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荵》 Chapter1 苑姈站在走廊边上,俯瞰着夜幕降临下的流水游龙,心里不免烦躁——方才看了下手机,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40多分钟。 她从包包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烟蒂快要燃烬时,她也彻底失了耐心。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索性转身离开。 “叮!”电梯到达的声响过后,是安全门被推开的声音。 “对不起朱小姐!临下班时有个术后病人……苑姈?……怎么是你?” 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收回唇角的笑意,眼底的惊讶很快就被惊喜所覆盖,握着钥匙串的左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同窗3年的同学,在毕业7年后再次邂逅,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抱歉……”她的样子有些窘迫,语气悻悻的。 “高中同学谭子铭。”他笑了笑,伸出了右手。 “原来是学霸啊!”苑姈礼貌性地和他握握手,浅浅的、小小的酒窝闪动着。 “今天和你联系的人是我的朋友朱洇,她后来有事就先走了。不过,要看房的人的确是我。” “久等了吧!快进来。”谭子铭推开房门,“这房子是富二代哥们出国深造前委托给我的,倒便宜了我这个刚毕业不久的穷学生了。哦对了,这位富少爷你也认识,是秦沐。” “秦沐?”她愣了一下,笑言:“早就听闻他家有皇位要继承了。” 两人就着那位不在现场的、气质上看来吊儿郎当实则还算安分守己的公子哥同学的话题,聊多了几句。 “怎么样?还满意吗?除了次卧,还有洗手间、厨房和客厅都归你,我平常加班多,一日叁餐基本都在医院解决。”顿了顿,他又说:“至于房租的事好商量,毕竟包租公也不差那点钱。” “挺好的!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开个单,押一付一,我先缴两个月的租。”说完,苑姈从包里取出一小迭现金,抽走几张后递了过去,“一共两千四百块,你数数。” 谭子铭瞅着她,好半天才问:“你很着急租房吗?” “可不吗?”她冲他莞尔一笑,硬气地说:“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一次我可不会让着他!” “男朋友?”他出其不意地夹走那迭粉色毛爷爷,随意对折后就塞进了裤袋里。 “是该治治他!” 苑姈垂眸,阴郁的雾霾取代了转瞬即逝的灿烂千阳,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都已经分手了。” 这句话就犹如一颗小石子,跌落刹那归于平静的一潭死水中,穿过泛起的层层涟漪,最终沉入一片心田。 彼时的谭子铭心中似是在这短短的两叁秒内,体验了大悲大喜的跌宕起伏,他甚至能听见心脏的加速跳动声。 “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几天后的周末,苑姈搬进了新家,她谢绝了旧同窗的好意,独自一人先后打了两叁趟车。 收拾妥当后,干劲十足的她又把两居室的公寓彻底地清扫了一番,当然,主卧除外。 谭子铭到家时,她正准备做饭。 “回来了?一起吃饭吗?”苑姈探出身子,笑意盈盈地问。 她把长发随意地绕成髻,几缕青丝自然垂下,抚着白皙的脖颈。刚冲完凉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 他本想说已经在医院吃过了,话到嘴边就成了——“荣幸至极!” 上桌的是普普通通的世界级家常菜——番茄炒鸡蛋、蒜蓉菜心和香煎鲩鱼腩。 “不晓得你喜欢吃什么,就随意做了点。时间关系,没来得及煲汤。” 谭子铭接过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难,将此时此刻的你和学生时代的‘女魔头’划上等号。” 苑姈忍不住轻笑出声,“谁的花季雨季没点破事了?我倒是难以想象,要是我们班里的女孩子们,看见我和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坐在一块吃饭,会是什么反应?……五雷轰顶吗?” “用的都是什么词?哪有那么夸张?”他被她逗笑,“你的厨艺可以啊!是从小就会做饭吗?” “是我天赋异禀!”她吐吐舌头,大言不惭。 “其实是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只好自己学了。”语毕,她才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你很爱他吗?”谭子铭停下手中的动作。 苑姈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我更爱我自己!” 那天之后,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男女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没再打过照面。他返家时,她睡着了;她出门时,他未起床。 对于单纯的合租室友关系而言,像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再合适不过了。 某日,难得下早班的谭子铭在小区门口撞见了苑姈,她正和一个不修边幅的、看上去比她大上不少的男人拉拉扯扯中。 他跨步上前,寻思着是否应该出手帮忙。 “老婆~乖宝~你跟我回家好吗?老公真的知错了!你原谅老公好不好?”他搂着她,低头想吻她,被她避开了。 “蒋卓,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你老婆!我们没领证,而且,我和你早就分手了。” 那个叫“蒋卓”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从他的话语中,谭子铭隐约知道了他俩在一起已有4年多时间。 纠缠着的二人一个转身,苑姈瞥见边上站着的熟人时,眼里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闪着光。 “喂!你放开我!我男人回来了。” “同学一场,不会见死不救吧!”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地嘀咕着,心里可没底。 谭子铭走上前,冷冷地睨着蒋卓,使力地把苑姈拉到身边,十指紧扣着。 “这位先生,请你以后别再骚扰我女朋友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冲我来。” 直到入了小区,他才放开她的手。 “谢谢你出手相助。” “不客气!” 进屋后,他站在旁边,似乎在等她开口。 苑姈一屁股坐下,伸手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香烟,按打火机之前,眯着眼询问:“不介意吧?” “怎么回事?”他的声线冷冷的。 “男男女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啊?”她抬头,似笑非笑地回看他。 “他要是还来,你告诉我。” “然后呢?替我出头,揍他一顿?” 苑姈起身,把香烟掐灭在白色烟灰缸里。 “谭子铭,你今天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也提醒你,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对了!你这里,下个月就不租了吧!找到新住处,我立刻就搬走。”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者,你在逃避什么?” 二人擦身而过时,他终是没忍住。 “当然是蒋卓啊!我可是真怕他,忽然就清醒了,哭着求着要娶我,婚后还不得逼着我给他生孩子呀?我那么自私的一个人,才不愿意呢!” “哦嗯~呜……” 沙发上,侧躺着的女人披散着齐肩长发,赤身裸体,双脚伸直、脚面绷紧、十趾蜷曲,奋力地抵着另一边的扶手。左手揉搓着白皙雪嫩的奶子,右手置于大腿间,高速地进出着,“小海豚”微翘的尾巴刚好抵在她的G点上,给她带来一波又一波致命的热潮…… 屋里的窗帘半开着,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直直地打在她的脸上,衬得高潮中的她,那张脸更加妩媚动人。她的小嘴微张着,眼神失焦。实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正播放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成人影片:有着魔鬼身材的亚裔女孩正被一个健壮的白人男子猛干着!画里画外的娇喘呻吟相互混搭。 “Fuck me~Fuck me hard please!”自慰着的女子幻想着自己才是被那根大鸡巴猛插着的人。 大门被拧开的同时,她亦彻底释放了原始欲望…… 苑姈如同鲤鱼打挺般快速地坐起身,左右手各拎着一个柔软的抱枕往怀里塞,纤细的双臂抱着双腿,埋着头蜷缩在沙发上。未来得及盖上的笔记本还在不遗余力地发出激烈交欢中的身体碰撞声。 谭子铭杵在原地,许久也不挪一下脚步,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直到听见喉结抖动的声音。 “嘭!”主卧门被狠力甩上。 苑姈这才手忙脚乱地捡起掉落的睡裙、抱着桌上的东西,灰溜溜地滚回房间。 而浴室里的男人,闭着眼站在花洒下被冷水淋了个通透。 ———————————————————— 第一次加更:200珍珠/收藏。 另:本渣码农重新申请了一个公猪号“80亿光年”。偶——尔推书或推剧,有兴趣欢迎搬张小矮凳围个观。 Chapter2 医院里,谭子铭拿着病历向心内主治医师唐骞做了口头报告后,就被允许下班,他回到办公室,脱下身上的白大褂。 “阿铭,江湖救急,未来的岳母大人过生日,咱俩调个班成吗?今晚你替我。”同一天入院的张扬开口求助。 “怎么?好事将近了?”他随口一问。 “这才哪到哪啊?我和齐佳都觉得时候未到,她的工作还没稳定,我呢?现在就是一小小的住院医生。结婚,恐怕得几年后再说了。就是人当妈的着急,毕竟那么好一闺女呢!落到了我头上。” 听到后面,谭子铭算是明白了——让你多嘴!看吧!活该被塞狗粮。 “行行行!快点滚吧!”他故作不耐地打发他。 张扬嘿嘿直笑,伸手搭着他的肩膀。 “兄弟啊!还是你活得通透啊!先立业再成家。知不知道你这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在我们医院,有多少年轻护士和实习医生钦慕吗?顺便提一下,今晚和你搭班的是杨佳欣大小姐,就是心外杨主任侄女,我院杨副院长的亲闺女。人家私底下可是打听过你很多回了。” “就你话多!”谭子铭埋汰道。 “喂,BB。收工了是吗?那我现在过去接你。”张扬冲他扮了个鬼脸,轻飘飘地离开了办公室。 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尚早,他打开折迭床,决定补个觉。 苑姈是在美梦中被朱洇的连环夺命call吵醒的,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问了急诊台的护士,才在输液室里找到了她,那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看见好友没什么大碍,让她松了一口气,同时,手腕上那厚厚的白色绷带又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行啊!出息了啊!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我说你,那刀下去的时候,怎么不再使点劲?” 割腕后的朱洇被鲜血吓傻了,她胡乱地扯过一条毛巾裹住伤口,直奔楼下打了个的。在车上时,感受到钻心的生理疼痛感,又哭着给苑姈去了个电话。她原本以为会得到一番安慰,却没料到暴脾气的女子开口就是一顿骂。 刚给她输完液的护士小姐姐在离开前忍不住说了句:“病人情绪不太好,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苑姈不屑地轻哼一声,“他怎么不来啊?” “我没通知他!”朱洇小声嘀咕。 “为什么?心虚了?”说着,她掏出手机。 “别!”缠着绷带的手试着阻止她,“求你~我不想让他更加讨厌我。” “你还知道他讨厌你呢?”苑姈顺势坐下,恨铁不成钢地觎她一眼。“哭!你还有脸哭!一个男人都守不住!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贱人有什么好?” 她越说,朱小姐那眼泪就像粒粒黄豆般簌簌直落。此时的杨佳欣,正陪着急性肠胃炎的少女进了输液室。 “那你呢?蒋卓那个老男人又有什么好?让你这么个大美女放不下?又是为他学做饭,又是帮他洗衣服的,还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给他生孩子。你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两码事!我又没有因为他要死要活的。”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别人的问题,你总是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到了你这儿呢?你什么时候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被戳到痛处的苑姈“腾”地站起身,气急地狡辩:“我再怎么样,也知道人该爱自己!可你呢?却只知道自我糟蹋!” 话音刚落,她就气呼呼地转身准备离开,却没料到门口已聚集了好几个围观人员。 她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并未在某人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头,笑眯眯地冲着杨佳欣说:“靓女医生,要是下次再见到寻死觅活的人,建议你们也不必救她了,免得浪费国家资源不说,良心还被当狗肺。” 自从被当众撞破自慰后,这一个礼拜来,苑姈还是第一次见到谭子铭。在这之前,她并不知晓他在这家省叁甲医院上班,也从未见过穿着白大褂模样的他。 “不用太担心,你朋友没什么大碍。”电梯门关上之际,被追上来的人伸手挡开了。 “我知道!”她笑了笑,“谢谢你。” “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他后退一步,好让后面来的人进去。 “行。” 回到急诊办公室时,护士海燕正添油加醋地描绘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的可真是厉害角色!骂起人来都不用喘气的。哪个男人要是娶了她,怕是有的受了。” “那你就错了!我们大多数男人最喜欢她那样的。性子泼辣的人往往也不多事,不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最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在床上的体验肯定不错!” “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江湖啊?” 一直未曾开口的杨佳欣盯着门口杵着的男人,笑笑说:“行了!我们都别讲人八卦了!你们没听到她的朋友说吗?她在某一个她爱的男人面前,也是甘愿洗手作羹汤的。可见,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 “哎~我要是那个男人,死也值了。”刚才肆意调侃的赵医生这回又说了句。 苑姈披了件薄外套,脚上穿着棉拖,右手还未触到门把,大门就被人推开,从外面进屋的谭子铭身上裹着初秋的凉意。 “出去?”他瞧着她,皱了皱眉。 “咳咳~下去买点吃的,家里没有外卖单。”她的鼻音厚重、声音沙哑。 “等等!”他扯住她,“吃药了吗?” 她摇头,“顺道买。” “不用了!我房里有。”他顺势把门一甩。 他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迈开长腿快速回房,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只备用的家用医药箱出来。 一番诊断后。 “还好没发烧!”谭子铭从一白瓶里倒出几粒药丸,又从两板胶囊中各按下一粒,“拿着。” 他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守着她餸完药,又不忘叮嘱她四小时后再服用一次。 “冰箱里有吃的吗?”他收着药箱。 “不记得了,我看看去。”苑姈说着就要起身。 “你回房睡一会吧!我给你煲点粥。” “不用麻烦!咳咳……”她摆摆手。 “听话!” 不知是谭子铭那两个字的语气太有威慑力,还是生病的苑姈太过脆弱,总之这一回,她乖乖地服了软。 他给她煲了一锅瘦肉粥,营养清淡又软糯。 “果然没有什么是能难倒学霸的!”苑姈握着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夸我呢?”他坐在她的对面,心情似乎不错。 “嗯!而且吃过了你的药,我感觉好多了。你果然是个好医生。”她一边吃着,一边夸赞着他。 “哦?”他笑:“你以前也这么说。” “是吗?”她不以为意地随口回应。 “你难道忘了吗?高中时,你就老爱帮人看手相。尤其是高考前,你的‘生意’火爆到连隔壁班的人在下课后都排队来找你’指点迷津’。” “我还帮你看过吗?”她眯着眼,脸上的表情半信半疑。 事实上,她的确帮他看过,并且是二话不说不由分说地坐在他的身边,抓起他的左手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其实,我根本连皮毛都不懂!我也不信那一套。”她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再帮我瞧瞧!这回看仔细一点。” 谭子铭张开手掌伸过来,苑姈倾身瞧了会又坐了回去。 “你的事业线和婚姻线都一顺到底!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你在职场与情场都会春风得意、名利双收。” “这说法未免也太官方了吧?”他似是不满,“你再看详细一点!” “不用看了!你这种手相不太常见,我是说,好到不常见。反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呗!你那么努力,别说主治了,就是若干年后,副高、主任大概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感情嘛?你当然也会有极佳的选择,大方又懂事的太太,幸福美满的叁口之家或四口之家。” “那你呢?你给自己看过吗?” “我?”苑姈莞尔,放下勺子,打开右手瞅了眼。 “我啊?事业线过早停滞、无法突破,属于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感情线末端分叉太多,大概是……在婚姻中不能从一而终的女人吧?说白了,就是个十之八九会搞婚外情的坏女人。” 她的脸上挂着俏皮顽劣的笑,口气倒认真正经。然而,听着的男人却沉着一张脸,表情奇臭无比。 他又怎会不明白,她在明里暗里地耍着花样拒绝他的靠近,和多年前比,没什么两样。 Chapter3 谭子铭到家时,一眼就看见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苑姈。她的手上捧着一本书,身上穿一套嫩黄色的卡通图案睡衣裤,头上的洗脸发箍也是同色系的。 看来,天下少女一个样!生活中,卸下妆容的她,似乎特别钟爱这些粉粉嫩嫩的服饰。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锐气与锋芒,多了些许青春的俏皮气息。 “在看什么?”他在她的身边坐下,脑袋往书的方向探了探。 “专业课教材。”苑姈把书盖上,冲他扬了扬,封皮上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变态心理学》。 “我在读师大应用心理学专业,自考,快一年了。” “总共几门课?过了几门了?” “必考13门62学分,选考4门28学分,过了3门,拿了8个学分。”她苦笑着回答,“太难了!我当初一定是脑子进了水,俨然忘了自己曾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 谭子铭扫了眼旁边微撅着小嘴的女人,刚想说“看不懂的尽管问我”时,又听见她说:“那叁门功课还是蒋卓天天提醒我看书学习才通过的!” 于是,大脑抽风的谭医生张口问了句:“他对你好吗?” 而他上次问的是——你很爱他吗? 苑姈发怔地盯着眼前触手可及的脸,唇角扯出了极淡的笑。 “好过!”她顿了顿,“我很感谢他,陪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人生旅程。” 这话令他想起几天前在医院时,她和朋友争吵的场面。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缘份尽了,好聚好散呗!成年人的世界,不都这样吗?” “我说的是当年。”谭子铭抬起低垂的头,苑姈慌乱无措的眼神冷不防地撞进那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黑眸里。 始料未及的发问,的确让她毫无防备! 初中时期的苑姈,成绩中规中矩,属于兢兢业业学习就会有所回报的中上游学生。中考时,由于超常发挥,她竟破天荒地挤上了省重点高中的末班车! 然而,天上总不会一直掉馅饼!高二文理分班后,苑姈的名次就长期稳定于年级倒数100以内。按照往年高考战绩分析,当属二本无望的行列。 等上了高叁,已经放弃读大学的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做任何无畏的垂死挣扎了。 那几年,因为校园开始盛行星座塔罗,加上外婆略懂一些茅山道术,从小耳濡目染的,青春期的苑姈亦喜欢研究这些稀奇神秘的玄学知识。后来,她又委托小卖店老板娘帮忙买了一副盗版塔罗牌和相关书籍,结合手相,每天顶着“神棍女魔头”的名号偷偷摸摸地给同学们预测未来。 “完全没戏,放弃吧!”她逐一翻开摊在课桌上的几张牌。 “就一句?你就不能看仔细一点?” “不用看!”苑姈把牌收好,瞪了把脸怼到面前的少年一眼,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刀,“她根本不喜欢你!全是逆位,并且一张水元素的牌都没出现,又谈什么感情呢?” “我去!宝贝,你对我可真残忍!快说,我到底输给了谁?”耿直的吴绍练哼哧哼哧地脱口而出。 “快上课了,还不滚回你的班里去?”旁边的康媞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阿姈把你当兄弟,你他妈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嘿嘿嘿~我这还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行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叁个人,加上若干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所欲言中,全然没有留意到来自“后”的蔑视——班主任欧丽华不知何时已站在圆圈之外。 那次之后,个子中等、成绩糟糕的苑姈被调到了倒数第二排靠墙的座位,后桌坐着的正是身高腿长、学业优秀的谭子铭。 收到他的情书,是在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时的某一个早读课上。扫完落叶的她回到座位,从抽屉里取出语文书,一翻开就看到了夹在当中的古风书签,上面有一行钢劲有力的钢笔字——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书签上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但她认得他的字体。饶是她的个性再怎么大大咧咧,收到学霸的表白还是红了脸,她甚至能听见“砰砰砰”的心跳声,以及感受到背后那道默默注视的、热乎乎的目光!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半个月后的全市质检一,向来稳居班级前二、年级前十的谭子铭直线下降,总排名冲破了80大关。这让全体师生大跌眼镜!欧老师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看她的眼神是不屑一顾的,苑姈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她把她喊到走廊,客客气气地说了不少难听的真话。基于尖子生都被学校与老师寄予厚望的前提,她试图站在班主任的立场理解并原谅了她!毕竟,那位优等生可是全面发展的谭子铭啊!这让她俩不约而同地在某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他的大好人生不该毁在她的手里! 因而,她主动地找上他,对他提了一个要求——排名保持在年级前十,一切待高考之后再做决定!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他和父母去了一趟东南亚国家亲子游。出行前,他给她打了电话,约好十天后再见面。可她却在同一天,瞒着他,只身一人来到D市。 一别两宽的二人在之后的7年时间里都不曾再谋面!班里组织的同学聚会,她一次都没参加过。 学生时代的零碎画面在苑姈的脑海里迅速地一闪而过。 “那些陈年往事,一晃都过去多少年了呀?”她苦涩地笑了笑,“那次……我的确是故意骗你的!我自己不学习,也不能影响你高考不是吗?这件事情,欧姐点了头的。如果……如果因此而伤害了你,我愿意道歉。对不起!” 谭子铭无声地叹了口气,“坦白讲,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长情。这些年来,我不常想起你。倘若我们不曾重逢,兴许某天遇到某个不错的女孩,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可上天偏偏安排让我再次遇见你……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不是吗?” 他收起颓败的笑容,继续低语:“可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你!苑姈,我还是喜欢你!你难道还认为,道歉是有用的吗?” 时隔多年后,他再次深情告白,猝不及防。 苑姈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她微张着嘴,半晌才讪讪地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缺点倒是一箩筐。你就是,太不了解我了,误以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你就给我了解你的机会!让我也能体会得到的快乐。” “你……你别这样!拜托~”她耷拉着脑袋,两根拇指互相把玩着。 黑暗中,苑姈躺在床上,无声地盯着天花板。方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谭子铭的怀抱挣脱。伸手摸了摸脸颊——火辣辣的灼人。 他说:“我不会再轻易放手!” 他还说:“我们试试吧!不试一下又凭什么笃定不会幸福呢?” 他又说:“你不能搬出去住,我不批准。” 语气倔强得如同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那是她未曾见识过的模样。 而一墙之隔的谭子铭,浑身燥热难耐又紧张不安。 他从未在一个女人面前,死乞白赖地讨要她的爱情!即使他已这般低声下气,却仍旧害怕她的拒绝。 实际上,假如她一口回绝,他根本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两人似乎在无形之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苑姈不再提搬家事宜,谭子铭亦没再逼她表态。 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比以往频繁了,有两叁回还碰巧撞到她在厨房里做饭。她邀他共进晚餐,他欣然接受。 久而久之,她若是在不加班的情况下,会主动问他是否回家吃饭。即使他不吃,煲了汤的话,她也会给他留上一口。了解到她有在餐后吃水果的习惯,他亦会在下班返家时,顺道给她带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 这样的相处模式,还颇有点像新婚燕尔的小年轻过日子的架势了! Chapter4 “咚咚咚~” “请进!” “李总,您找我啊?”苑姈轻轻地把门带上。 “对,你坐吧!”李冰把护手霜扔进柜桶,又伸手推了推镜框,“你酒量如何?” “嗯?” “业务部的温妮怀孕了不能喝酒。可你也知道,除了国内的单,她还对接着两叁个国外的客户,业务员嘛!喝酒是在所难免的。我寻思着,公司内部有合适的人选,就直接调用。所以,我今天特意问问你的意见。” “李总,您……您开玩笑的吧?”苑姈的语气小心翼翼的。 一直以来,业务部与项目部都是“CCHI”的两大龙头部门,说是把握着公司命脉也不为过。可同时,对于员工的学历与外语水平亦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李冰的语气并不严肃,眼里带了点温柔,“你不必担心语言交流方面的问题,我会把温妮的欧美订单交给其他人继续跟进,你接国内的就行。当然,等你上手了,其他业务员的国内客户也会分一些给你。” “我……还是不明白。还请……” “你长得够漂亮!”李冰抱臂靠回座椅,笑言:“很惊讶吗?对外窗口的部门,尤其是业务员,颜值当然是加分项。不必怀疑,我就是在夸你。” “谢谢李总。”苑姈小声回应。 “一个女人,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不触犯法律,赚得再多也是无可厚非的!任何人都无权指责。你现在在档案室,说实话,在我们这种小公司,那个位置,换谁不能做?你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 甘心?怎么会!只是,还从来没人看破过她的野心,或者说,看破也说破,李冰是第一人。她以为她藏的够深,原来在技高一筹的人面前,那些小心思无处遁形。 “你那个男朋友,他配不上你!”风情万种的大女人看着眼前小女人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来接你下班,又不是一次两次,我还不能碰巧撞见过啊?行了,不要妄自菲薄!我是实话实说。再说了,和我女儿比,你也大不了几岁,我想每一个当妈的,都希望子女过上更好的生活吧!” 被看穿的,除了勃勃的野心,还有骨子里的自卑。 李冰起身,拿起一条酒红色的围巾,“你先好好斟酌一下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对于领导提出来的建议,苑姈并未考虑太久。她迅速地抓住了可能改变命运的此次机遇。 『今天准时下班吗?”』 『抱歉!要加班哦。最近都不用等我了,不回去吃饭。』 盯着手机屏幕的谭子铭,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已是他这些天第叁次被婉拒了! 对于苑姈的工作,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太多。他只依稀记得,她似乎从事文职工作。 然而,连日来都被加班理由搪塞,让他生出隐隐的不安感!昨天一早收工到家时,碰巧遇到出门开工的她,两人匆匆地打了声招呼,他瞧着她的背影,越发的忐忑。 一条黑色修身的蕾丝镂空长裙,裸色高跟鞋,手腕上挂着同色系风衣,皮肤白里透红——这装扮,哪像是去上班啊?倒像是去赴某个重要的约会。 望着窗外发了会呆,桌面上的手机嗡嗡作响,他快速扫了眼,跳跃着的字符瞬间浇灭了心底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许是彼此都太过了解对方,打电话的人并没有过于执着。狭小的空间里再次恢复了宁静,紧接着是新的两声微信信息提示音。 『周日回家吃个饭吧!』 『雅雅回国了。』 谭子铭神色淡漠,轻哼一声就把手机塞回西裤口袋里。 “谭医生,31床的病人刚醒了。”敲门的人是护士海燕。 “好的,马上来。” 刚走到门口,手机再次收到新的信息。 『哦对了,你还是假装不知道先吧!她想给你一个惊喜。』 谭子铭再次见到苑姈,是在星期五下班到家时。一推开房门,就听到从电视剧里传出的声音,她正在沙发上半躺着,笔记本电脑置于茶几上。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听到动静的人坐起身问。 “吃过了。”他照例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后进了浴室洗手,之后挪步过来,“在看什么呢?” “on call 36 小时II。” “医疗剧?”谭子铭往屏幕前探了探。 “是的,吴启华也在,快完结了。”苑姈说着,朝冰箱走去,“请你吃无骨凤爪。” “你做的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倩影——待在家的她,又换上了粉嫩的居家服,扎着丸子头,成熟干练的职场形象霎时回归到了随意自然的状态。 “嗯,你尝尝。”说话间,苑姈已经端着一个陶瓷碗过来了。 “给你!”她给他递过一只一次性食品手套,又顺势在他旁边坐下,继续看她的港剧。 “你不吃吗?” “已经刷过牙了。再说了,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怕长胖?”谭子铭抓了只肥厚的鸡爪塞进嘴巴。 “我胖吗?”苑姈蹙眉,侧目着问。 他无声地笑了笑,摇摇头说:“一点儿都不胖!不但不胖,你甚至还可以再长点肉。” “嗯~没想到卖相不错啊!味道也极好!酸辣适中,入口清脆。而且,你这刀功,可以和我们心外第一刀的杨主任媲美了。” 她被他逗笑,顺势暂停了视频。 “擦鞋①也不带你这样的吧!” “那请问有好处吗?”心情不错的他“厚颜无耻”地问。 她白他一眼,抱着电脑起身,“吃不完就放回雪柜去!我回房了,还要再看一会书。” “诶~等等!明天是周六,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翌日上午,用过早餐的谭子铭与苑姈来到小区楼下的大型购物广场。 “对方喜欢什么呀?香水?护肤品?名牌包?还是电子产品?” 不等他回应,她又自顾自地否认一番,“不对!香水和护肤品得适合才行,不能随便乱买。” “就这里吧!”此时的两人恰好经过某珠宝品牌店,她被身边的人拽了进去。 “你方才说的那些,她都不缺。高档箱包、手机单反、甚至豪车房子,大有人给她送!你给她挑最普通的就成。” 苑姈皱着眉,一脸狐疑,“谭子铭,你该不会是在玩我吧?没有诚意,就别给人送礼!” “我哪敢啊?”他笑,“快点!别浪费时间,我说真的呢!” “靓女,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其中一个店员默默地观察了他俩好半晌之后,终于笑意盈盈地上前询问。 “唔该,麻烦推荐几款手链看看。” “您要黄金的吗?” “铂金吧!” “好的,这边请!” 在营业员的帮助下,苑姈先后试戴了十多条手串,最后选中了其中的两款。 “这个,‘一路有你’。”她转身,朝他伸出右手,之后又把左手推到他的面前,“这个呢,‘时光之恋’,你看看哪一条更适合?” “你喜欢哪一条?”他反问。 “当然是它更好看,有蓝宝石的点缀,不至于那么低调。”她指的是“一路有你”。 “都不要!” “……”苑姈忍住脾气没发作,“她属相是什么?” “猪。” “请问和生肖有关的首饰,还有哪些啊?” “有的,请稍等。” “这枚戒指总该没问题了吧?”她的中指上套着一只名为“小飞猪”的开口链钻戒。 “好,就它了。”谭子铭回头,冲着工作人员说:“麻烦帮我装起来。” 因为临时接了个电话,苑姈索性等在外面。 “走吧!为了感谢你的帮忙,请你吃饭去!” “还是由我请客吧!” “为什么?老同学,你还有破费助人的爱好不成?”谭医生不客气地揶揄道。 “我第一次成功签了新单!”她扬了扬手机,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签单?” “对啊!我最近调了新的部门,不再是每个月拿死工资的‘一级残废’办公室文员了。” “哦?这就是你这两叁个礼拜以来一直加班的原因?” “嗯。不过这也没什么,有得必有失。还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死后自会长眠,活着又何必把时间都花在睡觉上呢?工作多让人快乐呀!” 情绪高涨的她并未注意到他的黯然神伤。 ————————————————————— ①擦鞋,粤语表示“拍马屁”的意思。 Chapter5 门外的人一手拎着保温壶,另一只手的五指像敲击键盘一样轻叩木门。 屋里的朱洇根本不用问,就知道来者是谁。她本想营造一种无人在家的假象,奈何某人太过执着,加上家里的二哈上蹿下跳的,从门边到她脚下来回奔走着。最后,索性张嘴咬住她的裙摆。 “你这个叛徒!”朱洇点着狗头,咬牙切齿。 一扭开门把,她就转身回屋。兴奋的哈士奇热情地往客人身上蹭。 “呦~达芬奇,你那艺术家渣爹连你也一同抛弃了呀!” 苑姈说这话时,沙发上坐着的女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汪~汪汪~”许是赞同,许是抗议,狗大师冲她吠了两声,狗鼻子凑上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嗅了嗅。 “示好也没用!一边去。你妈吃了才到你。”苑姈换上拖鞋,熟门熟路地拐进厨房。 只消一分钟,她就端着个碗出来,碗里盛放的猪脚姜还热乎着。 “快尝尝!这个我可是炖了一晚上的。” “你来干嘛呀?”朱洇没好气地问,显然不想轻易买她的账。 “道歉啊!够不够诚意?”侧坐着的苑姈,左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靠背上,嬉皮笑脸地说。 “呵呵~”朱洇扭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姈姐也会道歉哦?还有啊,你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 苑姈调整好坐姿,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说:“我这人,嘴贱、口无遮拦,那晚在医院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样的卑鄙小人一般见识。包括以前有什么不对的,也请多多包涵!希望您赏个脸,吃了这碗猪脚姜,喝了这口醋,以前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吧!” 老友看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看看你,要是平常也这样,得多可爱呀!”说完,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你……原谅我了?” “本来就没怪你!后来我细想,其实你也没说错。只是碍于面子,拉不下脸罢了。” “不愧是大明星啊!有格局,有肚量。” “少贫嘴~还不把你的贡品端过来让本宫尝尝?” “渣!小的遵命。” 朱洇是个川妹子,虽然来S市多年,清淡的广式饮食风格依然没能改变她天生就“无辣不欢”的本质,而猪脚姜,大概是她所喜欢的为数不多的粤式风味之一了。 “你这次用的是陈醋吗?” “猪脚姜醋,谁会用陈醋啊?” “那你放少了,不够甜。” “怎么会?”苑姈想起昨晚刚起锅时,嘴馋的谭子铭就率先品尝过了,他明明赞不绝口的啊! “那一定是因为你失恋了,吃啥都觉得是酸的。” “你脑壳昏了?你是来给劳资道歉的么?”气急的朱洇冷不防地蹦出了一口家乡话。 吃完后,两人又瘫在沙发上,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我最近换了新的部门,现在做业务,前两天刚签了单,近300万呢!下个月出粮日应该能领到一万五的工资吧!工作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个数呢!抵的上以前叁四个月的薪酬了。”苑姈看着闺蜜的眼睛里闪着希望之光。 “业务员签单?”从事人力资源工作的朱洇微微蹙眉,“应酬不少吧?” “嗯,所以这几周都没时间来找你啊!” 沉默了半晌后,朱洇才再度开口:“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尽量少喝点。” 她心知多说无益。一个长得漂亮的年轻女人,在觥筹交错的场合里,难免被占便宜,轻则被肥头大耳的咸猪手揩揩油;重则在清醒或不清醒的状态下失了身。付出代价能换来新的合同还算好的,最怕有些阴险小人干完后拉上裤子就不认账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我现在一个人住,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咱俩也好有个照应。” 朱洇的提议要是能早几个星期,苑姈铁定一口答应。可现在,她与谭子铭之间,难得友好地维持着“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然而,这也并不意味着她胆敢奢求与他更进一步。 “还是不了吧!你先在网上找找看有没有合得来的室友。从你这去我公司,地铁就得半小时呢!” “嗯。”朱洇点点头,也不勉强她,“你每天上下班,只要十几分钟就可以了吧!哦对了,那位谭医生好相处吗?” 她至今还不晓得,他俩原来是故人。 苑姈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暂且瞒着她。 “挺好的!他工作忙,平常没有什么机会碰面。” 刚走出地铁站,苑姈就接到了苑小珑的微信视频电话,她用大拇指在屏幕上动了动,切换成语音通话模式。 “家姐,你在忙吗?” “没有,今天休息呢!” “你什么时候放假啊?” “还不知道,应该跟往年差不多吧!怎么了?” “我年25搬新家,你能过来吗?顺便……一起过个年。”苑小珑的话说的吞吞吐吐,生怕被拒绝。 “过不过年的,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果然,他就知道! “哦。” “不过乔迁这么大一件喜事,我肯定得去啊!” “真的?”苑姈能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对方抑制的喜悦。 “那我们先隔空拉个勾!” “有必要吗?”她哭笑不得。 “当然有啦!” 通话结束后,苑姈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假如那个住处也能称为“家”的话。经过师大的校门口,她临时起意,去里头的运动场,沿着跑道走几圈。 低头数着脚下的步伐,让她陷入了回忆中…… 苑小珑是她的双胞胎弟弟,从学说话起,这个只比她晚出生几分钟的男孩,就没喊过一声除了“家姐”之外的称呼!从小到大,他都像一个哥哥那样爱护着她、谦让着她。两人之间,不管是谁犯了错,受罚的永远是苑小珑。情绪易怒不稳定的妈妈,哦对,妈妈,那时候,他们也是有妈的孩子。失控时,她会把儿子用麻布绑在屋后的那一棵黄皮树上,再用细小的竹鞭狠狠地抽他!倔强的小家伙眼里饱含着热泪,却始终未曾控诉或狡辩一句。 苑母去世后,姐弟俩就跟在独居的外婆身边。 中考时,苑姈侥幸上了省重点高中,而苑小珑去了普通中学。高考后,能读叁本院校的苑姈因为昂贵的学费放弃了继续上学的想法,考上二本的苑小珑念了财务专业。大学毕业前的一场校园春招,和粤北某小城的一家国有银行达成了协议,毕业后就去了那里。 因为经济拮据,苑小珑大学四年都申请助学贷款,已经工作的苑姈死活不同意他再勤工俭学,每个月雷打不动地给他邮寄生活费,有时候是五百,有时候是六百。奋发图强的他也没让人失望,每年都能拿到数额不等的国家奖学金。 “家姐,以后,外婆归我养!你的钱,你自己花,自己存。”毕业典礼那天,苑姈特意从D市赶来S市,高出她快一头的苑小珑搭着她的肩,开朗地说。 或许是好心情加持的缘故,让她只见一次,就爱上了S市的繁荣与现代,一年后,她就来到了这座城市工作与生活。 只可惜,好景不常在! 正是那一年的春节,大年初二晚上,外婆突发疾病被送往医院,后诊断为肝脏恶性肿瘤,需要尽快手术。 焦心如焚的姐弟俩一边忙着筹集手术费用,一边还得假装没事人那样哄骗外婆,让她做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 “大过年的做什么手术啊?我要回家!” “就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婆婆乖,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阑尾炎不是可以先用药物缓解,下一次复发再动手术的吗?小珑以前不就是?不信,你把医生叫来,我问问他。” “婆婆~”苑姈都快急哭了。 可她这一哭,让本来还半信半疑的老人,一下子就坚信了内心的猜测。她探出手,抚摸着外孙女的头发。 “姈姈,时候差不多了,带婆婆回家吧!婆婆不喜欢这里。” …… 外婆是在元宵节的傍晚过世的。断气前几日,她已拒绝进食。 苑姈在她的床前呆坐了一整夜,一早,殡仪馆的人来了,都没能令她挪步。直到中午,刚下机赶来的蒋卓抱着她离开——他是在前一晚接到女友电话的。 丧事办妥后,他又带她回到了S市。 在长途汽车上,苑姈收到了苑小珑的微信。 『家姐,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 Chapter6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不过才6点多,天色就已全黑。 苑姈回到寓所,准备给谭子铭发微信时,才想起昨晚他貌似提过一嘴——今晚有约,不回来吃饭。 当时的他,满心期待着,即使是无心,她也会多问一句:约了谁?可她却专注地对付着手里的猪筒骨,恨不得将它一把掰断,好吸吮里头的骨髓。 最近习惯了两个人吃饭,一下子变成一个人,反而不知该做什么了。苑姈在冰箱前站了半天,最终决定煮一碗素米粉。 …… 进入小区之后,走了叁四分钟,谭子铭径自入了一栋敞开着院落大门的双层别墅。 “Surprise?”昏暗中,有个年轻女孩从旁边跳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扑进他的怀里,而他,条件反射式地把她接住。 此时,院子里灯火通明,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某人身上的女孩儿微微仰头,看清了他眼里的不耐。 “下来!” “我不~” “我数到叁啊!一……二……” “行了雅雅,别闹了!”深知儿子脾气的谭启立出口相劝。 “哦~”她不情不愿地落了地。 仨人前后脚地进了里屋。 “子铭回来了呀?快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谢谢好姨。” 就坐后,谭子铭四处张望着。 “不用看了!你阿姨不在,你来之前,她刚刚走,接了个电话,回公司加班去了。” “大可不必!”他满不在乎地说了句。 “你又想哪去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光明正大的,她犯得着躲你?”这一下,轮到谭启立不悦了。 一旁的谭书雅看看兄长,又瞧瞧老子,识趣地打着圆场,“妈咪她就是个工作狂!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有时候我都搞不懂她。爹地,你有时间还是多劝劝她吧!” 只要有谭子铭在,谭书雅从来都是胳膊肘向他拐的! 晚饭后,她又缠着他。 “阿哥,你看见我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真的?” “嗯。”谭子铭说着,从夹克衫的内袋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首饰盒,“给你。” “你还为我准备了礼物呀?”谭书雅迫不及待地打开,“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回国了。” “哇~好漂亮啊!我很喜欢,多谢阿哥。”她把那只“小飞猪”开口链钻戒套进左手中指,“以后我就天天戴着,再也不摘了。” “至于高兴成那样吗?又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他笑侃道。 “对我来说,阿哥你送的都是无价之宝!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说话间,谭启立从书房出来,挨着儿女坐下。 “我得走了!”几乎同一时间,谭子铭弹起身。 “我来你就走,像话吗?” “你这里都快到郊区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回医院呢!”他的理由极其充分。 “改天去车行选部车吧!我给你买。” “不用!”儿子拒绝的很干脆,“以后我自己会买。” 老子多少有些不满,却又不敢动怒,“阿铭!我们是父子,父子之间难道需要计较的那么清楚吗?” 也不知道是谭启立的语气太过卑微还是微微低头时,产生的他比上一次见面时苍老了的错觉,谭子铭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我现在住的离单位近,就一个地铁站,S市到处拥堵,实在没必要开车上下班。” 谭医生摔门离去时,胸腔处堵着一股怒气。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的瞬间,后面一辆白色轿车驶进了谭家别墅。 “子铭?”风尘仆仆的女人推开门进屋。 “妈咪,阿哥回去了!你没看到他吗?”谭书雅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啊!那么早?”觉察到空气中的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都怪爹地咯~本来好好的,非得逼阿哥相亲……” “谭书雅!连你也想造反了是吗?”谭启立把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 李冰冲着闺女使了使眼色,古灵精怪的女孩立马心领神会。 “Sorry!爹地。”她冲着身边的男人90°鞠躬,“我马上回房面壁思过去。” 夫妻俩目送着女儿上了楼梯。 “好啦~别气啦!子铭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为什么非得逼他呢?再说了,儿子那么优秀,拍拖的问题,还需要你操心吗?”李冰坐在丈夫身边,柔声地安慰他。 “哼!”谭启立冷笑一声,“你们母女俩,每次都和那个衰仔统一战线,到头来搞的我里外不是人。” “那哪能一样啊?你是他爸爸!父子俩又哪里会有深仇大恨呢?” 老谭动动嘴唇,还想说点啥,又被一口打断。 “还有啊!雅雅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别动不动地就吼她!省得以后,儿子和女儿都与你有隔阂!好了,我先回房冲凉了。你别一个人坐太久,当心着凉。” 谭子铭到家时,苑姈刚好从房间出来到厨房取水。 “回来啦?今天挺早啊!” “你帮忙挑选的礼物送出去了,她很喜欢。”迟疑片刻,他又说:“谢谢你。” “谢我干嘛?”她笑言:“又不是花我的钱。” 她的手上握着玻璃杯,从他的身侧经过。 “不问问她是谁吗?” 苑姈停下脚步,盯着他,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对我来说不重要。” 她再次跨步离去,被谭子铭拦腰一扣,杯子里的水有大半都泼在了他的外套上。 “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喝酒了?”苑姈凑近他的脖颈闻了闻,“没有啊!” 她抬起头,笑的一脸天真狡黠。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倔强又极具占有欲地压下来。长舌交缠时的感受就宛如雨水滴落在龟裂的大地上,将裂痕填满…… 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再亲下去就会因为缺氧而昏倒。透明的杯子从手中滑落时,“刺啦”一声,惊扰了舌尖起舞的二人。 说不上来是她牵着他,还是他推着她,两人从厨房门口辗转到卧室时,身上的衣物已经褪掉了七七八八。 他抱着她,正身进入时,她说了句:“何必呢?” 声线柔和、音调娇软,盯着他的眼眸水雾雾的。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何苦呢?非得在她这棵妖树上吊死? 可她不会明白,这一刻他等了有多久?自从高叁的某一天,她拉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为他“指名”了医学发展的道路时,他就在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好几次梦遗惊醒的夜晚,寂寞与空虚侵蚀着他的心灵!她扭动着曼妙的腰肢,细白的长腿像蛇一样缠着他,让他情难自控——恰如此时此刻。 “我乐意!”他低头轻咬她的耳垂。 说话间,他托着她的臀使劲下压,棱角分明的龟头往小屄深处探刺——他终于深切地感受到,他真的在她紧致深窄的身体里! “谭子铭,你……轻一点~疼~”身下的女人娇嗔,半握拳头挠他。 “再忍忍!” 他搂着她转了个身,让她躺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粉粉的床单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娇嫩、白里透着红。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生出了一丝负罪感——仿佛他在侵犯着一个未经世事的高中生。 “发什么呆啊?”苑姈不明所以,“不做就算了!” 正欲起身,被一股力量推了回去。双腿被压着往两边打开,她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见粗长狰狞的阴茎愤怒地进出于她的阴道内。 热浪铺天盖地地席卷全身,高潮来的快去的也快! 完事后的谭子铭坐在床沿,双手上下套弄着茎身,灰白的阴精从马眼口倾吐而出。 赤身裸体的苑姈侧着身,盯着默默无言的背影——也是!他俩之间的第一次,他居然像个毛头小子 那样草草了事!这是任哪个男人也不愿承认的失败。 “谈过女朋友吗?” “下回会更好!” 她轻笑,“嗯,我信你。” 说着,她撑起身子,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腹,软棉的雪乳紧贴他的皮肤,突如其来的举动明显让他的身躯僵住了。 “谈过。”谭子铭顿了顿,“两个。” “哦。那为什么分手?” 他按住她乱摸的左手,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我帮你弄干净。” “不用,我自己来。”言必,苑姈果真放开了他,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今晚没有安全套,他不敢失控。 她猫着腰,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又躺了回去,分开大腿,旁若无人地擦拭着黏糊糊的阴部。 谭子铭别过脸,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随后起身走了出去,浴室门被大力甩上!苑姈抿着唇,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Chapter7 翌日一早,尿急的苑姈捞起床尾的珊瑚绒睡袍裹上身,推开房门,意欲奔向洗手间。 一抬头就见与她斜对面的谭子铭从餐桌前站起身,两双眼睛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彼此都有些别扭。 “醒了?”谭医生率先打破僵局,抬脚上前,“餐桌上有早餐,一会儿记得吃。” “嗯。”她有意避开他的凝视,木讷地点了点头。 对比起穿戴整齐、容光焕发的谭子铭,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苑姈顿觉浑身不自在。 平常,她鲜少在这个时间点撞见他!大部分时候,在双休日被安排上早班,睡醒起来他已离开。 “那个……”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拥入怀中。 作为一名医护工作者,他从不使用香水。身上除了淡淡的金银花沐浴乳香,靠近了,她还能闻到属于他那份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今晚,我们去撑台脚啊?你认真想想看,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料理?或者想捧场的电影?想好了就告诉我,我来安排。”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对苑姈而言实属尴尬!联想起前一晚状况外的那一炮——尽管算不上响亮,可她的脸却像火烧般灼热!窘迫得比被他意外撞见自慰时还难堪。 “知道了。”她小声嘟囔一句,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桎梏,“你该出门了,不然怕是会迟到。” “好。”谭子铭见她一脸娇羞的表情,忍不住粲然一笑,趁她不备,弯腰在她的右脸颊盖了个章。 “我走了!晚上见。” 房门被轻轻地带上,苑姈还愣在原地许久。直至被撑到极致的膀胱叫嚣着随时都会原地炸裂,她才狼狈地夹着腿冲进浴室。 解决完人在一天中的叁急问题,坐在马桶盖上的苑姈长吁了一口气。 无论是温暖的拥抱还是晨安的亲吻,都太过回味无穷了! 天呐!那人真的是谭子铭?她居然睡了谭子铭?这事儿要是有朝一日在他们的同学群里散播开,指不定会长久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谈资呢!毕竟,在中学时代,十个女孩儿当中,保不齐就有八九个觊觎过谭子铭的身心,甚至妄想过他的青睐。 坐便盖被“啪”一声合上,伴随着细小的“窸窣”声,里面的污物被巨大的水流吸走。 这一拉,简直让苑姈提神醒脑!不仅没了赖床的意愿,过了一夜的肚子也适时地“咕咕”直叫——昨晚只吃了一碗素米粉,此时还真有些饿了呢! 她利索地刷牙洗漱完,挪步到餐厅,见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个自制叁文治。几片全麦面包之间,夹着芝士、番茄片和太阳蛋,旁边还放有一盒维他奶。 她拿起那块“巨无霸”,歪了歪头,几次都无从下嘴。 “真笨!”苑姈低笑,有些自嘲,有些埋怨。 谭子铭所在的医院是S市最好的叁甲医院,也是省里排名靠前的之一,资源、设备各方面自然比较齐全。 回办公室之前,他先去了一趟更衣室,放置私人物品。 一进去,就见狭窄的两排储物柜之间,放着一张行军床,上面睡着一个用毛毯把自己裹成粽子状的屌丝男。 那人听到动静,动了动身躯,撑开沉重的眼皮。 “几点了?” “快8点了!赶紧的,回去交班。”谭子铭抖了抖白大褂穿上身,给柜子上了锁,把钥匙扔进口袋里。 “怎么不去休息室?”那里有按摩皮椅,睡着舒服些。 “别提了!”张扬打着哈欠坐起身,“接近凌晨时分,救护车一下送来两叁个严重车祸的患者,都需要进行开胸手术。包括杨主任在内的好几个科室专家,都被急call召回。等忙完了,本就不大的休息室,早就人满为患了。” 谭子铭颔首以示了解,平静地问:“患者情况如何?” “不幸中的万幸!”张扬抻了抻懒腰,“因为及时,命是保住了。至于会不会有后遗症,还得持续观察,以及要看术后的复健状况。” “走吧!交完班后,回家补个舒坦觉去!” 年轻的二人一前一后地步出了休息室。 …… 人似乎在心情不错的状态下,平常再难熬的日子,当下也感觉过得飞快。 下班后的谭子铭一刻也不曾停歇地往家赶。出了地铁口,他还不忘拐进药房买了几盒安全套——两人发生关系的契机太过突然,初体验并不佳!至少,他从心底里坚决否认那是他的巅峰水准。好在,今晚的他们有大把的时光。 站在收银台前,刚掏出钱包,就收到微信新消息。 他一边等着找零,一边滑开屏幕,苑姈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朱洇不打招呼来找我,不能陪你吃饭和看电影了。』 『就是一开始和你电话联系租房的那位朱小姐。』 谭子铭一手接过零钱,一手快速地敲击着手机键盘。 『我有印象,上回在医院见过她。』 『好,那你玩的开心点。』 另一头,收到体贴回复的苑姈犹豫了片刻,又发过来一条新信息。 『对8起!等你哪天的周末休假了,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啊!』 『行啊!做爱做的事!一言为定。』 谭先生一脸坏笑着点击了“发送”键。 看到“做爱”两字时,苑姈的心“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和谁聊天呢!”好奇的朱洇探着脑袋瞄她手中的手机。 “室友。”恢复常态的苑姈收起手机,“就是谭医生。别多想!我们只是偶尔一起搭伙吃个饭,你知道,两个人分摊的话,伙食费便宜很多的。” 越解释,越显得此地无银叁百两! “他应该还单身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觉得正适合发生点什么吗?体面的医生怎么都比……”朱洇斟酌了片刻,把到嘴边的“蒋卓”两字咽了回去。 “……无业游民来得靠谱吧!” “那请问朱小姐,你又是凭什么认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前途无量的外科医生会看上我呢?”苑姈带着几分认真的态度问。 “拜托~你不要妄自菲薄行吗?就凭你这张脸,还有魔鬼般的身材啊!” “所以……看中我的男人,多半都是想上我对吗?”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瞎说什么呢?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朱洇紧张地辩解,“你千万不要乱想。” “没事。”苑姈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笑吟吟地说:“走吧!我想去吃步行街的无烟烧烤,还有‘肥妹家’的烫菜、咖喱全翅和海带绿豆汤。” 闺蜜二人在拥挤却干净的小店里,天南地北地侃、滔滔不绝地聊。从国家社稷到明星八卦、从身边人事到自身体会。 “我们公司最近在招人,你有没有打算跳槽啊?”朱洇随意地询问。 “什么岗位啊?”苑姈随性地反问。 “生产计划员。”她顿了顿,继续曰:“不要求经验,会有人教你,上手也不难。这几年,厂里一直业绩不错,老板也大方,就是休假时间比较少,周六常常加班,但都是和同事们打交道。除开五险一金以外,一个月到手最少也有六七千,他们主管都能拿一万五左右。” 朱洇所在的公司属于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是一家只有十多年历史的港资企业。但在当地却颇有名气,甚至于在整个珠叁角地区的同行业中亦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另外,我们每年会组织一次省外游、一次省内游;遇上国家法定节假日,会有两叁百块随薪资发放,年终奖是月薪的1-3倍。你如果有兴趣……” “谢了!阿洇。”苑姈握着不锈钢勺柄,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热乎的糖水。 “我暂时不准备转工。” “好!”朱洇冲她笑笑,“换了职位后是不是忙很多啊?” “还行吧!熟悉了之后,发现也没那么难应付。” “嗯,那就好。” Chapter8 和朱洇在地铁口道别后,苑姈反向进了站。初冬的晚10点,车厢里的乘客并不多。 出了站,拐个弯,置身于迎风口时,阵阵刺骨的西北风呼啸袭来,让苑姈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粤省的冬天真可谓喜怒无常、变化多端。明明出门时还如同北国的阳春般暖意融融,这才过去多久,冷空气就迅速到货,降温的同时还伴随着细雨。 从这里到住处需要走上五六分钟。苑姈缩着脖子,半个脸都埋在立起来的衣领里。因为冷,连两排牙齿都争相打着哆嗦。 进入小区,刷物业卡步入所在楼道,身后的玻璃门缓缓合上,阻断了低温与寒风的侵袭,整个人瞬间暖和了不少。 苑姈在玄关处换上拖鞋,脱下外套,甩了甩上面的雨珠,挪步到阳台把它挂在通风处。 转而快速地冲了个热乎乎的凉,她才真正觉得又活了过来。准备把换下来的衣裳扔进洗衣机时,才发现里面已有半桶男士衣服。 后知后觉的苑姈这才留意到家里似乎空无一人! 她把手上的东西搁在洗衣机边上,走向鞋柜,从放在上面的单肩包里取出手机。果不其然,谭子铭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抱歉!临时接到医院电话,得回去加班。』 时间显示为一小时之前,那时她应该刚进地铁站不久。 『我到了,你回家了没?』 『下雨了,有没有带伞?』 后面两条是在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后收到的。苑姈盯着那几行字,猜想他可能是匆忙走在走廊里或者等电梯时趁机编辑的。 一股热流从胸口处涌起!本想直接致电的,考虑到此时的他也许人在手术室,又或许在查房,甚至开会,便只好作罢。 回完信息,她再次来到小小的洗衣间,利索地把二人的换洗衣物一起洗了。她以前总认为,服装太过贴身,而替一个男人洗衣是一件亲密又私密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做都做了,还别扭个啥? 已换好鞋子的谭子铭把手机扔进外衣口袋里,就挪步到更衣室,换上整套的短袖刷手服,再戴好口罩和帽子,用专门的洗手液清洗双手和上臂后进入手术室,穿上经高温消毒的手术衣和无菌手套。 今晚的主刀医生是心外科的杨主任,他主攻心脏瓣膜疾病,也是心脏肿瘤专家。 病人是因为急性呼吸困难入院的,初步认定为心率衰竭。经过ABGA和ECHO①的检查,以及注射多巴胺与肌肉收缩原后的持续观察,还确定患者伴有冠状动脉狭窄症,假设任由其发展的话,还会有引发脑梗塞的危险。 手术是在前一天做的,术后血压与大动脉瓣膜都逐渐正常,亦不见淤血。谁知在20分钟前,病患突然出现了血压降低、心跳加快的症状。好在,当班的正是杨主任,并且他还是该病人的主治医生。一接到值班护士的通知,他就火速赶来。 “病人的心脏阴影扩大了,估计是心脏压塞,血压太低,无法插管。马上联系住院部的谭子铭和杨佳欣,十五分钟后进行二次开胸手术。” 手术持续时间不长且过程顺利。谭子铭盯着那张氧气面罩下的脸,坐在病床前,久久不说一句话。 “谭医生,别担心!麻醉过后,最多一小时,他就会醒来了。”说话的人是医院里的资深麻醉科医师。 “嗯,我明白的,谢谢钟医生。” “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杨佳欣站在他的身后,“你先回去吧!等他醒了,我发信息告诉你。”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醒了我再回去。” 杨医生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就继续查房去了。 患者和谭子铭同龄,是一名退伍老兵,名叫韩君。在他住院当天,青梅竹马的妻子带着不足半岁的女儿回老家参加表妹的婚礼。那两叁日,他每天都主动打电话,像个没事人一样说着情话。有好几次,都凑巧被谭子铭撞见。 “谭医生,你说……我会不会下不了手术台啊?我,我还不想死啊!我死了,她可怎么办?你都不知道,我参军时,已经工作了叁年,她呢?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专业是英语教育。她告诉我,等她毕业了,我们就结婚。以后有了孩子,她一定会把ta教的很好,将来做祖国的栋梁之材。她多好啊?可第二天我就犯了混,当面向她提的分手,我到今天都忘不了满是泪痕的那张脸……” “不会!”谭子铭实在受不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脆弱模样。 “杨主任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之一,经他手术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所以,你要有信心。” “韩君,别贪睡,快点起来啊!”他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 迷迷糊糊中,谭子铭被“嗡嗡”作响的铃声吵醒,他下意识地抻了抻酸软的脖颈,条件反射式地伸手探进衣袋,才注意到声源来自床头的桌面。他拿起手机,瞟了眼屏幕,见到上面赫然显示着“宝宝猪”的昵称时又讪讪地放下。 然而,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有意与他较量,声响刚停,不过叁秒又重新叫嚷——想来今晚的机主尚未来得及向夫人报备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谭子铭衡量再叁,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接听”键。 40分钟过去,他在急诊大楼前迎接了一位和苑姈的身材个子不相上下的年轻女人,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歪着小脑袋睡熟了的小女婴。 “你好,谭医生,我叫欧杨②,请问韩君在哪儿呀?”虽然一路上,欧杨都在调整心情,此刻也尽量镇定,可声线仍旧有些颤抖。 “做完心脏手术的患者,有时会引起心脏麻痹,这在临床上来说属于常见现象。你先生的身体素质极佳,而且,他无时无刻不盼着早日出院,和家人团圆。只是麻醉刚过,恐怕还要再等等。” 谭子铭以医生的身份,平静地向家属交代着病情。职业使然,他平常走路就很快,加上身高腿长的,抱着婴儿的欧杨跟的有些吃力。 “谢谢你,谭医生。”她的鼻子酸酸的。 “先别谢我。”他笑笑,“等病人醒来,见到你们,说不定就该和我急了。” 欧杨攸地顿住脚步,内心的愧疚又增添了几分。 “怎么了?”谭子铭按着电梯键的手指滑下,眉峰紧拧,甚是不解。 “没事。”怀里的小宝贝被包裹成粽子状,她小心又笨拙地转换了手势。 “不介意的话,我替你抱会儿吧!”说着,他朝她伸出修长的双臂,“你还背着个包呢!” 既然如此,欧杨便不再别扭,把囡囡递给了旁边的男人。 “叁更半夜的,我不该把她也带来医院的。可是没办法,家里没人照顾她。” “没关系,等会我叫值班护士帮你和孩子找张床休息一下。平常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的吧?” “不辛苦!囡囡很乖的。等年后上班销了假,她的奶奶就会过来帮忙。” 尽管生命体征完全正常,韩君还是比意料之外的晚醒了一个钟。以杨主任为首的医疗专家团,怀疑术后引发了肺部积水甚至不排除髓膜炎的可能性。正准备召开紧急会议分析原因时,病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韩君,我是你的住院医师谭子铭,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见的话,请眨眨眼。” “很好!现在请你动一动手指。好!非常好!能否再动一下脚趾?” 韩君听从指示,艰难又细微地执行着大夫的指令。 “各位,看来患者已恢复意识。” 话音刚落,围在病床前的医护人员都笑开了怀,欧杨更是喜极而泣。 “杨医生,请继续留心病人的状况,每小时测一次血压。”杨主任交代完就转身离开,“哦对,谭医生,熬了大半宿了,赶紧睡觉去。” ————————————————————— ①ABGA指“测定动脉血的氧气、二氧化碳分压的检测”;“ECHO”指心脏超声波。 ②此欧杨正是彼欧杨,来自《宁期此地忽相遇》女主陈艾珈的大学师姐兼闺蜜。 Chapter9 医护人员一哄而散,韩君的病榻前立马就上演“劫后重生”的夫妻相聚感人画面了。 谭子铭在门口杵了一小会儿后默默离开。他掏出手机,发现还差十分钟,就是凌晨叁点了,考虑到8点就得上班,他决定不回家,在休息室里将就一晚。 清晨7时不到,一辆救护车就停在急诊大楼门前的空地上,急促的警报声把熟睡中的人吵醒。谭子铭从舒适软塌的躺椅上起来,抻了抻脖子、伸了伸四肢。这一觉虽然不长,但质量却极佳。 见时间尚早,他便临时起意返家一趟。 …… 苑姈第二次伸手把闹铃关掉,爬起身呆坐了足有半分钟,才捞起床头的睡袍披上身,趿着拖鞋拧开门把。 “嘭——”两扇门被关上的声音几乎重合在一起,那一声可谓把她震得提神醒脑、精神抖擞。 从门外进来的谭子铭,风尘仆仆,手上还拎着一个透明食品袋,里头装着双人份的早餐。 “早啊!”他眼里含笑,一脸温柔。 “……早。”像昨天一样,再一次的——她披头散发、他衣冠齐楚。 “快去洗漱,一会儿出来吃早餐。” 她含糊地应了声,就逃也似的冲进盥洗室。 “苑姈,”谭子铭轻叩洗手间磨砂玻璃门,“我那件藏青色毛衣,你看见没?” “哦!呃……昨晚我顺手洗了,在阳台晾着呢!应该还没干,你还是换一件吧!” 门外的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下颚,眼角微微上挑,轻笑出声,老半天才应了声“好。” 坐在马桶上的女人轻拍有些发烫的脸颊,暗示自己要清醒——毛衣不过就是前晚二人滚床单时,他落在她房里了。 等苑姈拾掇完毕后,谭子铭早已冲完凉,清清爽爽地坐在了餐桌前。 “粥已经不烫了,赶紧的。”她一坐下,他就把一碗艇仔粥推到她的面前,还把剥了壳的茶叶蛋放在旁边的白色碗盖上。 “今日不用开工吗?” “要啊!做完手术,等病人醒来已经很晚了,就想着干脆在医院睡一晚算了。” 听到后面,随口一问的苑姈才意识到他是在解释前一晚的“夜不归宿”,她登时愣了一下,放下勺子。 “谭子铭,你不必这样。我是说,我不至于那么不懂事。”缓了缓,她又言:“来回奔波挺累的吧?” “不累!”他咧开嘴笑得一脸灿烂,“我身体好着呢!” 苑姈垂眸,故意不接他的茬。 共进早餐后,二人又同时出门。她走得慢,他停下脚步,等她跟上后,二话不说就扣紧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直到进了地铁站,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饭?”谭子铭帮她整了整衣领,“快进去吧!” “嗯,那我去买菜。” “好啊!”待苑姈那抹纤细瘦长的丽影随着人流消失不见时,他才反向刷卡入了站。 傍晚6点半,被琐碎事务耽搁的谭子铭交完班回到办公室。上晚班的张扬收拾好几本病例表,准备去查房。 “小姑娘,你找谁啊?”他刚转身,就见一个年轻又时髦的女孩儿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我找……哥!”那声“哥”一脱口,包括谭子铭在内的好几个医生护士都条件反射式地扭头,就见到红着眼圈的谭书雅。 紧接着,众人又循着她那可怜巴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一脸淡漠的当事人。 “你妹妹?”张扬皱了皱眉,不确信地问了句。 “嗯。”谭子铭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亲妹?”张医生的脑门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然呢?”被反将一军的人哑口,抬脚就踏出了门。 “怎么?和你爸吵架了?还是和你妈?”谭子铭走到妹妹面前,抬手捏了捏粉嘟嘟的脸蛋,嘴里还不忘揶揄她。 “我爸不也是你爸么?”谭书雅吸了吸鼻子,又恨恨咬牙,“不对!我要和他们脱离关系。” “挺硬气啊!”谭医生觉得好笑,“走吧!说说你这回又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哪都行!总好过在这丢人现眼的吧?” 话音刚落,谭书雅撒腿就跟上,也懒得琢磨背后看热闹的人都是什么心态。 “哥,我身上没钱,你收留我呗!” “你的卡呢?” 半天也没听见回音,谭子铭攸地收住疾走的步伐,谭书雅差点就撞上他的背。 “还真打算断绝亲子关系啊?” “嗯!”小妞毫不犹豫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行,跟我走吧!” “哥,我开车来的。” “……坐地铁。” 谭子铭归家时,身边多了个看起来不足20岁的女孩,两位女士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再炒个青菜就可以开饭了!白饭应该不够,我再浸两块米粉吧!”苑姈率先打破僵局。 “不用麻烦!” “好啊!” 兄妹俩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口,语毕后,又整齐划一地扭头,大眼瞪着小眼。 “你吃很少的,不是吗?” 气鼓鼓的谭书雅踮起脚尖,较着不服输的一股劲儿,肚皮却不争气地发出怪异又绵长的抗议声。 “那就晚一点当宵夜吃吧!” “谢谢姐姐!” “对了,姐姐,我叫谭书雅,你叫什么名字啊?” “谭书雅?”苑姈眯了眯眼,瞧着她,嘴角扯出了一丝淡淡的浅笑。 “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我叫苑姈。” “那我叫你姈姐姐。” …… 当谭书雅把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扒拉掉,从厨房出来的苑姈,手里端着一大盘炒米粉,里面加了鸡蛋火腿和绿绿的韭菜苔。 “哇~好香啊!姈姐姐,我以后能不能常来家里蹭饭吃啊?” “天天嚷着要减肥,今天咋不减了?”一旁的谭子铭哼哼唧唧的。 “哥,我才刚满18岁,还在长个子呢!”小妮子夹了一大筷子的米线,理直气壮地回呛。 “还长?”谭医生睨了眼身高快突破170cm大关的胞妹,慢悠悠地说:“再长可就真成窜天猴了,往后找男朋友都难!” “才不会!高叁的时候,我们班比你高的男生就能随手抓!国外就更不用讲了。哥,诚心建议你,有空还是多打打篮球,听说过了25岁只要方法对,还是能拔高一两公分的,希望你早日达到一八零的高度。”说这话时,谭书雅的眼眸都闪着诚意之光。 “谭书雅!你给我记住了!我净身高一八一,”谭子铭直接甩了张臭脸,“点五。” 苑姈还从未见过某人吃瘪的样子,垂着脑袋憋着笑。 “姈姐姐,你多高啊?” “好像是一六叁,高中毕业后长了叁厘米。” “那我觉得,你得找个一八五的对象才最适合,最萌身高差,嘿嘿。” “我们这样刚刚好!”谭医生没好气地打断她。 “雅雅,你穿我的睡衣可能会有些短,将就一下吧!” “不会不会!谢谢姈姐姐。”谭书雅高兴地接过,“今晚我睡哪里啊?” “主卧!里面有浴室,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跑出来了。”不等苑姈回答,谭子铭就抢先一步,把她推进卧室,再把门带上。 “你干嘛呢?” “电灯胆太大太亮,碍眼。” “我先去冲凉。”苑姈折回次卧,拿了套换洗衣物,被嬉皮笑脸的谭子铭挡住了去路。 “一起?” “滚!” 半小时过去,谭子铭爬上床,从背后搂住苑姈,半天没动静。 “不做?” “你想?” “不是你想?” 他轻笑,在她耳边暧昧低语,“我怕你受不住会尖叫出声,吓到家里的小朋友就不好了!” “……”难道所有男人都爱在性事上夸下海口么? “反正来日方才。”