在场的员警听见,「确实有很大可能鬼在抓交替,那尸体的手腕上,有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青紫色手印!」 「那我……」李宇洋没来由的头皮发麻,那个时候他是不只与学长四目对望,算不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呢! 「别担心,一年也就一个名额,今年应该已经结束了。」顏伟拍拍他,说了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实在不是他冷血,而是这种抓交替的鬼,都是在阎王掛号领过牌子的,就连神佛也不得干涉。 「是吗?」李宇洋苦笑着,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学长最后的那一眼,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要牢牢的把他记在脑中一般。 虽然照顏伟的说法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他深深有种事情还未结束的感觉。 特别是学长死得很是凄惨。 他落地的时候,头先碰到了凸出的屋簷,以至于后脑杓的部分连皮带肉的都被刮了下来,接着又不偏不倚撞上了这几日因为施工临时搭建的铁架,身上同时穿过五六根铁条,才重重的落在地上。身上流下来的血,多到将底下的黄土都染成了红褐色。 当时有个胆大的同学偷偷跑去看了一眼,说那血水似乎隐隐匯流成了「言、身、寸」三个字。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想来却莫名地感到阴邪,也不知是那位抓交替的警卫在暗示警方自己姓「谢」,还是学长告诉他们自己死不瞑目要「讨身」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他都衷心的期望事件能就此告一段落,或许有些对不起死去的学长,但这也算是他和那位亡者之间的累世因果。 不知是警局的阳气太重,还是李宇洋当真注定了就是要倒楣,偌大的警局里包含顏伟等人在内,竟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靠近停车场的窗户上,头下脚上的趴着一个人,双眼腥红的死死盯着李宇洋,后脑杓的部分露出了惨白的脑浆。 第二卷 交替 第二章 鬼来讯 好不容易从警局离开,李宇洋自然是不敢再回宿舍,天晓得那个学长是不是还趴在窗口,准备等着他自投罗网。 司马昂在离他家两条巷子外的路口放他下车,简单叮嚀着他没事早点休息后踩紧油门眨眼就没了踪影,李宇洋对此倒也不感到委屈,毕竟人家已经陪他熬了大半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他看着两旁高耸的行道树搓了搓手臂,唇边掠过一抹苦涩,白天平时还没有特别的感觉,到了晚上才发现这树木实在张牙舞爪的可怕,难怪蒲松龄在写倩女幽魂的时候,会选择树妖来当姥姥的原形。看着,确实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眼角不经意的瞄到有个留着大鬍子的醉汉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李宇洋对附近的居民都有相当程度的熟悉,却并不记得自己家附近有这样的一个人。但他感到好奇之馀,还是秉持良好的教养,往旁边退开了几步。 可当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见幸灾乐祸又充满恶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见了,他们知道你看见了……」 李宇洋脸色剎时一变,慌乱地转过头,可身后空荡荡的啥都没有,方才那名醉汉就像是人间蒸发般,凭空消失。 这是……撞鬼了! 他楞了几秒,才豁然领悟过来,随即背后冷汗直流。 冷不妨,旁边电话亭里的公用电话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可周围很平静,没有任何人或动物受到影响,万籟俱寂,彷彿听见铃声的只有他一个人。李宇洋心下有几分了然,这是专门打给他的电话。 接,还是不接?两个念头在脑中挣扎了起来。 而那铃声,似乎也感应到他内心的想法,越发急促地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彷彿是和他比赛耐心一样。 终于李宇洋叹口气,认命地走上前去,该发生的谁也躲不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颤抖地拿起听筒,一股电流剎间透过电话传了过来,让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另一头的环境有些吵杂,像是有许多人正同时扯开嗓子尖叫,他「喂」了两声之后,才听见有声音缓缓传了过来。 「看见了……,你看见了,……我们知道你看见了……」 那声音破碎而充满气音,就像是脖子上被人开了一个洞,让他眼前不自觉浮现学长那被铁条刺穿的脖子。 他惊恐地松开话筒,转身立刻拔腿像疯了似地跑了起来。 途中每经过一栋房子,他就看见顶楼有阴影自上头一跳而下,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歪着头,朝他露出阴侧侧的笑容。而地底下,更不时有惨白骨手冒出,企图抓住他的脚踝。 李宇洋使出吃奶了力气拼命的跑、拼命跑,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虚脱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自家的大门。 他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挑出钥匙,打开门后直接扑进了屋里,身子重重撞上木板上让他疼的齜牙裂嘴,同时巨大的声响也吵醒了屋里休息的人。 「臭小子,大半夜的你这是搞什么鬼。」李母从房里走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全然对外头猖狂的鬼魅视若无睹,随手关上了玄关敞开的大门,「赶快给我回房去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呢!」 看着某隻鬼差点被夹断的脖子,李宇洋忍不住在心底吶喊着老妈威武。 「没问题老妈,我最爱你了。」 李宇洋看着母亲凶神恶煞的面孔,却感觉内心说不出的感动,呜呜回家真好,这下他总算是安全了吧! 但李宇洋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看见窗户的玻璃贴上了无数张破碎的脸,他们发红的眼一双双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李母瞧着儿子突然惨白的面孔嘀咕着,不明白刚刚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脸色一下子变得这么差。 就是见鬼了呀!李宇洋内心万马奔腾,却啥也不敢告诉母亲,深怕又多了一个惊恐不安的人。 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忽地响了起来,李母愣了愣,走上前就打算接起,没想李宇洋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衝上前去听了几秒,俯身就把插头给拔掉。 「没事,是恶作剧电话。他看向母亲平淡得解释着,转身默默走回了房间,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就怕被母亲发现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得颤抖着。 李母看着他的背影,内心感到有些奇怪,但一想到青春期的孩子难免行为上会有异于常人的举动,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宇洋直到回到房间后,这才放任自己瘫倒在地上,他可以接受那些鬼魂透过公共电话找上他,但连家里的电话也不放过,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呀! 他虽然不敢说从没做过亏心事,但也算是个三好青年,实在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大哥、大姊。 他将头埋进棉被里,彷彿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突然静謐的房间里,响起类似老式电话的鬼来电铃声,他惊恐地四处翻找一遍,才发现声音是从上衣的口袋发出。 想起这是同学开玩笑替他设置的手机来电答铃,李宇洋忍不住暗暗淬了口唾沫,有些气上了那个恶作剧的人,这种音乐平时没什么感觉,可真有些风吹草动时一听就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打开手机,他快速地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没见过的陌生号码:555444173,他脑中驀然想起传说中来自阴间的神秘电话,立刻将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五分鐘后,换简讯铃声响了起来,一条接着一条,都不是很长,但全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你看见了…… ……我们知道你看见了 你看见我们了…… 我们……看见你了 小小的房间里,瞬间瀰漫的诡譎的气息,整个房间在这一刻,冷得有如冰库一般,明明窗帘是拉上的,他却彷彿感觉到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在客厅时那样盯着他。 李宇洋再也受不了,失控地拿起手机狠狠往墙上砸去,脆弱的物件很快就摔成了一堆废铁。看着那摊已不能在称为手机的物体,他这才撑着头疲倦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他房里的电脑居然自动打开,所有的通软体line、qq、messenger、skype全部都跳出来自行运作了起来,不断用鲜红字体重复着同一句话:看见了……,你看见了,……我们知道你看见了…… 整面萤幕,很快就被鲜艳的红所填满,然后那些字慢慢融化,像血一样流动起来,彷彿有隻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一样,极缓极缓地晕开,渲染成一张脸孔。 那是一张破碎扭曲的脸孔,却让李宇洋想忘也忘不掉,虽然有些地方已经变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烙印在他大脑深处,死去的学长的脸。 只是此刻他双眼中的,不再是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而是浓烈的阴邪之气。他用注视猎物的盯着李宇洋,舌尖轻舔了下嘴角,扬起一抹残酷而嗜血的笑。 「看见了……,你看见了,……我们知道你看见了……。」森冷恐怖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背景夹杂着凄厉惨叫的呻吟声。 下一秒,烘的一声,整台电脑不可思议地烧了起来,火舌很快就沿着电线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第二卷 交替 第三章 恐怖杀机 蓝若夏实在无法理解,昨天晚上还好端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就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一副只剩半口气的模样。 「学姊,」李宇洋极度无辜的看着她,口气充满了委屈,「我这次既没有好奇,也没有乱跑,你可不要再打我的头了。」 「我说你也太没用了,都和我老爸学了一年多的法术,怎么还让这些鬼给弄得这么狼狈。」蓝若夏没好气地叨唸着,手下动作却不敢大力,面对一个脸色白的和床单媲美的人,她实在没有教训他的心思。 李宇洋苦笑道:「学姊,我昨晚可是竭尽全力的反抗了,否则这会儿你不是来这看我,恐怕该去太平间了。」 昨晚电脑爆炸的瞬间,所有潜伏在屋外的鬼魂全都衝了进来,企图想要将他从窗口推出,若不是他即时设下结界,怕是已经成了他们的新成员。 蓝若夏闻言神色一凛,正色地问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你攻击之前,可有发生怪事。」 「有,」李宇洋想了想回答,「我遇到了奇怪的电话和简讯。」 他一五一十地将昨夜发生的是全盘托出,每说一句蓝若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几乎是铁青了。 「我说你,」她强忍怒气拎起李宇洋耳朵道:「没事接什么电话呀!」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修道之人却是应该要知道的,阴阳两界虽然共存于同一个空间,但两边也并不是可以畅行无阻任意来去,若是阴间之人想要进入阳世,就必须要获得生人的同意。可能是一封信、一声呼唤、一枚硬币……也有可能是一通电话。显然,李宇阳遭遇的就是后者。 只是,此刻事情已然发生,怪他也是没有用的,蓝若夏碎碎唸了几句,却有些纳闷了起来。 命案发生前后李宇洋看到的也不过是两个人,可他所遭遇的可明显是庞大的鬼魂集团,这中间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另外,就算他当真看到了命案的真相,这也搆不成非死不可的理由,他们为什么对他如此执着? 一连串的问号砸的蓝若夏头晕脑症,她虽然早慧但也只是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到底仍是阅歷不足。 这时候窗外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似乎是楼上冷气的排水管漏水,蓝若夏听着有些心烦,走上前去打算关上窗,却发现落在上头的是水竟不是透明而是红褐色的。 是水管生锈了吗? 蓝若夏不解的伸手沾了沾,指尖肌肤的触感竟是有些湿黏。 此时,无预警的一个血肉模糊的鬼影动作迅速地由上而下爬了下来,那鬼的颈部整个往旁破了一个大洞,脑袋和身体只剩薄博的一层皮相连,正不断地滴出暗沉的血水,看样子应该就是蓝若夏听见的水声来源。 他脸上裂开一道诡异的弧度,随即伸手就往蓝若夏手腕抓去,竟是想要将人从窗户拖出去。 「大胆恶灵,竟敢随意害人,看本姑娘给你一点教训,」蓝若夏低声怒喝,手捏剑诀一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断头鬼额头处点去。 断头鬼闪避不及,发出一声渗人心肺的惨叫,旋即周身被一圈清冷的宝蓝色火焰包围,转眼就消失无踪。 李宇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蓝若夏的动作时在是帅呆了,要换成是他,恐怕直接就被拖出去了,可想到那宝蓝色的火焰,他心底微微一颤,「那隻鬼……这是魂飞魄散了吗?」 「怎么可能,」蓝若夏失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自然不会轻易那么做。刚才那只是普通的净灵火焰,最多是将他打回地狱罢了。」 听她这么说,李宇洋默默地松了口气,儘管是为恶的鬼,可万一就这么魂飞魄散也太可怜了。 两人又间聊了一会儿,蓝若夏就离开了,这时离李母下班还要一个多小时,李宇洋只能百般无聊的独自看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病房的门像慢动作电影般缓缓打开,一名男护士端着托盘低头走了进来。真特别,居然是男护士。李宇洋当下感到有些新鲜,但很快又觉得奇怪。 他假日常常陪母亲在此做做义工,但他记得很清楚,这层楼的护理站里面,并没有男性。这个人究竟是…… 李宇洋瞇起眼努力想要看个清楚,可对方头垂得极低,阴影将半张脸都给遮住,让他啥也看不见。 只见那护士一声不吭的端着端盘,轻飘飘地走近,那走路姿势看着就阴森渗人,让人有一种他是飘过来的错觉。 「你是谁?」李宇洋不自在的缩了下身子,「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那护士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起一管针管,仰望着悬掛在滑动架子上的点滴液瓶,把里头的药注入液瓶下面的塑胶袋中。 「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让李宇洋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对方传过身来,力道颇大的把他压回病床上,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我说你到底是谁!」李宇洋烦躁的怒吼,手一拳重重的打在床边的铁桿上。 「嘻嘻,我……是……我是。」暗哑诡异,犹如被人切开喉咙的破碎声从护士口中发出,那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他浑身毛孔都感到阵阵寒意。 李宇洋感觉身体没来由得发起抖来,分不出是冷还是恐惧,但可以肯定这种异常的感受,是从这名护士进入后才开始的。 那护士骤然贴近他眼前,慢慢地抬起头…… 一张破碎的脸出现在眼前,眼睛、鼻子、嘴角都是血,唇边擒着一抹诡譎的笑。 可那五官组合起来却是模糊而古怪的,就像是黏土般不断地改变模样,一下是他初见到的警卫、一下变成死去的学长,很快又成了带着眼镜的老人,然后是美丽的ol。 李宇洋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震惊的完全发不出声音,就像有隻隐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他双眼瞪得了老大,彷彿这样就可以看出眼前人的身份,「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护士抬起手扭动着脖子,颈椎处传出喀擦喀擦的声音,「我是……专程为你而来的,看见了……,你看见了,……我们知道你看见了……所以……,你必须……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我才不要,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李宇洋大吼着,可声音根本发不出,他觉得胸口火烧似地疼,深深的窒息感笼罩住他的每一根神经。 「你必须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谁叫你看见了……,你看见!」那护士狞笑着,伸出森白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那手掐得死紧,任凭他如何的挣扎,都无法脱逃。李宇洋感觉空气一点一点被挤出,眼睛似乎也快要蹦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隻弓箭射破玻璃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那隻手上,护士惨叫着将他用力甩出,目光不甘的瞪了窗外一眼后,按着那隻冒着黑烟的手衝出了病房。 李宇洋狼狈的摔到墙角,带血的针头连着底下的肉被扯了下来,他忍痛瞇起眼往箭的来处望去,对面屋顶上似乎站着一个戴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侧肩却背着一个古朴的箭袋。 「造型,还真是不搭呢!」 他嘀咕了一句,这才恍惚的晕了过去,失去知觉前,他隐隐听见耳畔传来急促的呼唤声,还有纷乱的脚步声…… 而他唯一的念头只有—糟糕,学姊又要生气了。 第二卷 交替 第四章 意外访客 「说真的,」蓝若夏将司马昂託她带来避邪的符纸贴在病房的四个角落后,看着脖子上包了一圈纱布的人无奈叹息,「运势低落的人我见多了,可要像你这样连住院都可以加重伤势的,绝对是第一个。」 李宇洋哀怨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他现在没办法说话。他的喉咙因昨天的攻击受了伤有严重内出血的现象,经医生诊断至少三天内都无法发声。 他悽惨的这样子,让蓝若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满肚子蓄势待发的火气硬是嚥了回去。 只不过,有一点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听说只有一隻鬼,你怎么会对付不了。」 地缚灵告诉她昨晚只有一个陌生灵体进入这间房间,照理来说应该在他能处理的范围才对。 李宇洋朝开口,随即想起自己不能说话,转身拿起放在旁的笔和便条纸:他是一隻鬼,但也不只是一隻鬼。 蓝若夏好看眉揪成一团,「什么意思,什么叫一隻鬼又不只是一隻鬼,你在打哑谜吗?」 李宇洋想了想,继续写道:脸,那个进来我房里的灵体有很多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聚合体。 「聚合体?」蓝若夏纳闷地重复。 李宇洋点头,在纸上写道:我觉得那个灵体,似乎是所有在宿舍跳楼死去灵魂的聚合体。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那些脸看起来有些熟悉,后来才想起来在校报的资料中,曾经刊录了在宿舍跳楼自杀者的相片,那些人全部都曾经出现过。 「这不可能!」蓝若夏不假思索的一口否决,「不可能,这太荒谬了。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傢伙已经是魔,或者至少是鬼王的等级。」 问题是这可是表姨婆的学校,若真有鬼王的存在,多年来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老爸也来过学校很多次,从来都没说过有异状呀! 师父说过,李宇洋写道:没有发生过的事,不代表永远都不会发生。修道之人要牢记一件事—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况且,你知道的,我从不说谎。 这一点蓝若夏再清楚不过,李宇洋这个人太过笨拙,笨的连怎么说谎都不会。 可要是那灵体真是魔或是鬼王,那蓝若夏就更想不明白了。 「他大可以明目张胆的勾魂,为何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人误以为是冤死鬼在抓交替;又为何要这样小心翼翼的隐藏身分,擒伏在校园之中呢?」 不知。李宇洋撑着头,在纸上简单写下两个字。 对于阴界事务他所知有限,蓝若夏不知道的事情,他自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气死人了,」蓝若夏烦躁地嚷嚷着,「要是老爸在就好了,怎么和爹地两个人偏偏挑这个时候出国啦!」 也不知那两个人脑子都装了什么东西,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了,居然讲得出什么要n度蜜月的藉口,就这样把女儿和倒霉透顶的徒弟给扔下,自个儿拍拍屁股就跑了,实在是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幸好李母的性子天生就大剌剌的,一直以为李宇洋就是去她家和司马昂学一些简单的法学尝试,否则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和对方解释,李宇洋身上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头莫名地疼了起来,而更让她头疼的是,李宇洋当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换做普通人实在比中乐透头奖还低,可偏生他就是有本事撞上,让人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甚至非常的怀疑,自己有没有办法让他安然的活到那两个摞担子的傢伙游毕归国。 没等她哀怨完毕,病房的门轻轻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蓝若夏「咦」了声,转头望向李宇洋,「你们班有同学要来看望你吗?」 李宇洋盯着门板飞快地摇头,深怕昨天是那个灵体又跑了过来,他们班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住院,又怎么会有人来探班呢? 「不好意思,我不是李先生的同学。」门打开,外头站着的是一个五官有些严肃的青年男子,他身上一丝不苟的衣着,显现出主人良好的教养,「事实上,我是来找蓝小姐你的。」 「我不认识你。」蓝若夏将脑中所有熟识的面孔回想了一遍,肯定的说出答案。 「可是我认识你。」男子好脾气的说,「或者说我认识你父亲,亲生父亲。我姓欧阳,勉强算是你父亲五服外的堂兄弟。」 「出去,我没听过欧阳这个姓氏,我父亲也不姓欧阳。」听完男子的自我介绍,蓝若夏立即变了脸色,神情是李宇阳从没见过的凛冽。 男子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完全没有半分被拒绝的恼怒,「我想你一定是对欧阳家有很深的误解,但我可以保证我们并没有恶意,不信你可以问问看李同学。昨天我可是非常好心的,救了他一条小命。」 「真的吗?」蓝若夏满腹狐疑地看向李宇洋,后者几不可见的点下头。 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昨天带着墨镜、穿着深色西装的神秘人。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昨天带着墨镜、穿着深色西装的神秘人。出于生物本能他并不想和这人有太多接触,可也不能否认对方救了他一命的事实。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吗?」男子非常主动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态度自然的彷彿他才是这间病房的主人,「毕竟你也不希望因为私人因素,害死一条原本可以获救的生命吧!」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我们遇到的是什么?」蓝若夏是个极聪明的人,哪怕对方说的隐讳,但她还是猜到了一些。 「鬼王,而且是极为兇恶残虐的那一种。」男子直接了当的开口,「六十年前,在这所学校还未兴建之前,这里曾经是一片乱葬岗,当时他就是统领该地孤魂野鬼的鬼王。」 鬼王名唤乌纳,生前是一名降头师,尤其喜爱研究一些阴邪、毒辣的法术,因此深受当地人所忌讳与厌恶。 后来,他杀害孕妇修练飞头降的祕密被人发现,暴怒的民眾在失去理智下衝入家中将他杀死,甚至将他的尸体剁成肉块,曝尸在乱葬岗中让他遭受野兽的啃咬。 岂知那乱葬岗原是一处风水宝地,只因为许多年前山匪攻入村里时杀了不少人,导致许多惨死的无主尸体被随意弃置此处,才被当成了乱葬岗。 乌纳被弃尸此地后,凭着一股恶念不散,竟在短段数年间吸光了乱葬冈附近所有戾气兇怨以及该地旧有灵气,成为令人闻之丧胆的存在。 他为了报復过去村人杀他的仇恨,率领手下游魂野鬼袭击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全村一百七十五口几乎无一倖免。就在他准备掐死最后一名婴儿时,偶尔云游经过此地的云游僧人出手打伤了他。 他伤得不轻,差一点就要魂飞魄散,是那僧人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想法,保住他形神不灭,从此以后他就彷彿人间蒸发一般再无消息。 「却没有想到他并没有悔改,而是蛰伏起来摄取极阴之人的魂魄来壮大自己的力量,若是让他取得符合条件的九十九个灵魂,那他就会由鬼入魔。时至目前为止,他已经吞噬了九十七个魂魄,只差最后两个就可以成功,却意外被李同学看见了,所以……」 男子说着,欲言又止的看向李宇洋,三人都很清楚他未说出口的答案,灭口,鬼王这是要杀人灭口! 「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倒也不一定,」男子摇头,「天生万物有一长必有一短。鬼王的弱点,就是他的骨骸。既然他不断的在校园中徘徊作恶,就表示他的尸体已经也在这里,只要你们能在他成魔之前找出他的骨骸烧掉,那他就会灰飞烟灭,到时候李同学和所有被囚禁的灵魂就都得救了。」 第二卷 交替 第五章 校史之谜 找鬼王,这话说来容易,可从何找起,又该去哪里找,却是天大的难题。 双双互看一眼,各自陷入思绪,竟是连那名男子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候,两名实习女护士的交谈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对了,你听说了吗?xx大学最近正在整理创校以来的学生名册,好像准备成立校史馆。」 「说到校史馆,我们学校不是也有吗?好像连学校成立之前的资料都有。」 「拜託,你不会对那种东西有兴趣吧?很闷的。」 「我就是说说而已。」 后头,她们又说了些什么,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唯一留下印象的就只有「校史馆」这三个字。 「我记得我们学校,也有校史馆,就在图书馆里。」蓝若夏不是很确定的说,「我下午找时间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答案。」 我也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办出院。李宇洋写道:我已经没事了,只是喉咙还有一点疼。 「可是你妈妈那里……」蓝若夏心底有些犹豫。天下父母心,如果今天受伤的换成是她,司马昂和柳昱决不会让她踏出房门一步。 李宇洋神情坚定写道:这是我惹下的事,我必须自己解决。而且,我要是不去,随时可能没命。伤势加重和没命,哪一个比较严重。 蓝若夏想了想最终勉为其难地妥协,但还是叮嚀李宇洋给他母亲留一张字条,这才替他办理出院手续。 这时候才下午两点,离放学还有三个小时,蓝若夏到校长室借了钥匙后,直接带着李宇洋来到图书馆。 校史馆位在四楼的走廊尽头,说是馆,其实也不过是间大型的阅览而已。黑漆漆的门上刻意拴着一条铁鍊,上头的锁清楚可以见到生锈的痕跡,想来平时应该是禁止学生随意进入。 