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 (姐弟/伪)》 (1)英语 2013年的暑假。 天气太热了,每天只有到吃完晚饭,太阳落山了以后,才能感受到一丝凉风。院子里的那棵槐树长得好高,茂密的绿叶在焦灼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令人怀疑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风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陈卓每天下午吃完晚饭,都雷打不动的坐在老槐树下的竹椅上看书,直到妈妈和继父散步回来,才拖着步子去开门。她穿着吊带裙,肩上披着件儿小开衫,妈妈看见她,皱皱眉,给她裹紧一点,“这阵儿都刮风了,你穿这么点儿是不是又想感冒啊?”陈卓不搭茬,按着她妈和继父的后背把他们推进门去,自己又腾一下倒在竹椅上刷手机。妈妈到底放不下心,拎出来件小毯子给她兜头罩住,“大晚上黑咕隆咚的别看手机!眼睛本来就视力不行,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越大越不像话了。” 陈卓嘴里嗯嗯嗯的敷衍着,把小毯子团成一团垫在脑袋后面,这阵子风多凉爽啊,月亮也上来了,在院子里坐着简直舒服。 她看看表,已经九点了,再过半小时刘知雨就下晚自习了,他今年刚刚上高一,学校抓得很紧,她都放假回家呆了一周多了,他还没放假。现在的小孩,辛苦哟,她啧啧感叹。虽然她也才从地狱般的高三解放出来一年,心理上却早已经与高中割裂开了,是个可以尽情感叹高中生上学好辛苦的大学生了。 门咔哒一响,陈卓就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胡乱套上拖鞋迎上去。刘知雨低着头进来,看到她满含期待的眼神,自觉的把书包摘下来递给她——从小到大的习惯了,刚开始他死活不让她拿,书包能有多重啊,她非得给他拿一路——后来他知道了,这是她的概念里姐姐应该对弟弟的照顾,陈卓这个人有时候特别执拗,像这种事情上他根本拗不过她。 陈卓跟着他上了楼给他把书包放椅子上,又风一样跑下楼去冰箱里翻腾东西,等她再上来时,手里多了半个冰镇好的西瓜,还随手拿了一袋儿面包。陈卓用勺子挖出来最中间那块儿,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她塞了一嘴夏日里最甜的味道。她投喂完他,自己也挖了一勺吃了,把西瓜往他怀里一塞,就开始掏他的书包,“哎——”刘知雨无奈又徒劳的哎了一声,又完全阻止不了她。 只见她从他书包里掏出一沓卷子,开始一页页翻着看,他默不作声的吃西瓜。 她无意识的皱着眉,翻来覆去的翻看看他的失分点,刘知雨都快把半个西瓜吃完了,她才算看完。 陈卓把那一沓卷子按在他面前,表情严肃:“知道自己短板在哪吗?” “知道。” “上次寒假我回来你期末考试就是这几个问题,现在期末考试怎么还是这些问题?你就不能背背课文?背背单词?语文不说了,该背的背会就能做对,英语有多拉分你自己不知道?数学考满分有什么用啊,到最后总分还不是上不去?” 陈卓真的生气了。她生气起来还挺有气势的,家里除了他谁都不敢在她气头上惹她。她前脚能给他笑靥如花的拿吃的,后脚就能叉着腰立起眉毛骂他。刘知雨都习惯了,完全不怕她。 他漫不经心的把那一沓卷子卷起来随便扔进了书包里,拆开面包先掰下一块塞给她,边吃边转过椅子,摊开手脚四仰八叉的坐着仰视她,“太没意思了,不想背。”他长手长脚的,那椅子都装不下他。 陈卓立时就要被他气死,她拿指头使劲儿点着刘知雨的额头,把他点的东倒西歪,“没意思就不学?没意思就不背?什么有意思啊?你能不能好好端正端正学习态度,整天吊儿郎当的,这不学那没劲儿的,就可着有劲儿的学?你学了理科也得考英语!就这一门课就能给你拉好几十分,你别的考再高都是白搭,听见没!” 刘知雨哀叹一声,“你饶了我吧,我现在脑子里嗡嗡响,你别嚎了,我头疼。” “你头疼?我还没头疼呢!说出去丢不丢人啊,我陈卓的弟弟英语都考不及格,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谁是你弟弟?” “不是你是谁?我还有其他弟弟?我跟你说,这个假期我必须得给你补英语,再考不及格你就当没我这个姐姐!” “谁稀罕你当姐!” 这一句彻底把陈卓的气给拱上来了,她被刘知雨这一句堵得嗓子里好像塞了一大团棉花,泪涌上来,眼前一片花。她使劲儿睁着眼,不让眼泪落下来,抱起双臂,半天才把气顺下来。 “行,我当不起你刘知雨的姐,谁爱当谁当!” 她转头走了。 走廊另一端房间里的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刘爸爸把书放到一旁,眼镜滑到了鼻梁上,两只眼睛从镜框上方跃出来看着陈妈妈:“我去看看?” 陈妈妈毫不担心,她脸上还敷着面膜,瓮声瓮气的,“不用,明天就好了,他们两个你还不知道吗?不用管她。” (2)玫瑰 陈妈妈说不用管,那就是没大事,刘爸爸书是看不进去了,干脆陷进枕头,见周公去也。 陈卓脾气急躁,对你好起来是千体万帖,面面俱到,跟你赌气起来也是烈火浇油,寒冰遍体。只要你被她列入自己人的阵营,她就会对你非常好,但这种好也不是窒息的、难以承受的,她很善于润物细无声,在你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就被她好像棉花糖一样给包裹住了。刘知雨不爱说话,不爱表达,从来都是陈卓说,他听,她说什么是什么,乖巧听话,就像个真正的弟弟一样。但刘知雨也最知道什么样的话能真正伤到她,戳心窝子的话,他一说一个准。 刘知雨知道陈卓对于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有多深,也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被抛弃、被不需要、被推开。 在他八岁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陈卓非常喜欢他,给他吃这个吃那个,让他玩自己珍藏的游戏,看到他露出一点喜欢的样子,她就把她宝贝的如同眼珠子般的一整套七龙珠漫画眼都不眨的送给了他。他看到她在他爸爸和她妈妈的婚礼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笑脸,看着她在同学面前说,这是我弟弟时的骄傲的表情,听到陈阿姨和爸爸新婚后带他们去游乐场玩儿时她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声。刘知雨后来想,是不是只要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无论这个人是谁,她都会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陈卓在他们彻底成为一家人之后,完全把自己浸入到了“姐姐”的角色里,她早晨等他一起上学,下午接他放学,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他,说真的,没人能比她做得更好、更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了,她对他比他亲爸都好。 刘知雨直挺挺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踏入初中就一个劲儿疯长个头,如今已经一米八了,还有要长的趋势,他长条条的沉默的躺在床上,像一杆笔直的青竹。他和陈卓的房间只隔着一道墙,他在这边能听到她咚的一声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了一会儿,又听见她拧开门出来,喀嚓一声锁上卫生间的门,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然后是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半个小时以后,她的拖鞋声又随着咚的一声门响消失在门后。她走的时候没给他关门,热沉的水汽丝丝缕缕飘到他的房间,他闻到独属于她的熟悉的香味。 他又等了一会儿,才翻身起来去洗澡。浴室里的水汽已经散尽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潮热的甜腻的香气——她的气息霸道的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淋浴喷头,感受着温热的水冲刷着他的脸。 刘知雨和她不用同一款沐浴露,他不喜欢太强烈太具有攻击力的香气,而陈卓喜欢各种各样具有甜腻香味的洗漱用品,但她最爱的还是玫瑰香味,从小到大,只要闻到一股玫瑰香,他就知道,她来了。 刘知雨擦干身体闭着眼站在洗面台前面刷牙,一睁眼,看到水汽蒸腾着覆盖住的镜面上,她写“刘知雨大坏蛋”,她字体清秀,往上倾斜,后面还跟了三个加粗的感叹号。他笑一笑,拿手指擦掉水汽,镜中露出他的脸。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遗传于他亲妈,小时候,他就皮肤雪白,眼睛像黑葡萄一般,大人们见到他总是惊叹,这孩子真漂亮!等得知他是男孩以后,更是惊艳,又掺杂着一丝惋惜:“这孩子长大后肯定是个大帅哥。” 他没辜负他们的期望,确实长成了大帅哥。他拿手掌一寸寸擦掉陈卓写的那行字,镜中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刘海儿有点长了,稍微遮住了眼睛,他那双从小如同玻璃珠似的大眼睛在长大后慢慢变得狭长,眼皮深刻,看起来有点潋滟多情,眼神清冷而温柔,看人时就像一汪澄澈的湖水,眉骨高,鼻梁如刀劈斧削般挺直,偏又长了一颗柔软的唇珠,把这几乎有点凌厉的美中和了,晰出小白杨般康健的、飒爽的少年人的帅气。是实打实的好看,放在人群里也是最打眼的那一个。 他性格散漫,时常漫不经心,什么事都不往心头上放的样子,却又似什么事都装在心上。同学们觉得他高冷,但他觉得自己只是不爱说话罢了。陈卓总是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多时候是在发呆,什么都不想。 他穿上衣服出了浴室,在阳台上站着吹了会儿风,没回自己的卧室,直接拧开了陈卓的房门。 房间里弥漫着专属于陈卓的暧昧的玫瑰花香,每次他们吵了架,无论是谁的错,刘知雨总是最先低头,他每次都是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什么都不说,站一会儿就走了,而她在他来过以后也才能安心睡着。第二天醒来,她准会在桌上发现一块巧克力——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道歉方式。漫长的成长时光给他们都烙下了印记,这种心照不宣的道歉过后,她就会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还是像火一般对他好。 陈卓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她还没睡,在等他。 (3)夜访 陈卓已经关了灯,手机放在桌上,时不时亮起,她也不看,只是背对着他侧躺着。陈妈妈怕他们得“空调病”,不允许他们晚上开着空调睡觉,她就只在腰腹上搭了块儿小毯子,洗过的长发散在枕头上,从他的角度看去,她腰肢处陷下去,纤巧玲珑,小腿笔直细嫩。黑暗中她的背影像副油画。 刘知雨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走进去,在她桌子上放下一颗巧克力后,却没走,站了站,他突然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陈卓听到他走进来,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放下东西就走,许久,她感觉到身侧的床一陷,她搭在腰上的胳膊垂落下去,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扑在她手臂上。 他只是坐着,不说话。陈卓也就假装自己睡着了,不想理他。但其实在他拧开她的房间门的时候,她就已经原谅他了,只是距离吵架时间太近,她还拉不下面子去搭理他。他们互相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良久,刘知雨突然捏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很细,他一握就能捏个满圈,他往上摸索着牵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掌心对着掌心。陈卓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黑暗里她只能看清他澄澈的双眼。 刘知雨看着她的眼睛:“姐姐,对不起。”她喉咙一哽,对他温柔又感伤的笑了。他掌心灼热,热度从两人牵着的手传递给她。刘知雨平日从来不叫她姐姐,只是跟着陈妈妈叫她的小名,小满小满的喊,只有在她生气后道歉时,才会叫她姐姐。陈卓抬起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他头发还半湿,她一下子急了,“你怎么头发都不吹干就出来了,热感冒了怎么办?”她扭开床头灯就要下床给他吹头发,他牵着她的手不放,反而把她拉了个趔趄。她疑惑地回头,看见他仿若委屈的神情,不由得又摸摸他的头,笑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撒娇呢?” 他放开她,陈卓拿来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她穿着轻薄的丝绸吊带睡衣裙,就站在他面前,他不敢往上看,目光低垂处是她盈盈一握的腰,吹风机在耳畔的轰鸣声中,他被玫瑰花香环绕了。 他挫败的想,她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一个男人,他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没有性别的小孩,她连一点要对他避嫌的意识都没有。 吹好了,她拨一拨他干爽的头发,赶他:“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放假了再好好睡个懒觉。”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她把他送回卧室里,看到他的书本还散落在桌子上,就给他一本本摞好,试卷掏出来捋齐,叠的整整齐齐放到书包里,把他没来得及收的面包袋塞进垃圾桶里。看到他还盯着她的动作发呆,就把他推倒在枕头上,给他盖好夏凉被,掖得严严实实的,叮嘱他:“赶紧睡觉哈,不许玩手机,真该让爸妈把你手机给收了。” 刘知雨不说话,闭上眼睛示意送客,陈卓哼了一声,给他拉好窗帘,关灯走了。 他睁开眼睛,蹬掉被子,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刘知雨每天都是全家第一个起床的,今天起床后居然发现陈卓比他起得更早,他出了房门发现陈卓已经下楼了,她的房间门开着,窗户也大开着通风,整个屋子都充满着阳光。 等他洗漱好下楼,陈卓已经把早饭都做好了,现打的豆浆,煎了鸡蛋,还给他做了一个三明治,她招呼他,“刚做好,快来趁热吃!”刘知雨沉默的走过去,豆浆的温度刚刚好,他三口两口喝完,把鸡蛋卷在三明治里,拿起来边吃边往外走,“我要迟到了,先走了。”陈卓跟出来,给他把翻边的书包肩带放正,叮嘱他:“路上看着点车啊,来不及就打个车,我给你报销。”刘知雨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出门了。 这是把自己当姐啊还是把自己当妈呢。 陈卓可不知道他在腹诽些什么,她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吵架和好后就对刘知雨格外好,她自觉昨天晚上凶了刘知雨,所以对他有一丢丢愧疚,专门定了闹铃起来给他准备早餐。难得起这么早,她喝着豆浆想,要不然去跑个步吧,早晨太阳不是很强,刚好运动运动。 她收拾好穿了运动鞋出去跑步,走之前给陈妈妈刘爸爸留了条儿,豆浆打多了,要他们务必喝掉,不然就放坏了。早晨的空气很好,她跑到公园绕着圈儿慢跑,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高中隔壁班的赵杨。 赵杨跑过来,看着很高兴:“我就看着背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杨和她考了一个城市的大学,大一上学期同城老乡会时,他还联系她要她去聚一聚,她不习惯这种场合,就推了。其实认真说,陈卓跟他也不是非常熟悉,只是经常能见到,打个招呼的程度。 赵杨是那种很擅长社交的人,热情、外向,和他相处起来让人感觉挺舒服,他比较会察言观色,照顾对方情绪,这一点上就比一般的同龄男生强上很多了,所以陈卓对赵杨的观感一直都挺好。 “你每天都来跑步吗?”赵杨转过身倒着,一边跑一边问她。 “也没有,今天起床早,所以出来跑两圈。” “要不然以后约个时间一起跑?我也起不来,特别容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咱们互相监督监督。” 陈卓下意识就想拒绝,偶尔一两次还行,每天都跑步,她可起不来。 赵杨看出陈卓不太愿意,继续笑着劝她:“跑跑吧,锻炼身体,空气这么好,不出来呼吸呼吸多可惜,也不天天跑,一周三四次就行,行吗?” 三四次还行,陈卓从小就身体不好,换季总是冲在最前面感冒的那一拨,高三时为了加强身体素质,不拖累学习,她每天都和同桌下了晚自习去操场跑两圈,和赵杨就是在夜跑时认识的。 陈卓略一思索,就答应了,“行,那每周一三五吧,我叫你还是你叫我?” 赵杨笑着:“哪能让美女叫我起床,我叫你吧,早晨六点半怎么样?跑上一个小时,还能去吃个早饭。” 陈卓也笑了:“那多不好,谁起得早谁叫吧,就在公园门口碰头?” “行,就这么说定了。” (4)情书 陈卓回了家,陈妈妈和刘爸爸早已去上班,她又要开始一天的自由生活了。夏日漫长,她一个人在家实在有些无聊,干脆开始大扫除,打算把每个屋子都扫、拖上一遍,扫到刘知雨房间时,她从刘知雨床底下带出来一本杂志,封面上是性感惹火的比基尼女郎,翻开走马观花扫一遍,内容都是两性相关。陈卓眼睛一转,翻找到最裸露的一位女郎,直接把杂志堂而皇之的摊开摆在他书桌上。她哼着歌又去扫刘知雨书桌底下,靠墙的缝隙里露出几张纸的一角,她跪在地板上爬进他桌子底下去够那几张纸,拿出来才发现是封信——从封面上来看,明显是封情书。陈卓才没有类似于“要尊重弟弟的隐私”这种概念,在她眼里,她的东西就是刘知雨的东西,刘知雨的也是她的,她把笤帚立在桌子旁,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转椅上,兴致勃勃的打算欣赏一下刘知雨同学收到的情书。 信封没有拆开过的痕迹,上面落了很多灰,一看就是被他随手扔在桌子上,又被其他书本挤着掉到缝隙里的。陈卓吹吹灰,信封封面很精致,勾勒着烫金的蓝色藤蔓,她拆开,拿出信,打算好好品鉴一下。 “刘知雨同学: 你好。 也许你从来都对我没有印象,但我还是想鼓起勇气对你说一句:我喜欢你。 喜欢你已经很久了。每天下午晚自习前,我都能透过窗户看到你坐在草坪上听歌的背影,你可能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着你的身影出现,如果这一天是雨天,如果这一天你没有来,我一整个晚上都会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我知道喜欢你的女生有很多很多,也知道你可能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不同的和我一样怀揣着爱慕之情的来信,我写这封信的目的不是想奢求什么,也不是想要吸引你的注意。我只是,想要把我的这些与你有关的情绪写下来,如果你能看到就更好了。 无数个长长的日子里,你是我每天坚持着学习下去的动力,能喜欢上你,对我来说,是一段非常美好的体验。 真诚的祝你,学业有成,生活愉快。 谢谢你。” 没有署名。 哇,看不出来,这傻小子居然这么招小女孩喜欢。陈卓看完这封信,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心虚,陈卓小心翼翼的把这封诚挚的情意装回去,想了想,把原本摊在他桌子上的成人杂志原样给他塞回床底下,又把这封信端正的摆在他桌子上。 可怜的小女生,这样一封装满了盛大暗恋的信,他居然连拆都没拆开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到书桌底下的,要不是她今天突然打扫卫生,按照刘知雨的性格,这封信绝对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高中时代的情感是最宝贵的了,这个时候的喜欢都非常纯粹。陈卓有点感慨,这个女生满怀真情的信不能被喜欢的人看到,真的好可惜。这小子看起来经常收情书,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的情意就这么被他丢了,唉。 她打扫完卫生,又去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洗了,闷上米饭,她站在阳台上搭晾被单,看见妈妈的车从外面开进来,家里飘满了清香的洗衣液气息。刘知雨学校离家远,中午下午都不回家,只在学校餐厅吃饭,中午下午就只有他们仨人吃,以前陈卓去上大学,陈妈妈和刘爸爸都是随便对付着吃点,有时候懒得洗碗就干脆不做饭。而陈卓特别会生活,用陈妈妈的话说就是“死讲究”,她放假回家每天都监督着家里两个大人好好吃饭,荤素搭配着炒菜,总之非常讲究,且有强迫症,不爱让陈妈妈搭手。刘爸爸每次都和陈妈妈感叹,这女儿回来就是好,贴心小棉袄,咱俩什么都不用操心。 “我和你爸下午不回来吃饭了啊,你自己吃点,你杨姨的孙子过百日,我们过去看看,顺便在外面吃,不用管我们。”陈妈妈在饭桌上嘱咐陈卓。 陈卓狐疑的看着他们,刘爸爸眼观鼻鼻观心,捧着饭碗吃得非常认真,陈妈妈避开陈卓的视线,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想去外面吃垃圾食品?早跟你们说了,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不如在家吃,干嘛呀,还煞费苦心的找个借口,怕我不让去啊?”陈卓放下筷子,逼问道。 陈妈妈脸上挂不住,“哎呀,我和你爸就想吃个烤鱼,孙姐说海源路上新开那家特别好吃,人两口子约我们我们还能不去吗,和你说了你肯定又一大堆理论跟着儿等着。” 刘爸爸讨好的伸出一根指头,“小满,就这一次,行不行?等小雨放假了我请你们一起出去玩儿,咱们去看电影。” 陈卓努力绷住脸,“下不为例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过的得多不健康啊,人家都是父母管着儿女,好嘛,到我这儿我还得经常管着你们,催你们锻炼,催你们吃这吃那吃点健康的,真是的。” 陈妈妈马上站起来给陈卓按摩肩膀:“我女儿辛苦了,来来来给我们大管家按摩按摩,别累坏了。”刘爸爸也拍拍她的手,“知道小满最心疼我们,我和你妈就是嘴馋,这几天吃的是营养丰富,但肠子里的油水儿都被刮干了,就是想吃点不健康的,就这一次,真的,下不为例。” “好吧,那我下午去接刘知雨回家,今天星期五,他晚上没有晚自习,我叫着他跟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不然我一个提不过来。” “去吧去吧,钱不够就说,晚上我们可能晚点回来,你们自己做饭吃。”刘爸爸得偿所愿,和陈妈妈交换一个满意的目光。 (5)裙子 吃过饭,蝉鸣声嘶力竭,外面的空气黏稠的好像固体溶胶,陈卓吹着凉风躺在床上玩儿手机,不一会儿就睡意上涌,昨晚上和刘知雨闹了一场,睡得晚了,早晨又起得早,还干了那么多活,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等迷迷糊糊醒来,一看表,已经四点半了。 妈妈走的时候看她睡得四仰八叉,怕她被空调吹病了,就给她关了,只剩下墙角一个风扇开着最小功率在转,一觉醒来,睡了她一身的汗。她懵懂着坐起来,睡得太久,一下子醒来感觉整个人都被扔到了一个幻境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掀开窗帘往外看,本来中午还是大晴天,这会儿乌云漫过来,看上去更闷了。 她全身都是汗,发丝黏着汗沾在脖子上,特别难受。刘知雨六点放学,从家到他学校坐公交得半个小时,她还有时间冲个澡。即使热得她整个人都有点神志不清醒,陈卓还是拿热水冲了澡,就她这身体素质,现在用凉水冲澡,晚上就能发高烧,她可不敢冒险。 收拾好一切后,她又为穿什么泛起了愁,中午她把衣服都洗了,现在摸摸还有点潮。她回家没拿几件衣服,正好待会儿带着刘知雨去逛商场,给他们俩都买点儿衣服。 她翻箱倒柜的找,找到一件蕾丝裙,看起来有点儿隆重,是高三毕业那年妈妈送她的毕业礼物。v领,胸口开的挺低,腰线收褶,掐的高,肩部和腰上是做工精致的一片繁复蕾丝花纹,袖子是透明的一层薄纱,做成灯笼袖款式,乳白色网纱大裙摆,看起来非常仙。 陈卓又翻找了几件,要不然是尺寸不合适,要不然就是花里胡哨的,实在不好看,她不想穿。思忖半天,她穿上这件裙子,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虽然确实看起来有点不日常,但还是挺好看的。领口大,脖颈看起来光秃秃的,陈卓想了想,又戴上刘爸爸配合着这条裙子送给她的珍珠项链,一粒乳白色的珍珠卧在她锁骨窝里,看上去性感又纯情。 陈卓为了配这条裙子还穿了带点跟的裸色尖头浅口鞋,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觉得很不习惯。但女生好像都是这样,一旦认真打扮起来,方方面面都必须是精致合理的,穿都穿了,她索性又给自己编了鱼骨辫,拿卷发器把耳畔两侧的头发烫个卷儿,对着镜子抿开口红,她想,这下完美了。 一看表,已经快五点半了。她急急忙忙出门,怕中途下雨她还专门把伞放在门口,打算走的时候拿着。怕什么就来什么,等她打了车看着窗外略过的景色时,她才发现完全忘了门口的伞。 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刘知雨学校,陈卓走过去,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他,一看表,离他们打放学铃还有十分钟。她无所事事的刷手机,穿不惯带跟儿的鞋,她来回换着重心支着腿,刷到好玩儿的,就对着手机咯咯笑。铃响了,学生们络绎不绝的走出来,都是清一色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陈卓这一身站在门口属实扎眼,来回的学生都在有意无意的看她。她伸长脖子,踮起脚往里看,人太多了,她出门太着急,没戴隐形眼镜,学生们一批批从她身边过去,她只能模糊的看到近处的脸。 人流稀疏下来,刘知雨推着自行车和几个男生并排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她焦急的往校门里看。刘知雨一瞬间有点愣神,陈卓长得很漂亮,但她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平时也从来没有身为美女的自觉,穿衣服都很朴素,不怎么穿裙子,除了睡衣,她大多数夏天的衣服都是简单的纯色t恤,要不然就是宽阔的牛仔裤,阔腿裤,老是穿一些完全看不出身材的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爱露腿。 陈卓个子高挑,身材纤细,腿细长笔直,该细的地方柔弱纤巧的好像能让人一手握住,该满的地方也绝不含糊,看着很瘦,但不柴,身材很完美。她肤色很白,乌压压的黑发被她编成辫子搭在肩上,这一身很称她。在一片蓝黑色的校服人流中,她眉目如画,温润的好像一块羊脂玉。 刘知雨快走到她近前了,她才看到他,她马上笑开了迎上去。刘知雨一行的男生早就看直了眼,姚远吹了个口哨,暧昧的看向刘知雨,“雨啊,这美女是谁?你女朋友啊?”陈卓走上前来,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好,我是小雨的姐姐。”几个男生手无足措,各个慌张着应答,“姐…姐姐好。”刘知雨对他们说:“我还有事儿,你们先走吧。”姚远他们答应着骑车走远了,有两个边骑边偷偷回头看。 ****** 请原谅我对小陈裙子的指南审美 :) (6)公交 陈卓上来就要接刘知雨的书包,刘知雨不让,一个不给,一个硬要拿,僵持了一会儿,刘知雨说:“那你先等会儿我,我去把车放车棚里。”陈卓不让:“你星期一上学还是得骑啊,别放回去了。” “我推着你走旁边多别扭啊,我这山地又没车座,也带不了你,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出来了。”刘知雨说着就要把车推回去,陈卓只好让步,看他三步并作两步长腿一迈就走了个没影儿。 “书包倒是给我我给你拎着啊。”陈卓小声嘀咕。 刘知雨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和陈卓并肩走到公交车站,“你穿这么隆重干嘛?专门给我涨面子来了?”刘知雨笑她。 陈卓笑眯眯的,“好看吗?能给你涨几分脸面?” 刘知雨瞥她一眼:“难看死了。” 陈卓脸色一变,伸手拧他胳膊内侧的软肉,“从来在你这儿听不到半句好话。” 刘知雨躲开她,反手把她两只手腕拢在一起捏住她,带着她往前走,“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陈卓使劲儿往回掏手,“动手动脚的是谁啊,你给我放开,我包掉了。”她被他攥着两只手腕,肩上的包滑落下来卡在臂弯里,“松手!”陈卓把手往上一举,作势要咬他。刘知雨反而给她往嘴边递一递。 “你咬,我上完厕所没洗手,想咬就咬。” “刘知雨你恶心不恶心!”陈卓尖叫,他就跟长了双铁臂似的,攥得她生疼,“我再也不掐你了,放手,啊——我好疼啊!” “再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陈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掐就不掐。嘶——刘知雨!你能不能对你姐姐好点儿!” 刘知雨放开她,她把手腕往他眼皮子底下塞,“你这长的什么手啊?你看看,都给我捏出红印儿来了。”刘知雨瞥一眼,重又握住她的手,“给你吹吹行了吧。”说完敷衍的吹了几口气,陈卓夺回手臂,“你这么暴力,吹两口气能管用吗?” “谁先掐我谁暴力。” “姐姐的掐那能叫掐吗,那叫爱的安抚,不懂别瞎说。” “我那能叫暴力吗,那叫爱的关怀。” 刘知雨平常不太吭气儿,要是认真和陈卓打嘴仗,十个陈卓都抵不上一个他。公交车来了,陈卓拽着刘知雨往前走,正赶上放学潮,周边全是学生,陈卓被挤得东倒西歪,后面突然覆上来一块紧实的胸膛,刘知雨握住她的肩,把她圈在怀里带着往前走,陈卓感觉到他的呼吸漂浮在她头顶上方,心想,一不留神儿,这小屁孩居然长这么高了。 刘知雨把陈卓裹挟在胸前护着往里走,走到最里面给她寻了个座坐下,她要起来给他坐,刘知雨两手一按就把她固定在座位上了,对于她要让他坐的强烈要求充耳不闻,掏出耳机塞进耳朵看向窗外,一手握在靠背上,贴着她站着,在拥挤的人流里给她圈出一块空间来。 陈卓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和刘知雨一起出来过了,高三她搞学习,那时候刘知雨也初三,一起忙学习,陈卓嫌学校离家远,干脆申请了住宿,只有周六周日才能见上面,上了大学她就离开家了,一周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陈卓大呼小叫着要和刘知雨说话,他才漫不经心的拖着步子走过来,接过妈妈的手机,懒洋洋的说一声“干嘛”。上一次像这样一起出来的时候还是在今年的寒假,他们全家人去办年货,刘知雨负责提袋子。这种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真的少的可怜。 陈卓打量着刘知雨,他戴着耳机,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软软的额发覆住眉骨,很高很瘦,不知道什么时候,刘知雨好像已经长成了具有宽阔肩膀的少年。他低垂着眼睛,双眼皮的褶皱展开温柔的痕迹,鼻梁挺直,从她的角度看,是很青稚的帅气。 刘知雨有种很强大的存在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有股旁若无人的感觉,无论是多么拥挤、多么空旷的空间,只要他站在那儿,他就能把空气和目光都聚集在自己周围。陈卓看到车厢前段有两个女生嘀嘀咕咕咬耳朵,边说边装作不经意的瞟上一眼刘知雨。这小子可真是招小姑娘喜欢啊,陈卓感叹,突然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她笑眯眯的打量他的目光早就被刘知雨看了个满眼,见她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刘知雨一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觉得好无语。 公交车一站站的报站声中,人流不断往车门口涌去,坐在陈卓旁边的男生下了站,她马上把刘知雨拉着坐了下来,“站累了吧?”她关切的问刘知雨,刘知雨不动如山,毫无反应。 陈卓伸手扯下他的耳机,在他耳边大声说:“问你话呢,站累了没?” 刘知雨看她一眼,拉回耳机,“不累。” 正说着,赵杨在这站上了车,他一眼就看到了陈卓,走过来跟她打招呼,“这么巧,这是我弟,我们去商场逛一逛,你去哪?”赵杨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艳:“去我姥姥家吃饭。今天可真巧,早上碰见你一次,下午又碰见你了,这得多小的概率啊?”刘知雨塞回耳机,低着眼看手机,完全没有要跟赵杨打招呼的样子,陈卓和赵杨就一句句聊了起来。 到站了,陈卓扯着刘知雨站起来,“该下车了,走吧。”她对赵杨摆摆手:“我们先走了啊,你路上小心。”赵杨也挥手,“星期一早晨别忘了啊,到时候我打电话叫你。”陈卓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跑步的事儿,随即笑着点头,和刘知雨下了车。 ****** 虽然在开文的时候就做好了单机的准备,但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单机,好惨淡 t t (7)别扭 刘知雨问她,“星期一早晨要干嘛?”陈卓电话响了一路,她刚下车才感觉到,她平时不爱开铃声,一直都是震动,妈妈没少说她,经常给她打电话她都接不着。 陈卓没来得及回他,看到是妈妈和继父都轮着打了两个电话,赶紧给回过去:“嗯,妈妈,是我,我接到小雨了,刚在公交上没听见,嗯嗯,知道了,放心吧,你让爸爸别喝太多酒,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千万别开车啊,嗯嗯,拜拜。” “妈妈说他们吃完饭还要去唱k,回来就很晚了,让我们早点睡。”陈卓给刘知雨转达。 刘知雨无所谓的嗯了一声,闷声走了一会儿,又问她:“你要跟他去干嘛?” “去跑步,今早去公园跑步碰到他了,就约了每周跑几次,不然我太懒散了。坚持不下来。” “我快放假了,我陪你跑呗。” “得了吧,一放假就睡到日上三竿,还陪我跑步,你起不起得来床都是个问题。”陈卓笑他。 他又不吭气儿了,伸手给陈卓拉开商场厚重的玻璃门,进去以后,才说:“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起不来?” 陈卓狐疑的看他:“你真想和我一起跑步?”还没等他回答呢,就又说:“算了吧,已经答应人家了,反悔不太好,要不然你跟我们一块儿去跑吧,正好锻炼锻炼你这把懒骨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锻炼,我每天都打球,谁像你似的,只拿跑步当锻炼。”刘知雨嗤之以鼻。 “真的啊?”陈卓眼睛亮了,“也没听你说爱打球啊,不错啊刘哥,哪天露两手?” “跟谁露?跟你露?你又不会打,看都看不懂吧?” “你开玩笑呢?我体育就选修的篮球,虽然说技术也实在不行吧,但起码期末也考了85呢!”陈卓毫不心虚的自夸。 “那你们那平均分得有95吧?”刘知雨不留情的拆穿她。 “你管我呢,我不会打总会看吧,起码的规则我还是挺懂的,我看你就是不会,怕露怯吧,不然推三阻四的干什么?”陈卓被他揭穿也毫不心虚,只要她想,她就能跟他磨到他同意。 但奈何刘知雨深谙她的套路,咬死了不答应,左顾右盼的转移话题,“你要买什么,还专门叫我当苦力。” 陈卓不满他不愿回答就转移话题,但也只能回答他:“打算买点日用品,家里的洗衣液、洗涤剂,香皂牙膏沐浴露都快用完了,我走了是不是家里就没人置办了啊,用的还是我寒假和你去买的,”陈卓又走到他前面倒着走,边走边打量他,“还得给我们家帅哥买几件衣服,别浪费了这好身材呀!” 刘知雨警铃大作:“我又不缺衣服,不用买了吧?” “买吧买吧,你看你都快放假了,放假也不用穿校服了,年轻人就要穿的精精神神的嘛。”陈卓笑眯眯的劝他。 “不买。” “买嘛。” “不买。” “买嘛买嘛。” 结果当然是刘知雨拗不过她,被她拖到店里,试了一件又一件,他就像个木偶人,被她摆弄来摆弄去,刘知雨觉得她这架势,根本就不像在给他买衣服,看着倒是非常像在给她的洋娃娃挑衣服。 等她终于满意了,刘知雨坐在人家店里的休息椅上,说什么都不走了,要休息一会儿。 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拿出来回消息,陈卓凑上前去,他警觉的锁上手机,“看什么看?” “我看看你是不是在和小女朋友聊天儿啊,来我给你参谋参谋,看看配不配的上我家帅哥。” “无聊。” “哎,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吧?你就没有中意的?”陈卓不相信,捅捅他腰间的软肉,逼问他,她自认为是个好说话的姐姐,只要刘知雨不耽误学习,现在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刘知雨不说话,也不搭理她,只是不回消息了,手机不断亮起,他也不看,懒洋洋的伸长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哎!跟你说话呢!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也好好和人说,态度好点,不喜欢就拒绝,但也别把人姑娘的心意随便就扔了,要是有喜欢的呢,我也不反对你谈一谈,但是不能耽误学习啊,可以跟人家小姑娘一起进步,互相加油。”陈卓语重心长。 “你也管的太多了吧。”刘知雨不耐烦了。 “这怎么能叫管的多,这是姐姐对于你生活和学习的关心好不好,过来人和你说的话,你别不当一回事,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刘知雨干脆站起来提起袋子,长腿一伸,三两下就走了。 陈卓气死了,每次都是这样,她尝试和他说一些严肃的问题,他不爱听的,不然就是沉默应对,当做没听到,不然就是像这样,直接跑了。陈卓追出去,早不见了他的影子,她徒劳的在商场四楼转了一圈,正打算给他打电话,就听见后面传来声音:“喂!” 一转头,刘知雨靠着墙戏谑的看着她。 陈卓有点生气,虎着脸走过去,“走吧。”带头向直梯走去。 刘知雨跟在后面,有点迟疑,“真的生气啦?” “没有,哪里敢和你生气。”陈卓不看他。 刘知雨按着电梯让她先进去,“我又没真的走了,一直在你后面呢,你都没发现,笨死了。” “你平常跟别人也是这样吗,话不投机抬脚就走?” “……”别人也没劝他谈恋爱啊。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觉得烦,那我以后都不说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敢再管您这尊大佛了。” “我没觉得你烦。”刘知雨闷闷的。 没觉得烦说走就走?没觉得烦什么伤人的话都张嘴就来?陈卓咽下去要脱口而出的话,心知现在继续说下去肯定又要吵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刘知雨好像就对她特别不耐烦,跟他说话也说不了几句,经常不知怎么的,他就不高兴了。是青春期吗?青春期的男生是不是都这么别扭?陈卓不知道,她一直在努力和他沟通,想让他跟自己敞开心扉,回到小时候那样,刘知雨总是跟在她后面,一起玩一起笑一起闹。现在长大了,他好像慢慢有意识的在远离她。陈卓虽然不是很敏感,但也能明显感觉出来他的疏远,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陈卓觉得有点伤心,虽然她也知道这可能是成长必经的路程,但她就是没来由的很伤心,好像属于她的小男孩,渐渐地在成长为另一个,她觉得有点陌生的少年了。 (8)下雨 陈卓不说话,刘知雨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陈卓找话题,刘知雨选择回应或者不回应,一旦陈卓沉默下来,这种尴尬压抑的氛围就闷住了两人周围的空气。 直梯里人很多,陈卓站在后面,被前面一对膀大腰圆的情侣不断往角落里挤,刘知雨站在另一边,和她中间还隔着一个人,他看到她被挤得贴在电梯壁上不舒服的样子,也没办法挤过去帮她隔开。好在马上就到地下超市了,等到出了电梯,陈卓已经往日用品区走去,刘知雨默默去推了个购物车,跟上她。 她也不和刘知雨说话,只是往车里放东西,一会儿垫着脚够上层的,一会儿蹲下去拿下层的,又在冷柜前面看了半天酸奶保质期。 刘知雨任劳任怨的推着车当苦力,结了账,帮她往袋子里一个个再装进去,装好以后陈卓提了个最重最大的袋子,他走上前去要从她手里接过来,她不放手,也不看他,只是冷着脸:“你手上那么多拿不了,我拿吧。”刘知雨不说话,只是硬把袋子接过来,往出口走去。陈卓到底不忍心,上前两步从他手里又掰出来一个比较轻的袋子。 她的手指很软很细,掰开他的手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柔软,他看着她绷紧着下颌走在前面,辫子也在电梯里被挤得有点散乱,她走路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不敢在脚上用力似的,他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她穿的鞋已经把脚踝处磨出了一片红印。 出了商场门,陈卓傻眼了。 下雨了,好大的雨。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把伞都放在门口了,居然走的时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就算打车也要走过商场前面的一片广场,到马路对面去打。而这雨看起来这么大,等走过去怕是全身都淋湿了,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怕刘知雨给淋了。往四周一看,都是没带伞的人们被困在了商场门口,好多人都在抱怨,有几对情侣咯咯笑着商量了几下就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雨里,陈卓转过身,打算和刘知雨先去肯德基避避雨,等小了再走。 回头一看,刘知雨已经把东西放在地上,在书包里翻出一把伞,用眼神示意她过来撑伞。陈卓也顾不得和他赌气了,走过去打开伞,担心的问:“这伞够遮咱俩吗?”刘知雨提起东西,发现两手都提确实没办法都遮上,就都换到一只手里,把她手里的也接过来,矮身凑到伞下:“这不就行了。” 陈卓举高伞,和刘知雨并肩走进雨里,雨挺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到伞面上,夹杂着雨的风吹过裙摆,凉嗖嗖的。 伞面确实不大,两个人挤着都够呛,他还拎着一手的东西。她被风吹的无意识打了个哆嗦,刘知雨看她一眼,伸出空着的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嘴上却还要嫌弃她:“穿这么清凉,活该挨冻。” 陈卓胳膊肘一拐,轻撞了一下他的腰骨,横他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刘知雨下意识一躲,反应过来,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她往怀里揽紧了一点。她虽然也不矮,但这几年他实在长得太快,从比她还矮一头,经常要接受她的身高嘲笑,到现在能俯视她头顶的发旋,好像也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以前都是陈卓无论做什么,都护在他前面,做出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如今,他已经长高到可以一手就能把她揽入怀中,替她遮风挡雨了。 她整个人都是纤细轻巧的,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无论是她被磨出血痕红印的脚踝,还是在他掌中瘦薄的肩膀,还是被如玉般细腻的皮肤包裹着支棱起来的锁骨腕骨,都在提醒着他:年长他四岁的他的姐姐,是如此的纤弱动人,含苞待放。 只不过,和他吵架的时候,像老妈子一样管这管那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纤弱。 陈卓被他揽着肩膀,尽力把她往伞底下带,她举高伞,怕他淋着,又把伞往他那边倾斜,等走到马路对面时,两人胳膊一侧都湿了。 在这边打车的人太多,出租车不好打,他们等了好久才抢到一辆,等坐上车时,两人累的都蔫儿了。昏黄的路灯照进车里,斜斜的雨丝打着车窗,陈卓转过头看他,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塞着耳机,低垂着目光,抱着双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卓叹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建筑街景飞驰着掠过,车里司机师傅放着一首邓丽君的老歌,《江水悠悠泪长流》,她静静听着这首带着点年代感的歌,思绪也随着歌声飘远了。 等进了门,陈卓马上蹬掉脚上这双鞋,脚踝和后跟已经磨破了,她疼得直咧嘴。抬头一看,刘知雨已经拿了碘酒和创可贴站在她面前。他蹲下看她的伤,拿着棉签要给她消毒,她吓了一跳,赶他:“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刘知雨抿着嘴把棉签和碘酒递给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什么都没说,风一样转身上楼了。 陈卓不知道他又闹的哪门子脾气,也不想理他。穿这鞋代价太大了,还是运动鞋舒服,看来我无缘做个精致的女生了,她悲痛的想。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把买来的东西都一一填满冰箱,刘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楼,他强硬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你去歇着吧,我来弄。”陈卓不放心,“你又不知道该怎么放,还是我来吧。”刘知雨转过身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看,陈卓在这目光下退缩了,乖乖的递给他,“那我先去洗澡了。” 唉,家里有个说一不二的弟弟,做姐姐的也很难办啊。 (9)内衣 陈卓上楼换了睡衣去洗澡,等她出来,刘知雨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朵里依然塞着耳机。陈卓走上前去,推他几下,他睁开眼,耳朵里传来直冲脑仁儿的音乐声,他看到她的口型:“去-洗-澡-”刘知雨拉下耳机,起身坐在床上,刚刚有点昏昏欲睡,他用手使劲儿揉了几把脸,醒醒神。陈卓刚洗完澡,浑身上下好像还蒸腾着水汽,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转眼瞥到下午放在刘知雨桌子上的那封情书,有点心虚的立马转过身,下了楼。 刘知雨没注意,拿了睡衣去洗澡。陈卓又把她的内衣忘在了浴室,刘知雨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胸罩肩带,那条纯白色的、简单的完全没有花式的胸罩就晃晃悠悠的在浴室的灯光下,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胸罩下面是同款的白色内裤,一般陈卓都是洗完澡就顺便把内衣内裤洗了晾到她房间那边的阳台上,当然——她也经常会忘记,就这样大剌剌的撇在浴室里,等到再次进卫生间时才想起来。陈卓不在家时还好,楼上的卫生间只有他一个人用,她现在放假回家,每隔几天,他都要面临这样的尴尬——又或许是刘知雨一个人的独角尴尬,陈卓这个人在这方面的界限感几乎为零,看起来平时也特别细心,照顾他真的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边边角角都能考虑到。但也有太多时候,比如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就不把他当异性,她在他面前,生气有、撒娇有、威逼利诱有、伤心脆弱也有,唯一没有的,就是羞涩,仿佛他们是两个初生的婴儿,以最纯触的感官面对这个世界,仅仅是两个广义上的“人”,而不是有性别之分的男女。她好像从来没看到,他在慢慢长高,声音变粗、长出喉结,下巴上冒出青茬,也有完全不需要她沾手洗床单的时候。 胸罩从他手指上滑落,原样落在她的内裤上。他不动声色的放水,水汽弥漫中,他脱光衣服站在淋浴喷头下,感觉到刚刚在看到她的内衣时就涨起的下体在逐渐涨大。他最近总是这样,毫无缘由的,甚至像这样仅仅是看到、摸一摸她的胸罩就会勃起,也不仅仅是对她,网上看到穿着裸露的美女照片,又或者是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男男女女拥抱、接吻的画面,他都会莫名其妙起了反应。 是青春的烦恼吗?真是好频繁的烦恼。 刘知雨一手撑着墙,背对着她脱下的内衣站着,一只手握着自己,快速撸动。自渎仿佛是每个男生与生俱来的技能,不需要人教,只需要特定的刺激就能无师自通。陈卓那散发着她特有气味的、纯白的内衣内裤,就静静的在他身后,他不敢回头,那堆白色的布料已经在他身后具象化成为了陈卓本人,穿着它们,就在他身后站着,凝视着赤裸的他。花洒里喷下的水冲刷着他的脊背,好像岩浆一般,灼热的、源源不断的刮去他一身皮肉。他喘着气,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后的陈卓慢慢走上前来,从背后温柔的拥抱住他,他好像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抵着他凸起的一排脊骨,她细长又柔弱无骨的双手轻轻拢住他的腰,一寸寸往下移去,她的手覆在他的上面,被他的动作带动着前后移动。刘知雨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蒸腾出热气,将头抵在撑到墙的手臂上,释放出来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陈卓骤然远去。他转过身,看到她新雪般洁白的内衣还是那样堆放着,好像在与他对视,在浴室朦胧的水汽中,双方都缄默不语。 等刘知雨下楼来,陈卓早就做好了面条,看他下来,给他端来一碗——他洗澡洗了好久,她都快吃完了,他才下来。“怎么这么久啊,面都坨了,你尝尝,不想吃我就给你做点别的。”刘知雨摇摇头,坐下来沉默的吃面,陈卓看他有点恹恹的,看上去不精神的样子,担忧的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好像被电击了一样,倏地一下,退了八丈远,“干嘛呀,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看起来这么蔫儿?”陈卓不满,“是不是脑子被雨给淋坏了?碰都不让碰。”刘知雨不说话,三口两口吃完面条,陈卓要来收碗,他避过她的手,“我来洗吧,你快去睡觉。”声音低低的,也不看她。陈卓有点担心,跟前跟后的,“身体不舒服就早点说,别拖的真感冒了,还是我来洗吧,今天也太自觉了吧你,都有点不习惯。”陈卓边絮絮叨叨边悄悄打量他的脸色,“没事,就两只碗而已,你不用管了,我这就洗完了。”刘知雨假装看不到她小心翼翼的目光。 陈卓无奈,只能上楼,又找了感冒冲剂泡上,给他端过来,站在他床边一边拿勺子搅动一边往凉了吹气。 “起来把这个喝了,”刘知雨背对着她躺在床上,清瘦的脊背弯起来,一颗颗支棱起来的脊骨好像蛰伏的野兽,危险而压抑的沉默着,刘知雨不响,陈卓上去推他肩膀,“听见没,起来喝点药再睡,把感冒扼杀在萌芽里。”刘知雨好像一尊雕像,连头发丝儿都不曾动上一分,陈卓把杯子放在书桌上,在他床沿上坐下来,轻轻拍他,“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10)平行线 刘知雨翻身坐起来,低着头,盘腿坐着,睡衣领子宽大,他的锁骨凸起来,看着全身都是嶙峋的骨头。陈卓有点心疼,“你也太瘦了吧,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这身上有二两肉吗?”说着给他把领口拽一拽,把肩膀处的褶皱抚平,“我知道你现在大了,很多话不愿意和我说,都是和你同学们交流。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想跟我说,就去找他们说说,排解排解,不能老是什么都闷在心里,爸妈说你也和他们不太交流,让我趁着这几天回来在家,多和你聊聊,我知道很多时候我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最亲的人。” 陈卓自认为自己这番话算是掏心掏肺、肉麻得要死了,换作别人,她打死都说不出口,但对着刘知雨,就说得特别顺畅,她从来都不是感情外放的人,只不过从她十二岁刚见到他,她就想对他好,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陈卓叹口气,怜爱的拨一拨他柔软的额发,“看你好像经常也不开心的样子,唉,我还挺难受的,不知道怎么样能让你开心点。” 刘知雨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摸他的头发,眼睛盯着她:“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赵杨?”陈卓惊讶,“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不喜欢他你和他还约着去跑步?”刘知雨一脸怀疑的样子,“就是容易犯懒,所以互相监督的朋友啊,人家好心好意想一起锻炼身体,你想到哪儿去啦!” “真的不喜欢?” “喜欢什么啊我喜欢,你想太多了吧!”陈卓哭笑不得,“我以为你怎么了呢,吓我一跳,原来就为这个?”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真的看不出来赵杨喜欢你?”刘知雨嗤笑一声,放开她的手,老神在在的抱着手臂,眼神犀利的看她。 “??他喜欢我?”陈卓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开玩笑呢吧?我怎么不知道?” “核桃仁儿大小的脑容量,感觉不来也不足为奇。”刘知雨嘲笑他。 “喂!我又不是傻瓜,别人喜欢我我当然能感觉得到……啊…”陈卓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其实她真的脑子有点缺根弦,对于这种事情总是很迟钝,高中毕业时后桌的男生给她表白,全班都在起哄,她毫无知觉,窘迫的被当众表白吓得逃之夭夭。事后想起来,那个男生确实经常找理由和她说话,问她想考哪里的大学,对她的维护也异于其他人。 刘知雨恨铁不成钢的打量她,“他都那么明显了你还感觉不到吗?他就是想追你,什么互相监督,都是借口。你脑子里装的都是—” “喂!”陈卓威胁的目光瞪过来,“怎么说话呢!”刘知雨悻悻的闭上嘴,“我怎么知道他想追我啊,再说了,我就不能被追求吗?你个小屁孩还管到我身上来了。” “谁稀的管你,看你这单蠢的样子,十有八九就要上当受骗,我是好心提醒你,多个心眼,别人家把你卖了还帮忙数钱。” “没大没小的,我有那么蠢吗?你倒是潇洒得很!人姑娘写给你的情书你说扔就扔,好无情哟。”陈卓不服气,马上顶回去。 “什么情书?你在哪看的?”刘知雨一下坐起来,“你翻我东西了?” “谁翻了,掉地上我捡的,”陈卓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那封信,“喏——真是可怜的姑娘,这么情真意切的一封信,刘知雨同学居然从来没打开过。” 刘知雨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信封,看也不看,三下两下撕成几片扔进垃圾箱里。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陈卓急了,上去打他,“怎么这么冷酷啊你,说撕就撕,人家一片心意你就这么对待,你可真行!” 刘知雨一边挡她暴风雨般的攻击,一边辩解:“我又不喜欢她我干嘛要温柔对待,谁跟你似的对谁都笑脸相迎春风满面。”他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拍打他,“你要是能像我一样冷酷点,就没那么多烂桃花了。” “我烂桃花多?你知道的挺多啊还我烂桃花多,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不教训你!”陈卓拼命往回抽手,这死小子劲儿太大了,她根本动不了,一来一回的,反而让他把她抓着手腕,按倒在床上,像个四脚朝天的兔子。刘知雨翻过身把她固定在床上,拿腿压住她乱动的双腿,一只手攥住她两只手腕,压到床上,另一只手蠢蠢欲动,放在她胳肢窝旁边,威胁她:“还教训吗?谁教训谁?” “就教训你!你目无尊长!没礼貌!薄情寡义!”控制住了她的身体,没塞住她的嘴,挑衅的话不停歇的往外冒,刘知雨没了顾忌,使劲儿挠了她两下胳肢窝,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刘知雨你放开我,你就会这一招!”刘知雨看她还不求饶,专门往她腰间的软肉、胳肢窝里招呼,陈卓笑得乱扭乱动,他心里好像窝着一团火,邪邪的烧着从心底往上窜。 他总是想碰她。不管是像这样下意识的找借口和她嬉戏打闹,还是经常在脑子里徘徊的一些有色想法,他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老是想碰碰她,挨挨她,想和她有身体接触。 浴室里的浮想联翩如今成了真,他切实的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肢在不断扭动。夏日清凉,他们都穿着短袖短裤睡衣,他的腿压在她的双腿上,她柔嫩的皮肤蹭着他的腿,他们的身体现在距离不到十厘米,肉贴着肉,她手臂上滑腻的肌肤被他握了满掌,睡衣被她扭动着卷了边,露出一截白腻的肚皮,他只要现在一伸手,就能掀开她的睡衣,摸到那欺霜赛雪的一对胸乳——肯定也穿着类似于浴室里被她丢下的样式简单的胸罩。 陈卓被他挠的直发痒,大声笑着,使劲儿想挣开他。 她还当是小时候他俩玩儿的游戏呢,半点戒心都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压在她身上的被她还当做小孩儿的弟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刘知雨突然觉得特没劲儿,他放开她,早被她的扭动磨蹭弄得起了火的下面涨起一个大包,他弓着腰,蜷起身子,不让她看见,拉过薄被盖到头顶,瓮声瓮气的,“快去睡觉吧,冲剂我待会儿就喝。”陈卓被他的一冷一热弄得手无足措,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 他们的思想就像两条平行线,看起来完全没有要相交的那天。 怎么比我来大姨妈还阴晴不定呢。陈卓腹诽着,都没个过渡,心里准备都没有。她站在他的床前,徒劳的伸出手,想拍拍他,定了半天,还是走了。 (11)徐萌 前一天才下过大雨,第二天就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每逢周六周日,家里除了陈卓是绝对不会有人早起的。陈卓老是在想,是不是正是因为她妈妈和刘爸爸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儿性格,喜欢睡懒觉,嘴馋,爱凑热闹,所以他们才这么合得来?他们有着诡异的相同笑点,又像朋友又像爱人,有很多共同爱好,哪怕是半路夫妻,这感情、这契合度也是够高的了。 陈妈妈总是揉着她的脸感叹,我这么懒散的人居然能生出小满这么勤快的姑娘,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陈卓确实是这样,勤快,爱操心,妥帖,原则感很强,与她相处时刻都像是泡在温暖的水里,她天生有种很奇妙的能力,能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依赖她,而她也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总之,不说陈卓本人又没有安全感,她很能给别人一种熨帖的安全感,像个源源不断能量源,吸引人不断靠近。 九点半,刘知雨的房门依然锁着,完全没有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样子。他们的房间挨着,两人共用一个阳台,陈卓从阳台上过去,悄悄拨开窗帘,看到他还睡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想了一想,还是义无反顾的噌一下拉开窗帘,大声叫他,“刘知雨同学,刘知雨同学,该起床了,该起床了。”复读机似的播了两遍以后,刘知雨纹丝不动,只是被阳光照到,稍微皱了皱眉头。陈卓不气馁,拉开阳台门就走进去,继续开始播报,“刘知雨,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你不是答应我要背英语的吗,快点起床背书了。”倒也不是陈卓非要让刘知雨学习,她就是闲不住,全家只有自己醒了,她就是觉得太无聊,非要折腾折腾刘知雨。 刘知雨烦得不行,拉过被子蒙住头,完全不理她。陈卓走来走去,又是哗啦哗啦翻他的书,又是窸窸窣窣整理塑料袋,总之一直在制造声音,目的就是让刘知雨睡不成觉。但刘知雨的定力哪里是吃素的,她这边一派热闹,他依然睡得四平八稳。陈卓忍不住了,上去掀他的被子,被子被夺走,刘知雨干脆拿手臂挡住眼睛,权当她不存在。 然而陈卓掀了他被子以后,马上就走了。他已经被她吵醒,再硬睡也睡不着,睁眼一看,自己下面正支了个帐篷,刘知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陈卓是看见这个才走了。 陈卓很郁闷,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直视男生勃起的样子,而这个人居然是她弟弟,从八岁开始就跟在她屁股后面玩闹的弟弟。猝不及防的,她都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溜之大吉。刘知雨今年也十六了,按理说这种情况非常正常,但陈卓就觉得特别诡异,就像扫出他床底下的成人杂志一样的心情,理智上觉得很正常,能接受,甚至想要当面笑话笑话他。情感上却觉得刘知雨好像被人为的人格分裂了,平常的刘知雨是她熟悉的刘知雨,而看成人杂志、晨勃的刘知雨像是另一个完全割裂出来的新的人,这让她无法想象那本成人杂志对刘知雨的用处——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生,她当然知道这种视觉刺激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只要她稍微往那一方面一想,整个人就觉得无法接受。她完全没办法想象刘知雨手淫的样子,就像在想象自己一样,一想就要打个哆嗦,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等全家都起了床,已经是中午了。陈卓一边指挥他们端饭端菜,一边老生常谈的絮絮叨叨:“一天三顿,早饭最重要,你们睡到现在,一天只吃两顿饭,这怎么行……”其他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里嗯嗯的在敷衍,实则根本没往心里去。吃过饭,陈妈妈和刘爸爸自觉去洗碗,赶他们,“快去吃点儿水果,小满和小雨出去转转,别窝在家里,出去走动走动。”陈卓陷在沙发里,啃着一个苹果,“这么热,去哪转啊,我才不去,哪里有空调哪里就是我的温柔乡。”刘知雨也在旁边一脸认真的打游戏,也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陈妈刘爸觉得很无语,他们本身是很喜欢热闹的性子,在家也闲不住,老想着出去转,各自生的这儿女都是名副其实的“宅男宅女”,只要没什么事,能在家呆着就在家呆着,花花世界不如卧房三尺。 太无聊了,无所事事只能睡觉,陈卓起得早,吃完饭习惯性的犯困,打着哈欠打算上楼再睡个午觉。等她睡醒,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她觉得很奇怪,陈妈妈和刘爸爸周六周日闲不住出去是常有的事,烈日也不能阻止他们外出的心,刘知雨则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比她还宅,这会儿居然也不见了踪影,真是不常见。 正想着,闺蜜徐萌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逛街,“你懒不懒啊陈小卓,回来我约你十回你有八回是嫌热不愿意出去的,你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我都比不过你的空调吗?”徐萌上来就大嗓门儿的斥责她。陈卓讪讪,“萌萌,那你先来我家玩儿,我做了冰棍儿,专门做了你最爱吃的芒果味儿,你先过来,等待会儿不太热了我们再出去吧。”徐萌不应,“不行,你来我家,我爸妈也好久没见你了,前两天还问你来着,要我请你来家吃饭。”“来嘛来嘛,我给你做布丁吃。”陈卓诱惑她,徐萌又抱怨了几句,听到布丁马上转变态度,“我半个小时后到你家,小桌子,给我恭候着!”“喳!恭迎娘娘大驾!”陈卓也很高兴,和徐萌半年没见了,还怪想的。 (12)谈心 徐萌挨着陈卓坐在地板上的小毯子上,手里塞满了吃的,陈卓就跟喂小孩儿似的一会儿给她塞点吃的,自己吃点什么也要顺手给徐萌喂一块儿,徐萌想直接坐地板上也死活不让,“不行!直接坐地上对女生不好!”陈卓硬是给她屁股底下塞了块儿小地毯,俩人这才舒舒服服坐着,边吃东西边看电影。陈卓不会投屏,每次都是刘知雨弄的,她不在,她和徐萌捣鼓了半天,才弄明白,放上电影,一边聊天一边三心二意的看。 徐萌亲亲热热的蹭蹭陈卓的脖颈,再一次好奇的确认:“你真没谈恋爱?你是老铁树吗?我怎么永远都等不到你开花的那天?” “没有喜欢的呀,”陈卓道,“你呢,还对宋青山恋恋不舍呢?” “那可是我的初恋,我恋的久点儿怎么了?” 陈卓笑一笑,也没继续问她,如果说女生也有心头的朱砂痣和白月光,那宋青山就是徐萌妥妥儿的白月光,24k透亮绝不带磨砂的那种。徐萌在她面前哭也哭过笑也笑过,宋月光到最后还是委婉的用‘我们不合适’给徐萌发了好人卡,连开始都没有就结束了徐萌的单方面初恋,自此远走高飞美利坚合众国,给徐大痴情心口上留下一块碗大的伤疤。 徐萌可没打算放过陈卓,一脸八卦的问她:“那个谁,李润还联系你不了?”陈卓一怔,李润就是毕业聚餐上当众给陈卓表白的她的后桌,事出突然——虽然是她自己这么认为的——她居然窘迫无比的直接跑了,据说(听徐萌说),李润脸色超级难看,看她走了,没待一会儿也走了。那天晚上她其实接到了李润明显是喝醉了以后打来的电话,含含糊糊,话也说不清楚,她就在电话这头听着李润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直在问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喜欢你喜欢了三年……”“陈卓,能不能稍微喜欢喜欢我,就一点点也行……”李润翻来覆去的讲了好多话,陈卓就在这头听着,什么也没说,到最后他安静下来,好像睡着了,她才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陈卓觉得挺迷茫的,她也问过徐萌,问她为什么喜欢宋青山,徐萌也跟她说不清楚,宋青山和徐萌是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据她自己说是日久生情,慢慢就喜欢上了,再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徐萌就更答不出来了,徐萌想了半天,说:“就是看见他会很开心,跟他说话会觉得很紧张,心跳得很厉害,会经常想跟他在一起。”陈卓就更加迷茫了,她从来对谁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要非说有没有类似的想法,陈卓想,赵杨算一丁点儿吧,赵杨风趣幽默,很会和女生打交道,陈卓每次看见他都还挺开心的。至于什么紧张、心跳,那都是从来没有的事儿,连陈卓自己都纳闷儿,她是不是天生缺根弦儿,感情这方面特别不开窍。 “你半天发什么呆呢?”徐萌碰碰她的肩膀,陈卓有点出神,“不会真的是李润吧?”徐萌兴头上来,坐直了身体,一脸“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啊”的表情。陈卓回神,笑着回她,“没有,要真是他我早就和他谈上了,至于这会儿在这神伤吗?” “哎,萌萌,我问你个问题啊,”陈卓有点踟躇,不知道该不该说,“就是,那个,赵杨他约我和他早晨去跑步,”她期期艾艾的,感觉说不出口,“你说……他是不是想追我啊?”徐萌这下彻底精神了,“嚯,赵杨啊,2班班草,可以啊陈小卓,这么大事儿捂着不和我说?什么时候约你了啊,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徐萌连珠炮般的问她,陈卓有点害臊,“我自己倒是感觉没什么,刘知雨他一听就说赵杨想追我,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这不是问问你,别回头成了我自作多情了。”徐萌一听,乐了,“刘小雨说的?这小子还挺敏锐,才多大啊他,就开始给你处理感情问题了。我早就说赵杨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哎,你还记得不,咱们那时候晚上去跑步老是碰着他,我就奇了怪了那么大操场,那么多跑步的,怎么就回回都能碰到他,他肯定是故意搞偶遇呢!”徐萌越想越有谱,“这么着,你把他约出来,我们吃个饭,我给你试探试探。”陈卓给她塞了一颗葡萄,堵上她的嘴,“别了吧,还试探试探,八字都没一撇呢你就先急上了。我总不能巴巴儿的上去问他,赵杨你好,你是不是想追我,那多不好意思啊。” 徐萌不以为然,自己揪了颗葡萄扔嘴里,“这怎么能叫八字没一撇呢,先约锻炼,再约吃饭,一来二去不是就产生感情水到渠成了吗?你还想什么,直接拿下啊。” “我拿下什么拿下,就知道你肯定怂恿我,我才不听你的,你给我老实点,我再看看情况。”陈卓被她一分析真是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我爸妈也不知道下午回来不回来,刘知雨也不晓得上哪儿野去了,要不然你别回家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就在我家吃呗。”徐萌马上被她吸引注意力,“行啊,好久没尝尝你的手艺了,别的不说,陈小卓,我最想念的就是你炖的汤,那可真是一绝,”徐萌竖起大拇指,“唉,我要是男的,我就死活都要把你追到手,又漂亮又贤惠,身材又好,能暖床能下厨,性格又好,天啦,真是越想越心动了,陈小卓,要不然你和我搞百合吧,我愿意为了你成为蕾丝边。”徐萌说着就夸张的噘着嘴要来亲她,陈卓笑着推开徐萌的脸,“你可别了,把你的香吻给宋青山留着吧,我怕回头被追杀了。”徐萌笑着扑向她,把她压倒在地上挠痒痒,闹了一会儿,她抱着陈卓的胳膊,埋在她肩颈处闷闷的说:“陈小卓,我这香吻可能永远也送不出去了。”陈卓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 (13)姐夫预备役 刘爸陈妈一如既往的下午没回来,看电影过二人世界去了,刘知雨给陈卓发了个短信,说是同学生日,下午也不回来了。陈卓和徐萌做了饭,吃了个肠满肚圆,快九点了,徐萌爸妈打电话来催,陈卓依依不舍的送她去打车。 “陈小卓,我跟你说,你要是觉得赵杨还行,就谈谈,反正咱也上大学了,该谈恋爱了,我感觉赵杨也还不错,我作为娘家人挺允许的,哎,你笑什么——”徐萌不满的白她一眼,“你就是太高冷了,看着好像挺好接触的,但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内圈儿似的,自个儿给自个儿画了个圈儿,把自己关圈子里,不爱往外走一步。这叫什么,这叫走出舒适区,多谈几段恋爱才知道谁合适啊,你说是不是。”陈卓笑着答应她,“行啦,知道啦,你说行就行,我们家萌萌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我先发展发展再和你汇报进程,哎,你看着点儿路,”陈卓把徐萌拉一把,差点连她也跟着崴了脚,“我也是觉得好像也该谈恋爱了。唉,不过啊,谈恋爱要是不喜欢对方那有什么意义啊。”陈卓叹口气,挽紧了她的胳膊,“萌萌,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我都不会喜欢别人。”徐萌摸摸她的脸,“孩子就是太单蠢了,再长大点儿就好了。”陈卓捏她的腰,“去你的,我还比你大呢,你得叫姐。”“叫什么姐,我看你是给人当姐当惯了,逮着谁都让叫姐。”徐萌和陈卓嘻嘻哈哈的,出了小区在路边站着打车,陈卓把徐萌送进车里,拍下车牌号, “到了给我发消息啊,别忘了,别让我像上回一样担心一宿。”陈卓扶着车门,安顿她。“知道啦老妈,快回去吧!”徐萌摆摆手,陈卓目送着出租车拐了弯开走了,才慢慢悠悠往回走。 夏日晚风习习,陈卓心情很好,哼着歌儿走在树影里。猝不及防的,她的身边冒出一个影子,刘知雨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她身旁。“你怎么跟猫儿似的,走路没个声响?吓死我了。”陈卓拍拍胸口。 “回来的挺早呀,我以为你们同学聚会要玩儿到很晚呢。” “没什么意思,我就先回来了,”刘知雨懒懒散散的,插着裤兜走在旁边,“徐萌来了?” “嗯啊,我刚送她回去,你看见了?” “嗯。” “那你怎么没来打个招呼?看都看见了。”陈卓不满。 刘知雨很无赖的笑了笑,说:“谁要跟她打招呼,肯定又要发疯。” 陈卓不干了:“怎么说话呢,徐萌多好啊,你小时候我俩还经常带你玩儿。” 徐萌有点正太控,对长得可爱的小男孩总是忍不住上下其手,刘知雨从小一见到她就被她捏脸,蹂躏来蹂躏去,对她堪称有心理阴影。他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你同学过生日?男同学女同学?”陈卓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刘知雨瞥她一眼,“男同学又怎么样,女同学又怎么样。” “这怎么能一样,男同学我当然不感兴趣,女同学的话——”陈卓眼睛一眯,“那我就可得查查户口了。” 刘知雨嗤笑了一声,拿出钥匙打开院门,抵着门让她先进去,也不接话。 陈卓气馁,嘟囔道:“你这人有时候忒没劲儿。” 刘知雨不吭声,等她换完鞋往楼上走,才慢吞吞坐在门廊上换鞋,小声自言自语:“我有劲儿没劲儿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陈卓上楼上到一半,听见他在小声说些什么,回头问他:“你说什么?”刘知雨头都不抬的回:“没什么。”陈卓狐疑的看了看他,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刘知雨倒是自觉得很,不到八点就起床了,像模像样的拿了英语书在阳台上背单词,陈卓站在她房间这边的阳台门边抱着手臂监视他。他也不背出声,也不知道是看呢还是背呢,就在那儿靠着落地窗,头发遮了一点眼睛,鼻梁高挺,侧脸看上去很完美,长腿一伸,摆出个姿势来,看着还挺有种校园男神的感觉——要是校园男神不是穿的大睡裤和大拖鞋就好了,陈卓有点惋惜。 奈何刘知雨这单词背了还没半个小时就偃旗息鼓了,等她楼下转了一圈上来,他已经又躺倒在床上,英语书倒扣在脸上,睡起了回笼觉。陈卓这回不敢轻易去叫他了,怕又看到什么尴尬的画面,虽然气得直咬牙,但也对他无可奈何。 无聊的周日。 昨天徐萌约了她今天去逛街,她再推就不合适了,她也懒得倒腾,就穿了个宽大t恤,今天太热了,穿长裤肯定要把她热疯,她又翻出来一条黑色短裤,穿上帆布鞋,把头发高高扎起来,团成个丸子。 刘知雨靠着她房门,看到她露着一双白的发光的大长腿,问她: “你去哪儿?” “和徐萌逛街,干嘛?你也要去?”陈卓对着镜子理头发,看他一眼,随口问。 “就你和徐萌吗?” “嗯啊,怎么了?可能还有别人吧,闻雪说不定也去。”陈卓转过身看他,“真跟我们去啊?” 刘知雨马上转过身走了,“我去干嘛,不去。” “不去问这问那的,查户口呢。”陈卓悄悄吐槽他。走的时候看到他又躺在床上,手里举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 虽然陈卓心里还是有点踟蹰,但想起徐萌的话,又觉得试试应该也还不错。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六点就起床了,家里静悄悄的,这个点即使对她也真的太早了。她蹑手蹑脚的洗漱,等一转身,刘知雨已经站在他房间门口倚着门框,抱着双臂盯着她看。她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吓死我了,你怎么也起这么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知雨不声不响的跟进她的卧室,她奇怪,“你怎么了?找什么东西吗?”说着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拍水。刘知雨坐在她的床上,正前方是她的背影,他拿起她放在枕头边的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看。 “你起这么早干嘛?” “不是和你说了?去跑步啊,问你你也不去。” “和公交车上碰到的那个男的?就你们俩?” “嗯…” 陈卓有点心虚,刘知雨没说赵杨想追她之前她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自从昨天和徐萌又说了说这个话题,她今天不知怎么的,特别不自在。说到底还是没有感情经历,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心态上行动上都有点心虚。再说了,八字没一撇呢,她就跟这儿自作多情上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刘知雨没待多久就去洗漱了。陈卓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是稍微画个淡妆呢,还是就这么去就行,思考半天,还是只涂了防晒,等她换好衣服下楼了以后,刘知雨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你不给我做早饭了?”他看见她穿戴好这就要出门的样子,皱皱眉毛问道。 陈卓有点惊讶,上次给刘知雨做早饭也是存了赔礼道歉的心思,这好端端的,况且她根本没想到刘知雨也起了这么早,根本就没准备要做早饭,她有点哭笑不得。 “你出去吃点吧,还有钱不?没有我给你。” “要吃你做的。” “啊?今天来不及了呀,”陈卓看看手表,已经快六点半了。“下次吧,下次一定给你做,你早说呀,谁知道你也起这么早。” 刘知雨固执的坐在餐桌前,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陈卓看着心软,上去摸摸他的头发,哄他,“你乖啊,明天给你做早饭吃,今天先出去吃吧。”刘知雨头一偏躲过她的手,一声不响的站起来上了楼,陈卓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又闹别扭了。 “这个臭小孩,我是你的保姆吗。”陈卓嘟囔着,实在没时间再和他搅和,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边应声边着急忙慌的穿上鞋往外走。刘知雨站在阳台上看着她边打电话边跑出小区,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他也出了门,坠在后面一路跑着跟上她。她去跑步的公园离他学校也就不到两站路的样子,他看着陈卓气喘吁吁的跑到公园门口,和上次在公交车上碰见的那个男生笑着说些什么,那男生也笑起来,然后他们就并肩走进了公园。 刘知雨哐的一脚把地上的一个矿泉水瓶踢了老远,转头向学校走去。今天来的早,教室里才来了一小半儿人,刘知雨向来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今天来这么早,惯常早到的几个同学都觉得挺稀奇,姚远凑上来,“雨啊,上周发的数学卷子做了吗,给我瞧瞧,今天来得够早啊。”刘知雨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卷子,陈卓给他分门别类的拿小夹子都按科目夹好摞在一起,他稍微一翻就找到姚远要的那张,取下来递过去,姚远啧啧称奇:“哥们儿这也太细心了,牛!”刘知雨同桌还没来,姚远就坐在他旁边,一边龙飞凤舞的抄最后两个大题,一边问他:“上周来接你的那个美女真是你姐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刘知雨也不搭理他,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姚远继续八卦,“哎,咱姐有男朋友了吗?”刘知雨把头从胳膊里抬起来,转向他:“你干嘛?”姚远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还能干嘛,问问我有没有机会做你姐夫呗。” 刘知雨半天没声响,姚远把眼睛从试卷里拔出来,看到刘知雨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姚远毛骨悚然:“干嘛?问问咱姐有对象了没也不行啊,你这是什么眼神,”姚远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说着又凑上来,“哎,我说真的,你姐看起来真女神!看着也比咱大不了多少,你俩差几岁啊?”刘知雨复又把头埋到胳膊里闭上眼睛,姚远死命晃他肩膀,他被烦得不行,瓮翁的回了一句:“她都二十了。”姚远掰着指头煞有介事的数一数,“那也才比我大四岁啊,我这机会是大大的有啊。”刘知雨一脚踹在他椅子上,姚远被带着滑到了过道里,他站起来把椅子挪回去,哥俩好的圈住刘知雨的脖子,讨好的说:“咱姐要是还没男朋友,你帮忙转达一下我的想法,让她考虑考虑我呗?”刘知雨反手夹住姚远的脖子,威胁他,“你滚不滚?”姚远夸张的哎哎直呼痛,铃响了,刘知雨放开他,他顺势溜到座位上。班主任进来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停在刘知雨的桌子前面,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卷子,意味深长的盯着他和教室那头的姚远的头顶看了看,才走了。 *** 以后就每日一更啦,我把两章合并成了一章,粗长一点。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看,但还是想把这个故事讲完,感谢每一位点开这个文的朋友,相逢即是缘,谢谢你们。 (14)照片 陈卓和赵杨绕着公园跑了几圈,他还是一派风趣,包容又健谈,既能起话题又能很自然的接话聊天,陈卓本来还眼神躲闪,觉得挺不自在的,聊了一会儿就放松下来。心想,赵杨这人,做朋友倒是也很不错。 太阳高起来,晨练的大爷大妈挺多,有打太极的,有练剑的,还有的只是搓搓头脸,从头搓到脖子,嘴里发出“嘿!哈!”