说这话时,谭子铭的内心是平静而满足的——多年前,还是少年的他,从喜欢苑姈的那一天起,他就幻想着未来漫长的日子里,他每晚都能和她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隔壁的谭书雅洗完澡,一时半会可睡不着。 她在床前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什么,不经意间就扫到了床头柜上的盒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口香糖,走近了才发现是避孕套,没开封的。 未经人事的的姑娘,脸“唰”一下就红了。良久,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一张巴掌大的脸紧贴在两间房之间的墙上,却啥动静也没听到。 Chapter10 黑暗中,他就这么抱着她,俩人谁也没再吱声。 很快,困意袭来,苑姈的眼皮越发沉重;身后的谭子铭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伴随着“吱呀”一声,古老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灿烂的太阳光打在脸上,苑姈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 “姈姈,”外婆的呢喃软语在耳畔响起,她放下遮挡的手,用力地眨了眨眼才适应起直射的强光。 “婆婆?”苑姈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慈眉善目的脸,激动地探出手,还真的摸到了光滑温热的肌肤。 “哎呀,你的手啊,怎么这么凉?”老人心疼地握着,在她的手背上搓了搓。 “没事的,婆婆,一到冬天就这样。” 苑姈这才有心思好好地把旁人打量一番。她穿着一件紫粉色呢大衣,长至小腿,皮肤白里透着红。印象中,这件外衣还是她买的,花了上千块钱,好在外婆非常钟意——尽管已经70多岁,但她依然爱美。见过婆孙俩的人,无一不认为,苑姈的肤色和容貌完全遗传自美人胚子的外婆,和母亲倒是没有半点相像。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衣服喜欢归喜欢,但她却舍不得穿,宝贝似的套上衣罩挂在旧衣柜里。 “村里来了舞狮队,我刚刚去看了。还有啊,你明天不是有喜事么?我得穿好看一点。” “什么喜事?”一头雾水的苑姈还未听到回答,外婆就已凭空消失。 伸手把吵嚷的铃声关掉,梦终究还是醒了。 亲人离世这些年来,苑姈鲜少梦见她!昨晚这么一打搅,此刻的她竟怅然若失。心想:外婆到底是太爱她了,才见不得她有丁点难过吧!以至于她的梦里,她都懒得去。 苑姈洗漱更衣后,谭家兄妹已坐在餐桌前等她吃早餐。 “姈姐姐,你快过来呀!”一见她,谭书雅就兴高采烈地迎上去,拉她的手。 性子偏冷的苑姈不动声色地挣脱——她实在不习惯应对他人过分的热情。 “我要赶着去上班,得走先。”她的口气讪讪的,“你们慢慢吃。” “还早呢!来得及。”谭子铭用双手搭着她的双肩,硬是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长期不吃早餐,对胃可不好。”谭医生一边说,一边把客家腌粉和叁及第汤推到她的面前,“不烫了。” 苑姈感到窘迫与难为情,双颊适时地泛起红晕,她只好尝试着没话找话。 “雅雅,前一晚睡得还好吗?” “啊?”埋头闷吃的千瓦电灯胆被突然点名,抬起头,挤出如花的笑靥,大言不惭地回应:“谢谢姈姐姐关心,我睡得可好啦!” “你没睡好吗?”谭子铭冷不丁地蹦出一句,关心的对象却是苑姈。 “……我睡得不好吗?我踢你了?还是……咬你了?” 话音刚落,餐厅里的画面就显得异常诡异。 苑姈垂眸,紧抿着唇,懊恼得想要咬舌自刎。谭子铭面无表情地觎她一眼,随即哑然失笑。 对面的谭书雅端着碗,呆呆地望着奇怪的二人。心说:我明明整宿失眠,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是墙壁隔音太好?还是某人……压根儿不行? “你睡相那么差吗?” 睡相很差吗?和蒋卓断断续续同居叁四年,从未听他说过啊!苑姈正纠结该如何接话时,一声不雅的“呲溜”声成功转移了他俩的注意力。 “那个,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不用送。”谭书雅放下碗,利索地抽出纸巾擦擦嘴,拎起放在邻座的包包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你睡觉的时候可乖了。” “……” “一整晚都往我怀里钻,生怕我会跑掉似的。”心情愉悦的谭子铭故意揶揄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苑姈把米粉扒拉完,又急急地喝了两口汤,“我也得出发了。” 他扯住她,拿纸巾帮她擦拭嘴角,“我要连续值两个夜班,晚上不用等我。” “谁要等你啊?自恋狂。” 李冰还未把车子停好,就接到了好姨的电话,她抬手按了下蓝牙耳机的开关。 “太太,雅雅到家了。” “好,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一进门就回了房,嘱咐我中午不用叫她,她要睡觉。” “行,知道了。” 收线后,李冰没有主动联系闺女。 昨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谭启立与谭书雅起了争执,而向来善于调和父女矛盾的谭师奶,恰巧正为公司的某项目愁的焦头烂额,便顺势数落了女儿两句,任性的千金小姐一怒之下就甩门离去。 “干嘛呢这是?非得把雅雅逼走。” “老谭!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明明是你和她有争执,现在居然反过来怨我?” “她就是想一个人跑韩国去看什么爱豆演唱会,我没答应。这事过后,给她涨点零花钱,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这下好了!” “你就惯着她吧!”李冰气急败坏地上了楼。 晚上,坐立不安的谭启立收到了儿子的微信,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得知她在他那儿,李冰也放宽了心。她和继子似乎天生磁场不合,关系不冷不热。然而,对于谭书雅这个横空出世的粘人精妹妹,谭子铭嘴上不说,有时甚至直接表现出嫌弃,可她明白在他的心底是接受和爱护的。 …… CCHI副总办公室。 李冰脱下眼镜放到一边,颓废地闭着眼,左手拇指与食指揉捏着高挺的鼻梁。良久,她才提起话筒,拨了个内线电话。 “李总?”项目经理吴松柏一脸错愕地瞧着她,眼底浮现出来的陌生感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 “你听到的啦?王富贵亲自点名要她,我有什么办法?” “可李总,那姓王的打的什么主意,你不清楚吗?别忘了,你也是有女儿的人。” “吴松柏!”李冰呵斥一声,“这一批的换热器有多紧急你心知肚明,那帮瑞典佬有多难搞,你没领教过?” 两人还在争执中,门就被叩响。 “请进!” “您找我啊?李总。”调了部门后,由李冰直属领导,苑姈已不像原来那样战战兢兢。 “坐吧!山东青岛那边的项目出了点小差池,本来都谈好了,就等他们元旦后派人过来签合同。可就在刚才,我接到了他们王董的电话,有反悔的意向。你今天把该准备的资料准备好,晚上飞一趟,航班和酒店我会叫玉珠帮你订好。到时候,司机阿明会联系你。” “李总,我这是……要出差?” “对!既然这项目已分给你了,出了问题,理应由你跑一趟。放心,吴经理和你一起去。”职场老妖叁言两语就打消了业务新秀的顾虑。 “吴老师也去啊?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苑姈看了眼身边的搭档,开朗地说。 吴松柏,是CCHI项目部元老之一,为人圆滑、正直。早年,还在贵州老家时,他是一名乡村教师。成家后,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毅然辞职来到粤省,摸滚带爬十几年,如今在S市这座大城市里,有房有车的他也算跻身于小康一族的行列了。 面对苑姈这个单纯、朴实的年轻姑娘,在工作上,他常主动提点。 “那就到此为止吧!阿姈,你先去把这个项目的前两期资料整理好。另外,有关公司的资质和财务报表也备一份。”吴松柏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李总,这事儿,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拿下。何经理、阿姈,青岛Ⅲ期,我志在必得!记住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言毕,李冰抱臂靠在转椅靠背上。 吴松柏眼里的轻蔑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苑姈暗暗地瞟了他们一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Chapter11 医院走廊里,谭子铭和杨佳欣跟在杨主任身后去查房。 “杨医生,29床的病人怎么样了?” “给他用了利尿剂,小便量有所增加,腿部浮肿也消了……” 杨主任顿住脚步,扭头,双眉紧拧,“昨天不是交代过你,要先做心脏超声波检测么?做了没?” 杨佳欣垂着脑袋,心虚地摇了摇头。 “谭医生,你来说说,为什么要做ECHO?” “回主任话,根据29床患者的状况分析,心脏手术后,可能会出现一时的心脏机能降低和心囊疝出问题。” “记住了?”杨柏辉犀利地扫了自家侄女一眼,口吻严厉。 …… 查完房后,两位住院医生晃荡到了倘大的家属等候区。 谭子铭从自动贩卖饮料机里,买了罐装咖啡,自己开了一罐,把另一罐递给杨佳欣。兴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她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拉开易拉罐。谭子铭见状,又好心地抢过来帮她打开。 “谢谢你啊!子铭。”杨佳欣抿了一口咖啡,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他们这一批同时进来实习的医护人员,因为年纪相仿,彼此都还像在校园时那样直呼对方的名字。 “客气了!”谭子铭双腿微张,弓着腰,双手的手肘搭在大腿上,右手还随意地拎着饮料罐。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你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吃饭吧!”借助于半明半透的灯光映衬,杨佳欣终于鼓足了勇气。 “就为了这五块钱的东西?”他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她,“改天还是我请大家吃饭吧!到时候带上女朋友。” “你,你有女朋友?”女孩儿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很简单的一句话问得磕磕巴巴的。 “对啊!好不容易才追上的。” “那看来你很喜欢她。”杨佳欣的神情与语气不无失落。 “我先走了。”不等回应,她又落荒而逃。 机场。 吴松柏和苑姈一前一后地办理完行李托运手续,过了安检,坐在寥寥无几人的候机室。 吴经理忙着和太太通话。她掏出手机,决定给谭医生发微信。 谭子铭望了眼走远的白色背影,胸中犹如巨石落地,心里惟愿今晚的他,没让她觉得太过难堪。视线挪离到玻璃外,不见皎皎明月的夜晚,只依稀可见倘大的停车场上零散停泊的几辆私家车。 新的一年正在倒数中,一月一号当天,他恰巧休假。大脑陷入沉思——属于他和苑姈的第一个新年,怎样过才最有意义呢? “叮咚”一声,扯回了早已飘到外太空的思绪。 『临时被安排出差了,顺利的话,元旦前应该赶得回来。』 盯着屏幕的男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退出界面,直接拨打了通话记录里往来次数最多的一长串数字。 “你们那是什么破公司啊?过年也不让人好好过。” 还在编辑信息的手指轻触“接听”键,谭子铭爽朗的说话声就透过看不见的电波传入耳朵,苑姈心说,某人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她起身,握着手机挪步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冲着迎面而来的吴松柏微笑颔首。 “不忙吗?谭医生。” “客观来讲,在无突发事件的情况下,值夜班会比白班轻松一点。” “那作为同居室友的我,都这个时间点了,是不是应分提醒你,该去睡觉了。” “苑小姐,我很负责任地、非常有必要地纠正你一下——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伴关系。还有,在睡前,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女朋友”叁个字触动了苑姈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令她无比动容,烧红的脸颊跟喝醉酒似的,老半天不会接话。 “去哪儿出差?一个人吗?” “山东青岛。你放心,我们项目经理也在。男的,40来岁,有妻室、有女儿,是我们公司为人最正直、作风最正派的人。” “哦。”对于苑姈的主动报备,谭子铭甚是满意地勾了勾唇。 “北方已经很冷了,衣服带够了没?” “嗯。厚毛衣、厚外套和围巾都带上了,保险起见,还有暖宝宝呢!” 粤省的冬季总是喜怒无常的!寒流入境时,通体阴凉彻骨,分分钟需要裹上羽绒服才能活命。而气候友好时,却在春节假期都只需一件长袖单衣。 苑姈不打算继续交代的是,前男友蒋卓的家乡在一个偏远的北方小城,那里的冬天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前两年,他带她回去过,衣柜角落里的厚实冬装就是为那时准备的。 “马上就要登机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好,到了给我发信息,有空了记得想我。还有……” 她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你做乜好似嗰伯爷公咁嘅①?” “我喺伯爷公,你咪就喺伯爷婆咯?我哋简直就喺绝配!现在你可以收线了。” “嗯,早唞②啦!伯爷公。” 挂电后,苑姈的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男朋友?”吴松柏瞧着她,随口一问,随即又感叹道:“年轻可真好啊!” 苑姈既未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意变得更浓、更甜了。 相安无事的一夜过去。 导诊台的医护人员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着,见到谭子铭过来,一票人又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当事人,抬起右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子,“我一来,大家就这么安静啊?” “谭医生,你藏得够深的啊!有女朋友也没听你吱过声。”护士李卉撇撇嘴,话里话外还有一股愤愤不平的“正义之气”。 谭子铭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如炬的目光在杨佳欣身上停留片刻,她眼神飘忽,尔后扭头避开。 李卉观察着俩人的反应,再次“打抱不平”地说:“阿诗昨晚值夜班,你讲电话时,她都听见了。” 不曾料到被轻易出卖的护士急得朝她吹胡子瞪眼睛,还有手肘用力戳她。 “谭医生,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自知理亏的阿诗讪讪地解释着。 “没关系。”谭子铭笑笑,“以后,如果再有病人或家属打探我的个人情况,还麻烦各位帮忙如实相告,毕竟,脱单可不容易啊!” “呦!你小子总算不是一枝独秀了。也对,再挑下去可就挑花眼了!不过,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本事收服你这鲁男子③啊?” 调侃他的人是心内主治医师唐骞,他是比谭子铭高了叁届的同系师兄,二人念研究生时,碰巧跟的还是同一个导师。 以往,面对唐骞的揶揄,他多半不回应或者叁言两语地糊弄过去。但这一次却不一样。 “有机会,我一定带她见见你和师姐。” “好!那我们就等着了。”唐医师握拳,两个师兄弟默契地碰了碰。 “哦对了,”他这才想起同他一道过来的张扬,“体检中心的赵主任问我借两个人。你们俩和我一起查完房,吃过早餐后,今天上午就过去帮帮忙吧!年底了,那些国企、外企、事业单位像是约好似的组团过来,为员工安排年度体检。他们忙不过来,叫苦不迭的。” …… 快8点时,谭子铭与张扬并肩去往食堂。 “阿铭,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拍拖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嘛,有必要瞒着人吗?前两天,齐佳还说要把她最好的闺蜜介绍给你。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没答应。” “那我可不管啊!反正谁答应,谁去见。”谭子铭咧嘴一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还以为靓仔都是和靓女在一起的呢!” “你说杨医生?别造谣,人家一个女仔,以后还得找人的。再讲了,我条女都不知几索④!” ————————————————————— ①你做乜好似嗰伯爷公咁嘅?=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 伯爷婆就是“老太婆”的意思。 ②早唞,“早点休息/晚安”。 ③鲁男子,春秋时鲁国人颜叔子,据说不近女色、坐怀不乱。 ④我条女都不知几索!我女朋友都不知道多漂亮(呢)! Chapter12 下机后取回行李,回到酒店已近凌晨一点。 “阿姈,早点休息!中午11点半,他们会派司机过来接我们去吃饭。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儿找我。” “好的,谢谢你啊!吴老师。” 吴松柏和苑姈在门口道了别,就各自刷卡回了房。 房间里暖气甚足。苑姈冲了凉,往脸上拍了爽肤水、抹了乳液,就调好闹钟,钻进了暖暖的被窝。 上了一天班,加上舟车劳顿的,疲惫的人儿很快就打起了轻鼾。 伸手按亮手机屏幕时,发现快到9点了。头昏脑涨的苑姈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摸了摸额头——谢天谢地没有发烧。本来,难得一整晚不用起夜,却被各种梦魇缠绕,可奇怪的是,一睁眼,她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拾掇完毕后,见时间尚早,苑姈干脆取出昨天打印好的资料,认认真真地过滤一遍,直到吴松柏叩响了她的房门。 他俩被带去一家中规中矩的小汤会,推开包厢门,里头已有一男一女在等候。见到来人,二人立即起身迎接。 男的是项目总监,名叫闫衍,典型的山东大汉,与吴松柏年纪相当;女的叫孙敏敏,也是当地人,职位是项目助理。这俩人都和苑姈有过工作上的接触,但面见却是头一回。 “吴经理、苑小姐,见到你们可真好啊!我们王董特意交代,一定要好好招待二位。另外,他因为工作繁忙来不了,也让我代他向你们道个歉。”闫衍一上来,就握住吴松柏的手,热情洋溢地说。 “闫总监这是哪儿的话?王董也太客气了!我们来一趟,还得让贵公司破费,才真真过意不去呢!”吴松柏叁言两语就接住了对手抛过来的球。 “您要这么说,那大家就都放心了!”闫衍含笑的视线落在另一位客户代表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喜。 “李总的眼光可真毒辣啊!CCHI的业务员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俊俏。早就听闻接替Winnie小姐的是个大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苑姈进入大楼时,就把厚厚的外套脱掉了,紧贴皮肤的是一件修身的针织长裙。 这女人不光脸蛋美,身体线条也是凹凸有致的,的确是王富贵想上的类型。闫衍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趟回去后可以交差了! “闫总监谬赞,我是苑姈,往后还请您多多关照。”苑姈没有丁点的扭捏做作,落落大方地伸出了右手。 “哈哈哈哈~苑小姐一看就是豪爽之人。你放心,漂亮的人在职场通常都是比较受待见的。”这话,闫衍有意说的隐晦,但当事人还是听懂了当中的暗示。 一番寒暄后,众人入座。 “这家会所主打养生汤品,两位贵客又是从南方远道而来,闫某便自作主张点了广式炖汤,还有店里的招牌菜——佛跳墙。此外,他们的新鲜菌菇类可都是从云南直接空运过来的。看看吧!还想吃点儿什么?” 闫衍说着,转动餐桌,把菜单送到苑姈面前。她只好顺势点了两个菜。 一顿饭吃的比想象中的自然、和谐。餐桌上没有“敬酒”、没有“荤话”,当然也不会有生意。 吴松柏和苑姈两次尝试着切入正题,都被闫衍轻描淡写地带过。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领神会——对方压根儿就没有洽谈商务的打算。 “闫总监,你看,我们难得来一趟,今儿下午能否去贵司的厂区参观一下?顺便再谈谈合同事宜?” 既然此路不通,吴松柏决定转换策略。 “我们王董吩咐过了,此事不急但非常重要。因此今晚,他会亲自宴请二位,到时候,边吃边谈。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回去一趟,就让敏敏留下来带你们四处转转如何?” “不了!还要孙助理牺牲办公时间陪同瞎转,我和搭档就更加愧疚难安了。” S市,某叁甲医院体检中心,今天来的主要是某公立学校的教职工们。 内外科检查室除了资质颇深的科室副主任外,另一位就是谭子铭了。 他忙了一上午,一口水也没敢喝。临近12点,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位受检者——一个大学刚毕业不久的女老师,她在两扇门边徘徊片刻后选择了更为年轻的谭医生。 谭子铭接过身份证和体检表,对照证件上的人像后,抬头瞧了眼杵在面前的女人。 “把大衣脱下,躺上去吧!不用脱鞋。”说完,他戴上听诊器站起身。 “上衣拉高……再高一点,到胸口位置。” 换个人来讲就是耍流氓的话,从医护人员的口中蹦出来就显得无比正派又合理。听进另一人的耳朵里,巴掌大的脸瞬间像极了傍晚的天边,那烧红的晚霞。 “别紧张,医生不吃人。” 尽管戴着口罩,却丝毫掩盖不住某人眉宇间透露出来的俊朗。再者,他说话时的语气是温柔的,眼里也是带笑的,这就使躺着的人很好地缓解了尴尬之情,双眼禁不住扫过他的胸卡——嗯,的确是眉目清秀的帅小伙。 冰凉的诊头灵活地探进胸衣罩杯里,放在心脏位置;随后,戴着蓝色医用手套的大手在两边的肝脏部位压了压;最后一步,则检查淋巴是否肿大。 “可以了。” 谭子铭退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取下笔盖,在体检表的“内科”、“外科”两空白栏里一笔一划地写上“正常”、“良好”等字眼。接着,又工工整整地在“医师”一词的旁边签上繁体版的“谭子铭”叁个字。 “楷体呢!很少有医生的字写得这么好看的。”边上的女子整理好着装,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夸赞道。 见他沉默,她的表情悻悻的,“抱歉!做老师的好像多多少少都有些职业病。” “谢谢夸奖,上学时就写习惯了。” “我还以为医生的字都是符号呢!” 报告上,紧挨着“外科”的正好是“五官科”,签名栏里,是无比张扬的符号——张扬。 谭子铭忍不住轻笑出声,“嗯,确实是符号。” “阿铭,走吧!吃饭去。”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慵懒地靠在木门框上的人不是张扬医师又是谁? “等阵,很快。” “那行,你一会儿叫我,我给我家BB打个电话先。” 王富贵选择的是青岛本地价格最贵逼格最高的餐厅之一。那是一栋由古老的别墅改造而成的高级会所,属于历史保护建筑,独具欧式花园特色。 前边带路的依然是王氏派来的司机,吴松柏紧随其后,苑姈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人烟稀少、隐蔽清幽。她大胆猜测这儿可能是很多高官富豪和情妇偷情约会的好去处。 见到王富贵本人时,苑姈是颇为惊讶的。她原本以为,作为当地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名副其实的富贵王,王董十之八九也是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年过半百的好色之徒。未曾料到王富贵本尊,竟是身高一八五,身材不虚胖、不弱鸡,年纪35岁上下,和他的名字相对比,名不副其不实的男人。 苑姈在观察王富贵的同时,对方也在细细地打量着她,那双桃花杏眼撞进她的眼中,仿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把她扒光似的。苑姈不傻,她从那双闪着光的眼睛里读到了有关情欲的信息,外加吃午饭时,闫衍话中有话的示意更是令她对当前的判断笃信无比。 “吴经理、苑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中午招待不周,王某特地设宴赔罪,希望你们回程后,在李总面前替敝人多说几句好话,万分感谢!” “王董言重了!李总说了,贵司与我司就是有些误会而已。所以我们才连夜火急火燎地赶来,但愿王董您能看到我方的诚意。” “咱俩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论诚意,CCHI敢说二,那就无人能说一。” “有王董这句话,吴某人我就放心了!您知道的,合同不签好,没脸回去向老板交代呐!” “不急,来到我大青岛,肯定得先试试大名鼎鼎的青岛啤酒啊!苑小姐,你说是不是?” Chapter13 李冰从浴室出来后,坐在梳妆台前,往保养得宜的脸上涂抹昂贵的护肤品。 “刚才,你有电话进来。”靠坐在床头的谭启立摘下老花眼镜,把手中的书放下。 “怎么不帮我接?万一对方有什么急事呢?” “那也是你公司的事情,我又解决不了。” 俩人说话间,李冰挪步过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瞥了眼——最新的通话记录联系人是吴松柏。兴许是没及时接听的原因,他立即给她发了条微信。 『李总,你要的青岛Ⅲ期合同已按原来谈好的条件签好。但我希望您日后别忘记,这是你的业务员拼了命换回来的。』 年近半百,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盯着那几行字,不满地皱了皱眉,她还未来得及琢磨当中的意思,王富贵的名字就跳出了屏幕。 “李总,”对方的声线又颓又哑,“您这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派了一员猛将过来,真是不够意思。”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快的情绪。 “王董,我想您是喝醉了吧?要不等您明天酒醒了,咱俩再好好沟通沟通?” “醉?呵!”王富贵冷哼一声,“王某人向来自诩千杯不醉,万万没想到今晚却败在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手里。我觉得她大有当年,李总您的大将风范嘛!看来贵公司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只不过李总,看在您与家父时期就开始合作的份上,下一回麻烦先通个气。” 说完,不等回应,他就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李冰背着手在卧室走了两圈,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点开微信,在吴松柏的对话框里输入文字。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明天上午就回来吧!我叫玉珠给你们订机票。』 『恐怕不行!苑姈还在医院急诊室输液呢!胃出血。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可能还需要做一些常规检查。』 胃出血?李冰的心脏“咯噔”一下。年轻时,为了拼业绩,她也不止一次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 『那行!让她好好休养。条件允许的话,明晚就回来,辛苦你!』 “吴老师,麻烦你,把包给我一下。” 脸色惨白的苑姈用能自如活动的右手小心地撑起上半身,吴松柏见状,赶忙过来扶她一把。 “要拿什么?我帮你。” “没事的,我可以。” 说着,她接过设计简约的单肩包,单手熟练地解开中间的暗扣,伸进里层的暗袋,取出一管无色保湿润唇膏。 “这里的气候太干燥了,晚上不涂唇膏,早上起来嘴唇都是裂的。”她套好盖子,冲他笑笑。 吴松柏拎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倾了倾身,斟酌着开口:“以后出来喝酒吃饭,可别那么傻了!身体是自个儿的,马虎不得。” 酒桌上,为首的王富贵以青岛啤酒作为切入口。后来,红的、白的、国产的、进口的,轮番上阵,每一次,苑姈都二话不说一口闷,喝完之后,还不忘拐着弯地提醒合约签订的事宜。那阵仗,别说闫衍与吴松柏了,就连富贵王也看傻了眼。 “行!苑小姐要是敢干了这一杯,王某保证屁话不多说,即刻就签字。”王富贵一边倒酒,一边撂狠话。 苑姈双眼泛红,脸色倒是苍白如常。她扫了眼面前那杯约莫二两的高粱酒,端起酒杯、双手捧住送到唇边,脑袋后仰,辛辣灼喉的白酒顺入腹中。 “啪!”白嫩的手掌盖住杯口,把杯子按在桌上。因为用力,青筋凸显。 “谢谢王董成全!” 王富贵本就难看的脸愈发阴翳!一手捡起放在边上的合同,一手朝身后的人摊开。闫衍手忙脚乱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签字笔递给他。 “你给她盖章!” 语毕,他就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谢谢你,吴老师。”苑姈望了眼窗外飘落的雪花,“很抱歉,这么冷的天,又是在他乡,还要麻烦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松柏挠挠头,心想算了,还是不解释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份工作或调一下岗位?我是说你一个女孩子……” “吴老师,”苑姈礼貌地打断,扭过头,“我猜到您想说什么。这份工作,我很感激!真的。” 她垂眸,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有些无措地搓着包包的肩带,尔后,小声却倔强地说:“我想靠自己!” 吴松柏的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忍。良久,他才默然地点点头,连说了两叁个“好”字。 “既然决定了,那就努力干吧!不过阿姈,要想在职场走得远,尤其是贸易行业,流利的外语是敲门砖。你念过高中,基础肯定不差的,建议你当务之急,就是在上班之余,好好地把英语水平提升一下。能兼顾的话,不妨再去读个本。” 寒冬腊月,冰凉的液体溶剂透过静脉血管传遍全身,时间一久,整个身体都有些发冷。可吴经理出自真心实意的一席话,就像定海神针那样为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指明了方向,也让苑姈的胸口温热起来。 “嗯,这次回去后就行动起来。” 话音刚落,被国内歌迷调侃为“山东天后”的蕾哈娜,空灵慵懒的嗓音就飘散而来。 Not really sure how to feel about it Something in the way you move Make me feel like I can’t live without you It takes me all the way I want you to stay …… 苑姈耗费半天才把手机从包里捞出来,看到上面备注的“谭”字时,紧张兮兮地问:“吴老师,我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吧?” “没大碍。”吴松柏笑着站起身,随即识趣地出了门。 “喂~”苑姈刻意压了压嗓子,一出口就后悔不已——那一声听上去好不做作。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值夜班的谭子铭倒是中气十足的,“刚忙完,就只想着听你说说话,一下子忘了现在都已过12点了。我检讨,下回一定注意。” 似是而非的撩拨,猝不及防。苑姈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下,“那你现在听见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不答反问。 “我好挂住你BB!” 一句肉麻的“BB”就像一簇火苗,从脚底点燃直窜头顶,熊熊燃烧。 “我都挂住你啊,弟弟。” 谭子铭和苑姈同年,有趣的是,两人的生日紧挨着——她比他大了一天。 本来你来我往、浓情蜜意的,可“弟弟”的称呼就像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谭医生浇了个透心凉。不知怎的,他就忆起高叁,她刚被调到他的前桌时,有一天无意中听见她和同桌康媞聊起校园里情窦初开的八卦,她不屑地表示——她才不谈姐弟恋呢!就是同龄也不行。康媞追问理由,她给的答案是——幼稚! “好啦!不跟你说了,快去休息吧!”苑姈用余光瞥见有护士带着病人进来输液,急急地挂断了电话。 早上,一交完班,谭书雅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急诊大楼办公室。 “哥,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一来你就收工。” “吃早餐了没?” “闹钟一响,我即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妆都没化呢!就来找你了。”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脸上写着“看我多乖,快夸我”几个大字。 “嗯,难怪我第一眼认不出你来。” “……” 谭子铭捞起大衣,边走边穿。谭书雅见状,跟屁虫似的追上,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今天肯定是个大好日子,一大早就有人夸我好看,多谢阿哥。” “……” 二人去的是医院食堂,前一天才“官宣”名草有主的男人,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带上了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这举动,很难不引人注目。 “谭医生,女朋友啊?长得真漂亮。”总有不知情的好事者带头出面打探。 “阿妹。”惜字如金的谭子铭动了动嘴皮,只蹦出两个字来。 “呵呵呵~理解理解!如今年轻人拍拖,都爱用兄妹相称。” “阿姨,”谭书雅仰着头,认真的神情带了点天真,“我和我哥长得不像吗?” 岁数还不到30的护士被问得哑口无言。 “也对!他像爹地,我似妈咪。” 说完这句话,少女那张小脸难掩失落之意。谭子铭一秒破功,掩面轻笑。 “咦~谭妹妹,来这么早?”自来熟的张扬端着餐盘在她边上坐下。 原本还在黯然神伤的谭书雅挤出一抹灿烂的笑,露着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哥哥好!” “真乖~俞护士,你不坐吗?” “不了!我回去吃。” Chapter14 昨天下午,谭启立给儿子打了电话,催促他去车行选车。原以为需要像以往那样费尽一番口舌还未必能讨个好,却没料到这一回的谭子铭答应得很爽快,弄得老子半晌也没接话。 “不是说要送我车么?我真要了,你还舍不得给了呀?”谭医生打趣着说。 “不!当然不是。”谭启立连连否认,“我就是太高兴了。今晚回家,陪我吃顿饭吧!顺便把卡给你。” “恐怕不行,上夜班呢!我明天收了工就去看车。雅雅在家吧?你让她送过来,有她陪我去就行!” 老谭深知小谭的脾气。这些年来,父子俩不对付,加上李冰的关系,谭子铭回谭家的时候很少。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逼迫不了。好在,对于谭书雅,他是不排斥的。 “好吧!那我交代雅雅,让她联系你。” 作为两天前离家出走的惩罚,小小谭正被关禁闭中,而谭子铭的提议就是对她的特赦令。笼中猛虎放归山林,自是威风凛凛、大摇大摆。这不——起的比公鸡早、溜得比猎豹快。 用完早餐后,谭书雅去取车,谭子铭在门口等。 “哔哔——”嗯,中规中矩的白色宝马3系中型车,既不高调也不张扬。 “阿哥,爹地透露,卡里面有100万,你想好买哪款车了吗?奥迪、大奔还是玛莎拉蒂?” “都不要!对我来说,车子就是代步工具,干嘛整得像个暴发户似的?去西区的4S街。还有,开慢点,我不赶时间。” 新手司机不敢怠慢,目视前方、小心地开着车。好不容易才等到红绿灯路口。 “你已经选好车型了?你买车,有没有和姈姐姐商量一下啊?” “她可不像你,专挑贵的买。” “车本上不用写她的名字吗?我看新闻,很多情侣就是因为房子、汽车。存款问题没谈拢而分手的……” “谭书雅!闭上你的乌鸦嘴!” “Sorry,阿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很喜欢姈姐姐的。” 看着胞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谭子铭的心软了下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我女朋友,用不着别人喜欢。” “我怎么就成了别人了?”谭书雅急了,“你女朋友不就是我未来的阿嫂么?” 一句“阿嫂”让某人心头的气顺了不少。 “这车是你爸买的,不关她的事,甚至也不关我的事。以后花我的钱买的东西,才写她的名字,而且只写她的名字。” “哥,我今晚能去你家蹭饭吃吗?” “不行!” 谭书雅:“……” “苑姈出差了,还没回来。” 试驾后,谭子铭最终选择了实用型家庭款的福特翼虎,撞上元旦假期,全额付款也要过两天才能提车。 输完液,休息一晚的苑姈没有大碍。只是前一晚喝了太多酒,加上天气原因,睡醒后鼻音厚重,嗓子干哑。 中午的航班,落地时约莫3点多。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吴松柏没让她再回公司,而是吩咐司机阿明先送她回家。 到家后,苑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箱拆袋,把两日来的换洗衣服扔进阳台的洗衣机里。折回房间后,拿了身干净的睡衣准备去浴室。刚一转身,就被谭子铭堵在门口。 “是哦,原来你在家呢!我一时竟没想起来。” “你以后,不准喊我弟弟,我不喜欢。”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苑姈噗嗤一笑,俏皮地问:“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她上前一步,空出的那只手整了整他的衬衫衣领,笑言:“不用争!事实胜于雄辩。小一日、小一个钟,甚至小一分钟都是弟弟。好啦!弟弟乖乖的,放大佬去冲个凉先。” 谭子铭简直被气得怒火攻心,二话不说就把人往胸膛按,微微弓着上半身,一低头就咬住呶呶不休的软糯香唇。 