蓝若夏挑出钥匙缓缓打开门,铁鍊取下时的金属碰撞声在过于宽阔的空间里清晰的有些诡异,彷彿像是令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飘出,呛得两人眼泪鼻涕直流,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进来过。 不过校史馆内的文件倒是分门别类堆放的整整齐齐,可见初建时应该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我们分开来找,这样比较快些。」蓝若夏看着眼前一排一排的书架,为了节省时间果断地做了决定。 李宇洋点点头,主动往返方向走去,两人分头按照架上的年份将资料一本一本翻找了起来,一时间校史馆里,满满回盪着纸张翻动的声音。 可是没有,乾乾净净,什么都没有。 关于学校兴建前的资料少的可怜,清一色都只简单提到了乱葬岗后就一笔带过,就像是有人不愿针对此事多谈一样。 而且不只一本,所有纪载创校前后的书册全部都一样。虽然不知道是谁,又出于何种原因,但对方做得很乾净,完全不留半点痕跡。 蓝若夏叹了口气,心头沉甸甸的烦闷,莫非这鬼王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早早就已做下了准备,估计今天恐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重物拖地的摩擦声,转门一看入口的铁门竟然缓缓的自己关了起来。 两人呆愣了几秒,待回过神后赶紧衝上前去,却发现那门竟像是被人从外锁入一样,不管如何使力也拉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外面吗? 他们重重敲打着门版,可并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感到莫名之馀,心头隐隐闪过些许不安,难道是鬼王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因此打算先下手为强了吗? 天花板的灯突然飞快地闪烁着,李宇洋和蓝若夏看见墙上的时鐘居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倒转,同一时间他们周遭的景物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满室的灰尘消失,陈旧的书柜彷彿一下子恢復成了新的,空气中还飘散着刚装潢完毕的油漆味。 突然,门被匆促打开,一名看起来神色惊慌的女学生衝了进来,她面上血色全无,看起来就和死人差不多。 只见她惊恐的四处张望,好似在躲避什么人的模样,手忙角落地从口袋里挑出了一张纸,对折再对折后,随手取下一本书塞入首页和书扉的夹层中。 这时,走廊传来了脚步声,两人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女学生,有如在看一件死物一样,全身的衣物都被血浸透,每走一步,地上就落下一个深色的血印子。 「你跑不掉的,」他冰冷的开口,语气中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温度,「看到不该看东西的人,下场就只有死。」 女学生咬牙恨恨地瞪着他道:「助紂为孽的人,就算活着和死又有什么不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误闯禁区的人,有一半是被你欺骗的。那鬼王固然恐怖,你却更加可怕,因为你根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那又如何?」男子阴狠的道「你马上就要死了,等你死后,秘密就会再度成为秘密。而所有人,包刮你的亲人在内,都会以为你是因为感情受挫而选择自杀。」 「该死混蛋,你以为我会按照你安排的剧本走吗?」 男子挑眉,「你什么意思?」 明明是一隻手可以掐死的弱小存在,居然让他感到了畏惧。 「既然要死,」女学生一点一点移动,巧妙的调整着两个人的位置,忽地纵身猛地朝男子撞去,「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吧!」 女学生的衝劲极大,一下就把人推到了窗户边,男子惊骇之馀拼命地想把人推开,不料那女学生竟从怀里挑出一把刀,用尽吃奶的力气扎入了他的心窝。 鲜血,很快的又湿了他的衣服。只不过这回,是他自己的血。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发出宛若垂死野兽般的咆啸,从窗口摔了出去。 女学生冷冷的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视线之外,嘴里泛起一抹虚弱的弧度,然后仰头大声地笑了起来,「可恶的恶鬼,不要以为杀死了知情的人,就可以隐藏你的恶行,老天是有眼睛的,因果的火苗已经种下,若是你继续为恶,早晚会有报应的。」 说完,她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往自己身上点火,就这么强忍着火势的痛苦,硬生生将自己烧成了焦尸。 就在她断气的剎那,一道惊雷落下,直直灌入她的天灵之中,随即方圆百里的狗通通吹起了狗螺,风一吹她的尸体就化作了飞灰。 尔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学生来到这间校史馆,但都没有人发现那张剪报。 春去秋来,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来的人渐渐的少了,终于在某一天校史馆被锁了起来。 然后,长长的孤寂充斥着整个空间,灰尘慢慢多了起来,蒙住了书柜上的纪录,也掩盖了人们的记忆。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再次打开,他们看见自己,从外面走了进来…… 时间,在这一刻回到了真正的时空,大门好端端的敞开,好似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们凭空臆测的幻觉。 可李宇洋很清楚,方才的事情全都是真实的,他鼻间似乎还可以嗅到肉类脂肪燃烧的味道。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李宇洋写道。 「记忆,某个人濒死前的记忆,应该是属于那个学……姊的。」蓝若夏艰涩的开口,原来李宇洋并不是第一个看见秘密的人。恐怕一直以来都有人不小心发觉,只是全部都灭口了。 那……那个学姊为什么要自焚。 「力量,」蓝若夏边说边往书架走去,她记得学姊方才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要想保住她隐藏的秘密,她就需要比恶鬼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她选择让自己也成为恶鬼。以暴制暴虽是下下策,却是她唯一的办法。」 说话间,蓝若夏动手一本一本的翻开书,在连续五六本之后,果真让她在纸张的间缝中间看到了一个约有指甲大小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是一张老旧泛黄的剪报,看上面的日期推断,应该是属于学校创校时期的新闻。 可惜因为受潮的缘故,纸张上的字跡已经变得模糊,蓝若夏几乎是用尽方法,才勉强看出了:乱葬岗、墓碑、顶楼这几个词。 第二卷 交替 第六章 请仙 没有用,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 看着那张已经看不出原型的报纸,李宇洋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绝望,难道他们花了这么多时间,依旧是一无所获吗? 「别担心,」蓝若夏微微一笑道:「我们已经找到最有力的线索了。」 什么? 蓝若夏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们知道乱葬岗被迁到学校的某个地方,很可能是某栋大楼的屋顶;第二,这学校不只有一隻鬼王,好消息是他们双方是敌对的状态,而且其中一位站在我们这边;第三,这鬼王的力量并没有覆盖整座校园,至少校史馆不属于他,所以你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那鬼王呢?李宇洋在纸上打了个问号。待在这里固然很安全,但却也无法寻找鬼王尸骨所在之处。再说了他还得回家和上课,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窝在校史馆。 「我要你待在这里,自然有我的用意。」蓝若夏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耳边,轻轻低语,「你难道没有想过吗?鬼的事情没有人比鬼更清楚,既然人不知道那我们为什么不问鬼呢?」 问鬼。李宇洋怔怔地楞了几秒。怎么问? 蓝若夏嫣然一笑,形状姣好的唇瓣缓缓吐出两个字:「请仙。」 你疯了! 李宇洋瞪大了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在其他学校,请仙或许只是学生们间来无事用来满足好奇心的游戏,但在他们学校,请仙却是直正致命的存在。 大概在三届之前,有四个学姊因为感情问题偷偷于放学后在里科教室请碟仙,一开始她们的问题都中规中矩,到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当她们问完问题要请碟仙回去的时候,对方竟不肯走了。 她们几个人又惊又怕,故不得禁忌的就想抽回手,手指却像是被黏住般牢牢贴在碟子上,推拉之间碟子突然砰得一声四分五裂,所有人的指尖同时都被碎片割伤,室内一下安静的可怕,仅剩血滴落而下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经歷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看到了什么,只是到第二天当警卫打开教室时,四个学姊都已经死了。全身血液乾涸宛若乾扁的木乃伊,在她们青涩稚嫩的脸繷每一张都凝结着惊骇到极点的恐惧。 因为这件事情,学校没收了所有与请仙相关的物件,并且定了下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校规:凡有玩请仙者,无论是谁一律开除学籍。 而现在,身为学生会长的蓝若夏,竟告诉李宇洋她要请仙。他光想,就感觉全身不住地打冷颤。 「别担心。」蓝若夏看穿他的想法出声安抚,「当年之所以会发生意外,那是因为召患者根本不懂得正确请仙的方法,只要按照真正的流程进行,是不会有危险的。」 见蓝若夏胸有成竹的模样,李宇洋清楚自己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我知道了,但我们只有两个人,我记得碟仙、钱仙、召灵……都需要三到四个人不是吗?他写道。 蓝若夏唇边扬起一抹让他毛骨悚然的灿烂,「不是还有笔仙吗?不多不少,两个人就绰绰有馀。」 笔仙的请法其实并不难,方正的白纸、铅笔及一张桌子就可以了。真正必须留神的,是它一些琐碎却经常被人忽略的注意事项: 1.关于请笔仙的人数:基本上2~5人是请笔仙的限制人数,一般四人是最好请出来的,而五人是最好请回去的数字。 2.请出笔仙后参与请笔仙的人不可中途放手或换手,也不可临时加人进来 3.发问时不可问到笔仙是如何死的、在哪死的、或出生年月日等等……因为这可能引发「找替身」或「请不回去」的后续事件 4.参与请笔仙的人一定不可怀着轻视玩玩的心态,会因此招来笔仙的惩罚。 5.一次问题只可有一人发问。 6.参与请笔仙的人不可出力去迫使笔的移动或停止有可能激怒笔仙。 将应该要注意的内容细细和李宇洋交代一遍后,蓝若夏从书架上找出白纸,接着画上本位及附註文字如:是、否、可、不可……等,以及一些数字。 李宇洋默默地看着她准备一应事务,心底却隐隐有种不祥地感觉窜动着—这个地方不适合请仙,有恙。 可他手指几次握紧又松开,却迟迟无法落笔,似乎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在他指尖,重逾千斤。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当口,蓝若夏已经将仪式准备完成,她将写好的纸铺平在桌面,取来两张椅子和李宇洋面对面坐了下来。 李宇洋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放心,可见蓝若夏那雷打不动的态度,只得轻吐了口气不再多言。 罢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把眼前的难关先过了吧! 他伸出手,学着蓝若夏的动作,双手交叉把笔夹在手间,让笔尖立在纸上,同时手的手肘、胳膊悬空抬起。 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他就感觉呼吸急促了起来,脑中涌上一个奇异的错觉:他彷彿正站在一扇封锁的大门前,手上握着禁忌的钥匙。 可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蓝若夏已经喃喃唸起请笔仙的祝辞,他晃了晃脑袋收敛心神,也跟着念了起来,「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如此进行了十来分鐘,却没有任何反应,整个空间平静依然,完全不见丝毫异常。李宇洋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气,准备开口说服蓝若夏停止这看似荒谬的举动。 没想就在这时,原本静止的笔缓缓动了起来,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蓝若夏和李宇洋顿时精神一振,秉住呼吸看着那支笔,深怕一个不小心把笔仙给惊走了。 「请问,」蓝若夏看了李宇洋一眼,在对方支持的眼神下开口,「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那笔挪了挪,在是的位置上圈了起来。 「那你过世的时候几岁?」因为李宇洋无法出声,所以发问的工作都由蓝若夏复杂。 这次那笔犹豫了下,在16和17中间游走,最终在16的位置点了一下。 「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那笔这次没有圈字,而是画了一个女厕门口常见到的类似镜子的符号。 蓝若夏接着又问,「你是死在校史馆里吗?」 那笔听着顿了几秒,忽然暴衝似地飞快地开始转着圈。 学姊! 李宇洋望向蓝若夏的眼神透着几分慌乱,他们是不是触怒了对方? 蓝若夏脸上却不见半点失措,盯着那笔沉声道:「你主动示现给我们的,表示你希望有人能够帮助你,现在我们只是要确定你的身分,并没有丝毫不敬,还请不要让我为难。当然若你不是,也不要企图欺骗我,后果你承担不起。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在校史馆内自焚的学姊。!」 那笔激烈的颤抖了几下,在纸上疯狂的涂鸦,既不是圈也不是叉,只是不断乱画或是蛇行游走,越画幅度越大,笔尖在纸板上刻出一道又一道划痕,赫然是一个个的「冤」字。 「休要放肆!」眼见那笔越画越快、越画越快,几乎要超出纸张,蓝若夏另一手伸入口袋挑出一张黄符重重击往桌面。 霎时,门窗紧闭的情况下忽然莫名颳起一阵阴风,随即轻微而尖锐的耳鸣在两人耳畔响起,下一秒他们同时听见女性地哭泣声回盪縈绕室内。 「我知道你有冤屈,」蓝若夏对着虚空喊话,「我们就是为了消灭鬼王乌纳而来,所以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和死去的无辜者,更是为了保护现在活着的人。」 那隻笔再次跳动了几下,突然毫无预警地断成了数截,李宇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发白的僵着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惊又惧的向蓝若夏投以询问的眼神。 却见一股黑烟从那断裂的笔桿中窜出,迅速上升到半空,凝聚成一个淡淡的人形。 第二卷 交替 第七章 幽若倩影 先是赤裸的脚掌,再往上是白皙的小腿肚,接着是染血的旧式校服,最后是一张淌着血泪的面容。 她低头看着他们,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悲伤,明明是厉鬼,却和其他的鬼魂不同,彷彿像是怕伤人似地,小心翼翼的掩盖起自己的鬼气。 「找我的人就是你们吗?」鬼学姊的声音很轻很轻,状似叹息般的低语,「你们不该这么做,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这里很不好……」 「我知道我们不该在这个地方请仙,」蓝若夏打断她的话道:「可是我们没有选择。」 鬼学姊摇头,目光沉重的近乎绝望,「你不懂。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必须付出代价,你们已经触犯了禁忌了。 蓝若夏直视鬼学姊的双眼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负责的。现在我请你来,是要急事请你帮忙。」 「负责,那样的责任岂是你一个人扛的起的。」鬼学姊语焉不详的皱眉,但随即露出一抹苦笑,「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早已不是人,这校园将来如何又与我何干。你找我,是不是为了鬼王乌纳?」 「你知道我们会来找你?」 鬼学姊飘渺的弯起嘴角,「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根本不会有人踏进校史馆。当年的事太可怕了,那是所有活下来的人共通的梦靨。所以,从你进来翻找资料,并且触动我留下的濒死记忆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会找我来的。」 那你为何不主动来找我们?李宇洋在纸上写下疑问。 他看很多灵异案件中,受害者的鬼魂都会主动现身,红绳结里的鬼魂不就是这样。 鬼学姐看着他微微一笑,有如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阴阳殊途,不是所有鬼魂都可以任意与生人沟通,你遇到的那些是冤魂,我却是自杀的。而且,我在这个地方还有别的任务,若不是你们大胆到在校史馆请笔仙,我根本不会现身。不过……那不是重点,你们想知道的是我经歷的事……」 我姓纪名唤幽若,曹植:「薰以幽若,流芳肆布。」的幽若。 我是个孤儿,从小被附近尼姑庵的住持收养,或许是因为长期在那样的环境下薰陶,我天生就比同年龄的人更加敏感。 那一年联考放榜,我以榜首的高分考上这间学校,那个时候女孩子读书并不常见,所以庵里的人都很高兴,那怕学费再贵师傅们还是想办法帮我凑了出来。 可我没有想到,原本欢天喜地的一件事,会成为我人生再也跨不过的坎。 鬼学姐眼角闪过鲜红的晶莹,那和显像时象徵厉鬼身分的狰狞血泪不同,是真正痛到极点的眼泪。 那天她因为在图书馆待的较晚,离开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十点半,那个年代的校园比现在更暗,甚至连路灯都少的可怜,她在经过正在施工的大楼前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有人跳了下来。不是一个,是两个,一前一后,像是约好了一般。 她很快就报了警,可警察来后却宣称那是一起自杀案件,跳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她心底觉得纳闷,却没有放在心上,就如同顏伟和李宇洋说的那样,抓交替这种事时有发生,只要对方正当、合法,他们多半是有心无力。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似乎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短短一个月时间,居然就有三个学生从上面跳楼自杀。 「员警和校方都说他们是因课业问题或感情因素轻生,但你们知道那个学期我们学校死了多少人吗?37人,整整37条人命呀!」 就在幽若还迟疑不决的时候,她的室友甄妍死了。这让她心底敲醒了不安的警鐘,任何人都可能因为那两个原因自杀,但甄妍不可能。一来她从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二来虽然没有人知道但她其实已经订婚了。 因为甄妍的死,让她开始暗地里调查起一串的自杀案件,在整理过所有受害人的资料后,发现了一个骇人的秘密—这些死去学生的农历生日都是同一天! 她把这个发现呈报给学校,却被狠狠指责了一顿,认为她在校内灌输怪力乱神的想法。幽若不死心的继续追查,竟发现那些死者死前都接触过同一个人! 「我们毕竟是女校,少女情怀总是充满幻想的,哪怕没有真正的男女关係,对于帅气异性的邀约还是很难抗拒,那个畜牲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幽若发现,所有受害者死亡前一到两週内,都曾经和当时的物理老师陈星见过面。 陈星是二十七岁的留美硕士,外表看起来阳光帅气,性格詼谐幽默又十分体贴,完全符合情竇少女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典型。 起初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和鬼怪联想在一起,直到某次她看见陈星鬼鬼祟祟的带着一个学妹进到尚未完工的大楼,于是偷偷的尾随在后。见到陈星在进入黑暗的建筑物中后拐了个弯将自己的身影藏了起来,同时却出现另一个人,半哄半拐的带着学妹到了顶楼。 然后就像那次一样,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跳了下去。 只是这回她瞧得很清楚,先跳下去的是已经死去的那37名受害者之一! 幽若当时吓呆了,头也不回得从学校衝回了尼姑庵。庵里的师傅听见她得转述个个都忧心忡忡,可她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商量着要她暂时别回学校。 就在这时,一位旅行的僧人来到附近,听闻了他们学校的事情神色难看的说了一句,「孽畜又为恶了。」 「你确定他说的是又吗?」蓝若夏问。 鬼学姐肯定得点头,「我确定,因为我当时跟你一样的反应。」 后来那僧人连夜到学校走了一趟,她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后来校园里自杀的事件在那之后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隐隐约约从长辈的话中得知,那一连串的死亡事件,都是一名鬼王造成的,而鬼王已经被打伤至少百年无法再次为恶。 可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那年暑假学校举办了营火晚会,陈星居然在活动的食物中下毒,以献祭的名义再度杀死了13名女学生。 「那根本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魔鬼。他相信鬼王的话,认定只要替鬼王收集到99个阴月阴日出生的魂魄,就可以获得永生。」 讲到此处,鬼学姐的双眼就变成了红色,沸腾的恨意在她周遭翻滚着,但她的自制力很强仅仅失控了三十秒就平静了下来。 所以你为了保护剩下的人,用计杀了他。就是我们在影像中看到的?李宇洋大胆写下结论。 「我不得不这么做,」时至今日想起那天的景象,鬼学姐仍是心有馀悸,「他本来想杀光所有出席的同学,当时我们对外联络的管道全部都被切断,所以我只能杀了他,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居然是……」 学姊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可他们俩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鬼王上,竟是谁也没有发觉。 「那……」蓝若夏问,「你知不知道鬼王的尸骸到底藏在哪里?」 想要藏一片叶子最好的地方是在树上,怪的是她翻遍了学校的结构图,还是看不出哪个地方可能隐藏着乱葬岗。 鬼学姐笑着问她道:「1985年以后才兴盖的大楼只有一栋,你说是在哪里呢?」 1985年后兴盖的大楼,不就是学生宿舍吗! 不断跳楼自杀的学生,相隔十几年前、后接连的诡异跳楼模式,不得不去的顶头,顶楼……两个不同时空背景的故事重叠之后,一条线索慢慢清晰了起来。 「是学生宿舍,你说的是学生宿舍!」蓝若夏感觉整个头皮都麻了起来,谁能想到鬼王居然日日夜夜和这些学生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鬼学姐幽幽的道:「世人只知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却忘了,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这个东西,送给你吧!」 她伸出手,一个雕着地藏菩萨像的曇木坠子落在蓝若夏的前方,「也许,你会有用到的一天。」 「你要去哪里?」蓝若夏愣了楞问道:「你不跟去看我们消灭鬼王吗?」 「那跟我没有关係,我早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鬼学姐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春日里的微风,「而且接我的人已经来了,我躲了这么久,现在不得不走。」 李宇洋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转向门口,一黑一白的两道人影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们其中一人的帽子上写着「一见发财」另一人写着「天下太平」。 他们向蓝若夏咧了咧嘴算是打招呼后,用铁鍊銬住鬼学姐便要往外走,鬼学姐也不反抗,顺从的配合着那两人。 眼看那三人的身影慢慢转淡,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外,鬼学姐突然想起什么的转头大喊,「对了,那个和尚的名字叫时清,他曾说过如果以后有人来追查这件事,就告诉来的人他的名字叫时清!」 第二卷 交替 第八章 鬼影幢幢 时清! 鬼学姐突然丢出的人名,让两人不约而同接是一呆,半晌李宇洋才在纸上写道:时清,难道是那个时清? 「明珠照彻天堂路,金锡振开地狱门。」当年那位时清大师曾和顏伟携手降伏许多妖魔鬼怪,大名对他们来说可是如雷贯耳。 「我记得他生性慈悲,对鬼魂精怪从不赶尽杀绝,若是他的话确实有可能会给鬼王留下一条生路。」蓝若夏根据记忆中对少的可怜的印象做出推断,「但他不是个滥好人,为何多次对这鬼王手下留情,真是令人费解。不过无论如何,事情的关键还是和乱葬岗有关,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找到乱葬岗吧!」 现、现在吗? 李宇洋不自觉的猛嚥着口水,他们进到校史馆的时候是下午,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虽然,他已经没以前那么怕鬼,可是晚上十二点后到凌晨两点,据说是一天最阴的时刻,他们要去找的地点可是乱葬岗,现在出发好吗? 蓝若夏淡定的分析道:「鬼王一直在努力提升力量,你看见了他的秘密,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就如你所知,现在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正常人都不会选这时发难,我们就是要打这鬼王一个措手不及。最关键的是,鬼学姐已经不在了,校史馆只是一间普通的阅览室而已。」 她话才说完,像是要印证一般,四周的窗户上冒出了无数残破的鬼魂,他们狠狠地拍打着玻璃,在上头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手印。 「看见了……,你看见了,……我们知道你看见了……所以……,你必须……加入我们,看见的人都得死!」 「你确定还要等到天亮吗?」蓝若夏左看看、右看看,表情略显僵硬的询问。 虽然这些鬼看起来没有非常大的杀伤力,但是蚁多咬死象的道里还是发人省思的。 李宇洋反应倒是非常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推开门就往外跑。 这时图书馆的的铁门早就落下,失去灯光的走廊看起来格外的苍白,只有几盏备用照明在黑暗中孤独的闪烁着。一切都那么的安静,除了两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外,什么也没有。 但李宇洋清楚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就像有人紧贴在他们的后脑勺吹气一般。暗处明显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仿佛少了鬼学姐的坐镇之后,整个学校的鬼魂,都围绕着他们蠢蠢欲动了起来,而且异常兇猛。 李宇洋紧跟在蓝若夏身旁不敢落后半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他,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可却很明白知道,如果他一旦落单,等着他的下场就只有死! 终于,两人凭着脑海中的地图来到了一楼,蓝若夏事先早已做好准备,偷偷打开了后门的锁。当然谁也无法保证,外头的环境就比较安全,但相较于封闭的室内,至少校园里还有月光。 不过他们不敢太大动作的惊动鬼魂,只是维持着固定的步伐脚下不停的往后门走去,眼看那扇门就在眼前,仅剩下几尺之遥。突然图书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一声接一声响得又急又快。 接还是不接? 李宇洋和蓝若夏都是一怔,你看我、我看你,却谁也不敢妄动,依照恐怖电影或小说的固定模式推断,这种时候冒出的电话,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有问题。 迟疑间,电话又响了数声,随即自动转入了语音模式,一个阴森而破碎的声音从电话答录机中传出,「李宇洋……你跑不掉的,我……看见你了,我们都看见你看见了……。」 下一秒,汩汩的鲜血从电话涌出,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弹指间整个柜檯就浸泡在血水之中,而且那血显然有强烈的腐蚀作用,不断得冒出阵阵白烟。 「快跑。」 见到这样的景象,蓝若夏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惊动鬼魂,拖着李宇洋就往后门衝去。 