的声音,陈卓看着好奇,不由的笑了起来,赵杨随着她的目光,也笑着说:“我姥爷也这样,自创了一套晨练大法,说是这么搓有助于血液循环,他还特别讲究,每天都要搓够六十六轮。”陈卓笑起来,公园里有片湖,她和赵杨走到湖中心的亭子里,在阴凉处坐下,赵杨变戏法似的掏出两瓶水,递给她一瓶,她惊讶:“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我怎么不知道?”赵杨神秘道:“你猜。”陈卓反应过来,“是不是刚才我学人家练太极的时候你去买的?”赵杨点点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给她的水拿回来,拧开后再递给她。陈卓有点愣神,虽说她也不是拧不开,但被这么照顾,还真的是头一回。以往都是她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弄好再递给刘知雨,这回倒是反过来了,她成了被照顾的一方,她想了想,这感觉还蛮不赖。 陈卓和赵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儿,看着湖面上的鸭子优哉游哉的游来游去,天气晴朗,湖那头的假山上汩汩的流水汇入湖中,晨风轻柔拂面,陈卓靠在亭柱上,感觉天地无限宽,草木皆有情,心情很好。赵杨也学着她放松的摊在座椅上,感受着这朗朗晴空,啁啾生灵。他侧头看过去,陈卓已经舒服的眼睛都闭起来了,刚刚跑过步,她出了一脑门子汗,把额角细碎的头发都打湿黏住,细密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鼻梁秀气挺直,菱唇红润,跑步跑的她颊上蒸腾起红晕,皮肤细如白瓷,润而洁净,在这朗阔而清新的环境中,她整个人精致的像一副刚刚勾勒好的工笔画,添一分多情,减一分寡意。赵杨看着她,几乎要把话脱口而出了,思忖着她的性格,还是把已经到舌尖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笑道:“早晨出来跑步真是不亏,空气这么好,还能欣赏风景。”陈卓睁开眼,笑着回应:“是啊,早起感觉一天都挺精神的,时间也更多了,晚上还能睡早点,不然我老是控制不住玩儿手机,一玩儿就到很晚,第二天起来就是俩黑眼圈。”赵杨又给她讲他在学校与同学熬夜开黑时闹的糗事,把陈卓逗得哈哈大笑。 出了公园,赵杨提议去吃早饭,陈卓想起早晨闹的那通官司,没什么心情吃东西,还是婉拒了。和他告别回家,刘知雨今天连被子都没迭,一股脑堆在床上,窗帘也拉着,整个屋子看起来特别暗沉。她摇摇头,给他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通风,又把被子迭了,书桌上的书理整齐摆好。想起早晨,陈卓在心里叹了口气,刘知雨这活祖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陈卓看了会儿书,又打开电脑,打算把自己在学校拍的照片都理一理存起来,她隔一段时间都要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专门分类放好,以作纪念。陈卓一张张浏览着手机里的照片,看到一张她和刘知雨的合照,这还是寒假的时候刘爸爸送给她一个新手机,刘知雨给她鼓捣着装各种软件的时候拍的。陈卓还记得拍这张照片时的场景,她正在试自拍功能,刘知雨不耐烦的等着她把手机给他,好继续给她装app,她心血来潮,揽过刘知雨的脖子,硬是逼着他和她脸贴着脸拍了几张自拍,他挣脱不得,只能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嘟嘴、比剪刀手,咔咔拍了好几张,拍完后陈卓一张张翻看,把她不太满意的都删了,每张她的表情都不一样,她不是嫌太傻就是嫌不好看,刘知雨倒是每张都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最后只留下这一张,她咧着嘴笑着,看起来很开心,而刘知雨看着镜头,又像是没有在看镜头,总之脸色很臭,肯定是当时又嫌她事多。这么帅一张脸,也不笑一笑,陈卓觉得有点可惜。她和刘知雨几乎没怎么拍过照片,仔细一想,这居然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陈卓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新建了一个文件夹,重命名为“我和小雨”,把唯一的这一张照片拖了进去。 *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转眼刘知雨学校也放暑假了,陈卓在家,刘爸陈妈非常放心。 刘爸专门对陈卓说:“小满,给这小子好好把英语抓一抓,不听话就直接揍他,不然就告诉我和你妈,我们揍他。” 陈卓笑着,“放心吧爸爸,小雨还是挺乖的,他听我的话。” 刘爸很欣慰,“小雨不爱说话,性格又倔的要命,好多时候我说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就你的话他能听着点儿。”他爱怜的拍拍陈卓的头,“你这孩子就是太不让人操心了,到底谁是爸妈谁是孩子,我和你妈都感觉这角色调过来了。小满,虽然这是你的优点,但你也要记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什么委屈别都憋在心里,太懂事儿会让别人觉得你的心情无关紧要。我们是亲人,才能随时关注你,如果将来到社会上,别人不会特意关注你,你做了事儿不说,久而久之,就成你的义务了。” 刘爸感叹道,“虽然我不是你亲爸,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看的,我没有女儿,只有个混小子,有了你也算是完满了。这么多年你对他怎么样,我也桩桩件件都看在心里,说句实话,我和小雨他亲妈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这小子要是不识好歹,惹你生气,你就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陈卓心里酸酸的,眼睛一眨,水汽涌上来,她赶紧低下头,掩饰道:“没有,我也是拿您当亲爸看的,小雨他对我也很好,很护着我,您别担心。”刘爸满眼怜爱,也不说什么了,拍拍她的肩膀,陈卓撒娇的推他,“我要看书了,您快和我妈散步去吧,她都打扮好了等着您呢。” 陈卓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树底下看书,刘知雨递给她一个苹果,把她挤一挤,坐在摇椅的扶手上,状似不经意的问她:“刚才我爸和你说什么呢?”陈卓被他挤得贴在椅子另一边,但还是给他挪开了空间,他热乎乎的体温从贴到她那半边的身体上传来,她全身已经被晚风吹的感觉有点发凉,这个热源暖暖的,她靠着还挺舒服。 陈卓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轻描淡写的回答:“没说什么呀,就是让我盯着点你的学习。” 刘知雨咬了一口苹果,语气很怀疑,“真的?” “那还能是假的?”陈卓合上书,坐起来,不客气道:“还让我给你补一补英语,你今天单词背了没?”陈卓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打算他要是说半个“没”字,就揍他一顿。刘知雨马上站起来往楼上走,“我去写作业了。” 陈卓哼了一声,刘知雨一翘尾巴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治他她真是手到擒来。 手机亮起,赵杨发来一个搞笑视频,陈卓边啃苹果边看着手机咯咯直笑。自从第一天和赵杨去跑步以后,他每天都找她聊几句,有时候是一些搞笑视频搞笑图片,有时候也给她发一些他拍的照片——赵杨的业余爱好是摄影,高叁的时候他用一年的时间每天都拍一张照片,有他们班的,有其他班的,还有老师、教室、操场、树叶的四季变化,等到高叁毕业的时候,他做成了一个视频,在毕业典礼上放出来,好多人都看哭了,感动得不行。昨天赵杨专门给陈卓发了一张他拍的她,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刚升上高叁的秋天:她坐在操场的阶梯上,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和身边的同学在说笑,可能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编贝般的牙齿,朝气蓬勃的笑容,虽然有好几个同学,但其他人都是虚焦的,她在焦点的中心,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闪光,有种直击人心的生命力。 陈卓很喜欢这张照片,她郑重的谢了赵杨,把照片放到名为“高叁”的文件夹里。赵杨每次找她聊天的话题都很有趣,陈卓不知不觉的也习惯了每天都和他聊上几句,关于“赵杨想追她”的事儿也被她抛到了脑后,在她的概念里,要是赵杨想追她不是早就表白了吗,这么久都没反应,那不就是只拿她当普通朋友。她还从来没有异性朋友,有赵杨这样有趣的男生作朋友,她觉得很安心,内心深处也有种莫名其妙的,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 (15)喜欢 陈卓还是每隔一天都和赵杨去跑一回步,刘知雨仍然每天都赖床,也不爱出门,最多他的朋友们叫着去打球才出去活动活动。陈卓觉得很神奇,青春期的孩子们没有能在家闲得住的,刘知雨老气横秋的就像个大人,在家要不然就写作业看书,要不然就打游戏,或者干脆睡觉,陈卓都没见过比刘知雨更爱睡觉的人,她叫着刘知雨去跑步,刘知雨死活不去,陈卓问为什么,他要不然就顾左右而言他,糊弄不过去就冷冰冰的一句:我去当电灯泡吗!? 一天下午,刘知雨在给她收拾电脑,重装系统,突然响起门铃声,陈卓按着不让他起来,“你弄你的,我去开。”她跑下楼,打开大门,看到一个女生俏生生的站着,很有礼貌的问她:“你好,请问刘知雨在吗?” 陈卓一边惊奇,居然有女生来找他,一边忙不迭的说:“在的在的,请进。”陈卓把她让进来,打开客厅的门让她进去,她温柔道:“不用了,我就不进去了,我跟他说两句话就走。”陈卓有点难办,“你要不然进来等吧,现在外面多热呀,我给你倒点水。”女生略一思索,就跟着陈卓进来了。陈卓扬起声音朝楼上喊:“刘知雨——有人找——”然后又对女生客气道:“你坐会儿吧,他马上下来。” 女生抿嘴一笑,抚了抚裙子坐下来,陈卓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一边打量她。一看就是家境很好的女孩子,头发顺直黑亮,虽然不是很漂亮的类型,但皮肤白皙,气质很好,一笑嘴角一侧有个小小的酒窝,很有礼貌,给人的印象挺好,很算是个小美女了。 刘知雨圾着拖鞋走下楼来,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陈卓很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了客厅:“我先上楼了,你们慢慢聊。”她赶紧走上楼,在二楼的扶梯口往外探了一探,看见女生站起来和刘知雨说着话,刘知雨还是那副样子,有点漫不经心,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说了一会儿,女孩向楼上看来,陈卓吓得一缩头,不敢再偷窥了。不到十分钟,门就响了,刘知雨走上楼来,表情丝毫不变的给她继续装电脑,陈卓在旁边坐着,观察他的神色,要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刘知雨被盯的不耐烦,“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 陈卓一脸“这可是你要我问的啊”的神色,八卦兮兮的凑上来,戏谑的问:“刚才那是谁啊?” “同学。” 陈卓脸一垮,“谁还不知道是同学啊?我是问叫什么名字?” “你问名字干嘛?”刘知雨很警觉。 “问问嘛,又不掉块儿肉。小雨啊~你跟姐姐好好说,你是不是跟这小姑娘在谈恋爱呢?” 陈卓语气亲热又黏糊糊的,这是她惯常的,想要交换秘密时的语气。 刘知雨八风不动,“没有,就是同学。” “那她找你干什么?”陈卓不死心。 “喏——”刘知雨从裤兜里掏出一份请柬,扔给她,眼睛还粘在电脑上。 陈卓拿起来一看,是一封生日请柬,很精致,女生手写的字很秀丽:“刘知雨同学,真诚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party,期待你的到来。”请柬下方是女生的名字和地址,她叫晏如月。很美的名字。 “哇塞,雨哥艳福不浅啊,哎,你认真和我说,这女生是不是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 “不喜欢你还专门来给你送请柬?” “……喜欢就喜欢呗。” “那你喜欢她不?”情形好像调转了,陈卓瞅着这怎么有点像半个月前刘知雨非要问她是不是喜欢赵杨才和他去跑步的场景。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刘知雨不置可否,无可无不可。 陈卓高声:“这怎么能一样,你喜欢就跟她在一起呗,不喜欢就和人家说清楚,不过不许影响学习啊!”陈卓警告,“不然我可要告状,学习落下来就别想着我包庇你。” 刘知雨转头深深的盯住她,好像要看进她心里去,“那你怎么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做一套?你不是说不喜欢就和人家说清楚吗?你怎么不和你的‘跑友’说清楚?你都不以身作则,有什么立场来教育我?” “啊?”陈卓一愣,“赵杨又不喜欢我。” 刘知雨好像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脑仁还没核桃大真是太抬举你了,根本就连葡萄干儿大小都没有。” 陈卓有点羞恼:“本来就是啊,他又没表白,能是喜欢我吗?” “你贫瘠的大脑就只能感受到来自表白的喜欢吗?” “那不然呢,不说不就是没有吗……” 刘知雨懒得搭理她,她安静了一会儿,又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他:“那你觉得他确实是喜欢我啊?”她摸摸鼻头,又自言自语道,“不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有读心术,你们男生都好难懂。”刘知雨看她一眼,她有点高兴,还有点羞涩的样子,无意识的,笑得很甜。 他心里腾的一下,好像嚼了黄连一样,苦味儿从心底里漫上来。他有点迟疑,又觉得必须问出口,犹豫了半天,陈卓已经拿着手机和赵杨在聊天了,他心一横,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是陈述句。 “什么?”陈卓点开赵杨发过来的一个小动图,是个很长的连续剧一样的搞笑动图,她等着看结果,笑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刘知雨表情很严肃,她也不自觉的放下手机,又说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陈卓想了想,坦然道:“应该喜欢吧,如果这种感觉算喜欢的话。” 刘知雨愣住了,好像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又好像这几个字的组合不再是汉语了,她的嘴一张一合,在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陈卓看着他好像走了神,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嗨,回神了。”刘知雨抓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喜欢他?”他表情复杂,有点郑重其事的样子,她不敢再开玩笑,又思忖了一下,“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算是喜欢,如果就是挺喜欢和他聊天,和他在一起也挺舒服的话,那这就是喜欢吧。”陈卓有点苦恼的样子,她回答的很认真,这是刘知雨第一次和她严肃讨论这个问题,她不想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她想听听刘知雨的建议。 刘知雨以前还觉得“如遭雷击”这样的形容实在有点夸张,而此时此刻,他切身体会到了“如遭雷击”是什么感觉,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苦涩的笑了笑,把电脑合上往后推了推,“给你弄好了,我走了。” “哎,你先别走啊,”陈卓急了,刘知雨已经站起来推开椅子,他回头,“怎么了?”陈卓犹豫了一下,又觉得类似于“那你觉得赵杨这个人怎么样啊?”这种话实在问不出口,她能和徐萌讨论什么样的男生是她们的审美死角,也能和闻雪笑谈各自的理想型,但对着朝夕相对、亲如一体、按理说更了解男生的刘知雨,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刘知雨看着她,似乎在固执的等她问点什么,就算不问,随意说点什么也好。 “算了,你走吧。”陈卓向后倒在床上,捂住脸,哀嚎一声,使劲儿蹬蹬腿,刘知雨看了看她,沉默的走了。 *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每天都想着不该想的人,对不该想的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你会是什么心情呢?刘知雨觉得一切都变得让人厌烦。每天起床变得很烦,暑假作业很烦,蝉鸣很烦,座钟滴答滴答的秒针走动声音很烦,浴室里陈卓专属的沐浴露很烦,她挂在阳台上洗干净的衣服很烦,看到她给自己整理好的书本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很烦,他养的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无忧无虑的蠢样更是烦透了。他烦得不想看她一眼,烦她每天都抱着手机发出清脆的笑声,烦她穿着清凉的睡衣走来走去,更烦她每隔一天都要早起打开房门去跑步。 他躺在床上,觉得这个世界都让他觉得厌烦无比。 陈卓开始每天下午都出去,他一个人在家,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他无聊的不行,只能写作业,作业写完就无所事事,游戏也突然毫无意思,打球也提不起精神。他变得愈来愈沉默,假期过得浑浑噩噩的,白天和黑夜好像也没有多少界限。 他非常讨厌陈卓经常传递过来的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能感觉到她想和他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样子,他故意看不到,视而不见,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在家里避着她走。他想去卫生间,本来都打开房门了,看到她正要走过去的样子,就啪的一声关上门,等她走了再进去;陈卓给他洗了水果,他也不吃,早晨端上来,晚上他就原样端下去;陈卓给他转发一些搞笑的段子,他看都不看,回也不回,他简直像是一心一意和陈卓赌起了气。然而每次听到陈卓电话铃响,他就竖起耳朵,仔细听她的动静,陈卓打电话的声音变得很低,一会儿,她的房间就传来她在衣柜里翻找的声音,然后就是开门,下楼,他站在阳台上,看到她走出门,走向那个男生。 他之前能几乎有点开玩笑的奚落她,是因为他笃定陈卓不会喜欢上赵杨。但他好像突然才发现,陈卓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不意味着她以后也不会谈恋爱,而陈卓下意识的、确定的名为“喜欢”的答案,将他一把拽入了现实:陈卓是完全会对其他男生产生好感的。 这个发现让他既感到害怕,又极其惶恐。 他几乎是有点委屈了,陈卓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她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怎么办? *** 今天是四年一度的二月二十九日,为了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决定加更一章,嘿嘿。 (16)是爱吗 刘知雨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自己的反常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在没有从她嘴里确切的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尚且能蒙蔽自己,说服自己一切都是那个男生一厢情愿,陈卓则对他毫无感觉。他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陈卓居然真的会动心,而这个认知几乎要把他击垮。 他只知道看着陈卓失落的眼神,看着她经常对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她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假期里在他先发制人的抗拒之下对他越来越疏远。他觉得心有点发痒、发痛。自从知道陈卓很有可能和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男生谈恋爱,他们可能会拥抱、接吻,还可能会上床——这种心痛就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对他无微不至的他的姐姐,也有可能会对其他的男生像对他一样好,更无法容忍他们将来可能会做的——也是所有情侣都会做的——那些在他梦醒时分漂浮在潜意识里的连他自己都觉得羞耻的事情。他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他不断说服自己,他只是因为占有欲作祟,没办法接受陈卓会因为另一个男人离开他的事实,长达八年的独占,使他产生了这种完全正常的像小孩儿对待自己所有物一般的占有欲;又或者是因为该死的青春期的荷尔蒙,让他对与他最亲密的异性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欲望;还可能是因为那些浮想联翩的春梦对他产生的误导,这都是一时的、不长久的、可控的。 他甚至有点怨恨起陈卓来,她难道不知道他正处于一个这样敏感的时期吗?她为什么就不能注意一点,对他有点界限感,为什么要对他毫不设防,引得他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旋即他又恨起自己来,这一切都怪你,是你自己折磨自己,陈卓没有一点错,她心思一派清明,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她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说:难道没有女生追你吗?你为什么要单单对陈卓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你姐姐吗?一个又反驳道:可是那些女生我都不喜欢啊,感情又不是水龙头,我说关就关说放就放,再说了,陈卓和我又没有血缘,有什么关系。 以前他不太敢直面这种感觉,但是又一天,在陈卓下午吃完饭惯常出去“约会”的一天,他站在陈卓房门口,看着她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对自己妥协了。 他承认了,他爱上了陈卓。 如果是陈卓听到这些话,她肯定会耻笑他:你懂什么叫爱呀! 但这如果不能是爱,那什么是爱呢。不同于喜欢的,比喜欢更深的,让人食不下咽,睡无安寝的情绪,这些情绪让他像个苦情电视剧里的男人那样每天都在深夜盯着天花板发呆,在仔细辨别隔壁陈卓卧室发出的每一丝声音,在假装不经意中观察她因为他的疏远而浮上脸庞的落寞情绪——每当他看到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他就既痛苦,又感到可耻的窃爽,只因他能够左右陈卓的情绪,他现在还能让她感到难受。 他好像突然就脆弱无比了,随时随地都想大哭一场。 而陈卓却毫无知觉。 她可能还在为了刘知雨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感到困惑与难过。这种悖于人伦的连他都下意识无法接受的感情,在每时每刻都燃烧着他的心脏。 这可是他的姐姐啊! 把他刘知雨当做亲弟弟疼的姐姐。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她真的是姐弟,可他知道陈卓对他有多好,他也知道她原则感有多强。她根本没有安全感,她总是在讨好,在付出,却都不敢相信会有回报。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需要,陈卓能把她的心挖出来捧在手上,把那颗还在砰砰跳动着的、鲜血淋漓的心脏递给他——她就是这样,认定了一个人就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这让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陈卓真的爱上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知道陈卓是真的把他当亲弟弟,有血缘的那种,要一辈子护着的亲弟弟。正是因为他太知道她了,所以他不敢、他也不能告诉她。 难道他要直接告诉陈卓他对她起了什么样的心思吗?她会觉得他龌龊不堪吗?会对他退避三舍吗?会觉得他是变态吗?对自己朝夕相处,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亲近的姐姐,他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太害怕了,他不能冒可能失去陈卓的风险,哪怕只有一丁点,他很怕陈卓会直接丢下他走掉,会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无法承担这个后果,也没有勇气面对可能随之而来的陈卓的态度转变。 他是个懦夫,他就只能反反复复的将自己的心架在烈火上炙烤,又把它抛入冰冷的海洋。 于是,他决定放过他自己。 * 刘知雨一整个假期都没怎么见人,姚远他们约他出去玩他也不去,几乎就像消失了一样,后来干脆就失联了。因此,当他出现在晏如月生日聚会上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可能是好久没出门,他变得更白了,头发也更长了,个子好像又窜高了一截儿,他看起来更瘦了,整个人有股弱质花美男的感觉。 他看见姚远瞪大了眼睛看他,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笑了笑:“看什么看?” 姚远扒住他的肩膀,低声问他:“你一个假期干嘛去了?怎么搞的好像失恋了一样?” 刘知雨看他一眼,舒舒服服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语气轻描淡写,“是啊,失恋了,怎么了?” 姚远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还是不太信,又问他:“哥们儿不够仗义啊,悄没声息谈恋爱了都不让人知道,好嘛,这还又静悄悄失恋了,告诉你姚哥,姚哥给你做主,是哪家的妹妹这么不长眼,甩了我们这一表人才的大帅哥?” “还没恋呢就失了。” “我靠,感情还是暗恋哪?”姚远咋舌,“能让刘知雨还没开始就失恋了的,”他翘起大拇指,“可真是狠角色!” 刘知雨轻踹他一脚,笑了笑,也不答话。 晏如月看到刘知雨来了,很高兴。她追了刘知雨快一年了,刘知雨就跟块木头似的,毫无反应。不对,他可不是木头,起码木头也不会拒绝,刘知雨从来不对她的表白给回应,他在第一次她递情书时就明确对她说:“同学,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可是晏如月是谁啊,她的性格可和她的外表完全不成正比,看着特别斯文淑女,很有礼貌,家教很好,好像和男生说说话都会脸红,但其实根本就是不达目的不死心,不到黄河不掉泪的执着型选手。刘知雨不收情书,她就变着法儿给他送礼物;篮球打比赛时光明正大的给他送水,即使他视若无物也毫不气馁,追上去把水塞到他怀里;放学路上想各种方法偶遇,即使她家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她也硬要和他走一段路,直到他受不了停下来——再走就到他家了,晚上他总不能真的叫她一个女生自己又走夜路回家。 晏如月的攻势太猛,学校里即使有很多喜欢刘知雨的女生,也被这个势头吓得龟缩了,所有人看刘知雨都仿佛已经被贴上了晏如月的标签,好像他被她探囊取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女生们提起刘知雨都是掩饰不住的欣赏,没办法,刘知雨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青春期女生最爱的那一款:用古话来说,他面如秋月,色若晓花,若是你不为他的皮相而吸引,那你一定会被他的气质所俘获,试问谁不喜欢气质干净又忧郁,好像懒洋洋的,笑起来又很明朗的少年呢。 而她们一谈到晏如月就以“哎,你听说了吧,晏如月这回送了刘知雨xxx,刘知雨理都没理她”这样的八卦兼看好戏的语气开头,总是瞧不起晏如月却又羡慕她的勇气。而刘知雨锲而不舍的拒绝也让女生们感到安心,好像给她们都打了一针强心剂,帅哥即使不是自己的,也见不得被这样穷追不舍不要脸皮的女生追到手——即使晏如月确实是个妥妥的美女,家里有钱有势。 刘知雨在这么强烈的倒追下都没有接受她,这给她们一种毫无缘由的信任感:刘知雨肯定还没有喜欢的女生。 不然为什么连晏如月都不接受呢。 晏如月托人给刘知雨送生日请柬,他一如既往的不收,于是她只能杀到他家,亲自给他,这回他总不能拒绝了吧。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这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嘛,她想。 坦白说,她把请柬送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真的会来,只是追刘知雨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这请柬当然是要送到他手上的,他不来是正常,而他来了则是惊喜。 周围的人看到晏如月过来,都挤眉弄眼的,自动给她让开了一条路,姚远也识趣的挪开,递给刘知雨一个眼神:兄弟,这可不怨我。刘知雨一笑,手里握着一瓶饮料,继续喝着。 晏如月坐到他身旁,对他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没想到你真的愿意来。” 刘知雨从善如流:“生日快乐。” 晏如月娇娇的一伸手,“光一句生日快乐可不够,我的生日礼物呢?” 刘知雨当然没准备,但这被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不送点什么,未免有点太不地道,即使他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也是头脑一热,实在不想在家呆着了。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裤兜,女生们交换着“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晏如月也不生气,正打算给他个台阶下,他突然抬起手,把系在腕上的一根红绳摘下来递给她,晏如月又惊又喜,她当然不在意刘知雨到底能送什么,但她没想到他愿意把经常戴着的手链送给她,这看起来有点亲密的礼物,算是意外之喜了。 晏如月很高兴,就坡下马,把手伸给他:“那你帮我戴上。”刘知雨也不拒绝,他垂下眼睫,认真的给她系上那根红绳,就是简单编织的手链,上面坠着一个陶瓷做的小老虎——刘知雨的生肖。 周围很安静,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晏如月喜欢极了,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腕。 直到姚远打破了沉默,“来!哥们儿,给今天的寿星敬上一杯!”姚远递过来两杯果汁,刘知雨拿一杯给晏如月,又说了一声:“生日快乐。”然后一饮而尽——如果不是果汁而是酒的话,这个动作会更帅气。 晏如月终于脸红了,她轻如蚊蚋的说:“谢谢。” 第二天,全校就都传遍了:晏如月终于追到刘知雨了。 *** 小晏追小刘好像校霸追美女喔。 (17)火车情结 刘知雨出了门就后悔了,那是陈卓高中毕业和同学出去旅游时给他带的,家里一人一根,专门挑了各自的生肖,父母嫌孩子气不愿意戴,就只有他们俩常年累月戴在手腕上。 虽说确实不值几个钱,但好像戴着它已经成习惯了,刘知雨摸着光秃秃的手腕,自己也不知道他刚才把那根儿红绳摘下来时心里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泄愤吧。 既然你都和其他男生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了,那我把你送我的东西给了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旋即他又丧了气。 陈卓能知道吗? 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一段时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自己搭台唱大戏,自己折磨自己。在陈卓眼里,这肯定只是“不懂事”的弟弟的又一次单方面冷战罢了。 再说了,刘知雨有点悲哀的想,你不是要我谈恋爱吗?你都谈了,那我就顺你心愿,也谈呗,谈恋爱而已,谁还不会呢。 带着这样一种独角戏般的内心独白,刘知雨一路上三心二意,思绪漂浮。等回过神了,才发现公交坐过了站,他干脆没下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终点站是火车站,他下车漫无目的的绕着火车站前面的广场走了好几圈。火车站人声鼎沸,有许多大包小包的务工人员,他们席地而坐,几个人聚在一起,发出旁若无人的笑闹声,外地方言,刘知雨也听不懂。 他盯着他们看了半天,走过去,寻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学着他们直接坐了下来,他靠着墙,盘起腿坐着。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想起陈卓上大学前,他们全家都来火车站送她,陈妈妈要给她买飞机票,陈卓硬是不让,说就想坐火车。他们父母可能不知道陈卓在想什么,刘知雨知道。 陈卓有种莫名其妙的火车情结。 他在她房间里玩儿的时候翻到过她一本小说,是本火车文学,大概就是讲一对火车上的男女短暂相逢、相爱,又离开,只是在火车上爱了一段旅途的时间。当时刘知雨对此嗤之以鼻,在火车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两个陌生人一对上眼就能干柴烈火,眼神都迸发出爱情的火星?他认为这都是专门哄骗女生的烂俗文学,但陈卓显而易见的很向往,很喜欢。 他大概记得她是这么对他说的:“你不觉得这种飞蛾扑火一样的爱情很令人向往吗?明明知道完全没有结果,但却无法控制的动了心,刘知雨,你是小孩儿,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为爱而生,向爱而死的爱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她说的没错,当时的刘知雨确实不懂,还很不屑。可是现在,他笑了笑,他彻彻底底懂了。 他不知道陈卓的爱情观就是这样,还是陈卓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本小说。陈卓这个人,有点死心眼儿,她可能自己都没经历过,也完全不懂所谓爱情的酸甜苦辣,就敢对这种近乎于精神性的,一瞬即逝如同火树银花般的爱情心向往之。 她其实很难和你交心,他完全知道这一点。 他长大以后才察觉到,陈卓刚开始对他很好,是很怕陈妈妈和刘爸爸发展不下去,所以她就对刘叔叔的孩子很好,好到两个大人一看,连孩子都这么投缘,看来我们确实合适。她有种近乎于野兽般的直觉,她能一眼看出来刘叔叔确实和妈妈很适合,机会来了,她想为妈妈、为自己不遗余力的抓住它。 他想,陈卓那时候对他的好,是带有目的性的、利益交换的好。直到后来——陈卓这个人也特别容易被感动,刘爸爸确实对她视若己出,几年真真正正像个完满家庭的相处才让她彻底卸下来心防,那时候,她才是掏心掏肺的、以心换心的、把刘知雨托在掌心上的好。 给她一滴,就能获得她近乎一整片海洋。这种人最好收买,也最好利用,只要你让她相信,你付出的乃是一颗如假包换的真心,哪怕这颗真心只露出冰山一角,她也能从重重海雾中窥见它折射的那片亮光。 刘知雨恶劣的想,这可真是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那时候陈卓要强,只要他们送到火车站就行,而陈妈妈一惯的心大,也根本没有陈卓第一次一个人出省会不会不安全的意识——她总是太让人放心了。 来得太早,他记得他们就站在候车大厅里,周围人来人往,也是这样的场景。人多,休息椅上没有空位,他们一家四口就站着聊天,陈卓把自己的箱子让给他,怕他站累了脚,让他坐在她的箱子上。等到发车时间快到了,他像个小孩一样骑滑着她的箱子陪她走到检票口,站起来,面向她。 陈卓那时候已经需要抬头仰视他了。 她对他笑了笑,说:“小雨,我走了你可要听话,好好学习,好好吃饭,想我就打电话,不想我也打电话,反正我肯定是会想你的。”他记得她给他正了正衣领,眼里有一点离别的感伤,而他漫不经心,毫无感觉,只是在看到她走进检票口,回头向他招手时,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从现在开始,陈卓就像无数羽翼丰满,将要离巢的儿女们一样,踏上了未知旅程的第一步了。 而这一步,也是无数家庭里的兄弟姐妹自此开始长大,踏入成人社会,从此散落在天南地北,各自去开辟新领地,将家庭与故乡这个本源毫不眷恋的丢下的第一步。从这天起,他们不再有机会朝夕相处,只能共享少的可怜的那一点假期。几年之后,再见面就是中国人一年一次的阖家团圆,再过几年,他们会各自有自己的丈夫、妻子、孩子,组建起一个由血缘缠系的新家庭,开始又一个轮回。 刘知雨想,长大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突然之间产生的顿悟与不舍,就是在陈卓转身向他挥手时发生的。 他直到现在也无法确切的截算出某个精确的时间点,到底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场景促使他对陈卓产生了姐弟以外的感情?是那个终于意识到陈卓终将离开的车站的傍晚吗?是陈卓每周一次老生常谈的视频通话吗?亦或是这么多年来早已融化进潜意识的依赖与濡慕? 还是他终于意识到有一个人能不计得失、毫无保留的对他好,而这个人,在踏上新生活的第一步以后,也在逐渐的离他而去了。 刘知雨不得而知。 他就像个饥肠辘辘的孩子,谁给块饼就跟谁走,陈卓这么多年拿大鱼大肉无微不至的诱惑他,把他惯坏了。他怎么能就这么简单的只是把她当姐姐,他又怎么能放开她。 他只知道他如今时时刻刻都在为陈卓愈走愈远而感到惶恐,他站在她身后,裹足不前,即使奋力追赶也好像完全无法和她并肩。 他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所以他赶在她把他推离之前,就先推开了她。他不敢承受被陈卓丢下时的无助感,于是他先选择抛弃她。 摩肩接踵,沸反盈天的车站大厅里,一个少年靠墙孤独的坐着,头埋进膝盖里,在这喧嚣的人群中,他无声的,不可抑制的哭了。 * 已经十二点了,陈卓九点回的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很反常,一般来说都是两个大人不在,刘知雨躺在床上看书或者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最近他们的关系很紧张,她连他的房间都进不去了,更别提去看他到底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刘知雨对她的不耐烦简直是摆在了脸上,不和她对视,也不和她说话,一旦逼不得已要说了,比如在餐桌上,他就会毫无主语的发出要求:“醋麻烦递给我一下。”眼神低垂,如若不是陈卓反射性的递给他,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对着空气说话——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这个家里刘知雨会这么客气对待的只有在和他冷战时的陈卓。 陈母刘父都视而不见,该干什么干什么,把他们之间显而易见的冷战当作房间里的大象,哦不,是房间里的哥斯拉,这次的哥斯拉好像格外狰狞格外庞大,但他们也丝毫没有要调和关系的意思。 没办法,从小到大这种情况实在太多了,有时候是陈卓,有时候是刘知雨,刚开始他们还管一管,硬着头皮调节调节,到后来,根本就不用他们浪费口水,今天还互相横眉冷对呢,明天就亲如一体了,倒反衬的他们像是在自作多情了,实在是无需介入。 只有陈卓知道,刘知雨这次是真的很反常。她也记不太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突然有一天,刘知雨就不怎么和她说话了。 他窝在房间里不出去,她找话题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就当没听到,陈卓厚着脸皮怼到他眼前了,他才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几句,眼皮子都不抬。陈卓每天故意很早就吵醒他,在房间里大声放音乐,他也丝毫不受影响,权当她是空气。在走廊里遇上了,刘知雨转身就走。他再也不有事没事就闲逛到她房间这儿翻翻那儿动动,笑模笑样的和她打嘴仗了,陈卓让他背英语,他就很听话的背,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起来一派乖巧,其实根本就是懒得和她扯皮。 时间久了,陈卓也火了,尤其这次是毫无理由的就被他单方面冷战。陈卓受不了,当面问他,他就说:“没什么啊,挺好的。”再问就是塞上耳机,听不到她说话了。 陈卓给他发消息,诚恳的问他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消息发过去简直是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音。陈卓被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看起来暴力也不合作的态度给彻底惹火了。 在又一次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摔了刘知雨房间的一个花瓶,压着怒气质问道:“我到底怎么你了你这么对我?我是欠你的吗?你至于每天对我横眉冷对吗?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别让我在这儿跟个傻瓜似的瞎猜,我是你姐姐,不是你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会生气,我每次热脸贴你冷屁股你是不是心里觉得特得意啊?你就这么享受吗?我难道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陈卓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刘知雨,你为什么老要让我生气啊,我离开学也没几天了,我们就不能好好的和睦相处吗?我每年就见你两回,每回就这么二十几天,你要是特不愿意看到我你早说啊,我假期就不回来碍你的眼了,省得回家还要天天对着你的臭脸,我也每天都过得不自在,我到底图什么啊?我有那么下贱吗?别人扇我左脸我还得把右脸递上去吗?” 陈卓不争气的掉了眼泪,每次都是这样,还没怎么吵架呢,她就先把自己气哭了。现在她在这厢哭,刘知雨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也不吭声,她坐在他床边,好像一个怨妇一样,连吵架都只是她单方面骂人,无论怎么骂他他都不回头,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就这么任她发泄。陈卓哭完了,自己也觉得特别没意思,就走了,门给他摔得震天响。 那天以后,陈卓也仿佛一心一意的和他赌上了气,俩人互相都不正眼看对方,赛着劲儿似的把对方当空气。陈卓心想,你不仁我不义,都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怎么办,既然要冷战,那好啊,看谁能气死谁。 (18)触碰 陈卓都到家快仨小时了,刘父陈母也都回来,准备洗漱睡觉了。 陈卓站在他们房间门口,有点难以开口似的,说:“刘知雨是不是今晚不回来了?他跟你们说了吗?” 他们对视一眼,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刘爸爸摸出眼镜戴上,陈妈妈拿出手机给刘知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phone you’re calling is powered off……” 陈妈妈有点慌了,“小雨有没有跟你说他去哪了?” 陈卓咬咬嘴唇,“他不和我说话都快一星期了,我半个小时前打他电话就是已关机。” 陈卓看着他们两人这就要穿衣出门的样子,有点迟疑:“小雨应该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可能等一会儿就回来了,爸爸,他也没跟您发个消息吗?” 刘爸爸嘴也有点发干,“没有,你们两个最亲了,他有什么也都是和你说,我们从来都放心的很呀,谁知道他今天怎么还不回来。” 陈卓翻看着通讯录,她以前自诩是对刘知雨贴心贴肺了,可是她现在居然都没有一个能问到他去向的他朋友的电话,她徒劳的一遍遍给他打视频电话,期待着他开了机马上就能接到。 无意识的重复动作中,她突然发觉:她根本就没有她自认为的那么了解、那么关心刘知雨。 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穿衣服去找他,陈爸爸拦住她,“这么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孩儿去哪儿找,你在家呆着,我和你妈去。” 陈卓不允,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不行,我等不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都怪我,非要和他吵架,我比他大那么多,我都不让着他,他肯定特别生气。我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去找他。” 陈爸爸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陈卓穿上衣服就往下走,刚拉开门,和刘知雨撞了个满怀。 刘知雨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后一扯,陈卓泪眼模糊,一看到是刘知雨,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淌了满脸。她使劲儿锤了刘知雨几下,“你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手机也关机,根本找不到你,要是被拐卖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跟在后面的父母看到这情形,对视一眼,悄悄上楼去了。 刘知雨低头一看,她随便套了一件t恤,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着,脚上居然还穿着拖鞋就要出门,他心里蓦的一下,好像打翻了一瓶硫酸,呲啦作响,蚀得他几乎要从口角里渗出血来。 他默不作声的任由她捶打,陈卓刚开始还语无伦次的骂他,后来就只剩呜呜的哭了,她哭的那么伤心,自从他见到她第一眼,她就没这么哭过。 她通常都是笑着的,无论是什么情形,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哭过。就连她高二那年晚自习回来的路上被一个暴露狂差点猥亵了,她也没哭过。 她哭的时候大多数是因为他,少数是因为父母。她掉眼泪也是无声的,心里委屈的时候就只是掉眼泪,通常是眼泪都掉了一地了,她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连她什么时候哭的都不知道。 她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大声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过。刘知雨就那样站在院子里,星空低垂,午夜的风吹拂过他的指尖,她揪着他的衣领奔溃大哭。 陈卓整个人哭得发抖,抽噎着,想努力平复下心情,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非常羞耻——尤其是在这种情境下,刘知雨已经不拿正眼看她好久了。 然而,刘知雨伸出手,把陈卓扯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 他个子高出她许多,他弯下腰来,像一片涨满了风的帆,他把陈卓整个人都箍进怀里,他闻到她头发间的香气,感觉到她哭得颤抖的身体,他此刻只能徒劳的、毫无保留的,抱紧她。 一句话都不用说,陈卓已经知道这是刘知雨在用这种方式在对她说对不起。不用那些夜晚静静的倚门站立,也不用那些陈卓全部都存起来,一颗都没有吃过的金纸包装的巧克力,在这个仲夏的夜晚,刘知雨在用拥抱为他这么多年最严重的一次吵架向她道歉。 少年人单薄的身躯拥住她,而她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她几乎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刹就委屈的不能自已。这几天来的冷眼、争吵都在此刻化作了浓烈的伤心和委屈,而她和刘知雨共享的这些年的时光幻灯片一样在她脑子里闪过,原本她以为自己记不清的细节,都真实而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里。 他们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严重的感情危机。 陈卓这几天又何尝不是惶恐不安,她也反复思考了与刘知雨这么多年来的关系,除了妈妈,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小时候看到那种愿意为了亲人顶罪,甚至献出生命的电视剧桥段她还特别不屑一顾,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而遇到刘知雨以后,她就知道这世上永远没有绝对。 她甚至想过,如果刘知雨真的犯了罪,她也真的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义无反顾的去为他顶罪,如果刘知雨杀人,她就为他抛尸,如果刘知雨放火,她就给他递柴,最后再去自首,保全他。 刘知雨脾气不好,嘴硬心软,总是嘲讽她,长大了之后尤其毒舌。但他是那种,你对他好,他全部都知道,他会以一种心口不一的方式别扭的对你好,嘴上嫌弃的要死,行动上却绝对不含糊。 高二的时候她有一天晚自习放学回家,被小区里溜进来的一个暴露狂拦腰抱住,浑身上下的乱摸,她吓得高声呼救,那时候刘知雨才初二,正好去超市买东西,听见她的叫声,上来就把那个变态拉开一拳打翻在地,按在地上拳头不要命的往头脸上招呼,他一个半大小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结结实实揍了那个变态十几拳,才被过路的邻居拦住了,邻居帮忙报了警,他也在和变态缠斗的时候挂了彩。自那以后,刘知雨风雨无阻的,每天晚上去接她放学,整整一个学期,每日不间断,陈卓说已经没事了,他还是谁劝也不听,每天晚上都在她校门口等她。后来刘知雨要上初三了,陈卓不想再耽误他的学习,就和父母商量了一下,申请了住校,刘知雨这才结束了护送生涯。 陈卓被刘知雨抱着,越哭越凶,她搂住刘知雨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脖颈,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进他的颈窝。她都奇怪自己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刘知雨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她,越抱越紧,他温热的鼻息打在她颈侧。 即使两个人拥抱的这么紧,他们却都浮现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他们永远都回不到以前那种关系了。 这个认知让陈卓感到无比心慌,她分明抱着刘知雨,却感受到他整个人离她越来越远。以前刘知雨站在她面前,她能感觉到这就是刘知雨,而现在,即使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她却觉得像是在怀抱一个陌生人。这种感觉就像那个正面对上刘知雨晨勃的早晨一样,如今在她面前的刘知雨被分裂开了,以往的那些时光所承载的刘知雨已经不是眼前的刘知雨了,现在的刘知雨,是一个崭新的、她完全不了解的人。 * 最后还是陈卓打破了这个拥抱。她吸吸鼻子,从他肩颈上抬起头,从刘知雨手臂中挣脱出来。她哭得头发一团散乱,鼻头红肿,眼睛鼓成一个肿包,脸颊也被他的衣领蹭的通红。刘知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色苍白,眼神疲惫,好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一样,嘴唇也没有血色。两个人都看起来狼狈不堪。 互相对视了半天,他们都噗嗤一声笑了。刘知雨眼神温柔的看她,好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他轻轻地擦掉陈卓脸上残留的泪珠,动作轻柔的好像一片羽毛。 而陈卓却因为这个触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身体接触,可是这么温柔的,甚至感觉有点爱怜的触碰,刘知雨对她从来没有过。她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根根挺立了起来。还没等她搞清楚到底是不是错觉,刘知雨就已经越过她,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进去吧。 (19)时光琥珀 “十一点了,晚上不睡,早晨不起!早饭没吃,午饭也不吃了?!”陈妈妈第一次有叫陈卓起床的机会,自然非常珍惜,硬是等到十点了才来叫她。陈卓破天荒的睡了懒觉,平常七点多就起床的她,今天直到十点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陈卓转过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陈妈妈势要做一个“严厉”的母亲,上来就掀陈卓的被子,“徐萌刚给我打电话了!她打你电话不通,说你今天约了她去做头发,怎么还不去?”陈卓这才腾的一下翻身坐起来,头发凌乱,眼睛肿成一个桃儿,她看了看闹钟,十点,完了,已经迟到了,她又咣一声倒下去,还没忘记从陈妈妈手里夺回被子。 陈妈妈瞪圆了眼睛,赖床这种行为这可太不陈卓了。 她坐到陈卓床边,把她的脑袋从被褥里捞出来,扒着陈卓的脸看了看,好家伙,这眼睛肿的,大双眼皮硬生生肿成了两个肉条儿。她爱怜的用冰凉的双手捂了捂陈卓的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姑娘还从来没这么哭过,要不是看刘小雨也算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真打起来还有点舍不得,要不然我指定当一回后妈,揍得他直喊亲娘。” 她看陈卓表情困顿,萎靡不振的样子,疼爱的拍拍她的脸,“起床了,快去找徐萌玩会儿去,喝个酒还是烫个头都行,烟是不许抽啊,其他随便你们怎么高兴怎么来。看你也算是和小雨和好了,我就不担心了,唉,说实话啊,你俩一吵架,遭殃的是我们。” 陈卓勉强睁开眼睛,脑门儿上冒出三个问号。 陈妈妈一笑:“你俩在饭桌上打机锋,我和老刘大气不敢出,只能闷头吃饭,搞得我们都消化不良,这两天必须得吃顿好的缓缓。”陈妈妈暗示的挤挤眼。 陈卓露出“了解了”的表情,从妈妈手里把脑袋拔出来,又陷进枕头里,绕了绕手,赶苍蝇似的哼哼了两声,陈妈妈得到允许,欣然的哼着歌儿走了,走之前还贴心的给陈卓关上了门。 陈卓其实很久很久不睡懒觉了。昨天晚上那个令她有点惊悚的触碰,让她突如其来的失了眠。她越想越清醒,越躺越睡不着,最后她插着耳机听起了让她一听就发困的高数教学音频,果然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只是睡着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钟。她头脑发昏的被陈妈妈吵醒,这才想起来约了徐萌的这档子事儿。 她插上电源,开了机,徐萌果然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给徐萌回过去,徐萌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直冲她的脑仁儿,她把手机拿远点,听到徐萌在那头大声数落她:“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陈小卓,你闹失联哪?是谁昨天说好了要陪我去烫头发的?是谁约我十点钟在老电影院门口见的?幸亏我没出门,要不是打给了阿姨,我还不知道你这个点了还在睡觉呢!不然我可不得跟个大傻子似的在大太阳底下站一上午?” 陈卓清清嗓子,沙哑的回她:“萌萌,对不住啊,昨天晚上家里出了点事,我睡晚了。” 徐萌一听,立马软和下来,轻声细语的:“怎么啦?没事吧?你怎么嗓子哑了?哭了?” 陈卓笑一笑:“和小雨吵架了,他昨天半夜十二点都没回来,正打算找他去呢,他又刚好进门,我一生气就和他吵了几句。” 徐萌听到她轻描淡写的口气,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陈卓这个人,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于刘知雨还好说,她不一定能忍的了,关于她自己那就是受了委屈能不提绝对不提,然而这也是人家姐弟俩之间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嗨,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刘小雨就是小孩儿脾气,你甭跟他较真儿,但他要是真特别过分,你也别太好说话啊,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看你就是把他惯坏了。” 徐萌在给自己脚上涂指甲油,手机电量充满了,她就拔下来开了免提放在桌上,换个地方继续和陈卓聊。 “我早就跟你说,你要是当了妈那绝对是对孩子无比溺爱,被人吐槽一万遍的熊孩子亲妈,你看你把刘小雨给溺爱的,见天儿跟你蹬鼻子上脸。对待弟弟就要既采取春天般温暖、又采取冬天般寒冷的政策,胡萝卜加大棒,几回下来保证对你服服帖帖,说啥是啥。你看你现在专拿胡萝卜给惯的,回回气得你哭鼻子。” 陈卓顿了一顿,语气很惆怅:“我也不想啊,都成习惯了,没办法。” 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打起精神对徐萌说:“我下午陪你去烫头发吧,顺便要跟你说个事儿。”徐萌答应下来,又叮嘱陈卓把她上回落在她屋里的戒指帮她顺道带着。 * 陈卓又眯了一会儿,一摸手机,看着已经十二点了,挣扎半天才翻身坐起来。刘父陈母刚得了她的允许欢天喜地的去下馆子了,刘知雨昨天下午肯定就没吃饭,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饿成什么样儿了。她肿着眼睛去洗漱,洗完脸回头正好撞上刘知雨要进来,陈卓往左,刘知雨往右,刘知雨往左,陈卓又往右,两个人一下堵在门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陈卓侧着身让他进去,才避免了继续尴尬。 刘知雨一直低着头,没有和陈卓有眼神接触,陈卓则因为昨天那样哭了一通,觉得有点丢面子,也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两人毫无眼神和语言交流的,在经过昨天晚上那段可以说是剖肝沥胆的拥抱与哭泣之后,终于算是和平面对面了。 陈卓收拾好以后就去做饭,专门做了刘知雨喜欢吃的。刘知雨下楼来,安静的端菜,布筷,陈卓给刘知雨盛上饭,亮给他看看,问他:“够不够?”刘知雨看了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不够,再多一点。”陈卓就给他又加了一点,两个人沉默的对坐着吃饭。 刘知雨确实是饿的狠了,下箸飞快,冒尖的一碗饭很快就被他吃平了,陈卓默默的给他舀了一碗汤,拿勺子搅了搅,吹一吹,感觉不烫了,才推给他。 刘知雨头也不抬的吃饭,直到他放下碗,一勺一勺喝汤时,陈卓的目光才游来移去,定格在他的碗上,问他。 “吃饱了吗?” “吃饱了。” 她起身收拾碗筷,刚把吃过的碟子和碗都放进水槽里,刘知雨就接过手来,二人目光相接,他瞬间就移开了视线。 陈卓踌躇半天,在舌尖上的那句“我来洗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说了也是徒劳,刘知雨肯定不会让她洗,但以前也是这样,每次刘知雨自觉地洗碗,她还是要在旁边不走心的客气一下,顺便再唠叨唠叨他。 可是今天她却说不出口了,往常熟稔亲热的调笑现在好像说来特别尴尬,以往的那些亲密经过昨天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陈卓也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一个晚上事情就能变化的如此彻底。但一种近乎敏锐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直觉令她觉得,她好像再也无法同刘知雨那么亲近了。 她认知到这一点,突然觉得特别沮丧。 陈卓留下刘知雨在楼下洗碗,她拖着步子上了楼,和徐萌约了三点见面,这才一点,中间这段时间她将无所事事。 拿起手机,她看到赵杨发来的信息:“明天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刘知雨洗完碗上楼,在上楼的无比漫长的几十秒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径直进了陈卓的房间,丝毫不见外的哐一下躺倒在陈卓床上,他随手拽过陈卓放在枕边的书,翻了翻,嗤然一笑:“你怎么还看哈利波特呢,这书翻来覆去都看了多少遍了,你都会背了吧?” 陈卓有点迟疑,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如同陌生人的他怎么突然就干脆利落的找回了以往的熟悉,但也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你管我看几遍呢,我乐意。” 刘知雨继续翻看着,评价道:“幼稚!” “你才幼稚呢!哈利波特我常看常新,不懂就给我放下,别给我翻坏了。” 刘知雨偏偏不如她愿,他刷的一下撂下书,那本《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从床缝里掉下去,陈卓只能去捡,他又从她床上翻起身,三翻四翻的,在她床垫下摸出一个笔记本,淡紫色的封面,挺厚一本,刘知雨看了看,抬手就要翻开。 陈卓看见他手里的这个本子,一下子气血往头顶涌去,她尖叫一声扑过去要抢,刘知雨眼疾手快的脱了鞋站在她床上,他个子高,那个本子被他举过头顶,陈卓跳上床来死活要抢,他把手里的本子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按住陈卓的肩膀不让她扑过来,他用手指艰难的翻开笔记本,伸长脖子去看她写的东西,边看还边读出来:“八月十七,星期三,晴。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让我这辈子被这么惩罚……” 还有比当着面被读日记更羞耻的事情吗?这在陈卓眼里无异于把她脱光了吊到城门上任人观赏。 他半句都没读完呢,就被气急了的陈卓连人带本子扑倒在床上,她毫不客气的把膝盖顶在他的肚子上,一把把本子夺了过来。 他被她这一扑险些弄岔了气,咳嗽几声,用手去搡陈卓的腿。陈卓穿着睡裤,也就比内裤长不了多少,长腿折起来抵在他的小腹上,细腻的皮肤在他掌里滑了个来回。 刘知雨心里一热,面上却不动声色,“陈小满,你这膝盖再往下点,我可就废了啊。” 陈卓赶紧把腿挪开,也躺倒在床上,“谁让你手欠乱翻的,隔一段时间不揍你真是皮痒得慌。” 旋即她就反应过来刘知雨说的“再往下点”是什么意思,刘知雨以前从来没和她开过这种没皮没脸的玩笑,她脸一红,还是硬着头皮数落他:“你怎么什么都看啊,女生的日记也看?眼睛太闲就去做眼保健操,省的你成天东瞅西瞅眼珠子都瞅丢了。” 刘知雨也不起来,就这么跟她在床上并排躺着,懒散的回她:“写的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不让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思想?给我看看我来给你矫正矫正。” 陈卓翻个白眼,“我写着骂你呢,你也看?” “我不信,我这么好,你舍得骂我吗?” “哟,你哪那么金贵啊我还不舍得骂了,骂的就是你。” “给我看看呗,就算你骂我我也绝对骂不还口,以后一切行动听你指挥。” 陈卓乐了,撑起脑袋来歪着头看他,“你这是转性了?那我可真是白天撞鬼了,”她复又躺下去,“我才不信你呢,你这嘴啊从小在我这信誉度就破产了,答应得好好的临了反悔你可不是头一回了!” 刘知雨没有答话,安静了很久。 陈卓察觉有异,转过头来看他,他侧身躺过来,脸朝向她,空调吹来的凉风轻轻吹拂他的额发。 她突然发现他最近瘦了好多,下颌更尖了。 陈卓的床不算小,但刘知雨长手长脚的,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当然就逼仄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现在不到十公分,她的床连同他们本身似乎被一滴时光琥珀给包裹住了,他们就在这颗琥珀中被时间剥离掉,静止了。 他眼神坚定而温柔,又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愫和伤感,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对她说:“小满,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整个世界都暂停在这里,刘知雨的呼吸好像触手可及,他定定的看着她,前段时间他对她的隔阂和疏远好像一夕之间全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还是那两个在半途遇上,牵着手结伴走过成长的茕茕孩童。 而陈卓就在这粘稠的、几乎具有实质性灼伤力的眼神中,晕头晕脑的,点了点头。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坚信,刘知雨这八年来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如这句话的分量。它沉甸甸的,和他们,和这颗时光琥珀一起,永远凝固成一幅画面,定格在她二十岁那年夏天的记忆里。 (20)脊骨 假期临近尾声了,徐萌帮陈卓把化妆品一个个装进化妆包里,陈卓则坐在地上往箱子里塞东西。 刘爸爸又买了一堆特产,真空的散装的,应有尽有,陈卓才装了不到二分之一就实在装不下了,刘爸爸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本来想着多买点让小满带回去给同学们都尝尝,没想到又买多了。” 陈卓来时没拿几件儿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件,陈妈妈看不过眼,硬是逮着陈卓去买了好些衣服。搞得陈卓来时一身轻松,去时两手满满,她正在琢磨怎么把陈妈妈买给她的裙子塞进去,卷起来塞等回去打开就皱得不行了,叠起来放又实在是放不下。 她徒劳的把箱子合起来一屁股坐上去,还是合不拢,她泄了气,任由箱子摊着,就这么盘腿坐在箱子旁边发起了呆。 徐萌也盘着腿坐在她床上,居高临下的问她:“你真打算和赵杨在一起了?” 赵杨昨天给陈卓表白了,陈卓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她在电话这头尖叫,陈卓不好意思的让她小点声,电话上也说不清楚,她索性来找陈卓听八卦,顺便来蹭顿饭。 陈卓坐在地上,行李箱大开着,睡衣领口也大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她托着腮,有点困惑的样子。 徐萌又问她,“赵杨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他就是约我吃饭,然后跟我说他喜欢我,问我能不能接受他,和他在一起。” “就这样???” “就这样。” 赵杨约她吃西餐,她大概猜到他的意图,就特意穿的正式点、隆重点,赵杨看得出来也是特意打扮过的,他浓眉大眼的,这么一收拾特别有股周正的帅气。餐厅环境很好,他们坐在窗户边,正值黄昏时分,晚霞很美,餐厅里的钢琴曲也很优雅,整个情形说真的还挺梦幻的。 “他就这么冷静?” “也没有吧,我能看出来他其实有点紧张。” 不是有点紧张,是特别紧张。陈卓分明看到他说话时,拿着叉子的手都在抖。 一改往日的健谈,赵杨从她坐下到上菜都没怎么说话,陈卓抿了一点红酒,正打算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随便瞎聊点什么时,他就表白了。 灯光、音乐、环境都恰到好处,陈卓却突然感觉像是在电视剧里似的,只不过她好像整个人灵魂出了窍,漂浮起来在上方观察着这个画面,他们两个衣香鬓影的坐在餐桌前,一种突如其来的荒谬感让她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有点不真实。 “那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就说好啊,那就试试。” “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你都不紧张吗?” “不紧张啊,哎,我跟你说,赵杨可紧张了,他都不敢看我。” “哇塞,赵杨都会紧张?他看上去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人,而且还能有序组织大家撤离的那种。”徐萌喝一口橙汁儿,兴致勃勃地,“那他肯定特喜欢你才这么紧张,不然以他平常的口才,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哪还能紧张的都不敢看你。” 陈卓低着头削苹果,她把削好的递给她,徐萌咬了一口,继续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我怎么看你这架势这么不确信呢。” 陈卓把削掉的苹果皮长长的拉开,首尾连接在一起,又叠了几下,无意识的拿水果刀在中间切了一下,碎片掉了一地。她拢起来扔进垃圾箱里,拿湿巾擦擦手,又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边削边说:“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都大概知道赵杨要对她说些什么,但当他真的说出来以后,她的心情无比平静,甚至在心里默默的:“哦,原来他想这么说。”她抬起头,有点迟疑的对徐萌说:“我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一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就感觉特别平静,毫无波澜,”她有点惶恐,“萌萌,你跟我说的那些感觉我一点儿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徐萌走过来,挨着她坐下,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你别听我瞎说啊,我拢共就那么点子感情经历,还那么失败,你要都听我的被我误导了怎么办?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你要拿出一股老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心态,凭直觉就行,别老是压抑自己,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对的,这都还没开始呢你就想这么多,要是以后吵架啊,冷战啊,互相放狠话什么的,你不得把自己给愁死了?” 陈卓抬起头,“好烦啊,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徐萌一笑,“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呀,既然有好感就谈谈试试,你都还没谈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感觉?早跟你说了要勇于试错,怎么的,你这又不是一谈恋爱就要跟人家结婚,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不要想太多,你这条件,我看必须得谈他个七八个才行。” 陈卓笑着打她,“还谈七八个呢,那我不成玩弄人感情的人了?我就是觉得要是不喜欢就和人家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看你连你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人家都没搞懂,你看着挺明白的,怎么有时候这么傻白甜啊?”徐萌坐直了,有点严肃的问她,“那我问你啊,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陈卓也坐起来,犹豫的点点头。 “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 “他要是突然不联系你了,你会难受吗?” “会……吧。” “还有一个啊,最关键的,我也是听人说的啊,就是,你想象一下,你要是和他那个,你排不排斥?不排斥就妥了。”徐萌也有点不好意思。 陈卓一听就脸红了,她仔细想了一下如果赵杨要亲她她是什么感觉。 “应该……也不排斥吧。” “那不就ok了,陈小卓,你崭新的恋爱生活正搁前方等着呢,你还跟我在这磨叽什么,赶紧去找赵杨出去约会去呀!”徐萌乐了,伸手推她。 陈卓不好意思了,她扒住徐萌的胳膊,埋在她肩头上,“不行!今天叫你来是来做苦力的,不给我收拾完不许走!” * 陈卓今天就要走了,十点的火车,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七点就起床,没一会儿刘知雨也打开了房门,进了卫生间。陈卓在这边刷牙,他就在那边上厕所,虽然淋浴和马桶那边与洗漱台这边有一道推拉门隔着,但毕竟在一个空间,陈卓还是能很清楚的听到刘知雨那边哗啦啦的声音。她有点尴尬,就把水龙头打开,让水流声掩盖住。门一响,刘知雨睡眼惺忪的出来,立在她身后,她感觉到了,回头看他,嘴里还塞着牙刷。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半闭半睁,头发睡得竖起来,脸上还有压的印子,白白嫩嫩的,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她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伸手去捏住刘知雨的脸,还扯了扯,“给你醒醒神。” 刘知雨被她毫不怜香惜玉的手法给捏清醒了,他挤开她,“让让,洗个手。”洗完手顺便又往脸上泼了点水,狠狠搓了几下,睁开眼看到她的洗面奶,他拿起来回头问她:“你这个是怎么用的啊?给我也用用,美白美白。”他脸上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珠,眼里有熟悉的坏笑。 陈卓又挤开他,漱了口,说他:“我给你买的洗面奶你是不是从来不用啊,我白买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保养保养。” 她让开地方,指挥他,“你先洗把脸。” 刘知雨笑她,“我还用保养吗,我天生丽质。” “天生丽质也得保养啊,你看你这脸干的,我给你买的乳液你是不是也不用啊?你说你能不能讲究点?” 陈卓掰过他的身体,挤出两坨洗面奶给他点在脸颊和额头上。 “自己搓开。” “我不会搓,你给我搓。” “???搓你都不会搓?你是不是就指着我服务你呢?” 陈卓嘴上说归说,手还是非常诚实的伸了过去,刘知雨微微弯下腰,把脸递给她。 她使劲儿揉了揉他的脸,刘知雨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看,她莫名心虚了一下,手上动作却放轻了,她给他细细的把泡沫搓开。 “闭眼。”刘知雨乖乖地闭上眼睛,她轻柔的抚过他的鼻梁、眉骨、眼窝,感受到他的睫毛在她手心里颤动了一下。 她抬起他的脸,给他把下巴也揉了揉,刘知雨睁开眼,还是一瞬不错的看她。 她被他看的有点心慌:“你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啊。”刘知雨非常自然的回她。 陈卓突然有点警觉,“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要不然今天嘴这么甜?” 陈卓服务完他,继续指挥:“把泡沫洗干净就行了。” 刘知雨边往脸上泼水边回答:“我能有什么事要求你啊,赞美你一下也不行?陈小满长这么好看还不给人看看了?” “那你这语气怎么跟个流氓似的。”陈卓边小声嘟囔边打量他。 刘知雨躬着背还在哗哗的冲泡沫,背上排起来一长溜脊骨。 陈卓心疼的摸摸这些骨头,“小雨,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吃饭啊,在学校也不能不想吃就不吃了,一天三顿都必须要吃,早晨早点起来吃早饭,我给爸爸说了,让他们监督你每天都吃了早饭再去上学。你看你瘦的,全身都是骨头。” 她摸的太靠下,刘知雨一抖,竭力若无其事的,闷闷的“嗯”了一句。 (21)旅行 酷热已经只剩下余音,天空湛蓝,很高很远,陈卓虽然生在春天,但她最爱的季节还是秋天,大概是因为最喜欢这种炽烈过后,慢慢步入冰封的感觉。 连着中秋,国庆一共放了八天假,再加上放假前的一下午都没课,陈卓整整有八天半的假期。 赵杨早就和她说好了要出去旅游,攻略他早就做好了,车票也都买好了,拍着胸脯说让陈卓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带着本人来就行。陈卓当然是一万个放心,赵杨这个人,这种事情上特别能给人安全感,很妥帖。 他们学校都在一个大学城,走路最多半个小时,公交只用一站就到了,赵杨没课的时候就来找她,有时候他学生会有事儿,她也去找他,他在忙的时候她就在他们校园里逛来逛去,赵杨甚至给她找了一张校园卡,她去找他的时候闲得没事就经常去他们图书馆看书,熟悉程度都不亚于她本校了。 说来奇怪,她和赵杨在一起了以后,相处方式其实也没什么变化,最多就是从并肩走,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空隙,到现在赵杨总要和她牵手,或者搂着她的肩膀,他也很高,站在她旁边跟棵树一样,把陈卓衬托的很娇小。其他都没什么变化,赵杨还是很风趣幽默,明里暗里特别体贴人,在这一点上,赵杨简直和她不遑多让。 不过毕竟是恋人关系,赵杨和她现在很亲近,他还特别能撒娇,陈卓都觉得很奇怪,在一起之前根本没看出来赵杨一挺大个儿的小伙子,居然还有潜藏的这个属性,在一起之后他就老是像个小孩儿,好好的话不好好说,没人的时候就粘在她身上总是想要跟她发发嗲。但他也不是那种女生一样娇滴滴的撒娇,他就是老想抱着她,蹭来蹭去,跟只大金毛似的黏人。 除了这些以外,陈卓觉得,跟赵杨谈恋爱还是挺开心的。 九月末的尾巴还残留着暑气,陈卓戴着帽子,因为特别怕麻烦,定的旅游时间也只有四天,她就没拿什么行李,只背了一个登山包。 她走到校门口时,看到赵杨已经在等着了,也只背了一个包。太阳西斜,她远远看到他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用手遮着眼正在打电话,她手里握着的手机适时响起,她接起来,笑着说:“我看见你了,你回头看,我马上就过来。” 赵杨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笑起来,也没挂电话,说:“我以为你要拿很多东西呢,都做好给你拖箱子的准备了。” 陈卓走近他,挂了电话,笑着看他,他抬手要接陈卓的书包,陈卓忙说:“不用不用,很轻,我自己背吧。” 赵杨不依:“别呀,那我这男朋友要来何用?” “你就一个背怎么背俩包啊,真不用,特别轻,不信你掂掂?” 赵杨依言拽着提手掂了掂,果然不重,他笑着搂过陈卓,陈卓也条件反射的环上他的腰。现在正值下班时间,路上车又堵又多,他们上了公交,赵杨抓着扶手,把她护在怀里,跟她说了句什么,车上人很多很挤,报站声、打电话声、笑闹声混在一起,陈卓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抬头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赵杨低下头来凑到她耳边,跟她说:“还有两站就到了。”看她耳朵嫩生生的,忍不住亲了一下,陈卓一缩,伸手拧他的腰,他吃痛,捏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陈卓安静下来,和他十指交握,倚在他胸口。 很多时候,赵杨其实很有绅士风度,陈卓不愿意的,他从不强迫,就只敢嘴上说说,手脚很规矩。比如很多次他们在暗了灯的操场里亲吻,沉迷之时,赵杨也会对她说:“今晚别回去了吧。” 陈卓被他亲的意乱情迷,但也四两拨千斤的跟他装傻:“不回去干嘛?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吗?” 赵杨就笑:“还能干嘛?也不能让我直接说出来吧。” 陈卓哼哼笑,睨着他,他就怂了:“好好好,回回回。” 赵杨又挨上来缠她,自从跟她第一次接吻以后,他就经常想方设法的把她拐到没人的地儿,有时候是小树林,有时候就蹭到操场的暗处,等跑步的人都走了,大灯熄了,就乐此不疲的亲她。 刚开始他们都不怎么会,紧张的像两个楞头鹅一样,贴着嘴唇磨来蹭去,赵杨更是心跳如鼓,他早就想尝尝她的嘴唇了,这念头也不知道攒了多久,等真正尝到了,他才知道这滋味儿比他想象的更美。 后来亲的多了,俩人都业务精进了,赵杨很喜欢吮她舌尖,陈卓总觉得不好意思,感觉黑灯瞎火的伸出舌头让他含着吮挺色情的。 但也架不住赵杨一哄,陈卓耳根子挺软,尤其架不住赵杨撒娇,她老觉得自己跟个直男似的,特别听不了赵杨撒娇,赵杨一撒娇就想依着他。 赵杨一来二去马上就摸清了她,动不动就搂着她,头埋在她肩上蹭她,跟只大型犬似的,陈卓被他毛茸茸的发根蹭得脖颈发痒,忍着笑推他:“你哪学的这一招,大夏天的别老是黏黏糊糊的,热不热呀。” 