一个吻,接得简单粗暴,毫无柔情蜜意可言。那力道,似乎是要把她揉碎在怀,再一口吞掉。 识时务者为俊杰!挣扎无果的女人索性松弛下来,仰着头配合他的掠夺。尝到甜果子的男人渐渐变得温柔,抱她的力度却在无形之中加了码。 良久,他放开了她,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谭医生,我感冒了。明天要是传染给了你,可不能怪我哦!” “那我们不接吻。”谭子铭抿了抿唇,浓浓的笑意直抵另一人的眼底,“直接做!” 苑姈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公主抱的姿势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腾空差点使她惊叫出声。 她被他甩在主卧的大床上。俩人衣衫褪尽,他欺身而上,爱不释手地捧着形状完美、大小刚好够他一手掌握的奶子,指腹逗弄着棕褐色的乳果。 他的手压着她的胸,借力撑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上一回做爱在晚上,虽然开了灯,可他却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她。 该大的大、该细的细、该紧的还紧——他喜欢的人,果然有着让他疯狂与沉瘾的资本。 被肆无忌惮盯着看的苑姈浑身不自在。 “我昨晚……昨晚没冲凉。” “我不介意!”谭子铭轻笑,松开手,探到私处一摸,两叁根手指被打湿。 “BB,你挺喜欢讲大话哦!” 语毕,他起身,从柜筒里取出一盒尚未开封的避孕套。 “要我帮你吗?”说完,苑姈已抢过他手中的套子,用力一推,下一秒他就躺倒在床。 她动作娴熟地把微烫粗硬的阴茎刷进安全套,双手颇有节奏地上下撸动。紧接着,张嘴把龟头环部位含入口中进行旋转;再连续地吮吸,舌尖游到龟沟处进一步地刺激…… 对于她的主动,谭子铭是始料未及的!身为一名医师,他鲜少为女伴口交,尤其是在没清洗的情况下,他通常会用手指替对方扩充。只不过,苑姈的身子比他想象中的敏感,今天倒省了“指交”那一步。 然而,此时此刻,她竟跪在他的胯下,嘴里含着他的丁丁。坦白讲,他的内心深处是惊喜多过惊讶的。可转念一想,口活那么好,大概也没少吃另一个男人的鸡巴吧!暗想至此,他又嫉妒得几近发狂。 “可以了!”苑姈转了个身,背对他,乖顺地跪趴着,“先说好,只做一次啊!我很累。” “嗯呜~”话音未落,她的腰臀就被蛮力提起,湿热紧致的小屄被如铁的肉棒贯穿,一插到底。 “你就不能……轻一点?”那一下是使了力的,如果不是腰身被禁锢,她难保不会被撞飞出去。 “他能顶到这里吗?”谭子铭说着,掐着小蛮腰的大手往下按压,窄臀蓄力,再次往前顶了顶,男女性器的交合处严丝合缝。 某人的飞醋吃的猝不及防、防不胜防。苑姈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当然……不能啊!” “还叫我作弟弟吗?”他一边诘问一边肏干。 她拼命摇头,“我以后都喊你大佬。” “不用以后,现在就喊来听听!” “铭哥,你……缓一点好不好?” 真真假假一声“哥”,倒是让彼时的谭子铭彻底释怀了。他放慢进击的速度,趴在她的背上,亲着光滑的玉背,双手揉捏着软绵的乳房。 同一时间,谭氏集团。 “爹地,大功告成,有没有奖励啊?”谭书雅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奖励?雅雅你别忘了,你可是被你妈咪下了通牒闭门思过的人。” “那也是阿哥把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与你何干? “你大哥最近有动静吗?” “什么动静?” “明知故问。” “不会吧?你又想安排他去相睇啊?爹地,你忘了上次了?” 老狐狸半眯着眼瞧着闺女,像是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似的。 “谭子铭是在拍拖,没错吧?” 谭书雅“腾”一下站起身,“爹地,连你都见过阿哥女朋友了?我就说呢!他还死不承认!那个女仔长得漂亮吗?哪里人啊?干什么的?” 谭启立心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狐狸居然不上钩。他默默地靠坐回座椅,闷闷地说了句:“没有!没见过。” 接到谭书雅的电话时,谭子铭刚把第二个橡胶套摘下,打结扔进垃圾箩里。苑姈见状,一骨碌地下了床,赤脚回了隔壁房间,捡起地上的衣服,一溜烟地进了浴室。 “阿哥,爹地刚先故意挖坑让我跳呢!还好我醒目,没告诉他你和姈姐姐的事。” “哦!” “……” “你不是说想过来蹭饭吃吗?还来不来?” Chapter15 苑姈冲完凉,从浴室出来时,整间屋子已寻不见谭子铭的身影。 等到她把洗衣机里的衣物都晾晒完毕,夜幕已低垂,门把被人从外头扭动。紧接着,某人两手拎着大袋小袋进了屋,跟在他身后的,是叽里呱啦的谭书雅。 “姈姐姐,你回来啦?”小美女见到杵在阳台与客厅连接处的她,兴高采烈地飞奔而至,二话不说就把人抱在怀里,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少女风香水味扑面而来。 拥抱都爱使用蛮力,这兄妹俩果然产自一家。 “别靠我太近了,感冒呢!”哭笑不得的苑姈弱弱地地挣扎了一下。 “没事的。反正我们又不接吻,我不怕。” “……” “姈姐姐,你身上香香的,好好闻哦!” “……”苑姈再次感到啼笑皆非、哑口无言。 “谭书雅,还不快点滚进厨房来帮忙?”谭子铭脱下羊绒大衣甩在餐椅靠背上,一边卷着打底的衬衫袖,一边冲着自家跟屁虫发号施令。 “Yes sir!即刻嚟。”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人,“阿哥说今晚打边炉,椰子鸡。我去打下手,姐姐你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苑姈盯着健步如飞的背影,实在不敢相信一身昂贵行头的千金小姐也会洗手作羹汤。 “我先把椰肉刮离出来,你负责洗青菜。这里有篮子,把菜洗好后放里面,记得分类。”谭医生说着,把一大袋蔬菜扔到流理台上,又把姜葱蒜芫荽辣椒挑出来放一边。 谭书雅把根部沾了黄泥的菠菜一股脑地倒进洗菜池,拧开龙头。由于用力不慎,水花溅在白色毛衣上,零星两叁点土黄色水渍在袖子上晕开,让她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不愧是属猪的啊!笨手笨脚。”反应迅速的谭子铭把水喉关小,好笑地埋汰着。 “雅雅你先休息去吧!这里让我来。”苑姈不知何时已站在边上,取下墙上挂着的围裙就要裹上身。 “干嘛呢?”站她身边的男人扯住她的手腕,不满喝问:“不是生病了吗?凑什么热闹?” 小谭有脾气,后果很严重!醒目的小小谭见状,忙笑嘻嘻地帮腔道:“姈姐姐,不用担心!不就洗个菜么?我可以的。” “那你把围裙穿上先,别再把衣服弄湿了。” “好。”谭书雅伸手接过外套式围裙,“啊对,这个你帮我拿一下。” 置于苑姈掌心的是她陪他去买的小飞猪开口链钻戒。 “雅雅,生菜要一瓣一瓣剥开在水龙头下冲洗;鹿茸菇本身很干净,对半一撕、过一遍水就行了!” 谭子铭认真交代的同时,握着细细腕部的的大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过。他拉着苑姈往外走,没走两步又回头,不放心地叮嘱:“你别用刀,调味料我等阵再搞。” 出了客厅,谭子铭把苑姈按坐在沙发上。拉开茶几下面的柜筒,取出一支水银体温计甩了甩后递了过去。 紧接着,利索地拆了两包小柴胡冲剂,把褐色颗粒倒进透明玻璃杯里,又绕到饮水机旁冲好拿过来。 “还烫着,等会凉一点了再喝。”放下杯子后,他紧挨着她坐下。 苑姈望了眼不远处隔着透明玻璃门背对他俩的谭书雅,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腰窝。 “你阿妹是客人,你快手点啦!” “这话说的就太过见外了啊!她可不把自己当外人。”谭子铭低笑,“雅雅说你身上香,我也要抱抱。” 话音未落,他果真张开双臂揽住她的腰肢。 “喂!”苑姈慌慌张张地朝厨房方向瞧了眼,娇嗔道:“注意点,家里还有小朋友呢!” “雅雅已经成年了!确切来说,再过一两个月,她就满19岁了。还有,在她面前,我俩不需要避嫌。”谭子铭抬起深埋在她颈肩处的头,直直地盯着她的侧颜反问:“知道原因吗?” 等不及她开口,他又急切地自问自答:“因为在她12岁那年就说过——她喜欢小侄女!她想给她买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洋娃娃和小裙子。” 苑姈扭过头,怔怔地望着他,没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戏谑的成分。她抿了抿唇,垂下了脑袋。 “我也是!BB,其实我也是的。” 不确定到底是哪句话起了作用,苑姈感觉左侧的目光犹如熊熊燃烧的火把,烧红了她的半边身子;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胸腔的阻力跳脱出来。 她似乎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海马区里的某个按钮,记忆的任意门瞬间就被打开,眼前火速浮现出高叁那一年的一些零碎画面与片段。 高考前叁个月,优等生谭子铭因早恋不成遭遇重大滑铁卢事件,班主任欧丽华第一时间找到苑姈。俩人商讨后,确切来说是纠错诫勉约谈后的单方决定,自然,这个决定的决策者是欧老师。为了不影响学校的重本升学率,欧姐允许苑姈与谭子铭建立起“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情感关系。 翌日一早,扫完落叶的她从后门进入教室,在指定的角落里摆好扫把。回座位时,经过他的身旁,悄无声息地把一张纸条塞在他打开的语文书下。 一张只写了时间、地点的字条,让谭子铭一整天的心情都处于高低起伏的状态!一会儿兴奋不已,一会儿又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磨磨蹭蹭的二人避开同学,先后来到教学楼后面的网球场。 谭子铭插着裤兜倚靠着旁边那颗高大的木棉树,光秃秃的枝干上挂满了红似火、蕊如焰的木棉花。苑姈到时,他正百无聊赖地用脚踢着坠落在地的花朵。余光瞥见她的身影时,他立即挺直腰杆,像是在法庭等待宣读判决书的犯罪嫌疑人。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隔着两叁米的距离,定定地看着彼此。苑姈弯下腰,捡起一朵木棉花,捏着花托,笑问:“干嘛要踩啊?这花晒干了可以煲汤的。” 少年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脸颊红一阵白一阵的。 “你找我,就为了科普木棉花?”不知怎的,他的胸口忽而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那么渴望她能看他一眼。然而,当她立在他的面前,如此鲜活、如此灵动,他却油然而生起一种不真实感。这种虚无缥缈令他害怕、恐惧,继而心生恼怒!他气她收了他的表白书签却无动于衷,恨她脸上那副总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洒落,恰如此时此刻。 “哦对,我有东西给你。” 说话间,苑姈已卸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本书。 “送我的?”谭子铭惊讶得连眼睛都要掉到下巴了!直到听到确定的一声“嗯”,他才傲娇地向前挪步。 翻开封皮,首页除了醒目的标题和作者之外,还有娟秀的一行字——“时间能缓,故人不散”。日期是2006年3月10日。 借着路灯的映照,足以让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方才不过一分钟之前的委屈、愤懑、不甘等情绪在须臾片刻之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要送我这本书?” “你看看中间的那张书签。”苑姈提醒他,“我觉得你和他长得还挺像的。” 书签上的人,是被誉为“世纪末美少年”的柏原崇在电影《情书》里的剧照——在图书馆,倚窗读书时的心之所动。 “谭子铭,” “嗯?” “我们?我是说,你,和我……高考之后再说行吗?” 一个“好”字是脱口而出的!只要能得到她的爱情,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呢? “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你的成绩要保持在年级全十;第二,这书你考完试再看。如果你不应承或者……” “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话音刚落,苑姈就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明天下午放学后,你会来看我打篮球吗?” “当然。”她冲他笑了笑。 “哎呀,这么晚了,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去,不然舍监就锁门了。”话没说完,苑姈拔腿就跑。 高中叁年,她走读,他寄宿。 “你一个人吗?” “不是,绍练在等我!” 怕他多想,跑出去了她又回头,“还有康媞。” 当晚,苑姈就出现在了谭子铭的梦里,不同于以往的触不可及,这一次,她在他的身下娇婉呻吟。 …… “给我!”谭子铭总算放开了苑姈,向她伸手。 “给你什么?”状况外的女人一头雾水。 “体温计!”他咧嘴一笑,凑近她耳畔低咛:“你要是愿意,给别的也成!” Chapter16 汤锅里的新鲜老椰子和鸡骨冒着热气一起热闹翻滚,浓郁的椰鸡香味从厨房飘散到客厅。 遵照吩咐,谭书雅把一迭迭捣成碎末的姜葱蒜和红彤彤的辣椒摆到餐桌上。 谭子铭架好火锅炉,返回厨房端出一锅奶白色的汤底。 “雅雅,拉开冰箱上格,有你最钟意的鱼皮角。”谭医生说着,盛了碗汤放在苑姈面前。 “哇~多谢阿哥。我就说嘛!打边炉哪能没有鱼皮角啊?” “对了,姈姐姐,今晚一起去广场倒数么?” “不去!她还不能吹风。”没等当事人张口,谭子铭就抢先一步回答,“你也别去了,吃饱了就赶紧回家,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倒数不好么?” “那哪儿能相提并论啊?被窝是暖和,可孤零零一个人,怎么也没有广场上热闹啊?” “哦,那是你。反正我们是两个人。” “咳咳——”苑姈刚把一羹鸡汤送进嘴里,就听见旁边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开起了车。 记忆中,学生时代的他分明就是一个性格内敛、不爱讲话的人呐!敢情骨子里就是个实打实的闷骚男呢! “雅雅,原来你这么能吃辣的吗?”视线下移,恰到好处地停留在那迭红似火的小米椒上。 “是啊!我随妈咪嘛,是个辣妹子。”谭书雅笑嘻嘻地接过话头。 …… 谭子铭冲凉后,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屋里的电器设备,关了客厅的照明灯,扭开次卧的房门。苑姈靠坐在床头,厚厚的被子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掀开被子上了床,贱兮兮地往前凑——只见屏幕上的电影男主角正肆无忌惮地秀着倒叁角的完美身材,八块腹肌紧致有序地排列着。而他旁边的人儿唇角挂笑,看得一脸花痴。 “小心口水掉在键盘上啊!”一张嘴,就是浓浓的陈年老醋味。 苑姈噗呲一笑,摘下耳机、按下暂停键。 “别那么双标行吗?女人喜欢腹肌和人鱼线就好比你们男人对于丰乳和肥臀有着执着的追求是同样的道理。再说了,锤哥不仅有一副好皮囊,还长着一张东西方男女老少通吃的帅脸。试问,这样的人间尤物谁不喜欢多看几眼呢?” 谭医生垂眸,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胸前,哼哼唧唧地说:“总之我没有。” 神速反应过来的她伸手推他的肩膀,不满地埋汰:“我也不小了吧?” “反正算不上很!大!”顿了顿,他又欠扁地加了句:“不过我也不嫌弃。” 好强的苑姈跪起身,伸长脖颈,挺起胸脯,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谁不会啊! 谭子铭挑眉觎她,“你说什么?” “那个,虽然……但是吧!你也……还行。” 哎,明明是他先挑起的口舌,为何语无伦次的人反倒成她了呢? “只是还行?你确定?”他贴近她的脸,她本能地后退。 “你就不能诚实点?”谭子铭的眼里似笑非笑的,苑姈被他盯得面红耳赤。 “你该吃药了!”他站起身,双脚勾上拖鞋就往外走。 探讨归探讨,赢了咋还火上浇油地进行一番人身攻击了呢? “哦对了,你就是对着雷神再意淫,我这辈子也练不成他那样的身板。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不只是身材吧?身高也达不到啊!苑姈腹诽。在心底发出了一声直击灵魂的拷问——过去的她和他是真的认识过吗? 顷刻后,谭子铭回房,左手端着个玻璃杯,里面蓄了半杯温开水;右手半握着,上面是几粒颜色各异的西药。 “张嘴,伸手。”他坐回床边,监督她餸服感冒药。 “铭哥,你好好哦!”意识到一分钟之前的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的苑姈,嬉皮笑脸地挽住谭子铭的手腕,“其实吧!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哪样?”记仇的某人并不买账。 “当然是每一样啊!事实上,我就喜欢你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美男子。腹肌?腹肌能干嘛用?难不成真拿来当搓衣板么?还有啊,男人的尺寸不重要,重要的是技巧,你就很有技巧嘛不是?呜……” 身边有个医生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当小病小痛的苗头一起,刚刚滋生的病毒细胞就被生生掐死在摇篮里。 苑姈撑开慵懒轻薄的眼皮,半睡半醒的眼眸朦胧惺忪;她抻了抻四肢,抬手揉了揉眼,感知到似乎有冰凉的东西掠过眼角。 “谭子铭!”她急匆匆地跑出来,抬起手腕推到他的面前,“这是什么?” “醒了?听你这说话声,中气十足的。看来已经完全好了呀!”他把手上的医书合上后放到一边,捏紧她的手指一扯,她就顺势跌坐在他身上。 “还挺好看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 “送你的新年礼物啊!你不是说最喜欢这一款?啊对,它还有个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一路有你’吧?” 她的手上戴着的,正是他俩去给谭书雅买礼物时,她选中的铂金手链。 “干嘛破费啊?我,我不习惯戴首饰的,怕一不小心就搞不见了。”说完,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就要去摘。 “戴着,多好看啊!要是弄丢了,再买一条就是了。”谭子铭搂着她,嗅着她的发香,“你喜欢啥?我明年再送给你。” “这才新年第一天呢,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啊?”苑姈有些哭笑不得。 “来日方长的,礼物哪能一下子全送完?” “请问你下次能先通个气么?你看,我什么也没给你准备,显得我多么不懂礼节似的。” “不用。我认为昨晚,热情似火的你就很不错!” “……谭子铭,咱俩以前是同班同学吗?我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呢?” “我本来就这样啊!你觉得我陌生,是因为以前,你从未给过我机会,自然也就不屑于了解我了。” 委屈巴巴的控诉让苑姈哑口无言。可实际上,说穿了,哪里是不屑?根本就是自卑心作祟、不敢高攀啊!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愿意了解我也不迟。” 有时候,往事只能回味不能深究。 此时此刻的谭子铭只想紧抱当下的幸福,对于过往,他选择释怀。尽管后来的他,看完了小说版与电影版的《情书》,多多少少明白了她当初的用意——不管是故事里的少年少女,还是现实中的他与她,结局都注定了一场空。她想对他说的话,全在那本文学作品里了。 若干年后的他毫不动摇地坚信:重逢,是缘分,亦是命运使然。她的想法还和7年前一样吗?他没有勇气问出口,或许她本人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只要她还站在原地,他就甘愿朝她飞奔而去。 “你之前不是说在读师大的应用心理学吗?要不你安心学习?我养你!” “我俩一共才睡过几次啊?就说要养我?”苑姈看着谭子铭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逗弄他。 见他黑着一张脸,双唇紧抿,倔强的像个孩子。她又继续揶揄道:“谭医生你看啊,就像你说的,我这人,胸不够大臀也不够翘。你呢?也不必有负担,我是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着让你负责的。放心吧!” “苑小姐,你错了。是你要对我负责,负责到底!” 苑姈微张着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说你养我,就你那点工资啊?” “嗯,以后会好的!” Chapter17 “今年过年早,回Z城吗?”谭子铭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呢喃地问了声。 “唔~”苑姈摇摇头,“自从婆婆去世后,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对不起!”放在她腰腹的大手有意无意地紧了紧,“那这次一起?就当是陪我好吗?” “不行呢!”她把玩着他的手指,解释道:“年25细佬乔迁新居,他邀我一起过年。你不知道,在这世界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稍作停顿后,她又补充一句:“他人在北城。” 北城距离S市,即使是自驾,全程走高速也要花上3个多小时。 谭子铭默默地等待着,苑姈却没有开口邀请他。假如说一丁点儿也不失落,那肯定是骗人的。 “你们医院给你放几天假啊?” “一个礼拜不敢奢求,叁四天肯定是有的,具体还不清楚。” “你家里人不都在这儿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印象中,高中时期,谭父谭母就把谭子铭一个人留在Z城念书。夫妻俩则在毗邻的S市做生意,逢周五傍晚,都有来自外地牌的不同豪华轿车接他回家团聚。 据传,高二升高叁那年暑假,父母本有心让他转学的,又担心个性内敛的他难以适应新环境,加上他所在的中学是那个小县城里最好的学校。考上清华北大的虽不多,但年年都有两叁百个学生是能上211和985名校的。以小谭的成绩,择华南地区最好的大学,应该不成问题,因此才最终作罢。 固然,真要深究起个中原因来,恐怕只有谭子铭本人才心知肚明了。 当年,无意中从司机的口中得知谭启立与叶红梅在未与他商讨的情况下,就擅自忙着联系新学校。深知爹妈脾气的少年,尤其是母亲的执拗,谭子铭假装乖乖服从。可每一次回去,他都各种不适,有一回还因为拉肚子差点虚脱。几次之后,心疼儿子的谭母以为是他初上高叁,压力过大的原因,外加对新生活的无形恐惧才有一系列的不良反应,权衡再叁,她选择了让步。 然而,事实上却是:当初谭家少男初长成,情窦初开,爱上了一个女孩儿。若干年过去的今日,那个长大了的少女正窝在他的怀里。 “我妈他们每年春节都要回Z城,她平时对我没要求,但过年一定得回去,哪怕只是一同吃上一顿饭。哦对了,大年初二,高叁同学聚会,我本来还想着和你一块儿去的。” 高中同学群,是他俩刚重逢那会儿,谭子铭把苑姈拉进去的。这个举动让死气沉沉的微信群顿时炸开了锅。面对一堆八卦围攻,俩人口供一致地否认、轻描淡写地回应。当事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吃瓜群众们噤了声。 想想也对!谭子铭论皮囊、身材、家世与前途皆优等;而苑姈的资质太过平凡,丢在茫茫人海中只会被瞬间淹没,长得虽称得上漂亮,却没到班花校花的级别。 看吧!普通人的心里就是这般扭曲。往往不愿接受一个和自己一样平平无奇的同类,被优秀的物种爱上的故事。至于祝福嘛?那就更加谈不上了。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就不能为实!然后再自欺欺人地对此做一番合理分析。 临近年关,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大家伙聊的大多还是聚会事宜。苑姈嫌烦,索性屏蔽了群消息。 “下次呗!”她笑得挤眉弄眼,浅浅的小梨涡才现形凑热闹。 “那改天约我同事吃个饭?我们有几个人是同时进医院实习,并且一起留下来的。” “好啊!你安排,我听你的。”见她点头,谭子铭的心头才顺了些。 “你饿了没?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做。” 苑姈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穿上拖鞋挪到冰箱边上,“饺子可以不?” “速冻的吗?”谭医生双手交迭枕在脑后,扭头看向她。 “不然呢?我又不会包。” “行!不过以后还是少吃、也少买速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元旦第二天,谭子铭回医院开工。还在休假的苑姈想起吴松柏的建议,午睡后就出门前往师大的继续教育处咨询。 先后问了当班的门卫以及过路的两叁个学生,才在倘大的校园里,找到一处低调隐匿在大榕树下的青色玻璃楼的低矮建筑。 “春季课程要到3月份才正式启动。同学若是今天报名的话,这学期的学费立即减免500块,只要缴纳5000整就行了。另外,你是高中学历,本科的话要叁年六学期。分学期缴费,一共32500元,一次缴清就只需叁万块。” 假期值班的,是年轻的学院辅导员。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计算器,“啪啪啪”地在上面按着数字和符号。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苑姈便没过多犹豫,刷卡缴了第一学年的学费和书杂费。 银联机的流水单一出来,银行的“余额提醒”短信也同时到货。看着上面的数字,她有些惆怅地轻叹了一口气。 由于工资不高的缘故,这些年来的苑姈并无多少积蓄。再者,和蒋卓同居那几年,他总是两天打渔叁天晒网的,衣食住行等方面大多是她在负责。 “这是你的收费单,请妥善保管。另外,开学前一个礼拜,会有班主任联系你,到时候请留意接听手机或接收信息。” 走出师大的校门,苑姈又在周边晃悠了一圈。 经过某外语培训机构的门口,有人给她派了张传单。她走出去没几米又绕了回来,抬脚入内,前台课程顾问热情地接待了她。 “靓女,我们年后会有适合你的商务英语中级班。顺利的话,最快元宵节一过就开班。关于授课老师,您大可放心,她可是我们中心的金牌教师,中大英文系毕业的,有好几年的教学经验。” “嗯。”苑姈环顾四周,不经意地应了声。 见她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机灵的销售人员又立即转变话术,“要不您留一下联系方式吧?到时开了班,让您免费试听一次,合适再报名,您觉得如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好,那麻烦您届时提前一两天通知我。” “没问题!请您存一下我们的座机号码吧!毕竟现在的骚扰电话实在是太多了,我怕您忙起来没接到就错过了。” 医院里。 “谭医生,明早安排给这周做手术的患者们再检查一下身体,要特别留意因小细胞肺癌动手术的13床病人。另外,请杨医生今晚务必密切观察昨天入院的沉骏,各项炎症数值一旦降低,第一时间告知,优先安排他的手术。” “明白,主任。” 交班完毕的谭子铭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再换上呢大衣。 “阿铭,这几天有空吗?新年了,齐佳提议大家出来聚个餐。别忘了带上女朋友!”张扬拍拍他的肩。咧嘴一笑。 毕业后步入社会的人们各散东西,这一批医学生并肩作战几年,出于对医学的热爱与奉献精神的初衷,倒也难得地维系着志同道合的关系。 齐佳不是医护人员,但她生性活泼、爱热闹。在市政府宣传办工作,和人打交道惯了,每一年都会组织几次属于他们那个小圈子的活动。 “得啊!你们把时间地点都订好了再告诉我。” “那佳欣呢?要不要叫上她啊?” “叫吧!反正来不来是她的事。” “你也不怕尴尬。”张扬埋汰一声。 “尴尬?谁尴尬?我和她之间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也没有!你别乱造谣。” 苑姈刚寻思着晚餐怎么解决时,就接到了谭子铭的语音电话。 “BB你在哪儿呢?” Chapter18 地铁到达下一站后尚未停稳,透过玻璃,苑姈第一眼就瞧见了排在队伍最前面的谭子铭。 因为是中转站的关系,门一开,车厢里的人流即刻一窝蜂地往外涌,原本拥挤密集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 俩人十指紧扣着坐在角落里的不锈钢座椅上。 “干嘛神神秘秘的,要带我去哪儿呀?” “不如你锡我一啖①先?我就告诉你。”他轻笑着点了点腮帮。 “不稀罕!”她撇撇嘴,一脸傲娇地回绝。 “啵!”猝不及防的,谭子铭倾了倾脑袋,在她的右脸颊印上一吻,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 “没关系,那就换我亲你。”谭子铭抿唇坏笑。 饶是私底下的苑姈脸皮再厚,也架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行径。她下意识地瞄了眼周边,好在人不多,也没有谁无聊到有兴趣关注他们。 目的地不远,又过了两个站,他俩就下了地铁。 一到4S店门口,上回负责接待的销售经理就快步迎了上来。 “谭先生,您的爱车上午已经到了!请提供一下随车资料。” “哦好。”谭子铭从棕色斜挂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请随我来,我带您去看车。您可以仔细检查一下新车的外观、车身是否有划痕、油液是否充足,还有电气设备正常与否。提醒您,新车不允许路试,所以在原地启动后,务必要检查一下发动机。” “提车后,还要缴纳购置税和上牌。稍后我们会给您提供发票原件、合格证原件以及注册登记联原件……” 谭医生绕着全新款的黑色翼虎转了一圈,扭头问:“怎么样?” 苑姈微微颔首,笑曰:“相当符合你的气质,而且里面挺宽敞的嘛!” “可不吗?这是实用型家庭款汽车,年初新款上市至今卖的特别好!大多数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后生仔女,结了婚有了孩子后,一家人出行再合适不过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接过话头。他记得两叁天前陪同买主前来的人是他的妹妹,他还从她的嘴里听到过“阿嫂”这个称呼,想必就是今天这位靓女了。 当事人闻言,冲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此时恰逢下班高峰期,车子爬上主干道不久,就加入了水泄不通的车流大军。 “小区的车位不紧张吧?” “不清楚!我只记得秦沐住这儿时,是买了停车位的。” “他不打算回国了么?” “不回来,他爷爷打下的江山传给谁?后继无人呐!”谭子铭打趣道,“前几日听他讲,还有一年就要躝噃嚟②了。”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北城?” “年25当天吧!刚好放假。” 他没接话,寻思着到时能否安排几天假陪她去。 正在这时,皮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唔该帮我拿一下。” “老谭的电话,是你爸打的吗?”苑姈说着,把蓝牙耳塞别到谭子铭的耳后,同时滑动“接听键”。 “阿铭,在干嘛?没打扰到你吧?” “去取车,正在回去的路上。”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下个礼拜雅雅就要回学校了,这个周末回家吃晚饭吧!” “行,开车呢!收线了。”不等对方回应,谭子铭就挂断了来电。 “你跟你爸的关系不好么?”这话,她老早就想问了。 按理来说,一个成年男人,独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的家世,明明算得上优渥,独自出来租房就难免令人感到费解。 “我和谭书雅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在18岁那一年知道了她的存在。坦白讲,从一开始,我对她没有好感之余,还抱着偏见。第一次见她,是我刚上大一。某一个星期五下午,我爸打给我,说他去了省城出差,来不及赶回来,他老婆也在国外,因此拜托我去师大附小接雅雅。” “那时的她,11岁吧!刚上五年级。和我的不情不愿对比起来,见到我,她倒是真高兴,除了第一眼有些害羞和错愕之外。在校园里,撞见同学老师,还忍不住告诉他们我是她哥哥。后来我才得知,在她四五岁时,就已经被告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兄长。她很轻易、也很大方地从心底接纳了我,并且一直期待着见面的那一刻。” 谭子铭说起这一段心路历程时,始终是心平如镜的。然而,苑姈还是从他的话语间捕捉到了自嘲的味道——那是对过去的自己,心胸狭隘的嘲讽。 “至少你们现在相处的挺好,不是吗?” “对!”他灿然一笑,“不单如此,我还重新遇见了你。” “……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就当庆祝你买了车。” 休完元旦假期后返工,苑姈忙碌了一阵,就接到李冰打来的内线,喊她去一趟办公室。 “李总,您找我呀?” “是的,请坐吧!这几天休息的如何?放假前,吴经理一回公司可全都跟我讲了,说你一个女孩子愣是把两个牛高马大的山东大汉给唬住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就是喝了点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讪讪的。 “我和你这般大时,有好几次应酬喝酒,也是喝到半夜挂急诊,呆望着医院的天花板,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见不到第二天一早的太阳了。可想归这么想,天一亮立马就好了伤疤忘了痛。直到有一日,很幸运地遇见了我的先生,才算彻底脱离了苦海。” 苑姈怔怔地望着李冰,心中疑虑上司为何同她剖析这番话。 “赚钱很重要,但身体更重要,你懂我意思吗?” “嗯。”她点点头,淡然一笑,“那天主要也是由于王董和闫总监都太能喝了。为了顺利签合同,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啦!” “阿姈,你是女孩子。”李冰上半身前倾,双手交握着,手肘撑在办公桌上。 “女人在职场,要学会巧妙利用我们与生俱来的优势……” “李总,”苑姈一口打断她,缓了缓后才接着说:“其实我根本不认为我有什么优势。做业务,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如果不是李总您愿意提供机会,相信我连第一道门槛都过不了。” 不知怎的,听到“优势”这个词时,她攸地就想起好友朱洇说过的话来——所谓“优势”,不过就是还算漂亮的面容以及姣好的身段罢了!而像王富贵这样的公子哥或企业家,想从她那儿得到的,或者说能从她这儿得到的,不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放纵么?由此,不快的情绪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李冰大抵料想不到平常看起来温吞乖顺的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更难以置信的是她竟会理直气壮地反驳她。 她皱着眉,额头上的几条抬头纹争相现了形,让岁月的痕迹在保养得宜的脸蛋上原形毕露。 “你先别激动!我并不是让你出卖自己的身体。女生嘛,有时候只要撒撒娇、耍耍赖,很多事情也就过去了。哪用拿健康做赌注啊?” “那恐怕也不行!我……我有男朋友的。他会介意,我也会介意。”苑姈小声咕哝,提到“男朋友”时,一丝红晕适时地爬上了她的双颊。 李冰稍稍愣了下,紧接着又噗嗤一笑。 “我怎么就忘了呢?靓女可从来都是不缺追求者的。” “我很感激您,也很珍惜这份工作,我会努力的。”苑姈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去。 ————————————————————— ①“锡我一啖”指“亲我一口”。 ②“躝噃嚟”指“滚回来”。 Chapter19 齐佳是一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这不,隔日她就火速安排好了小圈子的饭局。 这天,张扬和阿诗恰好休假,谭子铭杨佳欣上白班,轮到夜班的李卉找了资深护士海燕,撒娇哀求外加承诺一星期的早餐才换班成功。 聚餐地点是当地一家生意火爆的粤菜馆,一行人预定的包厢名叫“吊兰”。 收工前半小时接到客户通知,因为图纸上的封头尺寸数字不符合要求,需要设计部审核修改,再由核算部重新计价。这就迫使好几个部门的相关人员,包括李冰在内都留在公司加班。 苑姈发完最后一封邮件,等到对方确认无异议时,已经是下班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累的像条咸鱼那样瘫坐在办公椅上。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站起身用力地抻了抻懒腰,关掉电脑拔掉电源,锁上办公室门就步出写字楼。 CCHI所在的地理位置是S市当地最大的工业园区之一。主干道是宽敞的双向叁车道,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常年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黑色虎翼安静地隐匿在一整排高大粗壮的木棉树下。坐在车里的谭子铭百无聊赖地用十指敲击着转向盘,双眼时不时地瞟向十几米开外的厂区入口处,刚巧见到一辆豪华白色座驾驶离厂房,拐了个弯后进入通往郊区方向的公路。 车牌尾号的数字似曾相识,可距离太远的缘故,他又不太确定。恰在此时,一抹心心念念的丽影撞进了视线内,他连续按响几声喇叭,苑姈才转身小跑着过来。 “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吗?”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像吃了蜜糖般甜蜜。 “别人的女朋友都恨不得让男朋友安排每天上下班接送服务,你倒好,还宁可挤公交和地铁?”谭子铭笑了笑,待她扣好安全带就启动了车子。 “铭哥,我明明是在心疼你呢!怕你跑多一趟太累。原来你都不知道稀罕啊?”她饶有兴致地与他贫着嘴。 “你这难道不是在和我客气?”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真心疼我,不妨今晚多动一动?毕竟有时候,为了让你爽,确实挺累的。” “你就没享受到么?”不加思索的回呛一脱口,苑姈才知羞,别过脸看向车窗外。 忍俊不禁的谭子铭见她那样,本还想再逗逗她的,又适时接到了催命电话。 包厢里。张扬收了线,起身出了门,去喊服务人员准备上菜。 几个年轻女人凑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观摩着靠窗边的石桌上,透明玻璃容器里养殖的水培金边吊兰。长长的花剑从茂密的抽藤中延伸出来,零星开着几朵漂亮的白色小花。