十、九、八、七…… 眼看着离那扇门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只差一步就可以转动门把。 可这一瞬间,蓝若夏却停下了动作。 在她后方的李宇洋,感到有些困惑,却在下一刻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透过那扇门板的彩绘玻璃,月光映照出倒影投射在墙壁上,他看见他和蓝若夏的影子后方,有一双手穿了过来,交缠着她的脖子。 李宇洋又惊又怒的转身,可后方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 该怎么办才好? 他惊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司马昂虽然教过他一些法术,但多半是以自保为主,对于怎么收鬼,他其实没有什么概念。 这个时候,蓝若夏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眼睛也瞪了出来,一看便知道是窒息造成的现象,李宇洋不由得急了起来,继续下去她绝对会有生命危险,他怎么能坐视自己的女神受到威胁却袖手旁观呢?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对于那个鬼影根本无能为力呀! 「我……胸前口袋……有符。」 就在李宇洋对于蓝若夏的遭遇束手无策时,蓝若夏吃力的奋力挤出了几个字。 李宇洋如梦初醒,立即反应过来,也不管啥男女之防,伸手就探进她胸前口袋摸索。 若在平时,有这样的机会他绝对兴奋异常,可现在他只觉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指尖总算碰触到了类似纸张的触感,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挑出后立刻往蓝若夏前方的虚无按去。 火光闪动,符纸几乎是瞬间就燃烧了起来,伴随着尖锐的惨叫。 然而,他绝望的发现,那影子并没有松开手…… 相反的,它慢慢加重力道往上举起,蓝若夏双脚离地,整个人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同一时间,大量的血如雨般洒下,随后一团黑色的物体从天花板缓缓垂了下来,赫然是人的头发。 李宇洋近乎绝望的抬起头,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像屠宰场的猪肉那样被脚下头上的掛吊在屋樑上。 他衝着李宇洋诡异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某种零件坏掉的机械,破碎而恐怖,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从头麻到了脚。 下一瞬,他感觉到有东西套住了脖子,然后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那团黑发,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编成绳子,死死的套住了他的颈子。 和蓝若夏类似的窒息感很快就席捲而来,不同的是那隻手撑住蓝若夏的重量,而他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脖子上。 绳子逐渐勒紧,一点一点将他往上提,沉重的绝望感也跟着往上攀升,他看见她的脸色由青转紫,不断挥舞的手脚也慢慢停止了抽动远。而他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舌头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颈椎处隐隐传来恐怖的喀ㄘ声,估计很快的就会和那个人一样,成为天花板新装饰品的一部分。 死亡的感觉越来越近,眼前彷彿出现了白光。 就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竟传来了公鸡的啼叫声。 「喔喔喔……」 剎时,鬼魂们面上无一例外地露出惊恐之色,忙不迭的松开两人,各自化作黑雾躲了起来。 失去鬼魂的箝制,李宇洋和蓝若夏顿时狼狈跌落地面,他们大口大口的吸气,双双互望了一眼,眸中都是劫后馀生的庆幸。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间为什么会有鸡叫,但托牠的福幸好活下来了。 可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前方的门冷不防被踹了开来,一道人影飞快地衝了进来,一手一个抓着他们跑出了图书馆。 居然是那天在医院出现过的黑衣男子。 第二卷 交替 第九章 同伴? 图书馆外,夜色浓重,如最深沉的幽暗蜿蜒覆盖了天与地,月亮孤零零地悬在上空,鲜艳似血恰似是某人眼角含怨的晶莹,周遭的建筑物在黑暗模糊了稜角,远远望去像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孔。 三人一路没命的跑着,好不容易图书馆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蓝若夏这才挥开黑衣人的手蹲在路边难受的喘气。 「等,等一会儿,,先让我喘口气在说。」她摀着胸口,感觉体内彷彿有把火在翻腾,还没恢復过来的肺部一阵阵火辣辣的疼,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想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男子面无表情的道:「现在你们必须把握时间。那些鬼随时都会发现自己鸡鸣是假的再折回来,你们必须利用这一段空档,尽快找出鬼王的骸骨。」 虽然那鸡鸣偽装的极像,但毕竟是假的,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天根本还没有亮。 你怎么知道那些鬼是被鸡鸣吓跑的,难道方才的鸡叫声,是你弄出来的?李宇洋抓住关键字比手画脚的问。 「当然是我救了你们,难不成你以为天底下真有半夜啼叫的鸡吗?」男子淡然的回应,对于自己的所为毫不谦逊,左右这附近也就他们几人,根本没什么好隐瞒。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现代科技发达,否则他还真不知去哪找来如此逼真的鸡叫声呢?只是就不知可以拦住那些鬼多久了。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李宇洋望着他双眼闪闪发亮。包括上回,这个人可以说已经救他两次啦!偶像这绝对是偶像。 蓝若夏从李宇洋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扬手没好气地从他头上狠狠巴了下去。 偶你个头呀!她心底忿忿的飆着国骂,却碍于形象问题强忍了下来,真不懂这傢伙是过度天真还是白痴,人家略施小惠就贴了上去,小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蓝若夏将李宇洋拉到身后,一副母鸡护雏的架式瞪着男子,「不过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学校开放的访客时间只到晚上八点,而根据手机显示目前时间是凌晨两点,男子现在出现在学校中,明摆着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进一步来说,就算他真如在医院时所说的那样,因为欧阳家的缘故,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又哪有这么刚好,自己一发生危险,他就可以马上赶到,除非…… 「因为……我一直在跟踪你。」男子微微一笑,完全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为,坦率地让人有些傻眼。 这样是违法的吧? 蓝若夏因他直接而呆滞,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就算是要关注,正常人会做到这一步吗? 男子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郑重而严肃的开口,「希望你了解,无论是对于我个人,还是整欧阳家来说,你都非常非常的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任何牺牲都是值得……」 「不是我非常的重要,是我所拥有的能力非常的重要吧!」蓝若夏打断他话口吻充满了讽刺。 如果真这么重要,多年来他们就不会对自己不闻不闻,而是等到欧阳家近代人凋零,才想到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子孙。 「我知道你对欧阳家有很大的敌意,」男子好脾气得道:「当年他们所做的决定,对你和你的父母确实都不公平。但现在,欧阳家是认真想要修復和你的关係,你真的就一点机会也不给吗?他们……可是你的祖父母呀!」 「我……」蓝若夏紧咬下唇,内心產生了些许的动摇。哪怕再坚强,她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不需要现在回答我,」男子温柔的轻抚她的头,「但至少今天晚上,让我代表欧阳家,暂时陪在你的身边好吗?」 蓝若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她向来都是理智的,可这一刻她不晓得自己该如何选择。 所谓事有反常极为妖,依照正常的逻辑推断,这男子的出现太过突兀,彷彿一下子就帮他们解开了所有的谜团,肯定是有问题的。可他表现的那样温柔,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让她不由自主的產生依赖。 学姊,答应她吧!李宇洋推了她一把,无声的暗示着,不管对方出于何种动机,至少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他可没有忘记方才那张符纸对鬼魂居然没有半点作用。 「我、我明白了,你就跟我们一起。但是,只有今晚喔!」 看在对方的诚意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至少对上鬼王,也可以添上一分胜算。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走,宿舍离这里可还有十多分鐘呢!」 听见她同意,男子露出笑容率先走在前头,蓝若夏却是微微皱了皱眉。从头到尾,好像她和李宇洋两个人,都没有提到鬼王的骨骸藏在宿舍,他为什么知道要去宿舍? 可蓝若夏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李宇洋拉住她,快步的跟了上去。 没有多久,就如男子所说,静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察觉自己上当的鬼魂很快的再度聚集而来,宛若一支骇人的猛鬼军团,将三人团团包围。他们尖叫地咆哮,阴森而恐怖的笑声在空气中不断回盪着,强大的绝望气息如同倒灌的海水般汹涌奔腾,彷彿般要把一切都淹没、埋葬。 也仅仅是彷彿而已。 欧阳家不亏是百年世家,哪怕血脉中的灵力衰减,但依旧相当强悍,此刻男子手上握着一白色的摄魂幡,竟生生将猛鬼大军阻隔开来,任凭鬼魂如何张牙舞爪,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而随着他们来越靠近宿舍,鬼魂的数量越来越多、模样也越来越狰狞,几乎塞满了整条通往宿舍的小路,浓烈的黑暗笼罩下,可以感觉到强烈的不详逼人而来 空气中满满瀰漫着破败和腐朽的气息,伴随着浓郁到令人作噁的血腥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李宇洋浑身抖的像秋天的落叶,视线僵硬的看着前方压根就不敢移动,深怕一不小心就对上扁了的头颅或是肚破肠流的身躯。 两旁,若隐若现的鬼影慢慢地抬起了手,像欢迎的姿势,又像是要抓住他们。 「李宇洋……过来呀……来加入我们,看见你了,我们都看见你看见了……。」 那声音那样近、那样清晰,简直像是在耳边一样。 李宇洋痛苦地摀住耳朵,整个人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他用力地晃动自己的脑袋,像是这样就可以把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赶出去似的。 蓝若夏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娇脆的声音温柔地安抚着,「没事的,不需要害怕,他们没办法真正对你做什么。」 这些鬼魂虽然数量惊人,其实并无法真正对他做出什么实质的行为,真正能伤害他的,终究只有鬼王或者他自己……。 宿舍的自动玻璃门终于印入眼帘,李宇洋抢先快步衝上前去,就在这一霎间,他感到脚下湿滑黏腻,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在他眼前的那扇门,竟不断从底下的磁砖涌出血来,同时一隻染血的手,穿过玻璃探出。 危机时刻,黑衣男子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人拉了开来,勘勘躲开了鬼手的攻击。 只是还没等李宇洋对他第三次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又是一阵阴风吹来,一隻苍白的手,出现在了男子的肩膀…… 第二卷 交替 第十章 二分之一的选择 跑,必须要再跑快一点。 蓝若夏捉着李宇洋的手臂发足狂奔,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宿舍的楼梯如此冗长,一层一层长的彷彿看不到尽头。 身后,阴森的寒气一点一点的逼近,明明没有风,却很冷很冷,像是置身冰库一样。 然而她心底的绝望,比那寒意更冻人。 就在十分鐘前,那个黑衣男子当着他们的面被拖入了黑暗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傻住了。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可怕的警讯。 就如蓝若夏前头所说,鬼魂在一般情况下是不能隋意伤人的,可那些鬼魂却当着他们的面拖走了黑衣男子,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產生了「质变:。换句话说,他们所要面临的对手不再仅是一个鬼王或是他的分身,而几乎是这所学校中所有的鬼! 她不由得想到鬼学姊的话,她在学校里的任务不仅仅是对付鬼王,莫非…… 蓝若夏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思索下去,此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窜入脑中,她感到窒息般的威压从楼梯的上方席捲而来,让她猛然停下脚步。 会死! 她脑中涌上一种强烈的预感。 等在上头的东西比后面追赶他们的鬼魂更加可怕,如果继续往上走,他们两人都会死。 「来,跟我来……」 此时,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飘过耳际,她眼角微光见到一抹阴影闪过,接着「啪」的一声轻响,左手边连接楼层的的安全逃生门自动弹了开来。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都已经熟睡,就连值班室留守的老师却不见了踪影,走廊上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不可能有人开门。可是她清楚的看见了,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走廊上对她挥手,然后电梯的门在黑暗中缓缓得打了开门。 是鬼,难道宿舍里来有没有变异的鬼吗?可会不会是陷阱,她应该进还是不进? 蓝若夏望着那白影,陷入一种两难的思维,她可以感觉得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但依照恐怖故事的统一逻辑,遇鬼的时候坐电梯,下场通常只会更惨。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抉择,因为她感觉到杵在上方的那个东西动了,连带着追在后方的鬼魂也变得躁动不安,楼上下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都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蓝若夏的手,不自觉的放到了小腹,那个地方从半小时前就在隐隐作痛,这也是法术失效的原因—阴地里流血。而目前看来,很明显短时间内出这个于生理的障碍,是无法克服的。 既然如此,那就赌赌看吧?生或死,二选一的机会。 她咬牙,直视着李宇洋的双眼一字一字的问,「宇洋,你相信我吗?」 这是蓝若夏头一次喊他的名字,可惜当下的气氛李宇洋实在高兴不起来,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怎么冒出这样突兀的问题。 学姊,你怎么了吗? 蓝若夏摇了摇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感觉这种东西,毕竟太过于飘渺,很难能说的清楚。 幸好李宇洋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很快地点了下头,每个人都有信仰,有人是宗教、有人是理想、有人是道德,而对他来说,蓝若夏就是他的信仰。绝对优先的,唯一。 「你这人真是个傻子。」嘴里说着骂人的话语,蓝若夏的唇角却忍不住漾开了如月牙般浅浅的弧度。 李宇洋看着那抹浅笑,一时间有些痴了,明明两个人都是这样狼狈,可在他眼里这笑容美得令人屏息。 他楞楞的发着呆,直到蓝若夏拉着他走进电梯里,才慢慢回过神来,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每次想起这个画面,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傻笑,对他而言这一瞬是他人生最美的风景。 两人一踏入电梯,感应式的门板就自动关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学校在建设上对学生很是用心,电梯内部极为宽敞,估计可以容纳20人之多,右面是整齐的数字按键面板,左面靠上是则有一部小型的液晶数码电视,专门拨放新闻。电梯顶部不是由钢板拼接而成,是铺了一层半透明磨沙状的毛玻璃,在这些玻璃的另外一端,安置了一些led灯管,白色的灯光透过顶上的磨沙玻璃投射在了电梯里,製造出很明亮的感觉。 不过这是平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种略带朦胧视线,怎么看都让人感到极不舒服。 「既来之,则安之。」蓝若夏低语着,伸手在面板上按下了楼层,泛着红光的13很快的亮了起来。 事情看起来似乎一下子变简单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电梯到达顶楼,这场闹剧就准备画下句点。 但真有这么容易吗?当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整座电梯不出预料剧烈晃动了起来,金属製成的门板被人从外使劲的拍打着。 砰!砰!砰! 一下一下,非常的大力,每拍一下,那门板上头便烙下一个掌印,很快的两片门板就佈满了一个个狰狞的印子,门缝处也往内深深凹了下去。 下一秒,他们看见电梯大门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一隻沾满血腥的手从门缝里鑽了进去。那手诡异的扭动着,一点一点往旁边推挤,竟是想要从外将电梯的门强行打开。 蓝若夏见状,立刻要扑上前去,可李宇洋的动作比她更快,拼命飞扑到门边疯狂地按着电梯的关门键。 他按得又急又快,双眼因激动而爬满血丝,看起来有几分骇人,而那隻鬼手在电梯门板的连续夹击下,仓惶地缩了出去,竟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真应了那句话,鬼也怕恶人。 就在这瞬间,头顶上的灯管莫名的闪动了起来,墙上的电视也跟着失去画面,转为布满杂乱的雪花点,甚至发出「ㄘㄘ」的声响。就连楼层数字也不安分的跳动着,仿佛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李宇洋蜷曲着身子,往蓝若夏身旁缩去,这种时候不管怕不怕鬼,能感受到人体的温度,总是让人安心的。 灯管闪动的速度加快,在作响的零星火花中熄灭了,电梯里霎时陷入死寂般的黑暗中,从钢板和空调中透出的冷风,吹得人浑身毛骨悚然。 突然,电梯急速往上拋升,没有多久又向下直坠,剧烈移动的轨道,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刮得两人胆战心惊,蓝若夏和李宇洋使出吃奶的力气紧紧抓住手边的栏杆,才免于四处衝撞的悲剧。 只见面板上的数字诡异地变转着,一下从一楼衝到十楼,立刻又重重的落回了二楼,接着继续往上衝,像疯了一般不断的来回。 而天花板的玻璃,也发出奇怪的声响,轰隆轰隆,像倾盆大雨的声音。然后,大量的血水从钢板间隙渗入,很快地淹过脚踝来来到腰部,几分鐘内就升到了肩膀。 李宇洋突然有种想笑的衝动,从被鬼王追杀开始,他想过了千百种死去的可能,就没有一种是被血水淹死。偏偏他还是游泳健将,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眼看血水就要将他们淹没,忽地从蓝若夏皮夹里,发出像是要衝破黑暗的耀眼强光,只见那血水彷彿沸腾似凄厉地翻滚起来,冒出阵阵白烟。 灯一下子又亮了,电视里再度传出新闻播报的声音,电梯向下顿了顿,接着又向上移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蓝若夏取出皮夹一看,鬼学姐送给她的佛像已经龟裂的不成原型,一接触到空气就化成一摊粉末。 而电梯终于开了,门外是宿舍十三楼。 第二卷 交替 第十一章顶楼墓园 两人併肩走出电梯,迎面飘来腐朽而荒凉的气味。 这层楼已经荒废了许久,楼层入口处被校方刻意绑上黄色的警示线,不过这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基本上会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不是人,或者说不完全是人。 他们弯腰,从底下鑽了进去,尽量不破坏校方的安排,不管今晚能不能解决鬼王,这个地方早已不适合让学生进出。 十三楼的设计,大致和其他楼层差不多,只是环境看起来颇为凌乱而且佈满了灰尘,但他们发现里头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搬走,甚至还有尚未开封的泡麵,显然当初撤离的极为匆促。 这里……曾经出过事! 蓝若夏背脊没来由的一凉,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旧事,那时她只有八岁,偶尔听见司马昂提起一件校园集体自虐案件,印象中那场惨案一共有四十九个学生受害,但因为没有人死亡所以并没有见报。 参与的学生事后告诉警方,新宿舍盖好后,那层楼就时常有怪事发生,感觉温度特别的阴冷,不时有人说看见走廊隐隐约有许多人影徘回,发生事情的那天晚上因为大雨取消晚自习,大家都关在自己的宿舍中念书,大约十点的时候广播突然响起了音乐声—理查德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 一开始没有人在意,可后来慢慢有人听见某些房间内传出古怪的呻吟,跟着是混乱惊恐的尖叫声,然后陆陆续续有人开门从里面衝了出来,几乎每一间房间都有拿着刀正在傻笑自残的人,放眼望去彷彿是一片血淋淋的地狱。 当时校内所有的老师和警卫都被惊动了,费了老大的工夫才终于阻止了那些做傻事的学生。他们被送到医院时身上全部都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简直是怵目惊心。 可等他们清醒之后,无论怎么问却都没有人对当时的事情有任何印象,所有人的记忆都不约而同停留在音乐声出现的那一刻。 事情看似极为幸运地以无人伤亡最为终结,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再也挥之不去,校方有鉴于此将立刻所有学生自这层楼全部撤离,但那时候还没有正式决定封锁。一直到隔年,困扰校园的跳楼传说再度出现,学校才採取强硬的手段封锁了整个十三楼。 她记得当时听完这个案件,柳昱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个音乐是谁放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提出解释,根据工程师的说法,当年广播系统根本还未架构完成,谁也不知他们听到的音乐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一个谜,至今仍是一个未解的谜。 不过她没有多馀的时间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蓝若夏发现身旁的李宇洋停下了脚步,表情呆滞地看着前方,空洞的眼神中没有半点焦距,彷彿被人摄去了灵魂的木偶,茫然地往某个方向走去。 「你是怎么回事?」她大力地摇晃李宇洋的肩膀,可后者没有理会她,持续往楼层后方的位置走去。 那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走廊,因为长年隐蔽在暗处也没有阳光的照射,所以格外的阴森。事实上,这栋建筑物每层楼,都有类似的走廊,通往每一层的空调机房。 只是这一层楼由于是顶楼的缘故,除了机房外还多了一扇通往顶楼的小门,那门上和校史馆同样,被一条粗壮的锁鍊所缠绕。 这时李宇洋站在门前有如触电般地震了一下,整个人如梦初醒的瞪大了眼,写道:我,怎么会站在这里。 「大概是被这里的磁场影响了吧!」 鬼魂本身,说穿了便是一种残留的意念,而这些鬼魂死前大多数的目标只有一个—顶楼! 蓝若夏说着上前拉扯门上的铁鍊,目前周围虽然平静,但她很清楚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罢了。 他们得知的情报太多了,对于鬼王来说,她和李宇洋已经成了他不得不除掉的目标。 铁鍊上另外被人绕了一串念珠,足足满数一百零八颗,想来当初封上这道门的人很清楚,他要防的不仅仅是人而已。 她带着恭敬的心小心地将念珠取下,交到李宇洋的手上,然后取下一根发夹,将发夹拉直之后,插进钥匙孔来回掏弄了几下,「喀啦」一声,那锁顿时应声而开。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宇洋不已的张大了嘴,他的女神也未免太多才多艺了吧! 「还不快走。」蓝若夏回头没好气地喊道,越逼近目的地自然也就越加的危险,鬼学姐留下的佛像并没有能消灭那些鬼,顶多只是逼退而已,经常和鬼魂打交道的她,对于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楼梯非常狭窄,刚刚好一次只容一个人通过,上头的感应式灯泡看起来已经年代久远,光线隐隐的有些发黄。 「待会儿,如果有什么不对,你握紧佛珠立刻就跑,知道了吗?」 踏上楼梯前,蓝若夏突然又开口叮嚀,李宇洋闻言却只是拼命的摇头,没有了法力的蓝若夏和普通女孩没有两样,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把可能保命的东西给了自己,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蓝若夏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快步的走了上去,阴冷的寒气直逼而来,才吸了一口她就感觉整个肺部似乎都要冻结。 但是她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因为哪怕她愿意放弃,鬼王也不会放过他们。事情的结果很清楚,不是他死就是他们亡,没有其它的选择。 入口处楼梯的白色石灰墙壁上,有一个红色的手印,蓝若夏没有注意,李宇洋却看到了,初看时他不以为意,只以为是从前装修雇佣来的工人无聊拿红色涂料做的恶作剧。 可愈往上走,周围的温度愈是低,连脚尖都渐渐冻僵发麻,他还发现两旁墙壁上的红色手印越来越多,甚至地面也出现了一滩滩深褐色的污渍。 不知为何,他想起鬼学姐回忆里,那个与鬼王同谋的老师。 眼前,彷彿出现了一个惊慌失措少女的影像,那娇小的身影拐着脚荒乱的往顶头奔逃,她的身上满是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渗出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顺着裤管滴落到了地面,她的手上也沾满了血,沿途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又个血印子。 而她身后,那戴着眼镜的魔鬼嘴角噙着斯文却恶毒的笑,把玩着手上的刀,一步一步的将猎物逼上绝路…… 过于真实的景象,让他浑身发毛,可墙上的手掌印传递出一个讯息—这样死去的人不只一个,而这些少女死时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年纪。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抬起头往蓝若夏看去,却见到了让他目眥俱烈的画面,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墙壁里浮了出来,朝蓝若夏伸出满是鲜血的手。 他不假思索的扑上前去,用手上的念珠狠狠地打在那鬼影上,鬼影张嘴发出无声的惨叫,那彷彿直达灵魂深处的哀号,直直刺入他的大脑,李宇洋眼前发黑,脑中阵阵晕眩,疼的几乎要晕过去。 强大的衝击力带动他们往前连跨了两层阶梯,摔倒同时的手正好推动了前方的门,那门本就是虚掩,晃了两下缓缓打了开来。 顶楼的全貌印入眼帘,触目所及是密密麻麻一字排开的墓碑,数量多的惊人,灰白的色调在红色的月光照耀下,妖异的诡譎。 第二卷 交替 第十二 鬼王现身 宿舍顶楼,他们总算到这里了,一切恶梦的源头与终点。 两人瞠大双眼,错愕的自地上爬起,从彼此眼中都看到同样的震惊。上百座坟墓,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座墓碑前方,都点着一盏长明灯,略显苍白的灯光映着黑白照片,看着格外怵目惊心。 