赵杨也笑:“不热啊,我的心只有靠近你才能感到温暖。”就这种特别肉麻的土情话,赵杨张口就来,说起来眼都不眨,特别无赖。 陈卓笑着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这说起…话来怎么这么顺溜啊?” 赵杨就逼问她:“什么话,含含糊糊的说什么呢,说清楚点,我听不懂。” 陈卓无奈:“就…话呗,我才不信你听不懂。” 赵杨更逼近一步:“不行,听不懂,什么话?” 陈卓只能妥协:“骚话!行了吧!你怎么一天到晚的骚话这么多呀,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呢!” 赵杨笑得不行:“陈卓,你怎么这么文明啊,骚字都说不出来,”他贴过去,把陈卓搂着抱起来,坐到他腿上,让她嫩藕似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肩,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对着你就是骚话特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更骚的呢,想不想听?” 陈卓作势拧他,他又覆上来亲她,他们坐在操场的看台阶梯上,缠绵着接吻。等到快门禁了,陈卓赶他,他依依不舍的,不愿意让她走。 他们谈恋爱快一个多月了,俩人都不爱聊视频,反正离得近,赵杨每天都要来找她,课再多,事再忙也坚持每天来找她说几句话,有时候就在校园里散散步,有时候就去图书馆上自习。 这段时间来,陈卓也慢慢习惯了总有他的日子。国庆假期长,赵杨一说打算出去玩玩儿,她马上就心动了。 买的卧铺票,睡一晚早晨就到目的地了。 车厢里也全是出去玩的学生,赵杨三言两语的就和对面床铺的俩男生搭上话,聊了起来,到后来甚至凑在一起打算玩扑克牌,俩男生是和其他三个女生一起出来玩的,他们就都叫了过来,一群人开始在窄小的车厢里打牌,笑闹着马上就混熟了。 陈卓不会玩儿,坐在赵杨旁边看着他们玩儿,赵杨要给她教,她说:“我看几局,你们先玩。”认识的几个小伙伴也特别耐心,两个女生专门坐过去给陈卓说规则,教着她一张张出牌,陈卓玩了几把,熟悉了以后,兴头上来,把把连赢,其他人都笑着说果然新手手气最好。一个活泼的男生还叫嚷着要和她换位子,她那边风水好。 玩得起兴,陈卓连手机震了三遍都不知道,她惯来不爱开铃声,手机撂在铺上震动她也没听见,还是一个听他们唤作青青的女生叫她:“你手机震动好久了,快看看吧。” 陈卓赶忙拿起来,是刘知雨打来的,连打了三个,她跟赵杨他们说了一声,让他们先玩,她拿着手机去车厢接轨处给他回电话,响了一声刘知雨就接起来了。 (22)有错吗 “喂,小雨吗?” “是我,怎么不接电话?” “在火车上呢,跟他们在打牌,没听见,怎么啦?你们是不是也放假啦?” “你们要出去玩?只有你和他吗?” “嗯…你别告诉爸妈啊!我还没和他们说。” “知道了,挂了。” “哎——等等,先别挂呀,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分班了学习累吗?” “还好吧,也不累。” “有没有好好背英语啊?我上星期给你发的那些资料你打印出来早读上抽空背一背啊,语法什么的得理解,有的句式还就得背下来,别不当一回事啊。” “知道了,你好啰嗦。” “别人不啰嗦倒是也不管你啊,你放假打算干嘛?” “不知道,睡觉吧。” “怎么又睡觉,好不容易放个假,你也不想着去玩玩。” “玩什么,我又不能跟你似的出去玩,在家玩还不如睡觉。” “嗨,这回羡慕我了吧,高考完就解放了这话也不是糊弄人,起码这方面确实很自由哈,刘知雨,你可一定要加油啊,现在已经高二了,高三马上弹指一挥间啊,考上大学了你也就像我一样自由了,哈哈。” “知道了,挂了。” “嗯,拜拜,我回来给你寄好吃的。” “嗯。” 陈卓等着他挂电话,刘知雨那边没有声息,她疑惑了一下,“喂?小雨?还没挂吗?” “你……你注意安全。” “知道啦,安全着呢。” “你懂不懂啊?注意安全听不懂?戴套!”刘知雨压低声音,有点气恼的说道。 陈卓一愣,“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 刘知雨没说话,直接挂了。 陈卓站在车厢接轨处的吸烟区,透过玻璃看着夜幕笼罩的远山一起一伏,一种很奇怪的心情冒上来。 刘知雨居然已经长大到可以和她坦然讨论性安全的程度了,她觉得很感慨,又有点羞耻,她以前总觉得刘知雨还是小孩儿,自从暑假和他大吵一架以后,她就感觉刘知雨好像突然一下长大了,这让她不敢再轻视他了——刘知雨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很多时候她不能再怀揣着糊弄小孩的心态对他了。 像是从原来的胎子里又脱出一个新人,混合着长起来。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竹子,陈卓一直觉得他是棵嫩笋,谁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脱胎换骨成了青竹。 她这次回学校每个星期都会接到刘知雨的电话,以前都是她给父母打,聊完再和他聊几句,现在成了刘知雨周周给她打,打完再把电话给父母,情形一下反过来了。 陈卓啧啧称奇,心想这架可没白吵,刘知雨一下子被她给揠苗助长的长懂事了。 她和赵杨谈恋爱的事儿她也没打算告诉父母,刘知雨好像猜出来了,也不喊名字,和她打电话提到了就他来他去的指代。 每周刘知雨打过电话来也不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问他就是都好,还行,还可以,没什么问题,陈卓就还是老生常谈的叮嘱他学习,他也嗯嗯嗯的应答。 老实说刘知雨其实一直挺让人放心的,就是陈卓爱操心,一直觉得他什么都需要她给他弄好,现在离得这么远,她也没办法时刻在他身边,只能经常叮嘱他,如今被他给反过来叮嘱了,她觉得还挺不适应,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陈卓觉得她和刘知雨就是那种,虽然看上去刘知雨总需要她照顾,但其实她才是离不开刘知雨的人,就像两个人一起生活,一个张口闭口就是另一个,不然也没什么话好讲,另一个则离了别人生活照样行得通,那谁是谁的精神支柱想必也一目了然。虽然她也还没严重到这种程度吧,但有朝一日刘知雨不需要她照顾了,她反倒觉得无所适从了。 赵杨来找她,看她站在窗前发着呆,拍拍她肩膀,陈卓醒过神来,和他回去了。 临时集结的打牌小分队也都困了,东倒西歪的坐着,赵杨和他们聊天,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拐着七八个弯居然发现有共同认识的人,聊得更起劲儿了,陈卓笑着听他们聊天,思绪早就飘得老远,最后居然靠在车厢上睡着了,赵杨拍醒她,叫她一起洗漱完就都睡了。 陈卓就在火车有规律撞击铁轨的哐哐声中,思绪万千的睡着了。 * 刘知雨开学就高二了,上学期期末分科,他毫不犹豫的填了理科,还是原来的班级,只是学文科的同学都搬出去并到文科班了,学文科的并不多,加之又添进来些许学理科的同学,总人数还是差不多,他连位置都没换,前后左右都还是原来的同学。 只有一点,晏如月也分到他们班了。 开学的第一天,他刚走到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晏如月,晏如月和他的座位隔了一个过道,在他的左前方。晏如月看见刘知雨进来,眼睛一亮,刘知雨则头皮一阵发麻,刚迈进来的脚有意识似的想要往回撤。 姚远跟在他后面走进来,揽着他的肩膀往前一带,就把他带进了教室,一边还问他:“雨哥今天来的够早啊,以后都奋发图强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晏如月,姚远一阵促狭的笑,把他推过去,也不知道替谁感叹呢:“这距离可真够近的,真方便。” 自从上次送手链事件以后,晏如月已经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中成为了刘知雨的女朋友,女生之间艳羡又添油加醋的叙述里,整个事件已经演变成了“刘知雨慷慨赠绳厘定钟情意,晏如月得偿所愿抱得美男归”这样的话本故事。 晏如月后来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约他出去玩,他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掉了。 覆水难收,刘知雨早就知道最终还是要面临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居然每天都要面对。 刘知雨硬着头皮在晏如月的灼灼目光下走到座位上坐下,晏如月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刘知雨也回她:“早。” 他一本本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晏如月笑眯眯的看着他,他前座还没来,她索性坐过来,正对着他坐下,双手规矩的摞起来,像个小学生,她问他:“假期过得还好吗?” 刘知雨回答:“挺好的。” 晏如月说:“我也挺好的,你送我的东西我特别喜欢。” 刘知雨看她一眼,有点窘迫:“喜欢就好。” 晏如月这个人看起来就根本没有难过的时候,她笑着对刘知雨说:“你不要总是冷冰冰的嘛,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我男朋友了,就要多笑一笑,笑起来才更帅嘛。” 刘知雨不知道“成为她的男朋友”和“要多笑一笑”之间有什么确切的关联,但也只能笑了一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美人一笑万古春,此貌非你刘知雨莫有。 晏如月得偿所愿,捧着心脏坐回去了。只是她在早读课上也频频回首,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刘知雨被她的眼神搞得不甚自在,最后只能拿书遮着脸,不让晏如月闯进自己的余光里。 次数多了,刘知雨就免疫了,她看任她看,清风拂山岗,她瞅任她瞅,明月照大江,养气的功夫刘知雨最是到家。 只是这放学路上,就不得不破功了。 “你跟我不是一条路,快回去吧。”刘知雨很无奈。 “不行,我得把我男朋友护送回家,不然被人掳走了怎么办?”晏如月笑眉笑眼,毫不在乎。 刘知雨只能停下来,说:“是这样,我得给你道个歉,对不起,我上次只是一时冲动,其实我们并不合适,你看……” 晏如月打断他:“我突然想起来我家猫还没喂呢,我得赶紧走了!刘知雨同学,明天见啊!” 她边说边跟他挥手,一会儿就走了个没影。 刘知雨被她弄的哭笑不得。自己惹的祸还是得自己承担,也没办法,不然就试试吧,晏如月这个女孩儿还挺大方的,脾气也好。 日子就在和晏如月的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中如水般过着。 刘知雨每周都给陈卓打电话,其实根本没什么要说的,但他就是觉得该打,他觉得陈卓一去上学他就被从她脑子里抛掉了,他得经常提醒着陈卓,别让她把他给忘了。 虽然多数时候也是陈卓说他听,电话和面对面说话到底不一样,还是隔着一层,他经常不知道说什么,有时候他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她和赵杨,她也不愿意多说,每次都是含糊其辞的就略过了,不过她倒是经常提醒他不许告密。 告什么密?他嗤之以鼻,陈卓老把他当小孩,他巴不得她和赵杨赶紧分手,他知道给那两个大人说了肯定引来的是无尽的好奇,最差也要叫回家一起吃顿饭满足满足这两位的八卦之情,这吃完饭接下来怎么走谁知道呢,他还没那么大度给别人创造机会。 他不知道陈卓和赵杨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听说国庆他们出去旅游,刘知雨第一反应就是怕她被哄着就和人上床了,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得提醒她要做安全措施。 挂了电话,刘知雨都想嘲笑自己了,真是个贴心的弟弟,连这方面都得上赶着提醒陈卓。 真可悲啊。 刘父陈母早就兴致勃勃的计划好了国庆的安排,他们强烈要求带着刘知雨,刘知雨当然是强烈拒绝了,给那边当完电灯泡还得给这边当,他还没无聊到这种程度。 刘父陈母惋惜之余,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门游玩了,两个人还特别沾沾自喜,家里俩孩子都是不用大人操心的,自理能力都倍儿棒,能让他们放心的出去玩儿。 刘知雨则毫不惋惜的把他们轰了走,一个人呆在家里,那滋味可是要多爽有多爽,只是他还没过半天太平日子,门铃就响了。 他无比烦躁的去开门,拉开门,就是晏如月的笑眼。 刘知雨头顶上排过一排省略号,无语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晏如月旁若无人的进了来,一马当先的往里走,熟得跟在自己家似的,她倒是还惊讶了:“咦?叔叔阿姨不在吗?” 刘知雨不答,只抱着双臂靠着门问她:“有什么事儿吗?” 晏如月撇撇嘴:“干嘛这么冷若冰霜的,人家好心好意来请你去玩儿都不领情。” 刘知雨头疼:“我不想去玩儿,你找别人去吧。” 晏如月撅着嘴:“不行!别人都是男朋友陪着去的,你见过哪个女生自个儿去游乐场玩儿的?多掉面儿啊。” 刘知雨又是一阵无语:“游乐场肯定人特别多,过去是排队啊还是玩儿啊,我不去。” “去嘛。” “不去。” “去吧。” “不去。” “去吧去吧,就这一次,我最近多乖啊,都没缠着你,特意到今天才来找你。” 感情你还是攒着好几天的一起来的。 刘知雨被她磨得不行,想一想这都是自己造的孽,他虽然不喜欢她,现在也试着和她在交往,但他也不想晏如月对他有多高的期待,说的难听点,他就是不主动不负责经常拒绝的渣男本男。 虽然这样对待人家女孩儿也确实不好,刘知雨也知道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但他实在没工夫应付她的攻势,在顺水推舟的和她“在一起”之后,大多数情况下都还是以往的相处模式,晏如月进一步,刘知雨退两步,只不过现在他只退一步了,有时候也不退,特别无奈的顺从她。 刘知雨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坐下来,清清嗓子,勉为其难的开了口:“你其实真的不用这样,你想找个对你好的人,其实也很容易,我这样的,真的不值得。” 晏如月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依然是笑吟吟的:“什么样的呀,你怎么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我就想找你这样的呢?” 刘知雨叹了一口气:“你非要我把话说得很明白吗?” 晏如月不笑了,她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特别贱,天天扒着你不放,但是刘知雨,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错吗?你为什么老是这么残忍?你都没有心的吗?”她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哭腔。 喜欢一个人当然没错,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更没错了。刘知雨再知道不过了。 他艰难地开口:“没有错,但是……女生还是要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才比较幸福吧,”他苦涩的笑一笑,“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真的特别不值。” 刘知雨沉默的把纸巾递给她,她也不说话了,把抽纸撕成一条一条的,眼泪滴到桌子上,他不忍:“别哭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晏如月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还是熟悉的笑靥:“刘知雨,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也不逼你了,你就让我在你身边不行吗?我也没想要你喜欢我,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行吗?” 她眼里露出哀求的神色,刘知雨突然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心里有点难受,他低着头,嗯了一声。 她马上开心起来,得寸进尺的坐到他身边继续磨他:“你就陪我去一回嘛,肯定特好玩,你在家不闷得慌吗?高三肯定没假期了,你就趁着现在还轻松点陪我去玩玩嘛。” 原来刚才那一通都白说了,刘知雨无奈的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23)做贼与防贼 平心而论,这趟旅游非常愉快,虽然黄金周出游最大的阻碍就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但赵杨攻略做的很详细,该玩儿的地方都去了一遍,这四天可以说是很充实了。 他们和火车上认识的那几个同学也伙同起来玩了两天,一行人每天各种换乘和奔波,一天下来都累得不行。赵杨嘴上虽然贫,定酒店时也还是老老实实定了两个房间,黄金周酒店都价高得离谱,陈卓就和其中一个叫姜姗的女生拼着住了一间。 赵杨会拍也爱拍,就成为了一行人中当仁不让的摄影师,同行的三个女生都爱让他拍照,相机里有一半都是她们。姜姗尤其喜欢缠着赵杨,行动之间都要让他帮自己拍照。 陈卓倒是感觉没什么,赵杨反而有点介意,次数多了就婉拒她,但他毕竟为人热情,也不好意思处处都拒绝。一行人在一个景点处坐着歇脚,姜姗又拉着赵杨走过去拍照,陈卓看到其他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觉得好笑,自己又很累,就假装没看到。没想到两个女生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坐过来和陈卓聊起了天。 青青和方媛是一个寝室的好闺蜜,本来只打算她们两个并另两个男生一同出来玩的,临了隔壁寝室的姜姗也想要加入他们,姜姗寝室除了她都是本地人,假期都回家了,只剩她一个,她来青青她们寝室串门的时候听说她们要出去玩,就强调要求带着她一起。青青和方媛也抹不开脸拒绝,就同意了,本来两男两女的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这一路上她们都看出来姜姗对赵杨多有注意,本来只是她们私下吐槽吐槽,结果旅程过半,姜姗越来越缠着赵杨。 陈卓性格好,体贴细心,长得也好看,她行李虽然带的不多,但什么创可贴、驱蚊环的都带了不少,两个女生没少受她照顾。她们本来就和姜姗没那么熟,几天下来,两个人反而和陈卓要亲近的多。 她们嘀咕了半天,都认为需要提醒一下陈卓。 “哎,姜姗又拉着你男朋友去拍照了,你得小心着她点啊,她这个人有前科的。”青青压低声音,佯装无意的和她说,远处姜姗正笑靥如花的摆出各种姿势。 她挑了个头,方媛也接上来,开始给陈卓讲姜姗的“战绩”。 “她和她们寝室的关系都不好,其他三个人都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儿,好像是听说她翘了她们寝室一个女生的墙角。” “本来那个女生和我们班班长在一起好好的,她三不五时的就有事要找班长,经常约吃饭啊约打羽毛球啊这那的,反正事儿特多,我们班长也特别花心,姜姗勾引了没多久他就和那个女生分手了,结果我们都以为他要和姜姗在一起了,他都给姜姗表白了,姜姗又不搭理他了。”方媛撇撇嘴,眼里很轻蔑。 “好像她就特别享受这种别人为了她分手,为了她魂不守舍的感觉,到手了就没滋没味儿了,又换下一个目标了。” “你可得小心点,她也真好意思,正牌在这儿坐着呢,也有脸缠着你对象不放。” 陈卓听了好笑,根本没当一回事儿:“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要是赵杨被她轻轻松松就勾走了,那说明他也本身就是那种很容易变心的人,这对象不找也罢。”她笑着摸摸青青的脸:“那你们还带着她出来玩儿,不怕她撩沈冬阳啊。” 沈冬阳就是和陈卓他们在一个车厢的男生,赵杨也是因为和他聊天才和他们一行人认识的,是个特别开朗调皮的男生。 青青脸一红:“这还哪到哪儿啊,姜姗的作案对象都是已经有女朋友的,我和沈冬阳又没什么,而且你对象那么帅,一看就是她要下手的目标。” 陈卓笑的前仰后合:“还作案对象呢,你们怎么这么好玩儿。” 方媛也笑着推她:“你别掉以轻心啊,我们其实也不想和她出来玩,但毕竟和她也没什么大矛盾,而且她听说我们是要和沈冬阳一起的,她就只是象征性问了问我们就直接去找沈冬阳说了,”方媛看了青青一眼,“沈冬阳那么爱热闹,只有盼着人越多越好的,哪里会拒绝她。” 陈卓笑道:“没事儿,正好给他个考验,看看能不能通过。”全然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其实陈卓也是真的不担心,就像她说的,如果赵杨真这么容易就出轨,那还谈什么恋爱呢。 姜姗终于拍满意了,和赵杨走回来,笑着问她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陈卓也笑答:“没什么,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赵杨把相机递给她,她翻了几张,“拍得真好。”姜姗凑上来:“赵杨特别会拍,把我拍的好高啊,大长腿。”陈卓笑着说:“那是你本来就大长腿。”姜姗就扬着眉毛笑了,把相机接回来细细观赏。 赵杨蹭着坐到陈卓身边,把头靠在她肩上:“好累啊,想吃冰淇淋。” “想吃就去买呀,我也想吃,记得给我也买一支。” 赵杨蹭了蹭她的肩膀,也不动弹。 “好了,走吧,带赵小朋友去买冰淇淋。”陈卓站起来,把手伸给他,赵杨一拉,反而把她拉到怀里,陈卓挣扎着起来,“大庭广众的呢,别闹。” 赵杨笑着站起来,数了数人头,牵起陈卓的手去买冰淇淋了。 姜姗一直凝着他们的背影,看着赵杨凑在陈卓耳边在说些什么,陈卓笑着抬起手打他,他又把她搂到怀里,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 国庆假期第一天的游乐场是什么样子,在刘知雨眼里几乎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晏如月拽着刘知雨,像条活鱼一样在人群里穿梭,刘知雨被她拽的一会儿“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一会儿“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一路上道的歉比走的路还多。 晏如月先拉着他去排人最多的过山车,等好不容易排到了,她在他耳边的尖叫差点把他震聋,过山车完了又去排跳楼机,从几十米高的地方直接往下砸,刘知雨自诩胆子不小,最后也跟周围好几个人一样,白着脸下来,好悬没吐出来。 到最后,他坐在休息区,死活不愿意动一步了。 单这两个项目就花了他们差不多半天时间,晏如月看他实在不想再玩了,就随着他瘫在椅子上,嘲笑他:“还以为你胆子挺大的,结果连我都不如,”她凑上来,“哎,你说如果那些暗恋你的女生知道你胆子这么小,是不是有损你的英明形象啊。” 刘知雨也不接茬,灌了一瓶水后就吹着凉风,闭目养神起来,晏如月急了:“这种地方你都能睡着?你别睡了,陪我去玩儿旋转木马吧!” 对付刘知雨,晏如月早就摸清了,她根本都不用征求他的意见,把他拽起来就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刘知雨满脸无奈的由着她拽着走。 旋转木马处人不多,家长带着小孩排队的居多,晏如月还笑他:“专门给你找了个适合你的项目,我是不是很贴心?” 刘知雨笑了笑,对待晏如月,他自然也明白怎么做最有效,晏如月其人,真的是“得寸进尺”的活教科书,倘若对她的话进行反驳,她必然是要各种抓陷阱、补漏洞,激将法、胡搅蛮缠法统统都会来一遍,肯定要磨得刘知雨再随她去玩一些别的刺激项目。 叮叮当当的旋转木马启动了,他们一前一后选了个马坐着,刘知雨都不记得上次玩这个时他是几岁了,好像是和陈卓还有父母一起,那时候刘父陈母刚结婚,特别热衷于搞家庭团建,每周都要出去玩儿一圈。 周围都是小孩儿和护着他们的大人,像晏如月和刘知雨这样的半大学生很少。转过一圈,晏如月趁着交汇时把手机塞给刘知雨:“哎,你给我拍张照吧!” 手机已经调好了照相模式,晏如月回身对着镜头又是剪刀手又是比心,刘知雨给她咔咔拍了一通,再转过一圈时她把手机接回来。 刘知雨百无聊赖的坐在旋转木马上发呆,正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可真是蠢透了,就听到晏如月在叫他,他一抬头向她看去,晏如月就按下了自拍键,拍了好几张,留下了和刘知雨的第一张合照。 待到去水上乐园和一群小孩们又挤了一通之后,已经黄昏时分了。 晚上有焰火,刘知雨本来以为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晏如月说焰火不看枉来玩一趟,一朵朵艳丽的火花在天空中炸开,刘知雨和晏如月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不约而同地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刘知雨已经很久很久没去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觉得这一天实在是难熬,而晏如月则认为终于把刘知雨拐来陪她玩了一天,真是漫长又舍不得结束。 晏如月躺在床上翘着脚,精心选了好几张照片,调好滤镜,各种p图软件轮番上阵,终于选出九张,发了个朋友圈游记,正中间就是她和刘知雨在旋转木马上那张自拍。 发了没一会儿,各种提醒冒出来,她收获了很多赞和评论,美滋滋的一条条看过去,满足的不行。 刘知雨也刷着朋友圈,一刷新,跳出来陈卓发的九宫格,全是风景照,只有一张是她光脚站在海边,撩起裙摆,头发被风吹的飘起来,她低头微笑着,画面很美,照片构图很专业,光影也很到位,堪比写真了,一看就是赵杨拍的。 陈卓发朋友圈从来不发文字,都是发一通照片,也基本不发自拍,像这种全身照更是头一回。他点开放大的来回看了好几遍,踌躇半天,还是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返回聊天界面,陈卓给他发了一堆风景照,小到一个拇指大小的海螃蟹,大到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陈卓简直是把他当硬盘在用,拍了什么照片统统都要发给他。他一边翻看一边又陆续有新的发过来。 陈卓问他:“今天在干嘛?” “出去玩儿一圈。” “[惊讶]去哪儿玩了?” “游乐场。” “可以啊,就应该多玩玩,别太宅了。” 他没回,过一会儿她又发过来。 “和谁一起去玩了?[坏笑]” “就上回来咱家那个女生。” “[赞]有照片吗?来来来给我看看。” 刘知雨没拍照,他想了想,点开晏如月的朋友圈,把照片转发给陈卓,犹豫了一下,把那张自拍也发给了她。 “[玫瑰][玫瑰][玫瑰]帅哥美女,不错不错。” 刘知雨撂下手机,不回她了。他感觉自己真是在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24)糖水儿和大忙人 已经是初冬了,校园里的树好像一夜之间被一场寒风剥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里哆哆嗦嗦的站立着。 赵杨他们学院要办一个演讲比赛,他作为学生会会长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本来说好了要和陈卓一起上自习备考英语六级,也拖了好几次。 虽然陈卓觉得学生会就是一天到晚的瞎忙,赵杨总是捏捏她的鼻尖,笑说,瞎忙也得忙啊,该干活还是得干活。 确实,不管是里看还是外看,都没有比赵杨更适合做学生会工作的了。他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是学长学姐心里的靠谱学弟,也是学妹学弟眼里的靠谱学长。内外协调,联络沟通,他手到擒来,有的人好像天生就特别擅长和人打交道,赵杨就是个典型范例,这让有些轻微社恐的陈卓羡慕不已。 一周多没见了,陈卓把自己裹紧在厚衣服里,围上围巾,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眼睛,同光秃秃的树枝一起立在大学生活动中心门口等赵杨出来。 手拿出来嫌冷,她也懒怠看手机,就百无聊赖地数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今天是周六,其实要是说上自习,陈卓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去,赵杨和她上自习总是要跟她说话,什么事儿被他一说都好像特别好笑,一聊就停不下来。 她和赵杨一起进图书馆,哪里是在去自习,一般上了一半不是被赵杨拐带出去玩儿去了,就是陈卓在图书馆里压低声音说话怕打扰别人,怕遭人白眼,自己受不了的把他给拎出去,学习自然也就泡了汤。 过不了多久就要考六级了,陈卓自然是毫无惧色,赵杨却跟刘知雨似的,一见英语就怵得慌。 赵杨最近忙演讲比赛的事儿,也顾不上复习,陈卓本来也不想和他一起上自习,但又觉得这男朋友要是考不过六级是不是也有她一份责任,就硬是让赵杨空出一天来和她复习。 她想着这次一定要暴力镇压他,让他好好学习,坚决杜绝人在曹营心在汉,身在图书馆意在天地外的现象发生。 她来得早,数完了麻雀实在是站的有点无聊,就掏出手机给赵杨打电话,响了一会儿,赵杨才接起来,还是肉麻的要死的称呼:“喂,宝贝儿。” “干嘛呢,我在外边等你好半天了,是谁今天七点不到就和我打电话要我监督他学习来着?” “噢噢,来了来了,”赵杨声音听起来挺亢奋,旁边有好多人的声音,陈卓听见有男生挤兑他:“嫂子来查岗来了,气管炎会长还不赶紧去报道!” 赵杨理所当然的笑着回他:“我对象不管我谁管我?你也找个媳妇儿管你,赶紧的,省得经常笑话我,回头也换我来笑话笑话你。” 他又拿近听筒回她:“宝贝儿等我一会儿哈,我把这个表给他们弄好,三分钟,三分钟马上出来。” “快着点儿,冻死我了。” “哎——马上马上。” 没一会儿,陈卓就听见大厅门口传来一阵笑闹声,赵杨勾肩搭背的和几个男生一同走出来,还有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挨着赵杨走着,边走边眉飞色舞的和他说着些什么。 男生们一看到陈卓就推推搡搡的,把赵杨推过来,那个女生抬眼看了陈卓一眼,也笑着招呼她:“学姐好。”眼里带着点探究和打量,陈卓浑不在意,态度大方的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任她的目光逡来巡去,探照灯一样的把她从上到下刮了一遍。 赵杨走上前来搂了陈卓,回身和他们道别,陈卓抓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戏谑着抬头问他:“赵会长爱慕者不少呀。” 赵杨笑说:“哪呢,我怎么没看到,这眼前的不就才一个吗?” 陈卓掐他:“还想要几个啊?” 赵杨讨饶:“一个一个,一个就够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啊。” 陈卓笑骂:“给你美的,还弱水三千,今天不好好学习我让你知道知道这一瓢你舀上来的是糖水儿还是硫酸!” 赵杨搂住她重重的亲她一口:“我宝贝儿那必须得是蜂蜜糖水儿,沁人心脾的甜!” 陈卓嫌弃的推搡他的脸:“我说赵杨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注意着点儿影响!” 赵杨得瑟:“我亲我宝贝儿怎么啦,就亲就亲。” 说着继续把脸凑过来,陈卓吓了一跳,赶紧快跑两步,和他扯开距离,赵杨哈哈大笑,跑过去又搂住她的肩膀。 图书馆里人很多,他们走到四楼才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 陈卓拽着赵杨坐下,翻开真题册子,给他指定任务:“早晨做这套,做完我给你讲,下午再做一套,每天做一套,然后背背单词,再把老底儿回忆回忆,临到考试应该也差不多。” 赵杨嗯嗯的应着,翻开题册,这次可能是真的下了决心,居然半个多小时都没和陈卓说话,真的在一心一意做题。 陈卓心里称奇,面上也不露声色,看他认真,自己也拿出专业书看了起来。 只是赵杨本人认真了,这一套题还没做完呢,他手机就亮了不下十次。开始还是信息,后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赵杨一会儿功夫就出去接了两个电话。 等又一个电话打过来时,陈卓笔一搁,眼神飞过来,赵杨理亏,无奈的把手机给她看,用口型说:“学生会。” 陈卓只能挥挥手,放他去接电话,没想到他回来以后就又趴在她肩头,用他惯常的,想要撒娇卖好的口吻,凑到她耳畔用气声说:“李维东他们有个事儿搞不定,非要让我过去看一眼。” 陈卓横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和她出去说话。 陈卓站在楼道里,抱着双臂,赵杨有点低声下气的:“宝贝儿,我也没办法,这个比赛我跟进了很久了,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得把它给圆满完成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啊,你说是不?” 陈卓说:“那你不复习啦?” 赵杨摸摸鼻子:“复习复习,等我忙完这阵儿,一定好好搞。” 陈卓有点无奈:“这也不是我的学习,你自己的事儿得你自己上心啊,你每天都扑在你那比赛上,能分出来精力学习吗?” 赵杨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事儿特别浪费时间,但我既然接了这个担子,就得干好不是吗,你不也老笑我完美主义,我这做了也不能只做一半儿啊。宝贝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保证,忙完这个我就抓紧一切搞学习,你放心,你对象聪明着呢!”他朝陈卓挤挤眼。 陈卓道:“你也不是给我学的呀,我知道你脑袋聪明,但是英语这东西还是靠点儿平时的积累。” 她说完点点他的手机:“你还是去忙去吧,你要是下午还有事儿的话那我也回学校了啊,我借的书还没还呢,得上图书馆还书去。” 赵杨有点左右为难,但还是搂过陈卓挨挨蹭蹭的腻了一会儿,陈卓推开他:“赶紧去吧,你这大忙人,可别三磨四蹭的反倒把事儿耽误了。” 他们一起进去收拾了东西出来,陈卓和他道别以后就回学校了。 晚上的时候陈卓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人给她定了一份蛋糕,她下楼去取,很精致的一个小蛋糕,袋子里装着店主代写的一封便笺:“to蜂蜜糖水儿:这世上任何蛋糕都没你甜。” 陈卓一笑,还是赵杨一贯不要脸的肉麻风格。 一周以后,赵杨的比赛顺利结束了。 他们开庆功宴,赵杨邀请陈卓也一起去。陈卓不想去,推脱了半天,赵杨软磨硬泡的,最后把脸一板:“不行,非去不可。” 陈卓无奈:“你们都是这次费心巴哈出力的同学,我去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你是家属啊,家属给了无比强大的精神支持,不是成员胜似成员,那更不能不去了。” “我也不认识你几个同学啊,又不熟,坐那儿怪尴尬的。” “大家又不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熟人的,这次不熟,下次不就熟了?你怕什么?怕我给你丢人呐?” “别了,我怕我给你丢人。” “那不能,你唯有给我长脸的,哪还能给我丢人呢,宝贝儿,你寒碜我呢?” 赵杨故技重施,整个人眼看就要栽倒在陈卓怀里,“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陈卓一看赵杨这样就马上缴械投降了,“你赶紧给我起来,我去还不行吗?你快别跟一大狗似的直扑人了,我真的怕了你了。” 赵杨嘻嘻一笑,把陈卓往怀里一带,在她耳边“汪汪”了两声,还恬不知耻的对她说:“就当你一个人的大狗,行不行,叫得好听吗?我再叫两声?” 陈卓被他弄得脾气全无,“赵杨,我刚跟你在一块儿时也没看出你这么无赖啊,你现在这本性暴露的太彻底了,你还要不要你形象了?” 赵杨把她往怀里一揽:“形象有我的糖水儿重要吗?那必然没有,既然没有,我还要那玩意儿干嘛?” (25)竞赛 刘知雨期中考试考得不错,没了在他看来一些很烦人的背来背去的功课,他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了,陈卓远程耳提面命的英语也一路走高,虽然基点很低,但趋势还是挺陡峭,走势一片大好。 他本来在班级里只能占到中游,这次考试考到了第四,数学和物理都接近满分,拖后腿的还是在英语和语文。 成绩下来他自己也挺高兴,给陈卓把成绩单发过去,陈卓非常高兴,二话不说就发了个大红包给他,然后就是磨得他耳根子起茧的不要偏科,要重视语文英语,云云。 班主任对他的飞速进步也很满意,特意把他叫过去慈祥的分析了一下他的成绩,拍着肩膀鼓励了他半天,然后满面笑容的把他送了走。 刘知雨刚出教研室的门。就碰上了晏如月,他有点惊讶,晏如月冲他哭丧着脸:“老班找我谈话,我惨了。” 刘知雨所在的班是整个年级的理科重点班,晏如月上学期分班考试考得不错,就从原来的班级升到了刘知雨他们班,她在原来的班名列前茅,到了人才济济的理科重点班,自然就不太够看了。 晏如月成绩其实也不错,只不过跟原来相比名次上差了太多,老班额外的关照也是出于晏如月爸爸的叮嘱——这还是刘知雨后桌的女生八卦时他听到的,当然,也不是他特意伸长了耳朵去听,实在是这也差不多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晏如月爸爸是当官的,具体是什么官,经常在本市电视台上开会作报告的其中之一就是——这也是后桌女生八卦的内容之一。 刘知雨对她同情的笑了笑,晏如月马上扬起嘴角,好像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也不颓了,表情娇羞的给他抛了个媚眼儿,刘知雨一阵无语,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知雨期中考试惊人的数学成绩带来的最直观后果就是被老班温柔训导了一番以后,又让数学老师叫了过去。 数学老师很年轻,才毕业几年,年纪虽然不大,打扮却非常老派,头发永远不超过一寸,无框眼镜,白皙清瘦,衬衫扎在裤腰里,领口永远崭新洁白,皮鞋永远擦得锃亮。 马老师性格也和他本人一样严肃,笑起来的时候屈指可数,只不过现在对着刘知雨,笑得非常温柔。 “整个年级就属咱们一班数学平均成绩最好,咱们班这次考试也属你考得最高,差一分满分,要不是你那单位粗心了没看好,就能考满分了。高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数学上很敏锐,当时还想着要是学了理科你这优势可就大了,我果然没看走眼。” 马老师笑眯眯的,扶了扶眼镜。“你应该也知道吧,咱们学校年年的数学联赛成绩很好,这次咱们班打算选五个同学去参赛,我就把你的名字给报上了,以后你和其他四个同学每天下午的大课间就牺牲一下,咱们开个辅导课,一起辅导辅导。”马老师说着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刘知雨的肩膀:“以你的成绩,我觉得可以冲一下省一,省三是肯定没问题。” 刘知雨忙道:“我知道了,马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争取拿奖。” 刘知雨自此就被剥夺掉了下午的课间,和其他四个同学一起辅导了两周之后,就去参加省里的联赛了。 结果不出意外,他拿了省二,虽然差一点够上一等奖,但这成绩也已经很好了。 父母高兴的给刘知雨零花钱又加了两倍,他们平时基本秉持散养政策,没想到刘知雨这么出息,一上来就拿了二等奖,这让他们有种类似于养的小鸡勤勤恳恳每天下蛋,有一天居然下了个金蛋的感觉,着实算是意外之喜了。 刘知雨给陈卓打电话说这件事儿,陈卓在那头比他还兴奋:“这可真是大喜事儿啊,智商高就是不一样,咱俩能不能互补互补,我也想体会一把智商碾压的感觉。” “也不用智商碾压,你都已经武力碾压了,不用在乎这些细节。” “好啊你,就知道挤兑我,我哪对你使用武力了,不都是逼不得已吗?” “哪里是逼不得已,明明就是随时随地。” “……行吧,我说不过你。” 陈卓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高兴起来。 “那你是不是还得到b市来参加全国赛啊?太好了,你来找我,我带你去玩儿!” 刘知雨本来打电话就是要告诉她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呢,陈卓就猜到了。 他在这头“嗯”了一声,陈卓高兴的直尖叫,一会儿说要带他去哪儿玩,一会儿又让他多穿点衣服,怕冷着他。 他无奈的回她:“得到十二月呢,你着什么急?” 陈卓理所当然地说:“我怎么不着急,我太着急了,恨不得你明天就来,要不是怕耽误你学习,我老早就想带你来玩儿了。” 刘知雨笑了:“这么想我啊?” 陈卓说:“那可不是,我看见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都想带你来玩儿,带你来吃,都想着你,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好,太好了,我都感动哭了。” “那你就以后听点儿话,别让我…”陈卓不说话了,好像不知道用什么词、要怎么说。 “别让你什么?” “别让我再跟个大傻子似的哭了呗。”陈卓坐在寝室桌前,把喝空的酸奶瓶上的标签纸撕下来,没撕干净,她无意识的去抠那一片片白色的黏胶,一边轻松的回他。 刘知雨抿抿嘴:“你这从小大的眼泪也是真的都给我了,你说你是不是林黛玉转世啊?” “哈哈,还林黛玉呢,我看我只配做个花袭人,天天得给你这刘宝玉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刘知雨乐了:“你怎么对自己定位这么准确啊,还挺抬举我的,你也不至于就是袭人吧,”刘知雨煞有其事的说:“你这性格那怎么也得是晴雯。” “得了吧你,给你美的,叫你一句宝玉还认真演上了。”陈卓笑着骂他,转而又语气惆怅:“哎,说真的,好想明天你就来比赛啊。” 刘知雨躺在床上,听见她这话,心里好像喝了一杯滚烫的咖啡,又苦涩又沸腾。 “你真这么想我啊?” “那还能有假?倒是你,我走了你肯定觉得特自由,是不是?没我一天到晚的管东管西,你早把我忘到脑后了吧?” “我把你忘了还每周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就是想我啦?你这标准倒是定的挺宽松。” “那你说怎么才能是想你的标准?” “哪还用什么标准啊,你就直接说想我了呗,我又不是听不懂。” “……” 刘知雨在那头沉默了,半晌,他才轻轻的说了句:“我很想你。” 陈卓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只是和他逗趣儿,他一用这个语气,她就不知道该回什么了,就像那个下午一样,他听起来很认真也很郑重。 陈卓没说话,刘知雨继续说:“你等着我吧,等我来找你。” “好嘞,那你好好学习啊,小雨。” “嗯,挂了。” “嗯嗯,你先挂吧。” 陈卓挂了电话,美滋滋哼着歌儿把撕下来的纸屑捡起来,白桦刚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站在镜子前面仔仔细细的修眉毛,看她打完电话了,从镜子里看着她,笑着问:“跟男朋友打电话呢?” 陈卓惊讶:“没呀,和我弟。” 白桦回过身也惊讶的说:“哇,那你跟你弟感情真好,我跟我哥根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上三句话。” 陈卓有点疑惑:“听起来很像是和男朋友吗?” 白桦继续修眉毛:“像啊,你不说肯定都以为是你男朋友,听起来特亲密特甜。你弟多大了?” “刚上高二,十七了。” “那也挺大了,我跟我哥就差一岁,从小就跟他打架,一直打到大,虽然也亲吧,但听起来就没你和你弟感情好。” “那肯定不能吧,毕竟亲兄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疼你的。” “也许吧,长大了好点,小时候我真是被他气死,特烦人,仗着比我大一岁干了什么坏事儿都是栽赃我。哎,你弟是不是特听你话?” “哪有啊,他特别倔,从小就主意正,特别不容易讨好,但是比上我爸妈,那确实是比较听我的话。”陈卓走过来,仔细端详她的眉毛,“你这边儿是不是高了点儿?” 白桦对着镜子离远一点,看了看,“确实有点儿高,”她把修眉刀塞陈卓手里,“你给我修修。” 陈卓把她按在椅子上,站在她面前给她仔仔细细修整眉毛,白桦百无聊赖的盯着陈卓的胸:“哎,你弟是不是身材也特别好,有照片儿吗?给我看看?” “你这是哪得出来的结论啊?”陈卓哭笑不得,“他个儿挺高的,就是太瘦了,我总觉得他这两年长太快了,吃的赶不上长的,感觉还没我结实。” “你得了吧,你这么瘦,你是不是对男生的体重根本没概念?快,来来来给我看看咱弟长得帅不帅,是不是也是大长腿。”白桦上下其手,摸找陈卓的手机,顺便摸了一把陈卓的胸。 陈卓掩住胸瞪她,白桦笑:“干嘛,本大爷摸摸我家小妞儿不行?” 陈卓一边给她找照片一边笑骂她:“那不行,哪能白被你摸,一会儿你也得让我摸回来,喏,就是这个。” 她把手机递给白桦,白桦一看:“哇塞,可以啊卓,你弟够帅的,你家基因这么好?你爸妈得多好看啊。” 她接过手机仔细端详了一番,“真不错,再长长就是妥妥的男神,哎,小卓啊,你弟介不介意姐弟恋啊?你看我,当你弟媳能不能行?” 白桦说着扶墙搔首弄姿的摆了个pose,陈卓扑上来也要摸她的胸:“行啊,先来过了姐姐这一关,把姐姐我给伺候好了再说!” (26)争吵 陈卓再次见到姜姗,是在考完六级那天了。 青青和方媛,还有姜姗都和赵杨一个学校,她们都是文学院的。陈卓来赵杨学校还碰到过几次青青,她很高兴,硬是请陈卓和赵杨吃了一顿饭,平常也微信上三不五时的聊几句,是个挺重感情的女孩儿。 考完六级,赵杨说要请她吃饭,她就逆着人群往赵杨他们学校走。 他们学校和陈卓学校共享一个公交车站,赵杨给她打电话,说是已经到了,她就加快脚步往那边走。 公交车站人很多,陈卓今天戴了眼镜,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了赵杨,还有吊在他胳膊上的姜姗。 姜姗也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兴高采烈的样子,神情有点娇憨又有点撒娇,赵杨支着一只胳膊,任她搂着,背对着陈卓,也在对她说些什么。 陈卓默不作声的走到他们身后,冷不丁问了一句:“嗨。” 赵杨回过头,看到是她,马上缩回胳膊,神色尴尬的说:“你来啦,我都没看见你。” 姜姗倒是非常自然,她捋一捋头发,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陈卓。” 陈卓也笑:“好久不见。” 车到站了,赵杨揽着她的肩膀挤过去,逃也似的和姜姗道别:“走了哈,拜拜。” 陈卓回过头看姜姗,她眼里有着溢出来的挑衅。 赵杨觑着她的眼色:“那什么,姜姗想让我帮她拍写真,刚正说着呢。” 陈卓问他:“那你要给她拍啦?” 赵杨马上回答:“当然不啊,我给你都没拍过,怎么会给她拍。” 陈卓开玩笑的说:“你跟她说,给钱就拍,不给免谈。” “那还是算了,我这也是兴趣爱好,收钱的话我成什么了。” “收钱怎么啦,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要是想找你拍,你就跟她说清楚价格,不然是要把你当苦力吗?” 陈卓睨他:“还是你和她已经熟到随便给人当苦力了?” 赵杨苦了脸:“嗨呀,哪的事儿,就上个月,我喊你去那个联谊,就是她们学院和我们学院组织的,她负责她们学院,我牵头我们这边,就又碰上了。我不是还叫你去了吗,你也不去,就那个联谊上交流多一点。” “刚刚也是她看到我在等你,正好碰上了,就聊一聊。” “聊一聊挂你胳膊上聊呐?” 赵杨笑着蹭她:“她手不规矩我还能给人拨下来?宝贝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陈卓推开她,正色道:“我吃什么醋啊,赵杨,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感觉你是不是有时候和女生之间没什么分寸感啊?” “都是学生会里的同学,我也不能不交流吧,我哪儿没分寸感了?我平常和女生交流也都是学生会上的事儿,我太冤了,你看我手机,你看看我是不是都和男生聊?”赵杨说着把手机往她眼皮子底下塞。 陈卓别过脸去不看,“你也不用给我表忠心,我真没吃醋,其实这种事儿挺多的,我也一直觉得没什么,我觉得你自己心里有数,所以也不计较,但是赵杨,” 她转过头来打量他,“我真心和你说一句,我给你个建议啊,就有的时候吧,你该拒绝就拒绝,你这么好说话,这么靠谱,学妹学姐们一有点儿什么难事就找你,什么都找你,反正找你能解决,那你都一手包揽了,该你的你也做,不该你的你也做,知道的说你有耐心,靠得住,不知道的,拿你当冤大头,当免费劳动力使,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不想我太辛苦,我平时都习惯了,我就老觉得别人干不好,就想完美的都自己一手做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确实也知道,但是吧,”赵杨靠上来,“我也身不由己啊,你帮了这个的忙,也不能不帮那个吧?” “我知道你乐意帮忙是你人好,你热心肠,但有的女生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真的不信你感觉不出来。”赵杨攥着她的手,她轻轻的抠他指甲盖儿旁的肉刺,“你特体贴的给人做这个事儿做那个事儿,那人姑娘是不是对你产生遐想也挺正常啊?” “我平时跟谁都这样啊,你也不能因为人家对我有意思就否定我的行为方式吧,那我以后还办不办事儿了,都得和人交流啊。” “交流肯定得交流,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的时候也注意一点,我虽然不介意,但如果你的行为在人家里眼里就是暗示了呢?产生误会了呢?” “感情你这意思我帮忙还帮错了?我一直都这样儿,我哪能知道别人心里对我产生了什么别的遐想?我帮忙前我还得想想我是不是会给人姑娘心里造成遐想?即便是有,那还成我的问题了?这年头怎么连好人都不能当了。”赵杨直起身子,也有点上火。 陈卓被他呛得一噎,“今天是姜姗找你拍照片,明天是田甜找你剪视频,后天呢,后天又是哪个姑娘想让你教羽毛球?我再说一遍啊,我根本不是在吃醋或者是难受啊什么的,我就是觉得你别太对别人没界限感了,你是雷锋啊还是哆啦a梦啊,有什么困难都找你,那你自己的事儿呢?你自己的学习呢?你把时间都奉献给别人了,你给你自己留时间了吗?你六级这回能过吗?真题都没完整的做两套吧?” “行行行,都是我有问题,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给别人帮忙,也不应该助人为乐,我就应该万事以我自己为重,先己后人,做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你看行不行?” “赵杨,你这是在拐着弯儿骂我自私呢?你以为我愿意说你?我有那么闲吗我还管你是不是喜欢助人为乐?我又不是你妈,我就是觉得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不想看你经常那么辛苦,你既然不愿意听,那我以后也不说了。” 陈卓站起来,要往车门口走,“咱们今天也别去吃饭了,情绪不合适,我现在和你再吵下去我也不知道我能说出什么话来,我先下车了。” 赵杨沉着脸,想去拉她,又抹不下面子,屁股上好像沾了胶水,明明心里特别想站起来随着她下去,行动上却是动不了。 陈卓到了下一站就下车了,赵杨一直坐着,看着她下了车,公车启动了,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车窗里。 * 刘知雨要来b市参加竞赛了,来之前陈卓急得不行,电话里指挥他收拾打包行李:“你穿着你那件儿灰色的羽绒服吧,这边特别冷,你要来考试,别在路上感冒了。” “我算了一下,你考完试正好是星期四,周五是圣诞节,连着周六周天,能在这儿玩儿三天。” “你把你那件黑色的羊绒衫也穿着吧,不然就带着。我给你放在你衣柜最底下的格子里了,你看看真空袋子漏了没,拿出来晒一晒。” “不用拿太多东西吧,我总共就去不到一周。”刘知雨觉得麻烦,把电话开了免提,坐在翻出来的衣服堆里,觉得很绝望,怎么陈卓收拾起来就看着那么简单呢。 “那你不得换衣服啦,外套可以不换,穿在里面的还是再带一套吧,不然不方便。” “哦,那好吧。” 刘知雨又是一阵翻腾,他大声对着手机喊:“你帮我把我那双鞋放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了?” “哪双?aj吗?” “嗯。” “在阳台上的柜子里,下面的柜子,好像在中间的鞋盒里吧,你看看在不在。” 弄了好久,刘知雨才按陈卓的要求找到所有的东西,装进行李箱里。 刘知雨躺在床上,手机撂在胸口:“这回我是真的来找你了。” “就等你了,快来吧。不过你这次第一要务是考试啊,不是来玩儿。”陈卓说着有点心虚。 “放心吧,主要是来找你玩儿,考试都随缘就行,我没什么心理负担,就当来见见世面。” “我发现还是雨哥你心态好,我自愧不如。” “那是,你得跟我多学学,我要是心态不好,早把自己给憋死了。” “哈哈,你还挺有心得的啊。行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谁送你?” “有个带队老师,不用爸妈送,我直接过去和他们集合就行。” “行吧,你快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呢。” “嗯,挂了。” “晚安。” “晚安。” 刘知雨考完试,正好是圣诞节的前一天。 他给带队老师说了一声,写了保证书,给老师留了陈卓的电话号码,看着老师给陈卓打了电话,查户口一样把陈卓里里外外拷问了一遍,才放下心来,他把刘知雨交给陈卓,带着其他同学回h市了。 刘知雨目送着老师他们离开,陈卓让他在原地呆着别动,她要过来找他,他想直接坐地铁到她学校那边她也不让,只说要来接他。 刘知雨就坐在箱子上,戴着耳机,插着口袋发呆。 陈卓过来,一眼就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高高瘦瘦的,坐在行李箱上,头发短了很多,看上去精神了不少,长腿交叉相叠,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一动不动的。 他比赛的考点是在一个中学里,他就坐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高中女生都盯着他看。 他就是这一股旁若无人的感觉特别吸引人,看上去冷冷的,像是全身被包裹在一个肥皂泡里,把自己和别人隔绝开来,脆弱易碎,也流光溢彩,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肥皂泡抬头,看到她,噗哧一下裂开来,散成五光十色的泡沫湮灭在空气里,他站起来,远远的朝她微笑。 陈卓笑着跑起来,跑向他。 刘知雨张开双手,把她接了个满怀,还是馥郁的玫瑰花香。 陈卓短暂的抱了抱他,赶紧摸摸他的手,“冷不冷?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陈卓的手温热,他在外面坐了有一会儿了,手揣在口袋里也没捂热,陈卓摸到他双手冰凉,心疼的抓起来给他哈了两口气,“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都不知道在背风的地方等,这么冷,脸都吹红了。” 她说着用手背挨了挨他的脸,他反手抓住她的手,两只手都捂在他脸上,“好冷,你给我暖暖。” 陈卓就乖乖的给他换着手心手背的贴贴脸,摸摸耳朵,也是一片冰凉。 “走吧,带你去我给你定的地方,新开业的,特别干净。”陈卓说着就要拉他的行李箱。 刘知雨无奈的阻止她,“你把我当三岁儿童吗?一个行李箱我还是能拉得动的,你要是手实在闲不住就给我捂一捂。” 刘知雨拉起箱子,把手递给她。 陈卓拉起他的手,她手小,一只手捂不过来,就两只齐上阵给他搓一搓捂一捂。 刘知雨无语,居然还真的给捂上手了,他拉过陈卓的手,十指交叉的牵好她,然后把两个人的手塞到自己的衣服兜里,“这样不就行了?” 他的衣兜宽大温暖,她的手蜷在他的掌心里。 陈卓突然觉得有点发懵,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但他已经带着她往地铁口走了,她被他一拽,脚步凌乱的跟上他。 *** 收藏破百了,加更一章。:) (27)剖白 冬日昼短,陈卓把刘知雨安顿好,放好行李,已是夜幕迟迟。 陈卓问他想吃什么,果不其然又是随便,陈卓笑道:“我就不该问,问之前就知道你又要吃随便,还是多嘴多舌又作了一遍无用功。” 刘知雨也笑:“真的是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带我去吃什么。” 陈卓思忖半天,带他去吃了常去的一家日料,正值人多的时候,座已经满了,他们被一个温柔的小姐姐引到吧台上坐下,刘知雨顺手接过陈卓脱下来的大衣外套挂在墙上,陈卓笑他:“我发现你越来越懂事了啊,简直进步飞速。” 刘知雨道:“这不是应该的吗,你这口气好像我以前对你有多差劲似的。” 陈卓说:“肯定也不是差劲,就是觉得特欣慰,有种突然长大了感觉。” 刘知雨不响,等小姐姐把他们点的单都上全了,他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声:“才比你小多少啊,就老是长大了长大了的挂在嘴上。” 陈卓笑:“那倒是,确实是长大了,以后不说了啊,免得伤你自尊,不过我比你大一天也是大,你还是得老老实实把我叫姐。” 刘知雨卷起筷子,豚骨拉面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确实饿了,头也不抬的一会儿就吃光了,陈卓问他:“是不是没吃饱?”不等他回答又叫过服务员小姐姐加了一碗。 陈卓托腮,一只手去掐摸他的胳膊,苦恼道:“你怎么总是干吃不长肉呢。” 刘知雨说:“你别小瞧我啊,我六块儿腹肌呢,你老是觉得我瘦,我是不是非得吃成个胖子你才满意啊,我看你不亲眼看看我的腹肌是不会罢休的。” 陈卓笑他:“喔唷,你还有腹肌呢?来来来给我看看。” 刘知雨一本正经的:“在这儿怎么好意思,出去再说。” 陈卓就笑眯了眼。 吃完饭,陈卓带他去附近的广场上消食,看他缩着脖子,就把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他死活不要,拉扯了一会儿,当然还是陈卓胜利了。 冷风裹面,刘知雨见她打了个哆嗦,就把她拉过来,两人挤着走到一处休息椅上坐下,刚坐下没一会儿,陈卓电话就响了。 陈卓也不避着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闷不作声的接起来,也不说话,就只是放在耳边。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了挺长时间,陈卓起先还嗯了几声,后来就又一声不吭了,最后她好像终于忍不住,又急又快的回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本来就这个脾气这个性格,早跟你说了,不行咱们就好聚好散,别捆在一起一天到晚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的,你不嫌累我还嫌烦呢!” “你也别单方面对我进行美化了,我承认我就是脾气急躁,之前你看不出来那是因为咱俩不熟。” “没必要吧,你也不需要和我保证,手和腿长在你身上,都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本来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还是嫌我管的多吗,那正好咱俩散了,我也不用管了,不然让人说起来成了我陈卓见天儿阻碍你赵大会长外出交际了,我担不起这个名声。” 她语气软下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每次都是这样,嘴上说的天花乱坠的,行动上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有什么意思呢。” 那边说了好长一段时间,陈卓一直沉默着,无意识的用指甲去拽袖口上冒出来的线头。 “真的不用,反正我一开始也没对咱俩能长久抱希望,只能证明我们确实不合适吧。” “………” “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管的多?条条框框多?喜欢我控制欲强?喜欢我逼着你搞好学习?” “还是喜欢我硬是不和你上床啊?”她冷笑了一声,语带讽刺的问道。 “是没必要把这个也拿出来说,但你敢说你不怨我?是啊,你赵大会长爱慕者众多,多的是愿意和你上床的,我老是拿乔是不是让你特不满意啊?” “我也没把你当做什么低俗的人,但我作为一个女生男朋友在想什么我还是挺清楚的,这事儿是挺正常的,但我就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陈卓沉默了许久,久到刘知雨都以为对方挂了,她才开口:“你说的都对,我高冷,难接近,看着亲近其实离你十万八千里,不爱和你交心,我都承认,是,我确实是这样。” “我也知道你今天喝了点酒,想说的不想说的都一股脑儿说了。但是赵杨,今天都说开了以后,咱们就这样吧,我不能让你满意,你也过得不愉快,我确实挺过意不去的。你这么优秀,有大把大把的选择,咱们还是不要将就了,你情我愿的感情才能长久。” 又是一阵沉默,对面大概说了好长一段话。 她突然哽咽起来,但还是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出来:“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的问题,其实我性格也真的不是很好,我自己知道,和人接触老是抱着一种怀疑的心态,这样真挺不好的。我知道你特别想改变我,你真的也努力了,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我真的不行,赵杨,对不起,咱们分手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随手关了机揣在兜里。 刘知雨担心的看着她,她不看他,眼神飘渺的看着远处漆黑的虚空,眼泪滴下来,在她的牛仔裤上湮开一朵墨蓝色的花。 良久,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其实我们已经有一周多不见了,本来他可能也只是想着先彼此静一静,可是后来我就越来越觉得不对,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哪哪都不对。” “其实赵杨人挺好的,本来还以为能再处一处,可是我真的不行,做不到。感觉真的挺对不起他的,这次更多的是我借题发挥,想和他分手。” “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根本没办法和别人保持一种很亲密的关系,时间一长我就觉得恐慌,觉得烦,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两天我经常做一个梦,梦到我爸爸,不是你爸,是我亲爸,梦到他带着我去玩儿,我也就才四五岁吧,”陈卓比了一下,“大概这么高,还没他的腿高。” 刘知雨一动不动的听着她说话,好像一块静默的冰雕。 “我梦到他带我去公园玩儿,公园最里面有一片小儿童乐园,有那种小滑梯、秋千什么的,他就把我赶过去在那儿玩。” “他带我去的那个公园其实很偏僻,平时也没多少人,那个儿童乐园挨着一片小树林。后来我玩累了,就走到小树林里去找他。” “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的抱在一起,在接吻。” “我不敢走过去,我就远远的躲在树后面看着,他们就跟两个动物一样,光天化日之下,也没脱衣服,可能脱了重点部位吧,反正看起来特别激情,我记不清了。我当时不懂他们在干什么,就是觉得不能过去,我就躲在树后面,一直看着。” “就是这样的梦,反复做。我其实知道这些都是真的,这么多年我根本没办法忘了,压力一大我就会经常梦到他。” “不止一次,那时候我妈忙,周六周天乐的让他带我去玩儿,先开始还是公园,没人的地方,后来就去开房,给我也开一间,让我乖乖看动画片。” “后来我就不去了,他一说要带我出去玩我就哭,他就不敢带了。” “我一直觉得特对不起我妈。”陈卓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不敢和她说,小时候是不懂,大一点了是不敢,再到后来,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不告诉她了,可能还是自私吧,怕他们离婚。” “后来我妈发现了,就开始天天吵架,冷战,摔东西,互相怎么难听怎么骂。等到他们终于决定离婚了,我感觉好像死了又活过来了,好像一直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突然被放下来了。” “我爸想要我,他确实经济条件那时候比我妈好,他偷偷跟我说让我跟他走。” “我没答应他,我妈跟我说,小满你跟我,妈绝不委屈你,我抱着我妈眼泪都要哭干了,一直跟她说对不起,她就一个劲儿哄我,也不问我为什么说对不起。我现在想想她那时候肯定已经知道了。” 陈卓转过身看着刘知雨,她脸色苍白,风吹的她嘴唇毫无血色,刚刚落过的泪挂成了霜凝在她眼睫上,她就像个雪地里走迷了路的孩子,眼里满是迷惘和惶恐。她惨然一笑:“刘知雨,我觉得我根本没办法和人谈恋爱,我一旦和别人亲密点儿,我就过不去我这道坎儿。” “我以前觉得爱情是特别崇高美好的东西,就算我爸出轨了,硬生生用事实告诉我这东西他妈的有多么脆弱,我也还是觉得爱情是很神圣的。”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觉得肯定是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我就和赵杨谈了,可是还是不行,我还是不知道。” “我不懂爱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能让我爸带着才一丁点儿大的我也要出去偷情,青天白日的也能在外面和人干起来,我就是不明白,我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 “刘知雨,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陈卓把自己埋在帽子上的毛领里,整个人就像一缕烟,一不留神就要消散了。 (28)填补好的窟窿 刘知雨不说话,两人都沉默着。 周遭一片静寂,只偶尔听见路上车辆鸣笛掠过,他们就这样坐着,被冰冷的空气包围,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两人却都好像被感官所摒弃了,诺大的天地,此时只剩下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知雨摸索着伸出手,拉过陈卓,还是像以往那样,坚定的、缓慢的握紧她,十指相扣。 “我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死了。肝癌。你可能知道我爸的前妻是得病死的,但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你应该也不知道一些之前的事情。” “我爸和你妈结婚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四年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很不愿意,特别讨厌你和你妈妈。” “我妈刚死那两年,我完全说不了话,见不了人,现在想想那时候可能是有什么心理创伤了。” “我上不了幼儿园,我爸就辞职照顾我,我除了能每天吃喝拉撒,其余时间感觉都不算个人了。” “我每天都坐在我妈以前教我搭积木的地毯上,能那样坐一整天,一动不动。” “我爸和我说话我也听不到,他怎么摆弄我我都毫无反应,感觉那时候我就把自己从外界屏蔽掉了,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出不去,被困住了。” “我爸没办法,最后听别人的建议带我去看一个心理医生。”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女医生,很温柔,她和我说话,我听不到,我就是看着她嘴唇在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好像聋了一样。” “按理说我那时候还是挺小的,对生死的概念应该也没那么明白,但我就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没有妈妈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不是大人骗我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她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太小的时候经历死亡好像对小孩挺不好的,比如这么多年我都不愿意和任何人提她,和我爸也只字不提,但是心里永远有一个地方放着她。” “没办法和别人说,说不出来,好像说出来了就代表着这股气——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气,就飘散了。” “人们说小孩记事都是从四五岁才开始,我记事特别早,我一岁的时候,我爸把我抛起来又接住,我就大声咯咯直笑,我妈就在旁边笑着骂我爸,我现在还能想起来她的动作和表情。” “在我妈没得病之前,我应该是有个很快乐的童年吧。他们感情很好,我记得我爸总是送花给我妈,家里永远都有新鲜的花,餐桌上,洗漱台上,我的房间里。” “我妈死之前我就在病房里,她那时候已经意识模糊了,人们都围着她,她使劲抬起身子,睁大了眼睛从缝隙里找我,我好像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敢往她面前去,我离得远远的,看到她最后看我的那个表情。那个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在她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一直记得她最后的眼神。她死了以后,我大概有两年吧,整个人坏掉了。” “那段时间我记忆很模糊,也不确定到底那个状态持续了多久,好像那段记忆被特意擦花了,只记得一些零星的事情。” “再后来,就是碰到你了。” “碰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恢复了,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笑以外,看起来已经挺像个正常人了。” “我刚开始对你态度很差吧,我那时候真的觉得你特别烦,即使我装聋作哑你也要拉着我一起玩,我根本就不想和你玩,就老是捉弄你。” “你从来都不生气,一直对我很有耐心。我爸问我,觉得陈阿姨怎么样,我就知道他想和你妈在一起了。” “说老实话,我真的挺不理解的,我妈才死了四年,我爸怎么就能走出来了,是不是大人都能对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说不要就能不要,他们真的都好残忍。” “后来我爸说,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才有一点小孩的样子,也更活泼一点了,就觉得每天和你在一起对我应该很有好处。” “其实这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我爸确实觉得你妈很好,他看你妈的那种眼神我以前也见过,就是他看我妈的眼神。” “我就同意了,更多的是想报复他,想欺负你,所以就同意了。” “可是你根本就像是个傻子,我怎么对你你都永远笑眯眯的,刚开始那几年我确实对你特别不好,我一直以来都挺内疚的,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也说不出来。小满,对不起。” 陈卓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他能感觉到她温柔的感伤顺着她的掌心传递给自己。 “我对你说这些,不是想证明什么。我长大了以后,就理解我爸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你可能没经历过亲人离世,有时候我想逝去的人其实并不痛苦,痛苦留给的是活着的人。” “人死了以后,就会给亲人留下一个个窟窿,这些窟窿感觉永远没办法被填补,我有时候觉得因为这些窟窿我整个人都不完整了。” “可是不是的,是你和陈阿姨帮我填满了,也帮我爸填满了。” “我可能没有资格和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小时候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你前面有很宽阔的路,你不能也不应该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就被绊倒在起跑线上,它们都过去了,已经被你远远甩在身后了。” “爱情不应该是由别人定义给你看,应该由你自己来定义给自己,不用想它到底是什么,你想它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 刘知雨说完这段长长的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陈卓沉默着,两个人被寒风包裹,温度从交握的指间蔓延开来。 全身都冻透了,心底却炙起烈火。 陈卓轻轻的说:“谢谢你。” * 接下来的两天,陈卓带着刘知雨玩得很尽兴,每个景点都一个不落的打了卡,照了很多照片,留了很多合影。 中间赵杨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陈卓都没接,没想到等她晚上回寝室时,他就在楼底下的乒乓球案子上坐着,陈卓回来已经很晚了,很冷,空中飘起了雪花。 她一回来就看到赵杨低着头坐着,肩膀上落了薄雪。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在电话里还好说一点,如今人在面前,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杨抬起头看她,有点失魂落魄。 “你回来了。” “等了很久吗?对不起,手机没电了,要是知道你在这等我,我就早点回来了。”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赵杨语气很平静。 他接着说:“我仔细想过了,我确实有时候和其他女生距离太近了,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让我学会拒绝也是真的在为我考虑,不想我太累,你不和我上床也不是你的错,我不应该总是逼你。” “陈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和你就这么算了。” 陈卓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他恳求的眼神。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从高中就一直喜欢你,可是你看起来很高冷,我也不敢追你,就跟着你上完晚自习去跑步,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你在操场上和我打招呼。高考完了,知道你和我都考到b市了,我多高兴啊,我们也不是一个班,我费尽心思想和你熟起来,也没有什么途径。假期里终于有机会了,我感觉到你也在慢慢接受我,给你表白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我以前都不知道紧张是什么感觉,那天你同意做我的女朋友,我高兴的就像个傻子一样。你对我那么好,什么都考虑的到,监督我学习,雨天送伞,感冒送药,你比我都更像是个男朋友。” “是我的错,是我和你在一起了就不够珍惜你,是我虚荣,总喜欢和女生说说笑笑,是我幼稚,和你吵架了也不让着你,多狠的话都说得出来。” “陈卓,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赵杨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陈卓也眼眶湿润了,本来想好要说的话,现在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杨看着她,抱住她,明明是个大高个子,揽着她好像缩成了小孩,让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能心软,不能妥协,陈卓给自己打着气,将赵杨推开来。 “赵杨,对不起。你特别好,真的,是我的问题,我有病,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是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赵杨声音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啊?你说的那些我都改,我全部都改,别分手了,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别分手了宝贝儿,我没你不行。” 陈卓忍住心酸,攥紧了袖口,她眼神温柔的看向赵杨,轻轻的拂去他肩上的落雪,“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以前还不懂,刚刚才彻底明白了,咱们之间还没有到非对方不可的程度,我和你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陈卓垂下眼眸,释然一笑,对他说:“你这么好,应该配得上更喜欢你的人,是我这段时间太迷茫了,是我把你拖到漩涡里,你不应该被这么对待。赵杨,”她眼神温热又诚恳,“我祝愿你能找到一个真正喜欢你、你也喜欢的女孩儿。真的对不起。” 雪越下越大了,她的刘海儿睫毛上都沾了雪花,可是她的笑容那么纯净,眼里都是对朋友的关心和鼓励,是朋友,不是恋人,赵杨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点。 赵杨安静下来,良久,他凄然的对陈卓说:“我明白了,我们分手吧。” “分手之前能不能再让我亲一亲你。” 陈卓不说话,她凑上前来,赵杨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在这寒冬雪夜里,这缕香气轻柔的、缓慢的与他嘴唇相触。他抱紧她,久久不愿放开。 (29)小瘸子 元旦过后,就是紧锣密鼓的考试周。 陈卓每天都和室友泡在图书馆里,又起早来又贪黑,把图书馆当作了根据地。忙活了半个月以后,考完最后一门,才算是松了口气。 为了庆祝顺利渡过考试周,陈卓寝室里的四个女孩儿打算出去搓一顿,杨淼和周玉群定的回家的票早,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考完最后一门的晚上就去吃饭,顺便唱个k。 四个人一边笑闹着你给我挑衣服我给你选口红,一边放起了歌,白桦点开一个蹦迪曲的歌单,鼓点节奏很强,一马当先在寝室正中央蹦起来,其他人一看,也马上加入群魔乱舞的行列。 杨淼边甩头边问陈卓:“上次咱们出去玩儿还是赵杨给咱们拍的照片呢,小卓,你俩是真没可能了啊?” 陈卓寝室四个女孩儿都关系很好,大家都是天南海北聚集而来的外地人,性格好,能玩到一起,爱笑爱闹。 杨淼和白桦开朗活泼,周玉群内敛,陈卓体贴,相处的都很好,她们寝室关系好是出了名的,同班寝室关系闹的挺僵的同学都曾公开表示很羡慕她们。 即便是有口角,也是矛盾不过夜,几个女孩儿都挺珍惜这段情谊的,其中一个有什么难事儿大家也是群策群力。 赵杨请她们吃过饭,他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其他三个都对他印象挺好,陈卓分手了就告诉了她们,她们一面觉得可惜,一面又坚决力挺陈卓。只是陈卓也没有告诉她们到底为什么分手,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话。 陈卓也随着音乐乱扭,发丝粘在脸上。“就是觉得不合适吧,就分手了。” 周玉群端着杯水边喝边说:“赵杨肯定不缺女生追吧,有一回他来找你,被李梦婷看到了,她专门来找我们打听赵杨,你问杨淼,我跟淼儿正走着呢,她就过来加进来,聊了几句就问赵杨,生怕自己动机不够明显呢。” 杨淼也说:“嗨,当时我和玉群还说要不要告诉你,但觉得只是打听打听,也不能捏着人家嘴不让打听吧,我们就没当回事。卓啊,你放心跟我们说,是不是赵杨劈腿了?” 陈卓哭笑不得:“哪有的事儿,赵杨人很好,我们分手不是他的原因,是我要分手的。” 其他人大惊失色,也不蹦迪了,一个个停下来,眼神聚焦陈卓,等着她的下文。 陈卓被她们盯得压力山大,她把周玉群按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编起了头发,陈卓手巧,每次出去玩大家都喜欢让她给自己编头发。她手上动作不停,说:“真不是他要分手,是我不想谈了。” 白桦正描着眉呢,回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还是我家妞儿牛气,咱姐妹都应该这样,只甩他人,不让他人甩我。” 陈卓道:“我仔细想了想,我其实对他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感觉,就觉得这样跟人家在一起也不太公平,还不如分手,让他找个喜欢他的呢。” 杨淼咋舌:“感情你这是因为要追求完美爱情,向往灵魂伴侣才分的手啊?卓啊,没看出来,你还这么精神洁癖呢?” 周玉群被陈卓摆弄着脑袋,还是努力朝上抬起眼睛,说:“你懂什么,小卓这才是最相信爱情的人,不然现在那么多人随随便便相个亲就结婚了,在一起只看合不合适,才不看爱不爱我,这才是最高层次的精神追求。你赶紧的找个对象就知道了。” 杨淼顾影自怜:“找对象太难了,咱们学院总共仨瓜俩枣男生,还各个都比我矮半头,我这走出去不说不能小鸟依人,也不能人高马大吧!” 其他人笑起来,杨淼身高足有175,在女生里面鹤立鸡群,一般身高的男生和她走在一起都像是缩了水。 陈卓也笑:“我也觉得我特死脑筋,但是没办法,性格就这样,不然就觉得别扭得慌,还是顺从本心比较好。人才能活几年青春啊,还是怎么舒心怎么来吧,反正后果都是自己承受,不辜负自己就行。” 杨淼走上前来一拜,作出个不伦不类的揖来:“受教了,我发现咱们陈卓这妞儿真挺有意思的,特有自己的原则,你别说,她平常不声不响的,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卓啊,你以后名号就是我杨淼的人生导师了,这个头衔我亲自颁发给你,不接不行啊。” 陈卓笑着啐她:“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你当我听不出来你挤兑我呐?还人生导师呢,让你好好喝热水,能听我一句就不错了。” 杨淼生活上大大咧咧,素来又有痛经的毛病,平常也不爱喝热水,陈卓看不过眼,只要她一喝纯净水就说她,搞得杨淼生生养成了喝水必喝热水的习惯,走哪陈卓都提醒她带保温杯。 杨淼讪讪一笑:“是是是,我肯定听话,你快别念我了。” 白桦也笑着说:“你还别不服气,陈卓什么时候管过外人,换了别人她才不管你喝凉水还是吃冰块儿呢。”她看了一眼陈卓,“我都觉得什么人才能降住卓妞儿啊,那肯定是个狠人。” 陈卓笑着拿梳子丢她:“你就知道埋汰我,只有你能降住我,行了吧?说得我跟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那可感情好,大家都听好了啊,陈卓今天跟我私定终身,非我不嫁,都来给我做个见证啊。” 周玉群拿着镜子端详着自己:“行啊,以后你俩结婚,我只出一份份子钱,正好给我省钱了。”大家就都笑起来。 * 陈妈妈来火车站接陈卓回家,她帮陈卓把箱子拎到后备箱里,招呼着陈卓上车,陈卓正系着安全带呢,察觉到陈妈妈的视线,抬头问她:“怎么啦?看我干嘛?” 陈妈妈捏一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瘦了?” “瘦了吗?”陈卓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没什么感觉,每天吃的可多了。” “你看你这脸尖的,也就巴掌大点,怎么回事儿啊,夏天的时候还挺敦实的,现在怎么看着跟难民似的。” “我有多胖啊,被你一形容就成敦实了,得亏瘦了,不然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直是个敦实的胖子啊?”陈卓哭笑不得。 陈妈妈也笑了:“夸张形容,语文没学过吗,还高材生呢。” 她笑一笑,又不经意似的说:“跟你提前说一声啊,刘小雨打篮球把腿给崴了,你要是回去看见他打石膏可别太惊讶啊。” 陈卓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怎么都不跟我说啊?怎么回事儿啊?” 陈妈妈无语:“就知道和你说了你是这反应,刘小雨不让说,说怕耽误你考试,就前两周的事吧,崴得挺严重的,请了假一直在家学习呢。” 陈卓心乱如麻:“那也得给我说一声啊,瞒着我是能好的快点儿吗?怪不得不和我视频呢,原来是这样。” 她顿了一顿,又埋怨陈妈妈:“感情我不是这家里的人了吗,有什么事儿也不告诉我,搞小团体呢?” 陈妈妈大笑起来:“告诉你能顶什么事儿啊?你离着几千公里远呢。”她安抚的拍了拍陈卓的手:“知道你担心他,他特意叮嘱我们不让说,说是怕你考试分心,这孩子体贴你呢,你到时候别跟他找茬儿去啊。” “我有那么不懂事吗,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和他找事儿。” 陈卓坐着,生了会闷气,又催陈妈妈:“哎呀妈妈你能不能开快点儿,你的车技也不至于像个蜗牛似的往前挪啊。” 陈妈妈笑着说:“行了行了,知道你归心似箭,这摄像头还开着呢我敢飙车吗?现在飙了明天你得上警察局捞你老妈去。过了这一段就好了,你少安毋躁啊。” 到了家,陈卓东西都不拿就往屋里冲,刘知雨正下了一半楼梯,看她进来了,就咧着嘴冲她笑起来。 她心里一软,走上前去扶着他,不让他下来,嘴上还是没好气儿,“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人了还能把脚给崴了?” 刘知雨不当回事,轻描淡写的:“没事,就是没注意摔了一下,都好的差不多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这哪是好的差不多了啊,到底怎么回事,妈妈不是说是腿吗?怎么胳膊也打上石膏了?严不严重啊?” “腿是有点骨折,胳膊是拉伤,真没事儿!”刘知雨被她小心翼翼扶着往楼上走,“你不用跟对待瘫痪病人似的吧,我真能自己走,就是走的慢点儿。” 陈卓白他一眼,把他扶到他床上坐下。 “幸亏是左手,不然你还能写字吗?”陈卓心有余悸。 刘知雨翘着嘴角:“看把你紧张的,幸亏没告诉你,不然你非得把我活吃了。” 陈卓给他抚一抚衣领,没好气地说:“你知道还这么不小心?到底怎么弄的?” “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不是和你说了吗?” “打球能摔成这样?”陈卓很怀疑。 刘知雨毫不心虚的回她:“马失前蹄,不是我技术不好啊,纯粹是个意外。” 确实是个意外,只不过是意外加那么一点点人为吧。刘知雨不打算告诉她。 他从b市回来以后,约晏如月认真谈了谈,晏如月还是咬定了不想分手。 “不是之前说好了吗?我也不指望你能喜欢我,我就在你身边也不行吗?”晏如月咬着嘴唇,眼里有火喷出来。 “还是不了吧,让别人误会也不好。” “被谁误会啊?还有谁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刘知雨很无奈,“你别这样,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男生,我真的不值当的。” “我说值得就值得,别人喜欢我那是别人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只喜欢你啊。” “可是你不觉得跟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更幸福吗?” “不觉得。” 刘知雨没办法了,冷下脸来:“我们还是分手吧,要怨就怨我,真的对不起。” 晏如月噙着泪:“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干嘛还给我送手链?干嘛对我笑?大家都说我们在谈恋爱你也不否认?明明你对我和对别的女生就是不一样!” 刘知雨哑口无言,很诚恳的再次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晏如月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那行,但你要记住,是我甩了你的,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好,我知道,是我让你误会了,这段时间真的对不起。” 眼泪断了线一样流下来,晏如月抓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留下一句:“刘知雨,你这个人真的心好狠。” 如同轰轰烈烈的在一起一样,晏如月和他分手也分的人尽皆知。 晏如月和她的小团体看到刘知雨就翻个白眼互相窃窃私语,晏如月申请了调座,调到离刘知雨最远的墙边。她再也不有事没事就找刘知雨说话了,有其他女生找她打听情况,她就大声说:“对啊,分手了,我厌烦了,不想和他好了。” 刘知雨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没了晏如月每天的跟前跟后,他轻松了不少。 过了几天就是年级的篮球比赛,他们班和二班对抗,两个班不但平常学习成绩上较劲儿,这种课外比赛上也都憋着一股气想赢对方。 二班有个男生叫赵海辰,他和晏如月是初中同学,一直对晏如月情有独钟,只是晏如月喜欢刘知雨喜欢的太高调,他根本没机会。 听说晏如月和刘知雨分手了,他在球场上时不时就要借机撞他一下,眼里都是情敌的挑衅。刘知雨无奈,只能绕着他跑。赵海辰这种打法显然没一会儿就把两个班的火都挑起来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赛场上大家都绷紧了弦,火药味越来越浓。 刘知雨在跳起来投一个三分球时被赵海辰故意一撞,撞倒在地,姚远一下子上了火,把球一扔就拽着赵海辰给了他一拳,这下好了,两边都好像突然开了阀门,气冲上头,打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围观比赛的同学们更是兴奋,不打比赛的男生也一窝蜂围上来,也不知道是在拦架呢还是火上浇油呢,两个班长期以来的“恩恩怨怨”如今都聚在了这赛场上。 始作俑者刘知雨被挤在人群中央,胳膊也挂了彩,等到好几个体育老师赶紧分开这群打红了眼的半大学生后,才发现刘知雨被撞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弄到医院一查,骨折了。 晏如月和赵海辰一起来看刘知雨。晏如月看起来非常难为情,赵海辰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简称厚脸皮,他一脸诚恳的给刘知雨道了歉后,就是看着晏如月咧嘴傻笑,刘知雨一看这情形,就大概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生大概都很喜欢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桥段。赵海辰为了她伙同二班和一班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架,晏如月羞恼之余,也有点难以言说的甜蜜。 刘知雨笑一笑:“没关系,也不是特别严重。” 赵海辰脸一红:“这回是真对不住你啊,兄弟,我脑子一热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都怪我太冲动了。” 刘知雨道:“没事,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她。”他看了一眼晏如月。 晏如月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说什么呢?谁跟他在一起了?” 刘知雨笑起来,赵海辰看着晏如月,表情有点局促。 晏如月难得的害羞了,她跺跺脚,飞跑了出去,赵海辰伸长了脖子看她,刘知雨笑他:“你怎么还不去追?快去啊。” 赵海辰再次给他道了歉,就跟着跑出去找她了。 至于晏如月到底有没有和赵海辰在一起,那之后刘知雨就被接回家养伤了,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30)初吻 正经说起来,刘知雨还没放假,期末考试在一个星期以后。他崴了脚以后陈妈妈就给他请了假,不让他去学校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确实工作忙,没办法天天接送,另一方面嘛,陈卓快要回来了,有她看着,刘知雨想不学习都难。 陈卓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归置好,刘知雨拄着拐哐哐的走到她房间,十分艰难的坐下来。 陈卓笑话他:“让你不小心,成了个小瘸子。” 刘知雨说:“你是不是就特喜欢看我出丑啊?” “也就一般般喜欢吧。”陈卓朝他挤挤眼,递给他一本册子,刘知雨拿起来一看,是他们去各个景点玩时拍的照片,陈卓都洗了出来,装成了一小本相册。 刘知雨翻看了几页,一边评价:“这张你也笑的太夸张了吧。” “这张还行,不太像个傻子。” “这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都是我啊?没几张是你,你不是也拍了挺多的?” 陈卓扭捏了一下,“我觉得我那些都拍的不好看,就没洗。” “哪不好看了…明明都好看。”刘知雨嘟囔着,继续翻看,“这张好。” “哪张?”陈卓攀上前去,她本来坐在地上收东西,一靠过去正好挨在刘知雨的腿边。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抵在他腿上。 他合上相册,立马要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陈卓抱怨他:“我还没看清呢,哪张啊?” 刘知雨拄起拐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 “卫生间。” “我扶你去吧。” “不用,你弄你的。” “你这样子怎么去啊,你平常怎么上厕所的?” “该怎么上就怎么上啊。” “还是我扶你吧。” 刘知雨费劲的往门口挪,陈卓不容分说的搀着他往卫生间走。 “你出去啊!”刘知雨面红耳赤的赶她。 “你上你的,我不看。”陈卓背过身去。 “你站这儿我上不出来。” “你还害羞了,这有什么的,我怕你一个手…不行,回头再给摔了。” 刘知雨站了半天,他本来也不是想上厕所,如今她站在身后,更无尿意了。 “算了,不上了。” “怎么回事?你溜我呢?”陈卓瞪大了眼睛看他。 她比上次在b市见她时更瘦了,下巴尖尖的,衬的眼愈发的大。她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眼,黑瞳仁大,眼尾微微有些上挑,看人时总是显得无辜又楚楚可怜。一路上风尘仆仆,她刚洗过脸,额边的发丝还润湿着,粘在鬓角,他们离得如此近,刘知雨几乎能从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仅仅只是不到一个月没见她,她好像又熟悉又陌生了一点。陈卓那天晚上脆弱痛苦的模样一直烙印在他脑海里,他没办法说清楚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总归是和现在不同的,那个时候是爱怜,现在是想念过后终于得见的喜悦。 刘知雨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一个理论,所有的喜欢与爱意都源自于最基本的生理方面对对方色相的肯定和渴求。他鬼使神差的想着。 她菱唇红润,皮肤细白,刘知雨在昏黄的灯下看她,只觉得她处处可人,无处不是长在自己心上。 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倾身向前,吻住了她。 很软。 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他心跳如雷,时光好像静止在这一刻,他如此近的看到她的睫毛,左脸颊上的一颗小小的痣,感受到她的鼻尖擦过他的脸,她沉默的、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嘴唇四周。 不过一息,他就离开了。 长久的寂静。 陈卓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刘知雨,你在干什么。” 他也看着她,眼神毫不退缩游移,他不开口,赤裸的感情全部都从眼里涌出来。 平心而论,刘知雨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初吻会在这个地方,在卫生间里,在抽水马桶前,他们就这样对视着。 水管里滴滴答答的水一点点流下来,发出规律的响声,他们互相都不说话,空气好像固化静止了。 陈卓继续问他:“刘知雨,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眼神还有点懵懂,但更多的是镇静和质问。他依然沉默,陈卓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有点绝望,又有点期望的,还是问他:“为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 摊牌来得如此之快,刘知雨预想了很多次的场景,全部都没能用得上。眼前的事实好像一出荒诞情景剧,他们就像两个被安排在剧本下行动的木偶,他本来是导演,现身上场却毫无经验,对着另一个被打乱了剧本的演员,一整出戏就这样凝滞了。 陈卓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她略微皱起眉头,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刘知雨不动声色的深呼吸,紧接着又开口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一句彻底打碎了陈卓,她镇静的面具裂开来,她几乎是有些惊慌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有些慌不择路的跑了。 他被遗弃在抽水马桶旁,暂停键解除了,空气开始流动,头顶的灯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他被剧院的聚光灯钉在舞台中央,四周漆黑一片,观众席空无一人,他的搭档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他一个人报幕,一个人演出,一个人谢幕,现在,还要一个人鼓掌。 多么完整的一出独角戏,刘知雨几乎是有些自得的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演出,紧接着,更大的惶恐浮上心头——他完了,陈卓再也不会理他了。 *** 晚些还有一章,三百珠珠加更~ 爱你们 ^o^ (31)困兽之斗 陈卓回了房间,下意识的锁上门,也不开灯,就这么静静坐在黑暗里。 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错。 疯了吗? 几分钟前她还在和刘知雨笑闹,她不明白。 刘知雨眼里的东西她并不陌生,他刚才几乎是有些挑衅的在看她。 没开空调,她周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吓的。 她以为她足够了解刘知雨了,可就在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那不是刘知雨,是另外一个人。 她开始条分缕析的往回想,最近的一次是那天夜晚的互相坦白,说实话,那次谈话对陈卓的意义是非凡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些事,难以启齿。 那些记忆就像耻辱柱一样被牢牢钉在她的脑子里,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被困住,忘不了走不出,她以为它们会慢慢腐烂,蒸发掉,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是刘知雨,是他把她从那滩泥里拔了出来,是他告诉她不要往回看,要往前走。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可以主动从沼泽里浮出来的,之前的那些年,她一直觉得自己深陷在沼泽里,快要被淹到脖颈了,和赵杨的争吵更令她往下沉坠,在她快要窒息了的时候,是刘知雨救了她。 但是,怎么能是他呢。 刘知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么一询问,那个“新的”刘知雨开始慢慢浮现在她眼前。 再往前就是每周一次的电话,一些英语问题,他发过来的一些意味不明的照片——能看出来很多时候就是他随手拍的,有时候是阳光,是挤满人的十字路口,是陈妈妈做的饭菜,是她养的多肉上滴下来的一滴水珠。 再有就是那次旅途中他提醒她要“戴套”,还有的话,就是暑假那次莫名其妙的冷战了。 陈卓浑身发冷,她有些恍惚的想道,原来是这样。 站在终点往回看,一切原本觉得疑惑的时间点,统统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那些她原本以为的小孩脾气,带刺的话语,复杂而欲言又止的眼神,伤感的神情。 是偶然的冲动吗?陈卓有点绝望的在说服自己,但潜意识告诉她,不是偶然,是蓄谋已久,是长期蛰伏——是连她都无法确切起点在何处的一段长长的山路。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和刘知雨笑闹时他突然之间的冷淡,也明白了他以沉默对自己无声的推搡,他曾经推开过、警告过她,是她,毫无顾忌,颇不谨慎的一直在逼近他。 陈卓绝望的往后一倒,囫囵身蜷缩在床上。 * 父母看到陈卓房里灯黑着,以为她旅途劳顿,早早睡了,就都没来打扰她。 陈卓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床上,她的闹钟秒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她一声声在心里默念,跟着数,脑子里是一片浆糊。 不想动弹,她连按开台灯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刘知雨那边的阳台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他刻意放轻的拐杖声,一步,两步,移动到她这边的阳台门前。 她听到他沉默了很久,她想让他回去,她想,他站一会儿就走了,她这么期待着。 可是刘知雨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腿能站这么久吗? 陈卓在想。 她无声无息的和黑暗混杂在一起,刘知雨走进来,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看到她躺在床上。 他慢慢一步步挪过去,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陈卓心脏上。 他在她身边坐下了。 熟悉的场景,以往的无数个争吵后的夜晚,他都是这样以这样沉默的靠近,来换取第二天的和平。 这次不行了,小雨。陈卓有点悲哀的想,这次真的不行了。 她努力攒起力气,翻身坐起来,她明白她今晚避无可避,无法找到外援,实质上她也并不害怕,她甚至明确的知道刘知雨会来,她一直在等着他。 她没办法逃跑,山一样的障碍阻在她面前,她只是不知道该穿山而过,还是愚公移山,慢慢搬空它。 刘知雨要按开灯,陈卓拦住他:“别开灯。” 她抓住他的衣袖,他毫不意外的反手抓住她,她马上要缩回手,要往后躲,刘知雨欺身上来,他们的脸离得很近,互相都在打量对方。 陈卓一向知道刘知雨力气大,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如果他真的想抓住你,会是一种怎样的禁锢感。 他们像困在一只笼子里的两头野兽,喘着粗气,互相盘踞在一侧,对视着,都在思忖下一次的进攻时机。 陈卓绝望的眼神刺痛了他,她说:“这样不行。” 刘知雨慢慢靠近她,他的眼神一寸寸逡巡过她的脸庞,即使在黑暗里他也知道她此刻的苍白和红晕。 一只野兽逼近了,另一只伏下身子往黑暗里退了几步,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倏然之间,一只进攻了。 他俯下身,毫不犹豫的噬咬住她,不同于那个在卫生间的浅淡的触碰,他这次霸道坚决,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要害,一击即中。 他舔舐着她,有些不得要领,刮得她发痛。 他整个人现在就像是一把刀,唇舌为刃,一寸寸把她割开来,她几乎感到唇间滴下了淋漓的鲜血。 她吃力地推开他,扇了他一巴掌,打在他耳侧,不重。刘知雨愣了一下,变本加厉的压过来,把她按嵌在柔软的枕头里,更加凌厉的咬噬舔吻。 这就是刘知雨,陈卓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他身上的气味熟悉宁静,可是他的动作、神态、眼神,都是她所知道的他——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很强势的性格,不顾一切,没有多少束缚,也不受约束,随心而往,我行我素。那个在她的意识里的“新的”刘知雨和“旧的”刘知雨此时此刻合二为一,她想,原来他还是他。 两只野兽厮杀起来。 陈卓没多大劲,只是她在不断的挣扎,粗重的呼吸声交错起伏,黑暗里都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和唇齿之间润泽的水声。 激吻成为了一场困兽之斗。 她从来没有如此不顾体面的挣扎过,刘知雨手劲大的可怕,他一只手攥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他腿脚不便,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她曲起膝盖顶在他的小腹上,下狠心一顶,刘知雨被她伶仃的膝盖骨顶得反胃,拐杖啪嗒一声倒在床边,他干脆拿另一条腿压住陈卓的膝盖,她像条鱼一样被压住发力点,被他困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受伤的那条腿一下一下涨得发痛,腿部有一根神经好像一路连进了脑子里,那根神经一跳一跳的发出阵痛。 陈卓被他像夏天那次打闹一样原模原样的压在床上时,她居然还分神嘲笑了自己一番,她终于明白了刘知雨那时候的阴晴不定。她嘲笑自己那个时候怎么就跟个弱智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到刘知雨的反常。 男生和女生的体力差距她到今天才身体力行的终于了解,她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他的唇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她感受到他刚刚刷过牙的味道浮沉在她嘴里,她努力的用舌尖去推搡他的闯入,反而让他好像找到了新乐趣,他不停的吮她,舔她,像个迷困在沙漠里渴极了的孩子,黑暗里发出的啧啧水声让她羞愤不已。 陈卓一狠心,咬了他,她感觉到唇齿间的铁锈味慢慢满溢,他也只是哼了一声,反而缓慢地把流出的血渡给她。 黑暗中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刘知雨眼里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压抑情愫,他依然不放开她,但是慢慢温柔下来,他几乎是有些爱怜又依赖的在吻她了。 陈卓一动不动,被他揽在胸前,他细密的啄吻她,吻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鬓角,她的睫毛,她的鼻尖。 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他用手指摩挲着她腻滑的皮肤,拇指一寸寸抚过她的下颌、耳垂。他擦掉她无声中淌下的眼泪,越擦越多,他叹息着,吻上去,尝到又咸又涩的滋味。 他在她耳边喃喃不断的说:“我好爱你。” (32)你养的狗 夜已经很深了。 陈卓被他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很单薄,又很有力量。与其说是他搂着她,倒不如是他埋在她脖颈里。 四周静谧,陈卓睁大眼睛看着挂在书架上的一个机器猫小挂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刘知雨才接纳她的时候,晚上下了暴雨,电闪雷鸣,他抱着枕头来敲她的门,当时他们也是以这个姿势睡着的。那次应该算是刘知雨第一次对她主动示好。 只不过现在角色颠倒了,当时还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如今已经长成了能反拥住她的清瘦少年。 那个时候刘知雨才刚刚对她卸下心房,他们生疏的蜷缩在一张床上,互相都僵硬难眠,她揽过他的肩膀,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伴着雨声,哄他入睡。他就是像这样,慢慢把头抵在她的肩窝里,身子软化下来,睡着的时候,脸上是无尽的依赖,呼吸间也是信任的絮语。 时光流转,她突然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陈卓艰难的张张口,可是她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知雨破釜沉舟般的强吻生生断了她原本想好的后路,她本来想给彼此都找个借口,也许是青春期的错误萌动,也许是多年以来她让他产生了误解,总而言之,她打算把在卫生间的那个吻处理成一时冲动。 可是现在不行了。 刘知雨还是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将会怎么退缩,怎么教育他,怎么对他说,他只是一时兴起。 于是他先下手为强,不让她说出口。 刘知雨对她表现出的前所未有的强势把她生逼到了悬崖边上,往下跳是万丈深渊,往前走是他期望又绝望的眼神,她无从选择。 他逼着她看清眼前的事实,逼她了解他的心意。 她在惊诧之下,都数不清他到底附在她耳边说了多少个“爱你”。 陈卓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荒唐感,一个月以前她还在和刘知雨面对面的谈起她对爱情的耻辱和困惑,一个月以后,他就源源不断的把他的“爱”全部都说给了她听。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温热鼻息,他满怀爱慕与依赖的情感顺着这些热气把她浑身都包裹住了,她无法对这份厚重的爱意视而不见,更无法推开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蠢话。 可是,这怎么可以啊。 如果不是刘知雨猝不及防的摊牌,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他们就会像寻常家庭里的姐弟一样,慢慢长大,离开,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的孩子也许会一起长大,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刘父陈母会给他们压岁钱,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一顿团圆饭。 她要怎么和父母说? 她比刘知雨大了整整四岁。 虽然这个年龄差其实也不少见,他们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毕竟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整整八年,早就成为了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让别人知道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在乱伦。 而且刘知雨也才十七岁,懵懂又冲动的年纪,即使现在他对她的感情正是浓烈的时候,他情难自已,她无法视而不见,可是以后呢?刘知雨会继续长大,如果以后他知道自己的感觉其实都是一时的冲动呢?这个年纪,正是价值观慢慢构建的时期,他才在成人世界里怯怯的按下一只脚印,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陈卓想不出来答案。 没等她理顺自己混沌的想法,刘知雨就开口了。 “你问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长时间不说话的沙哑,他现在居然听起来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坦白说,刚开始我以为是我……对你有欲望。”他有些羞赧。 陈卓静静的,动也不动,听他继续说。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每天都在想你,你在家的时候想和你说话,和你玩闹,你出去了,就在想你和谁在一起,你开心吗,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你和他出去约会,我总是想象他是不是在亲你,你们在哪里,你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对你不好。” “所以我嫉妒他,只能对着你撒气,态度很差劲,但是你怎么能那么迟钝,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你去上学了,我更不知道你每天的动向了,你说你们要去旅游,我脑子里都是……你和他上床的画面。” 他说到这一句,放轻了声音,难以启齿似的,好像觉得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很羞耻。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点了点她的后脑,“好像这里,出了错一样,满脑子都是你。” 他说完这些话,更加紧的搂住了她,呓语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禽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就算是要下地狱,我也必须拉着你一起。” 他咬着她的耳朵,她瑟缩了一下,“我快要憋疯了,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陈卓,我真的好爱你啊。” * 第二天,陈卓起的很晚,刘知雨往楼下一步步挪的时候,刘爸爸还问他:“小满是不是昨天太累了,怎么还没起床?” 要不是刘爸爸脸上都是货真价实的疑问,刘知雨几乎要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了。 他一顿,马上不动声色道:“可能吧,要不然您去叫叫她。” “你去吧,我这洗着菜呢,一手水。” “哦。” 刘知雨踌躇了一下,又掉过头往回挪,挪到一半碰到陈妈妈下来,也跟他说:“小满今天赖床了,哈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说着来搀刘知雨,“你去叫叫她,我昨天买了条鱼,得让她给我教教她的糖醋鱼是怎么做的,我怎么总觉得我做的就是欠点儿什么。” “怎么都让我去叫啊?”刘知雨有些无奈,又有点心虚。 “不一直都是你叫的吗?哦,不对,一直是她叫你起床,我还没见过你叫她起床呢。”陈妈妈打趣他,“你我谁叫不是都一样?” 陈妈妈把他搀到陈卓门口就下楼去了,人还没走到楼下,声音已经飘到了厨房里:“老刘!你把那条鱼洗一洗,今天让小满教教我怎么做糖醋鱼!” 刘知雨站在陈卓房门前,犹豫半天,不敢敲门。 昨天他可以说是把一直以来压抑的所有想法都一股脑说给她听了。换做意识清醒的白天,他不一定能说的出来,可是夜晚好像格外大胆,借着黑暗的保护,他对她说了好多话,那些话让白天的他一回想都有些面红耳赤,不敢细想。 不知道陈卓不出房门是不是因为无法面对他,他现在也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他站在她门前,不知道该不该叫她。 天人交战中,陈卓刷的一下拉开房门,看到门口呆立着的他,她先是一惊,然后就像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 他心里一沉,反而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她穿着睡衣,眼窝青黑,跟昨天的神采奕奕相比,好像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是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 她避开他的目光,要绕过他,他不让,反而一步步把她逼进去。他反手合上门,陈卓不看他,只是低着头想躲过他。 他拧住门把手,她上手去掰——当然是纹丝不动。 陈卓刚开始还是认真想去开门,他执意不放,她突然气血上头,使劲去掐他,拧他的手,都掐出了红印子,他还是不放,她气馁,低声说:“我要出去。” 刘知雨固执的说:“你看着我说,我就让你出去。” 他低下头去想和她对视,她撇过头,入眼是她细伶伶的锁骨。 他掰她的肩膀,她扭着身子不动,他扔下拐杖,瘸着腿把她逼进角落里,一手去转她的脸。 她好像一心一意和她较起了劲,绷紧了下颌,就是不转过来,他怕自己掐痛了她,就放开了手,她还是转过头不看他。 他软下来,“你看看我。”说着就俯身下去找她的嘴唇,要亲她。 陈卓倏的转过来,盯着他,眼神慌乱:“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刘知雨有恃无恐:“你叫吧,正好让爸妈也知道,我反正早就装不下去了。” 他是认真的。陈卓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 她没了办法,只能动来动去的转头,想要躲开他。 但是刘知雨是谁,从来没有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他捏住陈卓的下巴,强硬的制住她的动作,把她转过来,他看向陈卓的眼睛,她眼神低垂,睫毛微颤,还是不看他。 他离得太近了,近的能看清她耳畔的绒毛,白天看她,果然更明朗也更漂亮。 他心里好像燃起一把烈火,她不看他,他就偏要让她看清他。 他低下头去,轻舔了一下她的嘴唇,陈卓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看向他,眼里是忍不住的羞耻和愤怒。他反而因为这眼神高兴起来,又俯身下去舔她。 陈卓忍不住了,眼里有火:“你有病吗?你是狗吗?” 他笑起来,说:“就是你养的狗,你才知道吗?” “你能不能有点自尊?” “我在你这儿还有自尊这种东西吗?” “……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你让我亲一亲,我就放你出去。” “……” “刘知雨,你怎么这么无赖啊?” “就是这么无赖,你第一天认识我?” “……我刚刚听到妈妈叫我了。” “没关系,就说你还没起床。” “你怎么满脑子…”她说不下去了,羞愤的看他一眼。 他笑着帮她补足:“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 “只有对着你才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对着别人可没有。” “我管你有没有,不想和你拉拉扯扯的,你给我放开。” “不是说了吗,让我亲一亲就放你走,不然你亲亲我也行。” “滚开。”陈卓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没想到他扔了拐杖,全凭一身的力气压着她,她猝不及防的一推,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连带着她也扑到他身上。 听到动静,陈妈妈远远从楼下吼道:“怎么啦!” 陈卓急忙回她:“没事儿——马上下来!” 陈卓房间铺着地毯,这一摔倒是没摔狠,只不过陈卓倒下去正好压在他那条伤腿上,她赶紧起身,着急的去看他的腿,徒劳的轻轻摸了摸那层厚厚的石膏,焦急的问他:“没事吧?疼不疼?压坏你了吧?” 刘知雨假装倒在地上,手臂遮住眼睛:“……啊,好疼啊。” 陈卓急得不行,扶他,“让你闹,还没好明白,别给你又弄坏了,”他看着不胖,这一身骨头倒是沉得要死,陈卓把他胳膊放在自己肩膀往上使劲抬他,“能起来吗?” 刘知雨扑哧一笑,转身把她按倒在地毯上。陈卓反应过来,真的生气了:“怎么这样儿啊你!”马上就要挣扎着起身。 刘知雨认真下来,他压着她的肩膀,眼神赤裸又真挚,看进她的眼睛里。 这样躺着向上看他,他的头发垂下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陈卓以前总是觉得他长了一双静如湖水的眼睛,如今一看,这哪里是无甚波澜的静湖,分明是星光碎玉的银河,他眼里都是笑意和藏不住的恋慕。她一向觉得他那颗唇珠长得好,把这有点凌厉的美柔化了,她眼神飘向他的嘴唇,想起来什么,她突然就脸红了,刘知雨覆在她上方,看着她一寸一寸,从耳根红到了脸颊,整个人看着娇艳欲滴,有种小女儿的情态。 他笑了,刚想俯下身去再度尝一尝她。 门突然敲响了,陈妈妈在外面问道:“小雨小满?刚刚怎么了?怎么好大一声响,没事吧?” (33)谈话 陈卓手忙脚乱的去推他,刘知雨不为所动——他确实现在暂时残疾,动不了,他扬起声音说:“没事儿,我跟姐姐闹着玩儿呢。” 陈妈妈说:“醒了就快下来吧,小满,你那糖醋鱼怎么做的,你今天非得给我教会不可!” 陈卓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尽力不露端倪道:“来了来了,马上下来。” 陈妈妈下楼声走远了,陈卓脸上的血色褪去,她瞪他,“还不快起来。” 刘知雨往旁边一倒,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起不来,腿好疼。” 陈卓吃力的推开他,坐起来几下挪得离他远远的,面带怀疑:“你是不是又骗我呢?” “真没有,就跟骗你我能不疼了似的。”刘知雨俯趴在地上,声音闷闷的。 陈卓走上前去,隔着石膏轻轻摸他的腿——他当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她说:“再骗人就是小狗啊。” 他闷闷的吭哧吭哧笑:“本来就是小狗。” 陈卓也笑了,拽他,“起来,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医院看看,你别恢复不好,真成小瘸子了。” 刘知雨顺从的翻过身来,也不起来,陈卓拽他的胳膊,像在拽一块铁块,“你动一动啊,怎么这么沉?” 刘知雨把手伸给她:“你拉我。” 陈卓没办法,只能去拉她,他一使力,陈卓早有准备,重心往后,没有被他反拉过去,她眼里露出得色,他看着好笑,也不逗她了,自己支撑着坐起来,支使陈卓帮他拿拐杖:“拐杖递我一下。” 陈卓拿过来,给他塞在胳膊底下,站的远远的问他:“能起来吗?” 刘知雨不说话,手脚笨拙的要站起来,她看了看,还是不忍心,上前一步搀住他,扶着他往门口走,他也不想真压着她,就把重心放在自己那边。 转头一看,她皱着眉头,头发散开,静电作用下头发丝丝缕缕的黏在他胳膊上,她焦虑又心疼的看他的伤腿,他心里一动,趁她不备,凑过去轻轻的亲了她一下,在脸颊上。 陈卓不动如山,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倏的一下放开他,他一时不备,趔趄了一下,她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 他被扔在了楼上,惊讶了一下,继而笑起来。 饭桌上,陈卓头一次没有给刘知雨招呼着夹菜,两人相对而坐,刘知雨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泰然自若,还使唤陈卓:“你帮我把土豆丝往我这边挪一挪。” 陈妈妈笑骂:“你这是腿坏了,吃饭的胳膊又没坏,抓住机会霸占呢?” 陈卓没言语,也不看他,把那盘菜换到他那边,陈妈妈和刘爸爸交换了一个惊奇的目光:一般这种情况下陈卓肯定是要唠叨他的,结果她一声没吭。 这是又吵架了?他们觉得有点头疼,陈卓刚回来一天就吵上架了,这么长的假期呢,该怎么办呀。 今天是陈妈妈做饭,陈卓负责洗碗,刘知雨也不走,就站在厨房里看着她洗碗。 陈卓把他当空气,又是洗又是擦,绕过他把碗放进橱柜里,就要往外走。 他亦步亦趋的跟上她,奈何陈卓手脚健全,没一会儿就走上楼,等他好不容易挪到第三个台阶时,他已经听见陈卓咔嚓一声锁上门的声音。 陈卓坐在桌前擦护手霜,手机械的搓动着,目光却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没等她发呆发出个所以然来,刘知雨又站在了她这边的阳台门前,眼看着就要推开门走进来,她头皮发麻,赶紧上去锁住门,和刘知雨隔着一扇玻璃对视。 刘知雨指一指锁,做出口型:我要进来。 陈卓回他:不行。 昨天晚上那一出搞得陈卓看到他又要从这个门进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才一个晚上,刘知雨就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勉强能把自己装进一个听话的弟弟的壳子,现在的他就是个刚刚表完白的楞头青,满脑子只想和她时时刻刻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根本没给她多少反应时间,她也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可是他也不给她独处空间,不让她把这一脑门子官司理清楚。 他步步逼近,当他靠近她时,她又分明觉得他一直是那个和她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他,这让她无法真正对他冷脸,无法背过身对他。 况且,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陈卓几乎是有些怜惜的想,她根本不能因为他的喜欢就把他推搡开,这对他太残忍了。他们是最亲密的人,推开他的后果就是把这段血浓于水的关系割上一刀,自此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付之东流,这对她来说也太残忍了。 刘知雨从小就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他十岁的时候迷上了航模,本来对于学习就是吊儿郎当,作业也不爱做,有了新爱好以后几乎天天都想着玩航模,缠着刘爸爸给他买,刘爸爸虽然平时都很惯着他,但他深知刘知雨真正拿到手以后就是无休无止的投入和热爱,换句话来说就是更加不好好学习了。他就对刘知雨说,只要他能考第一,就给他买。 刘知雨一听就去写作业,恨不得明天就是期末考,他确实聪明,小学的那些课程只看他想不想学,期末他不但考了第一,还考了年级第一,要知道因为他太贪玩,以前每次考试都在车尾上吊着。刘爸爸给他许了愿,为了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东西,不要说是考第一了,刘爸爸如果当时让他去考大学,他只怕也会去试一试。 就是这样的刘知雨,导致陈卓一知道他的心意,首先想的是如果他表现的太明显,让爸妈知道了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是能委屈自己躲躲藏藏的人,陈卓毫不怀疑,她前脚如果接受他,只要她愿意,他后脚就能拉着她去找爸妈坦白。 后果、困难从来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他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活在当下”的代言人。 刘知雨固执的站在门前,继续做出口型:让我进来。 陈卓也说:不行。 刘知雨顿了顿,抄起腋下的拐杖,比了比,就要往玻璃门上砸过来,陈卓吓了一跳,尖叫出声,刘知雨停下来,继续说:开门。 陈卓心有余悸,刘知雨看着她,一脸认真,只要她再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他的拐杖就会砸过来,陈卓很清楚,他真的做得到。 她滑开锁,退后两步,刘知雨推开门,慢慢挪进来,还体贴的又帮她把门拉上。 陈卓真的怕了他了,她退到门边,紧贴着墙:“你别动了,就在这儿。” 刘知雨才不理她,自顾自的挪到她床上坐下,像无数个以往那样,随手拿起她的枕边书翻了翻,低着头说:“你能不能别表现的就跟我是个穷凶极恶的色狼似的,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陈卓讪讪一笑,走过来把转椅拖过去,离他远远的坐下。 他抬头看她:“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但我真的是认真的,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语气平静,陈卓惯来知道他算是比较早熟的那一波孩子,经过昨晚,也根本不能再拿他当小孩来教育。 她沉默了半晌,问他:“太不现实了,别的不说,我比你大这么多——”她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觉得这个年龄差没什么,说实话,确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她也平静下来,几乎有些嘲讽的说:“你觉得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我和你现在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亲人了,且不说爸妈,外人知道了,只会捏起鼻子骂一句‘不知廉耻,搞乱伦’,你觉得这样对爸妈公平吗?” 他皱皱眉毛:“你干嘛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爸妈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照实说了,难道他们还能把我们强制分开吗?”他笑一笑:“一个房子里住着,怎么分开?除非他们离婚。” 陈卓沉下脸来:“好,那我们不说这个,你现在高二,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等你上大学了,我也已经大四了,我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要工作了。假如啊,我说假如,我们如果真的在一起,我已经上班了,你还是个刚进大学的大学生,你觉得这现实吗?” 刘知雨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又不是不毕业了,等我也毕业工作了就好了,你怎么想的那么远。” 陈卓无奈:“你大学毕业,我已经二十七八了,你觉得那个时候爸妈能不催婚吗?” 刘知雨打断她:“我大学一毕业就和你结婚,我查了,男二十二,女二十就能结婚,我毕业的时候年纪刚好。” 陈卓有气无力的:“还结婚,爸妈不提刀砍了我就是好事儿。” 她继续说:“你大学毕业,刚工作要有个适应期吧?脚跟都没有站稳就和我结婚?”她几乎是有些气笑了,“拿什么结婚?总不能再腆着脸问爸妈要钱吧?” 刘知雨没皮没脸的:“那到时候你先养着我,等我赚钱了就换我养你。” 陈卓道:“你还怪能屈能伸的。” 刘知雨有点不耐烦:“你也想的太多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就坐缆车,再没路就开山,反正到时候都能解决,你现在想也解决不了以后的问题啊。” 陈卓扶额:“感情你是什么都没想,就打定主意了。”她直起身子,严肃地问他:“那好,我再问你,即便是你要和我结婚,你觉得怎么送请柬?爸妈要怎么跟人说?说我儿子和我女儿结婚,欢迎来吃酒啊?你觉得别人会怎么说?” 她有些悲哀的看着他:“别人会说,这一家子都不要脸,爸妈没教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屋檐下住着呢就搞上了。人们说起来,只会说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了你,会说我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根本就没个做姐姐的样儿,道德败坏,你才十七岁也能下得了手。” 他心如刀绞,拦住她不让她说下去:“是我勾引你,是我缠着你不放,不是你。” 陈卓笑了笑,怜惜的说:“不管是谁,外人看来,只会是我。你觉得那种话我能受得了吗?爸妈能受得了吗?你忍心让爸妈难过吗?”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了半晌,才答:“我知道你觉得不现实,确实也有很多问题,但我真的是真心的,你说的那些我们一起慢慢想办法,你别拿那种话刺激我,我听了难受。” 陈卓语气放软了:“小雨,我也不拿你当小孩了,你现在确实已经长大了,我们平等的说话。我知道你觉得委屈,觉得我想太多,但是小雨,这就是现实,你总不能只想着自己,不想别人吧,人活着不能这么自私的。” 她怜爱的看着他:“况且你才十七岁,你真的懂吗?我知道你现在的感情是真的,我也不是在质疑你,但是你能保证一直是这样吗?人的感情是很多变的,今天你是这个心情,明天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吗?” 刘知雨凝着她,脸色难看起来:“你这是想说我只是一时兴起?想说我会变心?陈卓,你也不至于不了解我,但凡是我下定决心的事情,有哪件我是后悔了?回头了?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笃定了我以后就不爱你了?” 陈卓哑口无言,刘知雨步步逼近:“我知道你嘴上说平等对待,其实心里还觉得我不懂事,是个小孩儿,我就差把我的心剖给你看了,我想的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有哪点不清楚?不满意?一起告诉我,我好好说给你,让你明白明白。”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走向她,她吓了一跳,“你别过来,我明白,我都明白。我知道我说的太过了,你可能有点不高兴,但是你仔细想想,我之前说的那些,你也知道都是真话?是不是?” 刘知雨停下来,他悲伤的看着她:“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直说就好了,也不用先把一吨的问题扔给我看。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吓到你了,我现在一靠近你你就躲得远远的。人的脑子在冲动之下——” 他用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几圈,“是真的控制不了行为的。如果是我昨晚上让你实在觉得不舒服,那我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陈卓,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离我那么远了,行吗?” 陈卓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和刘知雨一起坐在床边,刘知雨试探着靠过去,头侧在她肩上,他听见她的声音连着骨肉的震动,传到他耳里:“像你这个年纪,你更应该去找和你同龄的人才更般配,我们如果在一起,就是无休无止的麻烦,你很聪明,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的,对不对?” 刘知雨闷闷的说:“我没你那么理智,我就是非你不可,你不要想着能说服我,感情要是能随便说一说就改变的话,”他蹭了蹭她的肩膀,“那就不是感情了。” 陈卓不说话,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34)那就缠呗 自那天开诚布公的谈话之后,陈卓和刘知雨之间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们都装作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刘知雨待她还是一如往常,只是收起了那种时刻都好像要把她刮下一层皮肉、让她坐立难安的眼神。 他跟她说话时神态,语气都很平静自然。陈卓本来以为父母去上班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刘知雨会更加肆无忌惮,她都在想是不是要出去随便找个奶茶店打工,也好过每天呆在家里和刘知雨大眼瞪小眼。 说实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多年以来,看起来是刘知雨一直在听她的话,她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但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只有他们才真正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全部靠刘知雨掌握节奏,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鼓起勇气的开诚布公最后虽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看起来好像确实对他起了一点作用,陈卓松了一口气,心里盼望着他从此能“改邪归正”。 他们两个在家,她也不敢随便进去他房间了,刘知雨起床以后就在房里看书,她要进去也是先敲门,他说声“进来”,她就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放下一些水果或是别的小吃,转身就走。 他们各自都在各自的房里,中午下午出来一起吃饭,这段时间倒是也相安无事。刘知雨也不刻意躲着她,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态度自然的让陈卓以为那天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她想,刘知雨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他比她还能共情,只要给他把道理说通、说透了,他是能明白的。 陈卓安下心来,她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欣慰,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刘知雨还是很懂事的。 过了几天,刘知雨要去拆石膏了。陈妈妈开车带他去,临走前陈妈妈扒着门框,手里甩着车钥匙,问陈卓:“你要一起去吗?” 陈卓不自然道:“我去干嘛,你们去吧。” 刘知雨走出来,听到她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对陈妈妈说:“我们走吧。” 陈卓站在阳台上,看到他们上了车,车屁股一摆尾,就绝尘而去了。 下午,陈卓正听着歌昏昏欲睡,他们回来了,刘知雨敲她的门,她塞着耳机什么都没听到,刘知雨转到阳台那边去看她,她侧身躺在床上,头发睡得盖了满脸,身子随着呼吸均匀的一起一伏。 他突然涌上一股气来,大声敲她这边的玻璃门,她不响,他就拍打起来。 陈卓惊醒,睡意全跑没了,坐起身来,看到刘知雨在拍门,她赶紧过去给他开门,揉着眼睛让他进来。 刘知雨拿掉了石膏,看起来又全须全尾,是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了。 她笑着说:“突然没了石膏感觉看起来还有点不习惯。”她微蹲下看他的腿,问他:“真的好全了吧?” 刘知雨扯扯嘴角,作势要跳起来,陈卓赶紧制止他,“别了别了,别又给跳坏了。” 刘知雨索性在她屋里转来转去走了两圈,步伐稳健,看着确实是大好了,陈卓放下心来,又数落他:“以后可不能那么不小心了,幸亏还没到高三,不然得耽误多少功夫。” 他也不坐,就直愣愣的站着,陈卓自顾自坐下来,貌似不经意的问他:“你现在能去上学了吧?什么时候考试啊?” 刘知雨盯着她:“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赶紧去上学,别在家里碍你的眼呢?” 陈卓很尴尬:“说什么呢,明明是盼着你赶紧好,整天瘸着腿算是怎么回事,进出也不方便。” 刘知雨不响,半晌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陈卓赶紧往边上挪了挪,他又朝她挪一挪,挪来挪去的,陈卓火烧屁股一般跳起来,皱起眉头:“别闹了。”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见我就躲?”刘知雨表情严肃,“我说了以后没你的同意,都不碰你了,你别躲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心虚了?” 陈卓哭笑不得:“我心虚什么啊,你好好说话,才正经了几天,怎么就又……” “你还觉得我是不正经吗?”刘知雨表情很失望。 “没有没有,我没觉得你不正经,我就是觉得,我们就像是以前那样就挺好的,时间长了……就好了。”陈卓这话说的底气不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避开他逼视的目光,不看他。 刘知雨坐了一会儿,站起身风一样的走了。 陈卓叹息着,想了想,还是没跟上去。她没办法真的完全和他割开来,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想通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时间能解决一切吧。 * 刘知雨回到了学校。 离期末考试也只有三天了,本来他可以不用来学校,直接来参加考试的,可是他不想每天和陈卓一墙之隔,脑子里东想西想的,干脆来上学,离她远一点,冷静一点。 这几天都是他装出来的平静,陈卓跟他说的那些问题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想,也觉得不值得一想,他还是觉得只要彼此都是真心的,有多大麻烦都能水到渠成。 可是陈卓不放过他,她非得掰开揉碎了给他看才罢休。 一想到她说的,别人会骂他们不知廉耻,他就觉得一阵心慌,他才不管自己被不被骂,可是是他想拖着她下地狱,他不能让她被沿途的烈火灼伤。 但随即他又嘲笑自己,都下地狱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他不在乎,可陈卓在乎,她在乎他就不能不在乎。 不就是他比她晚生了几年吗?不就是现在还是姐弟吗?在他看来,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是这些在陈卓看来,一切都是问题。 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很自私,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可是他转念一想,人活着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得到满足,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一方面因为陈卓显而易见的抗拒神伤不已,一方面又因为向她吐露了心意,灵魂好像都得到了满足。他如同被架到了天秤上,一边是他越来越浓的情愫,一边是陈卓哀伤又顾虑的眼神,一重一轻,一轻一重,让他的心情一天内此刻能飞上云霄,下一刻就能跌入谷底。 陈卓的拒绝在他看来也不是问题,他对她志在必得,他太了解她了,陈卓根本就不是能推开他的人,只要她第一次没有推开他,他就有把握让她永远都推不开他。 他停下来只是觉得陈卓或许说的是正确的,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各种各样的现实因素。 可是这种暂停显然不能让他更好受一点,相反,以前他还能强自压抑的住,现在他只想每天都和她腻在一起。 可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他一靠近就眼神惊惶,全身的毛都竖起来。 他不甘心,也不满足,只能先逃出来,把自己冷却一下。 看到刘知雨回来了,男生们都围上去让他跳一跳,抬抬腿,看猴子似的把他观赏了一番。晏如月远远的递过来目光,她不好意思来问,就支使姚远去,姚远笑嘻嘻的上去搂住刘知雨的脖子,问他:“待会儿去打球不?” “不去了吧。” “别呀,你不打,去坐着看看也行,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没有,就是没劲头。” “那什么能有劲头啊,走走走,去了再说。”姚远说着就把刘知雨拉到了篮球场上。 刘知雨坐在场边,静静看着他们打,几个围观的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推一个,其中一个胆大的走过来问他:“同学,你腿好了吗?” 刘知雨抬头,是个不认识的女生,他有点茫然,那女生连忙介绍自己:“我是二班的,那天打比赛我们都看到了,你现在没事了吧?” 刘知雨点点头,说:“谢谢,没事了。” 女生红着脸走了,和她一起的几个女生凑上去一起叽叽喳喳的发出笑闹声,满足的走了。 姚远他们依然在场上奔跑,挥汗如雨,半程下来,姚远走过来坐到刘知雨旁边,问他:“真不打了?” 刘知雨摇摇头,“不打了,没心情。” 一个短发齐头帘的女生走过来,递给姚远一瓶水,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个人切切私语了一阵,女生甜笑着走了,姚远目送着她身影走远了,嘴角还是咧着的。 刘知雨斜眼看他,姚远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就那天吧,你不让姓赵那小子撞翻了吗,我气不过就上去揍了他,结果就都打起来了。” “然后过了两天,李秋然就给我送情书,说觉得我那天特别帅气,”姚远笑着,有点骄傲,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她说想和我谈朋友,那我当然就,就谈了呗。” “李秋然?”刘知雨疑惑,她不是他们班的女生。 “哦,她是二班的。” 刘知雨睁大了眼睛,姚远挑一挑眉:“哥们儿厉害吧,打了场架,把到了二班的妹子。” 刘知雨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个人都沉默着,姚远拿起水瓶又放下,舍不得喝,刘知雨冷不防地问他:“我问你个问题。” 姚远拿起水瓶,无意识的拧开又拧上,被他这严肃的语气搞得也正襟危坐起来,“你问吧。” “要是你喜欢一个女生,她还不喜欢你呢?你怎么办?” 姚远忖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他:“让你上次单相思失恋那女孩儿?” 刘知雨不置可否。 姚远一拍大腿:“嗨,不喜欢就让她喜欢上啊,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我就没见过只要你喜欢还能不喜欢你的。” 姚远这句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刘知雨笑一笑,懒得反驳,说:“她就是还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表白了?” “嗯。” “她没接受?” “她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反正给我讲了一大通道理,中心思想就是我们不合适,让我死了这条心。” “那你是什么想法?” “我还能是什么想法,我肯定不甘心。” 姚远皱起眉头,“这就有点难办了。” “她也没说为什么不合适?” “说了,但我觉得都不是问题。” “嗨,女生就是想得多点,她多大啊,我认识吗?” “…比我大一点吧,你不认识。” “大一点啊…”姚远思忖起来,刘知雨察觉了,问他:“大一点怎么了?” “啊?没怎么,我就是觉得女生是不是本来就成熟啊,大一点的话肯定想的更多了,她要是不愿意的话,”姚远看看他,又说,“那你要不然就算了呗,非得是她吗?” 刘知雨很坚定:“非她不可,必须是她,没她不行。” 姚远咋舌,“看不出来,雨子居然还是个情种啊。” 刘知雨作势要捏他脖子,姚远连忙说:“那你要是非要和她在一块儿,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刘知雨看过来,姚远解释道:“那就是缠了呗。” “你看啊,她要是不同意,无非就觉得你不合适,那你就让她知道你们合适啊,至于方式嘛,”他挤挤眼,“你可以学一学晏如月,烈女怕缠郎,你就死缠烂打的,不信她不动心。” 刘知雨很犹豫,“那她要是讨厌我了呢?” 姚远问:“你们熟吗?” “很熟。” “她会和你翻脸吗?” “应该……不会吧。”刘知雨也有点不确定。 “不会就得了呗,既然她又不会和你闹翻,你怕什么,大胆的上啊。” “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到底是谁啊?”姚远抓心挠肺的好奇。 “不是谁,你不认识。”刘知雨敷衍他。 “好啊你,前脚给你开导完后脚就翻脸不认人了,真不够哥们儿。” 刘知雨笑着捶了他一拳,站起来捡起篮球扔给他,“走吧,陪我打两圈。” “你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刚还神伤呢,这就好啦?”姚远站起来,跟上他。 “那不然呢,人活着总不能把自己憋死,小姚子说得不错,待会儿我手下留点情。”刘知雨笑着回他。 姚远笑骂他:“呸!还不一定谁给谁留情呢。” (35)看着办吧 刘知雨期末考试也考得不错,虽然比期中退了一名,但总分更高一点,大家都很高兴。正好赶着他的生日,陈妈妈买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和陈卓一起做了好多菜,一家人还开了红酒。 陈卓不怎么能喝酒,只略微尝过一点白酒,那辛辣冲人的味道让她自此敬谢不敏。她尝了尝红酒,觉得味道还不错,起码不冲人,就多喝了几口,没过一会儿,头就晕起来,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她觉得头脑发昏,刘知雨看到她眼神不对劲,问她:“你是不是喝醉了?” 父母才看到她在椅子上坐都坐不住了,手撑着额头,也不说话,就是听他们说话,一直在笑,看着傻兮兮的。 陈妈妈看到她的杯子已经被喝空了,又心疼又好笑,“我居然还养了个酒鬼,一不留神就喝了这么多。”说着就去搀她。 陈卓朦胧着眼睛被陈妈妈扶起来,她抱着妈妈的胳膊不撒手,就只是笑,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刘知雨说:“要不然我扶姐姐上去吧,您和爸爸把餐桌收拾一下,”陈妈妈看桌子上挺乱的,以为他是怕油腻,想了想说:“也好,今天该老刘洗碗了,我大发慈悲帮老刘收拾收拾桌子。”说完就要把陈卓交给他。 陈卓看起来虽然已经醉的辨不清东南西北了,一听刘知雨要扶她,马上扒住了陈妈妈不放手,她搂住妈妈的脖子,头埋在她肩膀上,嘴里迷迷糊糊的撒娇:“不…不行,妈妈送我上去。” 陈妈妈笑得不行:“没想到小满喝醉酒居然是这个么德行,怎么这么黏人啊你?”她把陈卓的胳膊掰下来,“乖啊,让小雨扶你,妈妈收拾桌子。”陈卓死活不撒手。 刘知雨走上前来,硬是把她从陈妈妈身上掰下来,“走吧,我搀着你。” 陈卓没办法,一步三摇的松开陈妈妈,一手拂开他:“我自己…我自己能走,不用你。” 说着她摇摇晃晃往楼梯口走去,陈妈妈和刘爸爸在身后哈哈大笑,她根本都走不了直线了,歪七扭八蛇形前进,扶在楼梯扶手上就趴下来,刘知雨上前,不由分说地把她胳膊环上自己的脖子,手往她腋下一提,就把她半拖半抱的提溜着往楼上走。 陈卓还在兀自推搡他,嘴里说着:“不行,不让你扶,你起开。” 她自觉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了,但作用到刘知雨身上,那力道就跟挠痒痒似的。 他把她弄到房间里,放到床上,她一把把被子拉到下巴,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刘知雨:“你走吧。” 刘知雨被她气笑了,本来打算给她盖好被子就走了,现在反而坐到她床边,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不打算走了。 他抱起双臂看着她:“我就不走。” 陈卓伸出脚踹在他腰上,使劲蹬他,要把他赶走,他一动不动,连头发都没有动一下。 她气馁,拉过被子蒙住头,就打算睡觉了。 才闭上眼三秒钟,她突然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就要穿鞋往外走。 刘知雨拦她:“你干嘛去?” “洗…洗漱,刷完牙再睡觉。” 刘知雨无奈:“醉成这样还想着刷牙,你可真爱干净。” 她闻言嘻嘻一笑:“就爱干净。” 她穿了鞋就三摇四晃的往卫生间走,其实意识是清醒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举动很反常,她也不知道自己喝醉酒居然这么爱笑,就是觉得什么都很好笑,如果人体有个笑腺的话,那么酒精就是她的笑腺触发物。 她站在洗漱台前挤好牙膏,对着镜子刷牙,刘知雨抱着双臂站在门口,从镜子里看她。 她笑起来:“你看我干嘛?” “不能看吗?” “能看,能看,嘿嘿,没有你刘大少爷不能看的。”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都能看?” 陈卓有些困惑,“看什么?” 刘知雨无语:“你刚刚说的,说我什么都能看。” 陈卓一口否认:“我没说,谁说的你找谁。” 跟喝醉的人是完全无法讲道理的。 刘知雨看着她刷了牙洗了脸,要上厕所,他主动走出去,等在门外,结果等了十五分钟还不见她出来,他敲门:“你是不是掉到马桶里了?” “嗯…嗯?出来了出来了。” 陈卓刚刚差点在马桶上睡着,她出来洗了手,感觉好像不那么晕了,努力沿直线走到屋里,刘知雨跟进来,她警惕的躺倒,把被子又拉上来,这回把鼻子也盖住了,只剩眼睛露在外面,用眼神示意送客。 刘知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不走。 “你快睡觉去吧。” “才八点半,我睡什么觉,睡不着。” “你不睡我睡,快走快走。” “不走,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你看着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陈卓被他的没皮没脸弄的哭笑不得:“我知道我喝醉了,但你一个大活人坐在边上我还是能看见的。你快走吧,走吧走吧。” 说完她就用被子蒙住头,侧身过去,真的打算睡了。 她感觉到刘知雨一直坐在床边,她被被子捂得闷得慌,喘不上来气,只能掀开,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有点生气:“你怎么还在呀,你在这我真的睡不着。” 刘知雨不说话,倾身过来,陈卓被他的眼神看得害怕,那天晚上他的强吻依然让她心有余悸。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刘知雨笑了:“你怕什么?” 陈卓说:“你少装蒜。” “看来你还是没醉。” “当然没醉,真醉了我还能有意识吗?”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真醉啊。” “这叫微醺。” “微醺也是没醉。” 陈卓不想和他来来回回扯皮,她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知雨抬手要去按灭她的灯,她拦住他,瞪起眼睛:“你干什么?!” 刘知雨这回真的笑了起来,“你放心,我真的不干什么。”他说着举起双手,投降似的。 “那你关灯干什么。” “我想对你说几句话,但是对着你的眼睛我说不出来。” “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关灯,你又不是用眼睛说话。” “那我说了,你真的想听吗?” 陈卓退缩了,“…你还是别说了。” “不行,非得说,不说憋得慌。” “我不想听。” “必须听,不听我今晚上就一直坐在这儿。” 陈卓沉默了,她想赶紧把他赶走,但看样子他不说出来是不打算走了。她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早就知道刘知雨没那么容易放弃的,只是她还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刘知雨不给她反对的机会,他径直说:“我知道你没喝醉,你明天也肯定能记着我说了什么。你现在给我仔细的听好,陈卓,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要跟我说什么现实问题,什么大道理,我统统都不在乎。” “就算是有再大的问题,再多的困难,我觉得没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你总是不相信我,总想着保护我。是,我现在是才十七,但我难道一辈子十七吗,你稍微等一等我,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证明我自己,换我来保护你,有什么问题我来扛——你不要急着反对我,我说这些都是好好考虑过的,我没有在信口开河,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他顿了一顿,豁出去了似的说:“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不和你在一起我就活不成了,你看着办吧。” 陈卓叹了一口气,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呢?” “感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要能说出来我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可能只是这么多年我给了你一种误导——”陈卓犹自想要再挣扎一下,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她,他不耐烦的说:“我知道我对你什么感情,你不用给我当心理医生,亲情和爱情我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陈卓沉默了很久,刘知雨耐不住,说:“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那我们保密好不好,我保证不暴露,你信我。” 陈卓被他步步紧逼,能说的话她都说完了,他还是油盐不进,她的拒绝和循循善诱在他这里好像穿堂风一样嗖的一声就飘没影了。他把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她哑口无言,其实她也有些感动,她想了许久,才对他说:“那你让我想一想,我过几天回答你。” 刘知雨眼睛亮起来:“你同意了?” 陈卓说:“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 刘知雨压抑着兴奋,陈卓看到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肩膀垮下来,他站起来,高兴的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又坐在她床边,伸手就要抱她,陈卓警惕:“你干什么?” 刘知雨有点委屈:“就算你现在还没答应我,我作为你弟弟都不能抱抱你了?” 陈卓嗓子里的反对还没说出来,他就被他一把捞过来紧紧箍住了,他抱得太紧,陈卓没穿内衣,感觉到自己的胸被挤得和他的贴在一起,她赶紧推他,“行了行了,快去睡觉吧。” 但她根本推不动他,她没来由的突然想起来西游记里的捆仙绳,刘知雨好像化成了一根捆仙绳把她牢牢绑住了,根本都挣脱不开。 刘知雨抱了好久,转过头就想亲她,她吓得赶紧退到床角,“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 刘知雨笑起来:“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赶紧滚!” 刘知雨站起来,往阳台那边走,“那我真走了?” “赶紧的!你给我从大门出去!” “我不,我就喜欢走这个门。”话还没说完,陈卓就啪的一声,按掉了灯。 (36)行不行 不知道刘知雨睡着没有,陈卓反正是睡不着了。 酒精搞得她脑子一片混沌,刘知雨刚走出门她就恨不得锤自己一拳,本来她这两天心就一直吊在嗓子眼里,被刘知雨三言两语说了一通,看见他的眼神,她就有点受不了。 怎么稀里糊涂的说出“过几天回答你”这种话的,陈卓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摊饼,脑海里一会儿想着应该怎么把这件事拖上一拖,一会儿又觉得这墙怎么这么薄,平常也没有感觉刘知雨离她这样近,她现在就像是一直被窥视着一样,刘知雨的存在感顺着墙壁渗透过来,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生。 不知道到了几点,她才晕晕乎乎睡着,心里还压着一块大石头。 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天光已经大亮,她惊坐起来,看一看表,九点了。 踌躇半天,她仔细听了听隔壁的动静,笃定了刘知雨现在还没起床,她轻手轻脚的拧开门,往卫生间里走,刘知雨的门刷的一声打开了,他已经穿戴整齐,眼神清亮,笑着对她说了一句:“早上好啊。” 陈卓吓了一跳,尴尬的问他:“起这么早啊?” “不早了,都九点了。” “九点对你来说还不早啊。”陈卓嘟囔着。 刘知雨假装没听到,跟着她往卫生间走,陈卓走进去要关门,刘知雨连忙抵住门,陈卓瞪眼:“我上厕所你也要旁观吗?” 刘知雨讪讪的收回手,陈卓坐在马桶上,看着窗户想,干脆从这里跳出去算了。 这当然不行的。 她慢吞吞的出来,刷牙洗脸,尽可能拖时间,等到把洗漱台和镜子统统都擦了一遍,到处都锃光瓦亮,实在是擦无可擦了,她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刘知雨果然就等在门外面,亦步亦趋跟在陈卓后面,陈卓进了卧室,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往脸上涂了这个又抹那个,非常认真,等全部都护理完了,陈卓又开始修眉毛,对着镜子,又是远观又是近看,好像把自己的眉毛当作文物在修。 刘知雨也不催她,只是他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错开过。 等到陈卓终于大功告成了,再也没有什么大事体要做了,刘知雨清了清嗓子,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问她:“你想好了没有?” 陈卓随手捞过一个桌上的小玩偶,有一下没一下的揪它身上的毛,一边说:“不是说过几天吗?” “一晚上呢,都不够想的啊?” 陈卓有点不自然,她觑了一眼刘知雨,犹豫着说:“要不然,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刘知雨沉下脸来:“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是不是想着等我考大学还一年多呢,以为我一年后就忘了这回事了?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陈卓被他把想好的话都噎了回去,她恨不得变成个小人儿钻进手上抓着的玩偶里面,或者天边过来一道雷立马把她给劈了,这场面实在太难熬了。 她想了好久,才字斟句酌的又开了口:“那你必须答应我,成绩不能低于前三,然后,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你能做到的话…”她艰难的接着说,“…那就先试试吧。” 刘知雨站起来就要向她走过来,她赶紧举起手上的玩偶要扔过去,“还有一点,你不能动手动脚的!” 刘知雨停下来,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整个人好像发着光,他傻笑着,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看着她。 陈卓都快把那可怜的玩偶揪秃了,他试探着走上前去,把玩偶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他蹲下来,下巴放在她膝盖上,看着她的眼睛,眼里都是璀璨的星河,他握住她的手,陈卓才感觉到他手里都是汗,抓了她一手粘腻,她要把手拔出来,刘知雨不放手,开口道:“我不胡来,这样行不行?”他把她的手拢在一起,低头亲了亲。 陈卓感觉到他的嘴唇印在自己的手背上,很柔软,倏然一下,轻的好像一片羽毛。 * 陈卓昨晚没睡好,吃过饭就睡意上涌,连父母什么时候出门上班的都不知道。 她一直睡到三点半,刘知雨来敲她的门,那天晚上给她留的后遗症就是她每次睡觉都要锁上门,尽管锁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挺心虚的,但又实在怕刘知雨再来那么一出。 刘知雨咚咚的敲门,陈卓正在做梦,梦到她跟刘知雨吵架,两个人互相什么伤人的话都往对方脸上扔,陈卓在梦里心痛的呕血,她一边做梦潜意识一边分神在吐槽:吵架都吐血,你以为你演电视剧呢? 她说了句什么话,反正是特别伤人的话,远远超过刘知雨对她放的所有狠话的十倍,然后她就看见刘知雨气的眼睛通红,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整个人都要气疯了,举起拳头就往墙上砸,一下一下的,把拳头砸的血肉模糊,墙都要砸穿了,她吓得要命,赶紧上去要把他拉开,他还是不停手,把她生生砸醒了。 她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咚咚咚的声音是有人在敲她的门。 她下床去开门,刘知雨站在门口,手里扬了扬题册,“我有几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 陈卓把他让进来,刘知雨观察着她的神色:“怎么了?魇住了?” 陈卓敷衍着说:“没事儿,睡迷糊了。” 刚刚从梦里逃离一个几近癫狂的刘知雨,面前这个神智正常的刘知雨,让她还有点转换不过角色来。 陈卓问他:“什么题?拿来我看看。” 刘知雨哗哗一阵翻书:“喏,这个,还有这个。” 刘知雨大剌剌坐在她的椅子上,陈卓站着,靠在桌边,仔细看了看题,就跟他说:“这个选d,宾语从句的引导词充当宾语,指物,所以是what。” 讲了几个,陈卓不讲了,虎起脸:“题目在我脸上吗?你往哪儿看呢?” 刘知雨笑起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陈卓无奈:“你不要跟我耍滑头,不听就赶紧滚。” “听,我怎么不听,我听你讲题又不需要眼睛,耳朵没聋就行。”