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为何如此》 第1章 “不知姑娘好啊!” “好好好。” “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嗯,好多了。” 晚归的村民都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点点头。继续抱头靠着树发呆,夕阳极是红艳,融在粼粼水面上有种奇异的魅丽。 “阿娘你看那姐姐翘着二郎腿呢!你不是说女孩子不可以……呜呜呜!” 我扭头去看,篱笆边的妇人讨好地对我笑一边捂住孩子嘴,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被捂得脸蛋通红就像一个小苹果。 “没事没事!”别把孩子捂坏了! 妇人不好意思极了,递给我一个果子,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青色的脆梨。等我抬头她已经拉着孩子进屋了,我在衣服上擦擦咬了一口,嗯!好吃! 看着夜色渐起,烟雾般的晚霞散尽,炊烟袅袅的,随着一盏盏灯火参差不齐浮起,门扉咿呀。 我拍拍手准备回家了。 在村子一边人烟稀少的地方有一座破庙,那就是我暂时居住的地方。 看了看天,摸索着走着,借着月光推开门,有白光一闪。 “哎呀!” “别呀!”太迟了。 随着一声叫唤,重物落地扑腾起满天草屑乱飞。 我早上刚铺好的草啊! “呸呸呸!什么鬼东西!”那人爬起来佝偻着腰,气不过一脚踹下去。 “谁!敢暗算小爷!” “你大爷!” 点起村民送来的一根蜡烛,偏巧是红色,大概是哪家成亲用下的。 少年坐在地上,被红光一照跳起来。 “你你你!干嘛呢!” “点蜡烛呗!一惊一乍的。”端着蜡烛靠近一看。 呦!还是个蛮俊俏的哥儿!可以捏一捏吧。 “你干嘛!你要做什么!” “抱歉抱歉哈,抑制不住爱美之心。” “哼!” 看着眉目清秀,瞧着丰神俊朗的。就是这脾气不好了些,我摸摸下巴,看了一眼,伸出手。 少年抖着肩膀,哆嗦着双腿踢蹬着后退。 “有这么可怕吗?”我拿下他头发上的干草,臭小子,把人家里弄得一团糟。 “你是谁啊!”踢踢。 “干什么!我是你能踢的吗!村姑!” 呦呦,那更要踢了!窗户嗖的一声,有东西撞进来,黑漆漆的一团,还没看清楚,烛火一下就熄灭了。一下子就全暗下来,只听得滴滴答答的声音。 “什么东西啊!”就听到少年故作镇定但牙关打颤得厉害。 “哎呀!救命啊!” “是我了。” “你干嘛戳我,吓死我了!那东西呢!你看到了没啊!” 我手指在臂上一划,嗖的窜出一缕火焰。照亮一角,小少年的脸刚好在火光前面,果然吓得不轻。 “你早点……” “嘘!”我食指点着他嘴。 眼睛示意他背后,他会意,顿时僵直了。眼珠都不动了,整个表情僵硬得好笑极了。 我靠着他肩上,低声说话。 “有没有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涨紫了脸,鼓足勇气要回头。 “你最好不要看,小孩子心灵很脆弱的。” “我才不是小孩子!”他厉色却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没敢回头。 “呦!你听见声音了吗?它在你后面啃东西呢,不知道啃什么,好像是骨头哦!” “你你你……” “你想知道啊!那就回头看一眼吧!”猝不及防地一下扭过他脸来。 “啊啊啊啊啊!呃?” 一只小松鼠噗嗤噗嗤抱着桌上的果子啃的正欢。 “你骗人!” 没骗你啊,我捂嘴抬眼看向屋顶,黑漆漆的横木交错间,有一块不均匀的黑色,滴滴答答的。 水滴落在少年刚才站着的地方。 “滚出来!” 纵身一跃,藏在背后的手握住一团火焰击打出去。 粘上横木通明一片,刺耳的哀嚎声几乎刺穿耳膜。 “这是什么?”少年又瘫在地上,这会连爬着后退都忘了。 我拎起这一团黑色,有种异样的黏稠感,还在往下滴水。 “大概是水里的邪祟一类吧。” “你你你!空手抓他!不会被伤着吗?” “咦?会吗?”我看着他摇摇手里像破布一样的东西,打散了神识就是块破布。 “要不你试试。” 我直接塞他怀里。 “啊!” 烛火再一次点亮。 “前辈请收我为徒。”洗干净脸还重新换了一套衣服的少年,哦不,叫燕归的小子端正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这跪姿对不对,我也不清楚,反正看起来挺正经的。哦!好烫啊! 我坐在火边烤着番薯,金灿灿的,看起来好好吃的。 哦!这人刚才说要干嘛来着? “前辈!我要拜师!”燕归大眼睛里闪着光,小脸蛋红扑扑的。我捂紧番薯,干嘛干嘛!一看见我的番薯就变脸了啊!我才不给你吃呢! “不要。” 燕归看着眼前噗嗤噗嗤啃着番薯啃的花了一脸的姑娘,也有些迷茫。 “前辈生活如此,如此,拮据吗?我们燕家虽然不算名门望族,但是不至于三餐不继,前辈要不……” “不要。”哎呀烫死了!要不是你眼巴巴地在这蹲着我至于吃得这么快吗! 一抹嘴,“你以为我是吃不起饭才这样的吗!” 难道不是吗? 我自己和燕归都同时这样想。 “哎呀!反正我不收徒弟的!