然而他们心底更多的是茫然,这些墓碑外观全部相同,虽然上头贴有亡者的照片,但是光凭照片根本分不出谁是鬼王,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一一确认。 果然,他们前脚才踏上入顶楼范围,后颈顿时感到凛冽寒意,那寒意像蛇那样缠绕而上,沿着衣领一路爬到了脚踝,冰冷至极。 学、学姊。李宇洋拉住她的手臂,脸色近乎铁青,虽然只有一瞬,他还是清楚感受到了不怀好意的光芒,就像黑暗中有一隻猛兽,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蓝若夏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从刚才开始,四周就非常的安静,彷彿静止一般,摊贩的叫卖声、车流的喇叭声、人们的交谈声……,全部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空气像是压抑又像是凝固,唯一听见的,只有自己因为恐惧急速加快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每一下都有如要从喉咙里蹦出。 这时,天空突然落下一道惊雷,准确地劈在了顶围墙边的栏杆,他们立刻感到脚下狠狠地震了一下,随即无数的白影从墓碑中慢慢地飘了出来,跟着耳边隐约响起忽远忽近的哭声…… 「哈哈哈……该死的跑不掉,看见秘密的人……注定都要死,……看见了,你看见了……」 同一时间,一阵阴森又毛骨悚然的笑声回盪在整个顶楼,那声音似是一个人,又似许多人的笑声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 「去,」蓝若夏猛力推了李宇洋一把,「我来对付他,你去把他的骨骸找出来毁了。」 「就凭你,」那声音狞笑着,语气充满不屑,「你现在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不是吗?还是乖乖让本王杀了你们,可以少吃点苦头。」 「你以为没有灵力,我就拿你没办法吗?」蓝若夏弯起嘴角,眼中再没有半点惧意,不急不徐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了一张布卷展开。 那布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足足有一米多长,上头画着代表道家的太极阴阳鱼图。 只见那阴阳鱼感应到鬼王阴气,鱼眼登时亮了起来,一黑一白两条鱼先后从画中飞出,朝着暗处的某个点直击而去。 鬼王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招,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半空中浮现出一个翻涌着阴煞之气的模糊人影。 「臭丫头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居然能把本王逼出来。」鬼王阴冷的笑着半边身子冒着白烟,「那你之前为何不用?」 他可是亲眼见证这两人是怎么一路艰难来到这里。 蓝若夏嗤笑道:「当然是誆你的傻帽,如果不装得弱一点,我能这么轻易的来到你的地盘吗?能瞒过你的鬼兵挖坑让你跳吗?」 比起硬碰硬,扮猪吃老虎显然更有趣一些。阴人算什么,阴鬼才是本事。 「现在。刚刚那句话换我还给你。你就乖乖的让我收服了,说不定可以少吃点苦喔!」 「啊啊啊,本王要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鬼王时被人这么嘲讽过,登时红了眼眶疯了似地扑了过来。 蓝若夏冷凝着他,不闪不躲的站在原地,姍姍的把布翻了过来,居然是一张双面画,另一面画得是伏羲八卦图。 摊平剎那,一道炽光冲天而起,随后视线之中,八道巨大的光束从天而降,分别立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和兑八个方位,化为一张巨网困住了鬼王…… 另一边,李宇洋的动作也没间着,鬼王出现的那一刻,他即刻往对方所在之处附近的墓碑衝去。 鬼王之所以只能在此楼为恶,就是由于他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远离自己的骸骨,所以他现身的地方,便是骸骨所在之处。 此时,他听见头顶上被封锁鬼王愤怒的吼声,知道蓝若夏先前私下提过的方法已经奏效,可他却不敢有半点拖延。 蓝若夏说过,她在最好的状况下,可以封住鬼王这样等级的厉鬼至少三十分鐘,可目前受到生理因素影响她精气神并不充裕,能有十五分鐘,就已经是极限了。 在哪里?究竟是在哪里呢? 李宇洋盯着那些墓碑,努力得想看出彼此间的差别,但它们的外型设计完全一模一样,他实在感觉不出任何一丁点的不同。 急切的焦虑感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声音大到震耳欲聋的地步。 不对……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流露出一丝狂喜。那不是他的心跳声,或者说,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心跳声。 虽然微弱,但是那零点几秒的落差,还是让他发觉到了异状,李宇洋没有去思考鬼魂为何会有心跳的问题,闭上眼睛封闭住自己其馀的感觉,让听觉提高到极致。 细碎微弱的声响,在黑暗中被无限的放大,扑通、扑通,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确,他转身脚步坚定的走了几了几步后,再度睁开眼睛。 那块墓碑上头刻着:乌纳,潮州人,生卒年不详。照片上是个中年男子,五官轮廓颇深,看着有几分南洋混血儿的味道,一双细小的眼珠子透着阴险和狡诈的心思,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总算找到了! 李宇洋浪费分十秒评论了一下对方的长相后,立刻开始挖墓的工程。 说是挖墓其实也不算,因为这里并没有土,再怎么样工人们也不可能替校方运土上来造墓,一来太过费工,二来建筑物也承担不起那样惊人的重量,所以亡者的骨骸是被覆盖在一片片彩绘磁砖底下,每一个方格都是一个逝去的生命。 他弯下腰,捡起一旁不知从哪掉落的石块,对准地砖敲打了起来,正在和蓝若夏对峙的鬼王听见声音低头一看,猛的发出一声厉喝,整个墓园中的阴森气息顿暴涨数倍。 「不知死活的傢伙,居然敢动本王骨骸的脑筋,我要把你们抽筋扒皮练成本王的鬼奴,让你们永远在死亡的噩梦里循环。」 原本只是漂浮在墓碑上悲泣的鬼影纷纷动了起来,显出狰狞的面容狠命的朝光网扑了过去。 半空中霎时出现宛如烟花般的光芒,可惜那不是烟花,而是一个个因衝撞而八卦魂飞魄散的鬼魂。 蓝若夏眼中闪过不忍,但却没有收回伏羲八卦图,强大的自制力让她清楚明白,若是她同情了眼前的鬼魂,下一个受害的就是他们。 这时,李宇洋终于打破了磁砖,隐藏在底下的苍白骨架显现了出来,那阴森骨架淬着森冷寒光,上头有无数细小刻纹,每一处刻纹是泛着黑色气息的诡譎图腾。 在那骨架的胸口处,赫然是一颗黑色的心脏,而那心脏正一下一下的收缩,竟像是活着一样! 李宇洋脑中忽然闪过了一幕幕不属于他的记忆,夺取九十九个灵魂的真相在这一刻揭开。乌纳生前就是修习邪术的法师,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死,所以修练了一种极为阴毒的禁咒,这种法术一旦修练成功,就会重新长出肉身,变成恐怖的魔,到时候阴阳两界都没有人能够制住他。 可偏偏他却在最后的时刻遇上了李宇洋,不知算是什么样的因果。 第二卷 交替 第十三章 消灭鬼王 这时鬼王也察觉自己的骸骨被发现了,大惊失色之馀,体内浓郁的阴气配合着眾鬼加速衝撞着八卦,转眼又是无数鬼影在空中爆碎开来。 跟着鬼王的身上幻化出一颗颗狰狞的骷颅头,足足有九十八颗,往那八根光柱的方向衝去,这样的做法竟是为了脱困,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连好不容易得到的九十八个灵魂都放弃了。 不过蓝若夏倒也不是无法理解,毕竟灵魂没了可以重新收集,但若是肉身被灭,他就连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宇洋你还在等什么,动作快点。」蓝若夏朝着他的方向大声地喊着,她不知道李宇洋在犹豫什么,但却感觉到鬼王的反扑越来越强大,随时会挣脱她的束缚。 李宇洋闻言脸上笑容宿些苦涩,不是他不想动手,而是他无法动手,那颗心脏彷彿股恐怖的力量,竟让他无法下手。 而仅仅这片刻之间,封住鬼王的八卦光网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陡然倒塌崩溃。那张布卷下一秒被震的四分五裂,变成一片片破布散落在地。 阴惻测地冷笑从鬼王嘴里吐出,一股大力迎面而来,捲起蓝若夏往墙壁甩去。 「竟敢让本王如此狼狈,我要你的命。」 「这句台词你已经说过了,能不能换点新的。」蓝若夏抹去嘴角的血丝艰难地站了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每个部位都传出剧烈的疼痛。「再说若只有这点本事,我怎么敢杀来你的老巢。」 她话刚说完,漫天飞散的碎纸竟变成了十二张黄符,只见符籙猛地爆发出阵阵璀璨金光,化成了六男六女十二尊金袍玄甲姿态各异的神将。 「六丁六甲神将,而且还是十二尊,这怎么可能?」鬼王瞪圆了眼,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沟通上天,岂是易事。六丁六甲可是有神位的神将,虽然受天庭敕令要响应凡尘道门中人的符籙召唤,但普通人能请来一、二位,就已经是极限了。 蓝若夏嫣然一笑,内心却是相当得意,普通人的符籙自然请不来十二位六丁六甲神,但这可是顏伟亲笔画的法咒,不要说六丁六甲,只要他出马就是四值功曹、二十八宿、三十六天将、七十二地煞也给得他面子。 「大胆妖孽竟敢在凡间为恶,还不束手就擒。」 而此刻,六丁六甲神将已感应到鬼王的阴气,瞬间来到鬼王身前,面无表情地猛然一喝,抡起武器直接凌厉斩去。 一对十二,这摆明了是群殴的节奏,鬼王手忙脚乱之馀,身上的阴气再次散去不少,身形慢慢有些涣散。 蓝若夏见状赶紧往李宇洋的方向跑去,眼下鬼王被压着打,毫无疑问是他最弱的时候,不趁现在消灭他的骸骨,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毕竟以一抵十二,这个鬼王的能力在给鬼道中也算的上是逆天了,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那怕是顏伟亲笔的符籙,凭她现有的灵力也撑不了多久。 学姊。 看着急奔而来的人影,李宇洋心底顿时松了口气,这骨骸上头的煞气太过可怕,他实在下不了手。 但他眼中的喜悦很快被恐惧所取代,那鬼王似乎也知道自己面临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全然不顾六丁六甲神将的攻击,拔起一旁安全栏杆上的铁条,朝蓝若夏的方向射了过去。 那铁条飞得极快,李宇洋连喊都来不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铁条贯穿蓝若夏的小腹,直直插进了前方的墙壁。 「蓝若夏!」 李宇洋再顾不得医生不能出声的叮嚀,怒吼着衝上前去紧抱住她软倒身躯,那张总是神采奕奕的脸,这一刻看起来苍白的可怕。 「疼,好疼呀!」蓝若夏按着伤口,小脸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会,这只是小伤没事的。」李宇洋勉强挤出笑容安慰她,双眼却因指尖不断流出的鲜血而泛红。 「那我先睡一下,我觉得好累,你等等再叫我。」她说着嘟起嘴,带了点报復的心态,「还有记得多帮我教训那鬼王,不然我就亏大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一旁的鬼王正对自己偷袭成功而沾沾自喜,忽然看见那一直被忽视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从体内爆发出一身凛冽的肃杀之气,彷彿变了一个人。 「你你……」鬼王的目光出现一丝惊恐,感觉到少年的力量不停的往上攀升,居然超越了方才的六丁六甲。 「你可以杀我,但你不该伤害她,」李宇洋眼眸中的温度褪去,目光冰冷如刀的望着鬼王,「是你自己选择了灭亡。」 没有给鬼王太多挣扎的时间,他双手朝向骸骨的方向渐渐收拢成拳状,只听噗的一声,那颗方才一直威吓着李宇洋的黑色心脏,居然就这么简单的炸了开来。 「不——不——不——!」鬼王难以置信的惊恐尖叫了起来,「我不会死,我是不会死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就到地狱去好好的反省吧!万年的刑罚是你最好的归宿。」李宇洋残酷的一笑,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虚空中竟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那黑洞漆黑一片,看似深不见底,内中传出阵阵万鬼厉啸呜咽的声音,鬼王整个身子猛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放过我求求你,你已经毁了我的元神,我保证不会再害人了……」 「我很想同情你。」李宇洋故作叹息似地道;「可惜你并没有同情过别人呀!」 他手一转,黑洞缓缓旋转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住鬼王全身,只见鬼王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逐渐没入黑洞之中。 「不,我不要坠入地狱,不要……」 「来不及了,」李宇洋看着他垂死的挣扎,淡然的面庞没有丝毫波动,「你不该对她动手,这是你最大的罪。」 眼看黑洞逐渐将自己吞噬,鬼王绝望之馀恶向胆边生,将剩馀的阴力提升到顶点,竟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愚蠢。」李宇洋瞇起的眼满是轻蔑与不屑,随即黑洞转动的速度快了起来,洞口出现无数凄厉吶喊的灵魂还有烈焰似血的彼岸花。 那火红的枝叶彷彿有意识般从黑暗中探出,一圈一圈缠绕住鬼王的灵体,将他拖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你以为这样你们就赢了吗?你们让那傢伙溜回阳间了呀——你们让那傢伙溜回阳间了呀——」 鬼王最后的哀号凄楚而凌厉,周遭的的空气受到影响剧烈地震盪着,可李宇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弯腰温柔地抱起了蓝若夏。 他双手按在她的小腹,发出温热的白色光芒,那骇人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奇蹟般一点一点地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看着那恢復如初的伤口,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这才淡去,轻轻吐了口气,靠在她肩膀宛若情人似地耳语,「幸好今天是满月,我也能救你。」 第二卷交替 尾声 「我今年运气真的很背,已经第二次进医院了。」李宇洋看着床头的点滴,神情无奈至极。 蓝若夏再次醒来时,鬼王已经被消灭,两人则都被送进了医院,据说是巡逻的校工碰巧经过发现他们晕倒在宿舍门口。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鬼王扔出的铁条贯穿了她的腹部,但医院检查的结果,她身上除了有些乌青外,没有任何的外伤。倒是李宇洋,本来只是轻微的发烧,却差点变成了肺炎。 若夏点点头,举双手表示同意,她真的没见过有人可以倒楣到这个地步,没有被鬼王打伤,却在送医途中莫名其妙被倒了一身水导致感冒,这样的发展让人感到无言还是只有无言。 更诡异的是,无论是李宇洋还是蓝若夏,都不知道鬼王是如何消灭,又是被谁所消灭的。 彷彿他就这么突然的,从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他们从司马昂那里听说,很多世以前,那鬼王曾经是一名僧人,与时清有过一段短暂知遇的缘分,想必这也是他手下留情的原因。 就这样,所有的事情,看似回到了原本的轨道,只是从那天起,蓝若夏经常会做一个连续的梦,梦中有个男人,总是陪在她身边用一双温柔的眼睛望着她,他教她武术、陪她练箭,与她形影不离,可她却始终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你到底是谁? 她不止一次的在梦中发问。 可男人总是重复着同一句话,「幸好今天是满月,我也能救你。」 那声音并不陌生,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每每她醒来后,总是想不起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唯一知道的是,在梦里她有个很美的名字—姮娥。 第三卷阴鬼煞 楔子诡杀 「你爱我吗?」 暗夜里,谜样的声音自虚空响起,沙哑的嗓音宛若叹息般的低语。 「是的,我爱你」。她说,「我重视我们的爱情,远远胜过我的生命。」 「既然如此,那把你的命给我好吗?」那声音蛊惑着,语调亲暱宛若情人间的呢喃,「口说无凭,若你爱我,就用生命来证明。」 「可这样……我会死。」她颤抖着,话语中透着对死亡的惊恐。 「肉体会消失,灵魂却会永远留下,我们只是换一个形式相爱而已。」那声音道:「还是你所谓的爱情,只是虚偽而轻浮的假像。」 「当然不,」她尖叫着,「我对你的爱是真实的,你是我在世上唯一所爱的人,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那就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爱情而死吧!美丽的玫瑰终会凋谢,唯有死亡才会永垂不朽……」 「啊啊啊——!」 凌晨五点,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忽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寧静,霎时所有寝室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走廊末端转角处,一名脸色发青的女学生跌坐在地上,白色睡衣上的下襬沾满了鲜血,身下是一摊散发臊臭的黄褐色不明液体。 此刻,她颤抖着身子,歇斯底里的发出尖锐的惨叫,而对面方向的茶水间里头,也不断传出滴答滴答的水流声。 突然,一阵怪风不知打哪窜入,吹开了前方虚掩的门板,顿时一股血腥味瀰漫开来,中人这才看清里头滴落而下的液体的不是水,而是血。 只见一具上吊的少女尸体,悬掛在茶水间的正中央,她身上穿着一袭拖地的白色纱裙,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新娘的错觉。两手的手腕上,各有一道长达十来公分深可见骨的刀痕,尚未凝固的血正从伤处汩汩流出,那伤口光是看着,就让人打从心底感到难以忍受的疼,可少女脸上却没有浮现出半分痛楚的神色,反到透着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少女死亡的姿势,她的双腿并不是垂直,是微微悬空向后弯曲的诡譎跪姿,这表示只要她愿意放下脚,随时都可以拯救自己的一条小命。此外绑在她脖子上的麻绳,结的也不是死结,是随时可以解开的活结。然而在如此严苛的条件下,她还是死了,由此可见她选择自尽的意志,是多么的坚决! 这一刻,周遭静得可怕,没有人能猜得透,是什么因素让一个花样年华的生命,这样毅然决然的走上死亡。 一旁,象牙色的磁砖上,是一行用血写下的娟秀字体:我愿为爱你奉献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莫非是情殤吗? 就在眾人暗暗猜测的同时,原本早应断气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来,勾动唇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那笑容欢愉中洋溢着幸福,没有半分被人拋弃的痛苦,反而更像是恋爱中的人儿,正准备投入爱人的怀抱…… 第三卷阴鬼煞 第一章 新恐怖传说诞生 一个故事的结束,往往就代表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故事,种种诡异莫名的传说充斥在每个角落,从来都不曾少过,它们以各式各样的姿态偽装、隐藏,悄悄地埋藏在人心深处。 这些故事,有些是人为,当然也有一些……来自于另一个空间。它们渴望被人知道、被人传颂,然后由虚幻慢慢变为真实。 短短几天之内,宿舍女尸自杀离奇命案,以野火燎原之姿很快地震撼了整个学校,学生之间流言似起,甚至有人称呼死去的少女为「鬼新娘」。据说目击者中有人把当时少女微笑瞬间的影片转发到ppt,当天点阅率突破百万。 面对这起诡异的自杀事件,校方一如既往选择採取掩盖的方式,尽量不让社会大眾得知,深怕会因此影响学校声誉或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没几天,校内又连续爆发了两起「鬼新娘」的案件,顿时引来各界的高度重视。 先是三天后,一名高三女生,由于晚自习后迟迟没有回到宿舍,被室友紧急通报学校,结果警卫和老师翻遍了整个校园。最后在体育馆二楼的休息室内找到了她的尸体。尸体当时坐在长椅上,手边放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身上是一件蕾丝小洋装,头上罩着飘逸的薄丝,宛若新娘戴在脸上的面纱,两手手腕和宿舍的女尸一样,都有深深的刀痕。 警方检查过后,发现那矿泉水中掺杂了大量的安眠药,可当时休息室的门是由内反锁的,只有将锁砸开才有办法进入,也就是说她死的时候是处于密室之中。 接着隔天上午,另一名高一新生,趁上课期间以尿急为藉口溜出教室,却在楼梯间割颈死亡,同学看到时死者的脑袋和脖子只剩一层皮相连着,鲜血将她全身都染成了红色,彷彿穿上了一件大红的嫁衣。而她的手腕,同样也有割腕的刀痕。 对于这件事,因为太过残虐,警方一度怀疑谋杀的可能性,只不过从她离开教室,到被人发现死亡,中间只有短短五分鐘的时间,若是被人袭击时间似乎太过仓促。 最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两名死去的女学生,被发现时嘴角都掛着谜样的梦幻笑容,像是见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墙壁上也留下了与最初死去的少女一模一样的血字:我愿为爱你奉献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这一连三起离奇死亡事件,让恐怖的气氛瞬间攀升到顶点,整个校园内因此瀰漫着一股惴惴不安的阴森气息,虽然没有被媒体正式披露,但学校网路上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为此编撰出了惊悚故事: 二十年前,在某间知名中学里,有一个女人缘极好的男老师,该名教师凭藉英俊外表和风趣的个性,和校内许多女学生都有曖昧关係。后来男老师因为意外身亡,死后却仍不改生前的习性,仍然徘徊在校园内,物色心仪的猎物。那几个死去的女学生,就是在不知道他已经死去的情况下和他交往,才会走上了不归路。她们之所以会露出甜美的笑容,是因为在死前见到了成为他新娘的假像。所有被选中的鬼新娘,都有一个共通点—他找得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而幕后放出这则故事的人,为了进一步取信于眾多网友,甚至极不道德的将三名女死者身故现场的遗照都一併刊登在网路上,只为了加强「鬼新娘」这三个字的说服力。 而在学生办公室里,蓝若夏正为这件事和李宇洋埋头苦干,两人都坐在电脑前,努力的想办法从学校网站上删除那一则则关于「鬼新娘」的文章。 只是他们每删一则,五分鐘后就多出了两则,那张贴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防不慎防。 「可恶呀,」李宇洋将手上的滑鼠一扔,气愤的抓头,「这样根本防不胜防,怎么可能删的完!」 「当然不可能,尽力而为就是了。」蓝若夏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她本来就没指望能全部删除,只能删一个是一个。 「可这样实在是没有意义啊?」他实在是想破头皮也不明白,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用。 「你如果想发牢骚的话,大门在左手边慢走不送,我从不勉强人做不愿意做的事。」蓝若夏抬手往门边一指,说出这一星期以来第八次的逐客令。这几天被她抓来帮忙的并不仅李宇洋一个人,只不过唯有他坚持下来而已,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李宇洋连连摇手道:「我没有要发牢骚,我不过是想弄明白罢了。」 对于不清楚的事想要瞭解,不过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蓝若夏对这个工作一点解释都没有,也难怪其他人会有想法了。 蓝若夏有些无奈地道:「我以为经过这些事你应该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和那些人一样。」 「我是因为……」虽然早已习惯蓝若夏直率的讲话风格,他还是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你难道从来没有思考过吗?」蓝若夏直接打断他的话,对李宇洋做起思想建设,「从小听过那么多鬼故事,可最初的那个鬼故事原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说故事的那个人倒底是谁?又或者,他……到底是不是人?」 「什么意思?」李宇洋眨眨眼,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不知怎么回事,从蓝若夏主动提谈起这个话题后,他就感觉颈项冷颼颼的,彷彿有股寒意在他身上打转。 蓝若夏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浅白易懂,「你想想看,那些鬼故事听起来都那么危险恐怖,若是真的有人亲身体验故事的情节,就算侥倖不死有可能神智清醒的转述给别人听吗?而在这些故事里,除了主角之外,能清楚说出整个事发经过的,就只有……」 「鬼!」李宇洋接着蓝若夏未说完的话语,一时间身上寒意更甚,全身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他纳闷的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力量,」蓝若夏肯定的说,「神话给神明带来力量,同样鬼魂也是一样,他们藉由人们的口耳相传,从恐怖、诱惑等情感中获取存在的。你听过日本传说的百物语吗?据说那是一种降灵术,由个三五好友在轮流说鬼故事,当第一百个故事说完时,真正的鬼就会出现。所以说,鬼魂是可以经由人类出现或诞生的。」 说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萤幕上一则则的贴文,「而这些让他们实体化的情感中,也包括了……爱情!」 李宇洋吞了口口水,感觉照片上女尸幸福的微笑似乎多了几分诡异和挑衅的味道,「小夏姊的意思是,发表这些贴文的不是人、」 蓝若夏长长叹了口气,神色透着担忧,「我也不知道,但愿一切只是我想多了。」 但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是神准的,当天晚上不知是谁将「鬼新娘」的故事传到了校外的网路上,霎时间如火如荼的渲染开来,不过几天的时间,一则全新的校园鬼话就在人们口中诞生了! 第三卷阴鬼煞 第二章 午夜爱人 鬼新娘的传说,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毛骨悚然,然而……也有一种人,将之视为至死不渝的罗曼蒂克。 「深爱一个人超越阴阳两界的隔阂,甚至可以因此而选择此死亡,这是多么美丽的爱情。简直就像是灵异版的罗密欧与茱丽叶。」 阅读着网路越演越烈的鬼新娘文章,刘亭妤眼中闪烁着迷醉的光芒,自从鬼新娘事件传开后,她就像着魔似的每天不断地重复这几句话,搞得本来就关係不好的室友对她更加厌恶,纷纷用一副好似看见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不过刘亭妤并不在意,她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綺梦之中,不同于其他人的畏惧和惋惜,她对那些女孩只有满满的羡慕。 如果,能碰到一生一次的爱恋,哪怕对方是鬼,哪怕会因此要了她的命,也无所谓。她甚至幻想着,对方长得极为英俊,有双深邃的眼睛,脸色略显苍白,彷彿有点贫血。 「还想当鬼新娘,根本是个有妄想症,神经病的花痴。」室友粘羽珞对她的行为极为感冒,若不是学校已经没有空宿舍,她恨不得能立刻打包离开寝室离她越远越好。 「别这样,背后骂人好像不太好耶。」另一个室友方沅口气有些尷尬的劝说,万一这时候刘亭妤刚好回来,场面可就不妙了。 「怕什么,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间话,」粘羽珞冷笑,「你知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噁心耶天到晚装委屈装可怜,男生多和她讲一句话或看她一眼,就好像人家爱慕她一样。之前半夜在网路还缠着我男朋友想找他吃?宵?夜,没请她吃拳头就不错了。」 想到当初那件事,她心底就来由的火冒三丈,照她说若真有鬼,最好赶紧把这女人带走,省的她到处祸害别人。 提起那女人干过的好事,方沅笑容一下子也僵硬了起来,她的上个男朋友就是这样被刘亭妤给钓走的,若不是她脾气太好,早就扑上去抓花对方的脸。不过…… 她看了眼时鐘,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问,「现在已经快门禁了,刘亭妤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遇上麻烦了吧?」 之所以这么问,可不是对她还有啥同学情谊,纯粹是因为他们学校宿舍在晚点名制度上採取连坐法,若是一人违规全寝都要受罚。 「能有什么麻烦,不就是又交男朋友了,」粘羽珞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她眼睛里除了男人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我怀疑她是本业交男友兼职才是学生!」 