刘知雨嘻嘻笑着,坐着转椅转了一圈,冷不防拉了一把陈卓,陈卓没留神,被他拉的坐到他怀里。 她赶紧要跳起来,刘知雨锁住她的腰不让她走,她随手抓起一本书就拍过去,刘知雨被她照头一拍,才不甘心的放开她,陈卓站起来,一脚把转椅带着他一起踢开,滑了三尺远,气得直嚷嚷:“说好了不动手动脚的,感情我说的话你都当放屁呢?” 刘知雨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我错了,你不是都打回来了,你又没吃亏。” 陈卓气得发昏:“我说话你是越来越不当一回事了,既然这样,我还和你约个屁的三章,趁早拉倒算了。” 刘知雨长腿一动,带着椅子挪过来:“那你也不能完全不让我近身啊,你总得告诉我什么程度才算是‘动手动脚’吧?” 陈卓头痛:“你给我站住,别动了,我们安全距离一米以上,超过一公分都不行。” 刘知雨一听就拉下脸来:“你逗我呢?一米以上的话你干脆在身上安个警报器得了,我一超过你就电我,做个当代陈永信不是更爽。” 陈卓被他逗得笑起来:“你这不规矩的样子,我看就得电一电才行。” 刘知雨也笑着靠过来,“那亲亲也不行吗?” “不行。” “就亲脸。” “那也不行。” “亲手呢?” “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哪都不让亲,你快给我找个寺院出家算了。” “不亲不行吗?!” “不行,我才不搞什么精神恋爱。” “……” 陈卓无语,好半天才小声说:“那必须得是我同意才行,你不能搞突袭。” 刘知雨大为振奋,也轻声说:“那现在行不行?” 陈卓大声说:“不行!作业都没做完,行个屁!” 刘知雨被她一吼,有点讪讪的:“吼什么呀,我写不就是了。” 他眼睛一转,继续跟她讨价还价:“那我把这几张都做完了行不行?” “哪几张?”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刘知雨拽过题册,刷刷划了几道,递给她。 陈卓一看,起码有五大页,她说:“行啊,你要是一个小时能做完,每张最多错一个,能做到的话就行。” 刘知雨抬头看她,抓住她的手:“做到的话什么就能行?” 陈卓突然觉得很紧张,心砰砰的跳起来,她甩开他的手,不说话。 刘知雨继续问她:“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做完的话就让我亲你?” 刘知雨去做题了,陈卓怕他作弊,收了他的手机,拔了网线,然后定了个闹钟,打算他要是超过一秒钟都不算数。 她在自己屋里心神不宁的坐着,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轻率的就被刘知雨又一次哄着让了步,又觉得一个小时无论如何他也应该做不完。 但他要是真的做完了怎么办? 陈卓后悔了,一个小时太多了,半个小时就够了,她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眼睛都不眨的就跳下去了。 她为了不让自己东想西想,放了一集电视剧来看,只是眼睛盯着屏幕,其实根本连主角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闹铃响起来,陈卓一下子跳起来,马上冲到刘知雨房间里,刘知雨早就放下了笔,看她进来,得意地冲她一挑眉。 陈卓心里一沉,拿过题册开始对答案,越对心里越慌——他居然真的只错了三个。 陈卓瞪他:“你以前都骗我呢?” 刘知雨很无辜:“没有啊,我期末英语考了130呢,你太小看我了。” “???” “没想到吧?” 陈卓定一定神:“你期末试卷给我看看。” 刘知雨不给,他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她,“你这是要反悔?” 陈卓被他逼得一步步往后退,“你冷静一下,我没打算反悔,你等一下,不要离我这么近。” 刘知雨停下来,委屈的说:“你要求也太多了吧,谁家女朋友是这样儿的啊?” 陈卓被这个称呼惊得心里一跳,“你好好说话,我是你姐,你少给我不正经。” 刘知雨又逼上前去,陈卓被他逼得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她翻身要从另一边跑,刘知雨两只手跟铁钳一样一下就把她钳住了。 他箍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低声说:“你不让我叫女朋友,那我就叫你姐姐。姐姐,我要亲你了。” 他离得太近了,陈卓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又是这种熟悉的眼神,陈卓被他看的有点心慌。 他瞳仁不是纯黑,更近似深棕色,陈卓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眼睛总是看起来亮闪闪的,这个颜色的瞳色被阳光一照就会折射出一把碎金,他向来长得好,如此近的美颜攻击即使是看惯了的陈卓都觉得有点心悸。他睫毛不密,倒是很长,凑近了能看到下睫毛也像一把小扇子展开来,陈卓鬼使神差的想:他刷下睫毛的话睫毛膏一定不会沾到眼睑上。 刘知雨等不及了,低头覆上来,陈卓情急之下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嘴唇亲到她手心上,软软的发痒。刘知雨握住她的手腕,慢慢拉开她的手,坚定又温柔的亲过来。 (37)帮忙 初吻的感觉是什么? 是馥郁的仙花异草地?是晴天风中飘过的一只气球?是凑近等待了一晚的昙花时,听到的微弱的窸窸碎碎花开的声音? 对于刘知雨来说,可能这一次才算作是他真正的初吻。 紧张吗?是紧张的,可是她居然比他还紧张。 那个夜晚看不清彼此的吻简直可以算是一场搏斗,刘知雨并不愿细细回想。那是他所有的冲动、压抑和脆弱集聚爆发的一个夜晚,一颗名为“暗恋”的血疮被他一点一点用心头血逐渐养大,她眼里的绝望和拒绝“嘭”的一声引爆了它,让他的理智荡然无存。 人很难在特定的情境下控制住自己的言行,如果重来一次,刘知雨想,肯定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觉得他和陈卓的亲吻不应该是这样,可是应该是什么样?他也说不清楚。 随着他的逼近陈卓整个人简直是在发抖了,她想闭眼又不敢闭,他越靠越近,她睫毛忽闪着,目光一直钉在他眼睫下方,手抵住他的肩膀,推他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现在有点理解看过的动物世界里大型食肉动物对于猎物的志在必得了,在绝对的压制下,它们甚至还有心情把猎物用爪子拨弄一番,玩够了再吃,而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瑟瑟发抖,明知大限已近仍出于求生本能的挣扎更让它们的鲜美程度增上三分。 她徒劳的用手挡住他,他顺势亲在她掌心里,接着珍而重之的印在她唇上。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不同于在卫生间灯下那个几乎毫无感觉的一触即离,也不同于那个夜晚与她以唇齿进行的激烈战斗,这样天光明朗、万物可爱的一个下午,看她颤抖着睫毛被他吻住,刘知雨几乎在心里叹息出声。 就应该是这样,接吻作为一种人与人之间最直接的情感表达动作,当被辅以浓烈的爱意时所爆发出来的满足感,对当事人的威力几乎可以媲美一颗氢弹了。 陈卓僵硬的一动不动,他试探着撬开她,往里逡巡,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攥紧了自己,就一点点把她扶平,感受她手心的汗意,和她十指紧扣。 他舔她的唇,她的上颚,她的舌,在她口腔里扫荡一番,引逗着她和他纠缠。他含住她的舌,笑着啜吮她,他睁眼看她,陈卓耳朵都红了,闭紧了双眼,被动的被他舔噬着,他勾引着她的舌,往自己这边引,她不为所动,他就离开她,欣赏一番,她脸颊晕红,嘴唇上晶晶亮,他喜欢得不行,又凑上去。 陈卓慢慢放松下来,本来她被他挤着都贴到床头,刘知雨三下两下把她吻得头脑发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被他引得趴在他身上,她被他的舌尖闯入进来,含着他的舌在无意识的舔吸。 陈卓回过神来,不由得恼羞成怒,他为什么能这么熟练? 一股毫无必要的好胜心突袭了她,她突然斗志昂扬,要让刘知雨明白明白,到底谁才是老大。她反客为主,手指插进刘知雨头发里,凑上前去发狠地亲他,舔他,咬他,学着他的样子含吮他的上唇,吃咬他的下唇,自己攻进去,缠着他的舌不放。用行动告诉他:瞧瞧,这才是正确方法。 刘知雨被她一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陈卓的主动无疑给他又注了一剂猛药,两个人毫不保留的吞咽着对方,寂静的房间里都是暧昧的啧啧水声。 他把她散落下来的头发抚到她耳后,手指不小心触到她的耳垂,她突然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攻势弱下来,刘知雨明白过来,他离开她,凑到她的耳边,不怀好意地说:“原来是这里。”说着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陈卓被他这一舔激得半边身体汗毛都竖起来,她也完全没想到她的耳垂会这么敏感,他热呼呼的气息钻进她耳朵里,她几乎在他靠近她耳边的时候就已经全身发软了,她咬住嘴唇手脚绵软的去推他,不敢说话,怕自己再次发出那种意味不明的声音。 刘知雨怎么会放过她,他干脆把她扑倒在床上,整个人压在她上面,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卓慌了,马上去推他,搡他,他都纹丝不动。他肩膀很宽,以前她都没发现刘知雨居然比她大上这么多号,能把她完完整整覆盖在身下。刘知雨怕真的压着她,把自己撑起来俯趴在她身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头埋在她脖颈里不起来,一直絮絮的在她耳畔和她说话,边说边亲她的耳垂,耳廓,时而舌尖伸进去舔舔她。 陈卓几乎要被他弄疯了。热度从她耳尖一直蔓延到整张脸,她现在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有多么狼狈。 她只听到他在不断的问她。 “谁教你的?” “是他吗?我好还是他好?” “他知道你这儿亲一亲就红了吗?” “以后只和我亲亲好不好?” “其他人统统不准。” “我亏了,姐姐,我的初吻给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姐姐,我技术好吗?”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姐姐,你不是喜欢我叫你姐姐吗?你躲什么?” “……” 他们离得太近了,陈卓感觉到他下面一根硬硬的在顶着她,她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清醒过来,耳边传来的酥麻都下去几分,她推他,他纹丝不动。 刘知雨现在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陈卓急得一头汗,她也不敢挣扎的太厉害,刘知雨正出于身体本能在往她腿间挤,她原以为只是稍微亲一下,没想到结果是被压倒在床上,被他顶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没办法,只能软下来,轻声劝他:“起来吧,这样不行啊,小雨,听话,真的不行。”刘知雨不说话,只是亲她的脖子,她感觉到他灼热的嘴唇好像要给她细细烙下一个印记。她并紧了腿,不让他的腿叉进来,一边抚他的头发,一边轻轻拍他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小雨,你听话,爸妈快回来了,别闹了。” 刘知雨终于抬起头来看她,他眼里一片迷蒙,颊上飞起一片红,声音黏糊糊的:“你骗我,现在才几点,爸妈怎么可能回来。”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快六点了,快点起来吧,跟我去做饭好不好。”陈卓把手腕举给他让他看时间,一边又轻声哄他。 “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刘知雨有点困惑,看着懵懵的,居然有点可爱。 陈卓心更软了,她轻轻拍他:“对啊,放开我好不好,我给你去做好吃的。” 他摸索着去抓她的手,往下探去,头埋在她耳畔,对她说:“那你帮帮我。” 陈卓差点尖叫出来,她使劲往回抽手,语无伦次起来:“这个……这个真的不行,小雨,我不行,你别这样,你……你听话好不好。” 刘知雨感受到她全身心的抗拒,郁闷下来,有点委屈的问她:“那我怎么办?” 陈卓大窘:“…要不然,我出去……你自己解决一下?” 现在和他呆在一起一分一秒都对彼此是一种折磨,陈卓只想赶紧逃跑。尽管在短短几天里,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天翻地覆,甚至在刚刚都已经和他进行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她还是不能想象帮他“解决”的画面,说实话,到底是怎么被他压倒在床上到了这个地步的,她自己都不清楚。好像自从那天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毫无规律可循的波谱,她根本无法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种完全不确定的状态让她很多时候都感觉如履薄冰。 刘知雨终于放过了她,他翻过身来,陈卓如蒙大赦一般赶紧溜下床,奔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了。 她腿脚发软的坐在镜子前面,低头一看,才发现情急之下连拖鞋都没穿。 镜子里印出她的模样,她满脸通红,头发乱糟糟围在脖子里,额角鼻翼都是汗,仔细一看,她居然和刘知雨刚才的样子没什么区别,神态迷蒙,眼里都好像噙着一片水雾。 她啪的一声把镜子扣在桌子上,不敢再看自己一眼。 过了一阵子,她听到刘知雨进了卫生间,她站在门边悄悄听他的动静,等他出来回房间了,她赶紧开门出来,拿出短跑的速度冲到卫生间里洗了个脸,把自己整理一下。 陈卓下楼去做饭,正在洗菜的时候刘知雨也转进了厨房,她不敢看他,感觉到刘知雨走过来,她全身都紧绷起来,刘知雨突然点了点她的脖子,问她:“这里,怎么办?” 陈卓捂住脖子,回头看他,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神戏谑的看着她,她疑惑,刘知雨拿出手机点开自拍让她看,原来刚刚被他吮出了一块“草莓”,太靠近耳根,她居然完全没发现。 陈卓突然生了气,她把手机往他身上一拍,狠狠白了他一眼,就要往楼上走,刘知雨跟上来,很无辜的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轻轻碰一下也能出印子。” 陈卓骤然回身,眼神凶狠的看他,刘知雨嬉皮笑脸的:“干嘛这么凶啊?早知道你帮我不就得了?”陈卓扑上来就要打他:“你要不要脸?还说?还说?” 刘知雨接住她的拳头,“小心,我摔了不要紧,把你摔了可就不好了。” 陈卓上楼换了一件高领,还欲盖弥彰的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刘知雨抱着双臂看她的动作,一边说:“其实你把头发放下来就看不见了,干嘛非要换衣服。” 陈卓不理他,咚咚咚的下楼,刘知雨跟前跟后的。 “你怎么还不理我了,脸皮怎么这么薄呀?” “不至于吧,真的生气了?” “你也太无情了吧,今天心灵受到重创的是我诶。” “理理我吧,姐姐?” “姐姐,你好狠的心肠。” 陈卓被他烦的不行,塞给他一碟水果:“给我洗了去。” “好嘞,姐姐说什么是什么。” “刘知雨!你能不能别叫我姐姐?!” “你不是姐姐吗?” “你就不能好好叫吗?!” “我哪有不好好叫,怎么叫才算好好叫?你教我,我不会。” 陈卓被他气死,正想骂人,刘爸爸和陈妈妈回来了,闻到一阵香味,进了厨房,看到他俩在忙活,都笑起来:“哎哟,今天可算是能尝一口小雨做的饭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刘知雨也笑道:“我和姐姐今天打赌输了,愿赌服输。” 陈妈妈边脱下大衣边笑着问:“什么赌啊,小雨居然输了?” 刘知雨一本正经的:“我们赌姐姐会不会帮我,她果然没帮,所以我输了。” 陈妈妈听的好奇,待要再问,马上被陈卓推出去了:“快去歇歇吧,我自己做了奶茶,您快去尝尝。” 她回头就要掐刘知雨胳膊内侧的软肉,刘知雨三两下把她反制住,猝不及防的亲了她一下,陈卓赶紧推他,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压低声音说:“你疯了?” “怕什么,关门了,他们看不见。”刘知雨明显不当一回事。 陈卓被吓得不轻,她低声道:“刘知雨,你以后再这样就永远都别想!”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他笑起来,给她把头发掖到耳后,陈卓马上拉开距离:“以后爸妈在家,我们之间安全距离两米以上,不然我说到做到。” 刘知雨委委屈屈的噢了一声,到底不敢了。 (38)薛定谔的底线 每个人心里好像总有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底线。 不能撒谎,不能在他人背后讲小话,不能偷东西,不能早恋,不能作弊,不能出轨。 要诚实,要真诚,要光明磊落,要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要刻苦,要勤奋,要忠贞。 从小到大,人作为一种群居动物,永远生活在集体里,一些自我约束是十分必要的。童年记忆,同学情谊,社会经历,在这些构成了一个人一生的生活片段里,自我约束能够保证人们的相处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从而让整个人类社会保持正常的持续运转下去。 而这些底线因为个体差异的不同,标准也不同。 陈卓总是在想,是不是她注定就无法真的拥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所以她如今才和刘知雨走到了这一步。 她从小是独生子女,也从来没有想过爸妈离婚前能再给她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她从潜意识里知道,一个家庭里父母关系破碎了——或者已经在破碎了的路上的时候,另一个“爱情的结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的,即使发生了,这样对另一块“结晶”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童年的很多记忆在陈卓脑子里是分批存放的,有一些是她一直以来的噩梦来源,有一些她把它们妥帖放好,时而拿起来擦拭一番,还有一些,被她关起来,上了锁,钉上钉子,扔到了最黑暗的角落里,永远都不会再打开。 她在这个世间只存在了二十年,前一半的时间都是灰暗的,湿答答的,已经长出了潮湿的苔藓,后一半则是浓烈的,明黄色的,每一天都充满了青苹果的香气。她不知道是因为遇到了刘知雨,还是因为她又重新拥有了一个能把她所有的依赖、不舍统统存放,毫无保留接纳她的“家”,又或者这二者是一起的,因为有了刘知雨,才有了家,因为有了家,才有了刘知雨。 陈卓算不清这笔账,她以为她已经走上了平稳的康庄大道,可是刘知雨,是他把她突然拽到了岔路口,她就在这里停下来了。 一条路只有他和她,而另一条路,就是她以为她将会一直沿着走下去的路——当然,也是和刘知雨一起的,但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样呢? 陈卓自认为是个很有底线的人,她给自己设了很多边框,大多数时候,她在这些框里生活得怡然自得,很惬意,小部分时候,她允许自己稍微突破一点点,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面,可以不那么遵守自己的底线。 可是这些底线,在碰到了刘知雨以后,就全部成了摆设,那些底线对她自己来说是淬了毒的钢筋,对刘知雨来说就是软绵绵弹力无限的皮筋,可以随时调整,随时变化,想扯多远扯多远。 开弓就无回头路,也许这些从那个刘知雨强行闯入她卧室的夜晚就开始了。她第一次能对他退让,那么以后的每一次都只会越来越容易妥协。刘知雨太了解她了,她色厉内荏,根本就好像从身体构造上不具有对刘知雨说“不”的基因。这让他随时随地对她的索吻都让她无力拒绝,她有时候都觉得好奇,是不是刘知雨偷偷给她进行了人体实验,让她一看见他的眼神就心软。 刘知雨最近突然开发了新的探索爱好,他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她接吻,父母上班不在家的时间,他都会用来缠着她,乐此不疲。 有时候是在她的房间——他进她的房门从来不需要有任何迟疑,有时候是他的房间,有时候是卫生间,是阳台,陈卓被他拉到阳台上都吓得要死,生怕被人看见。他越来越熟练,每次都把她吻得头脑发昏,她从来都不知道接吻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刘知雨是个好学的学生,他身体力行的拉着她和她一起实践,一起开发,这让陈卓越来越惶恐。她尝试给他设定一个范围,可是不行,刘知雨总有办法绕过它。况且,刘知雨对付她简直手到擒来,也许别人能行,陈卓不行,她的底线和意志力在他面前总是溃不成军。 陈卓虽然很多时候都对他予取予求,但她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时刻提醒着她绝对不能和刘知雨走到最后一步,太危险了。 但只是接吻显然已经满足不了刘知雨,他开始抚摸她。 第一次是在例行亲吻的时候,她昏头昏脑,被他抱着坐在他书桌上,整个人都伏在他怀里,他边亲她的耳垂,手指从她衣服底下摸索上去,以前陈卓在家都不穿内衣,只穿很宽大的睡衣,现在她每天都里三层外三层穿的一丝不苟,生怕引得刘知雨擦枪走火。 他的手温热,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衣服里,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被他把内衣扣解开了。 陈卓推开刘知雨,跳下桌子,对他怒目而视,刘知雨很无辜的看她,陈卓狼狈的背过手隔着衣服想要扣好内衣,衣服太厚,她扣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只能在刘知雨眼皮子底下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扣才行。 刘知雨戏谑着看她:“我可没你那么小气,我帮你呗?” 陈卓气道:“不用!” 他突然道:“你让我看看你的胸吧。” 陈卓气血涌上头:“你还想看什么?!”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我还想看——” “闭嘴!” “让我看看吧,我就看看,绝对不碰你。” “你当我是傻瓜吗?” “帮我学习一下人体构造也不行吗?” “不行!你自己没有吗?看自己的不就行了?” “你跟我装傻呢?” “你去看毛片不也一样吗?” “毛片又不在眼前,隔着屏幕呢,而且一个人看多没意思,除非你和我一起看。” “刘知雨,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 “不能,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让你先看我的,这样公平吧?” “谁想看你?你少自作多情。” 刘知雨委屈起来:“又不让我看你,我的让你看你也不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陈卓冷笑:“不好奇,谁像你一样每天脑子里都想着这些。” 刘知雨瞪大了眼睛:“我冤死了,难道我亲你的时候你都不享受吗?不能吧?你明明看着——” 刘知雨还没说完就被陈卓一枕头打断了,她恼羞成怒:“你再说一句?” “不说了不说了。” 刘知雨瘫在床上,好半天才一骨碌翻身起来,兴奋的说:“要不然我今天把物理作业都做完,你就让我看看好不好?” 陈卓不为所动:“不可能,你做不做作业关我屁事,反正又不是我的作业,哪还有这样的好事,你又完成作业还又要占便宜,想多了,乖啊,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刘知雨哀嚎一声:“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在这以后的几天,刘知雨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看她摸她,都被她瞪着眼拒绝了。 有一天半夜,陈卓正睡的香甜,突然感觉有人正在摸她的脸,她一下翻身坐起来,模糊中一个影子坐在她床边,她吓得马上就要尖声叫起来,影子扑上来捂住她的嘴:“别叫,是我。” 是刘知雨的声音。 陈卓一下子瘫软下来,她拿起枕头就往刘知雨身上拍:“你有病吧?大半夜的你是要吓死我吗?” 刘知雨抓住她的枕头,说:“我睡不着,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滚,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真的,我一直做噩梦,睡不踏实。” “你骗鬼呢?你从来睡觉跟个死猪一样,还做噩梦,骗人也讲究讲究基本法行不行?” 刘知雨在黑暗中讪讪一笑:“那我睡到一半特别想你行不行,必须要和你说说话才行。” “我管你呢,你睡不着去打游戏去,快走快走,我要睡觉。” “我不回去,除非你让我看看。” “看什么?”陈卓有点发懵,问出口了才想起来这两天他执着的那回事儿。 她气得要死,骂道:“你真的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里要看我的胸,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刘知雨笑起来:“我就是很好奇嘛,我从来没见过女孩子的胸,除了你我也没别的样本啊?反正这么黑,我肯定看不清楚,看看又不掉肉,你说是吧?” 他说着盘腿坐在她床上,一副不给看就在这里坐化的样子。 陈卓想死:“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啊?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警告你啊,别把我当傻子。” “我在想什么?你倒是说说呀。”刘知雨逼问她。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你不就想和我上床吗?我告诉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才十七。” “可是我已经发育好了啊。” “……这跟你发育不发育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行了吧?我不愿意。” “那你什么时候能愿意?” “什么时候都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你是刘知雨。” 刘知雨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他才开口,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我就行,是这样吗?” “……也不是这样,你别逼我,我真的还没想好。” “你有什么想不好的,从你答应我开始,就根本没有回头路要走了,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陈卓爆发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后悔,我是想清楚了,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刘知雨声音冷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赖上你吗?我还就告诉你,我赖定你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甩开,你要是想跟我分手,我就去爸妈那里一五一十全交代了,你交一个男朋友我就去找他,告诉他你和我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你要是觉得行,就尽管来。” 陈卓软下来,“你别这么偏执好不好,你还不到十八岁,就跟我诱拐儿童似的,我真的觉得还不到时候。” 刘知雨冷笑:“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儿童?” 陈卓头好疼:“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啊,你别曲解我。但是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和你亲一亲没什么,你要是真和我……上床了,以后咱俩如果没什么以后了,你不得后悔啊?” 刘知雨笑了:“你这意思是你还替我有个处男情节呢?我后什么悔?我做事有后过悔吗?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为了你心里那点岌岌可危的道德观吧?” 陈卓哑然。 刘知雨仍没说够:“你好虚伪,我亲你的时候明明你自己也很享受,也很有感觉,现在又这么顾忌一些有的没的虚无的东西,要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你想那么多有意义吗?畏首畏尾的,把自己套进道德的框子里,现在也想把我塞进去,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被束缚,我承认,我就是你眼里那种没道德观毫无廉耻的人,但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觉,你就不能哪怕有一回,能诚实面对一下自己的内心吗?” 刘知雨的话好像冰雹一样砸在她头上,陈卓被他说得一阵阵心悸,他们吵过很多次架,她向来是知道刘知雨的,他太明白她,太知道怎样才能真正打击到她,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这样矛盾的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很多时候看似是她在为他考虑,其实都是为了她那点所谓的道德感,她一直觉得是刘知雨往前走,而她被他逼得一步步往后退,可是她自己其实很清楚,如果她真的完全不能接受,她就不会在一开始就答应他,也不会经常半推半就的纵容他的亲吻——转换角色确实困难,但在一个早就不把你当姐姐的“弟弟”面前,她也很难再以一个绝对的亲人角度去看他。 她原以为人总是要生活在群体中间,大家都要受到世俗,偏见,舆论的影响,所以她时刻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能让她看到形势不对掉头就走,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和刘知雨发生关系,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不但他无法回头,她自己也没法放过自己。 她还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保持了头脑冷静,给他们的关系留了一个缓冲地带,能让彼此随时抽离,不造成后患。可是刘知雨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能主动把自己套进枷锁里的人,他比她要自由得多,陈卓想,也许一开始,她就向往他的自由,刘知雨身上有她没有却一直向往的东西,以前她不知道是什么,直到现在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了,那是一种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勇气和自由。 她只用了一秒钟,就回答了刘知雨对她的审问,她当然对他是有感觉的,以前可能真的是亲人,可是现在,现在她怎么可能还把他当亲人。 她突然扑过去,刘知雨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就咬上了他的唇,她疯狂的吻他,吮他,她解开睡衣,拉过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胸上按,刘知雨猝不及防,摸了一手绵软,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都停摆了,陈卓还在拉着他的手要他揉她,她亲他的嘴唇,眉骨,亲他的下巴,喉结,不管不顾的就要往他腿上坐。 刘知雨回过神来,他吃力地困住她,不让她乱动,掰过她的脸,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能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他声音沙哑的对她说:“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这样,是我有病,我不该逼你,我这样跟他又有什么区别,我头脑一发热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你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陈卓睁大眼睛,在黑暗里看他,他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惶恐和哀求,他怕了,他怕自己真的生气了。 陈卓笑了,她说:“你不是想看吗?我也想看你,你同不同意?” (39)探索(微h) 刘知雨被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吓到了,他以为她在开玩笑,他不敢再乱说话,把手抽回来,开始给她系扣子。 手上还残留着她细腻柔滑的感觉。 他刚刚被她抓的按在她胸前的两个点上,他现在回过神来,手心里被那两点顶过的地方突然发起烧来。 他以为陈卓被他说得失了神智,他有点后悔,他虽然经常调笑她,但也是在笃定了她不会真的生气的情况下,陈卓刚刚的动作把他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身,他本来也只想再来磨一磨陈卓,并没有真的想干些什么,没成想被她三言两语挑起了火气,嘴上没个门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陈卓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她声音沉静:“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做。” 刘知雨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尴尬一笑:“你要是真的生气,骂我几句,打我两拳也行,别这样委屈自己,是我说错话了。” 他低眉顺眼的,显然没把她说的话当真。 她还是耐心地说:“我没有在委屈自己,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总是畏首畏尾的,既然你想,”她嫣然一笑,即使在黑暗中也让他头脑一阵发晕,“既然我也觉得没什么,那就做吧!”顿了一顿,她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挺好奇的。” 刘知雨半信半疑:“你认真的?” 陈卓轻声说:“如假包换。” 刘知雨突然站起身来要往外走:“你肯定是刚才被谁穿越了,你不是陈卓,我走了。” 陈卓扑上去挂在他背上,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真的要走吗?” 刘知雨停下来,她整个人扑上来,上半身的绵软压在他背上,他几乎马上感觉到下面起了反应,他被她扑的定在原地,转头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 陈卓咬他的耳朵,气息热烘烘的铺在他半边脸上:“我想清楚了。” 他转过身来,陈卓站在床上,他抬头看她。黑暗里,他看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说:“你不是想看吗?我现在就让你看。” 他刚刚给她系上的扣子被她慢条斯理的一个个又解开来,她从头开始解,一抹白腻的曲线慢慢浮出来,她说:“能看清吗?要不要开灯?” 刘知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即使是在他最香艳的梦里,他也不敢想象眼前的画面。他看着她的乳房,两碗圆坠,像水滴一样,有着精致的弧度,她乳晕不大,乳头小巧,他刚刚就按在它们上面,橡皮块一样的触觉。刘知雨鬼使神差的突然想起来他看过的毛片女主,陈卓的胸更大一点,形状很完美,更好看。陈卓跪下来,她已经把扣子解到底了,她现在和他目光平视,她去牵他的手,她还在说话:“说话呀,看得清吗?要开灯吗?”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陈卓覆上前来,温柔地吻他,手牵着他的手慢慢攀爬上来,引着他摸上她的胸,他一个激灵,入手是柔嫩的绵滑,他不敢动,陈卓好像也不知道第二步是什么,她也不动了,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定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陈卓心跳得厉害,忍着羞涩问他:“接下来怎么办?你不是要看要摸吗,怎么现在不动了?” 刘知雨条件反射的抓弄了两下,真的好软好捏,手感很好,比棉花更有实感,他突然想,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明白,只是在他想象里,好像应该是面团的感觉?但分明又不是,比面团更细腻也更柔软。 陈卓被他没轻没重的手法捏的有点发疼,嗔他:“你能不能轻点,揉面呢?” 刘知雨不好意思的放松了,陈卓跪在床上,他站在床边,她现在比他还要更高一点,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眼里都是快要燃烧起来的热情,他说:“你好美啊,姐姐。” 他垫脚去亲她,没两下就舔开她,把她舌尖勾出来。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像是他俩换了过来,以往都是陈卓抬头,他弯腰去迎她,现在换做了他抬头,陈卓觉得新奇,带了点逗引的吻他,她最近跟着他学了不少巧,她不住地含吮他的舌尖,不怀好意的去舔他嘴角近来新出的一颗溃疡,刘知雨被她舔的一痛,抬手就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她臀儿圆翘,很有弹性,拍的他气血上涌,手开始胡乱摸起来。 陈卓敞着衣裳,被他搂住全身上下毫无章法的胡摸,他手掌好像带了火,一路燎过她,被他摸过的地方都灼起来。他摸她的细腰,两手一卡,还有富余,他轻轻笑道:“姐姐,腰好细啊。”上半身被他到处都摸过来,他把她挂在身上的衣服剥掉,手往她臀上浮皮潦草走了个来回,到底是不敢再往下了。 陈卓看出了刘知雨的心虚,她有点好笑,原来他口口声声的,分明就是个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夜色可真是最好用的保护色,陈卓突然大胆起来,以往被刘知雨压制得丢盔卸甲的她现在也体会到了一点他的恶趣味。她抬起他的下巴,用一种逼视的眼神看他,她说:“现在换你了。” 不用开灯,她也知道刘知雨现在脸红了。她兴致勃勃的观察他,眼睛适应了黑暗,开灯不开灯也没什么区别。刘知雨眼神漂浮,不敢看她,她继续逼他:“说话不算话的到底是谁?换你了,不然不公平。” 刘知雨慢吞吞的往上一卷,脱下睡衣t恤,赤着上身站在她面前。现在他们两个都算是只穿了下半身了。 刘知雨没骗她,他确实有腹肌,还不少呢。宽肩窄腰,他看着瘦倒确实不是白斩鸡身材。刘知雨微微低头,眼神定在她的胸上,不看她。跨过了刚开始的羞涩,陈卓现在也没什么心理障碍了,坦然随他打量。她伸手去摸他,手指尖点上他胸前那一点,他被她点的一颤,虽然努力绷住了身体,她还是感觉到了。 陈卓把他的话原模原样的送给他:“原来是这里啊。” 她轻轻揪他的那两点,他被她揪的一痛,伸手去攥她,陈卓顺势把他按着坐在床上,她攀上前去亲他的下巴,颌角,又去亲他的喉结,她感觉到他的喉结在她唇间滚动了一下,她几乎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她继续往下亲,刘知雨按耐不住,抓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别亲了。” 陈卓不理他,执意去亲他一侧的茱萸,她伸舌一舔,刘知雨又一抖,还没等她再去试探,眼前一个颠倒,她被刘知雨按在床上,他恼羞成怒的吻她,她笑起来,笑个不住,刘知雨被她笑得吻不下去了,他翻过身躺在她旁边,郁闷的说:“你笑什么。” “我笑你也有弱点啊。” “我当然有,是人都有。”他哼了一声。 陈卓翻过身来看他,“还继续吗?” 他在黑暗中打量她,她侧着身子,乳儿微微往里侧垂着,他和她对视,得意的无声笑了笑,突然矮身含住她的乳,她毫无提防,差点尖叫起来。刘知雨才不是能被她打压的性格,刚刚她怎么挑逗他的,他就要怎么还回来。 “别这样……”陈卓无力的去推他,她到底是羞涩了,他报复性的含吮她,她感觉到他舌上的颗粒摩擦她的凸起,她越推他越来劲,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问她:“姐姐,你舒服吗?”陈卓被他吮的面色潮红,她的推拒慢慢演变成了抚摸,她搂着他的头,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腿心漫上来,她羞耻又兴奋的冒出一个想法:刘知雨现在就像她正在襁褓里,吃她奶水的孩子一样。 这个想法让她心惊肉跳,又努力的去推开他,刘知雨顺势蹭上来,边亲她边在她耳边说:“你也摸摸我。”他牵着她的手往下摸去,她隔着裤子摸到一团鼓胀,她不用他牵引,上下蹭一蹭,又爬上去摸他的腹肌,他把她箍在怀里,喃喃道:“姐姐,你伸进去摸摸我好不好。”陈卓一寸一寸往里探去,蹿进他的内裤,再往下几步,她摸到了他的阴茎。 刘知雨居然这么大,其实她根本对男生的尺寸没什么概念,只不过刘知雨一直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尽管她一直在努力纠正这种错觉,但触手的炙热粗大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刘知雨哑着声音轻声说:“搓一搓,姐姐,快点。”陈卓面红耳赤的,想让他闭嘴,不要叫她姐姐了,可是刘知雨已然把自己的物件又往她手里挺了一挺,她握住它,慢慢上下套弄起来,男孩子这里好像特别脆弱,她也不敢使劲,虚虚套着上下撸了几下。 刘知雨被她轻柔的指尖摸得要发疯,他忍不住,就着她的手自己挺动起来,陈卓愣了一下,试探着又握紧了他,他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自撸到底和别人给自己撸不一样,她手好小,掌心好软,轻轻一握就能让他原地升天。 陈卓好像摸到了门道,她握紧它,加大力度撸动起来,刘知雨喷在她脖颈的气息好像又热了几分,她想让他更舒服点,手指试探着又往下摸去,摸到了他藏在最底下的两团囊袋,她想,这里应该就是生物书上说的睾丸所在的地方了。她指尖兜住它们揉弄了几下,刘知雨突然一僵,一股液体喷在了她的胳膊上。 陈卓还有点发懵,刘知雨已经心如死灰的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她反应过来,手有点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不该掏出来,他那里稍微软了一点,她摸索着把手拿出来,一股陌生的腥味,刘知雨不看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她推开他,要去够桌子上的纸巾,刘知雨突然起身拽过来,胡乱扯了一大片给她擦手,陈卓想笑他,又不敢,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她斟酌着说:“可能第一次都这样吧……”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羞愤的刘知雨扑倒了,他说:“我没买套,今晚就先放过你,但是我也得摸摸你,姐姐,你让不让我摸?”他语气霸道的问她。 陈卓不说话,刘知雨就当她默认了,他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伸进她的内裤里,往下摸到了一片冰凉又滑腻的细缝,陈卓羞的并拢了腿,他哄她:“你把我的手夹住了,放松点。”陈卓不动,他整个手掌都握住了她那里,他感觉好新奇,那条细缝黏黏的粘在他手指上,他往里探一探,里面反而触感火热,他感觉到一股股粘液分泌出来,他笑着对她说:“姐姐,你出了好多水。”陈卓去捂他的嘴,他顺势在手心里一吻,又对她说:“姐姐,你下面毛好少啊。” 陈卓再也忍不住,去掏他的手,刘知雨不为所动,另一只手从后面摸进去,摸她的屁股,陈卓被他前后夹击着,毫无章法的乱摸,摸得她一阵心跳,他胳膊就跟铜墙铁壁似的,她根本扳不动。他前面的手也开始乱抠乱动,他手劲大,突然按到她上面的那个豆豆,陈卓小小声尖叫一下,整个人就跟过电了一样,抽搐起来,刘知雨的手被她夹紧,他感觉到她的阴部在剧烈的抖动,她身体都颤抖起来,他也笑起来:“咱们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话谁。” 陈卓呜咽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听到她轻轻骂了一句:“坏人。” 刘知雨抽出手,凑在鼻间闻了闻,说:“姐姐,你好骚,你要不要闻闻?”陈卓气冲上头,把手按在他鼻子上,低声吼他:“你给我先闻闻你自己!” 刘知雨翻身覆到她上面,看着她,她被他盯得头晕目眩,撇过头去不看他,他脱下裤子,凑上来,说:“我真的就在外面蹭蹭,今天没套子,我不进去。” 他引着陈卓的手去脱掉她的内裤,两个人终于算是真正的裸裎相见了。 他们都不敢往下看,刘知雨把自己那根硬得发疼的铁杵插在她腿间,挨着她的细缝,沾了点她的水,里外滑动。她出水多,动起来不是艰涩,他说:“你把腿夹紧一点,我要动了。”陈卓被他那根东西插得发慌,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刘知雨在外面蹭来蹭去,时不时挤进去一个头,她赶紧并拢腿,感觉到他在她腿缝间进进出出,她一动都不敢动。 刘知雨简直舒服得要死了,还没进去就这么舒服,他塞进去一点点就感觉到她在使劲往外挤他,那种紧绷绷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她大腿内侧的肉很细嫩,夹得他好爽。陈卓离他太近了,近的他只觉得到处都是她全身上下沐浴露的玫瑰花香,让他又熟悉又兴奋,他抓捏着她的臀肉,没过一会儿就又射了出来。 他射出来的东西糊了她一腿,陈卓要拿纸去擦,他不让,自己扯了纸巾给她擦,也不知道是擦呢还是摸呢,陈卓又被他摸的抖着腿丢了一回。 到最后陈卓还惦记着她的床单:“都怪你,明天你给我洗床单,听见没有?”刘知雨埋头吻她,含含糊糊的说:“知道了,下次你来我房间。” 陈卓推他:“你赶紧滚,这都几点了,明天还起不起床了?” 刘知雨不动弹:“用完就扔,你怎么这么拔屌无情啊!” 陈卓说:“都弄完了你还留这干嘛呢,真和我睡啊?” 刘知雨说:“不行吗?我本来就是来和你睡觉的。” 陈卓说:“指望你要脸我看是根本不可能,你赶紧给我滚蛋,爸妈明天看到你房里没人就完蛋了。” 刘知雨笑道:“我天亮前就走,你和我都这样了还不能抱着睡个觉了?我不走,我必须和你睡觉。” 一般到这种时候,陈卓就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只能说:“那你天亮前必须走,不然我就把你光着屁股扔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刘知雨说着就从身后搂住她,把她往怀里一拉,就要睡觉了。陈卓觉得这种肉贴着肉睡觉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感觉很怪异,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个人睡觉,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的抱着睡过。刘知雨整个人就像个大火炉,她被他圈在怀里热的发懵,本来房间里就很热,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推他,他就跟牛皮糖一样,推开就缠上来,手也不规矩,一直握着她的胸,时不时揉捏一下。 刘知雨已经在她身后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陈卓睡不着,思忖半天,心里哀嚎一声:我看我这回是真的完蛋了。 (40)魂牵梦萦(上)(h) 早晨六点,陈卓突然惊醒了,刘知雨埋在她肩窝里睡得正香。她看了一眼闹钟,赶紧推了刘知雨一把:“醒醒,快回去,天亮了。” 刘知雨睡得迷迷糊糊,陈卓推不醒他,情急之下踢了他一脚,刘知雨被她踢醒了,一下子坐起来,看到她,还有点混乱的样子。几秒之后他彻底清醒了,一看表,才六点,就又倒下来,嘴里嘟囔着:“太早了吧,他们还没起床,我再睡会儿就回去。” 陈卓又推他:“你快走,回去睡你的觉去,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我数到三,一,二——” 刘知雨不情不愿的起来,捞起衣服坐在床边抓了抓头发,突然回头对她笑道:“哎,你看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偷你个大头鬼,赶紧滚!”陈卓把他的t恤照头扔给他,又去推他的肩膀,“快走快走,走的时候给我把窗帘拉上。” 刘知雨说:“走了走了,别催了,魂都催散了。” 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捏住陈卓的脸,狠狠亲了她一口,才笑道:“这回真的走了!” 陈卓嫌弃的抹了抹嘴,也不理他,自己躺下睡回笼觉去了,她心里想:“可不就是在偷情吗。” 八点多,妈妈敲了敲陈卓的房门,隔着门大声说:“小满,我们走了,中午去看老刘他姨姥姥,老奶奶前两天做了支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见几回,中午就不回来了,你们自己看着吃点啊!” 陈卓回她:“知道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再睡会儿。” 陈妈妈小声嘟囔:“昨晚又熬夜看手机了吧,你那眼睛还要不要了。” 陈卓一早晨醒了两次,父母走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感觉床上乱糟糟的,睡不下去,干脆起床洗床单。刘知雨睡眼惺忪的出来,从后面抱住她,说:“不是让我给你洗吗,你好勤快。” 陈卓挣脱他,睨他:“指望你还不如指望狗呢,等你帮我洗可能就到一个世纪以后了吧。” 刘知雨笑起来,也不反驳,洗漱完就换了衣服要出门,陈卓问他:“你去哪儿?” 刘知雨道:“买点东西。” 陈卓怀疑的问:“买什么?” 刘知雨笑道:“你说买什么,当然是买套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陈卓脸一红:“我才不去。” 等刘知雨穿鞋要出门了,她又追出来,递给他一个单子:“正好帮我买点东西回来,苦力不用白不用。” 刘知雨瞄了一眼单子,好长一溜,他又磨她:“这么多东西,我拿不过来,你跟我一起去吧。” 陈卓已经把他推出门,当着他的面又把门关上了。刘知雨摸摸鼻子,只能任劳任怨的往便利店走。 他按照陈卓的单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拿齐了,走到结账的地方,非常镇定的拿起一盒避孕套装模作样地观察起来,然后随手拿了两盒混在买的那一堆东西里,想了想,淡定的又拿了两盒扔进去。收银的小姐姐一连刷了四盒避孕套,不动声色的瞄了他一眼,刘知雨老大不自在,耳根可疑的红起来,付了款就往外走。 过了上班的点,现在没几个顾客,另一个店员小姐姐走过来摆弄关东煮,收银小姐姐凑过来小声说:“刚才那个男生好帅啊,你看到没?” 另一个笑着说:“有多帅?早知道我来结账了。” 收银说:“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肯定不好接近。”说完又小声嘀咕着跟她说:“买了好多杜蕾斯呢,年轻人真是火气旺。” 另一个笑着拍她一下:“你这是思春了?你对象什么时候回来啊?看把你给想的。” 收银惆怅起来:“还得一周呢,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忙,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在出差,唉。” 另一个安慰她:“没事儿,每天在一起才腻的慌呢,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 收银笑骂她:“谁跟他小别胜新婚呢,都见不着几次面,我真应该和他分手。” 另一个待要再说点什么,顾客进来了,两个人都各自忙起来。 刘知雨拎着一大袋东西往回走,摸出一盒避孕套看了看说明,又心满意足的扔回去。 陈卓给他开了门,正往冰箱里填东西,就又被刘知雨缠上来:“今天他们不在家,我们再试试吧。” 陈卓被冰箱里扑面的冷气压下脸上的燥热,其实她今天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看到他就想起来昨晚摸着他下面的触感,让她感到特别别扭。 只是刘知雨态度太自然了,搞得她的额外反应都像是在自作多情。 她撞开他,竭力自然道:“大白天的,谁和你再试试,你给我老实点儿。” 刘知雨说:“是谁昨晚上那么热情啊,你果然被穿越了,快说!昨晚上到底是谁?是不是陈椅子?” 陈卓一愣,扑上去就拧他:“你再叫一声试试?” 陈卓小时候有个绰号,叫小桌子,她总觉得像还珠格格里的小桌子和小凳子,不爱让人叫,朋友们想逗她就老叫她陈桌子,都爱看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长大了就没人叫了,刘知雨居然还记着,还给她化用了个陈椅子,真是要气死她。 刘知雨制住她,吻上她的唇,抱住她的臀,一使劲把她抱到餐桌上。 陈卓好像昨晚被他打开了一道难以言说的开关,在他亲上她那一瞬间,在理智阻止她之前,就比刘知雨更热情的亲了回去。 陈卓眼里水色迷蒙,像只花猫似的,柔软的舌头不得要领的反过来侵犯他,她舔开了他的唇,柔弱又坚定地闯入他的口腔,她舔他的舌尖,他的上颚。刘知雨可能早有预谋,他在来的路上刚吃了一颗薄荷糖,清新的味道和他极具攻击性的男性荷尔蒙混合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舌头却不停歇,吮他,舔他,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啜他的津液,渴望又难耐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刘知雨只是愣了一瞬,就被她长驱直入缠着舌吻了,他任由陈卓亲他,她闭着眼,他看到她颤抖的睫毛和亮晶晶的鼻尖,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这次是来真的。 她竟然紧张的冒汗了。距离如此之近,他看到她白里透红的的皮肤和双眼皮展开来的褶皱,她的舌好甜,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甜甜的牛奶糖的气息。 刘知雨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烟花,没有了黑夜的遮掩,白天的感觉更刺激。他攫住了陈卓的唇,疯了似的吻她,这次换他舔开她的唇,含住她的舌,小孩似的吮起来,她太甜了,她的唾液怎么也这么甜,她的舌好软好小。 好想舔化了她。 刘知雨满脑子只有这个想法。 她被抱着坐在桌子上,刘知雨上半身都卡在她双腿间,充满了攻击力的气息包裹住了她,他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颈,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指腹的罗圈指纹在她颈上一丝丝磨过,擦出一寸寸火花来,她燃烧起来了。 陈卓脑子里一团浆糊,细白的手指抓住刘知雨的领口,她伸着舌,热烈地回应他,唾液拉出亮晶晶的丝,厨房里只有口舌交换的啧啧水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刘知雨的手掐住她的颈,入手是细腻柔滑的触感,像丝绸和麂皮的混合体,他开始不满足于这片方寸,向下摸去。 陈卓今天换了v领驼色的绒衫,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温柔撩人。绒衫领口不大,但也足够刘知雨将手伸入去摸她的乳,她虽然瘦,却是真的前凸后翘,腰细臀圆,昨晚黑暗中的探索让他现在更加渴望难耐,他一只手摩挲她的耳垂,一只手掀开胸罩去握她的胸,她胸部的皮肤更比颈上的嫩滑,他只将手微微一拢就握个满掌,他喘着粗气亲她的唇,拖出她的舌细细舔嚼,手指尖引逗霜雪之上的红梅,感受它在他手掌中微微颤抖着挺立。 他在她耳边呢喃:“昨晚没看清,现在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好不好?” 陈卓现下已经魂飞九天,仿佛在做梦一般,半梦半醒间听到这句话,愣神了一下,这场景跟她今天早晨才做的梦一模一样,也许是昨天晚上闹得太晚,也许是这两天和刘知雨痴缠得太过火,她早晨睡回笼觉也不踏实,一直在做梦。 梦里也是这样,刘知雨在她耳边问她,能不能看看她的腿心,虚幻与真实交织,她此刻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现实,于是她就像在梦里回答的那样,将脸微微一侧,够到他耳畔,黏稠的絮语:“当然可以。” 刘知雨被她突然凑近的温热气息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一般全身颤抖了一下,从指尖到头皮微微发麻。她甜腻得像一块奶糖,凑在他耳边说完后还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他的耳廓,像他经常对她那样。他被这湿热的触感激得下身又涨大了几圈,却反而更平静下来。 他拉开距离看她。 陈卓双眼朦胧,流光点点,天光下看她,原来羞怯的少女表壳褪去,她现在如初开的玫瑰,整个人美艳得动人心魄,脸部轮廓仿佛融化进晨光里,模糊了边界,鼻尖挺俏,唇瓣水润,深棕的发丝闪出微微细光,瓷白的皮肤透出桃色红晕。 初阳下看美人,美人满眼春情,刘知雨从内心深处发出感叹,是什么时候发现陈卓是真的很美的,他已经记不清了,这如同瓷器般的美人,精巧细腻的让人简直无从下口了。 陈卓半眯着眼也看向刘知雨,他背着阴影,斧劈刀削的棱角,如今看来真似雕像,他眉骨高,看起来眼深目沉,眼里闪着璀璨光芒,她一直觉得他这一双眼睛长得好,她伸手抚摸他的睫毛,想捞起这一湾星光。 刘知雨扑上来,想推倒她,她还残存着一点抵抗意识,她挣扎起来:“不行,不能在这儿,上楼去。” 刘知雨笑说:“那我抱你上去。” 陈卓也笑:“你抱得动吗?” 刘知雨不说话,一手搂住她的腿弯,一使劲,陈卓就悬空了,她吓得赶紧抱住他的脖子,调笑他:“看不出来啊,劲儿够大。” “那是你轻。” “这话我爱听,多说点。” 刘知雨抱着她三步两步上了楼,进了他的房间,把她扔在床上,就要扑过去,陈卓蹬他:“不行!拉窗帘去。” 刘知雨又起来拉上窗帘,房间里昏暗下来。他挤过去整个人覆到她身上,手伸进她的绒衫,解开背扣,将绒衫套头脱下,她双手抱胸,挤出柔嫩的沟来,眼神低垂不敢看他。他将她的手轻柔掰开,拢在他脖颈上,拉下胸罩,她的胸白天看更诱人,欺霜赛雪,顶上一株红梅,他忍不住抓了满把,触手如同颤巍嫩滑的水豆腐,她被揉得面色通红,刘知雨却还觉不够,低头含住她的乳头,嘬吮起来。 她哪里都好甜好甜,他含吮她的乳头,吸舔乳肉,他拿牙尖轻轻磨咬她的乳头,小孩吃奶般急切地吸吮吞咽,含不够,舔不够。他慢慢往下舔吻,舌尖舔一舔肚脐眼,她有些发痒,脸红红的去推他的头,他笑着抬起身复又去吻她的唇。 陈卓喘着气问他:“你为什么会的这么多?” 刘知雨轻声说:“你让你和我一起看片子,你也不看,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实践一下。” 陈卓说:“感觉你就像老司机一样,你到底是不是未成年?哪有你这样的未成年?是不是不好好学习精力都用来看这些东西了?” 刘知雨笑道:“理论是理论,这不是正在你这儿实践呢吗?舒服吗?还有更舒服的。” 陈卓尖叫:“你真不要脸。” 刘知雨说:“要脸我能追到你吗?” 他把手沿着她的腿往下伸摸,她早已湿成熟透的蜜桃,腿心泛滥成灾,他亲着她的唇,手畅通无阻地摸进她的腿间,潮湿的触感,他拨开内裤布料,直接探入她腿间的桃花源。微冷黏腻,又软得不可思议,她身子软的像棉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揉捏着他的耳垂,小舌也恹恹地舔吻他的唇角,双腿夹紧,又渴望又羞怯的扭动着臀,他的指尖刚触及到那处柔滑紧致,就被吸进去了。 这种温柔细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他怕压着她,干脆把她搂抱起,自己靠坐在床上,把她抱放到腿上,她全身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搂紧他的脖颈,又去舔他的喉结,像只黏人的猫。 他将她上身剥个精光,怕冷到她,又将屋子内空调开大几度,她全身蒸腾起细汗,拿鼻尖去蹭他锁骨,刘知雨把她抱坐在自己身上,她好轻,偏骨架小,身上该软的地方软的一塌糊涂。腿间黏液把内裤都渗出一片。他在她耳边说:“姐姐,给我看看你下面吧。” 陈卓被他这句激得浑身一颤,头埋进他的颈窝,撒娇似的蹭他,腿却叉开来搭到他的腿侧,蜜液一股股淌出来。 他脱下她的内裤,布料裆部湿乎乎一片,他拿起来凑到鼻尖闻一闻,属于她的又腥又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卓被他这动作羞得脸红似血,他还在她耳边挑逗她:“姐姐,原来你真的好能出水。” 刘知雨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她,她趴伏在他身上,玲珑细致又如细瓷般白皙,他嫌看不清楚,将她面对面搂抱着坐起来,她搂紧他的脖颈不抬头,软乳蹭在t恤上面的印花上,冰泠泠的。 他把她拉开来,向后倚靠在他蜷起的长腿上,她浑圆的臀正坐在他小腹上,她浑身精光,两点红梅,一弯细腰,长圆型的肚脐,再下面就是稀疏的黑丛,以及若隐若现的,红殷殷的一条窄缝。 刘知雨动作强硬,如果说昨晚她还能占着心理优势进行主导,今天她就完全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任他搓扁揉圆。 她往后倚着他的腿,羞的不敢看他,将一截嫩藕似的手臂遮在眼前。他细细打量她那羞涩的红缝,她全身好像是面团做的,柔软光滑,他索性将她的双腿往上一折搭到他肩上,那隐秘桃源处就这样显露在他眼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摸那两片红瓣儿,一摸一缩,收缩着又吐出更多汁液,往上逡巡,他拨开密丛,按住红缝顶端那颗红豆儿,她浑身发起抖来,发出细细的喘息,勾得他的炽热贴着她臀缝,呼之欲出。他伸进去一根手指,层层叠叠细密难耐,被四面八方的软肉包裹住,吸吮着,一根手指都难进出,她紧得吓人。 刘知雨心想,要是他真的进去那还了得,这也太舒服了。 他浅浅的抽插起来,边抽插边拿拇指按压那颗红豆,她一下子急遽喘息,双腿难耐的并拢,奈何正架在他肩头,再怎么收拢也收不回来,反而将他的手指夹的更紧。他笑笑,亲吻她的膝盖,手指却毫不留情,她被撑得难受,哭叫出声:“…刘知雨,你怎么这么不学好,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太多了,拿…拿走……好难受…” 他才不管,拉下她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她泪眼朦胧,只觉得他的眼睛亮得吓人,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灼烧个洞出来。他一只手出入她腿间,一只手握住她的乳,拿拇指摩擦揪拧她的乳头,他指尖使劲按了一下她顶端的红豆,她惊叫出声,整个肉隧都颤抖起来,紧紧夹住他的手指,他感觉到一股暖流冲刷而下,她浑身都在发抖,阴道把他的手指绞得死紧,一阵阵规律的痉挛紧缩。 她被他指奸到高潮了。 (41)魂牵梦萦(下)(h) 她细喘着,伏在他肩头,腿间汩汩流淌的汁液几乎浸透了他小腹的衣服布料。 陈卓脑子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就被刘知雨翻身推倒,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条腿被他推开分在身侧,她现在像一只青蛙一样,最隐秘的地方正对着他。 刘知雨像是在做研究似的低头认真看着她那里,她刚刚被他摸出来的汁液还在不断往外涌,这个姿势太羞耻了,陈卓挣扎起来,她从来没想过会被刘知雨按着双腿看她的腿心,她几乎要羞的昏过去了。 她使劲推他,急得要哭了。 刘知雨不为所动,她这里也好漂亮,好嫩好粉,那道细缝阖拢着,旁边的肉瓣紧紧包裹着它,殷红细嫩,还一直在出水,看上去很美味,他着了魔似的凑上去,轻舔了她一下。陈卓抖起来,她真的哭出来了:“……刘知雨,你干嘛啊,你脏不脏!你放开我…呜呜……” 没什么味道,刘知雨又舔了一下,肉瓣颤颤巍巍的,被他舔开了,他就像跟她接吻那样,吻上了她下面这张小嘴,缠绵着吻它,舌尖往里刺探着。陈卓快要被他作乱的舌头给舔疯了,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花样,一点都不害臊,力气还大得惊人,她被他按在床上,以这样一个羞耻的姿势被他吃着腿间她平常连碰都不怎么碰的地方。他的舌尖像蛇一样一直往里钻,这种湿润柔滑的触感让她快要疯掉了,她里里外外都被他舔了一遍,刘知雨抬头看她,嘴唇晶晶亮:“姐姐,你舒服吗?” 他攀上来,吻掉她的泪水,在她耳边说:“姐姐,换你了,你也摸摸我。”说着将她的柔夷攥着往下,陈卓还喘着气掉眼泪,她又气又舒服,刘知雨一步步在把她往深渊里拉,可是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跟着他一直往下坠落。 她止住泪,眼眶通红的看他。经过昨晚,她也不再有太多心理障碍,她解开他的腰带,就把手伸了进去,他好烫好大,她整个人弯折着缩在他胸膛,被他剥得精光,他却完好无损,连t恤都没脱。 这是真的不公平,她心想。 于是她把手复又掏出来去脱他的衣服,她的手指颤抖着竟然扒不动他,刘知雨说:“我自己来。”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边脱边认真看她。她赧然又羞涩,干脆去扒他的裤子,她扒下他的裤子,脸庞正对着他那一包灼热,她腾的一下脸烧起来了。她看他一眼,刘知雨不说话,但是眼里的火星简直要烧着了她。 凭什么他什么都会?陈卓想着,她也要让他受不了叫出来给她听听,她也要含他。 陈卓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但口交这回事还是头一次干。 可是她完全不会啊。陈卓想,不管了,谁让刘知雨总是捉弄她,她这种不合时宜的好胜心又冒了出来。 她红着脸去扒他的内裤,他的肉刃弹出来,抵在她手上,他的东西是紫红色的,看起来青稚干净,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男生的下面,这让她几乎退缩了,她想了想,又咬咬牙,还是握住他。 她手指细长白皙,骨肉匀亭,指甲剪得极短,几乎贴肉,她将这样一双手握住他的阴茎,紫红和细白相称,显出一股别样的靡乱来,顶头上渗出黏液,她心头乱跳,气短发慌,但还是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张口纳了进去。 刘知雨在被她扒掉内裤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他要疯了,没想到陈卓居然愿意口他。看着她一点点把他含进去,这感觉几乎让他要爽的叫出来。 他好粗长,她自以为张了老大的口,却只堪堪容下他粗长的小半截,她被堵得喘不过气来,眼里晕起水汽,却还努力的往里吞咽,舔棒棒糖似的吃他,直吃得他双眼冒火,青筋乱跳。 他摸她的头发,软软的,像个小动物。她抽空抬头看他一眼,她娇嫩的小舌与他的粗大同挤一室,他几乎控制不住力道,想抓着她的头发就往里送几下,看到她那一眼,拉回了他的神志。 她生疏的一路往下舔吻,纤长的手指握住刃身,来回搓动,给他撸起来,她舔得太下了,刘知雨脑子一炸,差点就交代出来。 刘知雨被她含出了粗喘,他难耐的哼叫出来,粗哑的嗓音听得陈卓又热又痒。他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沙哑的说:“姐姐,你也完全不赖啊,老实交代,你怎么会这么多?” 陈卓被刘知雨捧着脸颊抬起来,急切地去吃她的舌,她的口腔每一片地方都被他烙下了火热的印记,他们像久旱逢甘霖的旅人,竭力汲取着对方每一滴津液,搜刮遍对方每一寸口腔,几乎吻进喉咙里。 太爽了。刘知雨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真他妈傻。 他们现在都太渴望对方了。陈卓被他抱上来,他的阴茎抵在她股沟里,一跳一跳得发烫,她浑身发软,一边被他拖出小舌亲吮,一边去乱摸他,他腹肌好规整,胸膛好硬。 刘知雨握着她的手撕开一个套子,让她给他戴上,捉住她做乱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将她的臀抬起来,握住自己的灼热,往上滑到她那处细缝,上下滑动去沾她一直涌动的蜜液,对准小洞,一寸一寸往里嵌进去。 他说:“姐姐,我要进来了。” 陈卓被她反剪着手,乳不自觉抬起来,送到他口边,他张口衔住,下面被他打桩机似的往里钉,她又堵又热,偏生自己的甬道仿佛有意识似的,主动往里吸吮,灼热又烧心的属于他的一部分慢慢填满她,刺穿她,她疼的面色发白,涨得难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她被他贯穿了一样,她坐在他身上,她细窄的蜜缝被撑开绷大,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感受到他的阴茎在自己体内一跳一跳,烧得她发慌,她疼得头晕目眩。 刘知雨将她的细臂扶在自己肩上,她看起来疼得要命,他握住她一把掐的细腰,也不敢动。 可是她好窄好紧,好软好嫩,他舒服的满脑子就这一个想法。 他入她反倒憋出了他一头汗,两个人都在疼,好紧的入口,嵌进去却还要更紧,他边往里入她边绞他,绞得一股子爽意直冲天灵盖,四面八方的小细嘴,层层叠叠包裹住他,她内里的软肉摩擦着他的茎身,这种令人窒息的包围感,让他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小死一回,还没正经抽动,她已经吮得他快要丢盔弃甲了。 陈卓被刘知雨面对面抱坐着,入得更深,他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姿态搂抱在一起。 刘知雨等她适应下来,难耐的轻声说:“姐姐,我要动了,你要是疼得受不了就跟我说。” 陈卓嘴唇已经被她咬到发白,她点点头,无力的趴在他身上。 他艰难地抽动着,双手抓住她的臀肉,入手滑腻,她的雪乳如白兔似的跳动在脸侧,阴茎更是埋在她身体深处,这种极致的爽感,让他几乎发狂,她涨的发麻,哼叫出声,在他耳边呢喃:“…刘知雨,你顶得我好难受啊…” 他被她这句烧红了眼,狠命地入起来。那股无法忽略的疼痛有一些转化为酥麻,一波一波往头上冲,她感觉自己被劈开来了,他的粗长插在她腿心里,她浑身乏力,只凭腿心和他交接的支点撑坐着,他顶得她小肚子都感觉好酸疼,她慢慢感觉有点舒服了,她的乳甩跳得有点发疼,她柔弱无力地托住它们,他接住她,吮上它们,上面的他的嘴发疯似的咬嚼吸吮她,下面她的嘴要命似的绞紧含咬他。 她出水太多,他的动作带出淫靡的声音,整个房间里空气都暧昧难明。 刘知雨掐住她的腰身,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他没有拔出来,腿心交接的地方被她的初血摩擦得一片殷红。他们都喘息着搂抱在一起,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姐姐,操你怎么能这么爽啊。” 她呜咽着咬住他的喉结,细长的双腿夹住他的腰,无意识的缩紧了甬道,她听到他闷哼一声,旋即就被他压着顶到喘不过气来。 他一下比一下入得深,湿热的呼吸缠绕在耳畔,他们互相为对方下了毒,又在一点点解着毒。她听着他一声比一声浓重的呼吸,体内的灼热还在不断往里探寻,他顶得太里了,她居然觉得有点害怕,但是充实的、肉欲的摩擦让她语不成篇,张口就是喘息嘤咛,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发出这种声音来。 陈卓双腿无力的勾在他腰背,颠动着,她拿指腹轻轻地按压着他背后的脊骨,一个个挨着摸下去,脚跟也挨蹭着去够他后背凸起的脊骨,他被她一蹭,一股颤栗冲向头顶,他快速地插她,她也被他这几下顶到了一个点,甬道筋挛着包裹收缩他,灭顶的快感席卷了他们,他泄出了一股股白液,她涌出的暖流冲刷着他,他们同时达到了高潮。 陈卓眼前一片白光,她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只能感受到他的阴茎还跳动在自己体内,她时不时抽搐着缩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性吗,居然是这种感觉。 刘知雨枕在她的乳上,手握着她的细腰,自己还埋在她里面,她潮湿紧致的阴道包裹着他,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又空虚的满足感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必须得天天操她,我活着才有意义。 (42)疯狂与愚蠢 疯狂是什么?愚蠢又是什么? 有时候,陈卓会觉得它们只是一线之隔。 汉语词典说,“疯狂”是一种精神状态,或者说是一种情绪的激昂程度,用英语来说,是insane,是manic,是心智健全的反面,是一遍遍相同过程的尝试,却指望得到不同结果。 而这些“疯狂”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去做,神智清醒的正常人,聪明人是不会重复跌进同一个陷阱里,任由阱底的夹子把自己夹得鲜血淋漓的。 这段时间里,陈卓觉得,她和刘知雨真是一对疯狂的蠢人。 有没有人教过她小孩子不能轻易突破禁区? 她一直不用教就知道这一点,性的魔力,让她在人生初初几年,还未曾窥见这个世界的全貌的时候,就已经从大人身上知晓了三分。长大明事之后,她有关于性的认知从肮脏,畏惧,到慢慢像个正常孩子那样,自然滋生出许多好奇,但这些好奇都掺杂着长了毒刺的藤蔓,让她从心底里恐惧,不敢伸手。 和赵杨在一起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赵杨的想法,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和人太亲密的接触,超过她警戒线的亲密会让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直到把自己退到角落里,才在四周墙壁的支撑下,获得一点点的安全感。 可是和刘知雨,她天然的就没有这道障碍,她和他太亲近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他排除到自己那道铁幕之外,他甚至没有经历她颇为苛刻的考验,就已被她自动纳入了警戒线之内。陈卓现在回想一下,有点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把那些无处安放的热情和爱都一股脑寄存在他那里了。 她其实天生是有很多爱,对世界很热情的人,她天然渴望与他人建立很浓稠的亲密关系,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她天生就渴望联结。只是这种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联系,就在她眼前被打破,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和不信任感,她不敢相信了。 面对比她小很多,看上去岌岌可危的,甚至连她都不如的八岁的刘知雨,也许是同情心泛滥,也许是弱者找到了更弱的同类,也许仅仅是一念之差,就让她把所有的“爱”,“友好”,“照料”统统都给了他,也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对你好,你也必须对我好,这种感情互易的理念想必是每一个人在建立感情时最初的想法。 可是刘知雨其实并不是这样,也可以说是陈卓判断出现了偏差,刘知雨根本就不是她想象里很脆弱的孩子,相反,他非常坚韧,自己就是自己最强大的后盾,他不需要怜悯,不需要额外的帮助,他只靠自己就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对试图攀附上来吸取营养的藤蔓不屑一顾。 他感情内敛,倒是跟她一样,安全感匮乏,这让她刚开始确实吃了些苦头,她所有的示好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刘知雨视她为空气,不闻不问,她很多时候就像个耍猴的,只不过她是那个“猴”而已。 时间长了,其实她也气馁过,只是她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最初看见他时,他那双沉静的仿佛能装下整个宇宙,又好像连一颗微尘都不存在的眼睛。 人偏执起来真的可以偏执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程度。刘知雨不理她,她就契而不舍的和他说话,逗他玩,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的时候,陈卓可以一直黏着他,逼他开口和她说话。 刘知雨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是毫无反应的,实在忍不住了,他就开口奚落她,捉弄她,往她的文具盒里放虫子,甚至在她头发上黏上口香糖,害得她剪了留了好多年的长头发——虽然只有发梢上一点点,她非常宝贝这头长发,实在弄不干净,陈妈妈带她去剪掉的时候,她还哭了鼻子。 总之,现在想起来就是所有来自小孩子的恶意,让她在刚开始那两年,真的在他那里屡屡受挫。 事情发生转机其实也非常简单,刘知雨刚刚转学那会儿,是个又酷又拽又高冷的小萝卜头,自然有人看不惯他,被高年级的劫了道,接着就是很俗套的,陈卓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也许是实在看不惯陈卓的殷勤,也许是和陈卓斗智斗勇真的很无聊,刘知雨借着这个契机主动缓和了和陈卓的关系,不过,在陈卓看来,那个时候她才被真正放入刘知雨的“警戒线”内,他才算是真正对她“敞开了心扉”。 和最熟悉的人尝试摸索“性”的感觉是什么? 这件在成人世界里看似最寻常,也最神秘的事情,一旦被捅破了那层面纱,接下来的就是无尽的试探。 他们也许在前面的那十年对彼此的性格都知根知底,但对彼此的身体还是一块全然陌生的领域。和一个正直青春期的少年人一起突破禁区的后果,就是食髓知味的重复和再开发。 陈卓最近一直感觉自己正处于这种“疯狂”与“愚蠢”的边缘。和刘知雨做爱是非常爽的,他只用一次两次就能摸清她的身体构造,所有的敏感地带,揉哪里她会出水,吻何处她会颤栗,只要他不想结束,陈卓永远不会被他送上顶峰,他会慢慢磨她,磨的她失去理智,又哭又叫,什么羞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他一次次的逼近她的临界线,每次都比上一次更高,人体在这方面就是一台构造精致的机器,能够随时根据那玄而又玄的快感调整身体的阈值。 父母上班不在家的日子,就是她和刘知雨进行各种各样性爱游戏的时光。刘知雨在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以后的研究和开发简直在某些时候令她害怕。他吻过了她身上每一寸地方,他痴迷的恋慕她的身体,他不断探索,尝试,然后反馈给她,让她也一起,不断跌入这令人羞耻又无法抗拒的深渊。 快活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她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额头上,露出一双灿若星空的眸子,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进出她的身体,她感受到他的一部分镶嵌入她体内,那个时候,他们是合二为一的,是整个宇宙里最亲密的人,这种笃定的、毫不迟疑的亲密让陈卓迷醉,就像是毒品,她每次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可每次都是第一次,都是下一次的前一次。 有一天下午陈卓正被刘知雨按在她屋里的懒人沙发上后入,沙包太软,她蜷着腿陷进去,腰窝凹出诱人的弧度,她被刘知雨抱住膝盖,把她整个人覆在怀里入她,她回过头和刘知雨接吻,他作乱的手往下摸去按住她的顶端缓慢的揉搓。房间闷热,他们都出了汗,她感觉到和刘知雨相连的地方渗出细细密密的水,和他的汗混在一起,房间里的味道淫靡的她都不敢大口呼吸。 刘知雨还知道做爱的时候说什么她最情难自禁,她以前最希望听他叫的“姐姐”,他只在和她做的时候叫,她受不了刘知雨在她耳边一声声喊她姐姐,她不断被他拉回现实,又被他的阴茎顶入虚幻,来来回回的一张一合,让她的心好像坐上了筏子漂浮在海雾缭绕的大海里,永远不知道下一波浪潮会何时袭来,她只能抓紧他,再抓紧他。 但是陈卓也不是鲁钝的学生,性对他们来说是一项双方的共同爱好,她知道刘知雨靠近尾椎骨的地方去摸他的脊骨,他就会受不了的射出来,她知道去舔他下面的囊袋他就会按捺不住发出声音,她很喜欢听刘知雨叫床,也许人类最根深蒂固的本性就是征服,让对方在床上因为快感而出于本能叫出声音,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高潮。 在家里太危险了,有一次刘知雨正把她按在他房间的书桌上进入她,两个人都身无寸缕,才刚刚入了几下就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陈卓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就要推开他,而刘知雨——陈卓向来知道他是胆大的,但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胆大,刘爸爸好像在家里落下了一份文件,回来拿,他们出门还不到半个小时——一般这就是他们的开始时间,她听到刘爸爸的脚步一步步上楼来,她吓得整个人都缩紧了,刘知雨被她绞得出了一头汗,陈卓吓得面色发白,他们没锁门,只要刘爸爸一推门就能看见他们——刘知雨插在她腿心里,她的腿环着刘知雨的腰,如果刘爸爸进来,首先应该看到的是刘知雨光着的屁股。 刘知雨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来,两个人就这么静止着听刘爸爸的动静,感受到他在她体内不安的跳动,长时间不动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情绪,可是她不敢去摩擦他,怕任何异动都会将刘爸爸引过来。