我在不在这啃番薯你也别管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前辈!”突然跪下来抱住我腿这是怎么回事? “你一定要帮我!如果前辈不收徒弟,那么你带我回你师门,我要拜师!” 这傻娃子。等等 “你说什么我师门?我师门是哪?” “前辈您不是青辞台的修行者吗?跟你一起的道士就是青辞台的!” “哦哦!那个啊!其实我不记得了!就是,那个啥,我失忆了!” 我失忆了,醒过来时就在这小小的破庙里,有一个村民来看过我,说是一个老道士嘱咐他照看我的。 那个老道士我也有印象,不过那时候我昏昏沉沉的,只知道大概面容。因为那厮一直呼噜打得震天响,把我吵醒。 但是我清醒过来后就再也没看到他,那个照顾我的村民说他有要紧事先走了,让我在此地等他。 结果一等就是半年。 “那道士是青辞台门下的,他曾经拜访过我家,那时候我是不太相信的。”燕归脸色有些奇怪。 “他是不是去你家骗吃骗喝来着。” 听到村民们时常讨论起他,说仙师法术高强,帮他们除了邪祟。 但也有几家大户被他敲得损失惨重,至于我如何得知,就归功于他勒索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抵债。 幸好老子天下第一不然还得被抓去当丫鬟。这个死鬼老道,等我逮到你看我不! “所以那个救了我的道士也就是你说的那个道士吗?” “是的,我是沿途打听过来的,今天也有向村民们确认,所以才在这等。” “那你知道那让已经走了吗?” “知道!不过我想你可能也一样是修行者,那么或许是同门,所以才……” “偷袭我。” “前辈!” “好了,不说其他的。” “我也要找那老道算账,顺便问问清楚。”我到底是谁。 “请前辈收我为徒。”燕归郑重拜倒。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 我扫扫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干净衣裳,撩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拜师?” “我要报仇。” “报你个屁!” 燕归直接被踹飞撞上破旧的门,还没回过神来。 “你多大啊!报什么仇!你弄得懂什么恩冤情仇吗?” 燕归一脸茫然,看起来还有些可怜无助。再加上夜风吹,还瑟瑟发抖起来。 唉。 “过来烤火吧。” 燕归背过身去,不理我。还有些抽搐地抹鼻子,挺委屈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呃,吃番薯吗?”幸好还有半个。 抽搐着鼻子,鼻音重重的。 “吃。” “得嘞!给你烤熟点。” 结果一破庙,两个人,半个番薯,烤焦的。 吃得满脸黑炭的燕归拿着番薯皮,一边研究一边批评。 “你看看这,都糊了!你烤焦了!” “嗯嗯。” “要埋在土里,火势那个……” 风声不一样,脚步声明显放轻了,树叶掉落频繁。 “怎么了?” 看着燕归脸上的黑炭,有些可爱。 “大概是来找你的人。”我站起来推开门,对着夜色。 “燕归在此!快快带走!” 话音一落,远处啪嗒有东西掉下来,燕归手里的地瓜皮也啪嗒掉。 “快点快点!我这没地睡!” “咳咳咳。燕归回家。”夜色中走出一人,穿着寻常黑衣,与燕归身量相仿,容貌也有些相似。抬眼眸色却有些淡,不似燕归有种少年意气的琉璃光彩。 “对对对!孤男寡女的,不好不好!” “我才不回去!”燕归扔掉手里的残渣。 “有种把我绑回去!” 少年就知道撂狠话,啧啧啧! “如你所愿。”黑衣少年转身,语气不好,大概是这小子太能折腾了,人家追的都有脾气了。 “听到了没!把表少爷绑回去!” “是!”听出一种整齐划一和怒气得出的舒爽感觉。唉!估计这一路要被颠回去了。 刚想走,脚上一沉。 “前辈!”燕归突然看着我,咦?怎么有些真挚的虚情假意还有些诡计的感觉。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啪嗒!这是下巴掉地上的声音吗? 这是什么情况! “表哥!我已经是前辈的人了!我不能跟你回去了!毕竟出嫁从夫!从妇!” 黑衣少年站了好一会,大概血脉关系吧!这心里承受也不错。 点点头。 “那得准备嫁妆。” 第2章 燕归 “前辈恕罪!小孩子不懂事,多有得罪。”燕裕低着头十足十地行大礼。 “嗯!没事!小孩子贪玩嘛!” 看着角落里滚了一身尘土的燕归,摸摸小心脏,现在孩子还真能玩。 燕裕抬着燕归准备离开,那小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束缚跑到我面前,燕裕打着他腿,扑倒在地上挣扎着爬向我,那个烟尘滚滚,又狼狈又倔强不屈的样子还真是心酸。 “我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你为什么要报仇?” “那是我该做的!是对的!” “那你家人阻止你就是错的?”我托着腮。 “他们错了!” “那为什么一样是家人,他们选择息事,你却一定要闹腾?” “因为……” “难道他们不是家人吗?” “那不一样!”