说到男朋友,方沅秀气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你不觉得她最近交的男朋友有点诡异吗?一个多星期了也没见她带回来炫耀过,每次约会都是晚上九点以后,最奇怪的是白天从来没打过电话。」 以往刘亭妤可不会过任何一个秀恩爱的机会,经常气得周围的人牙痒,这次如此反常,实在是太奇怪了。 「也许是这次的男朋友不吃这一套呢!」粘羽珞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对刘亭妤的事情实在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要她不是夜不归营死在外面,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方沅欲言又止看着她,眼底滑过几分复杂情绪。 和粘羽珞不同,她素来就是个浅眠的人,这一週来连续好几天晚上,她都隐隐听见半夜时分刘亭妤的床铺似乎有人移动的声响,可每每当她想睁开眼看的清楚时,全身就莫名的沉重完全无法动弹,像是传说中的鬼压床一样。 「我说你就别想太多了,」粘羽珞种重地拍了下她的背,「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女人,死不了的啦!」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推开走入一个装扮浓艳而超龄的少女,正是方才她们讨论的刘亭妤,两人互看了一眼瞬间终止话题,一时间寝室陷入诡异的寧静。 刘亭妤也没有理会她们,自顾自地走入浴室,这世上有人与人的缘份分为两种,一种是一见如故,另一种是相看两厌,而她自认和室友恰好是属于后一种。 晚上十一点,整栋楼的灯准时熄灭,可方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晚上和粘羽珞间聊的几句话不断在她脑中回响,让她对于刘亭妤身上种种不合时宜的谜团產生强烈的好奇。 那种感觉就彷彿是潘朵拉的盒子,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窥探,却忍不住对那背后隐藏的秘密產生一窥究竟的衝动。 可她对此也有些害怕,假使刘亭妤真的招惹上了灵异事件,那按照鬼故事的逻辑发现真相的她下场多半不会太好。 时间在她内心争战中一分一秒的流逝,当手机显示凌晨两点时,她感到前方的床铺动了几下,微光中刘亭妤躡手躡脚地起身,坐到书桌前开始化妆,然后换上一件雪纺洋装开门走了出去。 幽暗走廊上,没有一丝灯光,只有一缕淡淡的月晕从视窗照入,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方沅没来由的生出一种错觉,彷彿她的肩膀上,还攀着另一个人。 她瞇起眼睛,试着想要看清楚些,突然刘亭妤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往她的床铺望去,这一望让她差点失声叫了出来,刘亭妤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大片死鱼肚般的白。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眼花,可这时刘亭妤已经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后脚跟将近三分之二的部分向上抬起,若不仔细看去整个人几乎像是飘在半空中那般。 方沅瞧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心脏如擂鼓般剧烈敲击着,终于好奇战胜了恐惧,悄悄地跟了上去。 不过她并不敢走得太近,而是远远保持着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她尾随刘亭妤沿着逃生梯一路往上走,最后来到了九楼的晒衣场。 晚上的晒衣场其实是有些阴森的,光是看着一件一件在半空中飘动的衣服,就让人感到头皮阵阵发毛,然而她却感觉到刘亭妤身上洋溢的异样的喜悦,甚至能听见她轻轻地哼着歌。 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广场上,她却独自痴痴地笑了起来,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开始说起撒娇的情话,方沅甚至看见她坐在女儿墙上,头轻轻的歪向一边,状似靠在某人的肩膀上。 搞什么鬼,刘亭妤这女人是疯了吗? 方沅忍不住在心底暗自诽谤,她明天一定要和宿导好好谈一谈,花痴已经够可怕了,再加上神经也问题,这还让不让人活呀! 可下一秒,她惊骇的差点忘了呼吸,刘亭妤身上的洋装彷彿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慢慢的脱了下来,一股淫靡的味道很快地融入了空气之中,那略显青涩的脸色剎时染上淡淡的红晕。 方沅脸上霍的一红,随即想到几部驱魔电影,忽然之间明白了过来,剎时一股颤慄从脚底往头部窜升,刘亭妤确实如她所想的,被某种东西给缠上了。 她又急又怕,吓得赶紧转身就想要离开,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衣服,险险摔倒在地。 她拨开衣服勘勘稳住身子,却随即愣在了原地。不对呀!她刚才上来的时候,最后一排的衣架上是没有衣服的。 突然,她听见头顶上传来怪异的笑声,方沅颤额额地抬头一看,整个人浑身发软的跪倒在地。 掛在衣架上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一排打扮宛若新娘的女人,她们纷纷垂下头望着她,脸上带着苍白而诡譎的笑容,其中有三张面孔,她看着异常地熟悉…… 同一时间,刘亭妤也转过了头,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动,是真的只有脑袋一百八十度的转到了背后。 「你……看见了……」 第三卷阴鬼煞 第三章 魂魄不全 隔天,当粘羽珞找到她们时,刘亭妤吊死晒衣栏上,衣架卡住了她的脖子,硬生生地扭断了颈椎,可她却是笑着的,灿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那种笑,一块红色的毛巾不偏不倚正好盖在她的头上,像极了古代新娘的红盖头。 方沅则已经疯了,一会儿傻傻自笑着,一会儿又大喊衣架、有鬼、新娘什么的,在眾人的尖叫声中被送进了医院。 两天后,xx医院精神病房 「明月吐光,冤鬼风里盪,夜更深雾更寒。游魂踏遍,幽静路上,寻觅替身,阴风吹冷月光。他的眼光,他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雪白的房间里,所有的窗户全部都被封锁起来,除了门上小小的开口,没有露出半个与外界相连的空间。 穿着粉色睡衣的少女,神色茫然地坐在床上,嘴里无意识着重复哼唱着某段旋律,可她的眼睛却是四处打转着,内中充斥着满满的恐惧。 「她就是方沅,」蓝若夏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头自语的少女,双眉紧紧揪成一团。「这状况已经持续这样多久了?」 「从早上送来就一直都是如此,任何人问话都不答,只是一直重复唱着歌,那首歌好像叫做鬼新娘,似乎是被她室友的死给刺激到了。」一旁负责照顾女孩的医护人员的回答。「但有一点很奇怪,她似乎把歌词中的『她』改成了『他』。」 幽静路上他寻觅替身,方沅所要传达的,是这个意思吗?难道她当时看到了什么!可如果这样,其他人都死了,她为什么还活着? 一串的问号在蓝若夏脑中盘旋,而她向来不擅长解谜,索性也乾脆就不想了,有问题的话直接问本人,才是最快又有效的方法。 「请问,」她脸上堆起甜甜的笑,「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学生会长,她毕竟是在学校宿舍中出事的。」 「可是她的状况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鼓励你们在这个时间点见她,毕竟我们无法确定,她会不会有攻击倾向。」医院人员对她提出的要求有些犹豫。 方才他可看得很清楚,这女孩是由院长亲自带进来的,可见身分与旁人不同,万一她因此而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可就吃不完兜着走。 「不会有事的,」蓝若夏道,「我只是进去看看而已。」 同行的李宇洋挑了下眉,脸上的神色表明对她的提案并不怎么讚同,但却没有开口反驳,蓝若夏做事从来都有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志工从门口走过,原本看似安静的女孩一看到那红色的衣服,猛的瞪大了眼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不好,患者受到刺激发病了。」本来还在和蓝若夏交谈的医院人员见状,立刻按下无线对讲机,然后飞快赶去支援。 只见一群医护人员开门衝了进去,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架住她,可方沅却是死命地挣扎着,一连抓伤了好几个医护人员,还有人因此弄得满脸是血,场面看起来颇为可怕。 蓝若夏见这情况皱了皱眉,跟着走入病房,「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试着和她说说话说不定会有效。」 「请你出去,外人不要在这里胡闹,她可是精神异常的人,出事情的话你承担不起。」靠近门边的一名男性工作人员没好气的将她往外推,显然认为她是来乱的。 蓝若夏也不生气,挣开他的阻止凑近方沅耳边,用小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了音量说了一句话。 霎那间,方沅停止了反抗,怔怔的看着蓝若夏,憔悴的脸上留下了两行眼泪…… 「原来如此。」蓝若夏直视着她的眼睛,发出一声叹息似的低语。 所有的医护人员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方沅都愣住了,但蓝若夏却不再说话,叹了口气后拉着李宇洋转身离开。 「小夏姊,你不是想见见方沅,怎么就这样走了。」李宇洋不解的问,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见到了,」蓝若夏淡淡地道:「她没有疯,只是魂魄不全导致精神失常罢了。」 「魂魄不全,」李宇洋有些不解,「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魂魄不全呢?」 「那就要看她出事前,究竟做过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猜事发时方沅应该和刘亭妤待在同一个地方,或许是她看见或发现到了不该被人知道的事,所以才会受到攻击。 「不过,」她的口气多了几分感慨,「比起其他死去的人,她的运气实在是好太多了。」 李宇洋错愕的道:「都进精神病院了,这样还算好吗?」 「至少她还活着,」蓝若夏淡淡地说,「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当时缠上刘亭妤的那个东西,原本应该是想要她的命的,但是刚才蓝若夏看见方沅脖子上,掛着一个玉佛小像,像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痕,想必是这个玉像替她挡下了一劫。 只是她的一魂二魄却因受到惊吓从身体里跑了出来,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魂魄跑出体外,这种事有可能吗?」虽然早知道人体有三魂七魄,但他的理解还仅止于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当然有,」蓝若夏变得无比认真起来,趁机对他展开机会教育,「简单来说,人的组成结构分为肉体和灵魂两个部分。肉体比较好里解,就是你的身体。灵魂则分为魂与魄,便是所谓的三魂七魄……」 一般较常见的的说法认为,三魂就是:生魂、觉魂、灵魂,所谓七魄则是: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分别对应着人的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肉身属阳,灵魂属阴,阴阳融合且三魂七魄俱全,才能算是完整的人。 而当人受到某种刺激造成七魄离体的时候,人会在一瞬间陷入双眼无神的呆滞状态,明明大脑思路异常清晰,可就是无法用言语和行动表达出来,最后变成一具只会本能呼吸的行尸走肉。 当然,像这种七魄全部离体的况是很少发生的,只有少部分人会受外界因素影响,缺失七魄中的一种或者二种,造成精神失常,患上传说中的精神病。 相对七魄而言,三魂不全的结果更加严重。掌管整个意识的天魂不见了,会导致意识中断无法思考;地魂如果没了身体则会异常虚弱,容易不乾净的东西,甚至被其附体或是夺舍;若是命魂没了,则是最严重的,一旦发生了即使身体各器官运行正常,仍然无济于事,用医学术语来说便是脑死。 蓝若夏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李宇洋听着有些吃力,但还是努力地抓住了重点举一反三,「照这样说的话,刚才我们看见方沅时她虽然情绪不稳定,但是还能说会动,表达与思考能力也没有丧失,所以她离体的应该是地魂囉。」 「没错,」蓝若夏点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另外。若是我们想知道昨晚完整的情况,就必须找到她的地魂,因为地魂掌管了人的感受与记忆。」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她的地魂在哪里呢?」 「这有什么难的,跟我来就是,也不看看姊是谁。」蓝若夏昂起头那叫一个得意,只差没在背后贴上「跟姊混有肉吃」的字条。 李宇洋看着这样的她,嘴角不自觉的弯起,真好。 不知怎的,他脑中涌上这样的想法,能看到她这样肆意的神情,真好。 第三卷阴鬼煞 第四章女鬼新娘团 根据古书记载,离体的魂魄大多数会逗留在身体最后记忆的地方。而方沅出事前最后的所在地,毫无疑问就是晒衣场,所以她的地魂有九成的机率会出现在那里。 话虽这么说,可离开医院后,蓝若夏并没有立刻前往目的地,而是带着李宇洋跑去买了公鸡血、线香、生石灰、糯米、红绳、米酒和纸钱。魂魄和鬼在某个点是极相似的—他们都同样惧怕阳光。正好可以让他们做点准备工作。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下山,两人这才避开监视器悄悄地来到晒衣场,只见偌大的空地上,被一层层封锁线重重包围,没了平日喧闹的人声,安静中透着几分森冷。而好几件来不及被收走的衣服,就这么孤零零的拋盪在半空中,放眼望去更添几分悚然。整个空间似乎被一股压抑、阴鬱的气息所笼罩。 「你,去把这粉洒满整个阳台。」蓝若夏将手上的石灰交给李宇洋后,自己点了一炷线香拜了几拜,跟着用鸡血在地板上画了一道招魂符,并将那米酒打开左右整左右各摆上一瓶。 然后又把写了方沅生辰八字的黄纸叠成块穿过红绳,并在红绳子上绑了八枚铜钱,红绳子的另一端则系在一个草人上。 几分鐘后,红绳上的铜钱玲鐺作响,她看见瓶中的酒量有明显的减少,随即扬手当空撒出一把纸钱,纸钱迎风飘散,竟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像是数个小型的龙捲风,打着旋飘向四方。 蓝若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将线香一根一根插入事先准备好装满糯米的白瓷碗中,每插一根嘴里就喃喃念着招引魂魄的咒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方沅真魂。收回附体。筑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勅令。」 她足足念了七七四十九次后,这才停了下来,此时李宇洋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回到她身边,放眼望去整个晒衣场铺满了一地石灰,呈现出一场诡异的苍白。 没有多久,一阵刺骨阴风由远而近呼啸而来,石灰上出现了浅浅的脚印,李宇洋不禁有些激动,看来方沅的地魂果然是在这里。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那脚印不是一对,而是密密麻麻陆续出现了好几对,恐怖是附近的孤魂野鬼也被吸引过来了。 蓝若夏也看到了,俏脸登时就是一沉,冷声喝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们喝了我的酒、拿了我的纸钱,现在还来添乱吗?」 话一出口,红绳上铜钱响声更加凌乱,居然裂开了一枚,紧接着第二枚裂开了,李宇洋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满脸焦急却手足无措的皱眉,就连蓝若夏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变得极为难看。 虚空中却响起了笑声,那是好几个女子,应该说是女鬼的冷笑,「放弃吧,这魂你是招不回去的,她得罪了我们的情郎,只好把自己留下来侍候我们了。」 「胡说,」蓝若夏口中带上怒意,「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们还不立刻放人。」 「我也想,可就怕姊妹们不肯呢!」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乍听之下让人酥到了骨子里。 这时第三枚铜钱也裂了,蓝若夏额头沁出点点冷汗,身子竟有些微微颤抖,李宇洋看到这情况,不知怎地一股火气瞬间窜了上来,「放肆,大胆孽障,再不放人信不信我收了你们。」 女鬼们闻言,笑得更加放肆,另一道清脆琮琤的嗓音道:「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姊妹们既然人家想收了我们,我们就大大方方和他们打个招呼如呵?」 看似询问的话语,口气却是肯定的,剎那间阴风大作、戾气横生,空气中瀰漫一股渗人的阴森寒意。 他们眼前赫然出现数现一个个飘忽的虚影,全部都年轻娇美的女子,身上分别穿着从清末民初到现在各种款式的新娘装,儼然是个鬼新娘团。而在她们身后,是泪眼矇矓的方沅,她手脚上都銬着铁鍊,可怜兮兮地跟在女鬼身后服侍,整个样子看起来非常狼狈,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向来引以为傲的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救我,拜託救救我。 见到蓝若夏,方沅眼中立刻刘露出祈求的神色,她一直都被迫跟在女鬼身后,因此也听见了双方的对话。 「居然真的在我面前现身,你们的胆子不小呀!」蓝若夏看着眼前的女鬼们气到了极点却反而笑了起来。 「我们连死都不怕,又岂会怕你。」女鬼们轻蔑至极的看着她,「我看你长的挺漂亮的,不然加入我们,大家和和气气的做个姊妹吧!」 「无耻。聘为妻奔为妾,你们自甘堕落与那鬼物无媒苟合,竟还沾沾自喜,简直是活着丢人死了丢鬼。」李宇洋狠狠吐了口唾沫,眼中是满满的鄙夷,居然敢侮辱他的女神真是该死。 「说的没错,」蓝若夏愣了半晌大力鼓掌,显然是刻意要激怒那些女鬼,「做小妾做的这样嚣张,我还是头一次,你们几位果然好本事。」 「该死,杀了他们,把他们的灵魂拖回去当鬼奴。」 女鬼们虽皆是新娘打扮,可那也只是她们一厢情愿罢了,那鬼魂仅仅怂恿了她们自杀并没有和她们有过正经的成婚仪式,两人这话着实戳进了她们心窝子,顿时火冒三丈,一张张美丽的面容转为狰狞扭曲的鬼脸,舞动鬼爪凌空朝两人扑了过来。 李宇洋立刻就要上前,却被蓝若夏拉住摇了摇头,往后退到那放着糯米的白瓷碗后方。 眼看着那群女鬼就要衝到两人面前,地上突然泛起万道金光,将她们狠狠地震了出去。 「啊啊啊——」 女鬼们惨叫着,瞪向两人眼中杀意更盛,看着竟是添了几分打算拼命的心思。 不过蓝若夏压根没想理会她们,她今晚来的目标也不是这些女鬼,毕竟收服了她们也还会有下一批,她只想尽快解决幕后作恶的黑手。 「轮到你上场了。」 只见她转头对着李宇洋微微一笑,后者了然点头取出一瓶水转开朝女鬼的方向泼了出去。 「疼,好疼呀——」 水沾上了女鬼们的灵体,像是被泼了浓硫酸般冒起阵阵白烟,发出灼烧般的滋滋声,痛的她们摔落在地不住地哀嚎。 当然疼,观音像前浸泡了三日三夜的杨柳枝水专门用来打鬼,怎么会不疼。 居然想和她做姊妹,做梦还快一点。蓝若夏瞧着她们的惨状内心冷笑,伸手抓起一把糯米使劲掷了出去,还在哀号中的女鬼们脸上黑气翻腾姣好的脸庞出现烧焦伤痕,阴气一下消失了大半。 「可恶,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快走。」 无论是女人还是女鬼,对容貌都是甚为在意的,眼看着自己的容貌受损,不知是哪个女鬼尖叫了一声,率先逃离了现场,其他女鬼见了也不敢继续停留。 而此时红绳却似有自我意识般飞了出去,牢牢圈住方玩的地魂,那负责看管她的女鬼瞅着其他姊妹都跑了,瞧着架式心知讨不了好,银牙一咬只得放弃了方沅。 第三卷阴鬼煞 第五章 方沅的记忆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方沅傻楞楞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两眼一红,竟是往李宇洋的方向衝去就要哭了出来。 蓝若夏脸色一下就变了,胸口泛起一股自己也说不出的烦躁,甚至想着早知道就让她自生自灭的好。 到是李宇洋往后退了一步,语气疏离的道:「这位女同学,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也不认识你,你要是想哭醒了以后找你男朋友哭去,现在还麻烦请你先忍住,让我们问你几个问题。」 这话一出口,蓝若夏的表情顿时缓和了,反而是方沅脸色有些发青,几乎要出口的哽咽硬生生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看着有几分滑稽,但她也知道这两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有任何不满也只得吞了下去。 「说吧,」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洩漏出任何不满,「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蓝若夏单刀直入地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方沅苦笑道:「如果是这件事,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她只记得自己跟踪刘亭妤来到晒衣场,见到她一个人像疯了似地自言自语,接着她被晒衣竿上吊着三个女学生的鬼魂吓了一跳,然后……她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对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等到她恢復意识,就变成了受到那些鬼新娘控制的奴隶。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一定见到了某个「人」。」 方沅不知该如何表达,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而且她肯定对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所以她心头才会縈绕着强大的恐惧。 「既然这样,你介意让我直接读取你的记忆吗?」蓝若夏想了想后问,她并不认为记忆会如此简单地消失,想来不过是被某种原因给遮蔽了而已,否则地府也无须这样辛苦的燉煮孟婆汤了。 「你……想做什么?」方沅颤抖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当时又白了几分。 「放心,」蓝若夏看出她的害怕直白的道:「我要做的事情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顶多回到身体会睡上几天而已。」 方沅沉吟一会儿,彷彿下了极大决心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不管她说或是不说,那天晚上刘亭妤在一起的「人」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那她还不如和眼前救了她的这两人合作,说不定能挣得一线生机。 她一点头,李宇洋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绘有神秘的纹路和字元的瓷盆,跑到洗手台边装满了水。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工具,专门用来配合一种罕见的法术—镜花水月,这种法术可以引出魂魄中深藏的记忆,再用投影的方式重现在水面上。 蓝若夏等他将瓷盆摆好后,站定在盆前手指捏诀喃喃地念起咒法,看似平静的水面,随之慢慢泛起一股漩涡,她念诵的速度越快,漩涡也就越来越大,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诡异的是已经快溢出盆口的水,却是一滴未洒,就如同是固体一般往上升起,在盆口上方持续旋转着。 这时她伸出右手,在方沅眉心轻轻点了一下,缓缓拉出一条灰蓝色的线状气体。 李宇洋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魂魄是白色的,没想到里头还有别的顏色。他忽然想到前几日网路上看到的影片哈利波特里的储思盆,里头放的东西似乎和这气体有些相似。 只见蓝若夏手一抖,那灰蓝色的条状气体瞬间融入水中,旋转着的水柱,在鬼气进入之后,即刻落了下起,却是平静的一丝涟漪都没有溅起,平稳而光滑像是一面镜子。 三双眼睛牢牢盯着瓷盆,看着水的顏色缓缓改变,从透明转为浅浅的灰濛,盆中突地闪过一道白光,一幕幕属于过去的场景在水面上快速退转,时光犹如这一刻在盆中发生了倒流。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停了下来,时间来到了方沅出事那天的晚上。 镜花水月的速度在这时候慢了下来,他们看见黑暗中刘亭妤从床上坐了起来,彷彿要参加重要约会般将自己打扮了一番轻飘飘的出了门,方沅躲在棉被中偷窥着她,确定没有被发现后躡手躡脚的跟了上去。 他们从水中见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晒衣场,然后刘亭妤朝着围墙边嫣然一笑,方沅记得当时她并没有看见人,可这一次她清楚见到那里站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怎么会!」她难以置信的摇头,那里明明应该没有人才对。 「肉眼所见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李宇洋低声解释,以免她影响到蓝若夏作法,「人往往被自己的双眼所欺骗,而镜花水月本身就是一种幻术,在镜花水月中任何的幻术都等同无形。」 此时,刘亭妤亲暱地依偎在男人身上,两人耳鬓廝磨甚至发生了曖昧的肉体接触,不过画面中方沅是看不到男子的,她眼见刘亭妤动作越来越怪异,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后脑杓撞上不知何时显像在她后方的三名女鬼。事实上那三名女鬼和男子一样,也是一开始就杵在那了,只是方沅看不到而已。 受到惊吓的方沅恐惧的跌坐在地上,惊动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刘亭妤,她的头慢慢像身后,如方沅记忆中那样只有头而已。 而场景还在继续,陪在刘亭妤身旁的人站了起来,倏地出现在方沅的面前,他的五官不是很清楚,但从轮廓推断容貌应该不差。 男子抬起她的下巴发出出叹息似地感叹,「真是可惜,看起来还是个小美人呢!本来你可以活久一点的,如果你不要太过好奇的话。」 他直视方沅的眼睛,眸中发出奇异的绿色光芒,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瞬间挤压着她的心脏。水镜外方沅也跟着摀住了胸口,儘管失去了记忆,可是疼痛的感觉似乎仍存在体内。 忽然,她颈上发出微弱的金光,将男子给弹了开来,男子看着自己焦黑的手,皱了皱眉后不再靠近。可她的魂魄却因方才极度的痛楚自个儿从身体内逃出,立刻被抓了起来。 这时视线落在男子脸上,终于就要可以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下一秒,瓷盆却迸裂开来,蓝若夏则是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李宇洋急忙扶助她的身子脸色极为难看,「不是说这个法术对施术者没有什么影响吗?」 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蓝若夏已经猜到了点端倪,但她实在不敢相信,事情会这样的刚巧。 「镜花水月被破了。」她叹息一声,望向方沅的眼神带了些苦涩与无奈,「你……不会这个月的月事刚好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方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法术最忌讳污秽之物,其中尤以……」女性的经血最为严重,蓝若夏说到这里,却没有再继续下去,方沅又不是修道界的人,说再多她也是听不懂的。 她转头看了看李宇洋,又看了看那写着方沅生辰八字的稻草人,疲倦的闭上眼睛。 李宇洋跟着她这些日子,两人间也有了些默契,拿起稻草人递给方沅道:「你拿着这稻草人一直往东走,它自会引你回到身体里。」至于之后如何,就自求多福了。 这话他却是没说出口,对这个方沅他是怎么看都喜欢不起来,只求早点送走了事。 那方沅也是个人精,见两人这态度便知是不再愿意理会自己,无所谓地耸耸肩,拿着那稻草人眨眼就没了影。 第三卷阴鬼煞 第六章 老照片 蓝若夏这一瞇眼,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法术反嗜的伤害大,让她的意志跌入了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睁开眼,却感觉床边有人,原来是李宇洋抱着手臂斜倚在床边打盹,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英挺俊朗的侧脸上,带出淡淡的阴影,鬓角新冒出的鬍渣冲淡了些青涩的稚嫩,竟多了几分成熟。 