听到刘爸爸从卧室里又走出来的声音,刘知雨把她一把抱起来走到门口,让她光裸着的背顶到冰凉的门板上,陈卓吓得简直要尖叫出来,她全身上下都是紧绷的,刘知雨把她顶在门板上,缓慢的,尽根入她,她搂紧他的脖子,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他们听到刘爸爸下楼的声音,一步一步,刘知雨居然随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插入她,她心跳得厉害,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惧加剧了快感的来临,刘知雨也变得很冲动,他顶得她双腿发软,无力贴在他身侧,整个人都要滑下去,刘知雨抱紧她,一声声在她耳边说:“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很害怕?” 陈卓看着他乌压压的眼眸,和里面传来的笑意,她清楚的知道,她现在在做很危险的事情,就像单手吊在了悬崖上,哪怕一个石块的松动也会让她失手滑落,跌入万丈深渊。她以前已经把自己埋到了刘知雨的生活中,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她自己清楚,她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把自己的灵魂也和他绑在了一起。她把自己搭进去了,她和刘知雨越近,这深渊就越深,一旦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伤得也会越惨,但那些都是皮肉伤,真正令她恐惧的是,她怕她承担不起这种伤筋动骨的关系失败的后果。 陈卓真的害怕,也是真的迷恋和刘知雨的身体探索,“爱”这个东西太可怕了,不受控制的东西,她从来都不敢相信,她一直渴望着的“爱”以这样一种方式降临在面前,她反而有点不敢向前了。但就算是她身体不敢,心已经先身一步弃她而去了。 她颠颠簸簸的随着刘知雨奔驰在黑暗的平原上,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让她快活的要叫出来,可是这种害怕跌落的恐惧也一直如影随形。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她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明日之愁来时再消。 她很怀疑这世界上到底有几个人能真正拒绝刘知雨,反正她不能,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吊在悬崖上,深渊里是来自刘知雨的令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它们蛊惑着她放手,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43)算命的圣僧 “你记得不,有一天晚上打雷下暴雨,你不敢一个人睡觉,抱着枕头来找我那天晚上?我可紧张了,怕你在我身边睡一半就又跑了,你说你是不是从小就特能掌控人心?”陈卓躺在床上看书,刘知雨在她屋里写作业。 不做爱的时候,刘知雨也总想和她处在一起。 “不记得了。”刘知雨嘴硬。 “切,少装,我才不信你不记得,我那时候可惶恐了,觉得你好不容易不躲我了,终于能主动亲近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成就感有多大!”陈卓嘘他。 “我那么厉害吗?”刘知雨笑道。 “那可不是!你知道你有多难讨好吗?我嘴这么甜,每次出手弹无虚发,就在你这儿遭到了滑铁卢了,我肯定不服气啊!” “哦,原来你是因为不服气,才对我那么好的。”刘知雨不写了,放下笔看她,跃跃欲试的要扑过来。 陈卓马上警惕的坐起来:“也不是吧……哈哈,我也是看对象的好吧,又不是谁都值得我讨好。” 她又接着说:“我当时觉得你这个小孩真的太无情了,对付小孩子嘛,拿糖拿玩具拿真心就可以,再不济就是如意如意,顺你心意,那马上就能奏效显灵。” 刘知雨彻底不写了,抱着胳膊问她:“我怎么就无情了?” “哇,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对我是不是刚开始很无情?”陈卓撇撇嘴,不打算继续翻他的旧账了。 她又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是不是暗恋我好久啦?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刘知雨刚开始完全就没准备好,至于那个匆促的亲吻,应该也是在他意料之外吧。 刘知雨又拿起了笔:“不知道,也有可能永远不告诉你吧,不过我想我也不会不告诉你,我才不会看你舒舒服服的,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陈卓扔过来一个玩偶,正好砸进他怀里:“你是跟我有仇吗?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能过一天算一天吧。”她语气里有种看破一切的沉寂,刘知雨感觉就像有一根针刺进他的脑子里。 他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他:“你干嘛这么悲观,我又不是你亲弟弟,又不是真的在乱伦,想那么多干嘛,不过我告诉你啊,”他转过身面对她,严肃的说:“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如果真的有来世,还是什么下一世那种虚幻的东西,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招惹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明明是你一直在招惹我好不好,窦娥都看不过去要为我六月下雪,你这人,怎么这么能自说自话。”陈卓又扔过来一个小抱枕,砸在他肩膀上,又弹下去。 “不过你现在就算不说这话,我也没办法放过你,你以为我是这么好招惹的?”她哼哼两声,“你不要看我特别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我很偏执的。” 她有点惆怅的看着天花板,“我有时候觉得我性格特别不好,太容易钻牛角尖了,让你说的话,肯定就是什么小心眼啦,别扭啦这种话。” 刘知雨说:“这倒是,我就没见你不偏执过,不偏执的那都是不在乎的东西。” “你还挺了解我的嘛,我怎么不知道。”陈卓笑道。 “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刘知雨奋笔疾书,聊天也没耽误他写作业,他能如何一心多用陈卓再知道不过了。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了以后下地狱啊?”陈卓突发奇想,“人死了是什么样,灵魂真的就消散了吗?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这要怎么分啊,是不是真的有个什么功德簿记着你活着时候的功德和坏事,干什么好事加多少分,做什么坏事减多少分,就跟考大学似的,多少分数线以上上天堂,不够的就下地狱。我要不要现在先赶紧信个佛啊,省的死了以后分数不高被打入地狱了。” 刘知雨笑起来,陈卓从小就总是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总是觉得昆虫也有表情,石头,树木,花草都有喜怒哀乐,这觉悟程度堪称能悟道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以前就喜欢和刘知雨说,不过后来长大了,她也就不提了,但这不妨碍她经常在脑子里天马行空。 他笑说:“你这种功利主义信佛,按需信佛的能有什么用?” 刘知雨想一想,转起笔来,他以一种繁复的手法把那根笔转的行云流水,颇具观赏性,“你还别说,人间这种事情多得是,我有个远房舅舅,当然很久不走动了,我妈妈去世以后我跟妈妈那边的亲戚不太亲密了,这还是我听我爸他们说的,说我那个远房舅舅,家里很有钱,从小也不爱学习,招猫逗狗,长到十几岁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然后突然有一天就信佛了,要出家了,什么都不要了,要抛弃一切去做苦行僧,不让去就又哭又闹,绝不罢休。” 他写完了最后一行,转转手指,走过来卧倒在陈卓旁边,拉着陈卓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她的手指,继续说:“家里人看他实在是去意已决,想着肯定又是什么一次性的想法,等知道苦了以后就放弃了,就给他送到一个挺有名的寺庙里了,然后他还看不上这个寺庙,说红尘烟火气太重,不干净,要求多得很。就真的跟小说似的,这庙里的一个老和尚听他这么说,就告诉他哪哪哪有个清净的寺庙,让他去那里看看,找个什么法师问问,问他能不能呆在那儿,家里人就送他去了,在特偏远的一地方,然后那个什么法师就说他天生就特别有佛缘,就留下他了,然后直到今天,他一直在那个庙里修佛,家里人每年去看他一次,每次去了他都要让他们赶紧走,不要打扰他。” “那你说这种的算是什么?突然就受到佛祖的感召,然后和尘世直接割断了,感觉世上就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唯物主义也不好使,说不通,说不定我们死了以后真的会一起上天堂呢。” 陈卓听的入迷,她说:“那他就什么都抛下啦?父母也不要啦?修佛入道都要这么无情吗?那我不行,我非常贪恋这红尘,今生怕是和我佛无缘了。”她听起来还挺惋惜。 刘知雨说:“什么都不要了,是家里人放不下他,不是他放不下他家人,一夕之间就什么都不要了,这得是多强烈的感召,多大的佛缘啊,你好像也不能说他狠心,毕竟佛祖亲自给你打call,凡人都要靠边儿站。”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说不定我上辈子也是个和尚,没什么七情六欲,所以这辈子都补给我了,才让我现在这么爱你。” 陈卓笑起来:“我发现你的嘴真的比我甜太多了,这种话你说起来都没什么心理障碍,刘知雨,要是不是我,有哪家的小姑娘能受得了你这么痴情啊!” 刘知雨哼了一声:“你不爱听我还偏要说,做和尚有什么好,做和尚都没办法操你,太可惜了。” 陈卓揪他的胳膊:“你真的就没办法有点羞耻心吗?我都替你臊得慌。” “羞耻心顶什么用,说不定我下辈子还得去做和尚,那还不如这辈子享受够了再说。”他说着,摊开身体,枕着胳膊对着天花板,就像他一直以来发呆时的样子那样,“我总觉得我下辈子肯定会特别惨,可能就得捧着个破碗,咣咣敲着到处去化缘,没得饭吃,最后沦落到装瞎子给人去算命。” 陈卓爬起来看他:“你还老是说我想象力丰富,你可比我丰富多了,好嘛,这辈子还没活明白呢,就把下辈子的出路都找好了,大罗神仙下凡也没你这么耳通目明啊。” 她接着又倒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枕着胳膊看天花板,她轻轻的说:“如果你真的做了和尚,没着没落的去化缘,那我就早早跟那西游记里白骨精变的村姑似的,装好了饭菜在你化缘的路上等着你这位圣僧,省的圣僧连饭都吃不上,又跑远路,又被人欺负。” 刘知雨笑起来:“那可说好了,不等不行,本圣僧就等着你这位俏村姑,找到你就立马还俗,你养我就行了,实在过的太潦倒就还是出去支个摊儿,给人算个命聊以糊口。” 陈卓笑的不行:“我都成妖怪了拐你一个圣僧还能养不起你吗?乖乖在家给我暖床得了,别惦记着去算命了。” 刘知雨缠上来,“那我现在就给你先算上一命,看看你是个什么命格,咱俩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说着他的手伸进陈卓的衣服底下,捏弄起来,陈卓被他捏的气息不稳,轻声说:“算了吧,能般配到哪里去,要真那么般配的话我也不至于老是被你玄玄就要气死了。” 刘知雨不干了:“你还嘴硬,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然你每次都哼哼唧唧的,我能是白出力吗?说,我是不是白出力?” 陈卓早就被他摸出了水,他一使劲刺穿她,她语调怪异的扬起来,推他:“就是白出力!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我单方面和你天造地设好不好,你怎么这么软,感觉一碰就能化成水,我就爱白出力行不行,再嘴硬我就不管你了,我爽了就行。”刘知雨缓慢的动起来,只是每一下都入得很实诚,陈卓被他磨的难受,扭扭腰,他掐住他的腰:“你是不是最近长胖了,这儿多出来一圈肉。” 陈卓尖叫:“谁长胖了!你胡说!” 他扑上来亲她:“好好好,没长胖,瘦死了。姐姐,其实还是长胖点抱着舒服,你躲什么,脸上又没长肉。” 陈卓被他气死:“哪都没长肉!” “好好好,没有没有。”刘知雨心不在焉的哄她,陈卓被他坏心眼的磨蹭弄的头皮发麻,主动向上套他,他马上就笑起来:“还说没感觉,姐姐,你怎么总是不说实话?” 他不再逗她,狠命的抽动起来,陈卓被他的动作搞的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好半天才化成粘稠的呻吟飘出来。她一使劲翻过来压倒在他身上,坐起来,缓慢的前后移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几下就磨得刘知雨心浮气躁。 她俯下身,轻轻在他耳边说:“圣僧,现在到底是谁在出力啊?” (44)暗河日记 今年的春节来的特别晚。 年货当然是陈卓张罗着办的,全家都给她打下手,采买置办,蒸炸煮炒,里里外外,一应俱全。陈妈妈和刘爸爸每天被陈卓指使的团团转,两个人都甘之如饴,跑腿跑得心甘情愿,任何事情,交给陈卓去办,保准妥妥帖帖,堪称完美。 年夜饭倒是大家齐心合力,刘爸爸擅长红烧排骨,陈妈妈则强于煲汤,陈卓那一手煲汤绝活就来自于妈妈,大家都张罗着做了拿手菜,刘知雨帮不上忙,只能被大家当作跑堂伙计,做一些洗菜,切菜,装盘摆碗之类的工作。 等全家人吃完年夜饭,窝在沙发上开始看春晚的时候,都已经吃饱喝足,眼皮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电视机里春晚欢笑一堂,坐在沙发上的一家人根本没有人在仔细看,要不然就是拿着手机回拜年消息,要不然就是挑头挑尾,一致认为今年的春晚比去年的还没意思。 陈妈妈和刘爸爸占了一张沙发,刘知雨觑了他们一眼,看到陈卓摊开腿,长长一条占了另一张沙发,堂而皇之的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几下就把她挤开,给自己空出地方来。他贴的很近,陈卓心虚,不敢和他推搡,看到另一张沙发上的父母各个都眼睛盯着手机,无人在乎他们,她才松了一口气,用眼神警告刘知雨。 刘知雨根本就当没看见,他反而嫌蜷着腿不舒服,把她摆弄好,直接往后一躺,把头躺在她大腿上,陈卓立马就要起身,他按住她,用眼神说:“你怕什么,自然点,生怕被他们看不出来?” 陈卓手机也不看了,立马就想把他的头推下去,刘知雨就跟个石雕一样,躺上来就没打算再挪窝。说起来也是很正常的姿势,她看到父母一人盘踞一边沙发,对刘知雨的动作毫无反应,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又不是什么非常亲密的姿势,她突然弹起来反而招惹注意,只能任由刘知雨躺在她腿上,电视机里正播到小品,一波波的笑声涌出来,陈卓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她就怕父母突然从他们的动作中窥出秘密。 刘知雨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从她后腰爬上去,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摸过她的后腰,陈卓一个激灵,使劲掐了他一把,刘知雨才把手拿出来,冲她不满的哼了一声。接下来他倒是很规矩,陈卓也放松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撩他的头发。 已经十一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刘爸爸和陈妈妈早睡惯了,今晚有守岁的习俗,他们就都没去睡,支撑着瘫在沙发上看春晚,两个人早已经困的今昔不知何夕,刘爸爸眼镜滑下来,滑到了鼻梁上,陈妈妈也歪着头靠着他,都打起了瞌睡。 陈卓正和白桦聊天,白桦在跟她吐槽她那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她正打算安慰安慰她,刘知雨突然掀起她的睡衣,把自己埋到了她的肚皮上,她吓了一跳,赶紧去推他,父母都打着盹儿,没看到他们的动作,刘知雨也好像仅仅是跟她在开玩笑,陈卓推不开他,他环住陈卓的腰,她能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腰上,刘知雨以一种无尽依赖的姿势抱着她,她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安宁和满足,不到一分钟时间,他就离开了。 他坐起身来,大声说:“我带姐姐去放烟花了!” 父母被他惊醒,迷迷糊糊招招手,安顿他们:“少放点儿,今年好像不让大规模的放烟花,别烧到自己了,去吧。” 他们上了楼顶,陈卓鼓鼓囊囊穿了一件大厚羽绒服,脚上还穿着拖鞋,他点燃一个烟花棒,递给陈卓,窸窸窣窣的烟火从顶上冒出来,照亮了他们,刘知雨教她:“得这样转着圈甩起来才好看。”说完他就又点了一个,伸开双臂转起圈来,星星点点的烟花如流星一样围绕着他,化成了一个圈,在夜空里绽放出璀璨光芒。陈卓也甩甩手,摔出一串飞空流星,刘知雨又点燃一个小礼花,如一颗颗明珠一样飞上天空又炸开,炸成一朵朵怒放的火花。 十二点了,各家都放起烟花来,他们就静静站着,看这些绚丽多彩的烟花升空,炸开,又湮灭,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刘知雨环住她的肩膀,问她:“好看吗?” “好看呀,真好看,今年的格外好看。”陈卓对他笑一笑,回道。 她看到他夜空里充满知足和笑意的眼睛,风很凉,她和他站在楼顶上,眼前是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嶙峋的枝桠,它们一动不动,人世间一年一度的欢聚团圆也无法让它们一同心生欢喜,在黑夜里如同剪影,冷冷的僵立着。 月亮很高很冷,只有小小一个亮点,万家灯火和烟花把这城市都簇拥起来,不让那银屑一般的月光包裹住它,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刘知雨的脸。 刘知雨会经常说爱她,陈卓有时候会觉得很困惑,她觉得爱是很庄重的,哪怕这辈子能说出来一次,那也是重若千金,可是刘知雨说爱她就像是日常生活一样简单。她也有些糊涂,为什么是她呢,有那么多年轻可爱的小女生喜欢他,怎么他就独独非她不可呢,哪怕她非常享受和刘知雨的性爱探索,甚至有些上瘾,她能感受出来刘知雨对她的感情,可她不知道,原来这就是爱吗。 和刘知雨在一起的日子既让她快活又让她颠颠倒倒,有些问题让她一想就无法呼吸,所以她干脆不想。她其实并不敢确定,可是刘知雨就像个宠物小狗狗,让她一日胜似一日的喜欢,他在她面前,漂亮黏人,傲娇又听话,嘴巴也甜,爱情话儿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她时常被他冲击的头晕目眩,本来她就对刘知雨毫无反抗之力,这下好了,他这个宠物小狗狗时不时就要把自己放倒在她的脚边,追着自己的尾巴玩,逗得她快活不已,随时随地想把他抱起来亲一亲。 刘知雨毫无保留的爱就像是催眠曲一样,让她慢慢陷入一个美梦里,她虽然时常觉得迟疑,但也非常爱听他的爱,甚至逗着他,引诱他,想让他每天都说给自己听,想要多听一些,多些,再多些。 她好喜欢看他满含情意的眼睛,喜欢他灼热的下体刺穿她的感觉,刘知雨的爱和迷恋对她来说就像葛朗台突然撞了大运,得了大财,这些钱她都暗暗藏起来,夜半梦醒,还要摸一摸才睡得着,甚至要再数上一数,看是不是丢了一个子儿。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黑洞一样,把这些爱和情意全部都吸收进来,表面上看着完好无损,可是她心里快要爆炸了,这些东西进来荡两圈就化成为了她自己的情意,甚至翻倍的往上涨,可是她不敢爆炸,她得让它们好好呆着,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爆炸了的话,她就活不长了。 于是她比刘知雨更加肆无忌惮去吻他,做爱的时候她甚至有时候比他更疯狂。就像现在这个时刻一样,万家灯火,烟火盛开,她只恨不得时间就停在这一处,再也不要走动了,她和他长长久久地依偎着,不想以后,不想未来,其余一切都毫无意义,只要她的手还攥在他手心里。 陈卓看着他的眼睛,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轻轻对他说:“刘知雨,我爱你。”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他们都浑身一震,刘知雨欣喜若狂,把她抱进怀里,他用了千万句爱你,才换来这一句爱,他高兴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陈卓就像个安静的布娃娃,被他按在怀里,他去看她的眼睛,她眼里传来一种认命的,平和的目光,他微微觉得有点不安,她笑了:“怎么了?这下你可真的甩不脱我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了,我早就和你说了,我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刘知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小心翼翼的去亲她,用一个个吻来告诉她,她感受到他的如履薄冰,她缓慢的抱住他,突然没来由的想起夏天那个可疑的拥抱来,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被种下了一颗叫刘知雨的种子,慢慢长大发芽,直到她不得不正视它,接受它,并且用心血去浇灌它。 下了楼,父母已经完成守岁任务,早已睡下,他们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接近一点了,陈卓躺在床上,睡不着,越躺越清醒,她干脆起身,只穿了内衣内裤就从阳台上出去,就像无数次刘知雨半夜溜进她房间一样,这道阳台门反而给他们的夜会提供了通道,父母永远不知道,在多少个安静的,两个儿女都锁着门的夜晚,他们是如何喘着气想要在床上置对方于死地。 阳台上很冷,她轻轻拉开刘知雨的玻璃门,他也没睡着,他一翻身坐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说:“姐姐,你来了。” 陈卓爬上他的床,刚刚在阳台上被冷空气激起来的鸡皮疙瘩贴上他温热的皮肤,她舒服的喟叹出声,她几乎没穿衣服,刘知雨轻轻一剥就把她剥个精光,她覆上来,与他胸贴着胸,和他十指相扣,她感觉到他们的心跳连接在一起,她往下摸去,他的阳具被她冰冷的手一握,马上涨大挺立起来,她扶着他,慢慢坐下去,感受着他和她一寸寸联结在一起,她轻轻晃动腰肢,动作慢慢大起来,她趴下身子,无尽依恋的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刘知雨,我好像在骑马啊。” 刘知雨扶着她的臀,声音喑哑:“姐姐,继续骑吧。”他眼神涣散,神魂俱飘,掌心拂过她的皮肤,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寸都刻在心里。陈卓继续晃动身体,像是骑乘在黑色的暗河里,河流湍急,她被一波波巨流激荡着,全身酥麻,无论这急流涌到何方,都被她牢牢骑住,她就像个披星戴月的大将军,头顶是星月高悬,身下是奔腾不息的浪流,她骑在这浪流顶峰上,涨溢与欢欣交织,痛苦与幸福互缠,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包裹住这汹涌的暗河,然而到某一处时,河流激涨起来,几乎要把她冲毁了。 她功亏一篑,扑在他胸口上,抽搐起来,筋挛着,她低声抽泣道:“刘知雨……” 刘知雨不说话,搂住她,翻个身,此时此刻,她成了那看不到边际的暗河,更大的河流激荡而来,强硬的冲入她,想要把她改道,她狼奔豕突,想要冲开一个口子,可是这浪太湍急了,她所剩无几的暗流只能涌动着和他合为一体,泛滥成灾。 (45)addicts 十五这天,本该是上元佳节,在古代就是观灯猜谜,男男女女上街狂欢的日子,在现代,所有的节日,除了春节和清明,都是写作xx节读作情人节,元宵节也不例外。 只不过陈卓在这天,知道了一个消息。 她起了个大早,本来想今天自己包个汤圆试试,她昨天晚上看了好多视频教学,材料也都是现成的,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操作流程,正在边刷牙边发呆,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咸甜口各包一些冻起来,她快开学了,想多做点吃的给他们。陈妈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在镜子里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笑道:“吓死我了,爸爸又霸占厕所了?” 陈妈妈脸色有点不好,她说:“小满,你洗完脸妈跟你说个事儿。” 陈卓惊疑,妈妈从来都特别开朗,跟她说话都不是笑闹就是开玩笑,基本没有用这种凝重的口气和她说过话,她赶紧撩起水随便洗了几下就跟了出去,陈妈妈进了她的房门,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扔在垃圾桶里用过的避孕套,紧张的一个箭步冲进来,装作不经意的站在垃圾桶前,暗恨自己为什么不起床就马上处理掉。 陈妈妈心烦意乱的坐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她有点迟疑,好像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最后,还是对陈卓说:“郁景平得病了,得了癌。” 陈卓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旋即意识到,妈妈说的是她前夫,陈卓亲爸。 他们离了婚陈卓就改了姓,随了妈妈姓陈,只有小学同学还一直叫她郁卓,她已经以陈卓的名字生活了很多年,郁景平这个名字突然冒出来,令她惊愕的同时,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妈妈斟酌着,看着她的脸色说:“我昨天睡得早,起床才看到他给我发的信息。”她顿了一顿,继续说:“他说他可能没几天了,想见见你。” 陈卓木然地坐下来,声带好像突然离她出走了,她不知道该作何回答,更多的是惊讶和困惑,一个本该早就消失在你生命中的人,居然真的在字面意义上要消失了。 好半天,她才找回了声音:“……妈妈之前知道吗?” “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我也是十二月底才知道的,当时他说身体不太好,想见见你,你那段时间好像在复习考试?我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以前也经常想见你,问了你也不见,我就没有打扰你,省得你心烦。” 陈妈妈也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她接着说:“后来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打听了一下,听说是肝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陈卓看向她:“那妈妈觉得我该不该见他?” 陈妈妈说:“还是见一见吧,其实他一直对你,还不错。”她声音有点苦涩,过去这么多年,伤疤早就愈合了,现在剩下的也只有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陈卓说:“什么时候?” “要不然就今天吧,你觉得呢?” “也行,中午吃过饭过去?” “我下午请个假,跟你一起去吧。” 陈卓有点迟疑:“你愿意去吗?” 陈妈妈笑一笑:“说得难听点,人都要死了,天大的恨也要有地方去恨,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吧。” “嗯。” 陈妈妈走过来,抱住她的肩膀,慢慢抚她的头发:“小满,我的乖小满。” 刘知雨看出她一早晨魂不守舍,问她也不说,还是他硬逼着她,才问出来。 她低垂着眼,一点点把自己手上的肉刺倒着撕下来,撕的鲜血淋漓,刘知雨看不过去,拉住她的手给她擦血。 “你这是干嘛呢,折磨你自己干嘛?不疼啊?” 陈卓呆呆的看着他给自己包上创可贴,他倒着给她贴,贴歪了,她又撕下来贴正,裹得太紧,她感觉自己手指头血脉不畅通,有点发凉。 刘知雨也不知道说什么,生死面前,说恨太轻薄,说爱也太徒劳。他就和她默默相对坐着,陈卓不说话,他就陪她发呆。 陈卓勉力一笑,问他:“你跟我在这儿干嘛呢,该干你的干你的去,你同学不是约你今天出去玩儿吗,快去吧,让人家等着不好。” “这才十点,约的晚上,还早呢,而且我还不一定去不去呢。” “怎么不去啊,一定得去,和同学还是应该处好感情,你每天和我呆一块儿也不腻味儿啊?” “哪腻了,我恨不得每分钟掰成两瓣儿花,四十八个小时和你在一起。” “没出息。” “就没出息。” 陈卓一笑,也不赶他了。 她坐不住,干脆一仰身躺下,刘知雨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沉默了半天,说:“你如果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心理压力会很大的。” 陈卓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有点心烦意乱的:“不可能,我铁石心肠。” 刘知雨说:“要不然还是别去了?我看你状态实在不好。” 陈卓说:“不行,我得去,我得去他死前再看他一眼,看看他把自己活成个什么鬼样子了。” 刘知雨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很恨他?” 陈卓有点迷茫:“恨吧,我也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说:“他们离婚以后不到半年,他就公开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到现在也没结婚,那女的就没名没分一直跟着他,好像是他的初恋还是什么,机缘巧合因为各种原因没走到一起,反正特情深似海。” “感觉我和我妈就跟他人生路上下错了站的站台一样,一直惦记着回老家。” 她讽刺一笑,接着说:“你知道吗?他经常私下里偷偷找我,有一回我放学,他就伸着脖子在校门口来接我,我远远看见他就跑了,也没回家,蹲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一直看他,他等到最后一个学生出来,去问门卫,问完又等了好半天才走。” “我就一直在那看着他。” 刘知雨捏捏她的手,无声的叹息。 “我后来看胡兰成,我觉得他就跟那胡兰成一模一样,特渣,自以为缠绵悱恻,说他像胡兰成都给他提咖了,他没胡兰成那才情,倒是也自诩是个文人,看着人模狗样斯斯文文的,做的事让人厌恶。” 陈卓恶毒一笑:“我奶奶特别重男轻女,看我是个女孩儿眼睛都不往我身上撂一撂,结果他后来和他那白月光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生出孩子来。你说他是不是绝后了,哈哈。” “我妈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也就是这几年才彻底不打听了,可能感觉自己真的放下了吧。” 陈卓看起来有些茫然:“这种人居然也会这么早就要死了。” 刘知雨有点心疼,拥住她,低声说:“生老病死,人无非就这几样大事,你要是真的去看他,还是尽可能态度好一点吧,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陈卓挣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为什么要对他态度好一点?我要在他死之前给他添把土,我要让他死也死的不安生。” 刘知雨沉吟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恨人还得花费力气,他都要死了,你还在他身上费那力气做什么,没必要的。” 陈卓说:“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我宽宏大量,作出个好人姿态来,我凭什么,他得了癌我就得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那我呢?”她声音抖起来,有点控制不住音调。 刘知雨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去闹个天翻地覆,让他死得更快点,反正必死无疑了,你送他上路也正好,用不着我们这些看客替你开导。”他沉下声音来,起身就走。 她抓住他的衣袖,头埋在他腰间,“你别走。” 刘知雨心软下来,他说:“我刚才话说的重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给自己留遗憾,这心理负担太大了,我怕压坏你。” 她不说话,眼泪渗出来,湿了他腰间的衣料。 * 电梯里,陈妈妈有点紧张的抚一抚她的衣服,问她:“要不然我还是不进去了吧,你去就好了。” 陈卓不同意:“不行,你不去我也不去,咱们现在就回去。” 陈妈妈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她们走到病房门口,陈卓看了看妈妈,敲敲门,没一会儿,一个女人开了门。 陈卓仔细打量她,原来她长这样,细眉细眼,皮肤挺白,保养的还行,挺有气质,跟她妈妈简直是反面。陈妈妈浓眉大眼,性格活泼,泼辣爽直,神经大条,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 那女人温柔一笑:“来啦,他等你很久了,进去吧。” 陈卓收回眼神,走进去。 该怎么形容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或者说那“片”人呢? 郁景平在陈卓心里还一直保持着他全盛时期的样貌,说起来,陈卓除了眼睛随了妈妈,其余五官都跟郁景平更像,长在她脸上就是精致漂亮,长在男人脸上就未免显得有点小白脸气质,尤其郁景平是“搞文学”的,也一直有在写书,出版,每出一本他都要寄给陈卓,陈卓通常看都不看拎出去就扔了。他还健康时戴着眼镜,头发浓黑蓬乱,高高瘦瘦一条,看上去不羁又洒脱,非常符合“文青”气质。但这样的特征早已在病床上躺着的人身上消失殆尽了。 病床上的人因为化疗现在已经是个光头了,他瘦得眼眶深陷,面色蜡黄,所剩无几的皮肉全部贴在脸上,瘦得嘴都凸出来,陈卓突然想起骷髅头,除了还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着,他现在也基本同骷髅相差无几了。 这个男人,昔日的风采全部都不见了,病痛可真是公平,并不会因为谁宽赦几分。 他支撑着要坐起来,尽管身后已经垫了好多个枕头,他看上去还是陷在一团白色的云朵里,稍不注意,就要漏出去了。 陈卓在他身边坐下来,妈妈远远寻了个地方坐下。 陈卓沉默着,不开口。男人如饥似渴的贪婪的看着她,眼里全是眷恋和满足。 他的声音陈卓都不记得了,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印象中永远是带着笑意的。 他现在的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女人把她们迎进来就自己出去了,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说:“你长这么大了,真漂亮,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读故事书……” 陈卓粗鲁地打断他:“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点哀伤:“我不指望你原谅我,我年轻的时候确实狂狷,做了不少伤害你们的事,只说一句对不起也是于事无补…”他说几句就要喘一下,声音像是从肚子里冒出来,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配合表演。 他喘了一阵子,又说:“小满,爸爸一直很想你。”他看到陈卓瞪起眼睛,把手轻飘飘一抬,像举起一把干枯的树枝,他虚弱地说:“就让我再当一回爸爸吧,我知道我没资格,看在我就要死了的份上。”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一个阀门,陈卓本来想好的气势汹汹的讨伐,冷如寒冰的狠话全部都灰飞烟灭了,她的眼泪不受控的大颗大颗落下来,陈妈妈忍不住,起身推门走了。 郁景平笑了笑:“你还是这么心软的好孩子,我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要过去了,死到临头还是觉得唯一的成就就是你,你妈很好,把你养的这么好,教的这么好,我真的很高兴。” 陈卓低着头,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陈卓一把抹去眼泪,有些话现在不问就永远都问不到了,她下定了决心,眼里好像燃起了一团火焰,她说:“爱情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宁愿抛弃我,不要我妈,也要去追求爱情?” 他有些讶然,估计是没想到陈卓原来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眼里有着过境沧桑的豁然,他想了想,说道:“对于年轻时的我来说,可能是真的很重要吧,现在回头想想,其实就是躁动罢了,不甘心,总是想求变,但你让我说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他说话已经很费劲了,但还是挣扎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来:“应该不单是爱情吧,小满,其实你很像我的,你一直是个情绪很充沛的孩子,永远在追求最极致,其实这样不好。” 他笑了笑,伸出手来,陈卓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他的手,干枯冰凉瘦削,她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把柴火棍。 “总是不满足于现状,想要乱,想要冲动,这些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靠着这些过活,一成不变对我来说就是坟墓,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是遮掩美化了,我自己也知道,毕竟还想要给你留个好印象。”他努力想做个调皮的表情,然而面部肌肉并不听他指挥,作出个四不像来,看起来又哭又笑。 “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合格的丈夫,当年给你们带来的伤害,我要再给你们说一声对不起,说出来只是满足我的愿望罢了,我知道你们肯定恨透了我。” “小满,人的选择权永远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我死到临头,也没什么话想说给你,就送你一句吧:永远不要为了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因为这都是出自于你的本心。” 他看上去已经耗尽了力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他就一直看着陈卓,永远也看不够一样,陈卓面色沉静,也和他对视,她仿佛穿透他的皮包骨头,看到了年轻的他。 她还是无法理解他。 我们是不一样的,她想,我不是你,我永远做不到背叛和随意,我们也根本不像,极致和混乱是你所追求的东西,不是我,我有我要爱的,要保护的人。 陈卓终于知道了,他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他只是为了自己,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满足他就行,他一生都是个瘾君子,靠着不确定性,冲突躁动和变化来过活。 陈卓也终于释然了,从这个病房走出去以后,她也就把那副郁景平给她套上的枷锁彻底扔掉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古话诚不我欺也。 他凝视着她,像在与自己的年轻版本对峙,他听到她说: “爸爸,再见了。” (46)装起来 陈卓出了门,医院楼道里的消毒水味儿让她有点生理性的不舒服,休息椅上没有妈妈的身影,她来回张望了一下,手机震动起来,妈妈给她发信息:我在楼下等你。 她出了住院部大门,才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妈妈正坐在花坛旁边的椅子上,背对着她,她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发现她居然在抽烟。 妈妈看到她的目光,羞赧地笑一笑:“这就灭了。”她捻灭了烟头,起身扔到垃圾桶里,又坐回来,下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四周有很多坐着轮椅被家属推出来晒太阳的病人,陈卓正对面坐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外面裹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陈卓看到她里面穿着蓝色的条纹病号服,小女孩眼睛水灵灵的,看到她看过来,羞涩的冲她一笑,把头埋在身边的大人怀里。陈卓也笑一笑,移开了目光。 她和妈妈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谁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过了很久,陈妈妈开口了:“没想到人病了居然能那么难看,他年轻时候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陈卓笑了:“再有姿色又能怎么样,大家还不是一样,都会得病,都会死。”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他怎么在一起的?哈,他当年可风头无两,多的是姑娘追他。” 陈卓不说话,沉默的听着她的诉说。 “我跟他分开导火索固然在他,只不过我也太年轻,爆炭脾气,确实也是不适合。以前很多事情我都不想说,觉得是耻辱,现在他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陈妈妈用一种过境沧桑的语气,缓缓说道。 “是我倒追的他,死活要嫁,你外公外婆死活不同意,说他: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们老胳膊当然拧不过我这个嫩大腿,当然还是嫁了。” “他这个人,对你好的时候柔情蜜意,翻脸也翻的干脆利落,人怎么能允许自己付出一切的对方却有所保留呢,年轻的时候我是真的受不了,觉得不服气,但是感情对他来说才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招招手就能前仆后继往他身上扑,他又何苦再去付出。” “那时候我是真的恨啊,恨得咬牙切齿的。后来就想开了,有的人天性就是这样,永远有比你更新鲜的人,更新鲜的事,这种人根本就安稳不下来,是个潜在的炸弹,不是把自己给炸了,就是把周围人都祸害了。” “小满,你长了这么大,我也一直拿你当朋友对待,从来没对你过多要求过什么,都是你自己对自己有很多要求,我有时候看着都替你觉得累。以前我怕你性格像了他,不敢拘束你,怕矫枉过正,后来一看,你不像他更不像我,你比我们都好,好太多了。” “郁景平这一辈子可算是活透顶了,任性得很,想干什么干什么,谁也不能裹住他,他如今就要死了,我却突然害怕了。” 陈卓搂住妈妈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无声的蹭了蹭她,像只听话的小猫。 “这么洒脱,这么没有人间戒律的人都得死,那我们这些循规蹈矩的人,岂不是活都没活痛快,就也得死了,这多亏啊。” “我知道你心里也恨,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给拘住了,咱们不恨了,恨比爱长久,重感情的人才会被感情所伤,咱们不恨了也不爱了。人都要没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妈妈听起来有点感伤。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以来都特别介意,今天看过他以后,就都忘了吧。妈妈希望你以后放肆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太顾忌,也不用后悔,你就是太拘束了,没必要,才多大点人,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妈妈摸摸她的头,太阳晒的她头发暖烘烘的。 陈卓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的亲生父母今天接连着告诉她:别后悔。 要不是她确定妈妈对她和刘知雨的事情一无所知,她都要怀疑妈妈是在鼓励她大胆追寻爱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难道我看起来就是这么循规蹈矩,特别能委屈自己的人吗? 她恶作剧的想,要是你知道我和刘知雨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比你想象的要大胆多了。 陈卓牵住妈妈的手,她的手心干燥又柔软,她说:“我知道啊,我不恨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挺可怜他的,我感觉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妈妈,他就是那种天生的浪子,跟这种人是不能付出感情的,他们自己都不懂感情是什么东西。我真的不恨他了。” 她坐正了,看着陈妈妈的眼睛,问她:“妈妈,如果我有一天做了特别罪大恶极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陈妈妈笑了:“你能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要真那么罪大恶极,不用我原谅,你自己就要把自己给凌迟了。” 陈卓固执地问:“要是我就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呢?” 陈妈妈也严肃起来,小心翼翼的问她:“怎么啦?你不会犯法了吧?” 陈卓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去犯法!” 陈妈妈放下心来:“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是我女儿,无论你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那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反正千错万错都不是我们家小满的错,连我都不包庇你,那谁还能包庇你?你怕什么,闯了祸有你老妈给你担着。” 陈卓眼睛一酸,抱住她的腰:“我才不用你担着,反正我只要知道你不会怪我就好。” * 刘知雨过完十五就开学了,陈卓给他整理作业,边整理边看,发现他居然全部都很工整地完成了,以前可从来都是这里落一点,那里少三分,不往上交的作业都能不写就不写。况且这个寒假他们每天过得那可是相当充实,她仔细想了想,居然有点想不起来刘知雨到底什么时候写完的这么多作业。 “你怎么这回这么自觉?都不用我催就全完成了,真听话。”陈卓用摸小狗的手法摸摸他的头,他头一撇躲开她,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我听话吧?” 话还没说完就要把她往怀里扯,陈卓翻看着他的作业,也没有拒绝,窝在他怀里,刘知雨手就往她衣服下面摸进去。 陈卓捏住他的手,问他:“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刘知雨说:“就抽空做呗,毕竟答应你好好学习了,不好好完成作业你肯定又要发飙。” “这么了解我呢?真不错。”陈卓也被他摸的有点气息不稳,她报复性的把手伸进去,握住他,刘知雨喘了口气,亲上来,黏黏糊糊的说:“你也要开学了,以后都不能半夜去找你了,想你了怎么办?” 陈卓笑起来:“你都开学了还想半夜去找我?你想得美!乖乖给我搞学习,落下一分我都给你攒着到时候好好算账,知道了吗?”她捏住他的脸,他被她捏成o型嘴,一张一合的说:“知道了。”她看着好笑,凑上去亲了一下。 刘知雨不动弹了,紧紧搂住她:“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陈卓就摸摸他的脑袋:“想我就好好学习,你就想,我考的越高我姐姐就越高兴,我姐姐越高兴呢,就越有奖励,奖励多呢我就越高兴,我越高兴呢,学习就越有动力,这可是个良性循环,想我和搞好学习完全不冲突,晓得伐?” 刘知雨闷闷的:“对我来说是个悖论,想你我就睡不好,睡不好就精神不好,精神不好就学习没劲头,学习没劲头成绩就要下降,成绩下降你就要打电话骂我,肯定还要威胁我再也不给我打电话了,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更想你了,你说,这是不是个恶性循环?” 陈卓轻轻的说:“那怎么办?不学习肯定不行,你也知道吧,成绩不落下是一切的前提,对不对?” 她拿出哄小孩的劲头:“小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的学习呢就是经济基础,我和你呢,就是上层建筑,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你说是不是?二者不可得兼,你要想都要呢,那是不是应该先打基础,再图其他?” “要不是看你这个假期学习这么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我肯定一个都不满足你!”陈卓忿忿。 刘知雨不说话,头埋在她肩膀上,宠物小狗狗郁闷了,做主人的好话说尽也没什么办法。她只能寻到他的唇,去吻他,边吻边说:“小雨,听话。”刘知雨眼睫低垂,提不起劲头回应她,她就缠绵的细细密密的吻他,叹息道:“你快点长大就好了。” 刘知雨突然猛扑过来,闯进她的唇齿,拖拽出她的舌,泄愤似的吮她、舔她、啜她。她口腔里有股甜甜的味道,应该是刚刚吃了一颗葡萄味的软糖,而她游蛇般的舌尖去探寻他的齿背,双手扣在他后脑,插进他的发根抓摸他,全身都贴在他胸前,以一种绝对依赖的姿态伏在他怀里,又吸又舔,只是亲他。 她都没有发觉,她正在带着一股绝望又执拗的心情去吻他。 刘知雨被她吻得头皮发麻,头脑里烟花炸开,感受到她的舌攻城略池,一寸寸舔过他的唇齿,她唇软舌甜,像个酸甜可口的青葡萄,稍微一吮就吮出汁水来,她向他无限索要的同时也慷慨赠与,津液交换,将他的舌拉入自己口中,游蛇与笋尖互戏,二人吻得火花四溅,难舍难分。 她腿软胳膊也软,无力的从他肩膀上滑落,膝盖发软,直向下出溜,他箍紧她的腰,喘着粗气去吻她的颈侧,热热的呼吸打在她的动脉上,她血脉滚烫,蒸腾起情欲的气息,两人像狭路相逢的狼与豹,都卯足了劲想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层血肉来。 刘知雨被她这种几近疯狂的亲吻激起了胜负欲。他掀起她的薄开衫,里面是个紧身白t,刚到肚脐,他一把就摸上了她腰间的软肉,冰凉的肌肤和他掌心的灼热相撞,都激得双方一个激灵。 他俯下身来隔着衣服吻她的胸口,唇间触感奇特,鼓起的一捧好像棉花一样让他想陷进去。他熟练的解开她的背扣,将t恤推上去,她细如新雪的皮肤好像在反光,乳粒红如殷桃,陈卓被他揉弄的腿脚发软,两个人蜷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她蓬松的长卷发早已散开盖在肩膀,白t和内衣被推上去,腰部平坦,以这样的姿势折坐在他怀里也不见丝毫赘肉,他也欺身上去,目标精准的含住她的梅蕊。她低低呻吟一声,纤长柔软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中无意识的抚弄,全部心神都系在被他嘬弄的胸前,腿心流出一股股细流来。 她哪哪都软的像新絮,他像个孩童一样吸吮她的乳尖,能感受到她的颤颤蕊尖慢慢的在他唇间挺立起来。他不断的砸弄,吸舔,把她舔出细细的呻吟,一只手揉捏空余的那团乳肉,慢慢一路滑下胸腹,绕过肚脐,伸进她的腿间。 她早已湿透了。 刘知雨低声说:“姐姐,你上学去没人这样亲你摸你,你会不会寂寞?” 陈卓喘息着:“我也会想你的。” 他探进她的内裤,她被他摸得浑身都在发颤,他指腹带火,烫得她一路从那处开始着火,往上燃烧,一直烧到她心房、喉间、脸颊,她口干舌燥,颊上燃起一片红云,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无法克制自己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陈卓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刘知雨就是她的灵药,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朝夕相处的父母发现,她几乎有点庆幸他们都快要开学了,她也有了瘾,只是不知道离开以后的戒断反应是不是会要了她的命。 她感受到他的手指分开她细密的肉缝,上下摩挲,顶端那颗敏感的小豆瑟缩着,怕被他摸到又期待被他爱抚。他像是在逗她,两根手指嵌在她的缝里,也不往里,也不往上,只是不断搓摸,把她摸得气喘吁吁,情不自禁的把腿心往他掌中送。 “姐姐,你把我装起来带走吧。”刘知雨说。 “好啊,把你变成一个小人国里的小人儿,装到我的口袋里跟我去上学,每天负责当我的闹钟,我想去哪里你就得跟着我去哪里。” 陈卓摸索着把他的灼热往自己腿心里送,刘知雨毫不留情的一下子顶入她,像是要把她顶穿了,他低低的说:“那你带我走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不想和你分开。” 陈卓叹了口气,努力抑制住呻吟,断断续续的说:“等你高考完我就带你走,小雨要乖乖的。” 刘知雨说:“我不想乖乖的,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陈卓哄他:“那怎么办呢,那你快去造个时空机器,我们一起穿越过去,中间这段烦人的时间就不好了,好不好?” 刘知雨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整个人都扑上去,和她紧紧贴在一起,他的下体劈开她,狠命的撞她,她被撞的语不成篇,词不达意,她搂住他的脖颈,低声说:“…轻点,我难受。” 刘知雨吻她:“到底舒服还是难受?又骗我。” 陈卓叹息道:“又舒服又难受。”她拉过他的手覆在她胸口,说:“这里难受。” 刘知雨低声说:“我也难受,我好难受。” (47)幼稚 陈卓这学期的课很紧,都是专业课,晚上也排满了选修,每天都奔波在来回倒换教学楼的路上。 春光明媚,杨淼和白桦先她们一步去占座了,留下周群和陈卓慢悠悠往教室赶,校园里花都开了,陈卓给她拉下树枝,周玉群凑近了用微距拍桃花。 周群不经意的说:“李梦婷又找我打听赵杨了,问你是不是真的和赵杨分手了。” 陈卓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回事来,她觉得有点好笑,说:“怎么尽找你打听啊,就是看你好说话,不然她怎么不直接来找我,或者找小白和淼淼,你怎么说的?” 周群也撇撇嘴:“她敢去找小白吗,让小白几句就给她噎回来了,淼儿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也没什么好话,我脸上就写了‘包打听’这叁个字吗,怎么都来找我。” 陈卓笑道:“因为我们群子温柔啊!未语笑叁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这么可爱。”说着就要蹂躏她的脸,周群长了一张圆圆脸,像个小包子,看着特别可爱。 周群无可奈何的任由她搓扁揉圆的揉了一阵脸,阿呜一口作势要咬她,陈卓才收回手,她哀怨的摸着自己的脸,“我就不能当个一眼风就杀人于无形的大侠吗,都欺负我,哼。这李梦婷也是真不讲究,真这么爱打听干脆去赵杨学校堵他去啊,她就直接问我说陈卓是不是分手了,虎视眈眈的,下一秒就要问我要电话了。” 陈卓笑起来:“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早就有赵杨电话了,不需要从你这儿要。” 周群一想,也笑了:“确实,这么主动的人,来问我就是象征性走走形式了。赵杨有再联系你吗?” 陈卓说:“过年的时候发了个问候,再就没有了。” 周群叹气:“分手了还能发问候,赵杨估计从来都不会得罪人吧。” 陈卓笑说:“可被你给说着了。” 周群说:“唉,我就不行,我和我前男友就老死不相往来了,真的好尴尬的,联系方式也都删完了,不过我发现经常有人看我微博,你猜是谁?”她神神秘秘的。 陈卓说:“你前任的现女友?” 周群切了一声:“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她有一回可能手滑给我点了赞,也有可能是故意点的,我点进去看她微博,全都是秀恩爱,合照,送了这送了那的,好烦哦。” 陈卓说:“说不定人家就是专门晒给你看的呢!” 周群说:“这是给我炫耀呢还是干嘛呢,早八辈子moveon了,还惦记着我干啥,无语嘞。” 正说着,刘知雨给陈卓发了一张图片,他画了一个小人,非常卡通,根据衣着能勉强看出来是她,小人正双手叉腰,头顶画了个小方框,里面写着:好好学习,后面是叁个大大的叹号。 陈卓笑出声来,周群睨着她,说:“老实交代,是谁!是不是我妹夫?” 陈卓在寝室里是月份最小的,其他几个有时候都占占嘴上便宜,争着要她喊姐,闲来调侃她也爱叫她卓妹妹。 陈卓大方的把手机给她看:“是我弟,不好好学习画漫画呢。” 周群接过来看了一眼,评价道:“这也太抽象了,你不说都看不出来是你。” 陈卓拿回手机看了看:“挺像的呀!” 周群笑道:“你这是戴了弟弟滤镜看的,等我有时间给你画个肖像让你瞧瞧真正的独门功夫。” 陈卓笑她:“得了吧,又说大话,答应了多长时间了,我看等我毕业也等不到你的大作了。” 周群说:“这不是以前看你有赵杨做御用摄影师,不需要我这种半吊子画师嘛。赵杨现在还是单身吗?李梦婷这下可有机会了。” 陈卓说:“我也不知道,没有再聊过了,确实还是挺尴尬的。” 周群问:“那你呢,有没有能发展的?” 陈卓笑了笑,还没说话呢,周群就逼问她:“我就说嘛!你看你这一脸娇羞的笑,放假的时候我们在群里聊十句都不见你回一句的,聊一聊就跑了,老实交代,是哪个帅哥?” 陈卓说:“这个嘛,保密,等到时候再告诉你们。” 周群说:“好你个陈小卓,居然还搞地下恋情,为什么不能说呀!” 陈卓说:“哎呀,就是不能说嘛,谁都不知道,我们偷偷谈的。” 周群说:“现在我知道了,不是谁都不知道了,快点和我分享分享!” 陈卓说:“跟你们说也没关系,你们又不认识他。”她挤挤眼。 周群不依:“不认识那就更没关系了,快快快,我的八卦之心要坚持不住了。” 陈卓突然惆怅起来:“群子,我真的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周群听她语气苦涩,小心翼翼的问:“好好好,不能说就不说了,那你喜欢他吗?” 陈卓笑起来:“喜欢啊,很喜欢。” 周群搂紧她的胳膊,说:“喜欢就好,我看你现在的状态确实和之前和赵杨在一起不一样,能看出来你每天都挺开心的。” 陈卓摸摸脸,说:“我以前什么样啊?” 周群想一想:“你以前和赵杨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开心的吧,但不是这种开心,现在是感觉很辛福,以前就是很单纯的心情好。” 陈卓若有所思,说:“这么明显吗?” 周群笑起来:“那可不是!不信你问她们?” 说着她们已经走到教室坐下来,前排的白桦和杨淼回过头来问她们:“说什么呢?问我们什么?” 周群说:“你们说,陈卓是不是这学期每天都看起来春情荡漾的?动不动就看着手机偷笑,是不是特像谈恋爱了?” 其他两个眼睛一亮,八卦之情蠢蠢欲动,正要拷问她,老师进来了,白桦给她一个“下课再找你,老实交代”的眼神,转过去开始上课了。 * 刘知雨最近很烦人。 陈卓在来上学之前就隐约觉得他不会很听话的只在周末联系她,本来想让刘爸爸把他的手机收了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说出口。 刘知雨每天都给她发信息,毫无营养的聊天,随手拍的照片,就算说了什么蠢话陈卓也觉得很好笑,每天都神采飞扬,看到他发来消息就眉开眼笑。 这么过了几周,陈卓越来越觉得这样不行。刘知雨几乎每个小时都在给她发信息,照他这个架势,肯定是把手机放课桌兜里,一下课就拿出来发消息,甚至在自习课上肯定也玩手机。他们学校管得很严,不知道刘知雨是怎么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玩手机的,陈卓跟他说的每周联系一次他也权当耳旁风,发来了消息又不能不回,陈卓让他好好学习,别玩手机了,他就敷衍她,又是表情包又是画漫画的,花样迭出,反正就是一直想和她聊天。 隔着屏幕她的怒气毫无作用,陈卓好话说尽,开始不理他,而她不理他,他就能契而不舍的一直发,他一般不打电话,也不发视频,估计在学校确实不方便,就只是要和她聊天。 陈卓怕耽误他学习,特地挑了个周末给他打了视频电话,自认为声色俱厉地把他训了一通,撂下了狠话,说除了周日发消息她会回,别的时间一概不回。刘知雨在那头嗯嗯嗯的,看起来很委屈。 他老实了几天,还是给她整天发消息。 陈卓问他: “你每天都和我聊天,有空学习吗?” “怎么没空啦,我都是下课才给你发的。” “?你还想上课也发?” “没有没有,我又没耽误学习。” “你说没耽误就没耽误啊?月考考了多少?” “还没考呢。” “我问了爸爸了,他说你们前天就考完了,你哄谁呢?” 刘知雨不说话了,陈卓继续问他。 “到底考了多少?” 还是不说。 “那你说第几名也行。” “第十。” 陈卓怒气攻心,气得打起字来手指乱飞,错别字连篇。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放屁呢?啊?说好了不耽误学习,你是怎么回事?还骗我,能骗到什么时候?你自己的学习自己的人生,能不能别让我整天替你操心?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来?” “让你别给我发消息,说了也不听,你时时刻刻都泡在网上,有时间学习吗?你是在给谁学习?给我吗?下学期高叁了,你想这样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看着我不在你身边,所以觉得随便怎样也无所谓?说话不算话,刘知雨,你这样幼稚不懂事,我真是疯了才和你搅到一起。” 陈卓噼里啪啦打了这些话过去,怒气冲头的时候她发不了语音,怕自己说出什么难听话来,即使打字有缓冲,她发出去的消息也还是卷起一股咄咄逼人的飓风,袭到刘知雨面前。 等到她冷静下来,想撤回了,已经过时间了。 刘知雨一直没回她,她那些大段大段的数落一直尴尬的停留在屏幕上,不上不下的。 陈卓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觉得有点后悔,刘知雨现在很敏感,她说什么话都要好好想一下,现在这么凶的说了他一通,不知道他又要怎样闹别扭了。 她叹了口气,真的很怕刘知雨整天想着和她谈恋爱,不好好学习,实在是怕影响到他。可是每次他发过来消息她都心软,安慰自己说刘知雨的学习他肯定自己能上心,没想到这次考试退步了这么多,她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他没被她影响。 很难办,但也必须得说。她不想因为他们的感情影响他的正事。 手机一直静悄悄的,她拿起来看看,他还是毫无回音,她盯着他的头像,是个卡通人物,卡通人物没心没肺的笑着,仿佛把她所有的指责都毫无怨言的消化了。 她看到自己最后那句:我真是疯了才和你搅到一起。 陈卓突然觉得特别后悔,刘知雨最讨厌听到她说他幼稚,这样难听的一句话,她冷静下来回看都觉得好刺眼,不知道刘知雨看到会是什么感觉。 在刺激对方这一项上,他们可以说是棋逢对手。 陈卓看了看表,才下午两点,他肯定就要上课了,她想给他打电话也不能打。她心里惴惴的,浓重的不安冒上来,她坐立难安,本来难得的一下午没课,想歇一歇,现在更不能放松了。寝室里其他人都在午休,她轻手轻脚的走出门,靠在楼梯间的窗口,盯着手机,很焦虑。 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喂,小满,怎么啦?” “妈妈,小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你不是一直在和他联系?” 陈卓咬咬嘴唇,有点不知道要问什么。 “他…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才考了月考,虽然退步了几名,但听说这次考试好像挺难的,也正常吧。” “那他…有没有在天天玩手机?” “没有吧,在学校肯定不能玩吧,在家也是进门就睡觉了,他一直都挺乖的。怎么啦?你们又闹别扭啦?” “没有,就是想问问,他跟我不怎么说实话。” 妈妈笑起来:“跟你都不说实话,跟我们肯定更不说了,你直接问他吧,你说一句比他爸说一万句都顶用。” 陈卓勉强一笑,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她估摸着他已经放学了,她趁着这个空隙给他打电话,刘知雨没接,刚开始还是一直响到提示音对她说,用户无人接听,后来再打就是挂了,一接通就被按掉。陈卓无奈,只好再给他发消息。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凶你,实在是气急了。你接电话,我直接和你说吧。” 发了再打,他直接关机了。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陈卓思前想后,又发: “别生气了,是我口不择言,我没有后悔,也没有觉得你幼稚,那都是气话,你别当真,给我回个电话吧。” 到了半夜十二点多,刘知雨才回过来。陈卓一直睡的不安稳,手机一震动就马上惊坐起来看消息。 “是我幼稚又不懂事,每天都想着缠着你,让你烦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再考差了,也不会每天都烦你了。你放心吧。” 陈卓扔了手机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毫无睡意。 (48)西西雨斯的石头 宋昭衍觉得最近自己的同桌有点奇怪。 虽然他还是他,但近来总给人一股喜气洋洋的感觉,这在刘知雨身上可不常见,他一般都是没什么情绪,做什么都淡淡的,像个世外高人,并不把任何事情往心上放的样子,该学习就学习,该打球就打球,很正常的高中男生。 他和刘知雨做同桌也有快两年,刘知雨虽然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但其实是个挺好说话的人。任何难解的数学题都在他那里就是几分钟的事情,问他题目不拿架子,讲解也很耐心,也经常上课打瞌睡时互相放哨,除了不爱说话,有时候很沉闷以外,可以说是个很好相处的同桌了。 这学期的刘知雨每天都拿手机在聊天,下课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看看,然后就无声的笑起来。每天下午大课间,本来这段时间在教室的都是在争分夺秒学习的同学,宋昭衍做着题,余光看见刘知雨一如既往趴在桌子上拿着手机在聊天,教室里很安静,大概有一半同学都在学习。 他们这个班成绩好,学生也极其自觉,宋昭衍总觉得看到人家学习自己不学就好像亏了一样,只能自己也捧起书。 可是刘知雨不是,以前大课间早跑出去打球去了,不打球也必然会和姚远他们在操场上聊天,跑步,绝对是不会呆在教室的。 现在刘知雨除了被姚远硬拉出去,都呆在教室里,拿着手机热聊个不停。 宋昭衍就算是再迟钝,也晓得刘知雨这是谈上恋爱了。他虽然也很好奇,但直接去问又觉得怪怪的,就开玩笑的跟他说:“你可小心点,老班说不定待会儿就来了,别让他看见了。” 刘知雨笑一笑,说:“没事,他进来我就藏起来,你帮我看着点儿啊。” 十回里有九回刘知雨都能在班主任进来的前一秒就把手机收起来,但毕竟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一次宋昭衍正拧着眉毛冥思苦想,一抬头吓了一跳,老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刘知雨面前,手伸出来:“拿来。” 宋昭衍头都不敢抬,余光看见刘知雨乖乖交上去,顺手还关了机。老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惜字如金的说:“你跟我来。” 宋昭衍看向他,刘知雨也无奈的笑一笑,跟出去了。 再回来,他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宋昭衍问他:“老班骂你了?手机没还你?” 刘知雨点点头说:“骂了一顿,被没收了。” 宋昭衍有点抱歉的说:“我也没看见,老班走路怎么完全都没声音。” 刘知雨说:“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怏怏的,宋昭衍问:“你是在和你女朋友聊天吗?” 刘知雨转过来,眼神里都是笑意:“是啊。” “手机被收了,你怎么办?” “再买一个吧。” 宋昭衍咋舌,“要是再被收了怎么办?老班会不会请家长啊?” “他说再发现一回就请家长。” “那你还敢玩?” “不让他发现就行了。”他顿了一顿,又说:“我得和她说话,不然要憋死了。” 宋昭衍惊了:“哇,你可以,冒着被请家长的风险也敢顶风作案,厉害。” 刘知雨笑了:“我也没办法啊,不说就难受,学习这么无聊,得让自己放松放松。” 宋昭衍也不写了,扔了笔和他聊天:“你对象漂亮吗?” 刘知雨说:“漂亮,很漂亮。” 宋昭衍有点向往:“我就不敢,被我爸捉到皮都能给我剥掉一层。” 刘知雨笑说:“怕什么,不让发现不就行了。” 宋昭衍说:“我妈精得很,我房间里多一张纸都能看出来。” 刘知雨调侃他:“你不是喜欢李沁云吗,试试呗,在学校你爸妈又不知道。” 宋昭衍大窘,立马看看周围,刘知雨说话声很小,没人注意他们,他红着脸反驳:“…你别乱说啊。” 刘知雨懒懒的:“这不是很明显吗,她舍近求远常来找你问题,你自己没发现?” 宋昭衍结结巴巴的:“啊…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刘知雨不说话了,手机被收,他百无聊赖的开始在课本上涂鸦,宋昭衍憋不住,又问他:“真的很明显吗?” 刘知雨无语:“你们俩都快写在脸上了,还有谁没看出来吗,还矜持什么,赶紧约她去喝个奶茶还是散个步吧,别让人家一直主动。” 宋昭衍也不说话了,半晌,才吭吭哧哧的问他:“女生都喜欢什么啊?我应该怎么说啊。” 刘知雨说:“你干脆写个情书吧,最简洁。” 宋昭衍若有所思,又问他:“应该怎么写啊?” 刘知雨大声:“这还要我教你吗?!” 宋昭衍讪讪:“你怎么这么会啊。” 刘知雨哼了一声:“不会不行,不会能追到吗,换你你也得会。” 宋昭衍本来是来八卦的,被刘知雨三言两语反而给带着跑了。他琢磨半天,回头看见刘知雨干脆趴着睡起了觉,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进去。 他想问,居然也有你需要费尽心思去追的人吗? * 突然有一天,刘知雨就不玩手机了,他又恢复了听课学习写作业打球的生活,只是不聊天了。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话更少了,宋昭衍想问问他,但是刘知雨一下课就出去玩去了,一放学就回家,他们虽然是同桌,却只比普通同学关系近一点,刘知雨和姚远方旭他们玩的更好,简单来说,就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有一天刘知雨鲜见的没出去,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有点不舒服,宋昭衍问他:“你没事吧?” 刘知雨闷闷的说:“没事,有点胃疼。” 宋昭衍有点担心:“要不然你请个假?我看你一天都不舒服。” 刘知雨说:“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他静静的趴着,明明悄无声息,宋昭衍却觉得他身上的低气压已经把他也笼罩了。 他说:“你是不是分手了?” 刘知雨转过来,脸色有点苍白,他看向他:“没有啊。” 宋昭衍问:“那你怎么现在不跟你女朋友聊天了?” 刘知雨说:“她怕耽误我学习,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宋昭衍说:“也没有吧,感觉你不像是能被影响的人。” 刘知雨笑一笑:“不是吗?她觉得我是。” 宋昭衍说:“那你就告诉她你不是啊,我感觉你快闷出病来了。” 刘知雨笑起来,也不回答,问他:“你情书送出去了吗?” 宋昭衍有点脸红:“写好了,没送呢,不知道怎么送。” 刘知雨一伸手,“拿来我来给你看看。” 宋昭衍想推辞,这太尴尬了,可是一想到刘知雨应该很有经验——虽然他只和晏如月在一起过很短一段时间,可是宋昭衍就是觉得刘知雨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像个天生的情种,这个想法冒出来反而把他吓了一跳,刘知雨怎么看都不像个情种,他对所有女生都淡淡的,除了他经常聊天的对象,他好像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有过那么长期的持续不断的兴趣。 他从书里拿出来一封信,没封口,刘知雨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说:“这样就妥了,写得挺真挚,直接给她就行。” 宋昭衍瞠目结舌:“这样就行?” 刘知雨问他:“有什么不行的?” 宋昭衍说:“我以为你会给我修改一下…” 刘知雨皱皱眉,思考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但我改了就不是你的想法了。” 宋昭衍说:“那还是不改了吧…” 刘知雨打量他:“你是不是不敢送?” 宋昭衍没说话。 刘知雨笑起来:“怕什么,就现在去。”他起身回顾一下四周,大课间人起码少了一半,李沁云不在座位上,他塞给宋昭衍,说:“夹到她桌子上摆着的书里,快去,趁她现在不在。” 宋昭衍磨磨蹭蹭的,刘知雨一抬头看见姚远抱着一沓卷子进来,朝他招招手,姚远走过来:“干嘛?” 刘知雨不跟他废话,一把抓过卷子塞进宋昭衍怀里,“你去发卷子。” 宋昭衍明白他的意思,趁着发卷子的机会把信夹进李沁云的书里。 姚远看明白了他们在打什么机锋,暧昧一笑,对回来的宋昭衍说:“搞什么,我以为你俩早好了,这是连开始都没有啊?” 宋昭衍镇定道:“就快要开始了。” 他坐立难安,刘知雨被他的心神不宁也带的有点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李沁云回来了,宋昭衍恨不得后脑勺上长一双眼睛,屁股上像长了针一样坐不安稳,刘知雨替他回头一看,告诉他:“在看了。” 等放学铃一响,宋昭衍慢吞吞的收拾好东西,余光看见李沁云对同伴说了句什么,同伴先走了。 他走出门站在门口等她,李沁云出来,看见他,眼神亮晶晶的,有点羞涩,又很高兴的样子,她说:“走吧。”也不多问,和他一起并肩走出去。 刘知雨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居然有点羡慕。他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陈卓。 自那次吵架以后,刘知雨有一个多月没有主动联系她。有好几次都要给她打电话了,一想到她失望透顶的眼神,他就扔掉了手机。 陈卓好像算好了一样,每周六下午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正好在他刚放学,还没到家的这段时间,其余时间从来不联系他,他盯着手机,十分想挂掉电话,可又舍不得,他就一直握着手机,震的他手心发麻。 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了好久,这一个多月他们都是这么联系的,一个打来,一个不接,等到自动挂断,也就算是交流完了。 刘知雨懒得骑车,把山地直接撂在了学校,天色还早,他也没坐公交,一直顺着人行道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电话回拨过去了。 只响了一声陈卓就接起来了。 “喂,小雨。”她的声音暖洋洋的,顺着听筒传过来,他几乎马上感觉到一股委屈从心底冒出来。 他没说话,一边走一边听她说话。 “小雨,在吗?” 不然接电话的是鬼吗? “你终于接电话了,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 “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哪里敢生气。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很生气,我真的气上头,说话伤到你了,我给你道歉,你别不理我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他几乎条件反射的想起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都是为了你好这种话想必你也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再生气也不说难听话让你伤心了。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对不对?” 你真的相信我吗? “小雨,我很想你。你和我说说话吧。” 还是一阵沉默,陈卓没抱什么希望,但没听到他的回应,还是难免有点失望。 “你也会想我吗?我以为你嫌我烦都来不及。”刘知雨的声音淡淡的。 陈卓惊喜:“我从来没嫌你烦,只是我对着你就控制不住脾气,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其实从小到大他们吵架了都是刘知雨主动求和,这是第一次陈卓小心翼翼的对他说对不起,他突然觉得很无奈,无奈这恼人的距离,漫长的时间,那种怕她越走越远的恐慌又来了,他努力追也追不上。 他第一次觉得也有让他毫无办法的客观阻碍横亘在他面前,他就像西西弗斯一样,永远在滚一颗叫做时间的巨石,翻不过绕不走,只能推着它上高山,又看着它滑下来。 他轻声说:“为什么还有一年啊,你等等我好不好。” 陈卓也轻轻的:“我等你,一直等你,我们都别着急。” (49)期望 五一的时候,刘知雨打电话给陈卓,问她回不回家。 “才放三天假,回去呆一天就得回来,还是不回了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回来,问了也白问,想死你了。” 陈卓笑着:“真的想我啦?” “那还能有假?” “其实时间还过得挺快的,一下子就到五月了,我老觉得可能会度日如年,没想到我这学期忙得要死,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每天都要累死。” “你生活多充实啊,哪像我,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学习。” “谁还不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了,刘知雨,你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你上了大学,还有一脑门子别的烦恼在等着你呢。”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烦恼,什么时候赶紧能离开这个地儿我就烧高香了,以后的烦恼以后再说。” 陈卓眺望着远方山上的绿树,轻轻笑道:“你们是不是该学的都学完了,现在就剩循环往复的复习了?” 刘知雨懒懒的:“是啊,一周一考,考的我想死。” 自从那次吵架以后,刘知雨一直遵守了约定,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名,从来没考过第一,一直在二三名上下浮动。第一名是个常年科科基本满分的学神,刘知雨考不过她。 他们每周的联络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东拉西扯,一不留神就能聊两个小时,有的时候陈卓开着电话干点别的,刘知雨就在另一旁静悄悄的,这种微妙的介于亲人和恋人之间的关系,经常让陈卓有点调整不过来角色。比如以前她教训刘知雨就能直接教训,不用顾忌太多,现在还要想一想说的话是不是合适,关系进入另一个台阶后,更亲密也更远了,一层无形的膜让他们有时候对对方都有点小心翼翼,陈卓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日子过得很平稳,这半年里让陈卓唯一有点分神的事,就是郁景平在六月份去世了。妈妈打电话告诉了她,陈卓很平静,在上次见过他以后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还能撑到六月。妈妈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挺沉寂的,说郁景平给她留了遗产,在她名下留了一套房子,陈卓有点茫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郁景平确实一直对她还蛮不错,只不过不是她想要的方式。 七月份,陈卓收到了一本书,是郁景平的遗作,书名叫《期望》,挺薄的一本,扉页上写着:“真希望我没有过期望,但我期望着,你期望着,我们都有太多的期望。”郁景平在第一页写:“给郁卓,愿你所有的期望都能圆满。”字迹颤颤巍巍的,看得出来是郁景平在病床上写的。 里面摘录了一些郁景平十几年来断断续续的随笔,有的是散文,有的是短篇小说,不同于他以往写来赚钱的陈卓不屑一读的“沽名钓誉”之作,这本里面的文章郁景平都没有发表过,全部是些随性而写的情绪片段,反而显得更真实。 人们说读一本书就相当于在读一个作者,郁景平这本书里有很多他剖析自己的短文,陈卓能感受到他从青年到中年再到病中的混乱和困惑,认命,还有他对自己的厌恶。最后一篇是回忆作,记录了一些陈卓小时候的生活片段,陈卓边读边觉得有点眩晕,这些文字就像钥匙一样,一个个打开被她封存起来的记忆盒子,很多她发誓再也不要记起的细节,全部都像展览一样陈列在她面前。他写她出生时他的喜悦,写她出生在小满节气这一天,这个节气指开始进入雨季,也是指夏熟作物开始灌浆饱满,但是还未成熟,于是他给她起名叫小满,希望她今生敢爱敢恨,情感充沛,但永远保持少女的天真与半熟,做一个“小满不满”的女孩。 书不厚,陈卓一个下午就翻完了。她合上书,枯坐着,终于承认,郁景平确实是个作家,他的文字其实很朴实,很敏锐,有着独一无二的洞察力和冲击力,看得她心中愤懑又难以抒发,她无处诉说,只是掉下泪来。 放暑假了,陈卓思前想后,还是打算不回家了,和白桦一起去辅导员推荐的公司实习。其实她也很想见刘知雨,可是理智告诉她,她回家刘知雨是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学习的,他们对彼此来说就像个干扰源,离得远一点还好,离得近了就是互相干扰,直到达到同频共振,除了爱做的事,其他一切事情都会成为身外事。 最难的就是要说服刘知雨,他坚决不同意,甚至想要来找陈卓。陈卓劝的口干舌燥,才勉强让他答应,只是刘知雨向来不是好哄的人,他在电话里那头闷闷的说:“我盼了半年,你居然告诉我你不回来了,你换位思考一下,也该知道我有多失望吧?” 陈卓说:“我回去除了打扰你,基本不起别的作用,你也知道我不回来是为了什么,是不是?” 