洁白的根系像海草一样纠缠,器皿底下铺着一层五光十色的鹅卵彩石,叁五尾金色小鱼自由自在地嬉戏遨游中。 “水植花卉里养鱼,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可真新鲜。”李卉捏着肥厚的叶子如是说。 “这不出奇啊!”齐佳接过话茬,“我阿嫲①就很沉迷既养鱼又种花。在我家院子的小水池里,就被她种了好几株品种不同的睡莲,顺道养了十几条小型观赏鱼,每日都能体验‘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的惬意与快乐!到了酷暑炎夏,尤其是下雨后,过雨荷花更是满池香。”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佳欣就着齐佳的话题,念了两句流传甚广的古诗,“这吊兰花,看似不起眼,却足够吸引人的眼球。相传在古代,有位非常有才华的考生进京赶考,遭到考官妒忌,遂把他的答卷藏在了吊兰丛中。后来被皇帝无意发现,考官就此被免职,考生得以被重用。因此,在那之后,吊兰花就被赋予‘历经无奈又给人希望’的花语。” “我还听说,吊兰开花并不是一件太常见的事情。看这株水培的如此茂盛,说明是一个好兆头!不管是老板还是食客,都能猪笼入水、顺风顺水。”此次说话的人是阿诗。 几人闲聊间,工作人员已经开了火,一盘盘无骨鱼片、新鲜鱼柳和时令杂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桌。 “哇~全鱼宴啊?” “对啊!不用去东升②,就能吃到最正宗的脆肉鲩。一鱼六味,还有椒盐鱼骨、豉汁鱼腩以及鱼肠煎蛋还未上。”张扬一边说,一边往每个杯子里倒着养生茶。 “挺好的,还顺便应了个景!”杨佳欣笑着指了指绿植下边的小鱼儿。 “都几点了?他们怎么还不来啊?让所有人干等着,饿都要饿扁了!”李卉不满地埋汰了一句。 “咦~说曹操曹操到!”齐佳拍了拍她的肩,莞尔一笑,快步迎上前调侃道:“老细姗姗来迟,我们终于可以开吃了。” “抱歉啊!临时加班,所以耽误了,让大家久等。”门半掩着,大半个身子还在外头的苑姈率先开口,落落大方地解释了一番。 二位的交谈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谭子铭推开门,和她十指紧扣着落了座。 “我女朋友,苑姈。这些都是我的同事们,佳欣、李卉、阿诗和张扬。这位是齐佳,张医生的直系家属。” 在座的各位,彼此间礼貌客套地寒暄招呼了几句。除了张齐CP的脸上云淡风轻之外,其余几人都是在朱洇割腕入院时,目睹过苑姈“泼辣”一面的、甚至还在私底下对她评头论足过的围观群众们。此时,她们除了面面相觑的惊讶,表情更多彰显出的是无形之中的尴尬。 “谭医生,你们迟到了呀!按照以往的规矩,自罚一杯如何?”一方面心疼闺蜜杨佳欣的“一厢情愿”;另一方面,对于姿色妖娆的苑姈又心生妒忌之意,李卉一张口便带刺。 “恐怕不能,要开车呢!”谭子铭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冲她扬了扬。 “你开车而已!那不妨……叫你女朋友替你喝呗?” “她不喝!” “是她不能喝还是你不准喝啊?”一心想要找茬的李护士唇角微微扬起,眼里带着挑衅的不屑。 “有区别吗?”谭医生抬头,冷眼睨她。 “喝什么酒啊?今晚谁也不喝酒,有花茶还有现打的粟米汁。” 张扬见状,识趣地打着圆场。深知好友个性的杨医生也在桌子下面用力扯了扯她的衣摆,件事才算糊弄过去。 新鲜美味的鱼肉入了肚,既果了腹又驱了寒,餐桌上的氛围才又开始活跃起来。只不过,聊着聊着,话题又被几个医护人员扯到了工作上。对此,非医疗系统的两位女士是插不上话的。 “他们每回都这样,职业病!”齐佳伸长手臂,在翻滚的火锅里捞了一勺烫熟的鱼片倒进苑姈的碗中,“好在以后,都有你陪我了。”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呀?”毕竟之前一心想要安排好姐妹兼发小撬谭医生这墙角,对于此刻在他身边出现的女子,齐佳是有探究心的。 “高中同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去年因为租房,机缘巧合之下租到了他现在住的地方。” “缘分呐!你长的这么靓,我猜他以前是不是暗恋你?” “没有吧!”苑姈笑笑,并不打算同她交代他俩之间的过往细节。 “我跟他,”齐佳朝身边的男人努了努下巴,“我们也是高中同学。他是班长我是团支书,高一斗了整整一年。上了高二,他就画风突转,”她说着,顿了顿,脑袋倾向她的耳边,“突然给我写情书!没过多久,我俩就瞒着班里师生偷偷摸摸地拍拖。” “后来呢?”苑姈好奇地问了声。 “纸是包不住火的呀!班主任知道后,火急火燎地安排私下一对一聊天,我和他假装乖乖服从,实际上呢?风吹不倒!老师见我们成绩没落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年少时的爱恋最美好!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的。希望你们也好好地在一起,不久的将来组建幸福的小家。” 苑姈万万不曾料到齐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胸口顿时暖融融的。 “BB,你们在聊啥?”总算意识到忽略伴侣太久的张扬拎起养生壶,给她续了茶。 “我说,阿姈那么漂亮,追求她的人话不定都排到了S市郊区了。谭医生很幸运啊!” “那当然!”一脸灿笑的谭子铭,语气颇为得意。 ————————————————————— ①阿嫲指奶奶。 ②中山东升,被誉为“中国脆肉鲩之乡”。 Chapter20 走出地铁站就是迎风口,徐徐冷风扑面而来,掀起长长的衣摆和裙摆,那声音听着,像极了一群鸽子在扑棱着翅膀。 “阿嚏!阿嚏!”苑姈打了几个喷嚏,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包包里取出纸巾擤了擤鼻子,再把风衣上的一整排纽扣有序地扣上。 粤省的春秋二货犹如只是来片场打酱油的茄哩啡,可身为主角的冬夏两季却丝毫不含糊——要么像烤炉般热情似火,要么像冰窖般阴冷无情。 年终岁末,每天傍晚6点不到,天色就已暗沉。明晃晃的路灯映照下,清晰可见窄窄的马路上,小小的身影在寒冬中瑟瑟发抖。 今日是礼拜五,悲催的谭子铭刚好碰到了夜班与周末班连在一起的状况,需要连续开工48个小时。 天寒地冻之下,苑姈并不打算一个人吃晚饭。她在路过街口的菜市场后,又走了十几二十米,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老字号粤式茶餐厅。 小店里,如家的烟火气和挨挨挤挤的食客赶走了空气中彻骨的寒意,让人从头到脚都能感受到阳光般的暖流。 “老细,我要边肉濑粉,大份的。”苑姈站在收银台前,递上一张20元面值的钞票。 “好嘅!收你廿蚊,找返条数俾你哈!”老板娘动作利索地给她找了零钱。 十分钟不用,新鲜出炉的汤粉就上了桌。 苑姈搓了搓手,接过店里阿姨刚从消毒柜盒里取出来的筷子,微笑着致了谢。 陶瓷大碗口冒着腾腾的热气,她从老火熬制的浓香猪骨汤里,挑起一筷子通透晶亮、Q弹爽脆的米粉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嗦进口中。最后,等碗底彻底朝了天,整个身子才觉暖和滋稳。 挺着肚皮走出店铺时,苑姈还满足地打了两个饱嗝。 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冲凉洗漱。等她全部拾掇完毕回了房,见到床上的手机正亮着屏幕,一边振动一边叫嚣。 上面跳动着的是一长串陌生的数字,归属地是家乡那个小县城。 苑姈有些踌躇不决,可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在一切归于平静的前一秒滑下了接听键。 她迟缓地把手机贴近耳面,电话另一头的人似是有意与她较劲般地保持缄默,仿佛谁先张嘴谁就输了。最终,在准备收线前,她的耳朵里飘进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苑姈,是我。”顿了顿,又听闻对方说了句:“我是吴绍练。” 其实,在他喊出她的名字时,她就辨出了他的身份。那一声久违了的呢喃称呼,让她感慨万千。 吴绍练和苑姈的关系虽没亲密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二人自小学起就开始同窗,一至叁年级还是同桌。初中分开了叁年,高中又碰巧上了同一间中学。可以说,除了胞弟苑小珑之外,在苑姈的整个少女时代,吴绍练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异性好友了。 男女之间,到底是否存在纯友谊?对此,早期的苑姈是深信不疑的。直到高二升高叁的那一年暑假,某一天,吴绍练邀请她和康媞去他家中做客。 吴家是做童装生意的,大富大贵也许谈不上。可在当地,也算的上是衣食无忧的小中产家庭了。 那天,临近中午道别时,吴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手上提了好多新鲜的肉菜,热情地挽留儿子的两位女同学在家里用餐。 成长环境不同的原因,苑姈打小就异常独立。担心吴阿姨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她便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手脚勤快、乖巧懂事的女孩儿似乎天生就比较容易得到家长们的喜爱。 “姈姈,有你这样好的女儿,你的爸妈真有福分呐!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捡了个宝咯!”吴母一边利索地洗着锅,一边又毫不吝啬地念着溢美之词。 “阿姨,我没有父母了。”说着,苑姈冲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只有婆婆,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啊……对不起!”错愕的情绪在吴母的眼底转瞬即逝,目光很快又变得怜爱起来,“周末有空了,就多点过来吃饭吧!” 一记不带任何悲悯、同情,甚至嫌弃的眼神,外加朴实无华的一句话,令苑姈的胸口热乎乎的。许多年过去,偶尔忆起,对于这位可亲可敬的长辈,她仍然满怀感恩。 “谢谢阿姨!”少女的双颊闪动着两眼浅浅的梨涡。 餐桌上。 “你们快来尝尝清蒸鲈鱼,这是阿姈做的。”一入座,吴母就迫不期待地夸赞起苑姈的手艺来。 嘴馋的吴绍练率先夹了一块鲜嫩可口的鱼肉送入嘴里,举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阿妈,说句你不爱听的,苑姈的厨艺比你好。” “是吧?我也觉得。我都恨不得认她做女儿了。” “你又不缺女儿,你缺的是儿媳妇。” 话音刚落,吴绍练的脑袋上就被筷子狠敲了一下。 “妈!你干嘛?”吃痛的少年怒目瞪着母亲,后者给了他一眼警告。 气氛死沉,唯有空调换气时的呼呼声。 桌上的另外俩人默默无言地对视着,苑姈尴尬地垂下了头。 “就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看算了,反正我和你爸是指望不上你的了!好在,我们还有你姐。” “……妈!再怎么样,一中也是我凭实力考进去的啊!重本不敢讲,可一本还是有希望的啊!而且还是大大的希望!你不能……” “吃饭!”吴妈夹起一块精瘦的红烧肉,强行塞进儿子的嘴巴里,同时还不忘埋汰道:“就你话多!” 语毕,她又无缝切换了另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孔,“你们也吃,像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呜哦——呜哦——”摩托车引擎发出两声销魂咆哮,没一会儿就熄了火。紧接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从前院进来,把手上的头盔放在近门口的木桌上。 康媞和苑姈见状,迅速放下碗筷,“腾”一下站起身,异口同声地喊了句“叔叔。” 吴父乐呵呵地应了声,赶紧招呼她俩坐下。 “别拘束!没这么多规矩。” 当晚,看穿了自家崽子心思的吴母推开了二楼亮着灯的房门,母子俩进行了一番短暂却推心置腹的交谈。 “考虑好报考哪间大学了吗?” “你和我爸不是不准我出省么?”吴绍练不满地咕哝,“华工大,建筑学。和家姐在同一座城市念书,你们总不至于担心了吧?” “咳!”她轻推他的脑袋,“吃了家里十八年的大米,个子白长的不成?你只要不欺负人,不学坏,我们有啥好担心的?” “妈!”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吴母收起嘴角的浅笑,顿了顿,开口道:“那苑姈呢?她计划考哪里?” 提到心仪之人,情窦初开的少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答不上一个字来。 “怎么?不是喜欢人家吗?难不成还真是单相思啊?” “我怕她……妈,苑姈她,她挺苦的。”吴绍练抬头,特别认真地问:“要是,要是她接受我了,你们会不会反对?” 母亲盯着儿子坚定又期待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摇摇头。 “爸妈这辈子不求子女大富大贵,只愿你们平安快乐。” “老妈,你真好。”吴绍练听闻,兴高采烈地把头埋在妈妈的大腿上,使劲地蹭了蹭。 “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你不妨先好好学习,也不必急着表白,一切等高考过了再做定论,嗯?” “Yes madam!”手长脚长的大男孩立即起立,学着港剧里的阿Sir们抬手敬礼。 那次之后,苑姈没再到过吴家。鸵鸟心态的她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瞒着除了外婆和弟弟之外的所有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老家,从此音讯全无。 ——— 谢谢给我喂猪和收藏的新老朋友们! 我写的慢,明起日更一章,早六点 Chapter21 医院。 病房外站着的人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埋头和手中的魔方较着劲儿的小男孩停下动作,顷刻后又继续转动着小方块。 “乐乐,现在是9点半,你得赶紧睡觉了喔!”谭子铭长腿一跨,几步就到了病床前。 他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顺手取过他手里的东西,叁五下的功夫就让六种不同的颜色整齐划一地归了位。 被唤作“乐乐”的小正太抿着唇,细长微翘的眼睫毛耷拉着,盖住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谭子铭和陪床的年轻妈妈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苦笑着耸了耸肩。 “谭叔叔,”许久未曾出声的小家伙缓缓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大人,“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被问话的人愣了愣神,随即粲然一笑。 “当然!一个月之后你要回来复查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再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是几天啊?要很久吗?”4岁多的小孩对于时间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我可不可以过几天就来看看你?” 谭医生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把乐乐抱在怀里。 “小英雄,你已经康复了,不需要再住院了,以后没有其他事情也不用老往医院跑了,明白吗?” 言毕,小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了圈空着的另外叁张病床。 乐乐是一名室间隔缺损患者,他的手术由杨柏辉主任担任助手、谭子铭第一主刀。手术期间,由于二尖瓣严重逆流、组织脆弱撕裂,还不幸引发了大出血。好在,最终一切都处理妥当。 住院这些天来,同病房的病患走了一拨又一拨。有的恢复健康出了院,有的病情恶化转了科,还有的输给死神夺了命。 注意到乐乐的敏感与不安后,谭子铭又试图安抚了几句。 “乖乖睡觉,明早起来吃完早餐就可以出院了。”高大的男子弓了弓身躯,替他把被子掖好,又和陪床的家属打了声招呼才转身离去。 谭子铭走出病房时随手带上了门,刚刚侧过身就迎来一阵刺骨的穿堂风,不禁让他打了个冷颤。 夜晚的走廊静谧又昏暗,长长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射到地上和墙壁,随着晃动的步伐飘忽不定。 他一边快步朝着休息室里走,一边掏出手机拨着号,漫长的等待后,机主那一声慵懒随性的“喂”才慢悠悠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在干嘛呢?”一开口,他的嘴角就漾起了弯弯的弧度。 “发呆。” 长久的静默,令他和她都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微弱呼吸声。 电波另一端的苑姈,裹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袍,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她站在阳台,背对着客厅,左手握着手机贴近耳畔,右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你怎么了?”谭子铭顿住脚步、浓眉微蹙。 “没事。”她浅笑着,把还剩一半的烟蒂拧灭在盆栽里,“这个星期天,晚上你有空吗?” “后天啊?我想想。”笑容再度在他的唇角绽放,拧开门把的同时还不忘打趣道:“你这是在约我吗?” “嗯。” “改天吧!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谭书雅订了下周一的回程机票,我答应老谭了,周日晚得回去吃饭。” “行!”苑姈漫不经心地应答着,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随意地揉捏着肥厚的多肉叶片。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才收了线。 礼拜天,被突发状况耽误的谭子铭下晚班时已是中午12点多了。他在医院食堂随口扒拉了几口饭就驱车回到属于他和苑姈的小家。 知晓他有到家就冲凉的习惯,盥洗室的置物架上通常都会预先备好一套属于他的干净睡衣裤。 从浴室出来后,谭子铭的手上拿着一条灰蓝色毛巾。他接连唤了几声,空荡荡的屋子里不见任何回音。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有些焦灼地问了句:“你在哪儿?” 对于他的反应,苑姈觉得有些好笑,“收工了?吃饭了没?给你留了一些饭菜,热一下就能吃。我临时接到通知,现在回公司加班呢!” 谭子铭闻言,哼哼唧唧地埋汰着:“什么破公司?周末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就可以处理完的。倒是你,忙了两天两夜了,赶紧补一觉去吧!嗯?” “那你搞定了就打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约了人。”苑姈顿了顿,没再往下做进一步的解释,“你傍晚直接回去就行。” “好。”她在S市,除了朱洇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朋友,谭子铭自然不会多想、更没有多问。 …… 黑色小车一驶进谭家别墅停车场,谭书雅就小跑着过来。 “有事?”谭子铭下了车,甩上车门上了锁。 “阿哥,我发誓!”谭家小妹举起右手,小脸憋得通红,“我真的完全不知道爹地今晚还邀请了客人来!” “就是上次说的那位人民教师?” “嗯!”谭书雅重重地点点头,“她叫林悦菲,师大附小的语文老师,带两个毕业班。” “走吧!”谭子铭伸手搭着妹妹的肩膀,“当面说清楚也没什么不好的。” 晚饭在中规中矩、不咸不淡的氛围中进行。用完餐后,循例逗留了半个多钟,谭医生便主动请缨要送林老师回家。成功接受到信号的后者识趣地起身和主人家道别,紧接着又跟上了大步流星的谭子铭。 一坐上车,林悦菲就惬意地靠着座椅轻笑出声。 谭子铭没有质问“你笑什么”,而是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尔后又利索地启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回头望了眼被迅速抛在脑后的那幢象牙白小洋楼,扭过头定定地瞧着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倔强的轮廓线条。 “辛苦了!”她微微颔首,语气里是辨不清的情绪。 “哦?此话怎讲?”他用余光回瞥一眼,笑问。 林悦菲侧过身,抬手把垂落到眼角的长发别到耳后,随即又低下头抿了抿唇,似是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一整晚的心不在焉和离开时的迫不及待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你接下来就该给我发好人牌了吧?其实,我跟你一样,挺烦这种交友模式的!我明明只有25岁。”她苦笑,继续说:“不过,你本人倒是……蛮不赖的!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 谭子铭的背脊下意识地僵住,握着方向盘的长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身旁的女孩儿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他的感觉与看法。当他正局促不安地寻思着该如何合情合理地进行一番礼尚往来的互捧时,又听见她说:“我还以为有故事的男同学对于异性的青睐和爱慕早就见惯不怪了呢!” “难不成这就是园丁的职业病么?”语毕,汽车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等转灯。 “算是吧!”林悦菲大方承认后反问一句:“难道你没有?” “一天24小时,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谭子铭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剩下的,除开睡觉,我只想留给身边的人。” “懂了!”林老师别过脸,望向车窗外,半晌才再次开声,“咱俩不顺路,你送我到前面的地铁站就好。” Chapter22 加完了班,苑姈搭乘几站地铁到达事先约定好的商业广场。时间尚早,她便决定先去服装店里转一转。 临近岁末,商家们都竞相打着“辞旧迎新买一送一”、“全场两件起折上加折”等亮堂堂的口号开展各种促销活动。 一圈逛下来,她分别给苑小珑和谭子铭买了一件外套,还有一条大红色的女式羊绒围巾。 苑姈左手腕上挂着两个牛皮纸袋,右手推开餐厅玻璃门。杵在收银台前写着什么东西的经理见状,快步迎上前,略显疲惫的脸颊始终挂着职业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问一共几位用餐啊?” “两位。” 遵照吩咐,餐厅经理将她领到了里面靠窗的一处安静角落里。落座后,她立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约会对象。 没几分钟,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就落入了苑姈的视线内。她急急地起身招手,却见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子。他绅士地用一只手挡着门,另一只手替她掀开屋内的透明软门帘。 两位俊男美女态度亲昵、有说有笑地朝里走来。 苑姈微张着嘴,一脸错愕,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会吧?再见到我就是这副表情吗?”康媞莞尔,二话不说就张开修长的双臂拥住了昔日的年少好友。 “好久不见。”慢了半拍的女人抬手回抱,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胜似千言万语的低声呢喃。 二人刚刚放开彼此,一旁的吴绍练又迅速扯过苑姈,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喂!你怎么又趁机吃人豆腐啊?”康媞在边上嫌弃地埋汰道。 “好好好!雨露要均沾嘛!我懂的。”没脸没皮的吴少即刻放开了臂弯里的人儿,作势就要抱在场的另一位女士,却被一把推开。 “你们俩该不是?” “不可能!” “没可能!” 异口同声的否认。 “整天咋咋呼呼的!一点儿都不淑女。” “咱们是半斤八两!Z城第一自恋狂。” 久违多年的老友,碰了面还是熟悉的互损模式。 苑姈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漠然地点点头以示知晓。 “我前年底就已经结婚了。”换上如花笑靥的康媞冲她扬了扬紧套在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 “我?也快了。”吴绍练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 “你呢?”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第叁人身上。 有着轻微洁癖的谭子铭到家后又冲了个凉。 换上睡衣裤后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遥控器胡乱地转着台,电视屏幕上滚动着的不是晚间新闻就是健康广告。 他把手上的东西往茶几上一丢,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后克制住了打电话的冲动,转而点开微信,编辑信息。 『在哪呢?』 “叮咚,叮咚。” 『小食代』 『一会儿就回去了。』 谭子铭盯着上面的两行字,弹起身进了卧室,没多久就换好了装,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 “男朋友?”康媞手捧热茶杯,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嗯。”苑姈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方才,面对旧友的提问,她亦只是坦诚了在恋爱中的事实。可对于谭子铭,不知为何,她丝毫不想过多交代。好在,他们也没再追问。 “确实不早了!喝完这壶茶,我送你回去,叫他别担心。”吴绍练提起茶壶,给仨人依次续了杯。 “不用了!搭乘地铁也就两叁个站,你送康媞吧!” “没事,我俩住一起的。” “真是~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么?非得给人制造多余的遐想空间?”毫无疑问,某人又遭受了来自康媞的一记白眼。 吴绍练笑了笑,补充道:“隔壁房。明早我先送她去机场,再动身回Z城。” 谭子铭熄了火,把车子停在路边,离“小食代”餐馆只有几米之遥的位置。 暗夜中,眸光一扫,苑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黑色翼虎的车牌号,以及坐在驾驶位的车主。下一秒,谭医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挡在了正要去取车的吴绍练面前。 他看着他,一知半解;他却看向她,目光灼灼。 “应该不用介绍了吧?谭子铭,我男朋友。”苑姈笑着,上前挽着他的胳臂,“你怎么会来?” “嗯,来接你回家。”他低头望她,眼神温柔。 “老同学,别来无恙啊!”康媞盈盈一笑,率先开口。 “康媞,绍练,你们好。今晚很抱歉,医院里有手术,实在走不开。不然,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无论如何也该认真尽尽地主之谊的。”谭子铭唇角挂笑,语气抱歉。 “下次吧!毕竟今天是我们叁兄弟毕业后的第一个怀旧之夜,还得谢谢你成全呢!” “又乱讲!”这时,脸上不动声色的吴绍练也落落大方地加入了话题,“你俩几时有把我当成兄弟啊?明明就是姐妹。” 言毕,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夜晚空旷的街头。 一毕业就各奔东西的男男女女,在若干年后重逢,即使每个人的心底都怀揣着不同的小心思,却也只剩下对美好热血青春往昔的回顾与感慨。而对于那段高考前后的小插曲,谁也没再或没敢主动提起。 走过青葱岁月的少男少女们,历经几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练就了一身的真本领。所以,当谭子铭出现的那一刹那,在场的四人,彼此的眼里都有过转瞬即逝的错愕。随之而来的是化解尴尬时的灵活应对。 …… 路上。 “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道歉?” “我没想刻意隐瞒你的!但前晚听你说,雅雅明天就要回学校,我就没往下解释了。不过你看啊,”苑姈说着,微微弯腰拎起座椅前的牛皮纸袋,“我给你买了件外套。” “好,知道你心虚了。”谭子铭忍着笑,颇为享受地应了句。 “心虚?我至于么?”苑姈苦笑,把袋子一放,“我和绍练要是真有点啥,还轮得到今时今日?倒是你,那天一块儿吃饭的李护士……哦不对!你应该不喜欢她,那漂亮的杨医师呢?还有,你们医院那么多人,我是不是都得逐个担心啊?另外,说不定以后每一年还会有一群前仆后继的年轻貌美药代、实习护士和医生……”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然而,此时此刻看似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的谭子铭,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却是今晚不久前的那场被迫相亲。甚至在一两个小时前,另一位陌生女人还坐在他身边属于正牌女友的位子。这样一想,“背叛”的愧疚感就在他的心里悄然而生。 连续喊了两声后,他都没任何反应,她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BB,”一闪一闪的红灯把谭子铭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扭过头,对着苑姈抿唇一笑,“我觉得,你还是肉偿吧!” “……” Chapter23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默默无语的男女下了车,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识别指纹后,门锁“嘀嗒”一声被打开。 苑姈卸下单肩包,连同手上的袋子一起丢在了玄关处的鞋柜上。 “累死了!我先冲凉去。”她抬起右脚,猫着腰去扯高跟裸靴侧边的拉链。 手还未触及链头,就被身后的谭子铭扣住,沉重的身躯紧压着她的背部。 “干嘛呢?”苑姈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笑着嗔了句。 “几天没做了。想要你!”语气听上去还有半分委屈。 作息不同步,导致他俩之间的性爱频率不算太高,可每一次,耗费的时间都挺长。 他弓着身,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高挺的鼻子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脖颈,口鼻间的热气喷洒着那一片的肌肤,酥酥麻麻的。 “别玩了!很痒耶~”她试着直起身,同时还不忘去掰横亘在她腰间的那双大手。 但,谭子铭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那样岿然不动!转瞬功夫,苑姈就被一股蛮力推到了墙上,紧接而至的还有两瓣微凉的薄唇。 他重重地压着她,丝毫不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试图推搡的女人,在意识到徒劳无功之后,索性揽住男人的腰身,仰着脑袋迎合他的掠夺。 漫长的几分钟之后,紧贴的唇瓣分离。苑姈抬手拭去滑落唇角的透明银丝,谭子铭顺势咬住她的大拇指,若有似无地啃磨着。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个小朋友一样~”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那里还有新冒出来的点点胡茬。 话音刚落,手上就传来一阵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呲”了声——“小朋友”的称谓令某人倍感不悦! “你先放开我,嗯?让我先去……啊!” 苑姈的声线太过温柔,温柔中又多少带了点没有事先坦白的愧意与懊恼。谭子铭不满她“事后马后炮”的耐心与补救,手臂一收,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被甩在大床上时,由于惯性,娇小的身子轻微弹了下。苑姈刚刚爬起来,整个人又被迫后躺了回去,谭子铭用双腿控制着她的下半身,撑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她,忙碌的双手解着身上的衣物。 夜深如海,屋子里却没有开灯。借着天幕下的淡淡星光和客厅里的隐隐光亮,四目相交中,苑姈看进谭子铭那一双深不见底、饱含欲望的黑眸,突然就有些恼怒。 生活中,和他比起来,她倒没什么洁癖。只不过,“洗澡后再做爱”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她再次尝试着挣脱他的桎梏,依旧无果。 她又随手抓起边上的枕头一扔,不偏不倚,被他避开。 “你到底想怎样?”苑姈冷着脸,没好气地诘问。 谭子铭哑然失笑,下一秒就抱起她,脱她的大衣和毛衣;贴近她的耳畔,色情兼暧昧地倾吐着:“小朋友想吃奶。” 苑姈老脸一红,还未反应过来,胸前的衬衫纽扣就被解开,轻薄的胸衣被推了上去。冰凉的五指掌控着形状完美的乳房,不禁让她打了个哆嗦;另一边的粉褐乳果在男人性感的唇舌挑逗下,直直地立了起来,不受控的娇喘呻吟破喉而出。 “嗯哼~”她发出了欲拒还迎的哼叫声,似发情的小猫般挠人,惹得他用牙齿轻咬着尖尖而立的红果拉扯着。 “疼~”苑姈挺胸娇嗔,捧着谭子铭的双颊,把他从她的胸口处拉起来同她接吻。 俩人吻得太热情,也太用力。舌尖交替起舞、唾液交换混合,来来回回的碰撞中,是无比清晰的“嘬嘬”声…… 二人衣衫褪尽,她撅起翘臀、他握着硬物,冷不丁地把一整根埋进了她的甬道内,转而就毫无缓冲地猛干起来。尽管不是第一回交媾,可紧致深窄的小屄对于勃起后近18公分的阴茎而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加上后入式本就深不可测。 此时的苑姈,有一种随时会被捅穿的错觉。 “轻一点啊~铭哥。”带着哭腔的求饶说的断断续续。 那一声“铭哥”让自尊心作祟的谭子铭,心尖儿狠狠地颤悠着,阳物似乎在须臾片刻之间又争气地肿胀了一圈。 他使劲地在雪白的臀瓣上拍打了一下,嘴里咬牙切齿地蹦出了“狐狸精”叁个字。 指节分明的大手狠掐着纤细的柳腰,奋力地挺送着胯下坚硬如铁的鸡巴,龟头一次又一次破开阴道内的褶皱,狠狠地顶弄着花蕊处的敏感软肉。捣弄的频率太过高速,一对雪白的奶子晃得变了形…… “啪嗒”一声后,天花灯闪了闪,卧室里随即亮起了柔和的橘色暖光灯。 刚从浴室步出的谭子铭不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整个人也完全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他坐在床边,伸手来回摩挲着微微拱起的人形沙丘。 “起来了!不是要冲凉么?”说着,他还去扯那一床被子。 裹成雪条状的苑姈往床的另一头翻滚,光着身子就下了床,盥洗室的门被用力甩上。 然而,才过了十秒不到,赤条条的女人又踮着脚回来,弯腰在衣柜前翻找着换洗衣裳。谭子铭从她身后的角度看:发现高潮过后的花穴口早已眯成了一条线,修长白皙的腿间还残存着黏腻的花液。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抖动着,他故意别过脸,直到再一次听见那声愤怒的“嘭”。 磨磨蹭蹭半小时后,苑姈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她侧身躺下,赌气般地背对着里头的人。 谭子铭翻了个身,把边上的人儿圈进臂弯。 “安心睡觉吧!真不做了。” …… 隔日一早。 苑姈从床上弹起身,踉跄着下了床,磕磕绊绊地跑向门口时和正从外头进来的谭子铭撞了个满怀。 “你有听见我的闹铃响吗?”她揉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声。 他轻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别急!时间还来得及。你洗漱先,等会儿出来吃早餐。” “一生两人叁餐四季”的生活是谭子铭无比向往的!可是,各自忙碌的恋人连一块儿坐下来吃个饭的时光仿佛都变得愈来愈奢侈。因此,对于每一次难能可贵的独处机会,他都格外珍视。 “其实,你难得休息,没有必要特意为了我而早起做早餐的。”苑姈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爱心叁文治。说话时的两腮鼓鼓的,可爱程度不亚于进食中的小松鼠。 “苑小姐未免太喜欢自作多情了!这早餐明明就是犒劳我本人的。毕竟昨晚的运动量太大,得适时地补充体力才行。”人模狗样的谭医生开起车来,技术也是轻车驾熟的。 面对他有意而为之的言语挑逗,她最终选择直接忽视。 “我走了!”她站起身,边走边吃。 “等我一下!我送你去上班。”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抽出纸巾抹了抹嘴。 “现在正是到处拥堵的早高峰,我还是搭地铁吧!” “那我送你去地铁站。” “不用啦~”话音未落,苑姈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Chapter24 房门在苑姈身后被带上,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宁静。谭子铭呆呆地坐下,决定把剩了一半的早餐吃完。此时,餐桌上的手机恰巧“嗡嗡”作响。 “喂,邝夫人。” 另一头的女人,单刀直入地说了什么。谭子铭低笑出声,一手插着裤兜站了起来,走向阳台。 “妈,您和老谭可真是所有撕破脸皮的离婚夫妻都该好好学习的榜样。” 叶红梅听到儿子的“明嘲暗讽”,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谭医生,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就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了。” “那我肯定不会违背Ta的意愿,逼Ta相亲!” 谭子铭的反驳令谭母静默了片刻,继而又说:“这事也不怪你爸!他就是觉得女孩子不错,眉目清秀、性子乖巧的。再说了,老师和医生的职业搭配,多合适啊!” “在这件事情的立场上,你俩就是统一战线的。林老师,我不否认她是挺好,但我和她彼此都不是对方要找的人。而且,昨晚我跟她就讲清楚了。