蓝若夏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身旁沉睡少年的五官和她梦中的男人,竟慢慢重叠了起来,恍若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是我想多了,这肯定是法术的后遗症。」蓝若夏翻过身喃喃自语,一个不经意手肘撞到了李宇洋。 李宇洋本就睡得不踏实,整夜盯着蓝若夏深怕她有任何不适,直到天色微亮,他才难掩倦意的打盹,现在被蓝若夏一碰,马上就醒了过来。 「小夏姐你没事吧?」李宇洋起身,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只是法术的反嗜而已,」他一脸担忧的模样让蓝若夏感到有些好笑,「我哪有那么脆弱。」 「不过真是可惜,没想到法术居然失败了。」提起法术,李宇洋口吻中透着遗憾,他还以为能从方沅那得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蓝若夏放下杯子,十指交插玩味地道:「其实也不算完全失败,那鬼大概没想到,他自己曝露了自己。」 「哦,怎么说。」李宇洋双眼发亮,一下来了兴致。 不同于当认识时对鬼怪唯恐避之不及的他,自从经歷了鬼王事件的洗礼后,他已经不再害怕那个世界,学会把他们当作了来自另一个空间的访客。 蓝若夏修长地睫毛轻轻地颤了下,「衣服。我很小时听姑婆说过,早期学校里的老师是有制服的,那个鬼身上穿的,就是早期男教职员的制服。」 她之所以会有印象,并不是因为记忆过人,而是以前整理资料时曾经瞄过一眼。墨绿色的呢绒西装,在那个年代算是相当不错的呢! 李宇洋几乎是须臾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个鬼,真和鬼故事中的一样以前是学校的老师!」 他突然有种想翻白眼的衝动,接二连三缠绕在师生身上的闹鬼事件,这到底是一间什么样的学校,居然能撑到现在还没有关校,难怪校长对蓝若夏三不五时提起的闹鬼事件会这样在意了。 「你以为如果这是间普通的学校,我会到这来念书吗?」 当初司马昂和柳昱,就是因为知晓学校有鬼才将她送来的。 这间学校本就是司马家的私產,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脑子有问题,才在这样的地方盖了一所学校,却不知此地阴气极重,若没有人镇压早晚会发生大事,因此每隔五年家族就会送一名子弟进入学校,这次轮到的就是她。 「那我岂不是误上贼船了。」李宇洋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古怪,不知是该埋怨自己考上了这么一间鬼校,而是该庆幸有这间学校让自己认识了蓝若夏。 「怎么,」蓝若夏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想下船不成?」 李宇洋背上冒出一层冷汗,赶紧转移话题,「说说,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既怀疑他是学校以前的老师,倒是可以到旧礼堂二楼去看看,我记得入学时新生手册上写过,以前所有任教过老师的照片都在掛在里头的墙上,说不定可以看出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蓝若夏点头,「那我们就快点出发吧!」 想来经过昨晚的交手,那隻鬼应该也已经发现他们正在调查自己,狗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鬼呢! 两人的动作也不慢,简单换过衣服就匆匆出了门,因为是假日的关係,学校内并没有什么人,他们趁着校警不注意很轻易的就溜进了旧礼堂。 学校旧礼堂是在创校初期盖好的,距今已有十几年的歷史,墙面上有多处的泛黄与龟裂,地板也有些凹凸不平,腐朽的窗户微微向外敞开,迎着风一下一下晃动着,彷彿随时会崩塌一般。 自从前年新礼堂盖好后,这里已经很少有人使用,地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校方目前正计画要把此处拆除做新的规划。 他们的目的地二楼,从前是学校的展示厅,一些重要的奖牌、奖状、旗帜和过去的旧照片都陈列在里头,过去入学时老师经常会带学生来参观,美其名是瞻仰往日荣光,可近几年已经不流行这一套,因此记得的人也就少了。 他们贴着墙壁小心地踩着楼梯上去,过程中走得极为缓慢,唯恐这楼梯会突然断裂开来,木製的建材已经相当老旧再加上空气潮湿,踏在上面不断的发出吱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响亮。直到上到转角处,来到二楼,两人才对那腐朽的木板楼梯放下心来。 二楼的门是关上的,不过并没有上锁,蓝若夏正要打开,李宇洋却先一步抢在她前头,她挑了下眉并没有说话,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暖意。 这人喜欢她,喜欢的从不掩饰,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门把很轻易就转开了,因为年久失修的关係,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李宇洋推开门,沉重阴鬱的空气迎面而来,和偶尔有人整理的校史馆不同,里头显得有些紊乱,天花板和墙角都结满了蜘蛛网,还有几隻老鼠从墙洞中好奇的探出了头。 里头的空间很大,约莫有二十几坪左右,所有的物品全部都罩上了一层层的防尘袋,四周墙壁上也被盖上拖地的白布。 蓝若夏看了几秒,走上前轻轻一拉,白布瞬间飘落,露出底下悬掛的照片,李宇洋学着她的动作将剩下的白布全部拉下。视线一下被各式各样的照片所填满,从最早期的黑白照到近年的彩色照片,全部按照年份依次排开,不只有老师就连校长也在其中。 「没想到我们学校的教职员有这么多?」李宇洋看着无数的人像,感觉好似被无数双眼睛注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几十年的老校,人能不多吗?」 要说他们学校,可是远在日据时期就存在了,不要说人多,就连鬼也多呀!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指挥着李宇洋看东、南两面墙,自己则负责西北两处的照片,凭藉着水镜中模糊的影像,一张张对照起了上头的人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两人都以为这次的计画将要失败时,李宇洋突然站在其中一张照片底下「咦」」了一声。 「怎么了?」蓝若夏困惑地走了过去。 「你看,」李宇洋伸手着向左上角数来第五张照片,「这傢伙是不是很眼熟。」 「噢,我的老天。你真的找到他了。」蓝若夏看着那张黑白照,激动得差点大叫出声来,下一刻却变了脸色,只因那照片底下标着的名字,他们都不陌生—陈星。之前杀了许多学生,与两个鬼王都有关联的陈星。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那鬼王乌纳被消灭前说过什么?」 「他说,」李宇洋感到喉咙莫名的有些乾涩,「你以为这样你们就赢了吗?你们让那傢伙溜回阳间了呀!难道你认为……」 「答案很明显了,这次的案件铁定和他有关!」蓝若夏说着踮起脚尖,就要取下墙上的照片,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第三卷阴鬼煞 第七章 又见欧阳家人?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身,在见到来人的剎间,双方齐声发出惊呼。 「是你,你没死?」 「你们怎么在这里!」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鬼王事件中曾两次救过李宇洋的黑衣男子,欧阳擎。 「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欧阳擎看着他们微微皱眉,刚硬的脸上闪过一丝尷尬。 「这里是我们学校礼堂,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蓝若夏双手环胸,眼底透出警戒,「而且你不是被鬼拖走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欧阳擎淡淡地道:「只是被拖走而已,凭他们还伤不了我,只是我看你们成功打败了鬼王,就没有再出现。要不是这次的连环命案,我也不会再来你们学校。」 「莫非这次的命案和你们欧阳家有关?」李宇洋皱了皱眉拉开他与蓝若夏的距离。 自从知道了蓝若夏的身世后,他对这个欧阳家就非常的不喜欢,因此对于减少蓝若夏和欧阳家的接触这一点,他的想法和司马昂与柳昱是相同的。 「是和欧阳家有关,」欧阳擎毫不掩饰地承认,「不过,进一步来说,是跟蓝小姐有关。」 蓝若夏纳闷的指了指自己道:「我?」 她从事发至今都没跟这鬼魂打过交道,怎么好端端的扯到她身上来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欧阳擎点头,「没错,而且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你父母刚认识的时候。」 「这可有趣了,」李宇洋带度有些不善,「接下来莫非你要说这鬼还和她的父母有渊源不成。」 「详细的过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蓝小姐的母亲,曾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更是欧阳家的委託人。」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蓝若夏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哪怕从没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也改变不了流淌在血缘中的亲子天性。 欧阳擎长长的嘘了口气道:「鬼新娘的恐怖命案,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早在七十五年前学校尚未成立,就已经流传在附近的村镇里,平均每年都会有五、六名少女离奇死亡,只是那个时候并不是叫鬼新娘,而是鬼娶亲。」 「娶亲,我看抢亲还差不多。」李宇洋小声嘀咕着。 欧阳擎话被打断,倒也没生气,而是附和地同意,「李同学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后来学校成立后,正好处于昔日鬼娶亲最频繁的中心地带,于是学校内的女学生开始出现异状,但此时还没有人身亡,就有人连络了欧阳家,你的母亲蓝馨,就是这群受害女学生中的一个,而你父亲就是当时负责处理的人!」 他说到此处,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欧阳家排斥你母亲,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连我也……。你要体谅我们的心情,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母亲,他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活着。你母亲、你母亲她,是厉鬼指定一定要娶得新娘呀!」 厉鬼为何对蓝馨如此执着,没有人知道,但蓝馨本就是个美人,欧阳洵也正值年少俊朗,英雄美人加上生死关头,本就容易演绎成缠绵悱惻的爱情故事。可坏就坏在,那时的欧阳洵根本没有能力消灭那个厉鬼,甚至可以说当时整个修道界没几个人能对付那隻鬼。所以欧阳家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因为只要厉鬼存在一天,蓝馨就是被做了标记的鬼新娘,厉鬼对她有极大的佔有慾,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她。而欧阳家,更有可能因此招来灭门惨祸。 欧阳家为此,和欧阳洵进行的多次的恳谈,但结果…… 「结果我父亲并没有听话对不对?」 欧阳洵的选择显而易见,所以才会有现在站在这里的她。 「他违背了欧阳家的命令,拋弃了老祖宗的期待。」欧阳擎的话里,隐隐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说整个欧阳家加起来,也比不上你母亲一个人的重量。」 欧阳家老祖宗当下就气疯了,顾不得那是三代单传的独子,大笔一挥就把人从族谱上删了出去。 然后,欧阳洵带着蓝馨躲了起来,这一躲就是五年,直到蓝馨怀孕才再出现在眾人的视线,同时厉鬼也再次盯上了他们。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蓝馨肚子里的孩子。 烂船也有三根钉,欧阳洵虽被逐出家门,一身道术却不曾落下过,甚至比以往更加精进,好几次生生地打退了那厉鬼。 可好汉不敌人多,那厉鬼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群帮手,弄得他手忙脚乱分身乏术,于是开口向昔日的好友求助。可那厉鬼虽不是鬼王,功力却鬼王还强上许多,别说是他过去的同修,就连欧阳家的人也对他也是避而不见。 李宇洋听着从鼻中发出一声闷哼,「原来你们这些正派人士所谓的除魔卫道,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不需要挖苦我,」欧阳擎苦笑,「若是换了是你,不见得就能做的更好。要知道,人性都是自私的,在生死大关之前,什么道义都只不过是摆设而已,况且当时欧阳洵所找的每一个人,可都不是孤家寡人呀!」 「所以你们就可以见死不救吗?」蓝若夏双手紧握成拳,眼眶微微泛红。 「不,」欧阳擎痛苦的摇头,「事实上我们没有人认为他会死,以他的能力自保绰绰有馀,只要他愿意——」 「放弃我和我的母亲。这根本不可能,」蓝若夏冷笑,「你们没有杀他,却是逼着他去死。」 「我们当时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我们都以为那样是最好的,让一切归原点。后来的事情,我想你养父应该都告诉你了,你出生那天厉鬼为了抢走你包围了整间医院。」 那天,蓝馨因不明原因难產,孩子卡在產道里怎么也生不出来,厉鬼却趁机发动了攻击,召来方圆百里所有的孤魂野鬼,製造了惊人的鬼打墙笼罩住整间医院。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到那鬼打墙的范围里面。等到司马昂赶来强行打破空间结界,欧阳洵已经力竭而死,而蓝馨也死在手术台上,只有那个婴儿活了下来。 「那个厉鬼呢?」 「实际情形我不知道,」欧阳擎对这点一无所知,「当时介入的只有司马昂一个人。但是他也没有能够消灭他,仅仅是将厉鬼打伤而已。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他,得到的消息是他藏了起来,躲在了某个地方。却没想到他会躲在学校里。」 「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陈星?」李宇洋对这一点表示相当怀疑。 「我见过那个厉鬼,当时我是欧阳洵的助手,他真正可怕的不是力量,而是善于偽装与欺骗。」 欧阳家出任务时一向都不採取单打独斗,那厉鬼的狡诈让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父母丧命的医院现在还在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蓝若夏突然问道。 「现在吗?」欧阳擎看了眼手錶,目光透着讶异。 「是的,现在。」 「小夏姊,现在是不是太晚了,师傅他们今天回国耶。」李宇洋低声劝阻着,他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偏又说不上来。 蓝若夏摇摇头,将一张纸条不着痕跡的塞进他手里微微一笑道:「无所谓,你留下就行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李宇洋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见欧阳擎转身就往外走,蓝若夏朝他使了个眼色,也快步跟了上去。 脚步声消失后,他这才茫然地打开手上的纸条,上头写着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三卷阴鬼煞 第八章 真真假假 李宇洋遵照蓝若夏的意思,在司马家等司马昂和柳昱回来,将事情转述给他们听,可没想到两人一听到欧阳擎的名字,登时就变了脸色。 「该死,你确定他真的说自己是欧阳擎。」司马昂额头爆出几根青筋,脸色异常难看。 「是、是呀,」李宇洋连连点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这傢伙之前就出现过,你们俩怎么都没提起。」柳昱阴沉着脸,向来爱笑的面容夹杂着丝丝怒火。 李宇洋感到有些不对,硬着头皮道:「是小夏姊要我别说的,她说您们不喜欢欧阳家的人,怕害长辈心情不好。」 司马昂咬牙道:「心情不好是小事,生命安危可就是大事了。」 「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司马昂恨恨恨地一拳打在墙壁上,「那个所谓的欧阳擎是个骗子,他所说的话固然是真的,但有掺杂了大量的谎言。」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拒绝让欧阳家接近蓝若夏,甚至不曾让他们见过蓝若夏的照片,再加上蓝若夏和蓝馨长的完全不像,所以他们压根不晓得蓝若夏长什么样子。 至于欧阳擎…… 他眼底掠过一抹骇人的寒意,「这个世界上,或许,早就没有人见过欧阳擎这个人了!」 厉鬼的传说由来已久,根据村志记载当地居民早在一百三十九年前就深受鬼娶亲的迫害,当时欧阳家派了一名年轻人去消灭厉鬼。那时的厉鬼还没有太高深的法术,却利用人性的弱点夺走了那人的躯体,得到了体内的智慧和法术。那个被夺社的年轻人,就叫做欧阳擎。 可死人的躯体很容易就会腐烂,因此每隔十几年,他就会更换一次新的躯壳,而那段时间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你们前阵子送入地狱的鬼王加纳,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出现的。 「可这厉鬼既然这么狡猾,为何要屈居乌纳之下。」 司马昂屈指弹了下他额头,「你也说他狡猾了。要知道,在一般认知里,鬼王和厉鬼之间虽然只差了一个等次,但在修行上却是一个极大的坎,很少有厉鬼能强过鬼王,他刻意示弱正好造成一个盲点。再说,当时你们学校那块地吸引了来自各地的目光,有人要当出头鸟分散注意力,他何乐而不为。」 「这不是很矛盾吗?」李宇洋就不明白了,「如果他一直都在学校里,就表示鬼新娘的事件从来没有停止过,可这几年都没有出过相关的命案呀!」 这才换柳昱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没有,若是真的没有,以你们学校的高死亡率,那鬼王早就成魔了好不好。」 「若是照这么说的话,那、那欧阳擎和陈星不就……」李宇洋感觉瞬间全身发冷,彷彿被人扔进了冰库之中。 「你猜对了,欧阳擎和陈星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全是那个厉鬼幻化出来的,也是你们现在一连串少女死命案的幕后黑手。」司马昂顿了一下后,放慢语气一字一字的道:「就连当年小夏她亲生父母的惨死都与他脱离不了关係。」 当年他们都以为厉鬼的目标是蓝馨,之所以转向蓝若夏是因为对母亲求之不得的移情作用。但随着蓝若夏慢慢长大,他发觉或许厉鬼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因为随着她年岁渐长,他发现蓝若夏体内的灵魂,竟然上古神女姮娥的转世! 「那我这就去找她。」 一想到蓝若夏可能和那些女学生一样惨死,李宇洋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就跳了起来就要往外衝,只是人还没到门口,就被司马昂给叫了回来。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外头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半桶水现在出去想什么,给鬼当点心吗?」 「我这不是担心吗?」李宇洋表情很是委屈,却见柳昱神色凝重地将一杯化了符纸的水放在他面前。 「想救人先喝了它。」 「啥?」李宇洋满头雾水的看着两人,这种东西一看就不环保,喝了会肚子痛吧! 司马昂冷冷地解释,「那厉鬼不是普通的厉鬼,据我这几年来的调查,他存在的时间可能比我们所知的都还要久,他之所以没有成为鬼王,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他曾犯下天理不容的大错。因此,你需要力量,就像你消灭鬼王的那个晚上。」 「我拒绝。」李宇洋表情古怪的将水杯推开,「我没有什么力量,只是个普通人。」 「你可以拒绝,但后果你心知肚明。」司马昂不再和他打哑谜,语带嘲讽地道:「姮娥有难司羿却打算当缩头乌龟吗?一个已经恢復记忆的人还要装地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骗我们,还是在骗你自己。」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李宇洋痛苦地抱住头,眼中的神色不再仅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前生她因为我饱受孤独,我欠她一世悠然,我答应过要还给她。我当过全天下的英雄,但结果是夫妻离散、不得善终,这生我累了,我只想当她一个人的英雄。」 司马昂按住他肩膀质问,「所以呢?放弃自己的力量逃避一切,当隻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粉饰太平?你以为没有力量就安全了,那不过是自以为是地天真罢了,前世她所遭遇的悲剧,都是你能力不足的结果。她的灵性体质三岁的时候就觉醒了,你要是依旧没办法保护她,就离她远一点,不要让我女儿因为你陷入危险之中。」 「你——」 「我什么?」司马昂眼底流露出鄙夷,「你现在很生气、很不甘,可是你做不了任何事,因为你就是一个懦夫、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那厉鬼从一开始就盯上小夏,这是什么样的因果你想过没有。」 「难道……厉鬼知道她的身分!」 柳昱深吸了口气点头,「知道,恐怕他一开始就知道,蓝馨生下来的孩子会是姮娥的转世。我们查过这厉鬼的身分,土地说他并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鬼魂,而是某一天突然出现的。而那天,地狱十八层的水牢里,逃出了一隻鬼,听说那隻鬼从上古时代就存在了,因为犯了大错一直被囚禁着永世不得超生。虽然我不晓得是不是同一隻鬼,不过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你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早就知道我是谁,才收我为徒吗?」 「不,」司马昂否认,「坦白说我从来没想过,毕竟你这一世的性格和前世相差太多了。若不是老头子对你另眼相看,我根本不会產生联想。我不在乎小夏前辈子是谁,我唯一知道的是现在她是我的女儿,她叫我一声爸爸,我就要保她一世开心平安,对我来说你是谁不重要,她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候,柳昱手上的平板电脑亮了起来,是他们专门为蓝若夏设置的gps求救讯号,当她切下按键,就表示遇到了麻烦。 司马昂见状挑了下眉,拿起车钥匙拉着柳昱往外走,临走前再次将水杯放在李宇洋的面前,「要不要喝这杯水,决定权在你身上,我不会勉强你。车子在外面,我给你两分鐘。」 李宇洋独自一人被留在屋内,怔怔地看着被杯水,思绪一团紊乱,最终他还是举起杯子,一口灌了下去。 第三卷 阴鬼煞第九章 传说之后 另一头,两人上了车后,欧阳擎油门一踩,车子一路往郊区的方向开去。 蓝若夏起初没什么感觉,可看着窗户上不断倒退的风景,她心底慢慢涌上一思怪异的违和感,这个地方似乎太过偏僻了,怎么看都不像建有医院。 她挑了下眉,不着痕跡的拉了下门把,却发现车门的开关被中控锁锁住了无法打开,这时空气里飘来了淡淡的清香,这味道她在方沅的身上闻到过,是月季的香味,而学校里只有一个地方种有月季……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蓝若夏收起笑容,口气变得压抑而冷漠,同时悄悄接近车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如果到这时候她还不觉得对方有问题,那不是过于天真就是白痴,可惜她两者都不是。 欧阳擎直视着前方道路,车速不减反增,「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我突然不想去了,」蓝若夏道:「麻烦你掉头,或是乾脆在路边放我下车好了。」 「这是单行道,恐怕没有办法回头,再者荒郊野外你一个女孩子,我也不好放你下车,万一遇上歹人很容易出意外的。」欧阳擎貌似关心的说,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 「可我觉得我现在已经遇到坏人了。」蓝若夏毫不留情地戳开两人间薄弱的窗户纸。「上了贼车,要下显然不容易呢?」 欧阳擎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我说过很多次,我不会伤害你,你又何苦处处提防我。」 蓝若夏抽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当然不会伤害我,因为你要我心甘情愿不是吗?欧阳擎、陈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厉鬼先生。」 「蓝小姐,你是不是晕头了,这话我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欧阳擎皱眉,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无理取闹的孩童。 「不需要装了,」蓝若夏淡淡地道:「你车上有月季花的味道。」 欧阳擎闻言失笑道:「我亲爱的小侦探,你该不会凭几朵花就要定我的罪吧?」 「当然不是,」蓝若夏摇头,「你实在非常狡猾,每次出现的时机点都很刚好,而且也恰巧提供了我们缺漏的线索。不过,这也是你曝光的原因—你知道的太多了!」 首先,学校成立至今已超过三十六年,可你今年才三十岁左右,居然知道学校的前身是乱葬岗,虽然有可能是别人告诉你的,但谁会无缘无故是关心某个地方以前的用途呢?第二,当我们在图书馆遭鬼魂攻击时你突然现身相救,开口却立刻催促我们赶往宿舍顶楼,可事实上无论是我或李宇洋,都没有跟你提过墓碑是被迁到宿舍顶楼,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第三,除了我们学校的人,谁也不知道旧礼堂有从前师生的照片,你出现在那里只有两个可能,你本来就知道或是你跟踪我们。我大胆假设你本来并不打算出声,是怕我从陈星的照片上发现了什么,才转移我的注意力。第四,你在讲述我父母死亡时,出现了一个矛盾的点,既然厉鬼设下了谁也无法进入的结界,你怎么知道我的父亲是力竭而死,不是被鬼杀死的。 「好,说得真是太好了,外表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观察倒是挺仔细的。」欧阳擎大声击掌叫好,「没想到我引以为傲的计画,居然有这么多的破绽,真是令人汗顏。只是……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 车子,在蓝若夏的疑惑中停了下来,他半强迫的领着她走入前方一座荒芜的大院,院中掛满了女子的人像画,内中嗔痴笑怒各种姿态都有,可全部都是同一张脸,那是她每天早上都会在镜子里见到的,自己的脸! 「很惊讶吗?」欧阳擎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轻轻一笑,「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母亲,而是你!我想要她只有一个原因—我知道你将成为她的女儿。」 蓝若夏从他眼底看到了贪婪和深沉扭曲的慾望,那让她感到噁心还有一股熟悉的……恐惧,「你到底是谁?」 欧阳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一响道;「你喜欢听神话故事吗?」 「神话,」蓝若夏冷笑,「那只不过是荒芜虚诞的传说而已。」 「你错了,传说往往是真实的美化。故事或许会被改头换面,真相会却流传下来,以另一种人们能够接受的方式,就好比……姮娥奔月!」欧阳擎凑近她耳边低语,感觉那娇小的身躯瞬间僵硬得宛如雕像。 蓝若夏转过头,努力压抑住微微急促的呼吸,不带感情的开口,「阿姆斯壮在1969年7月21日凌晨2点56分登陆月球,证明月亮上没有姮娥,姮娥奔月只不过是古人的谎言。」 「no,no,no。」他夸张的呼了口气连声否认,「姮娥当然是存在的!《淮南子外八篇》有云: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托与姮娥。逢蒙往而窃之,窃之不成,欲加害姮娥。娥无以为计,吞不死药以升天。然不忍离羿而去,滞留月宫。广寒寂寥,悵然有丧,无以继之,遂催吴刚伐桂,玉兔捣药,欲配飞升之药,重回人间焉。」 「不过,」欧阳擎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一拳狠狠打在墙上,「你说得没错,姮娥奔月确实是个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这世上根本没有不死药,姮娥吃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根本没有飞升月宫是死了。而就算真的有不死药,逢蒙也根本不在乎,他真正想要得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姮娥。可后人觉得他对司羿妻子的覬覦,严重破坏了传说的美好与神圣,因此捏造出了逢蒙夺药的假像。」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对于他突来的怒火,蓝若夏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传说真假如何,跟你一点关係也没有吧!」 「所以我说忘记的人还真是幸福。」欧阳擎看着她,眼中浮现一抹自嘲,「传说当然和我有关,就是和你也是有关的呀!难道你对故人就真的没有丝毫印象了吗?姮娥。