刘知雨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学习对你来说就那种重要吗?” 陈卓说:“因为对你很重要,所以对我也很重要。” 刘知雨说:“我说不过你,你总有一万个理由不让干这个,不让干那个,你又不是我,那要是我觉得学习对我来说不重要呢,对你还重要吗?” 陈卓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觉得不重要,以后就不会觉得不重要了。我们也不要在这儿说绕口令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代价是很大的,我真的不希望你后悔。” 刘知雨说:“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就挂了电话。 * 患得患失是种非常消耗人的情绪,离得越远,时间越久,刘知雨越发感到焦虑,人一旦计较起在感情里双方的付出程度,就再也难以保持平稳心态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感情居然有大半时间是异地恋。闲暇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陈卓,他那么喜欢她,喜欢她的笑声,喜欢她的身体,她炽热的吻和柔软的手,他喜欢她在他身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看她笑起来眯起的眼睛,看她生气时绷紧的下颌。 陈卓总是显得很理智,又很疯狂,理智的时候她在电话里听上去不近人情,认定了只要是为了他好,其余事情都是浪费,都是徒劳无功。疯狂的时候,这就让他想起假期里和她的亲密接触,她有时候会比他更狂热,她和他做爱,总给他一种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感觉。当时每天都腻在一起还没什么感觉,到后来分开以后,刘知雨在细细回想时,才能察觉到她那种类似于朝生暮死的情绪。 有想过未来吗? 怎么可能没有,刘知雨最常想的就是和她的未来。就像是小时候玩过的跳棋,圆滚滚的玻璃珠子卡在凹槽里,先开始的几步总是有技巧的,他一步步铺路架桥,将自己的人马一批批运往她,他目标坚定,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攻城略池,占据她的领地,而她总是想要开辟新的路线,她的人马总被她派往各处,最后收拢回来,也缺兵少将,不再完整。 他有时候会觉得陈卓就是情绪的极与极,她头脑里好像时刻绷着一根弦,那根弦不作用时她就会偷偷懒,释放出真实的自己,对他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那时候他所有的要求她都能满足,有一次甚至在电话里呻吟给他听,应他的要求黏黏腻腻的挑逗他。当那根弦开始上班时,她又在很努力地维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同于他,是她独有的那种成年人的克制和若即若离。 如果说之前是刘知雨在掌握主动权,那现在就是陈卓在招兵买马,她相对于他来说自由得多,也拥有更大的选择权。他十分担心自己是否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那个任性的弟弟,毕竟在一起时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傻话,互相怎么看都很顺眼,可是离开这么久,焦灼的空气冷静下来,连声音都是隔着听筒,难免就会东想西想,陈卓有时候听起来疲惫又迁就,他希望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能够肆意妄为的,可是陈卓好像不这么想,她总是觉得有义务去包容他。 他想,他们两个都不太会谈恋爱。 刘知雨在想到无从可想的时候,就去学习,他想,你既然觉得学习这么重要,那我就好好学习给你看。 整个假期他都在拼命学习,父母看在眼里,刚开始还觉得欣慰,毕竟刘知雨虽然不声不响的,看起来也听话,但他们都知道,刘知雨是那种很肆意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他认定了一件事应该是什么样,那别人的任何想法都没有意义,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敢“逼”刘知雨,因为逼了他结果就是适得其反。 他对于学习也是,确实在学,但是你感觉不出来他的热情,就仅仅是一项任务罢了。 他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就一直在看书做题,不出门,也不怎么说话。 陈妈妈有点担心,对刘爸爸说:“小雨是不是心态有点不对劲啊,高三了压力太大了?” 刘爸爸说:“压力这种东西他才没有呢,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陈妈妈说:“那你去问问?给孩子开导开导?别憋坏了。” 刘爸爸苦笑:“我要是有办法早和他谈心去了,这孩子自己调节能力还是挺强的,他不愿意说你根本撬不开他的嘴,让小满问问吧。” 陈妈妈说:“也行,不然这还没开学呢就给孩子学垮了可怎么办,让人怪愁得慌。” 第二天陈妈妈打电话给陈卓,陈卓也苦笑着说:“我和他说说吧,你们别担心了。” 陈卓心里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没办法,离得太远,电话里的任何情绪都比不上靠在一起的安抚更重要。 还有一年了。 (50)天山雪莲 大三上学期过得很快,刘知雨升入高三,陈卓开始准备考证,也在考虑要不要考研。和刘知雨的联系依然固定在每周六晚上,陈卓会发一些生活趣事给他,也会向他抱怨一个她非常讨厌的专业课老师今天又大肆宣扬了什么令人窒息的糟粕理论,还跟他说班里一对女生出柜了,公开在一起了,她以前就知道她们的恋情,只是没想到她们那么勇敢,向全世界宣告她们的爱情。她说杨淼找到男朋友了,个子足有一米九,在一起十分般配,她们寝室的其他人每天都会欣赏到恋爱中的娇羞杨淼。她还和他说隔壁专业有男生在追求她,调侃他有没有危机感。 刘知雨每天深陷题山卷海,班主任查得更严了,完全没有人敢在教室玩手机,也没有人愿意玩了,大家都争分夺秒,为了明年六月积极备战,他陷在这样一种时刻紧绷的环境中,和陈卓每周一次的聊天就相当于是情绪松弛剂了。他告诉她说刘爸爸和陈妈妈隔几天就要劝说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该放松还是要放松,星期天放假在家都不允许他看书,支使他出去玩,去看电视,或者看漫画,总之就是不许他学习。他开玩笑的说,爸妈看他的眼神好像他下一刻就要变身变态杀人狂魔了。 他买了一个可以撕的日历,每过一天就撕掉一张,慢慢看着日历变薄,每撕掉一张都会给自己一丝动力。他在国庆节的时候问陈卓,过年放假总要回家吧,陈卓笑着说肯定回,过年不回家就再也说不过去了。 刘知雨把头发剪得很短,陈卓收到他的自拍,马上给他打过来视频电话,他笑着说:“帅不帅?” “帅死了,帅得我心咚咚直跳。” 刘知雨剪了寸头眉目轮廓更加清楚,陈卓在视频里作捧心状:“真的好帅,好想上你哦。” 刘知雨挑挑眉:“那你就回来上我啊,光说不做假把式。” 他的新造型真的对陈卓有着前所未有的性吸引力,刘知雨平常表情不大,剪了寸头看上去更冷漠了。 陈卓说:“你这样看上去真的像个刚还俗的小和尚。” 冷眉冷眼的,又清纯又禁忌的感觉。 刘知雨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亏了,应该早点剪短的。” 陈卓不说话,伸出手想要隔着镜头摸他的头,他配合着低下头,笑着说:“小村姑还满意本圣僧吗?” 陈卓哈哈大笑:“满意,太满意了,不枉我做一回妖怪,能拐个这样的天山雪莲圣僧。” 刘知雨作呕吐状,陈卓笑道:“怎么了?不是天山雪莲吗?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特别高冷特别纯洁。” 刘知雨翻个白眼说:“我才不照呢,剪了这个头被我班同学笑了半天。” 陈卓切一声:“那是他们没有眼光,根本不懂,这才是型男+花美男的典型代表,我们小雨天下第一大帅哥!” 刘知雨轻声说:“你再不回来,避孕套都要过期了。” 陈卓脸一红:“知道了,你再忍忍,还有两个月我就回来了。” 刘知雨说:“忍不住了。” 陈卓说:“忍不住就自己解决。” 刘知雨无赖的说:“不行,就要让你解决。” 陈卓说:“离这么远我给你解决个毛线,意念解决吗?” 刘知雨说:“视频解决也不是不行……” 被陈卓毫无预告的挂断了视频。 陈卓到底还是给他发来了一段语音,他没有防备,点开居然是她的呻吟叫床声,刘知雨吓得心里一跳,赶紧戴上耳机。 一月份,陈卓回来了。 刘知雨还没放假,他一整天都坐立难安,眼睛盯着书,那一个个字就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被他盯成了一排排虚线。宋昭衍看出他心绪不宁,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周围的同学都在刷刷写字,宋昭衍声音很小,刘知雨心里全是想要赶紧回家的焦躁,根本没听见。宋昭衍戳了他一下,又问道:“你没事吧?” 刘知雨回过神来,对他一笑说:“没事。” 宋昭衍半信半疑,刘知雨不等他继续问就说:“她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宋昭衍当然知道“她”就是刘知雨那个神秘的女朋友,他说:“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觉得你都要成仙了。” 刘知雨今天心情很好,很亢奋,难得的多说了几句:“我也觉得我快要成仙了,憋死我了。” 宋昭衍听出他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你们已经…那个了?” 刘知雨点点头,宋昭衍说:“牛逼。” 过了几分钟,宋昭衍又问道:“是什么感觉?” 刘知雨看他一眼,说:“很爽。” 两个人不说话了,都浮想联翩起来。 等到终于放学了,刘知雨一路上车蹬得飞快,心也随着耳畔掠过的风一起飘扬起来。越靠近家,越觉得心跳加快,他把车推进门的时候,恨不得拿出来一块镜子照一照自己的尊荣。 进了门,飘来一股饭香,他走进厨房,陈卓正和陈妈妈在做菜,她回头看他,笑着说:“回来啦?” 刘知雨如饥似渴的看着她,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就是肤色更白了,将近一年没见到活生生的她,好像又瘦了一点点。她冲他使眼色,示意妈妈还在一旁,他不管不顾的说:“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陈妈妈回头一看,有点奇怪,但还是推她,“去吧,去跟小雨说说话,我这儿不用你帮,赶紧去吧。” 刘知雨已经先她一步上楼去了,陈妈妈又对陈卓耳语:“你劝劝他,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我们也不好说,你们有共同语言,你开导开导他。” 陈卓点点头,一步步上楼去,刘知雨就坐在她床上,看到她进来,站起来啪一下关上门,上了锁,把她拉近了仔细看她。 陈卓被他看得有点害臊,推他:“看什么?不认识了吗?” 刘知雨还保持着寸头的造型,他也瘦了,这么近距离的看他,陈卓觉得心里那把火又更剧烈的燃烧起来了,还没等她看清楚,刘知雨就凑上来亲她,他喘着气:“想死我了,你都不想我吗?” 陈卓只犹豫了一秒就加倍的回应过去,她勾住他的脖颈,咬他的嘴唇,吃他,舔他的舌。 怎么不想,想得要死了。 刘知雨把她一把抱起来,陈卓双腿顺势环住他的腰,隔着衣物就感觉到他下面硬硬的顶住她,她轻声说:“快要吃饭了,妈妈还在楼下。” 刘知雨咬她的耳垂,咬得她红了半边脸,“十五分钟就行。” 陈卓笑出声来:“你还行不行啊,十五分钟,越来越回去了。” 刘知雨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咬牙切齿地说:“忍不住了,速战速决。” 两个人都饥渴的去剥对方的衣服,陈卓穿着套头毛衣,被他一下子推上来,胸罩也一起推上去,把她埋在衣服堆里,他迫不及待的含住她的胸,陈卓短促的叫了一声,自己把毛衣脱掉,静电作用下她的头发丝丝缕缕飞扬起来,粘在他身上,刘知雨含着她的乳啜吸,一把把她的牛仔裤连着内裤一起剥下去,露出光溜溜的下半身,他揉着她的臀,手指长驱直入的嵌进她的穴缝里,摩挲几下,直接伸进去。 陈卓被他冰凉的手指捅得一个激灵,马上涌出蜜液来。她解开刘知雨的裤子,把手伸进去握住他,捻弄起来,他那里烫得像一块热铁,刘知雨三两下自己脱了衣服,把她抱起来压到床上,她分开双腿迎接他,他突然停下来,头埋在她耳边,一拳捶在枕头上:“没套了。” 箭在弦上,陈卓也渴望得心里发痒,她说:“我书包侧兜里,有,你去拿。” 刘知雨转过来,探究的看她:“你这准备怎么做的比我还充分。” 陈卓捂他的眼睛,不看他戏谑的目光:“快去!” 刘知雨就这样光着去拿,又光着回来,画面太刺激,陈卓又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他。 刘知雨没羞没臊的扑上来,铁板一样把她严严实实的压住,他摸索着自己套上,分开陈卓的双腿,摸摸她腿心,她已经准备好了,他也等不及耍什么花枪,结结实实的进入她,陈卓舒服的长长呻吟一声,刘知雨憋着气说:“姐姐,你怎么越来越紧了,放松点,我还没进去。” 陈卓环上他的腰,去寻他的唇,刘知雨一阵大顶大弄,入得她头脑一片空白,情不自禁的挺起腰回应他。 最传统的姿势,两个人都出得一身汗来。陈卓在他耳边一声声的喊他的名字,绞紧双腿紧紧收裹着他的大东西,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唇,用舌尖戏他的唇珠,手拉过他的手,摩挲她柔嫩的双乳,细细的腰,娇喘道:“刘知雨,你怎么说大话,十五分钟到底够不够?” 刘知雨摸着她的脸,她下巴尖尖的,嘴唇软嫩水润,他把手指伸进她口中,同身下的频率一道戏弄她的舌,她被他顶得浑身颤抖,上下两张嘴都无意识的吸吮他。他把她修长的双腿分开,露出那不断吐露汁液的殷红嫩穴,刘知雨看着她,嘴里喃喃:“姐姐,你怎么这么美。” 他狂风骤雨般狠狠抽送顶弄,陈卓刚开始还能迎送,逐渐就被他捅得语不成句,心轻飘飘的飞起来,身在云端,她被他顶到酥麻点,浑身一抖,搂住刘知雨,杏眼微闭,眼神都是虚焦的,她剧烈的抽搐起来。刘知雨被她裹吸的险些就要交代出来,他俯下身亲吻她,说:“我顶得姐姐爽不爽?” 陈卓闭着眼含着他的舌,感受着一波波浪退潮。她两颊绯红,轻轻说:“爽得要死掉了。” 刘知雨看着她的脸,尽情抽送起来,她缓过神,长腿绕上他的腰,纤长的手指也一寸寸摸下去,一个个数他的脊骨,还没摸到最后一个,他就忍不住射了出来。 他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陈卓差点被他压断了气,他咕哝着:“姐姐,你怎么又作弊。” 陈卓笑着推他,“半个小时了,快起来,吃饭去。” 刘知雨说:“我饱了。” 陈卓啐他:“我饿了,快点起开,我要去吃饭。” 刘知雨翻过身来,大张着胳膊把陈卓抱在胸前,幸福的叹道:“想死我了。” *** 清明祭祖,想要请几天假,也理一理接下来这两个人应该怎么走。 我不会坑的,第一篇文,我想尽力写好它。 感谢每一个点开这篇文看到这里的你,爱你们。 (51)赌徒 突然间,陈卓胳膊上的汗毛竖起,来自本能的直觉让她一下子推开刘知雨坐起来,他和她都光着,她拉过匆匆脱下的衣服挡在胸前。 陈妈妈站在玻璃门外,木然的看着他们。 窗帘只拉了一半,他们太着急了。 刘知雨也坐起来,他看到门外的陈妈妈,脸一下变得煞白。 陈妈妈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走开了。 刘知雨用眼神去寻找陈卓,他眼里都是仓皇失措。陈卓大脑一片空白,同时,非常奇怪的,她突然间觉得那块苦苦支撑着她的石头滑落了,她从单手吊着的峭壁之上跌入了万丈深渊,就像她潜意识里一直期待的那样,尽管这种期待她从来都不敢面对。 只是此时此刻,她感觉到:终于掉下去了。 风声从耳畔掠过,陈卓的心越掉越沉底,身体却轻飘飘的飞起来。她看看刘知雨,吻一吻他的唇,给了他一个匆匆的拥抱,她说:“没事,有我在。” 她镇定的把衣服递给刘知雨,刘知雨握住她的手,他在此刻终于像个十七岁的男孩了,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慞惶,她的手也在抖,她摸摸刘知雨的脸说:“别怕。” 他们沉默的穿上衣服,陈卓抽了一张纸擦一擦腿间的狼藉,刘知雨随意套上卫衣,坐在床上,他的脸失去了血色,嘴唇发白,他看着陈卓自顾自的拿起梳子把头发理顺,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站起来,腿像灌铅了一样无法挪动一步,陈卓对着镜子努力调整好面部表情,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上前紧紧握了一下刘知雨的手,又对他说:“刘知雨,别怕。” 刘知雨好像突然被她这句话上紧了发条,他一步就要迈出去,陈卓见他势头不对,拉住他:“你做什么?” “我去和妈妈说,是我缠着你的,都是我的错。”刘知雨声音颤抖着,却又坚定不移。 陈卓叹了一口气,“我们一起去,不着急,你别慌,相信我,小雨。” 他那么高的个子,此刻看着她却茫然不知所措,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陈卓心底激起一股浪来,却无比平静。 她想,原来就是今天。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陈妈妈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眼前一杯白水。她听到他们的声音,抬头一看,像是被刺到一样,马上转开目光。 陈卓口干舌燥,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刘知雨想了一下,坐到她身旁,紧紧挨着她。 客厅里太寂静了,座钟的秒针嘀嗒作响,陈卓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被搅成了一团,她现在就像一团浑浊的颜料,看着好像是个完好无损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层皮肉一旦坍塌,她就万劫不复了,所以她只能竭力维持住人形,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陈妈妈游魂一样的目光飘过他们,座钟突然开始有规律的敲响,七点了,座钟叮咚响了起来,把三个人都吓得颤抖了一下。 这几声响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迷雾散开,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陈妈妈不看他们,盯着那杯白水发呆,她有一肚子的问题,可是现在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她突然想起陈卓的生日来,陈卓是五月份出生的,还有四个月才过生日。她问道:“小满今年多大了?” 陈卓脸色一白,说:“二十二了。” 陈妈妈点点头,“那我算的不错。” 他们两个人全身都紧绷着,刘知雨的手背贴着陈卓的裤缝,他不敢动,热度从交接处传来,他几乎有点贪恋此刻这算不上身体接触的接触了。 陈妈妈机械的点一点头,说:“你们都长大了。” 刘知雨咬咬牙,开口道:“妈妈,是我一直在纠缠姐姐,你不要怪她,都是我的错。” 陈卓跟着就要开口,陈妈妈打断了她:“不要叫我妈妈,我现在没晕倒就算我意志力很坚强了,你们不要刺激我,别让我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刘知雨马上说:“陈阿姨,不关陈卓的事,是我喜欢她很久,您别怪她,都是我逼着她她才肯的。” 陈妈妈一阵眩晕,她定一定神,还是不肯把目光从那杯白水上挪开,她说:“多久了。” 陈卓抢先说:“一年多了。”她捏一捏刘知雨的手,刘知雨知道,她不想让他说话。 陈妈妈忍了忍,惨然道:“你们还要脸吗?” 这一句话把他们俩俱都说白了脸。陈卓闭一闭眼,沉默下来,其实像这样的对峙,她也想象过,当日思夜想最怕的事实发生的时候,其实人是非常平静的。 她不能否认这句话,也没办法反驳,她无话可说,只能安静下来。 陈妈妈自言自语道:“原来保险套盒子真的是你们的,差点错怪老刘。” 陈妈妈说:“小雨,你才十七岁啊。” “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陈妈妈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陈卓的心好像被狠狠攥了一把,她从来没见过妈妈哭,就算是和郁景平吵得最凶的时候,郁景平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回家了,她打电话跟他直着嗓子吵架,眼圈红红的,却一滴泪都不掉,放下电话还要对陈卓勉强一笑,说:“小满,今天想吃什么?” 她那活泼开朗,乐观积极,任何困难堵在面前都不会掉泪的妈妈,居然就这样哭了,妈妈哭起来也像个小女孩,悲声哀哀,像是要把心都哭出来,她被妈妈哭的软了手脚,本来绷直的后背一下塌下来,刘知雨扶住她,他也慌了手脚,他原以为被撞破也是必然,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也没想到会这么直接,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明白了陈卓的那些徘徊和纠结,心事重重与若即若离,现实居然会如此难捱,而陈妈妈的眼泪仿佛给他的心灌满了铅,它像个秤砣一样,要把他穿肠而过了。 陈妈妈大声哭着,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陈卓呆坐着,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 刘知雨看着她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个情景喜剧,他闭一闭眼,想要睁开以后就成为观众,而不是这一幕的演员,可是他睁开眼,现实就铺陈在他面前。 * 陈妈妈去了陈卓房里,刘爸爸去找了刘知雨。 到头来,还是谁的儿女要谁来管,毕竟不是亲生的,要教训要斥责,也得由亲生的来。 陈妈妈已经哭够了,这一天她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她肿着眼睛,陈卓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她则塌着肩膀坐在床上,看着陈卓。 如果说以前的陈卓总是有一股生机勃勃的向阳力的话,现在的陈卓就像是被掐断了电源,她不说话,坐在那里一丝生息也无,静的几乎要和空气融为一体了。 事到如今,陈卓也并没有想要怪谁的意思,不想问为什么,也不懊悔为什么不拉好窗帘,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把自己推上了这条不归路,从那个和刘知雨一起放烟花的除夕夜她就知道了,她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人,除了她自己,早在那个暗河汹涌的夜晚,她就给自己掘好了坟墓,只等着今天躺进去了。 陈妈妈对着她,也觉得无话可说,好半天以后,才低声道:“这样不行的。” 陈卓低着头笑一笑,平静的说:“我要和他在一起。”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他还没成年。” “他会成年,会考大学,会毕业的。” “小满…” “妈妈,你了解我的。” “他这么小,还没有定性,我就当你们是一时兴起,算不得数。” “我是认真的。” “那小雨是认真的吗?” “他也是认真的。” “那你…要是你们走不长远呢?”这分明是个陈述句,陈妈妈却只能绝望的问出来。 “那我也认了,到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嫁人生子,我还是你的女儿,以后一样孝顺你,给你和爸爸养老。” “可是,可是你是他姐姐啊!”妈妈的五官好像失去了神经系统的调节,她木着脸,神经宕了机,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表情,“你们是姐弟啊,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和他又没有血缘关系。”陈卓很平静。 “那,我和他爸爸怎么办?”徒劳的挣扎也要挣扎,陈妈妈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其实就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了,若非不是认真的,陈卓绝无可能迁就刘知雨,她了解陈卓。 “我们会去另一个城市定居,不会让熟人知道。” 陈妈妈的目光都好像失了焦点:“你不要我了吗?” “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就接你们过去养老,我们还是一家人。” “为什么不能就像现在这样呢?”妈妈觉得泪腺又要失控了,她没办法左右陈卓,就如当初她无法左右郁景平一样,她从未如此清楚的了解到这一点。 陈卓笑一笑,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当时她劝说刘知雨一样,角色调换了,妈妈也明明知道结局已经注定,却还要不甘愿的博上一博。 “妈妈,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说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陈妈妈喃喃:“居然是这件事吗…” 陈卓说:“你告诉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告诉我别后悔,所以我不后悔,我也后不了悔。” “妈妈,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也不想控制自己了,你骂我吧,别骂小雨,他就是个傻孩子。” 陈妈妈把手指插进发间,她这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比这件事更棘手的问题,前面是刀山火海,而陈卓,她的女儿,居然眼睛都不眨的就要义无反顾的冲进去,她甚至觉察到了陈卓的一丝兴奋感,这种熟悉的兴奋感让她蓦然想起了郁景平。 全都乱了套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你宁愿和小雨在一起,抛下我吗?”妈妈红着眼睛又问她。 这是一个近乎于让你选择你是否要背叛我的问题。 陈思慧,陈卓的母亲,此生已经经历了一次背叛,而她的女儿,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自己视为这段背叛的帮凶,她将要说出口的答案,也许会让陈思慧经历第二次血缘上的背叛。 陈卓心如刀绞,然而人到了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反而是没有眼泪的,她眼眶干涩,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陈妈妈只用了一秒就知道了陈卓的答案,也只用了一秒就想好了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站起来,像往常一样,把她搂进怀里,“我不应该问你这样的问题,我不怪你,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吃苦。” 她的妈妈还是心软了,也许这世上所有的老胳膊都拧不过嫩大腿,儿女天生就会比父母更心狠,宁愿撞个头破血流,也企图自己挣出一条路来。 陈卓靠在她的怀里,死死搂住她的腰,一声不吭的哭了出来,眼泪流的太凶,她不敢抬头,不敢面对妈妈的眼睛。 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郁景平说得很对,血缘的力量真的很奇妙,他们确实很像,都容易上瘾,尝到了一点滋味,就再也不愿意丢开手了。 陈卓骨子里也是个赌徒,是个瘾君子,为了那连她自己也完全无法确定,甚至觉得虚无缥缈的“爱”,她赌上了这辈子最珍贵的两段关系,也许输个血本无归,也许,她近乎滑稽的想,那她就是人生赢家了。 (52)七寸 刘爸爸看着刘知雨,刘知雨面对他时从来都不会紧张,即使是在这个时候。 相对于其他家庭里父亲都是孩子的模范榜样来说,刘知雨对他是尊敬的,但是从不交心,话又说回来,刘文竹竟然觉得这世上除了陈卓以外可能没人能和刘知雨交心,他对刘知雨能施加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陈思慧来得多。 认真说起来,刘文竹算是心态特别好的人,他的人生哲学就是: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这门哲学让他这一辈子过得知足又清醒,他一直晓得自己运气从来不是很好,妻子早丧,刘知雨有一段时间几乎让他失去了希望,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刘知雨可能一辈子都说不了话,他当时已经攒好了钱打算带他去国外治病了,他查了不少资料,听说外国治疗自闭症更科学,也更有保证。 但是刘知雨后来又自己好了,除了那几年疑似自闭的日子,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小孩子长得健康结实对父母来说尤其省心,特别是对他这种单身父亲来说。 人到中年刘文竹却时常想起当年的高考作文来: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覆水难收,事情已成定局,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一桩难事,他一直用来劝诫自己的人生心态到如今显得徒劳又滑稽,他此刻心里想: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他一样的窘境。 真是毫无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刘知雨居然和陈卓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展出了这样一段——他连一个合适的定语都想不出来,用来界定他们的关系。 他站起来,焦虑又疲惫的在刘知雨房间走了一圈,停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你,这些年来,小满好像一直承担了抚养教育你的角色,我想起来都觉得有些羞愧。” 刘文竹摘下眼镜,擦起镜片来,刘知雨端坐在他对面,眼神清明,神态放松,几乎是有点理直气壮了。他看他一眼,心里苦笑,刘知雨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劝回他。 “我其实是挺懒散的人,本来,我想数落你,你虽然也才十七岁,但也不至于这么没数,这么冲动?没脑子?可是我一想,我十七岁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你更成熟,更能分析利弊,权衡对错。” “我没错。”刘知雨咬紧了牙,蹦出一句。 刘文竹笑了一声:“你确实没错,青春期我也经历过,荷尔蒙什么的,根本不能拿对错来衡量,我理解你。” “我们是认真的。” 刘文竹叹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认真的,如果不是认真的话,小满根本就不可能依着你,你先听我说完,要驳要论,听我说完再说。”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小雨,你觉得,现在的你真的能承担的起你们的未来吗?我知道你成绩还不错,但那也起码是在很多年后才能见到回报了,毕竟你现在还在上学。” “‘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更多’这种话我也从来不耐烦说,一个人若年轻时是个混蛋,那老了就是个老混蛋,年龄的附加值只不过是与日俱增的固执,偏见以及麻木罢了。”刘文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觉得小满她等得起你吗?” 刘知雨想说,只要我们都一心向着一个目标冲,有什么等不起的呢? 刘文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答案,他说:“好吧,就算你们都能等得起,那我来和你算一笔实际的帐。” “小满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我没有女儿,这么多年我是真的把她看作了我的女儿,说句实话,她比你更会处理人际关系。她漂亮,懂事,成绩好,放在哪里都是出挑的好姑娘,我当时还想,小满将来找对象,需得配上个人中龙凤,我才能满意。” 就像陈思慧很了解陈卓一样,刘文竹也很了解刘知雨,他的儿子,外表上不显,其实内核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犟”字,他十分清楚,刘知雨肯定是认定了陈卓就是他的真命天女,斯人如彩虹,灵魂伴侣,生命中的另一半,他不认真则已,一认真就是固执到底。 “小雨,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其实女人这辈子啊,最鲜亮的就是这几年,就像花儿一样,花期短,人说男孩儿总是比女孩儿成熟的晚,不单单是心理,生理也是这样,当你二十八岁的时候,小满已经三十二了。”刘文竹盯住刘知雨的眼睛,把这一句句话刻进他心里,“你们要是坚持到底,我和思慧是绝对不会支持的,最多就是不反对,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你们将不会再从我们这里拿到经济来源,当然,上学需要的费用还是必须要给的,这是我们抚养义务,但是毕业以后,就毫无可能了,你们既然能坚持,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小满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她是自尊心很强的孩子,我知道她既然和你选择了这条路,毕业之后就绝对不会再拿家里的一分钱,即使我们给,她也肯定不会要。” “b市是什么地方?她刚毕业,肯定有一脑门子钱财账要算,要吃要住,就算走上正轨也要起码一年,单凭自己,在最初几年是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房子,有个安稳的住处的。” “而你那时候才多大?刚上大一大二?你真的忍心看着她用便宜的化妆品,为了省钱连车都不敢打,天天挤地铁?” 刘知雨不说话,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刘文竹的话像一尊迫击炮一样轰的他两耳嗡鸣。这些问题陈卓其实在最开始都暗示性的劝过他,都提到过,可是她没有这样一分一寸的把事实都血淋淋的扒开给他看。 “你当然会想,你们都准备好了,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会一起面对,有情饮水饱,无所谓那些艰难困苦。” “可是刘知雨,就算小满这些年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换做是别家的闺女,你也真的能忍心?你真的觉得对得起她?” “思慧这些年对我们爷俩怎么样你也很知道,我有时候都觉得能遇到她们母子俩就算是我上辈子做好事得来的福报了,她金枝玉叶养大的女儿,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们母女俩什么感情你肯定这么多年也看在眼里,思慧能愿意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女儿跟了你这个毛头小子吗?人不能太自私,要学会知足。” “咱们就来点男人之间的对话,你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站起来仰不惧天俯不愧地,要成为一个能让别人靠得住的人,小满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跟你受苦的。” “别的不敢说,我拿小满当女儿,即使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可能同意她跟了你,我辛辛苦苦娇养大的女儿不是能白给你,让你满足自我的。” “等你未来能肩负的起了,长成一个成熟的、经济独立的大人了,她呢?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已经差不多要过去了。” 刘知雨知道刘文竹一直在拿陈卓逼他,刘文竹可太了解他了,他知道说什么话他最能听得进去,可是他却完全不能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再实在不过的实话。 “等你毕业了,你又要开始和她当年一样的循环,立住脚跟,再花上一两年走上正轨。你可以想象一下那时候的生活,她工作尚可,也许事业有成,就算你们那时候打算要结婚了,你拿什么结?房子车子买得了吗?都让她出钱吗?你觉得合适吗?孩子敢生吗?生了能养得起吗?你能保证那时候她不怨你吗?你等得起她,可是她真的等得起你吗?” “刘知雨,你心里不会愧疚吗?” 刘知雨哑口无言,刘文竹不许他有丝毫闪躲,把问题掰开揉碎了给他看,他也不得不看,他知道刘文竹的曲线救国法:说服不了他,就用陈卓来说事。 他现在就如同被按住了七寸的蛇,连摆动尾巴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刘文竹按住了他的七寸。 人的死穴可太好拿捏了,他完全看出了刘文竹的心思,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文竹看到他的神色,觉得说的差不多了,他坐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说这些不是故意要吓唬你,你其实很清楚这些就算不是预设,也跟将来的事实差不离,不是吗?你要和她在一起就不应该是一句空话,在那之前,你必须保证自己不会委屈她。” 刘知雨突然觉得非常疲倦,他一头砸进被褥里,觉得天旋地转,陈文竹看着他叹了口气,出去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陈卓洗床单被罩喜欢加一些柔顺剂,他整个人埋在馥郁的芬芳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柔和的光刺得他眼睛干涩,想要流一点泪水来润润眼眶,可是流不出来,他整个大脑都死机了,神经机能几乎停止运作了。 刘文竹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耳边回响,他之所以完全反驳不出一句话,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刘文竹揭开了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死穴。 他觉得心里发痒,特别想和陈卓在一起,想抱着她大哭一场。可是,自从刘文竹说过那些话以后,就连冒出来这个想法都让他觉得羞愧难当。 陈卓扔在他房间里的兔子玩偶还趴在他床上,他搂过兔子,从耳朵上揪起它,陈卓说这个兔子抱着很舒服,给他也抱抱。 他不能一辈子只做陈卓的弟弟,凡事都要她冲在前面帮他挡住灾难,他也不能像个玩偶一样,难过时,孤独时给她抱一抱就好了。 他其实没有什么大志向,长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抱负,刘文竹和陈思慧都挺能挣钱,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缺钱的生活,他的人生,平和而富足。 做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不是也很好吗?和陈卓在一起,就是他理想中最向往的生活。 他看着陈卓长大,从女孩儿长成女人,他从来都知道陈卓很漂亮,身材好,她身上有种能让人不自觉依赖的温柔气质。陈卓是很受男生欢迎的,她虽然从来不提,但他也是男生,他懂得男生普遍喜欢的类型。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虽然陈卓现在还是貌美动人,可是几年之后呢,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的美丽的姐姐被生活磨平棱角,眼角攀上皱纹吗? 他的陈卓应该是熠熠发光的,光彩照人的,举手投足间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如此美丽,又如此优秀,难道她不值得一个比他年长,比他优秀,能给她优渥生活的男人吗? 刘知雨一想到这里就心如刀绞,绝对不可以,他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如果陈卓和别人结婚他会是什么感觉,那还不如直接捅他一刀来得痛快。 他不得不承认,时间是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现在的他一无是处,真的没有资格和陈卓在一起,以前他贪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时光,总是选择性的不去看这些问题。可是现在,当一切都亮在白炽灯底下时,他本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能说服刘文竹,可是姜还是老的辣,刘文竹三言两语就戳中了他最深层次的恐惧。 刘文竹能想到的问题,陈卓能不知道吗?她只是不说罢了,她所面对的问题要比他大更多,只是她闷不吭声的,从来不提,她还是在习惯性的照顾他。 她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感,可是他无法给予她一直缺失的安全感。她不能只是被他依赖,他也要成长为能让她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大人。 为什么他不是哥哥?!为什么时光不能将陈卓暂停住?!等他几年,等他能够顶天立地了,再把她解冻。 刘知雨捂住枕头,胸中愤懑无处抒发,嘶喊了起来,喊叫声被消音,只剩下少年绝望的气息飘在空气里。 陈卓房间里的灯也一直开着,她的灯反射到阳台玻璃上的光仿佛在和他遥遥对视,它在问他:你想好了吗? (53)清潭和藤蔓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大人都达成一致,他们不被允许再关着门,从早到晚都要开着。 目的当然很明确,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事情发生以后的几天,双方才后知后觉的,都觉得羞耻起来了。 还有比被父母捉奸在床更尴尬的事情吗?还有比亲眼目击自己的儿女在床上做活塞运动更令人窒息的事情吗?只是当时太过于震惊,把羞愧这种情绪都掩盖了,缓过神来,未免都觉得无颜面对对方,这几天家里的气压几乎跌到了冰点。 刘知雨还好一点,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在家就像住客栈,早出晚归,陈卓每天在家,无事可干,只能看书。 她连床都不太愿意坐,以前最喜欢躺在床上看书,现在一看到床就想到那天下午的场景。 她每天窝在椅子里看书看得昏昏欲睡,把自己想看的书单统统都囫囵吞枣过了一遍,到底有没有看进去不好说,她只是想找个事给自己,别让脑子空闲下来。 最关键的是,他们根本没有独处时间,在同一栋房子里住着,平常刘知雨都要上学,晚上回来房间门都必须要开着,他们的交流只限于日常生活需要,一旦靠得近一点,不拘是谁,父母探照灯一样的视线就会逡巡过来。 即使都各自在房间了,陈卓还是觉得如芒在背,从来没这么不自在过。 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各自被谈话的内容,只是第二天以后,刘知雨就不愿意看她的眼睛了,陈卓去看他,他总是匆匆一瞥,不敢和她对视超过一秒。 这很不正常,陈卓的心不断往下沉,她不愿意去深入思考这是因为什么,她迫切的需要和他的独处空间,她要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等到周日,陈卓给他发信息:我去跑步,你找个理由出来。 她在父母状似不经意的眼神下神色镇定的穿衣穿鞋,耳机挂在手指上甩了一个圈,说:“我去跑步,有要买的东西吗?” 他们都收回眼神,摇摇头。 陈卓出去了。 不到十五分钟,刘知雨也要出去,陈妈妈拿眼神示意刘爸爸问问他,刘爸爸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去哪?” 刘知雨说:“方旭借了我的题册没还,说要给我,顺便去打球。” 刘爸爸又用眼神告诉陈妈妈:你看吧,没事。 话音未落,他就出门了,两个大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陈卓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他。 刘知雨走到她面前,陈卓抬起头,冲他笑一笑,说:“走吧,边走边说。” 说是边走边说,其实两个人都是在闷头走路,没有人先开口。 陈卓暗自叹了一口气,问道:“爸爸都和你说了什么?” 刘知雨闷不吭声走了好一会儿路,才说:“没什么,就是不许,说了好多问题。” 陈卓停下脚步:“什么问题?” 刘知雨背对着她,好久才说:“说我没资格,不能承担你的未来。” 陈卓跟上来,转到他面前,去看他的眼睛:“你是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 “那你就是认同爸爸的话了。” “……我认真想了,我现在确实没资格。” “你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说的对,确实有很多问题,我不愿意看,总是想蒙蔽自己,现在真的不能再自己欺骗自己了。”刘知雨低着头,执拗的不去看她。 陈卓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她想哭又想笑,原来自己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和我分手了,是这样吗?”她声音很平静。 刘知雨像是被刺到一样慌张的抬起头来,他看到陈卓心如死灰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他说:“我不和你分手,但是…但是我也说不出来要让你等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卓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刘知雨说:“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有能力能给你未来?我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是我一定会做到的。” “所以呢?所以我就要等着你,等你上大学,等你毕业,等你工作,等你有能力,等你‘能给我未来’?” 陈卓感觉到一股气冲上头,她控制不住自己,“刘知雨,你当时怎么和我说的?是谁说的要一起面对?是谁说下辈子都不会放过我?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随口一说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都是由你来决定,你想和我在一起就要死要活都必须要在一起,你不想了,就要我等你,要我等着你给我未来。什么事情都必须按照你的想法走吗?” 她声音大起来,周日早晨街上人多,看到吵架的小情侣也只是一瞥而过,再一瞥,男帅女靓,真是青春的烦恼啊。 “你别曲解我好不好,”刘知雨打断她的话,“我没想分手,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真的现在什么都没有,没资格耽误你的人生。” “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他妈的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是比你大,这些能是问题吗?”他也声音大起来。 陈卓冷笑一声:“现在开始拿年龄说事了,你以为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什么都有吗?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傍大款?如果我在意这些我根本就不可能和你开始,难道你现在才知道你比我小吗?你想分手就直接说,少来冠冕堂皇找这些借口!” “我不分手!”刘知雨气得叫起来,“可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跟我在一起过苦日子?我现在连未来上哪个大学都还不知道,我一想到将来你那么辛苦的工作,而我还在上学,连你的忙都帮不上,我就特难受,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数,我根本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我现在连让你依靠都做不到,还事事要你挡在我前面,我就是觉得我没资格和你在一起……” “这和资格有什么关系?!”陈卓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哑声道:“为什么你遇到点困难就想逃?” “你永远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在生活,这么多年了,你敢说不是吗?这个世界不是按照你的想法,你的意愿来运转的,每次一遇到什么事情,如果哪里不如你的意,你就不走了,死卡在那里,沉默也好,纠缠也好,你都会想方设法把事情掰成你的意思来做,你当时硬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还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都要陪着你来,刘知雨,我不是天生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我说过我不好招惹,不是你想上就上,不想上了就一脚踢开的工具!” 刘知雨脸色苍白:“我没有把你当作工具,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你不就是想现在和我分手,让我无限期的等着你吗?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你凭什么?让我等我就等?你不想和我玩这个游戏了就要我等你升级,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是不是我这么多年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你无论在我面前闹成什么样我都能无底线包容你?” 刘知雨被她说的脸色煞白,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不和你分手。”许久以后,他才冒出这样一句,陈卓抬头去看他,他咬紧牙关,眼眶通红,眼神也不闪躲,“你以前说过,要我相信你,相信我们,陈卓,我知道我总是很任性,但是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那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们。” 陈卓轻轻笑了:“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你让我等你?你知道我是怎么和妈妈说的吗?我说我必须和你在一起,我从下定了决心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头,我说我们以后可以定居到另一个城市,谁都不认识我们,以后再把爸妈接过去,我说如果我和你真的走不下去我也认了,按部就班找对象,结婚生子,人生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和你还是亲人。” “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坚持到底的,是我赌输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知雨怔在原地,喉头梗得难受,一时觉得,全身的血都干枯了。 他看着陈卓的背影,在走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直直地往前走,一辆车在她身旁呼啸而过,刘知雨一惊,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识的想去拽她,可是陈卓没有被撞到,她身旁一个老奶奶顺手拽住了她,她稳住了身体,和老奶奶说了几句,然后直起身体,像是从一个迷梦中刚刚醒来一样,绷紧了肩膀,步伐稳健,渐渐远去了。 刘知雨随意坐在路边,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力气思考,晨风吹拂着他,天很冷,他呆呆的盯着自己呼出的白气,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 刚才陈卓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确实退缩了,他不敢让陈卓等他,可是他也下意识的知道陈卓总是会答应他,他一直仗着陈卓对他的纵容肆无忌惮,就算是不敢,他也还是说出来了,想让她等他。她说得对,等他几年呢,一个无定期的等,耗费的是她的青春,她还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有说他自私。 他不想当个受害者,也不想成为陈卓的累赘,可他也狠不下心来分手,他舍不得。 在这段关系里,刘知雨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勇敢的那一个,刘文竹说过的话还一直烙在他心里,让他真的怕了,他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就要把这些话拿出来反复琢磨。 但现在看来他比上陈卓简直可以说是个胆小鬼了,她都想好了他们的以后,连各种可能性都做好了准备,可是自己却模棱两可的让她“等他”。 他的心如同被文火慢煎,又觉得狂喜又觉得煎熬,他一直以为陈卓的爱不比他更多,这让他有时候总是有点失落和不服气,人一旦陷入自我怀疑就容易胡思乱想,然而真正到了紧要关头,才显出她孤注一掷的爱来。 原来她这么爱我,刘知雨觉得又心酸又甜蜜。 如果说他的爱情是盛大的绚烂鲜花,那她给他的,就是静水流深的清潭,葳蕤绸密的藤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淹过了他的头顶,为他遮住了烈阳。 刘知雨惨然一笑,陈卓对他够客气的了,如果换个位置,自己抛弃一切下定的决心转眼就被对方用犹豫的态度来对待,他不会比陈卓做得更好,他必须得搅个天翻地覆才行。 陈卓才是最勇敢的那一个,他不过是她麾下的小将罢了。 他想的头都要痛了,陈卓就是他的安身之所,现在,他是不是已经把他的安身之所亲手毁掉了?焦虑感涌上心头,他就这么坐在路边,浑身冻的发僵也毫无知觉。 (54)两只鲨鱼 陈卓漫无目的的上了一辆公交,车上本来人很少,过了几站涌上来一波老年人,她机械的站起来让座,抓着扶手摇摇晃晃的,被她让座的那个老奶奶看她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去拽她的衣角:“姑娘?要不然还是你坐吧?” 陈卓回过神来,虚弱一笑,回说:“您坐吧,我没事儿。” 她使劲打起精神,往后挪了挪位置,淹没在人群里,公车时而刹车,她被挤在中间,摇来晃去。 就这么结束了吗?陈卓突然想,她和刘知雨也就只谈了一年,这在他们彼此相交的生命里程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呢。 他们是不是要就此放弃了彼此,重新回到正轨上,她好好上她的大学,做他的姐姐,他好好考高考,继续做回弟弟。 刚才对刘知雨说的那些恶毒话,也像芒刺一样刺进她心里,她和刘知雨吵起架来向来不太顾忌对方,也都控制不住脾气,可是她责骂刘知雨那些话,其实也是在骂她罢了,那些难听话,都是在说给自己听,自以为是的觉得走上了一条一腔孤勇的路,没想到同伴却让她等一等,等他行囊充备了再出发。 冷静下来,她就知道刘知雨其实也很挣扎,只是他一向的表现让她以为他不是会顾虑太多的人。 陈卓性格里的稳妥和思前想后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也被他慢慢感染成了不想以后,只看重眼前。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和刘知雨坚持下去具体要怎么走,就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具体怎么填充她也看不清楚。 她就是不愿意放手,刘知雨说得太多,爱得太多的“爱”就像在吹气球一样,把她吹大了,吹膨胀了,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甜蜜的话,盛大而灿烂,像夏花一般,旺盛的燃烧起她。 这让她想象不出,也不能深想,如果没了这些“爱”,她是不是马上就会被放了气,变得干瘪,奄奄一息了。 那种感觉就像被鲨鱼被砍掉了鱼鳍,本来她可以一直遨游在深海里,身边是快乐的同伴,一旦被砍掉鱼鳍,同伴游走了,她无力挣扎,身怀剧痛,血雾弥漫中她就会像秤砣一样坠入海底,沉入泥沙里,四周一片死寂,一个人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如今才算是明白了,爱情之于她就像是混乱之于郁景平,她不愧是陈思慧和郁景平的女儿,既继承了陈思慧的果决与执拗,又遗传了郁景平的疯狂和神经质。 刘知雨刚刚的表情,隐忍而纠结,陈卓不知道刘爸爸跟他说了什么,能让他一下子就动摇了,她也不想再去问了,人的勇气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过程。 车窗开着,冬日的冷风灌到她领口里,城市很热闹,车水马龙滑成一条线在她眼前掠过。已经中午,时间差不多了,可是她不想回去。妈妈打来电话,她看了一眼就挂掉,发了个短信过去就关了机。 这座不明方向的公车把她带往不知名的地方,到了终点站,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有个小公园,她就在公园里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周围几乎没有人,静的像是被市区隔开了。 她没力气看周围的景色,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很茫然。 唯一一场豪赌看起来就这么输了,她不甘心,可是也没什么办法。 她一直在亭子里坐到夕阳西下,让冷风把脑子吹得清清楚楚了,才站起来,开了机。 刘知雨给她打了近一百个电话,她回过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你在哪?”他听上去声音沙哑,有点颤抖。 陈卓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也不知道,马上就回去了,别担心。” “你在哪?”刘知雨执拗的继续问她,陈卓打开手机地图,告诉他位置。 “你在原地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在原地等我,不要动。”他又叮嘱道。 陈卓无可无不可的挂了电话。 橙黄色的夕阳看起来很像个可口的咸蛋黄,陈卓一天都没有吃饭,到现在才觉得胃里饿得发慌。 二十分钟后,刘知雨找到了她。 她平静的看着他,他看上去脆弱又易碎,陈卓一阵习惯性的心疼,想去摸摸他的脸,又忍住了,她笑一笑:“爸妈是不是很生气?” “他们很着急。” “你呢?” 刘知雨没反应过来。 “你生气吗?” “……我很担心你。” “那你生气吗?我那么说你?” “……你说得对,我不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我说话那样难听。” “因为我终于知道了你的心意。” 陈卓笑起来,“我的什么心意?” 刘知雨死死盯着她:“你爱我吗?” “不是说过了吗?” “你只说过一次,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陈卓不吭声,刘知雨抓住她的手,她冻得脸色发青,整个人都是冰凉的,手像冰块一样,他一惊,要脱下衣服给她,陈卓挡住了他。 他拉开拉链把她裹进怀里,陈卓很乖顺的靠过来,耳朵枕在他胸口,听到他规律又生机勃勃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爱我吗?” 陈卓抱住他的腰,她整个人都像一尊冰雕,捂到怀里又凉又小巧,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一声声问她:“你爱我吗?” 陈卓叹息一声,“现在说爱不爱还有什么意义吗?” 刘知雨不放过她,一直在问她:“陈卓,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真的爱我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 “你会一直爱我吗?” 陈卓听着他平静的询问,他仿佛也不期待她回应,只是在问她。 她忽然无声的啜泣起来,泪水浸湿了他的胸口。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她边哭边说,“你问什么问啊,有什么好问的啊,问了有用吗?到底为什么啊?刘知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敢了?” “你招惹了我,现在你反倒要提前离场了,你安的什么心?你让我怎么办?” 刘知雨喃喃道:“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陈卓说:“我想要的什么生活?你告诉我?我怎么不知道?” “我怕你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 陈卓又哭又笑的:“你可真厉害,都会读心术了,怎么辛苦?你倒是和我说说?” 刘知雨叹息了一声,说:“我太贪心了,又想和你在一起,又想让你等我,又怕浪费你的时间,又想让你把所有的时间都给我。” “我以前不愿意和你谈这些,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很知足了。” “爸爸说我能等得起你,你却等不起我,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会很辛苦,他其实说得很对,我不想让你辛苦。” “我要想和你在一起,就要能肩负得起,保证能不委屈你,我不能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陈卓,你爱我吗?” “我爱你啊,我不爱你还能爱谁呢,我怎么可能不爱你。”陈卓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周围一片寂静,这里鲜有人来,一只不知名的鸟在他们身旁叫起来,声音听起来很近,刘知雨找到她的唇,吻掉她的泪水,她被这个熟悉的怀抱给紧紧拥住,心就像一只风筝,线越放越长,风筝越飞越高。 他的唇也很凉,他毫无章法的亲她,陈卓也胡乱的去回应他,他轻轻说:“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还要听,不够。” “我爱你。” …… 原来刘知雨也如此不确定。 他的安全感也如同一块籽玉,看起来好像是个顶顶珍贵的稀世珍宝,重值千金,人人都觉得牢靠,保存好了等它升值,却没想到只有那表面一点点玉皮,人家花了那么大功夫,费了那么多钱,凿开一看,里面是块废石头。 他们两个那岌岌可危的安全感,都需得不断的一遍遍说出来,说上千遍万遍,才算是笃定。 陈卓本以为,她的心上人,有最浓烈的爱和最坚实的后盾,没想到他给她包装精美价值连城的宝石,而他的安全感却是买一赠一擦宝石的那块布,可有可无,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人在乎。 刘知雨吻着她的唇,低声说:“你发了一通火,就自顾自的跑了,留我一个人,你怎么这么狠心。” 陈卓也轻声说:“我是不是说话很难听,你难过吗?” “难过死了,别人说一万句,没有你一句伤得深。” 陈卓听他这么一说,又想哭了,她茫然道:“咱们还能在一起吗?” 刘知雨说,“你相信我吗?” 陈卓不说话,刘知雨看着她的眼睛又问她:“你相信我吗?” 他唇色失了血色,冬日天黑得早,他整个人被昏暗的落日余晖笼罩,脸色很白,瞳孔如墨,头发也是浓黑,剪得很短,像个眉目如画的小和尚,在很认真的问她。 她垂下目光,低声道:“相信你又如何,不相信你又如何,反正你都不敢了。” 他神色一滞,心不受控的痛了一下,他涩然道:“你给我三年,就三年,我保证。” “三年以后呢?” “三年以后我就有勇气给你依靠了。” “我会努力跑起来,要比你跑得更快更远,提前在终点线前面设个亭子给你,你慢慢走,我等你,然后和你一起走到终点。” 陈卓看着他,刘知雨眼神坚定而清澈,带着云收雨散的疏朗,他灼灼的眼神燃烧着她,让她也热了起来。 她说:“你都想好了吗?” “想好了,既然我没办法让时间暂停下来,那我就要比时间跑得更快。” “陈卓,你一定要等等我,就等这三年,行吗?” 陈卓闭上眼睛,靠进他怀里说:“好,我等你。” (55)头狼 刘知雨低着头走进教室时,差一点撞上刚刚要出门的老师。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一手扶住他,刘知雨看清是苏教授,又转手一把扶住他,笑道:“老师好!没撞到您吧?” 苏教授把憋到嘴边的“现在的孩子呀,走路的时候别看手机啦!”又咽回去,摇摇头,“冒冒失失的,你问我的问题给你把资料发邮箱了,记得看,有什么问题再问我,知道了吗?” “好嘞,您受累了。”刘知雨笑眯眯的,脸上本来尖锐的棱角化作柔和的弧度。 长得周正总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权,这个小伙子学习积极,对哪个老师都笑脸相迎,他本来长着一张凌厉的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脸,但他要是想摆出个“好孩子”姿态来,任谁都无法挑出他半分刺。 他匆匆往行政楼赶,去的晚了,辅导员杨美芸只得又单独给他再交代一遍:“这周天要开全院的大会,院长要讲话,这次轮到你们班打扫一下小礼堂的卫生了……” 刘知雨一点头,“好的,我去通知同学们。” 杨美芸说:“按理说大家可能都觉得集体打扫卫生这种事情听起来还挺不像大学的,但是以往都是别的班收拾,咱们都得轮着来,要不然别班也觉得不公平。” 刘知雨说:“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他笑起来春风化雨,不笑的时候,棱角分明,眼神很淡,就显出一股什么事都不往心头放的薄情来,与笑着的他判若两人。 她作辅导员也已经有七八年,学生干部一波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刘知雨绝对是其中比较特别的那一波。 刚上大学,学生们都还是天南海北聚集而来的高三解放生,叽叽喳喳咋咋唬唬,三五成群,说笑玩闹,三言两语的就混熟了,刘知雨在这些孩子中,就是人群的中心,像个孩子,又分明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很成熟,选班委时,举手,演讲,拉票,一气呵成,熟稔又信手拈来,眼神坚定,又有一丝恰到好处的亲和与恳求。 他周到,妥帖,很细心,短短几天军训下来就俨然成了代理班长,到正式选任时当然是全票通过。 这孩子,给人一种群狼首领的压迫力,陌生人之间进行短暂接触,人群最能从直觉上分辨出这种alphamale的气息,刘知雨就是一个很正宗的例子。 他不需要入门指导,也不需要年长者的引导和指点,他好像天生就知道分寸,明白何时笑,何时戏谑,何时进行恰当的吹捧,何时讲一个巨冷的、调节气氛的玩笑。 是个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 但你不会觉得他世故,油滑,他一点都不生疏,擅长观察和灵活应用,你会觉得把任何困难交给他都是可以完成的,不会出差池的。 恰当、轻易、到位,这就是刘知雨给杨美芸的感觉。 他几乎从来没有过犹豫,入学以来,他一直在积极争取,一步也不停的往前走。 他向杨美芸咨询过实习问题,也与她谈过话,请她给他一些就业建议,杨美芸几乎是有点吃惊了——没几个孩子刚入学就想着就业问题,大学的新鲜感都没有尝明白,没人着急几年后的事情。 在得知做好班干部对以后的就业能增添一分筹码后,他果断而主动的收拢了班长应该做的事情,不得不说,他积极,协调能力强,能有一个效率高、通达老练的学生干部帮她做事,新学期焦头烂额的辅导员能轻松很多,尤其她还带着今年要毕业的学生。 杨美芸从来没见过他生疏和紧张的表情,他也从来都好像没有羞涩这种情绪,他笑起来如同春雪融化,但杨美芸总是不自觉的留意他未达笑意的眼角。 毋庸置疑,刘知雨是个很帅的男孩子,个高腿长,瘦削但不单薄,是走在校园里会被女生偷偷打量的货真价实的美少年。 这个年纪的男孩本来应该是春日暖阳,但刘知雨却给人一种寒冬冷雾的感觉,杨美芸总觉得他其实本身性子是很冷的,像是一间四处漏风的铁皮屋,刚冷坚硬的挺立着,但你不必怕恶劣环境,一旦暴雨滂沱,他就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 铁皮屋刘知雨走回教室,趁着刚下课,班里同学还没走完,提高声音说:“三班的同学留一下,有事要和大家说。” 其他班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他走到讲台上,看到揣着包只等他说完就抬脚要走的同学们都在看他了,才说道:“周日开大会,这次该咱们班打扫礼堂了,周日中午吃过饭,咱们一点在礼堂门口集合。” 大家都嗡嗡嗡地议论起来,“啊,怎么还要打扫卫生啊。” “好烦哦,就只有我们班吗?别的班为什么不打扫?” “班长,不去可以吗?” 刘知雨看看他们,笑道:“第一次新生大会和上回动员大会都是一班和二班收拾打扫的,按着顺序也该咱们了,毕竟我们几个班都是一个专业的,人家干活我们也没什么特权不干,是吧?” “两点开会,咱们人多,满打满算只需要干半个小时,就是擦擦桌子,扫扫纸屑什么的,人多力量大,打扫完了还能第一波随便挑位置坐,想坐哪坐哪。” 说完大家也觉得没什么再掰扯的了,刘知雨每个寝室点了室长做带头,也比到时候慢吞吞低效率聊天磨洋工来得强。 安排妥当了,刘知雨趴在讲台上看手机,陈卓给他发来一张自拍,穿着一身灰色挺正式的职业装,她问他:怎么样?还行吗? 他回过去:完美。 她又说:好紧张。 刘知雨想了想,回道:你就想,面试官都是我,你平常怎么对我说,就怎么对他们说。 她发过来一个哭泣的表情:不行,想成是你更说不出来了。 刘知雨回:我就这么有魅力? 陈卓说:你好臭美。 不等他回过去,她又发过来一句:我先面这个,顺利的话就先在这实习,等下学期再往s市投简历。 刘知雨停下打字的手,把对话框里的话一句句删掉,他本来想说:不然你还是先考研吧,等我去b市找你。 他手指飞快回给她:好,等你来。 不论是他去b市还是陈卓来s市,无论哪个选择都不容易做。 他高考时填报了数学系,b市数学系排名第一的大学他成绩够不上,就选择了s市,他本来想退而求其次选b市其他大学其他专业的,陈卓拦住了他,让他务必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不要将就。 事关未来,刘知雨也不再固执,多方查资料、向学长学姐打听,和老师沟通交流,最终还是得出了结论:陈卓说得很对,既然上不了最好的就要上次好的,能选喜欢的专业就要学喜欢的。最后还是填报了s市的大学,只是和陈卓又隔了大半个国家。 陈卓发过来一个ok的表情。 刘知雨发过去一个猫猫撒娇的表情包,身边匆匆走过的同学很惊讶,“超人”冷血班长居然也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 刘知雨回了寝室,他的对铺秦珏一如既往的在睡觉——在通宵打游戏之后。 寝室只有他们俩人,窗帘遮得很严实,闷出一股不是很适宜的味道来,刘知雨皱皱眉,开了窗,放轻手脚,打算拿几本书去图书馆,没想到从书架上带出来一本书掉到桌子上,啪的一声,秦珏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坐起来,游魂一般爬下床坐在桌前喝水。 喝了口水,清醒了一下,他看一看表,对刘知雨说:“你今天居然舍得在十点之前回来了?” 刘知雨说:“我回来拿书,这就要走了。” 秦珏就跟他的名字一样,高贵冷艳的玉中之王,人也非常高贵冷淡,如果说刘知雨和他都是天生就对别人不感兴趣的类型,但刘知雨还能装一装以外,秦珏就是装都不装,把拒人于三千里之外写在脸上,属于那种情商滞纳智商爆表的典型,浑身上下有一股“老子就是法”的混不吝气质,脸上总有种睡眠不足的疲倦。 他平常不大爱搭理别人,班上人都觉得他是怪胎,然而怪胎秦珏唯一对刘知雨还算是和蔼可亲,经常愿意和他说说话,还嘲笑他:“你这么拼干嘛?火烧屁股一样往前跑。”那时候刘知雨正和老师打电话讨论完他将要参加的一个新生建模大赛。 刘知雨摸出一罐口香糖扔过去,秦珏稳稳接住,磕出来三四个一股脑嚼起来,刘知雨看他现在还算清醒,就说:“周日开大会之前班里要去礼堂做卫生,可能会点名,你别忘了。” 秦珏摆摆手:“我不去了,点名就点名,也不用你帮我答到了。” 刘知雨默一默:“今天下午两门课都点名了,我帮你签了一门,你还是自己上点心吧。” 秦珏一笑:“够哥们,不过没关系,反正考试不挂就行,我真的懒得去上课。” 刘知雨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先走了。” 秦珏喊住他:“刘知雨,你到底在急什么?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像是被按了加速键一样,本来不着急的也被你传染急了。”他不舒服的拉拉领口,又拧开一瓶可乐,咕咚咕咚灌下半瓶。 刘知雨停在门口,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所有一切都让我很着急吧。” 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关门走了,秦珏看着他的背影,狐疑地叹了口气。 (56)浮白 陈卓最近考的专业证书过了,面试也过了,一切都挺顺利,寝室里其他三个姑娘,白桦最近也在找实习,周群和杨淼都有考研的打算。 她正在收拢一季的衣服,把不穿的都塞到柜子底下,白桦一阵风似的旋进来,抱着她就尖叫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过了!说我下周就能过去上班了!” 陈卓也抱着她跳起来,两个人尖叫成一团,她们投的简历都是业界红圈,实习都得过五关斩六将,两人相继有好消息,都兴奋不已。 “咱们去喝酒庆祝一下吧!”白桦眼睛亮晶晶的。 陈卓有点犹豫,她酒量不好,怕出丑惹麻烦,白桦缠上来黏她:“去嘛去嘛,不喝也行,陪我去嘛。” “去哪?” “一个清吧,不是很远,打车不到十分钟,跟着我就行。” 陈卓看到白桦绯红的脸颊,察觉到不对,眯起眼睛审问她:“说吧,还有谁?” 白桦笑起来:“瞒不过你,我想带你见见我男朋友,我跟他说我有好朋友想介绍给他认识,他说如果我们面试都过了就请我们喝酒庆祝。” “好嘛,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还说你这学期瞒着我捣鼓什么呢,神神秘秘的,问了也只说让我等等,谈了多久了?”陈卓拷问她。 “两三个月吧。”白桦一提起来就要笑,“他已经工作了,比我大五岁,说话办事儿特成熟。” 陈卓有点担心,白桦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爱和恨都像飓风一样袭卷而来,她有点怕白桦被骗了。 多想无益,还是先见一见再说。 她们打了车到了酒吧附近,工作日晚上的清吧更安静,人也更少。 陈卓遥遥看见一个男人向她们招手,她没戴眼镜,看得不是很清楚,等到坐下来,才看清这男人的样貌。 其实第一眼陈卓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看清了他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那不是普通人用来客套的普通微笑,也不同于售货员,空哥,时下大火的小鲜肉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笑则笑矣,未达灵魂,这种微笑是专门用来抚慰人心的笑,这男人的笑能够莫名其妙感染你,让你看到他笑就觉得身心愉快,生活非常有奔头。 白桦坐下来就亲亲密密地靠过去,说道:“这是戴江疏,江疏,这是我好朋友,我跟你说过的,陈卓。” 陈卓笑一笑:“你好,终于见到小白的秘密男朋友了。” 戴江疏也在打量陈卓,陈卓看上去比白桦要显小,很漂亮,但不是白桦那种漂亮,白桦美得很张扬,像光源一样向你发射出亮光,陈卓则像一块美玉,很温润,能把光都吸收进来,有点沉郁,但你能看清这玉质很细腻,很上乘,她给人一种平和舒适的静水临花感,但她的眼睛,分明是刺目的钻石,里头蕴蓄着灼灼光芒。 怪不得她能和白桦是好朋友,能成为密友,二人必然有着千丝万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相同之处。 和他打了招呼后,她坐下来,得体的寒暄几句,她性子好像很熨帖,嗓音也很温柔,天鹅绒一般柔密光滑,音节清晰完整,像一敲就会断裂的檐下冰棱。 戴江疏问她们要喝什么,陈卓只要了一杯白水,他也要了白水,给白桦点了一杯莫吉托。 “你们都不喝呀?”白桦睁大了眼睛问她。 陈卓笑起来:“真不喝,我酒品不好,吓到你怎么办?咱们中起码要有一个保持清醒吧,不然俩醉鬼到时候怎么回学校?” 戴江疏暗暗笑起来,这是不相信他,不敢喝。 他说:“我开车了,我也不能喝。听小白说你特别会照顾人,白桦可算是有人能管得住了,别人一管她她就要瞪眼,换成你管她她就不敢不听,就怕你瞪眼。” 白桦讪讪的:“说这个干嘛?我就爱被我家陈卓管着,你不服吗?” 陈卓说:“嗨,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天生特别爱操心,劳碌命。” 戴江疏笑道:“这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苍老,小姑娘家家的,心态还是要放年轻。” 白桦说:“说得好像你比我们老多少似的,你不也是年轻小伙子吗?” 戴江疏说:“我真的比你们老多啦。”他看到她们的目光,又笑道:“心态上老。” 陈卓笑说:“你这口气听起来才苍老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听起来这么沧桑,来,酒浇千愁,喝上一杯就年轻了。”她拿起杯子要和他们碰杯。 白桦嘘她:“你们喝白水,让我一个人浇千愁呢,真不公平。” 陈卓笑眯眯的:“只要心里有酒情,杯中就是酒意,一样的,我满怀酒情,白水也是酒了。”说完就喝了一口。 戴江疏也笑起来:“说得好。”他也喝了一口,仍然是那深入人心的微笑,像是一副与生俱来的面具,这种微笑不能用好和坏来界定,但这微笑显然让这个男人能在任何行业走到食物链顶端上。 白桦从小到大就是在家人的关爱和优渥的条件中成长起来的,漂亮,张扬,被呵护着,没遇到过坎坷,毫无瑕疵,像一片新雪地。 但这个男人本能的给陈卓一股危险感,她甚至觉得他就是喜欢白桦这种类型,像刚刚完工的水泥地,就喜欢在别人人生才开端的时候踏进去,留下个坚固的脚印来。 而这个戴江疏,显然是很有魅力的,很难有人能阻挡他的攻势,白桦被他烙下这样一个岁月不侵的烙印后,应该也很难再把他忘怀。 戴江疏说:“小陈没有男朋友吗?” 陈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白桦插嘴道:“她可神秘了,谈了好久我们都不知道她对象长什么样,是什么来头。” 也许是灯光昏暗,清吧里的音乐特别舒缓,整个气氛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轻松感,也许是戴江疏那令人放松警惕的笑容,陈卓突然也不想再瞒着了,她对白桦说:“你早就见过了呀,我给你看过照片。” 白桦很迷茫:“什么时候啊,我们问了你都没说过呀。” 陈卓说:“他叫刘知雨,你想起来了吗?” 白桦的表情从茫然,苦苦思索,再到惊愕,陈卓看着她脸上走马灯一样的神色变幻,舒服的靠进沙发里。 这清吧审美很不错,装饰摆设哪里都很符合她的喜好,就连这布艺沙发好像也更软,靠起来更舒适。 “可是…可是他不是你弟吗?”白桦无意识的张开嘴,瞪大了眼睛,眼睛和嘴巴都圆圆的,是个o型。 陈卓笑道:“对呀,就是我弟弟。” “那你怎么…你们能…这样行吗?”白桦瞠目结舌,舌头都捋不顺了。 陈卓惬意的又喝了一口水:“为什么不行?” 白桦看起来更震惊了:“他…他不是你亲弟吗?” 陈卓笑起来:“不是,我们没血缘关系,他是我后爸的儿子。” 白桦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搞什么不伦之恋,我一直以为他是你妈和你后爸生的孩子。” 陈卓笑说:“这样是不是接受度突然一下变高了?” 白桦想了想:“这倒是,如果我一直知道你弟不是你亲弟的话我可能还觉得有点儿别扭,现在从不知道你弟是你亲弟到知道你弟不是你亲弟以后,明显就觉得合理多了。” 白桦说话很直接,但不是惹人讨厌的那种直接,她好像天生有把尺,言语之间能按照对象衡量出一个合适的度来,你不会觉得她的话在冒犯你,反而显出一种“被划定为自己人”的亲密来。 说完这一段绕口令似的话以后,她自己也笑起来:“我把我自己都绕晕了。” 她旋即又小心翼翼的说:“你弟是不是比你小挺多的?” 陈卓说:“是,小我四岁。” 白桦说:“那你爸妈应该不会同意吧?” 陈卓苦笑一声:“都不同意,不过我妈奈何不了我,他爸态度挺坚决的。” 白桦搂住她的肩膀,揉搓一下她的脸:“没事,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你们俩一条心,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陈卓问她:“你不劝我吗?不反对我吗?” 白桦讶然:“为什么要反对你,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性向自由,你就算爱上一个毛绒玩具,一只动物我都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更不要说只是个姐弟恋了——不过你这个情况确实有点特殊哈,我就是觉得,不被赞同的感情,你会不会很辛苦?”她怜惜地拨一拨她的头发。 陈卓笑道:“是吧?就像本来走得好好的一步棋,前一刻还排兵布将运筹帷幄呢,下一刻就兵荒马乱,全错了位了。” “可不是吗?”白桦抿了一口酒,“那你,是下定决心了?” 陈卓点头:“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转弯回头了。” “和我一样,咱俩就是一类人,都死心眼儿。”她举起酒杯,碰了一下陈卓的那杯白水,“别总想着有没有回头路,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连下一秒是什么样都不确定,喜欢谁又不是罪,问心无愧就行了。” 一直静静听着她们说话的戴江疏突然轻笑起来:“陈卓可不像是能琢磨回头路的人。” 