至于老谭那边收到了怎样的反馈,我不知道。” “林老师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她只说和你之间,相互都不大来电。”稍作停顿后,叶红梅接着说:“阿铭,妈不是在逼你!清朝早就灭亡了,我也不是独裁专断的慈禧太后。你未来找的妻子,我不在乎她长得是否漂亮、家里是否富裕。她只要有清白的家世、和睦的家人,最重要的是,她要有一颗真心实意爱你的心。” “你果然比我爸要明事理得多!”谭子铭上扬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你那跟屁虫妹妹呢?圣诞放假,没回国吗?” “回了。只不过现在又在回程的飞机上了,一早的航班。对了,她还托我向你问好。” “雅雅有心了!照我看。谭启立和李冰就是命好。”后一句,叶红梅的语气是不屑一顾的。 “妈,知足吧!你也是被苍天眷顾的人。” “那倒也是哈!” 早年间,母子俩谈论起谭父新的小家,氛围并不是这般和谐的。 起初,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职场优势,李冰成了破坏谭启立与叶红梅婚姻生活的第叁者。心高气傲的谭太太并没有因此而认输!考虑到谭子铭的存在,谭启立亦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诡异畸形的叁角关系竟然维持了长达两叁年之久,直到处于弱势一方的李冰意外怀孕才得以打破对她不利的僵局。 城门失火,势必殃及池鱼。 由于李冰的关系,谭书雅自出生起,就成了叶红梅的肉中刺、眼中钉,尤其是当亲生儿子完全接受了这位直接导致她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时,她的恨意与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每次在爱子面前提到谭书雅,她的称呼总是充满了戾气的:要么是“那个便宜货的女儿”,要么是“你的便宜货妹妹”。 某一天,谭子铭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特别严肃地问:“雅雅要是你生的,或者我也是别人眼里的‘便宜货儿子’,你听着会舒服吗?” 言毕,他避开她惊愕的、似拷问的凝视,自顾自而言:“我不能说你其实应该感谢谭书雅,是她的横空出世才让你更早地摆脱了一段变了味的婚姻,那样对你不公平。但事实上,纵使她妈的行为举止再令人不齿,谭书雅都是无辜的。”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妈,你该向前看了!” 那天起,再提及谭书雅,叶红梅的口头禅就变成了“你的跟屁虫妹妹”。 傍晚。 在厨房忙碌的谭子铭听到开门声响,举着锅铲出来,见到苑姈唇角含笑,正和谁通着话。他冲她做了个“扒饭”的手势,她以微笑颔首作为回应。 当他脱下围裙的同时,她也放下了手机。 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卤水八爪鱼、牛肉炒鸡蛋、上汤水东芥,还有一小锅鲫鱼番茄豆腐汤。 “哇铭哥,我好崇拜你哦~”苑姈在饭桌前坐下,伸手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谭子铭见她一副拍马屁的狗腿模样,傲娇地回了句“小意思”。 “我来采访一下你啊!请问谭医生:你是几时学会做饭的啊?” “读研期间,偶尔也得改善一下伙食不是么?我和老谭向来水火不容,所以很少回去。”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可是,你不认为晚餐应该少吃一点吗?” “少吃一点的标准是总量不宜多,种类可以丰富,因为营养均衡最重要。再有就是建议餐后适当运动,有助吸收和消化。” 这一回,苑姈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半声不吭。 “你看你,又想歪了吧?”谭子铭失笑,“我的意思是说,待会儿我俩去楼下散散步。” 她仍旧不接他的话头。 “你刚才,和谁聊天那么开心呢?”他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绍练妈妈。我给她买了条围巾,她收到后非得亲口表示一下感谢。” “你们还挺熟啊!” “也没有!就是高中时,我和康媞去他们家吃过一顿饭,吴叔叔和吴阿姨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顿了顿,苑姈又问“哦对了,给你买的外套试了吗?” “试过了,很合身。不过,为什么会有两件?” “另一件给小珑的。” …… “康媞在大二的时候,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新加坡。后来,她遇到了她的先生,再后来,她就为了爱情留在那里了。你说缘分这东西是不是很奇妙?”苑姈抱着谭子铭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头。 “嗯,就像我们这样。那绍练呢?” “吴少和你一样,在省城念的大学,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回了Z城,现在在市里的规划局上班,他女朋友也是在体制内的。” “华工大是双一流大学,绍练放弃大好的前途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在我看来着实有点可惜了。” “实际上,在他毕业班的第一学期,他爸爸因为血压太高降不下来住了几天院。那时,他姐姐已经出嫁了,在外省。这事就成了他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发展的契机。” “原来如此。” “你每年春节都回Z城参加同学聚会,你俩就没碰到过吗?” “没啥印象。”谭子铭摇摇头,“可能打过照面吧!但是真不记得了。” 说着,他又顿足,侧身盯着苑姈。 “前几年你不也回去过年么?可我还不是连一次碰见你的机会都没遇到?” 明晃晃的路灯下,她躲开那道灼热炽烈的目光,转而用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喃喃地说了句:“以后不会了。” Chapter25 高考结束后,提前放弃读大学的苑姈一个人默默无声地收拾好了行囊,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独自漂泊的旅程,试图和昨日的全部种种切割分离。 7年来,她仿佛真的成功地从过去的世界里跳脱了出来,她摆脱了以往的自己,重塑了全新的自我。她放弃了整个青春时代建立起来的宝贵的人际关系,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荒诞理由不断说服自己告别远离家乡的一切。 那几年恰逢高考扩招,所以,只要家庭条件过得去的,无论男孩女孩,基本都上了大学。尤其是作为Z城重点学校、粤省一级学堂的第一中学的学子们而言更不例外,而苑姈,的确是个例外。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谭子铭满心欢喜地在父母的安排与陪伴下,一起去了东南亚的5国亲子游。这段经历,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成了他不愿提及、不敢触碰的伤痛!直至过了难以计数的“很久很久”之后,他不时回想起来,也只感到荒唐。 在行程的最后一日,谭子铭被告知:平日里恩爱有加的爸妈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已签字离婚。不仅如此,父亲亦早已再次组建新家,因此,他还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来。 带着一颗受了伤的心回到Z城,谭子铭几乎毫不犹豫,第一时间就拨通了苑姈家里的固话。长久的、沉闷的“嘟嘟”声响过后,电话被人接起,得到的答复却是——她搬家了!更为致命的是:她并未给他留下任何新的联络方式。 霎时,一声惊雷平地而起,犹如晴天霹雳般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谭子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还有,有到足以顶天立地甚至锦上添花!可这样好的他,苑姈却偏偏不要。 为了找到她,他曾拼尽了全身的气力。 康媞面对他的穷追不舍,憋着满框泪水、咬牙切齿地冷嘲热讽道:“你有见过或听说过,一个朋友可以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从你的身边消失掉,而你,根本无从知晓她的行踪?哦不对,是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你联系到她!” 说着,她揉了揉眼,语气坚决地说:“你别再来找我了!从今往后,我康媞就没有苑姈这个朋友。” 倔强又无望的少年红着眼眶,无力地靠着学校网球场边上那颗高大的木棉树。 傍晚,吴绍练骑着自行车,远远看见谭子铭时,他正一手插兜,另一手夹着香烟吞云吐雾着。那副老练的模样,颓废又致命。 “呦!想不到未来的白衣天使也抽烟啊?”他把单车停到一边,从小小的斜跨包里取出两罐功能饮料,一罐扔了过去。自己则利索地扯下了另一罐上面的拉环,“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大半。 “几时报到啊?”谭子铭扔掉烟蒂,问了句。 “27号,下周日。” “比我还晚一天呢!” 两位“情敌”相对而站,沉默无言。 “以我对她的了解,只要她不愿意,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酝酿了一小会,吴绍练开口规劝。 “我找不到,你就找得到么?”谭子铭反唇相讥,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讥笑。 “难说啊!”吴少微微勾唇,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凭我和她自打穿着开裆裤就认识的缘分和青梅竹马的交情,她如果铁了心不让我找到你,那你一定也别妄想找到她!” “哼!不自量力。”言毕,谭子铭愤怒地拂袖而去。 在等待高考放榜和录取通知书到来的两叁个月里,每日的早午晚时候,谭子铭都雷打不动地拨打早就烂熟于心的8位数号码。听声音,对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告知他同样一个事实。若干年后,看着躺在新手机通讯录上的那串数字,出于好奇,他再次按下了拨号键。那一次,换来的却是不同的答案——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谭子铭自嘲地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终归在无数次的“是否删除此联系人”的提醒中,不再迟疑徘徊,而是果断地点了“确认”键。 再后来,偶尔忆起她时,原本在他眼里鲜活如太阳的形象,逐渐变得扭曲、诡谲乃至痛苦。她就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刽子手,手握长刀,面无表情地刺进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那颗心,终究变得千疮百孔。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悲凉地发现伤痛从不曾消逝!而来自外界的所有苦痛,都远不及所爱之人“赐予”他的十万分之一! 可是,即便如此,谭子铭依然不止一次幻想过和苑姈重逢的画面。 他想,再次遇见她,一定要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上前打招呼,待她如普通的高中同学,尔后看她尴尬、看她无措,那一定很爽吧!或者,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浇下一顿痛骂。又或者,刻意避开彼此的眼神交流,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般擦身而过。 他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一面而已。 遗憾的是,巧遇、邂逅、再会的这类狗血玛丽苏名场面,都被电视电影和言情小说耗尽了。俩人分开的7年光阴里,现实中,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过眼云烟,回首几番春换? 隔着青葱岁月遥望,借着久远记忆凭吊,不如干脆遗忘。 研究生毕业后,谭子铭下定决心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他终于不再被那个少年时期爱过的、像是梦魇、又似是梦想的女孩儿所囚禁! 刑期已满,他得以被释放。真是可喜可贺! 然而,当你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时,往往会发觉人间到处是惊喜。 某日因工耽误下班的黄昏,苑姈就像天使下凡那样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刻让他觉得:上苍到底待他不薄啊! 谭子铭挺腰的同时,掐着两瓣雪臀的大手使劲下压,肿胀如铁的阴茎狠戳着敏感的花蕊。苑姈下意识地“嘶”了声,扭着腰身、颤抖着往他的怀里钻。 “很冷,去卧室好不好?”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嘴唇靠近他的耳畔,喃喃低语。 男人缓慢地挪着步,腾出一只手扭开浴室的门把,不过几米的距离,走走停停。挺胯下落时,女人的身体重量主要集中在了那一根坚硬粗长的肉棒上,小屄完全被填满的感觉——真是又舒爽又难受。 甩的急了,还四处淫水飞溅。 “缓一点~受不了了。”苑姈眉头轻蹙,修长纤细的五指插入谭子铭的黑发里。 他转了个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边肏干,一边把头埋进柔软雪白的乳间,张嘴啃咬软绵的奶子…… Chapter26 谭子铭抱着双臂、曲着腿靠在木门框上,一双黑瞳随着苑姈晃动的身影而移动。 “总算搞掂!”她坐在打横放置的行李箱上,悠然自得地哈着气。 “你说我要不要再带一件羽绒服?听说粤北那边的气温要比S市低几度的。” “你计划呆很久吗?”他迎向她的目光,眼里有些许幽怨。 苑姈站起身,走到谭子铭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 “干嘛呢?像个没断奶的BB似的。”她笑侃,“我保证每天都会想你的。” 这是自打二人久别重逢以来,面临的第一次长时间的分离。 心情不佳的他,无心理会她的揶揄,恋恋不舍地把她圈进臂弯里。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给个准话。” “你哪天回来?” “大年初叁,初四要开工。” “那我再看看吧!毕竟,我和细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好,锡一啖先。”谭子铭两手搭着苑姈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离一个拳头的间隙,微微弯腰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浅尝辄止——处于生理期的女人,他可不敢随意撩拨。 …… 苑姈订好了次日一早7点的车票。路况顺利的话,她正好能在午饭前赶到。 不同于经济发达的珠叁角和后来居上的大湾区,作为叁省交界的小县城,北城四面环山、清奇俊秀。就连沿途高速多为爬坡路段,越接近目的地,一颗心就越沉重。 苑小珑大学毕业后,就因工作关系去了北城。他当初给的理由是单位好、薪水高,当地的人均消费水平低;可以说,除了离家远,一切都挺好的。 笨重的大巴车奔波于蜿蜒曲折的沥青路上,坐在车内,放远望去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头。苑姈攸地一下就泪流满面,她忆起小时候的胞弟总是嚷嚷着等他长大了,要去羊城或S市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甚至刚上大叁时,他仍旧怀揣着留在求学地发展的梦想。 如今,倘若不是亲自见证,她完全无法想象:在粤省境内,真的还有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方!所见所闻很好地诠释了那一句——穷也广东,富也广东。 自诩情感凉薄的人,情绪一旦上来了,一时半会竟收不住。 苑姈别过头,抑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任由泪水沿着两腮流淌。坐她身边的女孩儿体贴地给她递过来一张面纸,她哑着声致了谢。 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让心情渐渐平复。在这期间,微信不断地接收着新消息。撇开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和群信息,重要的是置顶的联系人发来的。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晕车啊?』 苑姈咧开嘴,对着屏幕傻笑,低头按着手机键。 『你不是给我备了药吗?上车前就吃了,现在没事。』 『嗯,那就好。晚上再打给你,要进手术室了。』 『好的,爱你哦~』 汽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站。 苑姈推着箱子,跟随大众的步伐往出口走去。 “家姐,这里!”隔老远,一脸兴奋的苑小珑就朝她举高双手挥舞着。 姐弟俩面对面而立,彼此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下一秒,苑姈就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给弟弟来了一个热情温暖的大拥抱。 “哇~你几时学的这一套?好肉麻啊!”嫌弃归嫌弃,苑小珑还是二话不说就回抱了远道而来的姐姐。 回家路上。 “这两天还有哪些东西需要准备的吗?” “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对联、红纸、稻杆还有煤油灯啊等等这些小物件。” 苑姈听了,掩口而笑。 “想不到你这么虔诚呢!” 苑小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的啊!高考完的那次搬家,我永远记忆犹新。虽说不是自家的房子吧,但婆婆却郑重其事地对待。她还千叮咛万嘱咐,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新家,一定要按她交代好的流程来入伙。对此,我可是死记硬背,半点不敢怠慢呢!” “她老人家若是还活着,知道你买了房,高兴得肯定连头都足以碰到天。” 提到外婆,姐弟俩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10来分钟,的士停在了小区楼下。苑小珑自动自觉地绕到车后掀开车盖,取出24寸的大拖箱。 “对了家姐,一会儿上了楼,你会见到一个人……她叫安妮,是我女朋友。”说着,他还颇有几分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头。 “天呐!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给她买见面礼。” “安妮就是不想让你破费,才不让我说的。” “她说不让就不让啊?你是木头吗?”苑姈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教。 俩人小打小闹着步出电梯,一抬头就见一个可爱的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1602的新居门口。 苑小珑见状,叁步当作两步上前,伸出颀长的手臂,亲昵地勾着她的肩膀。 “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大美女是我家姐苑姈。这一位呢?叫安妮,我的办公室同事,也是女朋友。” “姈姐好。”安妮有些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啊!”苑姈莞尔一笑。 一顿饭下来,对于未来的弟媳妇,她有了初步的了解。 安妮是北城本地人,去年才大学毕业,比苑小珑小叁岁。在职场,他比她多了几年的经验,部门老总便安排初来乍到的她在他的手下工作。一来二去之间,就拉近了原本不熟悉的两颗心的距离,相互爱慕的情愫日渐生长。 饭桌上,充满着阵阵欢声笑语,轻松愉快的时光稍纵即逝。 “家姐,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俩还得上班呢!”苑小珑抚着圆滚滚的肚皮站起身。 “那怎么行呢?”安妮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关系的,我们是一家人。”动作利索的苑姈随即一边拾掇,一边催促:“你俩赶紧的吧!别迟到了。” “那就辛苦姐姐了。”感到不好意思的安妮温柔地道了声谢。 眼见恩爱两不疑的小情侣手拉手出了门,苑姈马上放下手中的锅碗瓢盆,小跑着奔向连接客厅的阳台,巴巴地往下张望。 当一双眼睛捕捉到苑小珑开着白色电瓶车,身后坐着个女孩儿,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出现的画面时,她情难自控地“咯咯”直笑,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直到再也看不见消失在天边的小黑点,她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许久许久。 ——— 花语:推荐书荒的姐妹看一下辛夷坞新作《针尖蜜》 我可太爱辛大了。 虽然我是18线小透明,但坚持写系列文就是因为辛大的小说都是系列文 Chapter27 新居正式入伙前,厨房里不宜使用明火烹饪。中午,他们仨人便在餐厅里用电磁炉打的火锅。 收拾完残羹冷炙,勤快的苑姈又把新家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番,又下马看花式地参观了一遍。 花园式的高档小区,择南北对流的户型,四室两厅双阳台的结构,总面积近140平。整体以米白色为主的偏欧式简易装修风格,通勤大气又不失时尚感。 苑姈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墙一砖,凌乱且不受控的思绪再一次飘到了久远的年代。 她和苑小珑出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父亲素未谋面,母亲情绪不稳。无缘无故的打骂、歇斯底里的怒吼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苑母去世后,他俩就和外婆相依为命。等外婆也撒手人寰,姐弟俩就彻彻底底地成了孤儿。 当年,在整理遗物时,俩人意外地发现老人收藏在腐朽的床头柜里的一个粗麻布袋,里面有一本存了半年的定期存折,里头是一万块钱——那都是从工作后的苑姈每个月寄给她的伙食费里节省下来的,是她留给她置办嫁妆用的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透亮的祖传白玉手镯。因为太过宝贝,她只在年轻时戴过几年——她要把它留给未来的外孙媳妇当见面礼。 一夜之间,心底的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心脏仿佛一瞬间就被掏空了。失去了外婆那根精神支柱,苑姈感觉自己真成了茫茫无边的大海上,一叶独自漂泊的扁舟。 忆起过往的种种,她的情绪又有些不受控。 “这眼泪怎么还像水龙头似的,没完没了了呢?”她瞧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用双手掬起一捧凉水拍了拍双颊。 傍晚,临近6点,苑小珑给苑姈打了个电话。 “家姐,你快下来,今晚我们去外面吃饭。” “哦好啊!”收了线,她从沙发上坐起身,把盖在身上的大衣重新穿好,拿起手提包就出了门。 “怎么只有你?安妮呢?”一双眼睛下意识地四下搜刮。 “她在公司食堂解决晚餐。”说着,他给她递过一只玫粉色的头盔。 苑姈一坐上车,苑小珑的小毛驴就轻盈地溜了出去。 “她说你第一天来,咱姐弟俩说不定有很多话要聊的,她就不凑热闹了。再说了,明早5点半就得入伙,要早起呢!” “你爱的姑娘真了不起,往后余生都要好好待她呀!” “嗯,我会的。” 二人随意地吃了顿饭,结伴去商场逛了一圈,尽管得知家具已备齐,苑姈还是精选了一套碗筷作为贺礼聊表心意。 “家姐,其实今天在见到你之前……我都挺担心的,担心你会……两个人来。”苑小珑这句话,既直接表达了担忧,又巧妙暗含了探索。 苑姈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应:“放心!我跟他早就分手了。” “哦~”苑小珑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一抹灿烂千阳爬上了他的脸庞。 因为蒋卓的缘故,自小亲密无间的孪生姐弟之间,过去两叁年来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我都规划好了,等你结婚那一天,我给你备10万的嫁妆,目前已经存了一半了。虽然不是很多吧!但别人有的,你也不能少。相信婆婆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苑姈的鼻头又开始泛酸。 “你的钱啊,还是留着给自己娶老婆用吧!我的个人问题,你就别操心了。” “姐,我就是希望你趁着年轻貌美的年华,认真大胆地挑一挑,找个好一点的男人。有责任、有担当,爱你、呵护你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有我替你出头、为你撑腰。”苑小珑说着,站起身,用力地拍着胸膛。 苑姈抬眸看着他,又哭又笑的,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他是她的细佬,这话固然不假。然而实际上,在过去20多年来的人生历程中,他扮演着更像她的大佬的角色,风雨无阻地守护着她。 她一直记得,他曾说过:他不想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他要把她当作反面教材引以为戒。向阳而生、逆风飞翔。孝敬外婆、关心姐姐,将来还要疼爱自己的太太。 如今看来,确实是君子一言,言出必行。 亲人间的夜谈到10点半结束。 苑小珑道了声晚安后就跨步回了主卧,顺手带上了门。苑姈的房间被安排在了离玄关最近的客房,是一处远离喧嚣的桃花源栖息地。当她冲完凉回屋时,见到躺在大床中间的手机正亮着屏。 这个时间点找她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苑姈坐在床沿,一弯清甜的浅笑挂在唇角。 “临时加了台手术,忙晕了。”谭子铭的声腔略显疲惫与沙哑。 “你在哪里?回家了吗?”她不确定地问了声。 “还没,在车库呢!”他闭上眼,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睛明穴。 “想听听你的声音再回去。” “呵~”苑姈不禁娇羞一笑,“那你现在听到啦?” “嗯,简直就是满血复活。”说话间,谭子铭坐直身躯,扣上安全带。 “实在太累的话,就打车回去吧!或者找代驾也行。” “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聊一会儿。”话音刚落,他就忙不迭地打着方向盘,启动车子。 “一边开车,一边通话不会让你分心么?不光如此,还有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呢!” “是啊!有时候的确会的。不过,和你聊天,我在想你;不聊天了,我也在想你。所以,对我而言,都没差。” 道貌岸然的谭子铭一旦撩起人来,就是让苑姈自惭形秽的地步。 “……你真是,太闷骚了!我以前居然都没发觉。” “不对!在喜欢的人面前,我这是大大方方地明着骚。”言毕,他爽朗地笑出了声。 “哎呀谭医生,你这话真让人难接。”佳人失笑,带着撒娇的口吻。 谭子铭也笑,表情受用。 “我认为你接的很好啊!苑小姐。” 足足有半分多钟,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苑姈?睡着了?”他伸手碰了碰挂耳式的无线蓝牙耳机,试探性地问。 “没呢!不是要陪聊到家吗?”她的声线里带着懒懒的鼻音,“铭哥?” “怎么了?” “我决定了,今年留在北城过年,好吗?” 谭子铭沉默了片刻,笑言:“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么?” “来到这儿之后,想法更坚定了,你就回答我准不准嘛?” “准!当然准。” Chapter28 谭子铭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淅淅沥沥地浇在身上。回想起方才不过几分钟之前和苑姈的对话,他还忍不住嘿嘿傻笑。 当他“批准”她留在北城度过春节的“申请”时,她狗腿地说了一句:“谭子铭,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他俩在过去几个月的交往关系中,大多数时候,一头热的仿佛永远都只是谭子铭一人,而苑姈则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偶尔配合他演出的看客。或者说,他所表现出来的在乎远远要比她回馈的在意多得多。 所以,当听到“一辈子”这样的字眼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动起伏。 “你若这么说的话,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刚先其实是在向我求婚?” 苑姈显然被“求婚”两个字问懵了。 她在心里快速地打了番腹稿,登时用镇定自若的口气说:“这才多久就求婚?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对!”谭子铭连连点头,笑言:“我也觉得求婚这事儿,还是交给男人来做更为合适。” “不愧是高材生啊!孺子可教也。”苑姈也顺着他的话头表示赞同。 那个当下,他本来还特别想问多一句:如果我求婚了,你愿意嫁吗?可转念一想,他应该见好就收的,而不是得寸进尺。 “我快到家了。你今天肯定累坏了吧?” “还行,再怎么累也不会比你辛苦啊!” “呜~那请问有什么奖励吗?” “啵!”苑姈对着手机收音筒亲了一口,“我的谭先生,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嗯,梦里见。”谭子铭抿着唇嘤嘤笑,“Love you BB~” “早晨,谭医生。” “早啊!” “谭医生早!” “早安,阿姨。” 经历了一夜好眠的谭子铭,一大早就神采奕奕的,就连走路的步伐迈得都比别人的大。 电梯在5楼停下,银色不锈钢双开门往两边缓缓打开。 他刚从里头步出,就见到同科室的主治医师唐骞等在外头。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 “又不能准时下班啊?”谭子铭扫了眼还穿在他身上的白大褂,不用多问便心知肚明。 上了一夜晚班的唐骞活动了一下脖颈,无奈苦笑道:“刚下手术台,天还未亮呢!就接到了黄医师的求救电话。她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儿,拜托我替她出今天上午的门诊。先去吃个早餐,一起吗?” “不了,我吃过了才来的。” “行吧!”唐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电梯之前又回头。 “哦对了,你师姐这两天都有空,抽个时间一块吃顿饭么?带上家属。” “骞哥,那恐怕不行呢!”谭子铭笑了笑,“昨天她就放假回家了。” “热恋期分开,你小子也舍得?”唐骞笑着打趣,“那就年后再约吧!拜~”言毕,他背向他挥挥手。 谭子铭没再停留,快步回了工位后,和前一晚值班的杨佳欣做了工作交接。 “昨晚是不是很忙啊?”他随口问了声。 “嗯。”一脸疲惫的杨医生点了点头,接着又狐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不都写着呢?” “是吗?”她用双手拍了拍苍白的脸颊,有气无力地说:“光急诊就呼叫了叁回,手术先后排了两台,都是唐医生主刀的。” 缓了缓,她又生无可恋地感慨道:“也不知要到哪一个猴年马月才能过上正常的、规律的生活。” “转行!或者,熬到退休后。”谭子铭拿起病历本,提了个极其中肯但没什么卵用的建议。 果不其然,杨佳欣给了他一记鄙夷的眼神就轻飘飘地走开了。 乔迁之喜,苑小珑只邀请了与他同部门的、包括老总在内的其他10个同事。 作为未来女主人的安妮,一大早就拎着大包小袋的上了门,恰巧在楼下碰到要去买菜的苑小珑。 “诶等等!你只要买点牛肉、海鲜还有煲汤的骨头、莲藕这些回来就行了。” “好。”他的薄唇一弯,唇角漾起灿烂的笑容,二话不说就张开双臂搂住女友,“抱抱先。” “咦~你这是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回家了吗?”安妮入了屋,苑姈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 “这些都是乡下的绿色土货。”安妮俏皮地笑了笑,凑近她的耳畔说:“我爸妈在天亮前就起来宰鸭杀鸡的,备了好多东西送过来。” “叔叔阿姨也太好了吧!就是天气怪冷的,让人过意不去。” “没事的姈姐,他俩心里高兴呢!” “嗯!”苑姈重重地点了点头,笑言:“等会儿他们来了,就好好坐着休息,什么事儿都不让他们干。” “他们不来。” “为什么呀?” “我和小珑拍拖的日子不算太长,还没有正式见过家长呢!我父母担心要是贸然到访,会给他徒增压力。加上今天来的全是办公室同事,两个领导也在,虽然平常的他们都没官腔官架,但总归怕有负担嘛!” “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么?”原本想要顺势数落胞弟的苑姈,听了安妮一番话,临时改口道:“以后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切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保证不徇私情、大义灭亲地替你撑腰。” “姐,不会的!”安妮乐天一笑,“我相信小珑。” “谢谢你啊!小天使。” …… 约莫中午11点,苑姈小心谨慎地端着一大锅老火靓汤放在餐桌上。恰在此时,门铃响起。 苑小珑一拧开门把,10个大男人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眉飞色舞又极不统一地念着一长串吉利话,流利程度颇像是前一晚就已提前背好、上了课不等老师点名就争先恐后地举手表现。 “靓仔,迁宅吉祥日、安居大乐年。” “乔迁大吉,吉星高照。” “小珑,新人新居新气象,猪笼入水年年旺。” “宏图大展兴隆宅,泰云长临……” “喂!水哥,不是吧你?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被当众批评的水哥憨憨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一秒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光明正大地瞧了眼,又若无其事地塞回去。 “重新来哈!靓仔珑,听住啦!宏图大展兴隆宅,泰云长临富裕家。” “好!讲得好!”也不清楚是谁起了头,后面的人全都跟着热烈鼓掌。 第一回见识如此场面的苑姈,有些忍俊不禁。后来,她才知晓,大家口中的“水哥”其实是老总的高中同学——俗称“关系户”,也是整个部门每天的最大快乐源泉。 “阿总,得闲多D教下你条僆啦①!”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苑小珑年纪相仿、有点雅痞的大男孩。 “似乎依家嘅你都纵喺我条僆喔②!”接话的是站在队伍边上,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瘦高个子的男人,目测年龄也就30出头,最多不会超过35岁。 ——— ①有空就多教教你的手下/马仔/跟班啦! ②好像你现在也还是我的手下/马仔/跟班喔! Chapter29 宾客到访,苑小珑理所当然地被派出去招待贵客们。 令苑姈意外的是,勤劳如小蜜蜂的安妮原来还是深藏不露、当仁不让的的厨艺担当。 半个钟之后,餐桌上陆续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饕餮:鸡枞菌焖清远鸡、春笋干焗蹄髈、老姜啤酒鸭、小炒黄牛肉、生炒鱿鱼、葱爆蛏子、腊味拼盘,外加两碟绿油油的青菜。 这是苑姈第一次和满桌的陌生男人坐在一块儿享用却不曾感到丝毫不自在的一餐饭。饭台上,没有人会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瞟她、没有人会故意拿她或在场的另一位女士开污秽不堪的玩笑,当然,更不会有人贸贸然上前灌酒。偶尔抛过来的一两句提问,也是随意自然,不触及隐私。 总之,一顿饭下来,气氛活络,笑语不断。 吃饱喝足了,客人们又转战客厅,开始喝点小酒。苑姈把他们带过来的车厘子洗净两盘,又从柜子里取了预先备好的零食供大家餸酒。 银行职员每两年换岗一次或轮换网点,呆最久的一般也不会超过叁年。而本部门一共12人,约莫在一年前重新组合的。除了苑小珑来自本省外市,还有一位是交界的湖南某市人,五个月前正式加入北城总行营业部。 只见他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杯红酒,起身走到老总面前,旁边的水哥识趣地挪了挪大屁股。 “阿总,”那人喊了声后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斟酌片刻才再度开口:“能在您的手下做事,我深感荣幸!我知道刚来时,我并不合群。无论是部门聚餐还是商务应酬,我总是摆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欠揍姿态……感谢弟兄们手下留情啊!”他看了眼周边,笑着自我解嘲。 “我以前做信贷,每每上了饭桌,菜夹不到两筷子,马上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强制敬酒。为此,我……我不止一次喝到半夜挂急诊……我原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呐!可没想到,来到此地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里,逼我喝酒了!” 说到这儿,他眼眶微红,气氛一度变得沉重和压抑。 “阿劲,别说了!”老总心照回应,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总,我说真的!踏入职场10多年了,对于每天上班,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言毕,阿劲就仰着脖子一口闷。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见状,便也借此良机,一个接一个地跑到老总面前真切表达对他的知遇之恩和感激之情。一场乔迁宴,到头来愣是变成了“谢师宴”。 “好了,总算到我了。”老总站起身,儒雅绅士的脸上现一抹浅笑,“都快憋死了!