二千多年了,世人不晓得,你却是知道的,当初我们是一起拜师学艺、一起下的崑崙。可你和世人一样,眼里只有司羿,根本没有我逢蒙的存在,那小子就真的有这么好吗?」 上古纪载,尧时天上十日并出,天帝命令司羿与姮娥来到人间,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却没有人知道,当时来到人间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传说和现实总有出入,逢蒙不是司羿的随从或徒弟,而是足以和他并肩的神箭手! 「你大概不知道吧,」欧阳擎,错,应该是逢蒙,诡笑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直把人逼到了墙角,「那天你死了之后,司羿那小子就衝回来了,他看见你的尸体整个人都傻了,根本没发现我躲在门后,于是我拿起棍子一下一下狠狠往他身上砸,等我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摊肉泥。」 「你这个变态!」 蓝若夏再也忍不住骂出了声,她眼前浮现血腥的一幕,一个失去爱妻悲痛欲绝的男子,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活活被人打死,其残忍程度简直是令人发指。 「我是变态,」逢蒙捞起她一撮秀发亲吻着,「因为你而发疯的变态,为此我在地狱被囚禁的一千九百五十二年,每一个日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而现在,一切是有代价的,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了。」 蓝若夏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道:「别做梦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係。况且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的跟你走吗?现在我父亲他们应该已经在找我了。」 「他们找不到的,」逢蒙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脸,「我早就在这附近的山区设下结界,就算他们能够找来,你也已经是我的了。」 蓝若夏怒火中烧的瞪着他,抬脚就要朝踢去,哪想身子一动,脑中就感到阵阵晕眩袭来。「卑鄙小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利用月季造成短暂乏力而已,毕竟我知道你身手了得。」说着逢蒙轻轻拍了两下手,顿时院子里出现了好几个纸扎人模样的侍女,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字的吩咐道:「带小姐下去好好打扮,半个小时后准备拜堂,我要看见一个最美的新娘。」 蓝若夏哪里肯依,拚着残馀的体力死命挣扎,但终究不敌纸人的力量,仍是被强行拖进了屋中。 第三卷阴鬼煞 第十章 鬼挡路 就在蓝若夏面临人生最大危机的关头,司马昂等人却在山区里迷了路,不知何时升起的大雾遮蔽了视线,使得他们不管怎么开,车子似乎一直都滞留在原地打转。 「刚才那棵树,」柳昱不是很确定的开口,「我们是不是已经经过三次了。」 从半个小时前开始,他就觉得眼前的景物很熟悉,彷彿是在同一个地方不断地绕着圈。 司马昂没有说话,一脸阴沉瞅着车窗外的景色,早在柳昱开口前,他就发现了异样,这座山区阴气匯聚、寒意森森,简直就是一处人间鬼域。 「停车,我们下来用走的。」 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的李宇洋突然说话出声,开口的话却让司马昂忍不住皱眉。 「这是鬼打墙,下车也没有用的。」 鬼打墙俗称鬼遮眼,就是鬼在你背后蒙住你的双眼然后让你看不清回家的方向,正常的人见到中了鬼打墙的人就会发现,那人会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转来转去。自己却全然不知。 「我不是在说鬼打墙,」李宇洋抬手往前方路边指去,「你看看前方那棵树,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司马昂顺势看去,双眼微微地瞇起,前方转弯处的道路旁,屹立着一棵弯曲的槐树,半边树干斜伸到道路上,而树旁再往前几公尺,赫然是一处山壁…… 只是还没等他回应,柳昱就惊叫起来,「我的老天,这树真是诡异,看起来好像在招手要人往山壁撞去一样。」 李宇洋点了点头,「有言说:槐树下,引鬼来,树立路旁如招手,阴煞索命生灵亡。公路上如果遇到这样的树,通常有极大的可能会发生意外,现在这路上的情况本就异常,我们还是下车安全一些。」 司马昂沉吟了片刻,点头对李宇洋的想法表示同意,三人将车停妥后,沿着山路慢慢往前走。 这座山上只有一条道路,这对他们来说倒是很方便,可以不用思考转弯或叉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随着越来越深入,周围的树木也越来越高,有几分高耸入云的架式,且这里的树木生长非常密集,一棵紧挨着一棵,甚至有的树枝都已经缠绕在一起了,宛若热恋中的情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若不是知道自己刚从城里出来,他们几乎要以为自己进入了恐怖的原始树海之中。 三人维持固定的速度往前走,感觉彷彿过了一个小时之久,眼前的景物仍没有多大的改变,如果把山路划成无数的方格,他们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似乎不过是从第一个走到第二格而已。 见状,司马昂从包杯中取出八卦盘,盘上指针朝某一方向飞快地旋转着,一刻都没有停止,竟是表示有恶灵藏匿,怨恨之气徘徊四周。 果然,下一秒迷雾中传出了细碎的呜咽,像是女子哀怨的哭泣声,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听着只觉双耳刺痛难忍,彷彿有人用指甲一下一下刮着耳膜。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哭泣,很明显绝对有问题。 「快跑!」长年遇鬼的经验,让柳昱立刻感觉到危险,率先拔腿就往前跑,司马昂和李宇洋赶紧跟了上去,然而不管他们怎么跑,那声音都如影随形,甚至越来越大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更糟糕的是,他们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居然回到了原点—一开始停放车子的位置,转头还可以远远望见不远处那棵诡异槐树的影子。 一骨子火瞬间蹭蹭地直往上窜,要放在平日,这个现象根本就不算什么,等到天亮黎明的太阳升起,一切就解决了,最多就是花上一点时间。 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最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一想到蓝若夏如今落入那厉鬼手上生死未卜,他们就没有那个心情和鬼魂在这种地方玩转圈圈。 但他们不想,却不代表这些鬼魂就会配合他们的想法。 一阵阴风袭来,周围剎时升起了点点鬼火。 从科学角度来说,所谓鬼火也不过是人死后,体内磷燃烧形成的火焰,属于一种很化学现象,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可鬼火虽然正常,但当鬼火凝聚起来,变成一张张女人的脸,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人脸盯着他们,口中出凄厉的鬼唱,暗处气流躁动了起来,随即一群身着红衣的女鬼出现在三人周围。 那些女鬼李宇洋并不陌生,有好些之前在晒衣场时曾经见过,只是此时她们的数量更多,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杀气,目露邪气地看着司马昂等人,似是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若换了别人,此刻恐怕早已脚软,司马昂却仅是淡淡地扫了她们一圈,淡淡地开口道:「我劝你们就此停手,否则后果自行负责。」 「你好大的口气,」司马昂目中无鬼的态度,成功激起女鬼的怒气,「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这里可是极阴之地,足以将一般的鬼魂变成怨鬼,难道你一个人能够对付的了这么多怨鬼吗?」 「当然不是他,他不打女人的。」柳昱拉着司马昂往后退了一步,从背后推了李宇洋一把。「刚才的符水应该发挥作用了,这些女鬼就给你练练手,千万别丢人。还有记得,绝对不要手下留情,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宇洋脸上青红交接,宛如调色盘似地,内心的小人泪流满面,他也是不打女人的呀!再说这些女鬼,也都是苦命的人儿。 但一想到蓝若夏的安危,他的心肠就硬了起来,哪怕有千百个不愿,终究比不上她一人。 他伸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圆,耀眼光耀衝入云霄,一把金色长弓旋即出现在他的手中,瞬间迸发而出的强劲气息,竟让包围的女鬼们感到深深的颤慄。 深吸口气,他抬手拉开弓弦,那气息立即以惊人的气势疯狂暴涨。 女鬼们心知不妙,同时自不同方位扑来,竟是要抢先将他毙于掌下。 只是没等她们靠近,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狠弹了开来,这时李宇洋眼中闪过冷厉,低吼一声,紧绷的弓骤然松开,弦上由灵力所形成的箭矢,瞬间奔向长空,然后化成无数金光坠下,贯穿了女鬼们的灵体。 女鬼们脸庞扭曲,从灵体深处发出凄厉的惨叫,数息之间一一崩解开来,画作无数流星般的光屑,消散在空气之中。 整个空间猛烈摇晃了数下,覆盖周遭的雾气瞬间散开,所有人皆听见耳边响起有如蛋壳破碎般的声音,世界静了下来,再也没有阴森骇人的哭泣声,然后前面的景色开始產生变化。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山路的尽头,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老旧的三合院,院门口处的屋簷下,掛着数盏艷丽的红灯笼,夜风拂来一阵轻颤,宛如黑暗中璀璨丹砂,红得泣血。 此时,显示蓝若夏所在座标的gps又亮了起来,正好与前方大宅的位置不谋而合。 突然,李宇洋注意到手錶上的时间,明明刚才在幻境中被困住了那样长的时间,实际上在现实世界中,竟然只仅仅过去了十五分鐘。 第三卷 阴鬼煞第十一章 阴婚 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宅,李宇洋一个箭步就要衝上前去,却猛的被从后拉住,差点摔倒在地。 「急什么,你就这样跑进去,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製造问题。」司马昂一边说,一边取出隐身符递给两人,那符纸一贴到身上,属于生人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 这时他们听见前方响起阵阵嗩吶丝竹之声,欢庆着由远而近,一群打扮花花绿绿的人们浩浩荡荡地抬着大红轿子而来,可声音却是凄厉而尖锐,为首的侍女手持花篮将一瓣瓣落英向前方挥洒,印入眼中是一地刺目的嫣红,彷彿是绝望女子渗透而出的血泪。 忽然,有风吹来,微微捲动了轿前的帘子,内中的人头戴凤冠,穿着一身古典的大红嫁衣,艷丽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裙襬下绣着鸳鸯的小巧婚鞋若隐若现,却不是蓝若夏是谁。 「阴?婚。」司马昂和柳昱谁也没开口,最终是李宇洋咬牙缓缓吐出两个字。 他们想过那厉鬼要蓝若夏的各种原因,唯独没想过这一种。阴婚,也叫冥婚,是家人亲属为那些单身的死者,寻找异性死者合葬的仪式和行为,让他们在死后能有人相伴,问题是蓝若夏还活着! 三人互望一眼,闪身至一旁大树后方,直到那迎亲队伍的尾巴经过,才悄悄地跟了上去,而隐身符也确实发挥了功效,一行十多人完全没有人发现一丝异状。 他们见状,放心地跟着迎亲队伍走入屋中,只见大厅里面一片红色,空气中回盪着婚礼的音乐,地面铺满了崭新鲜艳的红地毯,樑柱四周掛满了五色彩带,端的是喜气洋洋。一排排铺着红布的长桌上更是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美食和美酒。 可柳昱好奇地凑进一看,登时反胃差点吐了出来,看似精緻的餐点中间竟夹杂着蜈蚣、蚯蚓、老鼠、断手断脚以及血肉模糊的内脏。而酒杯中则是浓稠的红色液体,里头有一颗颗连着血管的球状物载浮载沉,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可那些迎亲的人,好似没有任何感觉一般,自顾自地立到了地毯两旁,做出欢迎的姿态,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站着,只是那脑袋和身体的弧度,怎么看都颇为奇怪。 李宇洋不自觉地多望了两眼,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活人或鬼魂,而是一具具的纸扎人。 他一个不小心,手肘撞到了身后的长桌,发出喀的一声轻响,所有的纸扎人仿佛有感觉一般,唰地一下全部转过面来,一张张白而平板的五官,对着三人所在的位置,空洞洞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一个的窟窿。 同时,热闹非凡的音乐哑然而止,所有的一切一瞬间陷入了种诡异而难以言述的寧静。 「别怕。」司马昂低语,「他们看不见我们。」 身为专业的天师,这样的自信他还是有的,若是连基础的隐身术都维持不好,他早就不用混了。 果然,那些纸扎人看了半晌却没有发现什么后,慢慢又将头转了回去,恢復先前的姿势,音乐也再度响了起来,彷彿司空见惯似的。 三人并排站在一块儿,不再四处走动或观望,生怕一不小心再发出任何声响又起纸扎人的注意,就这么安静地待在角落,等待正主的出现。 很明显,厉鬼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许久,而他们对于他的瞭解却极其有限,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打草惊蛇绝对不是好的选择,为了蓝若夏的安全,他们能做的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昂突然说了一声。 下一秒,堂前的龙凤花烛亮了起来,烛芯的火却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随即,纸扎人们欢呼了起来,厅上回盪的音乐也更加热络,可惜那声音凄厉而尖锐,怎么都听不出半分喜庆的味道,反而阴森的骇人。 此时,内堂中阴气大盛,一团黑雾之中,隐隐可见红衣男子昂首大步走来,而在他身后,数名姿容嫵媚的女子娇笑着搀着一人款款走出。那是人一身红装长裙,头顶凤冠,却不是蓝若夏是谁。 这时,新郎打扮的男子也来到大厅中央,隐藏在谋朦胧中的五官慢慢显现出来,那张脸有几分像欧阳擎也有些像陈星,乍看之下俊朗轩昂,可眉眼见却透着一股邪气,看着就绝非善类。 李宇洋死死盯着他的脸,咬紧牙关,全身骨头格格作响。他认得这张脸,哪怕化成灰也忘不了。 方才一瞬间,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他脑中快速闪过,许多幕都和眼前这鬼脱不了干係,他曾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可也是他杀妻害命的仇人。 「冷静点。」感觉到他强烈的情绪波动,站在他身旁的柳昱伸手讚他肩上轻拍了两下,虽不知他是受到什么刺激,但愤怒永远是成功的大敌。 李宇洋知他是好意,连深呼吸了数次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男子朝蓝若夏走过去,揭开面纱露出底下的容顏。 不过那容顏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娇羞,眼中燃着熊熊怒火,紧抿的唇满满全是压抑的隐忍。 「我警告你立刻放了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蓝若夏瞪着他,咬牙切齿的开口。 逢蒙讽刺地一笑,勾着她下頷的指腹向上移?轻轻抚着她的唇瓣。「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怎么可能会放手。况且你现在根本动弹不得,要怎么让我后悔。」 「是啊,我该怎么让你后悔呢?」蓝若夏皱了皱眉,稍后唇盼绽放出一抹嫣然,逢蒙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微微失神,突然小腹传来尖锐地刺痛,她藏在手上的发釵使劲刺入了他的腹部。 环绕他周身的邪气即刻反弹,将她猛得弹了出去,三人只见那抹红飞出撞上了墙,接着人就像破娃娃似地躺在地上,入目所及全部都是红,分不出是血还是其它…… 蓝若夏撑着墙壁,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散了,疼的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但她仍是倔将的睨着逢蒙,眼中没有丝毫的妥协。 逢蒙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自己的腹部,轻轻柔柔地衝着她笑了起来,透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宠溺,「真美,我最喜欢你这样的高傲不屈的模样,就像山巔之上的高领之花,也更让我想摘下你,那过程想必非常的让人愉悦。」 「我刚好和你相反,。」蓝若夏眼神清冷的没有半分温度,「看到你这模样,就让我感到噁心。你根本就比不上羿,那怕再过几百年、几千年,也比不上。」 「你说什么!」逢蒙脸上掠过一丝狠戾,但很快就被不怀好意的冷笑取代,「没错,我是比不上他,可那又如何,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他,等等喝下药后,你就会永远属于我了。来人,伺候夫人喝药。」 「药,什么药?」蓝若夏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心底有个声音低语,逢蒙企图给她喝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用忘川的水以及彼岸花的根熬製的药,里头还加了我的血。」据说那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情药,喝下的人将会失去理智地深深爱上那滴血的主人。 这时,几名玉女模样的纸扎人,已经从厨房将药端了过来,那黑中透红的液体诡异的翻滚着,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第三卷 阴鬼煞第十二章 仇人相见 「夫人请喝药。」 「请喝药……」 捧药和汤碗的纸扎人们朝着蓝若夏一步一步的逼近,若在平时她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可此刻她的体内尚未恢復又受了伤,浑身上下根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那恐怖的液体一点一点凑近唇边。 眼见那盛着药的汤匙离她仅剩下几公分的距离,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打落了纸扎人手上的汤匙。 「什么人,竟敢坏我的好事。」逢蒙见厅中竟有人阻止,脸色一沉,仰头发出尖锐地长啸。 霎时间,从他身上发出幽幽蓝光包覆住整个大厅,就像电脑扫毒程式般搜索所有在场的生灵。 「不需要这么麻烦,」李宇洋撕下身上的隐身符大步从藏身处踏出,「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逢盟打量着他,半晌后脸上露出错愕、惊恐、厌恶以及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是他!」 他明明再三确认过,这个叫李宇洋的年轻人体内灵气混乱且胆子小,对术法的了解更是一窍不通,说穿了根本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怎么可能会是那人的转世! 「那是我自己下的封印。」毕竟曾经相识,李宇洋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原本这一世,我只想做个普通人,默默守在她身边,共看岁月静好。」 逢蒙冷笑,「你果然和以前一样,季愚蠢又天真,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什么地方比我强?」 「我从不认为我比你强,」李宇洋叹息,「我只是比你用心!」」 老百姓是有眼睛的,怎么会认同一个眼里只有利益和虚名的人,可惜他怎么都看不清这一点。 「心?呵呵,你还是喜欢讲这些道貌岸然的漂亮话。」逢蒙嗤之以鼻的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今天你会再次死在我手上。这一次,我会让你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下的鬼卒阴兵听我命令,把这个男人给我撕成碎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厅中窜过股诡譎腥风,一下迷了眾人的眼,可他们再次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张牙舞爪的鬼魂,纸扎人也静静的立在原地,对照逢蒙先前的狠戾,彷彿是一场错乱的闹剧。 「这怎么可能?」逢蒙脸色青黄交接,宛若调色盘似地,看上去好不精彩。 那些纸扎人可是他用心血炼製而成的阴兵,再是听话不过。而那些女鬼,更是爱他爱到连命都不要,又怎么可能违逆他。 「如果你要找的是一群女鬼的话,刚才我们上山时遇到疯狗拦路,一时情绪失控不小心把她们给灭了。」困惑之际,厅中突然冒出听似无辜却痞到不行的声音,「至于那些纸扎人,因为你们刚才的对话太过无聊,我技痒之下,不小心随手就把他们身上的咒语解开,希望你不要太在意呀!」 逢蒙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在角落见到两个眼熟到让他几乎要喷火的人—司马昂和柳昱。 这两个人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当初若不是他们,蓝若夏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们两个,又想来找我麻烦吗?」 有没有搞错,这话倒着说也行的呀! 柳昱嘴角抽了几下,内心不住吐槽,衝着他大大翻了个白眼,「当初是你杀我们好友,现在又是你抓我俩爱女,苦主还没说话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到底是谁找谁的麻烦。」 「别气别气,」司马昂安抚的轻拍他背脊,从旁取来张椅子让他坐下,「这傢伙再蹦跶也就到今天为止,你在旁看好戏就是。」 说着,他往前站定在李宇洋身侧,一双狭长的双眼像狐狸般似笑非笑的瞅着逢蒙,内中隐藏的涵意不言而喻。 「司马昂,你这是要再次与我为敌吗?」逢蒙眼中满是恨意,为何所有人都要与他作对。 司马昂状似无奈地摊手,眼底却闪过锐利的锋芒,「刚才我亲爱的不是说了吗?你抓了我女儿呀!」 他没兴趣管几千年的三角恋情,但是刚才柳昱和他说了一句话:你要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你就……不是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逢蒙嗜血地大笑起来,「既然如此,咱们就新仇旧恨一次了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森冷的狞笑中,逢蒙的身形霍地消失,溶入围绕在他身旁的黑雾之中,只见那黑雾越来越浓,顏色深沉如墨。 司马昂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提醒道:「小心点,这傢伙要分身了。」 分身,本是鬼王才有的能耐,偏偏逢蒙受限于天道,实力却早已在鬼王之上。 「分身!那是什么意思?」李宇洋虽然恢復记忆,却也仅限于与蓝若夏和逢蒙有关的部分,其他只是零碎的片段,但从司马昂的表情不难看出,这不是个好现象。 这时那雾中再次发出蓝光,随即爆裂开来,化成了二十几个逢蒙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袭来。 李宇洋反射性地就是一箭射出,奔到他眼前的三、四名分身顿时消失不见,而司马昂也没间着,从腰包中取出弯曲收藏的软剑狠狠挥出,将靠近他的分身一击劈成了两半。 可那些分身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重新凝聚再次围了过来,两人试了几次后发现,他们似乎只能将分身驱赶并无法消灭。且更惊人的是,分身每被打散一次,重聚后的攻势就更加敏捷而狡猾,很快两人身上就佈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呵呵,这就是我苦修多年的分身大法,滋味不错吧!」逢蒙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心头那叫一个得意。 人和鬼有一点极大的不同,鬼不会感到疲倦,人的体力却是有限的。这样下去这两人不是被分身杀死,就是和当年的欧阳洵一样力竭身亡,无论哪一种他都是喜闻乐见。 「果然是卑鄙小人。」被逢蒙隐藏的真身挟持在墙角的蓝若夏瞧着这一幕恨恨骂着,若是一对一交手,这该死的厉鬼哪里是老爸他们的对手。 「我卑鄙,还有更卑鄙的呢!」逢蒙冷笑着,目光扫向一旁安坐的柳昱,眸底透出杀机。 蓝若夏当下知道不好,即刻大叫道:「爹地小心。」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那黑影倏地扑至柳昱身前,重重一击豪不留情地打在了他胸口。 然而,预料中吐血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反倒是逢蒙被一道金光打了出去,握住自己的右手,发出有如被人千刀万剐的惨叫。 「手,我的手。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昂此时已衝到了柳昱身旁,冷笑着凝视着他,「你真以为我会毫无防备的让小昱儿曝露在危险中吗?」 出门前,他冒着连续三天睡书房的风险,事先用黑狗血在柳昱画满了避鬼符,这蠢鬼一掌打在了黑狗血画成的符令上,怎会不疼。 因为这一变故,逢蒙没有心神再去注意那些分身,原本佔据优势的分身就如遇到杀入羊群里面的饿狼,几个呼吸之间被李宇洋连续数箭给消灭了大半,只剩下四、五个残留在大厅中。 「你已经输了,乖乖束手就擒回到地狱之中吧!」李宇洋放下手上弓箭,面无表情的望下逢蒙。毕竟曾经相识一场,哪怕再恨也不忍见对方灰飞烟灭。 「要我自愿回到地狱,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吗?」逢蒙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笑了起来,那一千多年黯淡无光的日子,他连想都不敢想,「况且谁说我输了,我还有最后的一张牌。」 他身形微微一动,下一秒出现在蓝若夏身后掐住了她的颈子。 「你这是做什么!」 「混帐,你放开小夏。」 「把我女儿还给我。」 三人神色铁青,异口同声地发出怒吼,在他们眼中蓝若夏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要我放开她可以,你们不是很爱这个女人吗?」他伸手指向李宇洋,「那就让他和我决斗。若是我赢了,他死;若是我输了,自此灰飞烟灭!」 第三卷阴鬼煞 第十三章 箭决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逢蒙,好似见到了怪物一样,他们都以为他会利用蓝若夏逃走,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 「很奇怪吗?」逢蒙扫过他们的表情,脸上浮现一抹自嘲,「就算我想逃,你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既然如此,从哪里开始的仇恨就从哪里做个终结吧!」 对他而言,他所有痛苦的源头就是司羿,哪怕要他魂飞魄散,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再者,这千年来他没有一天放弃过自己的箭术,他就不信还是赢不了。 「小洋……你?」司马昂有些犹豫的转向自己的徒弟,虽然他恢復了不少的记忆,但事易时移,他和司羿终究是两个人,没有必要承担这个责任。 「不许答应!」另一头蓝若夏也嚷嚷了起来,她虽身子无法动弹,耳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逢蒙这人从不是善类,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不怀好意。 李宇洋目光淡然的滑过司马昂、柳昱和蓝若夏的脸,最后在逢蒙脸上停了下来,「可以。不过我还要加一条要求,若是你败了侥倖不死,今后再不得纠缠于姮娥,行吗?」 「那你呢?」逢蒙恋恋不捨的瞄了蓝若夏一眼反问。 「自然和你相同。」这一世,他本就只打算陪在她的身边而已,若不是…… 「好。」逢蒙抚掌,「你我二人各站一边,朝对方互射三箭,伤者败!」 达成共识后,两人各自占据一方持弓对视,一旁观战的三人秉住气息完全不敢发出声响。要知道射手间的对决,从来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胜负往往在转瞬之间。 如果有懂得箭术的人在场观看,就可以发现无论是李宇洋还是逢蒙,他们的眼,手,还有箭尖俱呈现一直线的状态。一手紧握弓柄,另一手两指搭在箭尾,腰部挺直保持高度的稳定,下身则缓慢的移动。同时大腿两侧肌肉保持高度紧绷,一旦手中的箭射出,随时可以躲闪规避。 稍稍有所不同的是,逢蒙的弓身是平放的,弓弦却是斜拉,呈现出一定角度的扭曲,这样射出来的箭,飞行时会带有弧度,箭头高速旋转,穿透力也更强劲;而李宇洋的弓身同样平放,略为贴近胸前,利用胸部的力量将弓拉的更开,同时达到更好的稳定性。 