陈卓笑一笑,也不说话,环境太舒适,她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他们三个人都没什么坐相的随意坐着,白桦已经有些微醺了,她说:“你才见她一面,你就知道她不是能回头的人了?” 戴江疏看着白桦,神色迁就又宠溺地说:“你这个朋友,可是个天生的赌徒。” 白桦兴奋起来:“怎么说?”丝毫没有被讨论对象就在身边的自觉。 陈卓窝在沙发里,神色自若,盯着桌面上朦胧的桌灯发呆,仿佛他们在说的不是她,是一个不在场的人。 戴江疏说:“我不是说陈卓是赌钱的那种赌徒,没那个意思。”他看一眼陈卓,还是微笑着,“人们说最狠最能赌的人,要从眼睛里看,你看她的眼睛就知道,那是一双赌徒的眼睛。” 白桦醉醺醺的,趴上来要看陈卓的眼睛,陈卓笑着抬起头任她看个明白,陈卓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现在在灯光影映下,又清亮又秀美。白桦看不出什么,郁闷的倒在沙发上,叫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就看出来我自个儿的倒影了。” 戴江疏试探着看向陈卓,她没有不悦的表情,也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他就继续说:“你这位朋友啊,把赌场换了个地方,对她而言,最刺激的赌场就是情场了,她的赌注可全都下在这儿啦。” 陈卓没什么反应,只是片刻之后,她坐直身子,叫了一杯酒,闷了一口。 白桦和戴江疏看着她,她一笑:“怎么啦,说得挺对的,当浮一大白!” 她举起酒杯,对戴江疏说:“敬你,劳烦你继续说一说,我也想听听,这个理论还挺新鲜的。” 戴江疏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对着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就随意评价对方的人,可是他又何其敏锐,陈卓毫无防备的被他几乎挑开皮肉看到了内心,她心惊的同时,也想继续听听他对她接下来的诊断。 戴江疏搂着白桦,慢悠悠的说:“把所有的本钱投入到一个扩张的无底洞,这可比任何投资都大胆,也更能获利。” 陈卓呆呆的坐着,神色平静,他却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看出了她的压抑和疯狂。 她永远有想要的、又要不够的东西,她那双眼睛熠熠生辉,水波粼粼,漂亮非凡,她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戴江疏说不好她想要的具体是什么,但听她们的对话,他也大概能猜出来,这女孩儿,最向往的就是烈火烹油一般的“爱”,那就是她永远在追求的东西。 真是又理想又世故。 和自己重组家庭的弟弟谈恋爱,年龄差姑且算不上什么,关键是父母那里就有天然的阻力。要是再加上从亲情到爱情的心态转变的话,就更容易设下这种孤注一掷的赌局了。 陈卓骨子里就是个疯狂的赌徒,戴江疏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还有点困惑她那压得很深的饿虎一样欲望是什么,现在他才明白了,那是从本性而来的对爱的渴望。 陈卓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他:“那我能赢吗?” “保持清醒,永远不要被恐慌、畏惧和暂时的喜悦所支配,对待目标要像在坚守自己的性命一样,这就是制胜的法宝。”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陈卓凝着酒杯,平静地问他。白桦早已昏昏欲睡,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因为觉得你挺有意思,合眼缘,所以多说了几句。”戴江疏懒懒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百合的头发。 陈卓有点迟疑:“你……我……你对白桦是认真的吗?” 戴江疏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啼笑皆非:“我没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要——你们现在流行的话应该怎么说——“撩”你?的意思,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如果我给了你这种错觉的话。难得遇到投缘的人,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白桦是个好女孩儿,我很喜欢她。”他在白桦额头上一吻,无尽宠溺的样子。陈卓松了口气,也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太敏感了。” 戴江疏笑起来:“敏感一点好,敏感的人才更能感知到丰富多彩的情绪。” 陈卓刚刚随便点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酒,亮蓝色的液体,看起来像硫酸铜,她刚才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有点好喝,有薄荷的清香。 她已经有一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了,她不敢再多喝,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白桦已经睡着了,陈卓脑子里嗡嗡的,陷入戴江疏对她体无完肤的的“解剖”里,盯着杯子里的液体,想喝,又很挣扎。 气氛有种很微妙的和谐感,即使陈卓不愿意承认,她也必须得说:戴江疏真的是个很好的发呆伙伴。 杨淼打来的电话拯救了她,快要门禁了,在催她们赶紧回去。 陈卓起身要叫白桦,她软趴趴的就像一根面条,意识还是挺清醒的,就是人走不动道。 戴江疏说:“我带她去我那儿吧。” 陈卓沉默了一下:“不行,我得把她带回去。” 戴江疏笑起来:“放心吧,我不对她干什么,她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孩儿呢。” 陈卓扒开白桦的眼皮,问她:“你跟他回去吗?” 白桦趴在她肩膀上,哼哼唧唧地说:“嗯。” 陈卓抬起她的脸仔细看看,明白了,原来这小妞半醉半装,顺水推舟呢。 她叹一口气,在她耳边悄悄说:“那你注意安全,一定要做好措施。” 白桦红着脸,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陈卓轻声叮嘱她,她就胡乱点着头。戴江疏还是微笑着看着她们,好像饶有兴趣的在看她们商量。 陈卓盯住他的眼睛,开玩笑似的,把白桦交给他:“那可说好了,你不许欺负她。” 戴江疏抬起双手,无辜的说:“你不要拿看禽兽的目光看我好吧,很伤自尊的。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戴江疏虽然从头到尾给陈卓一种很诡异的危险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居然同时也察觉到他身上那股泰然自若的、对局面的把控能力。 这是一个永远会以自己的规则来玩游戏的人。 他说有数那就信他有数,陈卓把白桦交给他,扶进副驾驶座上,她坐到后座,戴江疏先把她送回学校,陈卓在校门口和白桦道别,她从车窗里探出一张娇俏的脸,陈卓叹口气,对她说:“你乖乖的,我走了。” 白桦嗯嗯嗯的点头,戴江疏好笑的看着她,陈卓抿抿嘴,对他说:“注意安全。” 戴江疏笑着说:“再见,陈卓。” * 白桦按下车窗,冷风一激,她又清醒又糊涂,想到陈卓,她叹了口气,对他说:“陈卓真的实心眼儿,对我太好了,好到我觉得对她有一点点不好,良心上都过不去。” 她趴在车窗上,夜晚的灯火流线一样掠过耳畔,“你干嘛对她说那些话呀,她那时候脸色都不对劲儿了。” 戴江疏见她清醒不少,点开音乐,舒缓的钢琴曲飘起来。 “你不觉得你这位朋友挺可怜的吗?” “可怜?”白桦一惊,“为什么?你怎么会觉得她可怜?”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戴江疏笑一笑,“总觉得她看起来像是硬把自己撑起个威武雄壮的样子来,看上去很有距离感,不好接近,但其实里面很可怜。” “你们相处,都是她在照顾你吧?” 白桦点点头。 “陈卓是不是挺让你觉得离不开她的?” 白桦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想起陈卓每天都提醒她喝水,早睡,上课帮她带书,整理好的笔记永远打印一份给她,帮她带饭,她比她还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有时候就像哆啦a梦,白桦生活中大大咧咧的,但是只要她一伸手,陈卓就能把她想要的递到她手上。 但她对你的好又不是让你有负担的好,也不是要入侵你的生活,支配你的好,只是对你好似乎就是她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通常是她织下一张天罗地网,你在不知不觉中就心甘情愿的被她网住了,束手就擒。 戴江疏继续说:“陈卓让人感觉特别能靠得住,那么大家都会说,啊,你强大又坚韧,那以后有什么事情都靠你了,而她呢,道德感又很强,只要你是‘她的人’了,她就无微不至的,想要照顾好你,就算再累,再觉得‘我不行了,撑不住了’,她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我觉得她有点可怜。” 白桦说:“懂了,就是那种天大的事情都要自己扛起来,硬着头皮迎上去,哪怕自己是个四处都是破洞的口袋了,也企图兜住一点风的人。” 白桦惆怅起来:“其实我一直晓得她没有安全感的。” 戴江疏说:“是这样。” 白桦说:“我要对她再好一点儿,她那个弟弟也就才上大学吧,还是个小孩儿呢,唉,也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 戴江疏看着她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关上窗吧,喝完酒吹风不好。” (57)界限消失 实习的地方离学校很远,陈卓每天通勤都需要快两个小时,她和白桦商量了一下,干脆出去租了房子,一来离公司近,二来也不打扰周群和杨淼学习。搬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很伤感,快四年的感情,直到现在大家才有快要分离的实感,不免都有些难受。 当然,房子是戴江疏帮忙找的。 说是陈卓和白桦合租,其实白桦一周里只回来住两叁天,她大半时间都在戴江疏那儿。陈卓明里暗里提醒过白桦,怕她陷进去拔不出来,戴江疏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淡,很疏远,她甚至觉得他如果突然有一天从白桦身边消失了,她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到那时候,陈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桦。 但是转念一想,感情这种事情,真是饮水自知,即使是再亲近的朋友也不适合对其感情生活指手画脚,于是她看着白桦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十二月的一天寒夜,陈卓焦头烂额的整理完明天要汇报的资料,在心里演习了一遍发言内容,正心事重重的冲澡,突然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她吓得心脏都停摆了,匆匆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胡乱扎住头发,裹上浴巾,抄起拖把轻轻开了门,听到客厅里传来哭声,她蹑手蹑脚走出去,白桦正耷拉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哭。 陈卓松了一口气,把拖把放下来靠在墙边,走过去坐到白桦身边,什么也没说,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白桦哭起来不像陈卓,她一哭必须得惊天动地才行。就像小时候有父母溺爱,千娇万惯的孩子,遇到心爱的东西就走不动路,打滚撒泼也需得买下来,又或是受了委屈,心里憋闷,也必须得大声哭出来才行,因为这些孩子们都明白,哭出声来才是最好的索求,也是最利的尖刀,有无限包容的父母的爱做打底,这些索求和刀尖都无一不会戳到父母的软肋,让他们予取予求。 像蹦蹦床,弹下去越深,蹦上来越高。 白桦哭得撕心裂肺,陈卓也不问,硬是递给她一杯水,让她喝了再哭。 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为什么他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他都没有界限的吗?他明明就知道大半夜女的给他打电话安的是什么心思,他就装不懂,还他妈好声好气的要跟人家聊,聊妥了才挂电话。有这样的人吗?女朋友旁边坐着呢还一门心思跟别的女的聊电话,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陈卓失语,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轻轻地:“是不是工作上的事儿啊?” 白桦恨恨地说:“哪个正经女同事半夜十一点打电话跟人聊工作啊?不是一回两回了,问了就是同事,再问就是什么也没有,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他老是这样,我发脾气就哄,哄完了该干什么还是什么。” “我总有种感觉,我跟他就是我一直站在月亮上朝他喊话,可他根本听不见,可能听见了也不想回。” “我知道他总觉得我是小孩儿,我幼稚,可他连装都不装,我说他叁心二意他也不辩解,就笑一笑,我问他爱不爱我他也从来不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要不然就是说什么小孩子才谈爱情,我真他妈受够这种唱独角戏的感觉了!” 陈卓摸摸她的脸,说:“那你觉得还能坚持吗?” 白桦怔怔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想到我要是和他分手了,我这心里就跟被刀子剜了一块儿似的,受不了。” 陈卓说:“你要是觉得你离开他的痛苦要大于这些痛苦,那就再看看,要是实在不行,就告诉他你受不了,要走。” 白桦说:“为什么他就能不在乎呢,我也在他面前跟别人煲电话粥,笑啊说啊的,就做给他看,可是他毫无反应,或者是根本懒得反应,我他妈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就觉得特没意思。” 她神色迷茫的看向陈卓:“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陈卓叹了一口气,抱住她,白桦被她一搂,克制不住的委屈又涌上来,她埋在她怀里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陈卓在这一刻,突然无比想念刘知雨,想他充满笑意的眼睛,想他浓密的黑发,想那些与他呼吸相闻的时光,也想他的唇吻过她身体的感觉。 * 一晃到了一月中旬,刘知雨最近在忙考试,陈卓也忙得脚不沾地,等她终于从脑子里把工作挤出去,才恍然察觉到,她和刘知雨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联系了。 自从刘知雨上大学以后,他们就不常联系了。说来也奇怪,以前刘知雨还在上高中时,她和他通电话,即使不说话,就是发发呆,听听对方的呼吸,也觉得隔着很远,很想念。 如今忙起来很久不联系都觉得没什么,脑袋空出来才能想起他,心里总会有种又酸又涩的惆怅感。 她也不知道他们这个状态算什么,现在她再把他当亲人来经常嘘寒问暖关心慰问好像也感觉很别扭,但要让她完全以一个遥远恋人的身份自居,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刘知雨好像被她给突然一下拔节抽高了,打了生长素,强行催熟了。完全跨过了生长期,一步跨越到了成熟期。 他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陈卓和他交流有时候会很头疼,因为他笑嘻嘻的,无论陈卓说什么,爱听的就听一听,不爱听的就拐来拐去换话题,不认同的事情绝不答应她,即使勉为其难答应了,她也能看出来他完全是不当一回事的,很是我行我素。自从上个冬天那件事情以后,刘知雨再和她打电话,陈卓恍惚中觉得,身份角色好像调换了。 一直需要她叮嘱他的晒被子、勤喝水,少熬夜、吃健康,这些突然成了刘知雨每次需要嘱咐她的常规事项。刚开始陈卓很有种欣慰的感觉,觉得刘知雨算是终于“出师”了,后来就觉得莫名有些惶恐,也会空虚。 就像你从小手把手教会一切的小狗狗,你看着它长大,看着它黑亮的眼睛恳恳的看着你,看着它追着尾巴转起圈儿想要逗你开心,但是突然有一天,小狗狗成熟稳重起来,再也不扑上你的膝盖想和你逗着玩儿了,也不再在委屈的时候哼哼唧唧黏着你撒娇了,它原来走在路上活蹦乱跳,跑一跑就要回头看看你,催促你跟上,现在它也不撒欢了,走起路来稳重自恃,目不斜视,很有一番尊贵名犬的味道,卯着一股劲儿往前冲。 但你就是会感觉很失落,你不能说它变得不好了,它分明长大了,也更好更强了,以前你会很惆怅,觉得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才能长大呀,可是它一夕之间就成熟了,你却有点怀念原来眼睛黑亮湿润的它。 白桦最近和戴江疏斗智斗勇,撒娇卖痴,对陈卓说:“我必须得把他看牢了!省的他给我到处去撩骚。”她很久不回来住了。陈卓每天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班,去超市,看电影,也与他人建立联系——不深,现在在这种每秒都能拿钱算的大城市里好像没人乐意花费时间和别人深入发展一段关系。 她半只脚踏出了校园,在与生活的滚滚洪流中奋力搏击的人们交谈时也有些左支右绌——她没有话题和他们说:她在这里没有亲人,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还没背上房贷,也无恼人的婆媳关系可以拉近距离,更没有一个在身边的恋人可供爱抚。 城市布满了慌张繁忙的人类,陈卓置身其中,常常会产生一种“界限消失”感,有时候她灵魂脱出打量肉身,总能看到一根刺,不硬不软的戳到她身体里,无法忽略。 深冬的一个夜晚,陈卓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完完全全空闲的休息日,也懒怠吃饭,不到九点就倒头睡着了,一觉睡到早晨十点,手机震了又震,她正在做梦,梦里好像揣在兜里的防狼神器突然漏了电,电得她后腰处一阵发麻,梦里一直在身上摸来摸去,醒来一看,手机被她压在身下,已经震动了很久。 是刘知雨,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没接到,还没等她给回过去,刘知雨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我在你楼下,你在家吗? *** 上文中提到的“界限消失”一词来源于埃莱娜·费伦特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中的第11章,青春期|鞋子的故事(1): 【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叁十一日,她第一次出现“界限消失”的状况。这不是我的说法,莉拉一直在用“界限消失”来描述她的感觉,这变成了她的一个专用词汇。她说,在那种情况下,人和事物之间的界限忽然就消失了。】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看一下,这个词很敏锐,也很能描述一些我们在生活中突然感觉到的“整个世界都打破了它的界限,展示出可怕的本性”的时刻。 这是一张请假条 卡文了,呜呜呜,给我几天 爱你 (58)久违 陈卓一惊,匆匆给他打过去,她开了免提,刘知雨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急忙穿衣,一边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知雨的声音温暖又干燥,他说:“昨天的火车,早晨八点到的,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还以为你怎么了。” 陈卓心里酸涩:“你怎么不直接来敲门呀,等很久了吧?” 刘知雨说:“也没有很久,你是不是刚醒?我给你买了早餐。你别下来了,你在几层?我直接上去。” 陈卓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直接上来——刘知雨不知道她住在几楼。 她还有点奇怪,他从来没来过,自己也没告诉过他住哪里,他怎么就直接能找了来,旋即她又恍然大悟,她搬家的时候给刘知雨发了地址定位,他肯定是根据定位找过来的。 “23层,2301,我开着门等你,你直接坐电梯上来。”刘知雨应了一声,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陈卓奔跑着到卫生间刷牙洗脸,一照镜子,脸色难看的可以,一夜饱睡也没缓过来,她最近忙伤了,晨昏颠倒,忙起来就没空吃饭,瘦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憔悴万分。 她使劲拍拍脸,把头发尽数扎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想着是不是要擦个口红,突然又羞赧起来——太久没见刘知雨了,有种近情更怯的感觉。 没等她拧开口红,门铃就响起来了,她丢下口红,奔去开门,刘知雨拉着拖杆箱,眼睛微眯着,笑盈盈的立在门口。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扎歪了,傻傻的看着他,样子有点好笑,而他裹进来一身寒气,围巾围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粼粼水光的眼睛来。 他不客气地走进来,打量了一圈环境,放书包,脱衣服,摘围巾一气呵成,陈卓有点手无足措的站在一边,活像个呆瓜,刘知雨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看她傻兮兮的样子,不由的一笑,拍拍大腿,张开手臂,说:“过来啊。” 陈卓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她机械的摆动着双腿走过去,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双手跟麻绳一样捆上来,把她勒紧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怎么还用这个味儿的沐浴露啊?” 陈卓愣了一下,回拥他,她埋进他肩颈里。长久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身板也壮实了不少,铁板一样箍着她,一股久违的安心感扑面而来。陈卓坐在他腿上,整个人简直只有他一半大小,被他勒进怀里,两个人隔着他还浸透着寒风的衣物紧紧相拥。 陈卓没什么话好讲,所有看起来好像被她刻意冰封的身体记忆在碰到他的那一刹那就自动解了冻,她难耐地去找他的唇,贴住他,感觉到他冰冷的唇瓣,干燥又柔软,她等不急,长驱直入地撬开他,舌尖伸进去,搅住他的。 空气迅速升温,刘知雨穿着一件挺厚的卫衣,卫衣底下又是一件衬衫,她伸手进去,没如愿摸到他精瘦的肌肉,不免有些遗憾,她抽出他的衬衫,指尖缓慢爬进去,她手指冰凉——冬天她手脚永远都是凉的,激得他一颤,她继续往上攀,纤细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一排肋骨,攀到他的茱萸之上,按住了它们。 刘知雨被她摸得起了火,以往都是他摸她的胸,现在换成了她摸他,还摸得这么毫不犹豫,这么色情,纵然他那里着实不算敏感,但被她柔软的指尖一按,也让他有点喘不稳气。 他说:“姐姐,你怎么一上来就耍流氓,是不是想我想得要死啦?” 陈卓不说话,凭他去说,她抓住他的衣服下摆,一使劲就给他套头脱下来,太麻烦,衬衫还得一个个解扣子,她狠狠的扯他的衬衫。刘知雨捧住她的脸,温柔又亲密地吻上来,舔润她的唇角,勾出她的舌尖。他攥住她的手,一起去解衬衫扣子,等解到底了,陈卓急切的剥掉它,又去解他的裤带,直接把手伸进去,握住了他。 手里温热的柔软一寸寸涨大,陈卓慢慢感受到它在她手里活了起来,她又去剥他的牛仔裤,还分神在他耳边恶狠狠的说:“穿这么薄,冷不死你!” 刘知雨喘着气:“被你一摸就不冷了。” 他被她剥得衣衫不整,她反而睡衣楚楚,连头发也还是保持原始歪态,并没有再歪上几分,刘知雨笑起来:“我这样真的好像千里送屌啊,姐姐。” 陈卓也笑了:“那我这不是在拆包装了吗?不错,是我要的size。” 刘知雨也搂住她,一手伸进她的睡衣,一把就握住她的绵软,他抓揉了几下,笑说:“怎么感觉变小了,你怎么还停止发育不说,反而缩水了啊?” 陈卓扑上来,咬了他下巴一口:“嫌小就少摸,都怪你,全让你给捏小了!” “姐姐,你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胸是只有越揉越大的,哪还能缩水了,让我来给你好好按摩按摩,这可怜的,再缩成鸽子蛋了。” 他解开她的睡衣,含住她的胸乳,含含糊糊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是不是减肥,连饭都不吃?” 陈卓去推他的头,他理都不理,双手长驱直入,直接伸进她的内裤,捏住她的臀,揉起来,修长的手指从后面嵌进她的花缝里,顺了一顺,就轻车熟路的往上攀去,按到了花蕊,陈卓轻喘着,对他说:“去我房里吧,客厅窗帘没拉。” 刘知雨一把把她抱起来,陈卓修长的双腿顺势缠上他的腰,感觉到他的灼热贴上她的花心。她刚起床,被子也没迭,床上还留有温热,他吮着她肩头的肌肤,抬起她的臀,翘起硬挺挤入她。 陈卓抖了一下,那儿很久未曾遭遇入侵,她有些不适应刘知雨,她仰着脖子喘着气,手指紧紧抠住他的胳膊,虽然不是很痛,但仍像和与刘知雨的第一次一样,撕裂感和胀溢感袭卷了她。 刘知雨停顿了一下,等她也等自己适应过来,喘匀了气,才慢慢挺动腰,让自己进入得更深。两个人都无暇说话,只是感受这种久违的充胀和紧窒就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力气,一抽一松之间,她体内柔嫩细腻的软肉依依不舍的不放他离开,用力顶进去时她又抽搐着缩紧了甬道。 陈卓这次异常敏感,他的抽插让她克制不住的溢出呻吟,仿佛不哼唧两声,这种难耐的酥痒无法排解。刘知雨压在她身上,她无比渴望地搂住他的颈,不想让自己发出那种羞耻的声音,她就去舔吻刘知雨的锁骨,轻轻地吸咬他。 刘知雨一声不吭,只是奋力进出,和她胸贴着胸,她的绵软被他压挤得变了形,她的湿软紧窒包裹着他,快感一波一波往上涌,陈卓出了很多水,二人紧密相连的部位进出之间发出黏腻湿滑,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陈卓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一时松一时紧,穴肉一直在吞咽着他的粗长,她脑子里晃晃悠悠的,随着他的进出,起起伏伏。 刘知雨把她翻过来,从后面刺入她,手却往前探过去,捏住她的浑圆柔软的乳房。这样的姿势,让她逃无可逃,她胳膊支得发酸,又被他顶得一个劲往前扑,全身无力,她俯在枕头上,咬住枕头呜咽起来,刘知雨也随着她趴下来,把她整个人都抱住,一手按住她紧实柔嫩的腹部,让她的臀贴向自己,与自己紧密相连,不让她逃开,热烘烘的气息拂过来,他舔她的耳垂,声音喑哑:“姐姐……” 她被入得头脑发昏,腿软,身子发抖,他咬着她的耳垂,逼着她回过头,与他亲吻,她菱唇红肿,呼吸之间气息湿热,她闭着眼,茫然地呢喃:“受不了了,求你了…” 他感觉到她体内攀咬着他的嫩肉不断缩紧,丰沛的湿意从臀缝里溢出来,他变本加厉地律动抽插,陈卓一抖,被他摸着的小腹剧烈起伏抽搐起来,四面八方的媚肉夹紧了他,他被她夹得心慌气短,她仍在无意识的抽紧甬道,只剩下臀高高翘起,被他压着操,全身都软了筋骨似的趴在床上,头发糊了满脸,甚是狼狈。 刘知雨把她放平,整个人覆上去,从她的臀缝里艰难地挤进去,陈卓趴在床上,哼了一声,偏着脸,刘知雨去看她,她双眼紧闭,红晕满颊,眉头也皱着,又舒服又难受的样子。他把手挤进去抓捏她的乳房,下身依然狠劲往里刺入,她刚刚高潮了一次,湿滑的体液包裹着他,但这个姿势她却更紧了,让他进出艰难。 她在昏昏沉沉中低吟出声,余韵带着她腹部抽动了一下,把他夹的身体一颤,他扑上去,在她耳边说:“姐姐,你为什么不叫,我想听你叫。” 陈卓闭着眼,紧闭着嘴,不肯叫,他不放弃,手往下探过去,按住她的阴蒂,不怀好意的搓弄起来,陈卓最受不了这个,抖着腿又被他送上了高潮,她被刺激的睁开眼,眼神失了焦距,语不成调,她声音柔媚,“你……怎么还没好…啊……轻一点,呜呜……刘知雨…你混蛋……” 她的呻吟带着鼻音,很缠绵,他以为她的娇嗔抱怨是在撒娇,但她全身都在筋挛发颤,呼吸急促,原来是真的被他操弄得发懵了。 她下面的甬道越收越紧,也不断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他抬起她的腿,露出殷红的被他填满的那条缝,陈卓茫然的去看他,好像穿过肉体看到了他的灵魂,他眼睫颤抖,鼻尖渗出了汗珠,他脸部轮廓线条清晰,以前在陈卓印象里他都是有一股轻狂的少年气的,现在这股气沉滞了不少,他看起来更成熟了,眉宇疏朗,像棵生机勃勃的小白杨,但却莫名让她觉得脆弱又易碎。 她勾下他的脖颈,去吻他紧皱的眉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湿热又坚定的吻,她喃喃:“有我在呢,小雨,有我在呢。” 刘知雨埋在她颈窝里,啃咬舔舐她纤细漂亮的肩头,被她藤蔓似的双腿缠上腰,收紧了他,他感受到这种敞开身心的、毫无保留的接纳,她甬道里紧窒的缩动把他挤压着,一直强忍着的泄意在此刻终于冲毁了堤坝,泛滥成灾。他射了出来。 *** 还有两章就要完结啦!爱你们! (59)四季 刘知雨和陈卓并肩平躺着,二人都很沉默。 激情褪去,陈卓突然滑稽的觉得此时他们都进入了“贤者时间”,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一年的时间里,她刻意没有去问刘知雨任何关于他生活的话题,她不想,也不敢知道他的生活,只是每次在做一些在她看来很重要的决定时,她会告诉他一声,而他也从来不反对,不干涉,对她所有的选择都很尊重,很赞同。 她不问,他也不说,所以陈卓不知道他有几个舍友,是不是好相处,不知道他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不知道他的课业是否繁忙,对大学生活适应不适应,喜不喜欢s市这个城市,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考试,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找她。 也许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她是知道的,有时候身体的反应比心灵更直接,也更诚实。 沉默了许久,刘知雨摸索着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像以前一样。他们盖着一床被子,挤着一个枕头,刘知雨一拉她,她就乖顺的靠过去,枕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只听话的小猫。 他搂着她,一手又不安分的去摸她的胸,揉来捏去,陈卓瞪他一眼:“你捏橡皮泥呢?” 刘知雨一笑,亲亲热热的贴上来:“比橡皮泥好捏多了。” 陈卓懒得理他,刘知雨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有点怀念这种久违的亲密,她想了想,说:“大学生活怎么样?” 刘知雨摇头,“就那样吧,以前觉得可期待了,上了大学以后就觉得,在哪都一个样,不过没人管了是真的。” “是吧?自由是自由,但也是身不由己的自由。” 刘知雨深以为然,“看着好像没人管了,全凭你自觉,想逃课就逃课,只要不被点名点到就没什么,就算点到了,只要不怕拉低平时成绩,不怕挂科也就没什么。” “但是呢?” “但是得自己管自己啊,以前有人拿皮鞭赶着你往前走,现在没人赶了,但是你看着人家在往前走,自己要是晃晃悠悠东看西看的落下叁尺远,自己心里也着急。” 陈卓笑起来:“不错嘛,真的长大了,这么自觉。” 刘知雨也笑,他摇摇头:“我感觉我这么多年都被你同化了,特别不理解自我堕落的人,也特别不习惯无所事事,没什么目标的生活。” “我就像个被在眼前吊着一个胡萝卜的毛驴,卯着劲儿往前走,就为了有一天能吃到那个胡萝卜,特有动力。” 他拉过陈卓的手,一个个弯起来按下去的玩她的手指,发表总结陈词:“大学也就那样吧。”语气特别有一股子看透人生的感觉。 陈卓噗嗤一声,乐了。 她兴致勃勃的:“给我讲讲你大学的事儿。” “为什么想听这个?” “你也不提,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习不习惯,而且大学里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总有几件奇事几个奇人吧?” 刘知雨苦笑:“可能我就是人家眼里的奇事奇人吧?” 陈卓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刘知雨不愿意回答,他含糊的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吧。” “怎么会不知道?” 他说:“真的啊!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我班女生背后说我:就跟秦珏一样,是个怪人。秦珏怪是真的,但我寻思我也不至于就是个怪人了呀。” 陈卓笑起来:“还能有人觉得你怪吗?我以为你到了大学肯定是迷倒一大片女生,倒追你的络绎不绝。” 刘知雨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陈卓一看,继续逼问他:“是不是?有人追你?” 刘知雨说:“也有那么一两个吧,不过我都没搭理。”他看起来还有点困惑,“为什么我明明都说了我有女朋友,她们都不放弃啊。” 陈卓轻声说:“肯定觉得你诌来骗人的,是拒绝的托辞。” 刘知雨说:“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人。”他顿了一顿,又有点哀怨的说:“也对,谁让我对象这么神秘,从来不关心我。” 陈卓感觉喉咙里哽住了,她转移了话题:“那你说的秦珏又是个什么货真价实的怪人?” 刘知雨眨眨眼,说:“他呀,挺聪明的。” 陈卓奇了:“比你还聪明?” 刘知雨说:“比我聪明多了,我就是一般聪明,普通人的聪明,他是天才的那种聪明。你知道有种人吧?天天逃课打游戏,一周能满打满算上一天课就是顶天了,秦珏考试前只花两天的时间,把书从头到尾看一遍,第二天就去考了。” “然后呢?” “然后就考第一啊,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别人酸不拉唧的拿话刺他,他都听不懂,当人真的诚心夸他呢,还跟人说他从小到大都这样,就是这种怪人。” 陈卓笑了:“这哪算怪啊,这就是小说里的天才男主角啊,这种人难道不是特别惊才绝艳,是个传奇人物吗?” 刘知雨想一想,说:“确实挺传奇的,我就没怎么见过他清醒的时候,每天都在打游戏,生活习惯让你看见了肯定一秒钟都忍不了,感觉活得特别肆意。” “听你这口气你还挺羡慕的嘛。” “当然羡慕呀,我要是有他的智商,直接躺赢了,中间得少绕多少弯路啊。” “这说明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超高的智商,又给了他无欲无求的心态。你得到了什么,势必是和你付出了多少相匹配的,偶尔有秦珏这种人,就算他再惊才绝艳,不拿来变现也没用呀。” 刘知雨翻个身,也不嫌腻得慌,把她往怀里一搂,“秦珏不是那种很有追求的人是真的,不过,我真的觉得每个人的想法和人生都不一样的,也许他根本就不拿这种天赋当回事呢,我觉得他去搞职业电竞也很适合。” 陈卓说:“人对自己笃定就拥有的东西向来都是不在意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是真理。” 陈卓说完,刘知雨半天都没动静,她抬头去看他,发现他一脸向往,遐想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我们如果以后有个小孩,会不会很聪明。还想如果我们不是生活在现代社会,就生在古代,是个偏僻地方的普通人家,是什么样。” 陈卓沉默下来,半晌,她才轻声说:“那我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村里最帅的小伙子,村里有好多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都看不上,你只围着我转。” 刘知雨笑起来:“是啊,我从小就看上了你,一门心思想着长大把你娶进门。” “等到长大了,你和我偷偷摸摸谈恋爱,我爸妈不同意——” “是爹娘!古代呢,严肃认真点儿!” 陈卓哈哈大笑:“好好,我爹娘不同意,觉得你家里太穷,给不起多少彩礼,不让我和你谈对象,我就每天只能在放牛的时候偷偷和你说两句话。” “我每天在你经常去的山坡上等着你,就为了和你说上几句话。” “后来,爹娘发现了,不让我去放牛了,把我关在屋里绣嫁妆,非要我嫁给镇上富户的儿子。” 刘知雨玩她的头发,说:“那富户的儿子是个病痨鬼,土埋半截身子了,眼看着就不行了,你爹娘听说富户老爷给好大一笔彩礼,立马就要把你嫁给那个病痨鬼去冲喜。” 陈卓笑起来:“我当然不干,寻死觅活的绝食抗议,死也不嫁给病痨鬼,说要逼我我就自裁,嫁个死人给他。” 刘知雨叹了一口气说:“我爹娘哭干了眼泪,劝我找别人,别非你不可了,说我们家里没钱没势,拿什么去和富户老爷争。” 他语气这么沉郁,好像真的没什么办法了,陈卓看向他,他笑一笑,继续说:“我不服气,到镇里去富户老爷家讲理,说如果我能给这病痨鬼治好病,他就不能娶你。” 陈卓听他说得有趣,不由兴致上来:“你真的能给治病吗?” 刘知雨笑了:“我当然不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是留个缓冲时间让我再想想办法。回去的路上我特别灰心丧气,觉得大夫都治不好的病痨鬼,我该怎么治呀?” 陈卓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然后呢?” 刘知雨笑说:“然后我就遇上了一个癞头僧,他说看我心事重重,告诉我我所困扰的问题只要跟他入了佛门就迎刃而解了。” 陈卓咯咯笑起来:“你是不是串书了,跑到红楼梦里去啦?还癞头僧呢!下面是不是还有个跛足道出场啊?” 刘知雨不理她,继续往下编:“我很怀疑,癞头僧看我不信,就给了我一丸药,让我去给富户的儿子吃了再说,他会再来找我。” “我就很高兴,赶紧跑到富户家让病痨鬼吃了那丸药,哇,简直妙手回春,病痨鬼吃了药马上就好了,就跟完全没病过一样。” “富户老爷倒是守信,真的不娶你了,彩礼也没要回去,我高兴得要命,连蹦带跳的要去找你,半路上被癞头僧拦住了。” 陈卓说:“癞头僧说了什么?” 刘知雨说:“癞头僧来找我兑现诺言,我说我有心爱的姑娘,我想和她结婚,癞头僧说只让我当他叁年的弟子,叁年完了就能还俗了。” 陈卓轻声说:“你去找我,跟我说了要去做叁年和尚,我说我等着你,等你还俗的那一天。然后我就等啊等,等成了老姑娘,爹娘天天在家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有人来提亲,我就装的特别粗鲁,成天傻兮兮的,脸也不洗,头也不梳,人人都说我不要脸,为了一个和尚发了疯。” 刘知雨叹道:“那可怎么办?” 陈卓说:“时间长了,我爹娘就不管我了,就当养着一头猪。”刘知雨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卓瞪他一眼,继续说:“终于叁年满啦,我又是梳妆打扮,又是描眉画眼,一想到要见到你了,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刘知雨接着说:“癞头僧做了我叁年师父,教给了我许多知识和道理,等叁年期满,他就原地坐化了,我给癞头僧办了后事,给他磕了头,就下山来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天下山,我就每天都做好了饭菜,在山下的路口上等你,等来一个不是你,又等来一个,又不是你,我等啊等啊,等的饭菜都凉了,就回去,第二天还出来等。” 刘知雨吻她的唇,“我下山来,路上都是冰雪,看到路尽头你直挺挺站着,伸长脖子往山上看,像个小冰雕。我找到你以后,就去跟你爹娘提了亲,他们原来特别看不上我,觉得我没本事也没钱,可是现在,癞头僧教了我好多本事,我赚了好多钱,他们虽然心里还是挺嫌弃我做过和尚的,但是嘴都乐得合不拢啦!” 陈卓回吻他:“然后我们就结婚了,过了一两年,有了孩子。” 刘知雨说:“是个女孩儿,特别聪明,比她爹娘要聪明多了!” 陈卓笑起来:“比秦珏还聪明吗?” 刘知雨很骄傲:“比秦珏更聪明!” 陈卓说:“后来我们又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男孩笨笨的,没有姐姐聪明,但是很可爱,很贴心,嘴很甜,大家都喜欢他。” 刘知雨说:“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各自都嫁了人,娶了媳妇儿,在城里过起了日子,生活都很美满。” 他搂紧她,和她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说:“儿女都有了归宿,我们就没了牵挂,搬到山上去了,癞头僧留下的破庙也被我扩建成了青砖大瓦房。” “春天呢,我就带你去山谷里放风筝,漫山遍野都是绿得发黑的草木,我们就在山坳里搭个土垒台,烧土豆吃。夏天,天热得不行,你养的花猫又懒又馋,整天就知道睡觉,但你特别宠它,还不许我说它。我种的西瓜地里结了一大片又沙又甜的西瓜,我把西瓜湃在井里,等到下午太阳落山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面乘凉,吃冰西瓜,给癞头僧也供上一块儿,懒猫也吃的嘴边的毛都是红彤彤的。” 陈卓静静听着,她眼前浮现出一片翠绿的景象,紫红的葡萄,鲜红的西瓜,还有金黄的阳光,她接过他的话往下继续说:“到了秋天,叶子都黄了,我每天扫院子里的落叶,扫着扫着就发起了脾气,都怪你,非要种这么多树,树叶到了秋天就跟不要钱似的铺了满院子。但是你也种了一棵桂花树,我最喜欢,开了满满一树桂花,每天都枕着这甜丝丝的香味入睡。我学会了酿酒,酿了桂花米酒,今年的酿好,埋在院子里那棵大桃树下面,再把去年酿的挖出来喝,到了中秋节,我们两个就喝得酩酊大醉,房门都忘了关,懒猫就溜走了。” “冬天呢,山上盖满了雪,你要去打猎,不带我,我就缠着你,非要一起去,我们打了野兔子,还打到了一只怀孕的兔妈妈,你放了它,我们又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一只死了亲娘的小狼崽,路过结了冰的河流,我们破了冰,捞到几条特别肥美的鱼,等到回去熬了鱼汤,我一回头,那只离家出走的懒猫正在偷着吃挂起来的熏鱼,我高兴坏了,给它满满一碗鱼汤,结果没一会儿,它又招呼过来几只小猫,把它们拱过来,堂而皇之的要我养。” 刘知雨笑起来:“这懒猫还是一如既往的懒,不过很怕我们捡回来的那只狼崽子,狼崽子一龇牙懒猫就躲到你怀里,身上的毛都竖起来。夜里有贼人来偷东西,没等我穿了衣服出去看呢,狼崽子就把贼人咬得吱哇乱叫,捂着屁股逃跑啦!” 陈卓笑着拍他:“好好的狼,让你养成了看家狗,真是暴殄天物!” 陈卓屋子里的窗帘没有拉严实,留了一道缝,北方天黑的早,外面落起了雪,亮起了灯,橙黄色的光线荡进来,陈卓去看他,他神色很认真,眼睛亮亮的。 刘知雨吻住她:“我们这辈子也这么过吧,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陈卓微笑着,眼角湿润。 (60)亲密爱人 五年后。 白桦要做陈卓的伴娘,她已经减了半个月的肥,正对着镜子使劲吸肚子,她颓丧的发现自己应该还是塞不进那条小礼服裙。 戴江疏躺在床上翻书,看她一眼,在后面笑她:“陈卓结婚,你这赛着劲儿穿这么美,给人砸场子去呢?” 白桦翻个白眼,头也不回:“你是我谁啊?你管我呢?陈卓都没嫌我,轮得着你?” 戴江疏讨了个没趣儿,不再搭茬,真是风水轮流转,几年前他还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之间居然会成了他求而不得,而她随时都能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人果然总要为自己的轻狂付出代价。 她给陈卓打电话,开着免提,陈卓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甜美,白桦问她:“你心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呀。” 白桦笑起来:“不觉得特别激动,特别情难自已吗?”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到这一天了,我反而觉得很平静。” “嗨,我还以为你苦尽甘来,必须得抱着我哭上一场才行呢,我警告你啊,明天可不许哭,你一哭我肯定忍不住,我哭起来多狼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不能招惹我。” “好啦,知道啦,不哭,我明天肯定满脸都是妆,你都不知道跟妆的化妆师有多贵,我可舍不得哭。” 白桦咯咯直笑:“刘小雨赚那么多钱,你还给省着?太贤惠了吧刘太太,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该怎么铺张浪费,就怎么铺张浪费,浪起来!” 陈卓也笑:“戴江疏明天来吗?” 白桦瞟了床上坐着的人一眼,“不知道,你问他。” 陈卓大惊:“你开着免提?” 白桦大大咧咧的:“嗯啊,没事儿,咱俩又不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陈卓声音拘谨了不少,她问道:“戴先生,你明天来参加婚礼吗?” 戴江疏说:“我肯定来,来看你收回成本,大获全胜。” 陈卓沉默了一下,轻声笑起来:“谢谢你。” 白桦挂了电话,刚刚才和他滚完床单,衣服都被他扯得不能穿了,干脆不要了,她直接裹上风衣,里面只穿了内衣内裤,她拢一拢头发,抬脚就要走,戴江疏皱眉:“这么晚了,你要回去?” 白桦蹬上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说:“我认床,在你这儿睡不着。” 戴江疏还想说什么,“砰”的一声,白桦用关门声提前回答了他。 刘知雨和陈卓的婚礼是在s市办的,没有请很多人,她依然记得刘知雨牵着她的手,分毫不让的站在刘爸爸面前,跟他说“我们要结婚了”时的场景。 那天妈妈去出差了,他们风尘仆仆从s市开车回家,一路上陈卓心神不宁,好像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刘知雨一路都在握紧她的手。车驶入w市的收费站时,陈卓要他在服务区停车,她去上厕所,刘知雨左等右等,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她出来,只能进去找她,发现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看到刘知雨来了,陡然一惊,刘知雨什么也不说,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走,陈卓跟着他上了车,扣上安全带,她舔舔嘴唇,开了口:“要不然……” “不行,就今天,我们悄悄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然后再告诉他们,这样比较容易接受。” 陈卓捂住脸:“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当初是谁和我爸吵架,梗着脖子说你不后悔的?又是谁听我爸骂了我几句,你就急红了眼,一条一条反驳过来的?你当时胆子那么大,现在怎么就这么怕了?” 陈卓呻吟一声:“就是因为那次对爸爸特别不礼貌,我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好后悔,我应该好好说的,爸爸一直对我那么好,我还那样和他吵架。我一想到要跟他说我跟你已经领证了,我就特别心虚气短,不敢面对他。” “别怕,反正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木已成舟,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刘知雨心情很好,甚至哼起了歌。 她向来心理素质不如他,此刻更是心如蚁爬,又嫌刘知雨开车太慢,又觉得这段路怎么这样短,这么快就到了。她站在门口,熟悉的感觉裹挟着她的记忆汹涌而来,把她淹没了。 她在这里和刘知雨从陌生到熟悉,从满怀怜爱到情深不渝,这栋房子承载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感情,她一时间心潮起伏,险些掉了眼泪,而刘知雨毫无感觉,拉着她进了门就直奔楼上,刘爸爸正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打瞌睡,书歪盖在胸口。 刘知雨脆脆叫了一声:“爸!我们回来了!” 刘爸爸惊醒了,看到他们站在面前,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旋即反应过来,他激动又紧张,刘知雨和陈卓好几年没回家了,今年居然没通知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说:“好,好,回来就好。” 刘知雨没容他继续组织语言,继续说:“爸,我们打算结婚了。” 刘文竹扶一扶眼镜,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嫩生生的,像春天的青草地一样,散发出勃勃生机。 他反而镇定下来,半晌,才说出一句:“起码小满以后不用面对婆媳问题了。” 陈卓笑出声来,她坐到摇椅的扶手上,搂住了他的胳膊,依恋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刘文竹摸摸她的头发,对她说:“委屈你了。” 陈卓吸吸鼻子,说:“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特别高兴。” 刘文竹叹了一口气,说:“要参加婚礼的话,你妈回来肯定要开始减肥了。” 刘知雨也笑起来。 又是一个冬夜,好像所有有关于他们的一些重要节点都发生在冬天,在冬天开始,又在冬天结束一段路程,开始另一个开始,以后还要经历更多个四季,更多个冬天。 婚礼当天,白桦还是没忍住,抱着陈卓哭了一场,还是跟个小孩似的,陈卓反而要去安慰她。刘知雨的结婚誓词把她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誓词是刘知雨偷偷写的,他跟司仪商量好,没有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誓言,他给陈卓写了一封信,在婚礼上念了出来。 “……是你教会我什么是爱,怎么去爱,我人生的一半路上都是你牵着我走过,如今,换我来牵你了。” 陈卓一直以来总有一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坐火车一样,夜班列车轰隆作响,在铁轨上碾过,发出规律的声响,在层峦迭嶂中一路穿过不同的景色。列车在深夜停靠在一些不知名城市里的不知名站点,站台会突然射出亮光,包围住乘客,这亮如白昼的光打在身上,也只是须臾,很快,列车开动,乘客们又会隐入到黑暗里。她总有种自己将被永远抛在这沉默的黑暗里的恐慌,而光亮也只是在某一个站点才能出现,她将一直和一车面目模糊的异路人坐在同一列火车上,开往未明目的的前方。 可是现在,她在终点站下了车,身边有最亲密的爱人,有最亲的亲人,有最好的朋友,就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要回家,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安宁感包围了她。她掏出全部身家买了那一张彩票,虽然中途差点要撕掉它,可是那笔奖券却穿过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乘客,逆流而上,越过重重障碍抓住了她,她兑了奖,下了车,站在了白昼下,幸福感像水晶一样明明白白。 白桦喝多了酒,又是哭又是笑,陈卓趁着空隙来看她,她推她去应酬,陈卓不放心,扶她进了厕所去吐掉,戴江疏跟进来,她只在敬酒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句话,戴江疏懒懒的对她说:“新婚快乐,恭喜你,这局赢了。” 陈卓笑起来,很真诚地谢他:“你说让我对待目标要像坚守自己的生命一样,所以我赢了。”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看着镜子里的他说:“那么,你赢了吗?” 戴江疏神色一滞,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普通人都只用喝点糖水就行了,哪怕是稀得不能再稀的,也足以续命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要的,可是比蜂蜜还甜的东西。” 陈卓说:“你明明不也一样吗?又有哪里不同?” 戴江疏和她通过镜子对视,默不做声。 宾客嘈杂声传来,陈卓对他笑了一下,说:“及时收手,不然会血本无归的。” 她提着裙子走了出去,走向她的“奖券”,走向她的亲密爱人。 番外(上)赝品与真心 【白桦与戴江疏番外】 白桦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十八辈子大霉才遇到这样一个人。 但感情这个东西向来不是能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来去自如频率完美的那是按摩棒,又好用又听话,全凭自己使唤。 不像人,吵架就是吵架,翻脸就是翻脸,心痛就是心痛,不给你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 在数不清第几次吵架以后,白桦扬长而去,坐在路边抹眼泪,滚蛋吧戴江疏,老娘这回是真的不伺候你了,受够了。 她又往回走,边走边生自己的气,怎么别人吵架都是男的往外跑,他们吵架回回都是她被气得跳脚,不出门把门一摔都没办法排解这股气得要发疯的情绪。 她进了门,戴江疏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她就笑道:“哟,这次不错,坚持了半个小时,每天进步一点点。” 白桦气得一股火在心里乱窜,她使劲咽下来,反倒带出一个温柔动人的笑来:“是啊,只有我自动自觉往回走的,从来没人去找我的。” 戴江疏看她一眼,继续笑着说:“这不就是看你太自觉了,超过半个小时我准要出去找你,我这么一个貌美动人的女朋友,被人贩子给拐跑了得多亏啊。” 白桦生生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咽下去,她洗了澡,自己进了屋睡觉去了。戴江疏进了卧室,看见她背对着他躺着,胳膊晾在外面,肩膀带出一条诱人的曲线,他在她肩膀上一吻,手就要往下钻。 白桦一抖肩,包紧了被子,不耐烦地说:“滚,没心情。” 戴江疏不死心,从后面吻上她的脖颈,身体热乎乎地附上来,像一个人形自走电热器。 白桦坐起来,她发怒的时候也很美,人比画还美,她总像刺目的钻石一样,美得咄咄逼人,也不安分,周围无论是人或物都会被这种美给搅动起来。 她睨着他,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来,戴江疏就举起双手投降:“我滚了我滚了,生着气睡觉不好,乖啊,别生气了。” 他躺下来,胳膊并紧贴在身边,像一个陈年木木偶,僵硬地躺在床上,用眼神说:看我,是不是很老实? 白桦哼了一声,背对着他躺下来,关了灯,他的鼻息没一会儿就沉重起来,戴江疏倒是有一点好,晚上睡觉很安静,不乱动,也不打鼾,睡着了就和死人一样。 而且还入睡超级快。 白桦听着他平稳安逸的呼吸声,越躺越精神,越躺越生气。等到他雷打都叫不醒了,她轻手轻脚起了床。 她没什么东西好收拾,衣服化妆品这些都是身外物,随时能置新,她唯有一件必须要带走的,就是她的滑板,虽然她到现在也没学出个所以然来,站在滑板上还是双股战战,姿态不雅,滑出十米以上就算是胜利,但人总得有个执念。 滑板和戴江疏就是她的执念,后面这一个她终于打算不要了,前面这一个还是得拿走,说不定哪一天就福至心灵,突然开窍了呢。 她鼓捣半天,拢共就收拾出来一个滑板,一个小包,她最后看了看这间屋子,拜拜了戴江疏,这世上好男人千千万,老娘不吊你这根藤了。 * 戴江疏第二天醒来还没发现白桦走了,毕竟她什么都没带走,他还以为她早起上班去了。 直到晚上他才发觉不对,这一天白桦都没给他发信息,以前是中午吃什么都要拍给他看的人,现在居然一整天都毫无音讯。 他发过去一个表情包,显示被拉黑了。 他以为白桦还在生气,只好又给她打电话,没想到电话也被拉黑了。 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了电话和微信,好像这个人就单方面消失了,他居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他又点进白桦的微博,最新的一条还是十一月份,转了一个搞笑小条漫。 她很久不更新了。 戴江疏有点着急,白桦离家出走,地点只有两个,一个是陈卓家,另一个就是她自己置办的一套小公寓,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远,她平常都不住。 他开车去她的小公寓找她,小区治安很严,他没有出入证进不去门,想要问问门卫,门卫小哥一脸怀疑,说要保护住户隐私,不能告诉他。 他有点纳闷,我看起来这么像坏人吗? 他又给陈卓打电话,陈卓听起来很吃惊:“没有,她没在我这儿,也没和我说,你们吵架了?” 戴江疏含糊地说:“可能是闹脾气呢,她如果联系你了就麻烦你马上告诉我一声。” 陈卓挂了电话,戏谑地看着白桦说:“这回来真的?” 白桦说:“我真的受够了,我一想到我要一直和他这么没完没了纠缠下去我就腻了,爱谁谁,就这样吧。” 陈卓说:“你可别给我露馅儿了啊,回头被堵上门我可不管。” 白桦比了个ok:“没问题,他连我律所的名字都搞不清楚,上次还给弄混了,我和他谈叁年恋爱,知道的关于他家的事情不超过叁条,他也不问我,好像觉得特没必要似的,每次都是我拐弯抹角地问他,他要不然就装傻,要不然就糊弄我。” 陈卓说:“是,他应该特别能糊弄人。” 白桦愤愤地:“就是说啊,不想说打死都不说,看起来特别好说话,其实都得依着他的意思来,我是不是看起来人前好像特别强势的样子,其实我跟你说,我完全和他是倒过来的,他这人真的特别霸道,特别不好伺候。” 陈卓说:“我老怕你陷进去出不来,没想到说收手也这么利落,是打算晾晾他还是真的就不谈了?” 白桦很决然:“不谈了,显得我非他不可似的,我又不是没人追,我非得处处迁就他吗,不谈了,这样谈我得把自己全谈进去了,及时止损了。” 陈卓摸摸她的脸:“都看你自己,我不拦你也不劝你,你想好了就行,大家总要为自己的人生和决定负责任。” 白桦嚎叫:“负责任太难了,我不长大行不行,我能不能一辈子赖着你啊?” 陈卓说:“可以啊,我养你,有我一口粥就绝不让你喝西北风。” 白桦抱住她,要埋胸:“我要是个男的我砸锅卖铁也得把你给娶了。” 陈卓笑道:“行啊,下辈子拿号排好队吧。” “你好自恋!” “那可不是?都得让你砸锅卖铁了,那不是行情特别好?” * 叁天过去,戴江疏才找到白桦,他记错了她律所的名字,等错了地方,等到披星戴月人都走完了也没等到她,第二天又进去问,才知道根本不在这个律所,读音很像,但分别坐落在城北和城南。 他终于堵到了白桦,她说笑着和几个同事走出来,一看到他就收了笑容,跟同事说了几句就走过来。 她不说话,不耐烦地看着他,全身上下透露着几个字:有屁快放。 戴江疏说:“真这么生气啊?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 白桦轻笑了一声:“是不是我还表达的不够明白?戴江疏,我们分手了,咱们没关系了,我跟你上哪儿去?” 戴江疏还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云淡风轻的笑,好像看起来掌握一切也不在乎一切的样子,他说:“谁说我们分手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桦说:“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以前无论怎么和你吵架,从来没说过要分手这两个字,今天你就给我听好了:我白桦,不想和你谈了,我们完了,没关系了,我甩了你了。” 戴江疏不笑了,他看起来有点焦虑:“那你的东西你都没拿,你不要了?” 他妈的,分着手呢这人还在担心她的东西要不要了。 白桦说:“不要了,你看着扔了吧。” “滑板呢?” “我拿回来了。” “什么时候?” “走的那天晚上。” 戴江疏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白桦皱着眉看着他,戴江疏都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等等,你现在在哪住?” “关你什么事?我和你没关系了,你不用关心我住哪儿了,反正不用露宿街头。” 然后,戴江疏就眼睁睁看着白桦走向等她的同事,上了车,车屁股一转,他们就连人带车消失在街头了。 戴江疏点燃一支烟,半天也没吸一口,半晌,他狠狠一砸方向盘,喇叭声突兀地响起来,又刺耳又戳心。 * 白桦总是想让戴江疏说说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有个人曾经说过他像个机器一样,没有人味儿,他在格外兴奋或是格外焦虑的时候,总是会想抽烟。这个前辈说,这是他唯一观察到的他身上所具有的“人类特点”。 他和白桦在一起时确实没打算认真。 她家庭条件好,教养很好,有品位有气质,身上带着股从满怀着爱的家庭成长出来的味道。 戴江疏对这种味道总是很敏锐,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是和别人一接触,说几句话,他就能看出来面前这个人家庭到底和不和睦,幸不幸福,这算是他众多“看人技巧”里的一种。 白桦这个女孩,干净纯洁得就像水晶一样,心思和感情都明明白白,她一看就是那种从小被呵护着没遇到过坎坷的女孩,父母也开明包容,懂得鼓励和引导。 爱就是爱,有多爱就是有多爱,她从来不遮掩,也不觉得羞愧,非要说的话,那应该是一种骨子里的自信和勇气。 但不幸的是,还没出社会,就落到戴江疏手上。 戴江疏知道自己有个毛病,就是很喜欢干净明亮,家世良好的女孩,这可以说是一种恶趣味,他总喜欢在这样的女孩心里印上一个经年累月的印子,这样他就永远不会被别人忘怀。 非常令人不齿的一种心理。 他自己也知道,他总是怕被人忘记。 他以为白桦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慢慢的,他发现他被白桦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 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以前,如果他觉得她买的裙子不好看,他不会说“太难看了”这种很直接的话,他只会说“颜色是不是不太好,款式是不是不能衬托优点”像这种很龟毛但是从来都“不直接”的话。 和白桦在一起后,他开始变得很直接,时常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实话就顺着嘴边溜出来了。 白桦总是笑他忒装,说话说半截,藏藏掖掖的。她总是教育他:“你不想笑就别笑了,干嘛老是逼自己笑。” 戴江疏一头雾水:“我笑了吗?” “你没笑吗?你这是肌肉记忆吗?”她说着就上来捏住他的嘴角,“不开心就不许笑!” 说出来其实还挺好笑,戴江疏这个人,在工作伙伴和朋友眼里,都是最放心不过,可以安心把后背交给他,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他也总是安于这个身份,享受着被别人依靠和需要。 而他好像也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他能驾轻就熟地让任何人放松心情,无论什么样的苦恼,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宽慰好。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能力,他不是个笨人,他也很擅于使用这一种能力。 很久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这世上比钱更重要的,是处世之道。 戴江疏永远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许是一笔巨大的财利,或许是一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他永远满怀欲望,他利用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所向披靡。 他总是在收获他人的真心和依赖,却把自己的藏得严严实实。他只要愿意,没有人会觉得他回换的真心是颗赝品,毕竟,哪里有和真品分毫不差的赝品呢?连亮光的折射角度都是一致的,更不必说它的大小、形状、斤重了。 至于为什么不拿出来,这种感觉不好说,戴江疏总觉得,他一旦拿出来,就不再无坚不摧了。他就会被凿出一个洞来,从这个洞里把他自己慢慢全部都流淌出来,等流淌光了的那天,他就栽在这个人手上,命不久已了。 作为一个非常擅于揣摩人心的人,戴江疏完全明白白桦每次和他吵架都是因为什么。 自信的女孩不代表不想听到爱。 他从来不对白桦承诺什么,也从来不说爱。他总觉得这一段只是恰好一起经历的旅程,到了终点,就挥手再见,没有留恋也没有遗憾。 他从小到大,总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戴江疏总是习惯了再见,也习惯了不长久,甚至觉得长久才不是常态,他无法想象永远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样子,被剥夺了无数可能性,只剩下一个必选题,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但是。 戴江疏在被白桦分手以后,他思考了整整一周,才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确确实实被白桦已经凿开了一个口子,大部分的他已经顺着这个口子淌了出来,和白桦缠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是何时何地发生的这些变化,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是由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组成的。 现在,他居然觉得他很依赖白桦。 总是被别人依赖的戴江疏,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依赖别人的感觉。 他莫名其妙有一种感觉,把白桦放进他的生活里,人生就能顺畅幸福,走上康庄大道。 很遗憾,这些都是在白桦和他分手之后,戴江疏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 番外(下)向往 “我都没问过你,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戴江疏?” 白桦最近刚忙完一个案子,陈卓带她出来犒劳犒劳,她把烤好的肉夹给她,笑咪咪地看着白桦头也不抬地吃肉。 白桦话顾不上说话,埋头吃了一会儿,才觉得那股饿劲儿缓过来不少。 她换了手机号,戴江疏总能弄到她的号码,她换了一次,烦得不行,干脆不理了。 可是做律师又不能看到陌生电话都不接,她时不时的就会接起戴江疏打来的电话,拉黑的速度赶不上他换号的速度。 在她又挂了一个戴江疏的电话之后,陈卓这么问她:“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戴江疏?” 她伸长脖子,猫一样喝了一口甜蜜的米酒,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叹道:“烤肉就酒,越吃越有。” 陈卓又说:“我看啊,失去才知道珍贵,这可是比真金还真的真理。” 白桦叹道:“我也不知道,说不知道吧,其实心里还是知道的,但是要说知道得很明白,那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陈卓笑道:“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白桦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很向往,其实说得难听一点,我这个人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追求,活得挺不求上进的。” “我自己觉得这样不行,太咸鱼了,但是你让我改变,我又真的不知道想要什么,我觉得都差不多,都行,也不是说无欲无求吧,但就是没太多想要的东西。” 陈卓说:“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想要的都在手里了,这样不好吗?人也不是非得要有崇高志向才算活得不亏的。” 白桦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知道,我爸妈都对我太好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也不逼我,都按我的性子来,我都奇怪,他们这么溺爱我,我居然没长歪,还挺奇迹的。” 她又喝了一口酒,慢慢道:“戴江疏这个人吧,我没见他犹豫过。” 陈卓怔了一下,她说:“怎么说?” “我总觉得他活得很用力,生机勃勃的,想要的很多,也都得到了,我就很羡慕,也很向往。一开始是觉得他待人接物也太牛了吧!和他相处,不吹牛的说,那真是如沐春风。” 她垂下眼睛,继续说道:“和他在一起了,我更能看出来,他永远有一股向前冲的力量,非要说的话,用野心来形容也行,但我觉得更多的享受,他本身并不觉得结果是最终目的,他享受的其实是这个过程。” “就是这样不会犹豫,不会动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阻挡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踏板,一直在半空中浮着,时时刻刻准备着要往更高处走的感觉。” 白桦吃饱喝足,她往后一靠,盯着悬在桌子上方的灯发呆。 “我下定决心不想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我看不到他会有落地的那一天。以前我觉得和这样一个有目标有方向的人在一起,我也会变得很有行动力,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是无法获得另一个人赖以生存的能力的。戴江疏可以没有爱情,没有家庭,但他不能没有这股劲。” “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对我是种什么感情,总觉得他就像在逗小猫,回家看到了就抱在怀里摸摸下巴,猫粮也喂,也搂着睡觉,但你要问我知不知道他有多爱小猫?不知道,其实我觉得他根本不爱,就是逗乐子的玩意儿罢了。” 白桦意兴阑珊地又挂掉一个电话,“何必呢,我都死心了,他这样做出一幅痴情种的样子给谁看。” 陈卓叹了口气,她说:“这也太执着了,一会儿功夫挂了仨电话了。” * 她们结了账,挽着胳膊走出餐厅,白桦说:“你今晚上我家住吧,我想和你聊聊,好久没和你睡了。” 陈卓有点拿不定主意,正要答应她,白桦突然站住了,她被带的停下来,抬眼一看,才看到戴江疏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 好久不见,戴江疏看起来有点憔悴,他几步走上前来,陈卓感觉到白桦想后退,又强自站住了。 他走近了,对陈卓说:“陈卓,好久不见了,我想和白桦单独说几句话,能不能麻烦先借走她几分钟?” 陈卓犹豫着看向白桦,她脸色不太好看,只穿了件薄衫,车停得挺远,她们要走过去还得走好一会儿,这一阵猛烈的寒风已经吹得她面色苍白。 她挽紧了陈卓,说:“没什么不能在陈卓面前说的,你就这么说吧。” 戴江疏叹了口气,他说:“你乖乖的,别闹了好不好,是我错了,咱们别分手了。” 白桦不答,推了陈卓一把:“你去取车,我和他说几句,等你过来我们就走。” 陈卓担心她:“你们有话好好说,说开了就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注意方式啊。” 白桦一笑:“干嘛,你怕我打他?不会的,我还要脸呢,快走吧,我等着你。” 陈卓一步叁回头的走了。 戴江疏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想和你分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白桦说:“考虑什么?我早就考虑好了,我和你所有吵的架累积起来就是今天的结果,我也想好了,谁也不是非谁不可,大家都各找下家吧,别互相扒在彼此这棵树上吊死了。” 戴江疏却笑起来:“你让我放手?哪有那么容易?” 他牙齿很白,笑容莫名让白桦有点胆寒,这笑容像一只在雪地里饿了很久的林狼,白桦就是他眼前的猎物,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被这个笑激怒了:“戴江疏,你再纠缠又有什么意义?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了,也麻烦你有点志气,别再找我了,也别来耽误我找对象。” 戴江疏不笑了,他低声说:“你要找对象?” “不可以吗?” “你不爱我了吗?” “爱个屁!早八百年就不爱了。” “可是我还爱你。” “你爱个……” 白桦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爱我?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们谈了叁年恋爱,你有说过一句爱吗?到这个时候就来说爱了?晚了,我不陪你玩了。”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戴江疏一把拉住她,把她拥入怀里,他说:“以前是我不敢面对,所以不敢说。” “别把我推走了,我想你了。” 白桦狠了狠心,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白着脸,声音有点发抖:“早说了啊,我不要了,你以前没给我的,我现在也不要了,听不懂吗?暑天的棉袄,雪天的冰棍,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个道理你不懂的吗?” 陈卓开车转过路口,远远看见白桦和戴江疏拉拉扯扯的,戴江疏看上去要吻她,白桦晃着身体躲避他,躲避不过,她看到她举起手,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两人不知又说了句什么,白桦夺过手臂,怒气冲冲地冲着她走过来。 她赶紧下车给她裹上一件大衣,白桦冻得鼻尖发红,眼圈也发红。 她上了车,一声不吭,陈卓沉默地开车,把她带回自己家。 半夜,陈卓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到白桦抵着她的后背,在无声地哭。 她叹了口气,翻个身拍拍她,对她说:“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 白桦也想放过自己,可是戴江疏不打算放过她。 他时不时就要来找她,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把他当空气,难听话说了一万遍,白眼翻到脑袋后面,对戴江疏来说也是过耳微风,不足挂齿。 她有时候都觉得很无奈,又很沮丧,她想,戴江疏就是这种人,他对他想要的,可以一门心思追到底,什么冷眼,什么嘲笑,他统统都不在乎。 她甚至觉得他又把她当做了一个新目标,攻略她就是另一个享受的过程。 这让她觉得他更可恨了。 这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鸡汤读物xx成功学的作者,他有着层出不穷的花招,土到极致的有,浪漫到极致的也有。他荤素不挑,只要能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他什么都要试一试。 到后来,她的同事都知道她有一个非常疯狂的追求者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把他约到一个公园要和他再明明白白说一遍。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难道这叁年对你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吗?”戴江疏确实很困惑,他不笑的时候,眼神也很有种感染力,像只落水狗。 白桦没多久就后悔了,这个人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她觉得离开他会让他生不如死,无以继日。 “你有让我爱过你吗?还不是我单方面地爱就爱了,现在我决定不爱了,又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推己及人一下,觉得你不会对我毫无感情。” “我连你家有几口人,在哪里,你在哪里长大都不知道,你是谁?你是007吗?还是搞谍战的?这么神秘?” 戴江疏看起来有点伤感,他说:“我以前不想说,是因为我自卑,怕你知道了看不起我。” 白桦仿佛在耳边被敲了一个响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自卑?天底下的人都自卑的不敢抬头了你也不会自卑吧。” 戴江疏一笑:“这是不是说明我伪装的还挺好的?” 白桦哼了一声,抱着双臂不理他。 过了半晌,他才说:“其实我长大的家庭不是我自己的家庭,我爸妈很早以前就因为贪污受贿入狱了,判了十七年。” 他看到白桦的目光,继续说:“我从小就是在各种亲戚家辗转长大的,大姑家呆一年,小姨家呆两年,像个皮球一样,在谁家都呆不长久,都会被急匆匆地传球踢出去。” 白桦安静下来,她方才的咄咄逼人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她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戴江疏试着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扎。 “十七年,你听这个刑期也知道数额不会很小吧,我妈是从犯,判了十年,也就是前几年才出来,现在已经改嫁了。” “要说父母给孩子的最大教训是什么,我感觉应该没人比我更清楚吧,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有侥幸心态,试图逾越法律的底线。他们贪心不足,为官不正,没什么好开脱的,错了就是错了,就该受到惩罚。” “我后来被过继到伯父家,我伯父现在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了,我和他们也不亲,逢年过节发个红包,聊几句就算是任务完成了。” 戴江疏笑一笑,揉揉她的头发:“你总让我说说我过去的样子,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我以前心气很高,就是想出人头地,彻底洗涮掉他们烙在我身上的印记,到后来就成为一种习惯了。习惯了总是想得到最好的。” 白桦声如蚊蚋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啊。” 戴江疏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说也是因为不想让你可怜我,像是在卖惨,所以从来没说过,也觉得很耻辱,说不出口。现在感觉不说确实对不住你,两个人始终隔着玻璃相处确实不好。” “你还是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不必觉得抱歉。” 白桦点点头。 她顿了一顿,又说:“那你也还是别来找我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你能不能别搞得我像个渣女了啊?一厢情愿深情款款的,干什么呢。” “那你答应和我和好了?” “没答应。” 戴江疏很失望:“你还有哪里觉得不满意?我再看看有没有能改进的空间。” 白桦说:“看我心情吧,反正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行?” “不是说了吗?看我心情。” “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情?” “戴江疏,你是应声虫吗?有心情的时候自然就有心情,没心情永远都没心情。” 白桦一“心情”,就“心情”了两年。 戴江疏还是经常来找她,她习惯成自然,心情好就和他聊聊,睡一晚。没心情就不搭理他,让他吃闭门羹。 用陈卓的话来说,就是“把欠了你的眼泪都给你还回来”。 白桦也觉得这个状态挺好,她自认为还是不能对他付出太多的情感,这个人就像个吸铁石,任何吸过去的感情都会被他吞下肚去,再也找不回来,他越来越强壮,而她越来越虚弱。她真的对那几年自己的患得患失心有余悸,她再也不想把捆着心脏的那根丝线交给别人,被别人牵着走了,别人想扯就扯,而她随时随地都会心痛。 没有负担的炮友感情还是要轻松一点。 陈卓结婚后,戴江疏就按耐不住了。 他屡次叁番地拐着弯儿跟她提,她就装不懂,反正她都是跟他学的,老师有多厉害,学生就有多出师。 戴江疏很无奈,也一直迁就着她,忠心耿耿做着备胎。她有一次问他:“我对你这么差劲,你为什么还能忍受我?” 戴江疏认真地说:“因为你无论对我多差劲都没有当时我对你差劲,这是我应得的,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白桦无话可说。 有一天,刘知雨拜托她陪陈卓去做产检,刘知雨在外地回不来,而第二天是陈卓做产检的日子。 她看着那张打印出来的小小的婴儿b超图片,突然觉得受不了了,陈卓说:“干嘛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提前开始履行干妈的职责了?” 白桦哭着说:“不知道,你好烦,就是好想哭,呜呜呜呜呜……” 她哭起来从来都是声势浩大,陈卓手忙脚乱地给她塞纸巾,对她说:“哎,别哭了啊,这来来回回的人都看着我们呢,搞得我像是出什么大事儿了似的。” 白桦抽抽噎噎地擤鼻子,声音沙哑地说:“我也好想生孩子啊!” 陈卓乐了,把她手机抽出来递给她说:“你跟我说没用,我没那个功能,你给戴江疏说。” 她一把夺过手机,给戴江疏拨过去。 “你干嘛呢?” “你能不能和我生个孩子啊?” *** 开了个新坑《无尽夏》,点击浪费黎明我本人就能看到(不晓得怎么做链接qaq) 一个关于反复谈恋爱的小故事,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来看一看,贴个文案在这里: 如果有一天,你的人生暂停下来,像被卡住的磁带一样循环往复地不断播放同一天。 你会做什么? 当云蓁的人生被困在莫比斯环内时,她才意识到以往她感到痛苦、厌倦、麻木、一潭死水的生活中的每一秒都是如此精彩非凡。 利刃豁开旧痂,烈酒灼浇新痕,在重复与重逢之间,她渡过了一个熊熊燃烧的,没有尽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