首先,十分感谢诸位不余遗力的……吹捧和抬高!没想听了还真有点受用哈。我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刚进本行时,就遇到了100分的神仙领导。后来的几次调遣,也都极其幸运地跟着有担当、有魄力、有人性的上司们共事。是我的老师们身上的高贵品行和处世方式促成了今时今日的我!我衷心希望有朝一日,当你坐上了我现在的位子甚至攀登到了更高的山峰,请一定不要忘了初心,坚持做一个让你本人见了,也会喜欢的人。” “另外,就是我太太。我俩是同学,结婚早。我第一次升职当了个小经理,没两天就和伙伴们去胡吃海喝了一顿,被人扶着、烂醉如泥地到家。她也不发作,毫无怨言地伺候着。第二天酒醒了,她说魏铖,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飞了?也不怕摔得粉身碎骨么?你要再这么喝,坏的是你的肠胃和身体,日子一久,坏的就是你的心肠和良心了,你好好掂量一下吧!” 那一刻的魏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哪怕是与他初次相见的异性,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他的光芒,因为多看一眼,爱上他的冲动亦会增添一分。 迁居之喜过后,还有5个工作日才到马年春节。 平时的安妮住在员工宿舍,每日中午和苑小珑一同在公司食堂用餐。晚上6点多到家,稍作休息,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住家饭。餐后半个多小时,一行叁人再结伴到楼下的河堤公园散步消食,顺便还能送安妮回去。 除夕当天收了工,安妮匆匆和热恋中的男友道了别,就在隔壁部门靓女同事不耐的催促下急吼吼地上了她的顺风车,回家和父母一道过年。 苑小珑着家时,天色已全黑。苑姈早已按照老家的习俗,分别在厨房和客厅点上了象征吉祥如意的年灯。 “快去洗手吃……你买了什么回来呀?”见他迟迟没进屋,她挪步到门口,发现门外的独户走廊里摆放着两个巨大的瓦楞纸箱。 “家姐,我哋今晚放烟花倒数吧!”他的双手从箱子上挪开,两只手掌靠拢,相互搓了搓。 “里面都是礼花吗?” “嗯,添哥的连襟卖这个的,拿货便宜很多。每到新年,大家都会帮衬一下。” “想不到这小区还能烧炮仗啊!”苑姈的眼里,有讶异也有惊喜。 “后山还在开发,那里可以放,只要不乱扔垃圾,物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苑小珑淡然一笑,右边嘴角斜外那一眼和姐姐同款的小梨涡现了行。 “那可真是太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 “快快快!快点火!”苑姈站在距离礼花筒几米开外的地方,扯开嗓子嚷嚷着。 随着引线头部划过一阵“嗤嗤”火光,不足手掌大小的灰色椭圆蛋仿佛迅速接受到了开火指令,“啾”一声后就直冲云霄。下一秒,色彩斑斓的烟花绽放在除夕的夜空,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挥洒华丽的翡翠流苏,让天空在刹那间变得万紫千红、千姿百态,尽管它的绚烂缤纷如同昙花一现。 “哇~好美呀!”苑姈抱着苑小珑的手臂,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地叫着跳着。 “下一个让我来试试!”她朝他摊开手掌,他把打火机压在上面,嘴里不放心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苑姈半蹲着,颤颤巍巍地按下打火机,长长的引火线滋滋作响,她撒腿就跑,直到耳闻洪亮的一声“哐”,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的瞬间,就见到巨幕的“孔雀开屏”。 由于出门太早,直至两箱烟花全部放完,离零点却还有20多分钟。 此时,一些业主们稀稀拉拉地加入了花炮倒数的队伍。 “刚才是你们放的吧!很好看。”有人经过他俩,热心地打招呼。 “对啊!放完了,回去了。”苑姈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许失落。 “没事,我们接着来,你们再欣赏。”那人友好地笑了笑。 “姐姐,你玩仙女棒吗?我送你一盒吧!”一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方地推到她的面前。 “送给我?那你不就没有了吗?”苑姈到底皮薄,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舅舅给我买了两盒呢!这盒送给漂亮姐姐。”说着,两手又往前送了送。 “那我就不客气咯!谢谢可爱的妹妹~祝你新年快乐哦!” ——— 花语:神仙领导魏铖不是本渣凭空想象的,他有原型。 希望所有姐妹在职场都能遇到魏铖或者像魏铖那样的,又或者胜过魏铖的。 另,闲来无聊,来给我的男女主们排个序 盛世美颜前叁甲 男猪脚:陆铮、程域、霍晋维 女主角:闻晴、钟施琳、苑姈 富到漏油冠亚季: 程域、端木宸、霍晋维 磨人妖精叁贱客: 陈艾珈、聂媶、虞瑾 尺寸惊人又持久: 程域、端木宸、魏青山 我本痴情种: 谭子铭、端木宸、魏青山 Chapter30 苑姈精挑细选了两张绚烂绽放的烟花照片,踩着点给谭子铭发了春节祝福微信。 农历新年的钟声在无数国人万分期待的倒数下敲响,谭子铭正开车狂奔在回家乡Z城的高速公路上。 手机响起热闹的来电铃声时,苑姈用手肘碰了碰苑小珑的腰腹,抬手指了指前方。 她几乎一路小跑,最终来到了百米开外寸草不生的一块荒地。 “喂~”她猫着腰,气喘吁吁,“新年快乐呀!铭哥。” “新年快乐BB。”谭子铭勾唇一笑,揶揄道:“你不会在干什么坏事吧?” “放礼花啊!听得见吗?有点吵,我得跑远了才能接你的电话。” “哦,我还误以为你只在床上才会喘成那样呢!” “谭子铭!” “在!” 铿锵有力的一个字像极了操练中的士兵条件反射式地回答军官的指令。 苑姈被逗得哈哈大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吗?我要是那样喘,前提……你不得有本事把床给拆了先么?不过呢,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因为对我而言,你够好了!本宫很满意。” “爱妃,不带你这么撩拨人的。”谭子铭顺势陪她入戏,口吻宠溺。 “你这称呼不对吧?我难道不应该是皇后么?” “历史上,深得皇帝独宠的往往都是妃子啊!” “好像是哦。” 俩人在一来一回的贫嘴中,苑姈隐隐听到了“前方收费站,请走叁车道”这样的导航女音。 “天呐!都几点了,你还没到家啊?”她快速反应了过来,心疼地惊呼一声。 “快了,下高速了,再多15分钟吧!”他的声音听着,倒是不以为意。 “我还能健健康康地回家过年,不少病人却可能连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他笑着宽慰她。 今天,他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加班加点,她在闹哄哄的场合里辞旧迎新。 突如其来的愧疚之意与疼惜之情犹如两粒发了芽的种子,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铭哥,白衣天使的称谓,你当之无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从事的是另一份相对不那么辛苦的职业。” 事实上,苑姈始终都记得:刚上高二不久的某一个黄昏,教室里。太阳的余晖斜照,直直地打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仿佛在须臾之间,让他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她捏着他的手,脱口而出:“谭子铭,你的手指又细又长,适合握手术刀。未来当外科医生吧!” 呆若木鸡的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她就松开了他的手,嘴里高喊着“下一位!” 一锤定音!在若干年后又一语成谶。 新春第一天就惹得心上人情绪低落,这绝非谭子铭的本意。 “其实,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累。好在,我还有一个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女朋友,人生可太圆满了。”他尽可能地用了轻松的语气。 “又胡说八道了。”苑姈娇嗔,“还没完没了了呀~” “哦,难不成你想反悔啊?来不及了。” 她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的假期打算怎么安排呢?” “我觉得跟往年差不多吧!大年初一宅家,初二一早得走走亲戚,午后是同学聚会。” 收了线,苑姈已经没了赏烟花的兴致。手里紧攥着的那根仙女棒早已燃烬,只剩一条细长的黑灰色铁丝,烧焦的头部微弯着,似一朵耷拉着脑袋的、花瓣被扯光了的玫瑰花梗。 “家姐!我们还玩不玩啊?”隔老远,苑小珑就朝她猛烈招手。 “不了,回去吧!” 邝老夫人出生于家风严谨的书香门第之家。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活了70载有余的老人对于邝家的子孙后代的教育方面,虽不至于推崇“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的古训,却也十分热衷于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想要得到老太太的一句由衷夸赞,无论是当面的还是背后的,其难度分分钟可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之难”了。 当然,谭子铭是个例外。 “新春愉快,嫲嫲!祝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阿铭若是能够时常回来看望我这个老太婆,这愿望实现起来就容易多了。”乐呵的老妇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照例给他递过一个又大又厚的利是封,又循例说上几句寄予希冀的话。 “嗰衰仔人呢?” “还在床上赖着呢!”邝东来下意识地扫了眼空荡荡的旋转木楼梯,扭过头慢悠悠地交代身边的二婚妻子,“不等了,开餐吧!” 正月一日至叁日是帮佣休假的日子,这几天的餐饮重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家中第二女主人的肩上。 叶红梅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正襟危坐的老太君,试图打着圆场:“阿越昨晚回得晚,肯定累坏了。” “哼!”老太太颇为不屑地轻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邝越那副德行,简直就和他老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妈!阿铭还在呢!求您高抬贵手行不行?再说了,我邝东来行得正站得稳,在这地球上,和我有着直系血亲关系的从头到尾只有上了邝家户口本的邝越一人。”面有愠怒的老邝就差拍着胸脯对天起誓了。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响亮的“阿嫲”就揪住了每个人的耳朵,随即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邝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大摇大摆地从楼上走下来。 “老豆、梅姨、铭哥,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谭子铭淡淡地回应一句。 “阿嫲,祝您这朵永葆青春、永不凋零的邝氏一枝花在新的一年里,越长越漂亮。”说着,他还张开修长的双臂从背后揽住奶奶。 “没个正行~”邝夫人抬手拍打他的手背,原本正经端庄的姿态略略放松,神情也不再过于严肃刻板。 “奉劝你少拿那套哄骗你的那些女友们的低劣手段来对付我!” “啧啧啧~您要这么讲,那我实在是比窦娥还要冤屈!”邝越放开了老太太,立时收起了一贯懒散的作风,整个人登时变得正派起来。 “我再一次严正声明:我对待过去的每一任交往对象都是认真且专一的!另外,在每一段正儿八经的一对一恋爱关系中,我从未和任何第叁人保持不正当……”话至此,邝越甚至还举手做“发誓”状以力证清白。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就没必要再拿到台面上来说了,毕竟也称不上光彩不是?”邝东来豪不客气地打断儿子未完的话语,“时候不早了,吃早餐吧!” Chapter31 大年初二的Z城,一大早就下起了濛濛细雨。中午过后,天空非但没有放晴的趋势,雨势反而变得更大了。 谭子铭披上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再系上一条藏青色格子条纹的英伦风围巾。下了楼,在一楼的玄关处换上了情侣款的白色板鞋。 一推开门,裹挟着冰凉雨丝和阴凉湿意的西北风就呼啸着迎面扑来。 他禁不住抱臂裹紧外衣,脑袋不由地往里缩了缩,抬脚跑向停在院里的黑色座驾。 “嘭”一声响后,车门紧闭,连带着阻隔了刺骨寒风与凄凄冬雨的入侵。 高叁7班一年一度的欢聚一堂照例被安排在县里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那是在若干年前,从本地走出了一位百年一遇的省委书记,那家酒店就是他喊着要把山清水秀的小地方打造成娱乐休闲的小众旅游胜地的口号而拨款筹建的。 后来,酒店顺利落成。 低调不张扬的浅灰色花岗岩条纹外墙压根儿就挡不住18层高楼所带来的磅礴气势!更何况,每到日落叁竿、月亮低垂,洋气的“CityMall Hotel”这几个大字就如同永不泯灭的星星在宇宙的长河中不知疲倦地眨巴着大眼睛。 久而久之,原本看起来和Z城格格不入的高楼大厦渐渐成为了当地的地标。 谭子铭在对街驱着车,远远就瞥见一大块醒目的标识立于大堂入口处。他在微信群里见过这个大块头,晓得它是由班里经营大型户外广告公司的体育委员谢鸣出品的。同时,他也是此次活动的牵头人之一。 车子在保安人员的指引下,泊在了指定的停车区域。 他差不多是踩着点到的。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热闹哄哄,同学们自行组队落座。男士们向来惯于举杯对饮、你吹我捧;而女同胞们则更热衷于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大佬,你来啦!”在电梯出口签到处的班长杨洵迅速起身、疾步而至,二话不说就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细佬,新年好!”谭子铭左手握拳去碰对方送过来的右手拳头,“我没迟到吧?” “咱们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做事一向最靠谱。迟到?怎么可能呢?”彼时,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娇小的女士在两位同窗面前站定,白皙的食指挑开盖住腕表的毛衣袖口,认真地说:“现在是……叁点零半分钟。” 蓝媤娇,品学兼优的天之娇女。高中叁年,一直担任学习委员的职务。遗憾的是,在面对被誉为“人生当中第一次重大转折点”的高考时遭遇了滑铁卢,马失前蹄的她最后被省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二本院校录取。在那里,她意外邂逅了在考场超常发挥的体育委员谢鸣,频繁地你来我往之间,竟也擦出了暧昧的火花。 去年今日,既是同学聚会,亦是他俩的大喜之日。就此,谢蓝二人成了本班第一对成功修得同船渡的同班夫妻。 谭子铭闻声,落落大方地打量着来人圆润的身姿,笑言:“果然还是结婚好!结了婚的人幸福感更高。” 满面春风的蓝媤娇望了眼不远处略略发福的背影,一脸幸福地埋汰:“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女人,能有多瘦啊?你又不是不清楚,谭医生。” “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别光站着了。人都到齐了吧?”杨洵问了声。 “嗯,除了在国外的秦沐和康媞。”顿了顿,她又加了第叁人的名字,“还有苑姈。” “她在北城过年,没回。”谭子铭语气自然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我先进去了。” 留在原地的杨洵和蓝媤娇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一个耸耸肩、另一个摊摊手。 青春时期的喜怒哀乐,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毕业脚步一并留在了校园记忆里。 回忆的画面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渺若烟云,以至于很可能不知在某一天就烟消云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然而,人们对于尖子生的关注度却往往只增不减。 因此,谭子铭一出现,眼尖耳灵的众人就捕捉到了那抹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甚至还有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他的身后——百分之百确认他是孤身一人来赴约时,人群中有不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此之前,班级群里早就已经进行了出席名单的接龙仪式。可大抵,人都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吧!总想着要亲自一探究竟。 有趣的是,当现实照着大部分人心中构想的剧本走——学生时代的男主角在万众瞩目中降临现场,身边没有假想中的女主角作伴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搜索八卦的雷达一次又一次把话题朝她身上引。 “离开学校之后,你们有谁再见过苑姈吗?”开口询问的是花名为“大嘴”的赵伟光,他埋头掰着纸皮核桃,无需他人回应,继续自说自话:“那个仙婆,有机会我可真是要当面谢谢她!当年,她断言我上不了大学,但夸我嘴大,有口福。我当时看她的眼神,半信半疑的。她以为我生气了,连忙改口说她纯属胡说八道,叫我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心想,”赵伟光说着,把核桃扔嘴里,咔嚓一声。 “敢情神棍还真把自个儿当大神了?于是我就故意为难她,说能否借你开了光的金口美言两句,这事儿也就算了。你们猜怎么着?她居然大言不惭说我家祖坟正冒青烟,不对,是祖坟着了火。我就是赵匡胤转世,总有一天黄袍加身,这种违心话估计也就她能说的出来。” 有声有色的讲述逗得诸位捧腹大笑,栩栩如生的画面跃然眼前。 “戏剧化的是什么?各位知道吗?”围观群众的兴趣被激起后,赵大嘴开始卖关子了。 “该不会你赵家祖先真的现真身了吧!”有人搞笑调侃。 “差不多!”赵伟光喝了口雪碧,“某团,同学们都很熟悉了吧?我,送了他家的外卖整整一年!整整一年呐~每天风雨无阻地披着土黄色的工衣穿街过巷。哎!这假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话音未落,不加克制的爽朗又放肆的笑声响彻敞大的包厢。 “不过!今年开始,我要自己开店当老板了,做餐饮。在羊城海珠区,欢迎同城的朋友们有空捧场啊!”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应该谢谢她。”提到她,某人的眉眼都是温柔的。 当晚,谭子铭把这一段趣事转述给苑姈听时,她笑倒在床上打滚。 “当初的大嘴,成绩比我还差,考上好大学的概率太小了吧?至于说他有口福,那是因为听婆婆说过一句老话,叫‘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穷郎。’其他的?我真没印象了。黄袍加冕?应该是情急之下乱扯一通的鬼话吧!” 先后听完了两个当事人的说法,谭子铭哑然失笑。 “你随口忽悠的话,人家可认认真真地记了很多年呢!” “明耳人谁听不出,我说的都是开玩笑的话?也就他当了真。” “也不单单只有他。我也当了真!”谭子铭再度轻启薄唇,“苑姈,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 是的,她说他适合学医,他真的成了医生;她让他专心备考,他便心无旁骛;她说会一辈子对他好,他就深信不疑。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υip) Chapter32 “你喝酒了吗?”苑姈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双颊渐渐灼热起来。 “要开车呢!滴酒未沾。”谭子铭翻了个身,沉重的身躯趴在厚厚的棉被上。 她起身走到窗前,冬日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钻进来,轻拂着她的脸庞。 “同学们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你?”她笑了笑,“也对哦!优等生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苑姈,”他柔声唤她的名。 “嗯?”许久未见回音,她又问了声:“怎么啦?” “没事了。”谭子铭把到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收线前,苑姈照例隔着无线电波献上一记睡前道别吻。 她的春节假期到正月初七才结束。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前一天的苑小珑特意提前向水哥借了一辆半旧的微客小面包,计划在大年初叁一早,等安妮从乡下归来,仨人一起自驾去某5A级风景区游玩。 返程的决定是临时变更的,因为前一晚那一通令她心潮澎湃又让她寝不安席的电话。 苑小珑沉默不语地把苑姈送到了汽车总站。九天前,这对双胞胎也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只不过,团聚与离别的心情总是有着天壤之别。 姐弟俩像上回那样紧紧拥抱、依依惜别。 “你快回去吧!”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发车时间快到了。 “家姐,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幸福。”他放开她,努力挤出了一抹灿若千阳的笑容。 苑姈在苑小珑的眼睛里晃了晃神,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说:“会的!我答应你。” 这些天来,她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但他切切实实再一次目睹了姐姐坠入爱河时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正被另一个男人时刻牵引着。他唯有在心中祈盼,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站,验完票后攸地转身,隔着透明玻璃和熙攘的人流,冲他用力地挥了挥手。 “别送啦!快回家去。”距离太远的缘故,她只做了口型没出声。 “你进去了我就走!”他也学她,用哑语沟通。 接收到信号的苑姈笑靥如花。她和弟弟隔空对望了两叁秒,尔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留下苑小珑一人呆呆地杵在原地,许久许久。 Z城,撒欢了一天一夜的天空总算放晴,拨云见日之下,气温也友好地回升了两叁度。 “我看你昨晚没睡好吧?要不你先上楼补一个回笼觉?中午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嘛!”叶红梅追到玄关处,一面碎碎叨叨,一面又顺手把儿子的手提包和车钥匙递给他。 “妈,你这就叫‘口是心非’懂么?”谭子铭咧嘴一笑,“放心吧!等你回了S市,我就会抽空去看你的了。” 一坐上车,他就给苑姈发去了一条微信,紧接着打开手机导航,设置好路线就朝着目的地进发。 事实上,苑姈所不了解的是,不喜热闹的谭子铭对于同学聚会这类活动向来不热衷。过去那些年,他之所以每一年都出席,还是在明知不可能见到她的情况下。只因在那个场合里,看着几十个曾经并肩学习、共同成长的伙伴们,尤其当他们中有人主动提起她时,他才能更好地自我说服那个女人真实地存在过,并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随着时光的推移,对她的思念泛滥成灾逆流成河,对她的恨意却从不会如雨后春笋般与日俱增。一年365天里,唯独这一日,他允许自己短暂沉浸于过往,缅怀已逝的青春、祭奠刚冒新芽就枯萎的初恋之花。 畅叫扬疾的酒店大厅里,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地择一角落,安静地端着酒杯,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对于主动过来敬酒的人,他几乎来者不拒。 哦对了,那一天也是他唯一能无条件容忍自己烂醉如泥的日子。 好在,从前不堪回首的一切种种都留在了昨日之前——他终于等来了那一艘原本以为不会靠岸的船只,此时此刻,正稳稳妥妥地停在了他的心尖上。 然而这些话,都是他深埋于心、从不曾对她说出口的。 苑姈回到S市的家中时约莫上午10点半。 她放下行囊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趟菜市场,买了今明两天的肉菜。 接近晌午12点,也不见谭子铭的身影。 她取出手机,拨打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到哪儿了呀?路上塞车了吗?” “没有啊!一路都畅通无阻呢!” 苑姈瞥了眼开着的电视机,屏幕上正切入午间整点新闻播报,播音员机械地念着要点预告。 “那为什么都这个钟数了,还没到家的?” 被这么一问,谭子铭迅速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你现在就在锦绣城?” “对呀,我提早回来了。”顿了顿,她又小声咕哝:“我挂住你,就买了今天最早的车票回来了。” 语毕,一丝甜蜜的苦笑传入耳中。 “不会吧?谭子铭,你……” “嗯!”不等苑姈把后面的话说完,谭子铭就默认了她的猜想。 “我马上回去!你不用等我,饿了就先吃饭。” “你觉得大过年的,我会舍得让你吃冷饭剩菜么?”她撇嘴埋汰,最后还不忘贴心叮嘱:“别着急,小心开车,安全第一。” 收了线,谭子铭望了眼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牌,上面显示着距离北城所在的地级市还有80km的路程。 黑色虎翼在前方二十多公里的出口下了高速,随即立刻调转车头,快马加鞭地向着S市所在的方向奔。 当他风尘仆仆地返家,推开家里的大门时,整间屋子安静的只剩下年轻时期的影帝梁朝伟和歌神张学友在电影《东成西就》里的搞笑对白。 谭子铭半蹲在沙发边上,不动声色地窥视着苑姈静美的睡颜。不知不觉中,菲薄的唇角微微扬起,就连两道浓眉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涟漪,弯弯的,像极了悬挂在皎洁夜空中的上玄月。 “你怎么还有偷看他人睡觉的癖好?”睡美人猝不及防地睁开了双眸,眼底有当场抓包恋人的得意。 “你不也还有装睡的嗜好么?”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以掩饰被抓先行的小窘迫。 苑姈裹着被子,慢腾腾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吧!”谭子铭说着站起身,“我去炒菜。” “你先冲凉去吧!你不是有洁癖吗?换洗衣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说话间,她已下了地,朝着厨房走去。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她又猛然回头,再次催促。 “快点去啊!我饿了。” “你该不会……在暗示想和我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谭子铭坏笑着挑了挑眉。 “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想揍你一顿?”苑姈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回应。 Chapter33 午餐后,谭子铭自动自觉地收拾碗筷、清洗餐具。 苑姈刷着牙挪步到厨房,假装不经意地捏了捏他的腰腹。他用余光瞟她一眼。 “趁机吃人豆腐呢!”谭子铭一边忙活,一边笑侃。 “喂!这就不等我了么?”他冲着佳人离去的背影吼了声,继续埋头干活。 待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洗漱时,她就抱臂立在边上,用直勾勾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今天不对路!”谭子铭吐掉满口的白色泡沫,蓄了两杯清水啷了啷口①。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他笑出了一排大白牙,明知故问道。 “你说呢?铭哥~”苑姈抬起右脚,撩起他的裤管,去刮蹭他的小腿肚子,细腻的触感摩擦着粗糙的腿毛,撩的人心慌意乱。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么?”她勾唇一笑,风情万种。 “女人心海底针!你不说我又哪里可能猜得到?”谭子铭慢条斯理地把擦过手的毛巾扔到置物架上,转过身站在苑姈的面前,眼里似笑非笑的。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咱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算了~”她故作惋惜地耸了耸肩,转头就要离去。 “怎么就算了?你要去哪里?”急眼的谭医生一把扯住纤细的手腕。 “去找我的小海豚玩呀!谁让男人靠不住呢?” 苑姈口中的小海豚,是她在空窗期用来自慰的情趣小玩具。 谭子铭被她气笑,“敢情你还留着那个小玩意呢?明目张胆地把我当摆设吗?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 说着,他伸手一扯,下一秒,她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按在怀里。 他抚着她的青丝,她缓缓抬头、他微微低头,四目相对,欲火燎原。 “我很想你,BB。”某人终于不再口是心非。 她踮起脚尖,主动把香唇凑上去,四片唇瓣刹那间贴合。 苑姈情不自禁把眼睛闭上,微微张嘴含住谭子铭的一瓣薄唇,慢慢悠悠地吮吸着。随着他的高度配合,她从开始的浅尝试探过渡到了更为大胆的法式湿吻程度。她伸出小舌,撬开他的牙关,灵敏的舌头勾着他的长驱,缠绵悱恻地起舞着。 亲密无间的俩人脸贴着脸,热度从头皮开始蔓延到了脚底,两具身体仿佛触电了一样又酥又麻。 “谭子铭,”苑姈娇滴滴地唤了声。 “嗯?” “和我做爱吧!激烈的、狂野的性爱。” “多激烈?多狂野?”他哑声反问,又低头啄她如棉花糖般软糯的唇。 “我要……下不了床的那种。”她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张嘴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细细挑逗,“你给吗?” 这是自打二人正式确立关系以来,苑姈第一次如此直白大胆地向他提出具体的性需求。 实际上,被猝不及防撩到腿软的谭子铭一时居然忘了该作何反应。好半晌,才一把扛起她,大步流星地拐进卧室,房门在他俩身后“嘭”一声被关上。 苑姈被甩在柔软的大床上时,积极地翻了个身,仰躺着,双腿微张。 谭子铭奋力一扯,珊瑚绒睡袍的腰带瞬间被抽出。 浴袍下,打底的是一条不过膝的橄榄绿深V睡裙。 “嘶——”轻薄的布料在须臾之间一分为二,欲遮还羞的两座雪峰剧烈起伏着。 “激烈的?狂野的?是这样吗?嗯?”他粗喘着质问,一双温热的大手毫不客气地蹂躏着两团饱满嫩白的柔软。 “嗯呜~铭哥你真的……好会哦!”她低眉看他,咯咯直笑,两手死死地揪紧床单。 徒然间,谭子铭直起腰身,把下身的睡裤和底裤扒拉掉。再次埋进她的腿间,拨开遮挡着私密地带的叁指棉布,一只手托起雪白的臀瓣,张口在蜜液直涌的穴口一顿猛吸,随即又探出长舌,沿着细密的缝隙来来回回地捣弄;另一只手还不忘急速地上下撸动着硬梆梆的阴茎。 苑姈满面潮红,十指撑在厚厚的床垫上,竭尽全力地拱起了上半身,两条长腿不受控地在空气中乱蹬。 恍惚间,她似乎化作了一朵轻飘飘的白云漂浮在半空,蚀骨噬心的快感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她还想要得到更多时,所有举动戛然而止。 欲求不满的她对他怒目而瞪,他选择避而不见。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握着早已坚硬如铁的肉刃,一触及淫水泛滥的屄口就被一股无形之中的吸力死咬着,他一挺腰,鸡巴就一鼓作气地一冲到底。 历经10多天的分别,热恋中的男女就好比干柴遇烈火似的熊熊燃烧着,彼此都推诚不饰地极度渴望从对方的身上体验一番自然界最原始、最极致的快乐。 彼时的谭子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他身下娇喘嘤咛的女子,因为动作幅度巨大,一对丰腴的奶子晃得没了形,实木大床亦吱嘎作响。 他死命地用灼灼的目光锁定她,满脑子只有一个“让她下不了的床”的念头。这么想着时,他竟下意识地加快了肏干的频率。 他略微抬高她的玉臀,大手压着她的小腹。与此同时,腰臀紧绷,腹部蓄力,一下接一下地重重撞击着。发了狠的缘故,丝丝红晕甚至爬上了他的脖子和脸颊,那颜色像极了熟透的虾。 高速拍打的声音混杂着销魂失控的尖叫不绝于耳。 当谭子铭快要在苑姈的体内缴械投降的前一刻,他理智地退了出来,灰白的阴精喷洒在她的肚皮上。黏腻透明的花液犹如春泉冒泡一般从刚刚经历完高潮的甬道内喷涌而出。 他用纸巾替她擦拭完,之后又从柜筒里取出空调遥控器,没一会儿,冷气送风口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送着暖风。 衣衫不整的苑姈侧着身,单手撑起脑袋,安安静静地看他做着这一切。 “满意了?”谭子铭解开睡衣上的纽扣,褪下碍人的衣物。 她娇笑着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怎么够?” 话音刚落,她下了床去拉他的手,他配合地坐在床沿。 “服务不错哦~谭先生。”苑姈跨腿跪在谭子铭的两腿间,白皙修长的玉指抚上他的脸,从鼻子到嘴唇到下颌再到锁骨。 最后再冷不丁把他推倒在床,性感曼妙的娇躯压着他的胸膛,用唇舌挑逗属于他的每一寸肌肤…… 这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彻底结束之时,外头已是华灯初上。 苑姈像一条焗完桑拿的死鱼那样任由谭子铭摆布。 “睡一会还是先吃饭?”他从背后搂着她,温柔地问了句。 “我很困~”她低声咕哝,“谭子铭,我就是明天死了,也不会忘记和你ML时的感觉。” “夸我?”他在昏暗中粲然一笑。 “当然!非常美妙。” “快睡吧!”他探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 1. 啷口指漱口 Chapter34 苑姈睡醒一觉,赖在床上抻了抻四肢,觉得身上哪哪儿都酸酸胀胀的。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欲火焚身的肉搏场面,她忍不住埋进被窝,心满意足又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啪嗒——”主卧的橘色暖光灯闪了闪,随之点亮了整间屋子。 “醒来了?”谭子铭挪动脚步朝床边走来。 “几点啦?”她翻了个身,用棉被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漆黑明亮的大眼睛。 “已经11点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他坐在床沿,伸手扯了扯被子,无果。 “嗯。”苑姈应了声,却不见下一步行动。 好半晌,她才再度开口:“你先出去,我得换身衣服先。” 谭子铭哑然失笑,反问道:“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毕竟,俩人欢好又不是头一回的事情了!更何况,所有足以取悦对方身体的招数和体位彼此也都心甘情愿地尝试过了。 “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就不起床了。”耍起赖皮来的她再一次拉高薄被盖住整张脸。 “好好好,我在外面等你。”走到门口,他又顿足,“快点哦!” 衣冠楚楚和寸缕不着的苑姈,俨然是一对截然不同的矛盾体。交媾时的她有多热情多奔放,完事后的她就有多正经多保守。或者说,上了床有多感性,下了地就有多理性。 每一次,两具光溜溜的胴体从严丝合缝中抽离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内心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空虚与不安,那种感觉很难用具体的言语去确切形容。她不清楚另一位当事人是否也有类似的感受?尤其是,在她依然赤身裸体,而他早已穿戴齐整时的情绪起伏更为强烈。 只有他重重地压着她,深深地埋进她的体内,他的每一粒细胞都因她而动情时。这时候,她才能理直气壮地说服自己:她和他是一体的。 好在,这样的时刻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 当她所处的角色从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成功转移到了冷静理智的薛宝钗身上时,苑姈通常会自我解嘲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此心境,恰如此时此刻。 “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她移步到厨房,站在谭子铭的背后踮脚张望。 “芥菜瘦肉粥。这个点太晚了,不适合大鱼大肉。”他一边应答,一边端着砂锅走到餐厅。 苑姈坐在餐桌前,用手掌托着下巴,双肘撑在桌上,两眼巴巴地望着谭子铭拿调羹搅拌着碗里的粥。 “可以吃了吗?我快要饿扁了。”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可怜兮兮地企盼着。 “为食猫~”他抬起眼皮,宠溺地睨她一眼。 “真的!我不骗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喏!给你。”他把碗推了过来,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烫。” “谭子铭,”苑姈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吹了吹,狗腿地示好:“我发现,和你谈恋爱真是太好了。” 