两人就这么盯着对方,一对也不动地僵持着,目光仔细观察着对手每个微小的变化,以便掌握对方出手的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逢蒙的指尖轻轻动了下,一隻黑箭朝李宇洋疾驰而去,李宇洋紧跟着一箭射出,金箭准确的与黑箭在半空中相撞,双双坠落地面。 逢蒙的第二支箭,这时也已准确地射出,力道之强让鸣响的箭鏑在烈空下发出尖锐的嘶鸣,李宇洋双眼微瞇,弦上同样呼啸而出,却是后发先至,射落黑箭后缓缓掉下。 三箭,转眼已去其二,空气中的紧张气息顿时攀升到顶点,这回先动的人不是逢蒙而是李宇洋,他手上长弓拉如满月,这次不再隐藏,蕴含着巔峰力量的金箭彷彿燃烧的流星似地飞出。 另一头逢蒙的黑箭再次来袭,两箭又一次的撞在了一起,可那黑箭却晃了晃轻易的落到了地面,然后金箭在眾人纳闷不解的目光下,飞向了逢蒙。 那承载了李宇洋所有力量的金箭,笔直的贯穿了他的身体,在逢蒙的胸口开出了一个大洞。 他的身形慢慢转淡,彷彿随时要消失一般,可是他面上却浮着笑,笑声中充塞着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意,「我输了,可你也没有赢。你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几人面面相覷,尚未理解他话中深意,就见一股鲜红飞溅而出,随即蓝若夏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那隻金箭正在她胸前慢慢消失。 这就是逢蒙最后的阴谋,他早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走,也不愿再回到那阴暗的地狱之中,因此一开始算好了距离,设下了这样损己不利人的陷阱,就为了让司羿亲手伤了自己心爱的人。 他对那金箭的能耐再了解不过,遇妖除妖遇鬼杀鬼,可若是射到了人身上,那人的三魂七魄就会受到侵蚀,然后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要想救她就只有……。只是不管他选择了什么,他终究会失去她了。 「别闭上眼睛,我求求你。」李宇洋衝上前去抱住了蓝若夏,几滴焦急的水珠眼角滑落,这辈子他还不曾如此亲近她,可此时此刻心底哪有半分平日的旖旎心思。 「我好疼,」她吃力地望着他,唇瓣挤出几分苦笑,「比上次被鬼王贯穿的时候还疼。」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包括上回是他救了她。」 「我会救你,这回我一样会救你。」 「可我不要,我不喝孟婆汤。」她轻轻地摇头。 对于金箭,她的瞭解不比任何人少,那是她与他共同打造出来的。想要修补被金箭损伤的魂魄,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地府的孟婆汤,但如此一来她就会成为一个全新的灵魂,失去所有曾经欢喜、痛苦、悲伤的记忆。这要她如何能够接受,她寧可痛苦万分的死去,也不要忘记他而活着。 将近两千年呀,她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的,没想到相聚的时间如此短暂。 「可是……」李宇洋注视她的眼中满是痛楚,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怀中嚥气。 「嘘,不要说话。」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我好累,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下辈子,你作快一点,要早些找到我。」 她便这样蜷曲在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那平静的模样像睡着的洋娃娃,李宇洋怔怔地愣了半晌,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小、小夏她……」柳昱红着眼睛想要靠过去,却被司马昂给拉住了。 这时候的李宇洋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他可不想要小昱儿受到伤害。 突然,李宇洋抱着怀中人站了起来,抱着蓝若夏就直直往门外走去。 司马昂眼神暗了暗,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小子,你要带她哪里?」 「地府。」不管蓝若夏怎么说,他只要她活着! 「你……进不去的。」 如果是曾经的司羿地府或许会心存敬畏,可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人,更何况……孟婆汤啊,那是可以随便给人的吗? 「就算进不去我也要去。」李宇洋的语气异常的坚定,而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那是上古神族的顏色。「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司马昂不自觉松开了手,拉住柳昱往后让开了路。他拦不住他,这一刻他清楚涌上这样的认知,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已经不是李宇洋了,他是司羿,千百年前射下太阳救民于水火中的司羿,也是痛失爱人的司羿。 他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逕自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除了一个急速消失的光点,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样好吗?」柳昱担忧的皱眉,他心头惴惴不安,感觉似乎不该放李宇洋独自一人。 「可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司马昂叹息,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阿弥陀佛,没错,顺其自然,毕竟谁也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身后猛然响起一声佛唱,一名穿着灰色僧衣却戴着墨镜打扮时髦的中年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中。 柳昱愕然的张大了眼,「时清大师,你怎么来了。」 时清浅然一笑,如沐春风,「我来超渡这满山的冤鬼,还有见证一段因果。」 「什么因果?」司马昂问。 「佛曰不可说。」他低眉合掌,目光却透着深意,彷彿能看透虚空。 后人皆知,司羿射日射下了九个太阳,却不知太阳原来是天帝少昊与羲和之子,当日司羿来人间,本来的任务并非射日,而是劝阻太阳回归东海。可他生性高傲,竟罔顾天帝本意射杀了羲和的九个儿子,虽然她为了苍生忍痛隐了下来,可为人母者对于丧子之殤怎能不恨,可以说后来发生在他与姮娥身上的悲剧,都离不开这个头。而今天,也到了彻底还清的时候了! 第三卷 阴鬼煞第十四章 强闯地府 李宇洋既然决心要闯地府,那便不仅是说说而已。 逢蒙所佔据的这山头,本就是一处至阴至邪之地,他沿着山路绕了几圈轻易就找到了与阴间相连的鬼门,只是那门上被下了禁制,轻易不让生人闯入地府,破坏六道轮回的运转。 可李宇洋的目的就是要闯入地府,他深吸口气,对准鬼气最重之处,手指搭在弓弦之上拉开,张至极致,然后松开。 一道无形的劲气从弓弦中產生,如旭日般的金箭破开空气朝前疾射而出,气流急速旋转,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通道。 李宇洋随着那箭一路前行,周围瀰漫朦胧白雾,脚下是一条似乎望不到尽头的长路,天是昏暗的,地是焦黑的,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花草鸟兽,毫无一丝生气,只有浓浓的死气环绕。儘管记忆不全,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踏在了黄泉路上。 前方的箭还在飞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宇洋见状按捺住心底的焦虑小心翼翼地进随在后。虽然他对地府并无畏惧,但阴间到底不比阳间,为了怀里的人而他还是提起了而十二万分的精神。 又过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道关口,古朴而厚重看上去满是沧桑,显然有好几千年之久了。上头鬼气森森,刻着鬼门关三个大字,底下是一幅对联,上联曰: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联道: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这时金箭彷彿又所感应,悠悠低鸣,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李宇洋表情疏离,淡漠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给我破!」 金箭接令,发出一声长啸,狠狠地朝关门撞了上去,瞬间天摇地动,整个阴间都震撼了。 「什么人居然敢擅闯地府!」 不过数分鐘时间,大批鬼差蜂拥而来,为首鬼将兇恶地瞪着他,双眼大如铜铃。 「让开,」李宇洋冷冷地开口,「我此行只为见孟婆。」 「笑话,孟婆是我地府神祇岂是你区区凡人说见就可以见的。」那鬼将用一种愚蠢至极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脑子有问题。 「是吗?那我就打进去,看她见还是不见。」李宇洋冷冷地回应,望向他的目光如视死物。 「不知死活东西,你以为你是孙猴子第二不成,老子让你尝尝厉害。」那鬼将脸色一变,手上斧头大力朝李宇洋辉下。 「太慢了。」李宇洋瞇了下眼,下一秒手上弓弦套住他的颈子使劲一扭,竟将那鬼将的脑袋给绞了下来。 鬼差们骇然的张大了嘴,可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李宇洋手上的箭已经射出,天空被血雾所遮蔽,鲜艳了两侧的彼岸花。 鬼门关内,游魂看他的眼神写满了恐惧,可李宇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低头擦了擦蓝若夏脸上不经意染上的猩红后,逕自继续往前走。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第十殿醧忘台孟婆庄。 不过地府到底不是可以让他任意妄为的地方,有生人闯入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大批大批的鬼差蜂拥而来,将他团团包围。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挡得住我吗?」李宇洋弯了弯嘴角,却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机械式地拉弓、射箭,箭尖所指之处哀号四起,他的头发、衣服,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整个人彷彿沐浴在血水之中。 他看看自己的衣服,突然低头靠在蓝若夏耳边,很轻很轻的笑出声来,「你看,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红色的了。」 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鬼差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由自主地频频倒退,那是一种恐惧,一种弱者对于强者的恐惧。 鬼群慑于他身上的煞气,像红海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这世上凡是有意识的东西谁都害怕死亡,虽然他们早就都已经死了,可谁也不想再死第二次。 况且……不知是谁率先意识到,除了一开始被杀的鬼将和巡逻的鬼差之外,整个地府高层居然没有任何人出面,就好像这个人的行为是被默许的一样! 李宇洋对这情景轻轻挑了下眉,脚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留,他不在乎周围的变化,唯一能影响他的只有怀里的人。 终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映入眼中的是一间木製的茶楼,孟婆庄三个字的匾额高高掛在门口。只是那大门深锁,竟是没有营业的模样。 李宇洋哪管的了这些,冷哼了声抬脚就往门上踹去,大门轰然倒塌,同时门内传出女子吃痛的呼声。 「唉呀!疼死我了,是谁这么粗鲁。」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被压在门板下,短发,一身现代打扮,上半身是比基尼式小可爱,底下是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热裤,完全颠覆了传统孟婆的形象。 「你……就是孟婆?」李宇洋表示自己完全接受不了,他记忆中的孟婆可是个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婆婆,难不成孟婆返老还童了? 少女吃力的从门板下爬出,没好气的道:「我当然是孟婆,我是地府第一百代孟婆,昨天刚上任的,你又是谁呀?不知道拆别人的房子很不礼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的孟婆汤。」李宇洋说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他身上发出,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少女腿一软,登时又跌坐在地上。 「你、你想做什么?」她两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满是委屈。妈妈咪呀!这人身上发出的是上古大神的威压,她招谁惹谁了。 「我要救人,汤呢?」李宇洋张口便直入主题,摆明了没有多馀的耐性。 「救人?」孟婆呆滞了一下,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青着脸额上不断冒着冷汗,一看便是受了魂魄侵蚀之苦。 「动作快点,你没看见她很痛苦吗?」李宇洋面露不豫,每拖一分鐘蓝若夏就多受苦一分,她难道不懂吗? 「我是很愿意帮你,」孟婆苦恼的抓了抓头,「问题是她魂魄受损的很严重,光只有孟婆汤是没有用的,还需要别的东西。」 身为孟婆,她们天生对于魂魄的敏感度就异于常人,他怀中人所受的伤,已远超过孟婆汤所能治癒的范围。 「还要什么东西?」李宇洋问。 「还魂草。」孟婆边说边偷窥着他的脸色,「还需要太虚幻境由日月神女所守护的还魂草。」 还魂草,千年萌芽,千年开花,千年结果,有起死还生之效,能活死人肉白骨,生于日月之滨,存于太虚之幻。 听见日月神女瞬间,李宇洋的表情微微有些古怪型,但很快就消失了,「只要还魂草就行了?我立刻去摘回来。」 「等等,太虚幻境与人间的联系消失已久,你知道上哪去找吗?」孟婆喊住了他,神色透着几分凝重,试探性的询问,「而且,若重塑魂魄,她就会失去部分的记忆,可能暂时遗忘,也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甚至就算醒来也未必是同一个人,这样也没关係吗?」 任何药物都不是万能的,根据个人体质,总会有一些副作用,她可不想救人不成还惹得一身骚。 她会忘记你,这样也没关係吗?姮娥爱着司羿,但蓝若夏可不见得会喜欢李宇洋,如此也无所谓吗? 同一时间,一道尖锐非男非女的声音也在李宇洋内心蛊惑着,他皱眉心知那是自己的心魔,可嘴角却温柔地弯了起来。 「无妨。」 只要她活着,只要自己还能看得见她,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係。反正所有的事他都记得不是吗? 他会告诉她,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重复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第三卷 阴鬼煞第十五章 太虚幻境 孟婆牢牢盯着他半晌,确定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后,常常叹了口气,将他领到院子直中,递给他一颗黑色小石子。 「这是?」李宇洋看着石子困惑地皱眉。 「太虚石。」孟婆正经端坐,脸上已看不出青涩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严厉肃穆,就如我先前所说,太虚幻境早已自人间消失。这是初代孟婆传下来的太虚石,据说是进入太虚幻境的钥匙,但是歷代以来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也许你试看看。」 「不用试了,我知道你们失败的原因。」李与洋翻看着那颗石头半晌,突然莫名地笑了起来,用力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石头上。 上古神祇製造的东西,自然只有上古神祉能够打开,虽然不知道当初流传下来,但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血液迅速融入石头之中,原本漆黑的外观霎时放发出金色的光芒,李与洋感觉脑中一阵晕眩,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了过去。 再次睁眼,眼前世界已截然不同,他置身于一处山洞之中,前方隐隐有光亮和流水声。 李与洋挑了下眉,慢慢地往前走去,这里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朴实而寧静,空气里充满了浓浓的灵气,彷彿回到了千百年前的世界。 出口,鸟语花香,碧蓝的天空一澄如洗,不远处一座巨大惊人的瀑布,娟娟水流声不绝于耳。 瀑布前方,是两座藤蔓编织而成的鞦韆,上头坐着两名白衣女子。两人眉眼间颇为相似,只是一人长发高盘透出淡淡金光,姿态艷丽中透着雍容,宛若旭日;另一人华发披肩,顏色秀丽如兰,姿态内敛从容,彷若满月。 「好久不见了司羿,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华发看见他走进点头微微一笑,另一人却是眉头深锁眼底却过冷意。 李宇洋也是轻笑,可笑意并没有尽到眼底,「我不是来和你们叙旧的,我想求取还魂草。」 这两女名为羲和、常羲,身别日月之母,当年太阳之死在他心底其实一直有些愧疚。而据他所知想在幻境中取得任何物品,都要经过两层试炼,一为愧疚一为慾望,眼下就是他过去欠下的债。儘管他已不是司羿,也躲不掉这样的因果。 「笑话,不可能!」羲和眼中盈满赤裸裸的恨意,「过去你杀了我九个儿子,我没要你的命已经是仁慈。现在你妄想要还魂草,简直是作梦。」 闻言李宇洋双手紧握,全身骨头格格作响,若是他取不回还魂草,那…… 常羲看着他的动作耸了耸肩道:「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杀了我们你什么得不到。」 她们是幻境、是考验也是因果。 「你们要怎么样才肯答应我?」李宇洋问。 「你跪下来求我,」羲和轻蔑地睨着他,「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答应。」 李宇洋眼中波涛汹涌,脸上阴晴难辨,羲和却有种变态的满足,她是故意要折辱他。这人当初是那样的骄傲,连天帝的命令都不理,她就想要看看他掉入尘埃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李宇洋一咬牙,竟真的对着两人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我求求你们,让我带还魂草回去救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说的真是轻巧。」常羲随手拨弄着颈侧的长发,「你杀了我姊姊九个儿子,要不你就跪在原地让她打你九掌如何?」 这话听起来容易,却是足以致命的。虽是幻境,可这太虚幻境厉害之处,就是其中的人或物都与真实无异。常羲提出这样的要求,摆明是要他知难而退。 可她到底低估了这个人,「我愿意。」简单三个字脱口而出,却是力透千钧,竟让羲和眼底的杀意出现一丝裂痕。 「一。」 她袖口微扬,一股劲风直往李宇洋胸口袭去,他整个身子被撞的连连往后退,地上被撞开一道深深的长痕。 「二、三、四、五、六、七、八。」 还没等他缓过气来,羲和已衝至他面前,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虽然只打了八掌,可他却感觉自己彷彿正遭受千刀万剐,身上的肉有如凌迟那样一片一片的被削了下来。 放眼望去他周围满是肉屑,整个人浑身鲜血淋漓,根本看不出人样,而他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已是支离破碎,暗红色的血沫自眼耳口鼻等处不断涌出。 这要换了常人,恐怕早已承受不住,但李宇洋还是忍了下来,他凭着一股强韧的意志力,吃力地抬起头,奋力开口,「还有……最后一掌。」 「算了,你走吧!」看着这样的他,羲和突然失去了復仇的兴致,原本抵在他天灵的手缓缓收回,转过身背对着他。 「什么。」 常羲解释着,「这一关已经过了,我姊姊原谅你了,后面就看你自己了。第二关才是最难的,输了就会永远迷失。」 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周围的景色也產生了变化,李宇洋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全数消失,只是身体疲倦无比,似乎一闭样眼就会陷入沉睡。 而这时,他鼻尖闻到股道道的馨香,一双温阮的手从候矇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姮娥?」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后头的人扁扁嘴,声音透着些许不满,「讨厌,真不好玩,夫君你每次都猜对。」 「这地方就我们两人,要猜错也不容易吧?」他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内心一阵激盪。那和蓝若夏相同的面容,洁净不染烟尘的白,是他内心永远的硃砂。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姮娥伸手,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如今天下太平,怎么还眉头深锁着。你瞧,我煮了你爱吃的菜呢?」 说着,她拉着他往前走,前方是一间竹芦,门口的长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那是他几乎已经忘记的幸福景象。 「看起来真好吃。」他看着口水直流,却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当然,」姮娥笑得一脸满足,「这可是我特地为你学得,好不容易我们终于可以单独在一起了,我以后还要为你和我们的宝宝煮好多好吃的。」 「宝宝?」李宇洋眼神出现一抹错愕,但却是喜大于精。 「你忘了吗?」姮娥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昨天大夫来看过,他说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这时,李宇洋感觉掌心传来轻微的震动,彷彿是肚子里的宝宝在和父亲打招呼一般。 可他却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天下太平、娇妻爱子,这不是他最想要的吗?那他心里没来由的空洞,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沉思之时,这他手上的杯子意外掉落在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收拾,指尖一不注意被割出了一道血痕。 「夫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草药,草药呢?」姮娥慌忙起身四处翻找着,李宇洋却冒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药」字,让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不是司羿他是李宇洋,他来这里是要找还魂草救蓝若夏的,那个人还在等他,忍受着魂魄侵蚀之苦。 「到此为止,」他平静的开口,「不需要再找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吗?」 「你怎么发现的?」姮娥收起脸上的慌忙之色淡漠的问,这才是她的本来之态,过去来她遇过许多人心甘情愿沉溺在幻境之中,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揭穿。「为何要走,这里不好吗?我以为这是你内心最想要的渴望。」 「也许吧,」李宇洋环顾四周发出一声唏嘘,现世安稳、岁月幸好,这或许是曾经的司羿所期盼的,可一切都过去了,「这里很好,真的很好,可再好也不是属于我的。外面,有人在等我,我必须回去。」 「我知道了,」那个有着姮娥形象的女子点头,「那你能不能做后抱我一下,毕竟我是用你的思念创造出来的。」 李宇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头,「对不起,我办不到,你不是她。」 他说完,大踏步离开了草庐,整个世界晃动了几下,他再次回到了山洞之中,黑暗中一株散发萤光的小草随风摇曳,正是还魂草。 他快步走上前摘下,顿时和来时一样,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的将他推了出去。 李宇洋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回到孟婆庄的厅堂里,而那株草正躺在他的掌心。 「你成功了,你居然成功了。」孟婆抢过哪株草神情激动地跳了起来,飞快地衝往后院。 李宇洋也没拦她,抱着蓝若夏靠着墙轻轻地坐了下来,一股强烈的疲倦升起,让他眼皮沉重的无法睁开。 不过已经没关係了,等他醒来就可以看到好好的她,真好。 迷迷糊糊间,他隐约听见耳畔传来一声低语,「恭喜施主,功德圆满。」 第三卷 阴鬼煞结尾 蓝若夏醒来的时候,只觉自己彷彿睡了极长的一觉,脑中昏昏沉沉,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她床边,趴着一个模样乾净阳光的少年,一见她醒来立刻递上了一杯温水。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皱着眉环顾四周,这满室的白和浓烈的消毒水味,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医院,我是医院的志工。」少年微笑的回答,蓝若夏这才注意到他脸颊和自家爹地一样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你发生车祸造成脑震盪,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 「骗人!」蓝若夏下意识的反驳,激动的就要跳下床,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脑袋有问题,倒是胸口从醒来就疼得难受。 少年眼明手快地按住她,口气透着满满的不悦,「你现在可是病人,哪能这么大动作,万一引起伤口迸裂可就不好了。」 蓝若夏有些傻愣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对于对方突来的怒气有些不知所措,可不知怎的心头却又忽地涌上一股暖意,彷彿曾经有一个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接下来几天,少年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病房里,次数多的让她感到纳闷,可没人说话她也就懒得发问,渐渐从一开始的纳闷转为习以为常,后来竟是一日不见他,就感到很不习惯。 「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蓝若夏看着眼前忙里忙外的少年,第n次的提出问题。 少年歪着头,一如前几日般微微一笑,「你猜呀?」 「拜託,我怎么可能猜得到呀!」蓝若夏气鼓鼓得嘟起嘴,埋头把自己塞进棉里。 这问题她私底下也偷偷问过老爸和爹地,结果他们一个笑她春天来了、一个说天机不可洩漏,真真是气死人了。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月之久,久到蓝若夏都快要忘了还有回家这回事的时候,她就这么突然接到了医师的出院通知。 她拎着随身行李五味杂陈的走出病房,看着外头碧蓝无云的晴空,内心竟有种莫名的遗憾,那少年今天还没有出现、她还没有问出他的名字、她还没有…… 好多个没有压的她心头沉甸甸的,蓝若夏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捨不得出院。 这是魔怔了吗? 她忍不住伸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却在来到医院门口时石化般地呆住了。 只见那少年站在玄关处,穿着和她同样校徽的制服,手里捧着一把浅紫色的胭脂花对她露出温润如玉的微笑,「学姊你好,我的名字叫李宇洋,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蓝若夏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没有说话,李宇洋感觉心跳加速手掌不断地冒着汗,眼前似乎浮现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该不会又要被当成变态了吧! 就在他忍不住在心底哀号时,突然手上一轻,眼前浮现一抹灿烂的笑靨。 「我的名字叫蓝若夏,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记忆会消失,但爱情会留下。 有些事、有些人,哪怕失去了记忆,也会烙印在血肉里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