被夸赞的男人,得意的笑容还噙在嘴角,又听见她说:“你的前女友走宝①了吧!” 话一脱口,苑姈才惊觉不对劲。她攸地想起一句网络流行语——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偏偏,她嘴贱抽风,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不敢直面从对头吹过来的冷空气。 沉默许久,他慢腾腾地张口:“我压根儿就谈不上是一个好的前度。” 苑姈抬头,两眼怔怔地看着谭子铭,眼底有说不上来的复杂思绪。 “离开我,才是她寻觅幸福人生的开始。”他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他的话外之音,她了然于胸。 感情这玩意儿,大抵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别人梦寐以求的,你唾手可得了;你求而不得的,他人置若罔闻了。到头来,不管是你欠了人,还是谁欠了你,都没有办法相互抵消。只能寄希望予时光,兴许若干年后完全释然,幸哉;亦可能这辈子也难以跨越,命也。 翌日一早7点,苑姈还在熟睡中。谭子铭没有叫醒她,洗漱更衣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大年初四的S市,还处于一年当中少有的人去城空的状态,平常上下班高峰期需要分流的地铁站现时却寥寥无几人。宽敞的大街上,私家车也是屈指可数。 谭医生把车子停在指定车库,一双长腿一跨入门诊大楼,耳畔就充斥着各种吵嚷声。大过年的,除了各大景区和拥挤的麻将馆,医院说不定是国内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了吧! 电梯门被关闭之际,就被一位60多岁的妇人挡开了,她一面冲着里头的人感激地笑了笑,一面又对着后面的人叫嚷着“快点儿”。 进来的是抱着一个叁四岁小女孩的年轻父亲,还有在旁边温柔安抚的焦急的妈妈。 谭子铭顺势在面板上又按了一下,笑言:“儿科在3楼。” “谢谢啊!您是这里的大夫吧?”道谢的是孩子她爸爸。 谭医生笑着默认,并未接话。 到了5楼,电梯第二次停下,里头的人对着不锈钢可视面整理了一下衣领才抬脚步出。 “新年好。” “新年好呀!” 迎面而来的,不管是医护人员、清洁阿姨还是病人家属,相熟的、陌生的,都面带微笑,自然而然地打着招呼。 “靓仔靓女们,新年好。”他刚走到急诊台,唐骞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飘来。 “新年好,唐医生。”见到来人,年轻的实习医生和小护士们都喜笑颜开。 唐医师没有像以往那样say 完hello就走人,而是从风衣口袋里取出预先备好的一迭红包散发出去。 “逗利是”属于在广府地区流传甚久的习俗。每到过年,已婚第二年起的人士都会备好零钱,一张5块或10元一张的塞进利是封里,见到未婚人士就自觉派发。有些地方的人还会两个一起派,一个代表自己,另一个代表另一半。当然,如果单位的未婚男女实在太多,亦或腰包干瘪的情况下,多数都是派一个的。 逗利是的重点不在于金钱的多少,而在于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或好意头的寓意。因为数额小,收钱的人不会有欠了人情的心理负担,叁两千的支出对于发钱的夫妇来说,普遍也都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除此以外,为避免浪费,完好的利是封多半会收集起来,来年再用。 “谢谢唐医生~恭喜发财!”拿到红包的人落落大方地致了谢,随即又匆匆忙忙地各自忙碌去了。 俩人并肩走向办公室,唐骞伸手进外套暗格里摸了摸,掏出和方才图案不同的两个红包递给谭子铭,里面装着难得一见的50元大钞。 “我和你师姐的。” “多谢师兄。” “加油咯!希望今年内能喝到你的喜酒,后年也让那帮小年轻们兜一下你们的利是。”唐骞说着,还用掌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 ①走宝:看走眼/错失宝贝。 Chapter35 中午,苑姈刚把一大碗牛肉小蘑菇汤粉端到餐桌上,谭子铭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起床了吗?” “吃了没?” 俩人异口同声地询问,又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我刚从食堂回来,想知道你睡醒了没有?” “这都几点了?你当我是猪吗?”苑姈娇嗔,“刚煮好米粉,烫着呢!下不去嘴。” “哦~”谭子铭故意拉长尾音,以至于听起来格外意味深长,“睡了吃,吃了睡,不就是二师兄的典型属性嘛!” 听着的人倒也不生气,反而振振有词地驳斥道:“你刚那一声‘哦’才真的和猪八戒一模一样呢!” “是吗?可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说明我哋的而且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的谭某人,心情甚好。 “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谭氏歪理?”苑姈哭笑不得,“我不同意!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年轻人,我就不能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再不济,随便拎一只花果山里的小猴子出来,也比八戒要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是人,既然是人,那就有七情六欲。前往西天的漫漫取经路上,各路神仙妖怪轮番乍现,自始至终,却只有天蓬元帅一人记挂着他的高老庄,向往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谭子铭话音未落,苑姈或多或少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凭心而论,她确实十分喜欢乃至万分享受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光。他坐着或躺着,怀里抱着她,两个人腻歪在一块斗嘴打闹看电影;或者同处一个空间,各忙各的,偶尔默契地同时抬头看向彼此,再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继续做自个儿的事情。 可是,话题突然涉及到结婚,难免让她慌了手脚。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期待,更多的是来不及想亦或是不敢想。毕竟,太过美好的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梦境里的假象,过于不真实。 “是是是,身为凡人的我,现在得吃点东西去了。”为了避免把坏情绪传达给他,她只好尽量轻松地打着哈哈。 收线后,苑姈的手机又连续响了几下。 她解开锁屏,点开的第一条是短信通知,“爱存不存”银行发来的,告知她有一笔999.99人民币的转账收入。一看这数字,她光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猜到打钱的人是谁。 其实,过去的苑姈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概念。她曾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这当中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出于缺爱的原生家庭。所以,当遇到岁数比她大了整整一轮的蒋卓,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甘心情愿帮他洗衣做饭,无怨无悔付与全身心的自己。 印象中,他俩在一起四年多的时间里,苑姈几乎没有花过蒋卓一分钱。 和谭子铭确立亲密关系后,他倒是叁天两头地透过网银给她转账。具体是从几时开始的?大抵是他理直气壮地拒绝收取女朋友的房租,而她扬言不收钱就搬出去住的那天起吧!至于银行卡账号,多半是他偷偷摸摸地翻看了她的钱包才记下来的。此外,担心她有心理包袱,体贴的他每次存入的金额都在一千以内,比如“520”、“668”和“838”,有时还会欠扁地加上类似“卑微小医生在线申请和大小姐共进晚餐”的备注信息。每个月折算后显示,数额通常都在叁到五千的范围之内了。 实际上,苑姈并不习惯花男人的钱,哪怕对方是谭子铭。 和前任分手后的她,在钱财方面终于无需再倒贴给交往对象。捉襟见肘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每个月的工资足够开销了,甚至在调整岗位后,还有可观的盈余。因此,他给她的钱暂时用不上,全部被她原封不动地存了起来。 好在,她也没有那么死脑筋。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在主动失恋的前提下,也慢慢学会了在一段感情中坦然接受恋人对自己的好——大大方方地道声谢,再时不时地为他添置一些新衣或其他小物件。 苑姈吸溜一口米线,放下筷子,给谭子铭回了微信。 『谢谢最最亲爱的铭哥』 文字的末尾还赋上了一颗砰砰跳动的小红心。 “叮咚”一声后,是占满了整张照片的图案大小皆各异的利是封。 『睇下!你哥我要发达了。』 『总共765元,其中主任发了200,唐师兄100。』 回复之前,苑姈又挑了两筷子米粉送进嘴里。 『那我可要无时无刻抱紧你的大腿才行了,免得哪天发了财就甩了我。』 紧接着,她又在收藏栏的表情图里搜刮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张蜡笔小新抱大腿的搞笑动图。 图片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聊天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放心吧!苟富贵,勿相忘。』 屏幕上最新的那一行字惹得她放肆大笑。 『不过,今天逗利是,发现催婚的也不少。你说怎么办?』 谭子铭斟酌片刻,尝试着换一种试探方法,遂编辑好以上话语,点击“发送”。 苑姈喝了一口汤,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那就催回去呗!已婚的就催生,生了的就催二胎;单身的就催拍拖。』 『结婚要是能像去街市买一颗青菜那么简单就好咯!』 另一头的机主只瞥了眼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他懒洋洋地背靠转椅,扶额蹙眉,轻叹一声,忍不住思考:在此时提结婚,或许真的为时过早了些。 “谭医生,15床病人的血压一直上不来呀!”护士阿诗立在门边,有些担忧地汇报。 “好,我马上去看看。”谭子铭“腾”一下弹起身,随手将移动电话扔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许久等不到回音的苑姈,忽然就没了进食的胃口。她把早已放凉了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心里盘算着,也许她是应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然而事实上,那次之后,谭子铭就再也没有明里暗里地向她提到过有关扯证的事宜。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苑姈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一定是他在心血来潮时的冲动,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这段小插曲自然就在悄无声息中翻了篇。 Chapter36 春节返工后的第二日,苑姈就接到了前往连云港出差的任务,要去参加一批海水淡化设备项目的招标投标。 谭子铭杵在一边,默默无声地看着她把24寸的黑色行李箱横放在地板上,将几天前才收进衣柜的厚衣服一件件卷好,再有序地放进去。 “我这一回肯定需要带一件羽绒服了吧?”她立在衣橱前踟蹰不已,扭过头不确定地询问。 “以防万一,还是带上吧!别忘了围巾帽子手套,还有暖宝宝。”他挪步上前,伸手从里面的衣架上取下最厚实的两件衣物。 “这次我们会分开多久?” “明晚的飞机,来回四天。元宵节前两天我就回来啦!”苑姈抢过衣服随便一扔,双手圈住谭子铭紧实的腰身,仰着脑袋冲他挤眉弄眼。 “谭医生要认真工作,不要太想我了哦!” “恐怕有点难。”他苦笑着低头,用嘴唇点了点她的鼻尖,随后又小鸡啄食般地亲吻她的额头、眉眼、脸颊和薄唇。 “明天再收拾!今晚好好陪陪我,嗯?”谭子铭说着,两手一捞,苑姈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亲密无间的男女一边热吻,一边移动。 …… 翌日下午四点,苑姈推着笨重的箱子出了门。 一出小区,就见公司名下的七座银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司机阿明见状,即刻下了车帮她把拉杆箱扔进车尾箱里。 “唔该嗮!”苑姈道了谢,拉开后排车门,原本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李默撑开慵懒的眼皮瞥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合上双目。 他是本次同行的设计部总工程师,他俩之前不曾有过直接的合作。 抬起的右脚进退两难地悬空着。 下一秒,苑姈就把车门轻轻带上,转而果断地上了副驾驶座。 心照不宣的笑容爬上阿明胖乎乎的脸庞,前座的两位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步扣好了安全带,车子随之启动。 李默,设计一部负责人、CCHI设计部部长,这是其一。他还有另一个有心隐匿却人尽皆知的身份——公司副总兼老板之一的李冰的亲侄子。假如要问该如何评价这位皇亲国戚?坦白讲,其在个人能力上的确是无可挑剔的。七年光阴里,他从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设计工程师。这段旅途,他凭着埋头苦干的孺子牛精神一步一个脚印走来,从底层攀到高峰,他的上位之路令人心服口服。 有八卦传闻称,李冰没有儿子,女儿年纪尚小不说,一个女孩子,当妈的多半是不愿意让她下半辈子和嘈杂脏乱的车间以及大型重工设备打交道的。再者,出身优渥的千金小姐不管是在事业或者感情的领域,可选择的机会都太多了。出于此原因,李默其实是她有心培养的接班人。 这些个谣言,或多或少也都传入过当事人的耳朵里。可员工们吃瓜归吃瓜,谁也不会不识好歹地去向主人翁当面证实,哪怕是以半开玩笑的形式。因为在CCHI上下,李默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尽管他有着棱角分明又立体的五官,凑在同一张脸上时是恰到好处的帅气。只可惜,他周身都写着“生人勿进”这四个字。当然,也有不少年轻女同事认为,他的冷酷更好地彰显了他的俊俏。 汽车停在机场T2航站楼前,苑姈急速下了车绕到车后。李默想帮她搭把手时,矮胖敦厚的阿明比他快了一步。 和苑姈对比起来,李默的行装可就简单多了——他只带了一个大号的登山包。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厅,在指定的航空柜台办理值机手续并托运行李,又马不停蹄地排队安检,到达登机口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既熟悉又陌生的俩人相对无言地呆坐着,中间隔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咖啡色背包。 心不在焉的李默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机,心底反复地打着腹稿,紧抿的薄唇好不容易张开,不合时宜的铃声却突然叫嚷起来。 苑姈感到山东天后的歌声从未像此刻这般嘹亮又迷人。真是谢天谢地!它及时地把她从水深火热的尴尬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她特意走远了才滑下接听键。 “这个点,你应该已经到机场了吧?”她还没张口,谭子铭就先声夺人。 “刚刚安检完,预计还要15分钟才会登机。你呢?下班啦?”苑姈的脸上挂着一弯明朗的微笑。 “嗯。”升降杆抬起,黑色翼虎驶离医院。 “我头先查了一下连云港的天气预报,夜晚低温接近零下呢!你有没有把厚实的装备取出来先啊?” “放心吧!谭医生。我的随身包里装着两片暖宝宝,围巾戴着呢!羽绒服也提前拿出来了。”顿了顿,她又问:“你的晚餐准备怎么解决啊?” “老谭打电话催了几天了,埋怨我过年都不见人,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腻歪的情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提醒旅客登机的广播响起才收了线。 公司所有出差人士的吃住和机票都由李冰的秘书丛玉珠统一安排,座位号选在了经济舱中间的区域。 苑姈坐在靠窗的位子,瞧着李默拉开座椅对上去的封闭式行李架,把他的书包塞进去时就感到阵阵头皮发麻。 接近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这旅程还没开始呢,她就如坐针毡了!苦恼着该怎样和身边的面瘫脸开启话题。 “靓女,”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挤了进来温柔地喊了声,“请问你是否介意和我调换一下位置?我不放心妈妈一个人,临时买的票,选座晚了,没法和她坐在一块。” 说着,她还抬手示意前两排。 苑姈看着眼前这张如沐春风的笑脸,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走了两步才又回望,挠了挠腮,有些不自然地说:“那……我先过去了。” “嗯。”李默的反应仍旧淡淡的。但就是这个判不出情绪的语气词如同特赦令般解放了苑姈的双脚。 这是在今日,自打他和她见面以来,第一次开口问答。 他盯着她的背影,不禁扯了扯嘴角。 “啊呃,真是抱歉!”旁边的女士略微斟酌,试探着问:“女朋友吗?” 李默垂眸,双唇紧闭,随即摇了摇头。 “哦。”女生了然地应了声,想说句“加油”的话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 Chapter37 一走出航站楼,刺骨的寒风就席卷全身。苑姈无比庆幸在飞机着陆前半小时就先贴上了两片暖宝宝。 出租车停在跟前,俩人先后上了车。李默朝前座的司机报了个地址,但却不是他俩要下榻的酒店名。 “天气冷,先去吃点儿热乎的东西。”他把卸下来的背包放在座位中间,开口解释道。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因为飞机餐的分量太少,她的确没吃饱。 约莫过了20分钟,的士司机把客人送到了一家门面不大却干净的小食店。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一落座,李默就周到询问,苑姈摆了摆手。 “没有的话,就照着他们的招牌菜单来一遍?” “我没问题,不过也别点太多了,免得吃不完浪费。” “好!那就来两份板浦凉粉,热吃;小鱼煎饼、灌云大糕,再加一个葱爆海蛏吧!谢谢。” 服务生一面口头重复一面用笔勾选,确认后就连同菜单本一并带走了。 等餐间隙,他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你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里,常来吗?”苑姈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钟数店内的顾客不多。 “来过一次,也是出差。”李默说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应该很少外出公干吧?” “这是第二回,上一次是元旦,跟着吴老师去的山东青岛。” …… 一顿宵夜下来,原本尴尬又陌生的男女相处起来总算相对自在了些。 “从此地到酒店大概一公里,我们走路回去?就当是散步了。”李默站下一个台阶提议道。 “行!”苑姈并非娇生惯养之人,爽快地一口应答着。 连云港,地处淮河以北,地理上来讲属于北方城市。可同时它又恰恰临海而居,在气候上而言更偏南方。 冬日晚上十点半以后的街道,行人稀少,车辆亦屈指可数。俩人并排走在绿化带边上的小道,黯淡冷清的月光懒散地投射着两道黑乎乎的身影,偶尔沉默之时,只有拉杆箱的轮子滚动发出的沉闷“轱辘”声。 “我帮你推吧!”李默不动声色地绕到了苑姈的另一边,又出其不意地从她的手中拽过那只庞大的行李箱。 “不用的,李工,我自己可……”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没事儿,举手之劳。”昏暗中,李默侧过脸对着苑姈笑了笑,“哦对,叫我Herman就行了!” 当她还在斟酌他话里的意思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公司,其他同事都是这么喊我的。” “行,那我也叫你Herman。” “你呢?你有没有英文名?” 她摇了摇头,“我不跟外贸单,所以用不着英文名。” 李默一直帮苑姈把拖箱送到了房间门口,笑着和她道了晚安就进了隔壁的单间。如果是换作任意一个对象,他今晚所有的言行举止,她都会合情合理地解释为是一个涵养良好的男性礼貌且恰当的绅士行为。只是这人换成了李默,就令她感到迷惑了。 方才在饭馆,果腹驱寒的食物入了口,加上暖宝宝的作用,苑姈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动作自然又态度亲昵地递过两张面纸来,笑言:“大冷天的,怎么还能吃出汗来?” “谢谢!”她接过纸巾,淡然一笑。 平常的李默,除了必须的工作交流能做到不厌其烦之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的,更别提以微笑示人了。 作为一个名草有主的人,对于伴侣之外的任何异性投射过来的青睐目光,苑姈从不沾沾自喜之余,甚至会觉得有些许困扰。她也从不认为女性的柔软、漂亮的容貌、姣好的身段是天生的优势,或者更为确切来说,她从不愿意把这些当作在职场讨好男人的资本。 心里装着事儿的苑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一心一意希望是她会错了意。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李默都没有太过“出格”的表现。倒是有叁两次,两双眼睛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时,他的眼里饱含笑意。 中标的那天晚上,合作方做东,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客户代表。餐桌上,对方的项目经理和业务员,叁番五次地想和苑姈碰杯,都被李默制止了。比起同样正派的吴松柏,李默多了一项致命的杀手锏——CCHI下一任副总接班人的身份总能帮他多挣一分薄面。 苑姈不在S市,谭子铭竟也难得地在饭后留下来陪着谭启立泡了两壶茶。 父子俩坐下来,不免会聊聊人在国外的谭书雅。老谭也例行问候了前妻的近况,之后的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不同于以往的回避与不耐烦,此次的小谭似乎有备而来。 “阿爸,有关于我的个人问题,建议你不妨向叶女士好好学习一下,别再操心了行不?结婚生子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时间到了,我自会一一完成。至于更具体的?你就放心吧!我有计划,也有分寸。” 知子莫若父! 小子的话外音,老子自是听明白了的。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按耐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要继续询问的冲动。 “还有啊老豆,”谭子铭把嘴里的圣女果吞进腹中,接着说:“今日上昼①我哋科室主任找我了,下月起轮到我正式接棒住院总的工作,为期一年。到时候忙起来,恐怕更没有机会陪你吃饭了。” 住院总医师,简称“住院总”或“老总”,是住院医师晋升主治医师前的岗位。要求每周工作6天,每天24小时值守医院临床一线。日日忙碌于病房接诊、查房、手术、教学、紧急处理患者危机情况,随时应对全院急会诊、还要临时应付病房各种行政性事务。 哎,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起初,谭子铭提出学医的想法,谭启立是强烈反对的。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一个医生的成才之路有多艰辛多漫长,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没应声,面色沉沉。 “谭董,何必这样严肃呢?又不是你的公司折损了千万大单。再说了,我们杨主任对我算是格外开恩了,安排了一个搭档给我,我俩轮班。”谭医生捡起一颗小番茄送到老父亲的嘴边,笑言:“赶快吃点水果压压惊。” 谭启立一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张开了嘴。当余光瞥见茶几上只剩一半的果盘时,狐疑地问了句:“你是几时变得这么爱吃生果的?” “习惯和口味都是会变的。”话音刚落,谭子铭抓起车钥匙,“你保重!我要走了。” “对了,你的年度体检做了没?”快到门口时,他回头问。 “走啦走啦!”谭启立冲他甩甩手,“我的命,我比你珍惜,你管好自己吧!” ——— ①今天上午。 花语:对不起大家,这一本明起鸽了。不用等,我需要较长的时间进行自我调整,尽量12月回来,争取年前完更吧! Chapter38 苑姈返程当天,恰逢谭子铭休假。 航班准点起飞,提前20多分钟降落,下了飞机已是夜幕降临。 “Herman,阿明说他已经到了,在老地方等。你先过去吧!要是找不到人,你再打他短号。”苑姈一边垂头敲着字,一边交代着,“我男朋友过来接我,我就不跟公司的车了。” “哦,”李默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木木地说:“行!行的。” 两位伙伴微笑着道完别,一个朝着出口走,另一个前往转盘取行李。 长得漂亮的女人就算没有男朋友,也不乏追求者,这是李默了然于胸的。他事先只知苑姈未婚,但是否单身他并不确定。几天前在候机室,一通来电帮助她从彼此间的别扭氛围中解救出来。远远地,她侧过脸,他分明看见了她的唇边噙着的一抹甜笑。那个时候他就猜到了,她的身边必定是有人的! 在连云港那几日,工作期间,她倒没有接过私人电话。会议室里,躁动的男性荷尔蒙促使他不管不顾地频频把目光投向她。 自从大学毕业起,他几乎就把一切心思和时间都扑在了事业上。他利用和李冰的姑侄关系这块砖敲开了CCHI的大门,偏又只想凭实力站稳脚跟。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多年来,他的确做到了。可是,事业上的成功是伴随着牺牲了爱情和生活而来的。当他终于开始考虑个人大事时,才发觉身边再难遇到一个令他动心的女孩儿了,直到转了岗位的苑姈进入了他的视线内。 上了停在路边的银色商务车,宽敞的车厢里环绕着周董慵懒的歌声。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躲 我不能再想我不能再想 我不我不我不能 …… 李默坐在车内,听着应景的歌词,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另一头,苑姈推着拉杆箱,远远就望见站在航站楼出口处最前端的谭子铭。心情雀跃的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离他最后十几米的距离,近乎是小跑着飞奔的。 她放开拖箱,跳到他的身上,他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慢点啊!也不怕摔着了?”埋汰的话从谭子铭的口中蹦出来,语气尽是宠溺。 “不是有你在嘛?我才不怕呢!”苑姈说着,搂着男人脖颈的双手箍得更紧了,她把头埋在他的颈间,贪婪地嗅着让她熟悉又干净的味道。 他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胸潮澎湃时的悸动,他爱死了被她依赖和需要的感觉。 “我好挂住你。”苑姈喃喃低语。 “我也是。”谭子铭轻抚她的后背,温柔回应。 俩人放开彼此,相视而笑的眼底溢满了浓情蜜意,手拉着手从熙熙攘攘的大楼里步出。 “冷不冷呀?”他把大箱子扔进车尾箱里,合上后备箱盖。又亲昵地替她把被风吹到额前的几缕秀发别到了耳后。 “不冷啊!比起连云港,大Z城的天气实在是太友好了。” 话音刚落,苑姈就打了两个喷嚏。 “大话猪~”谭子铭搂着她,把她带到车前,拉开车门塞进了副驾驶座。 “去哪里呀?” “当然得先解决肚饿的问题啦!去吃日料吗?或者泰国菜?” “嗯~”苑姈擤着鼻子的动作停住,皱着眉摇头,“还是回家吧!不想吃外面的东西。” …… “家里都有什么现成的食材吗?今晚我来煮饭吧!”一入屋,苑姈就屁颠屁颠地奔向冰箱。 “还是我来吧!给你泡一杯冲剂先,趁热喝了再去冲凉。”谭子铭说着,蹲在电视柜前,在他的备用应急箱里翻翻找找。 “我没事呀!不用吃药的。” “还狡辩呢?你头先都流鼻涕了。这么大个人了,出门在外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没听说过吗?”苑姈学着谭子铭的样子,紧挨着他蹲下,继续说到:“当一个人的身边有一个医生陪伴的时候,感冒就会常常来报道,因为随时能够得到独一无二的专业照顾啊!” “什么歪门邪道?言情小说看多了?”他站起身,她也站起身;他直走,她就跟在他的身后。 “是真的!认识你之前……不对,是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很强壮的,很少生病。” “强壮?”谭子铭用一双质疑的黑眸自上而下地扫了苑姈一圈,漫不经心地回应:“从来没发现。我现在只想告诉你的是,即刻干了这杯药,我保证你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 他把杯子往她身前推,她抬手接过,靠近唇边,认认真真地吹了吹,才尝试着喝下了第一口。 谭子铭静静地看着苑姈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嘴角渐渐上扬。 隔日一早,CCHI工程项目组就新签约的连云港Ⅰ期合约组织相关人员召开了会议。苑姈走进会议室时,椭圆形实木桌,靠近出口的座位已坐满了来自生产、工艺、车间、设计等各部门的负责人,她只好往主座方向的位置挪。 刚一落座,吴松柏和李默俩人亦前后脚进了大厅。吴经理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苑姈身旁的空位,而李默则拉开了在她斜对面的座椅。当一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时,听到了隔壁办公室的关门声,紧接而至的是高跟鞋踩在瓷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全部人都到齐了吧?”雷厉风行的李冰总是先声夺人。 “连云港Ⅰ期是公司今年的开门红项目,比往年来的都要早,而且还是个大单。头一炮就这么响亮,作为功臣的Herman和阿姈值得大家给些掌声吧!” “好!”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在场的所有人便一同鼓起了掌来。 “谢谢各位!”李冰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嗓,“接下来的计划执行、后续跟进乃至设备的最终交付,每一个环节都严谨不容出错,这就需要依赖于每一位伙伴的努力了。陈锐,请你说说看,生产计划书的落成需要多长时间?一个礼拜能不能出?” “李总,计划书不是问题啊!问题是产品图纸和工艺要求,客户还未最后敲定。另外就是,目前堆积着赶工的项目太多了,生产部和各车间的人手都面临短缺。” “这个好办,回头你确定好具体的人数和岗位要求发给我,我让HR那边招一批外包人员回来就成。” …… 宣布散会后,李冰先行离开。留下来的人又开始起哄,让李默请客。 “OK OK!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老北京铜火锅如何?”李默眉眼带着笑,时不时地瞟向苑姈,“就是一块儿吃晚餐,不想喝酒的可以不喝,也不允许其他人灌酒。” “既然李总监都这么爽快了,同事们肯定会给个面子的。”吴松柏接上话题,“等工程竣工了,我再请你们去喝酒吧!” Chapter39 下了班,苑姈前往公司食堂吃了顿晚饭,之后就搭乘地铁去师大附近的某外语培训机构上课。 上午的早会结束后,她一直纠结着不知该如何拒绝晚上的聚餐时,中午就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她这才想起年前咨询过商务英语中级班的课程。对方邀请她免费体验一堂课,苑姈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授课的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名叫欧杨,中大英语教育专业。口语纯正、风格幽默、气氛活跃,一堂课结束后,她毫不迟疑地报了一年的系统课程。 冬去了春来,待时光的脚步踏入三月,学历提升春季班如约而至。在规矩忙碌的工作之余,还要兼顾学业两头跑,让苑姈时常觉得自己像是高速旋转的陀螺——晕头转向。有时候遇上加班,她连饭都来不及吃就一路紧赶慢赶着去学校了。甚至偶尔需要出差时,在飞机和高铁上,她都戴着耳机听BBC的原声音频或者捧着一本词汇手册背单词。 而谭子铭和搭档张扬正式接棒住院总医师的工作,需要24小时呆在医院连轴转。有时候事情多了,只有十几个钟供回家冲凉、补眠。固然,各自忙碌的俩人能够呆在一块儿腻歪的时间愈来愈少。机会难得时,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绵长的拥抱亦变得弥足珍贵。 这天,在手术室连续做了四台手术、站了十八个钟头后的谭子铭,身体脱水到了极限,后背阵阵针扎似的疼。他不敢怠慢,赶忙联系了放射科的同事拍了片子。最终,诊断结果为“腰椎间盘突出”,需要尽快手术。 恩师杨柏辉得知后,亲自给院里的骨科主任打了电话,火速敲定好了中午一点半的微创手术时间。 这两三年来,谭子铭参与过无数台大大小小的手术,但,一丝不挂地躺在台上“任人宰割”却还是头一遭。消毒完做腰穿时,麻醉师钟医生见是熟人,笑着打趣道:“谭总,你怎么躺这儿来了?我还以为只是跟你同名同姓的人呢!来,放松!睡一觉就没事了。”说完,就拿着那支长长的针往腰部戳,疼的谭子铭哇哇大叫。 “钟医师,我记得咱俩也没仇啊!”实在是太疼了,连带着声线都在打颤。 可后来,打洞时的疼痛继续升级,以至于连麻药都不怎么顶用了。再后来,就痛得渐渐地没有了知觉,昏睡了过去。 下了手术台之后,麻醉药效散去,在一阵一阵彻骨心扉的痛感刺激下,谭子铭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起身,忍不住嗷叫一声。 “哎呦!靓仔,你没事吧?”在隔壁床陪护的阿姨转过身,挪了两步,关切地问:“需要叫姑娘过来帮手吗?” “不用了!谢谢啊!谢谢。”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浅笑,紧接着又认命地躺了回去。 “你一个人住院吗?家里人呢?”热心的阿姨似乎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们都挺忙的,就没通知他们。再说了,不过就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没事儿,我自己能行。” “现在都够钟吃饭咯!要不要帮你去饭堂打点东西吃啊?” “多谢阿姨,不麻烦您了。” “哪里麻烦呢?我看你呀,和我儿子的年纪也差不多。年轻人有时候呢,不要什么事情都硬扛。该吃饭还是得吃饭。” 两个人在你来我往的交谈中,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同病房其他几位病友和家属好奇的目光。谭子铭被弄得有些尴尬,讪笑着婉言谢绝了。 “真喺阴功!”阿姨往回走时,嘴里还碎碎念叨着“真是可怜”。 “子铭,子铭。”谭子铭好不容易再度睡下时,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 他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眼前那张笑脸才逐渐放大,清晰起来。 “你怎么来了呀?” “我来给你送点儿吃的。”杨佳欣说着,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桌上,又绕到床尾把病床摇了起来,再抽出折迭餐桌打开架好。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给你打了青菜瘦肉粥。还有啊,我怕你晚上闷,帮你把手机和电脑也带过来了。你最近不是在写论文嘛?” “谢谢你啊!佳欣。”谭子铭由衷地道了声谢。 “咱俩之间还客气啥?”她利索地拆开包装,揭开碗盖,顺手又端起来拿调羹搅拌着。 “诶,我来就好。”他抬手制止,苦笑曰:“我伤的是腰又不是手。” 杨佳欣的动作攸地顿住,意识到关心过度时,脸上的神态多多少少有些窘迫。 “哦对了,你女朋友呢?她没过来吗?” “我没告诉她,怕她担心。”谭子铭一边吹着碗里的粥,一边说:“她最近太忙了!又要上班又要上课。有时候我凌晨到家,见她睡着了,旁边还放着一本书,被子也没盖好。我反正也是在院里做手术,身边都是熟悉的朋友、同事,用不着一个礼拜也就恢复了。” 一提到心爱之人,谭医生就没忍住,絮絮叨叨的。语气虽平和,旁人却能从中感知到他的情深意切。 “你这是刚要上班还是准备下班啊?”谭子铭瞟了眼一身私服的女人,问了句。 “我说你,该不会是被钟医生的麻醉剂注射傻了吧?”杨佳欣笑着埋汰,“今早一来,我不是和你一同去查房了吗?” “瞧我?”谭子铭轻拍额头,无奈一笑,“那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了,一会儿有事我会呼叫值班护士的。” “行!那你好好养病先,我明天再来看你。” 翌日一早,骨科范主任带着一群学生来查房。不堪隔壁床大爷震天呼噜声困扰的谭子铭几乎码了一夜论文,天快亮时才合眼。 “术区换药一天一次,保持敷料干结;吸氧给予补液,维持正压引流。” “感觉怎样啊?王叔,拔出尿管后有排尿困难的情况吗?” “多谢主任喏!姑娘有帮忙做腹部热敷,老太婆也有冲泡车前子水给我喝,这两天都能顺利排尿了。” …… 人多,声势自然浩大,勤奋好学的医学生们又都格外珍惜每一次的提问机会。病床靠近里头的人索性拉起被子盖住头部。 “咳咳~” 轻快热闹的脚步声在床边戛然而止。 “这都几点了?还没睡醒呢?” “主任早!报告主任:我睡得晚。伤口还是很疼,但是胃口好、无诱发头痛症状、排尿也正常。” 谭子铭扯下被子,露出一张脸。范主任扫了眼柜面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简单叮嘱了几句就拂袖而去。 范主任一行人前脚刚走,杨主任就领着心胸外科的几个同事拎着果篮、抱着鲜花来探病。一时间,原本想要低调养病的当事人就暴露了身份,同病房的病友和陪护都客气地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