燕归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伸出手拽着我衣摆。 “那是我亲哥哥!那是我的!我的信仰啊!”脸上的黑炭还在,加上泪水混合,更加脏。 “我知道我冲动莽撞,可是要是连我也不为他做些什么的话,就没有人了!没有人了!我不想再这样弱小!看着想要保护的人死去!我不要!” “求求你!求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死。”说完好像花费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仰倒在地上,脸上盖着扬起的土尘。 燕裕看不下去了,跪下去推了推他。 “回家吧。” 说着就拖着燕归往外走,这会燕归死气沉沉的,任他拖着。 “等等!” 我上前,看了看燕归,他眼睛里都是渴望。 “那个啥,他踢坏了我家门,还有你们跳下来砸的坑,这些都得补上。你家表弟还吃了我一个番薯呢!怎么都得意思意思一下。” 被口水呛到了的燕归咕噜咕噜的呜咽,是半个! 实在是太穷了,能宰一点是一点,我又没收入。 燕裕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 我等着他下文。 “我差点忘了还有前辈你。” 是呀是呀!给点钱吧。 “前辈就一起走吧!”说着招手示意其他人。 “一起带走吧。” 不是!怎么就这样了呢,呢。 车轮骨碌骨碌地转,压过树叶树枝的咯嘣声,清脆悦耳啊。 “呜呜呜!”燕归缩成一团就想着怎么挣脱,吵死了。 手指挥挥,扯下他嘴里的布条。 “呸呸呸!你干嘛呢!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就轻易躺着了?” “没看见啊?我被殃及池鱼了,被绑了!” 我挣挣手上的绳索,嗯,捆得不错,不过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你骗谁呀!你手指挥挥就解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快给我解开!” “嗯,故意的。” 翻了个身,舒坦!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软垫了,果然有钱就是好,我都睡了半年地上了!终于有机会睡床了! 咦!有点痒! 手从绳里缩出来挠挠,嗯,好了,放回去。从马车外偷窥的燕裕看得眼角抽搐。 “你给我解开!” “安静,我要睡觉。再吵捂嘴了!” “你表哥要是把马车送我,保证把你安安静静地送回家。” “你敢!” “你说呢!” 燕裕摇头好笑,为了保证安全还是请这个人回去好些。 “前辈,你真睡了?”燕归挣了挣绳,毫无办法。 “嗯。” “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你不是说你失忆了,那你需要找到认识你的人吧!可是你现在记得谁呀!” 燕归巴巴地挪动撞了我一下。 嗯,记得的人,和我有关的人。老道士? “就是那个在我家吹嘘过的道士,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我打听了村民说他一走就没有再回来了,前辈也等了好久。不如自己出动去找,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呢!” 回头看着这小子。 “所以不如我们一起走去青辞台!那个道士是青辞台的!去那!一定有他的消息!” 燕归眼睛亮的都有光晕了。 “行呀!臭小子!就这么想要去青辞台!我说你就不能听一听长辈的话吗?” “他们又不一定都对!”燕归嘟囔着。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概我也年少轻狂过吧。 抱着头继续躺着,好舒服啊。 “前辈前辈!” “得了得了!让我睡一安稳觉行不!明天!就带你跑路行吧!心急的小鬼。” 不是!我这么有种心累的苍老感呢? “多谢前辈!您休息休息。嘿嘿嘿” 黑暗里,车摇晃着。 “我说你呀!拜师就好好学,不要总想着报仇呀什么的,不利于修行的。” “再说了冤冤相报什么的,哪有什么对错,不过就是我捅你一刀你捅我一刀,看谁死的快。小孩子不要掺和进去,没有结果的。看你家大人多么的明智!” “不!我放不下!我还年轻还有机会可以凭着一股干劲冲一把!” “我就想知道个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冲到别人家里杀了别人的亲人!而他们连被报复的危险都没有!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活着。而我却有记得!我的家人要忍耐!” 黑暗里有着少年无法容忍的悲伤,我叹气。这种事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就是弱肉强食,恩怨情仇,从来就没有终结。 “好了。快睡吧!” 闭上眼夜风也安静下来,少年的哭泣声压低在静谧的夜里还是堵的人心慌。 …… “少爷少爷!”燕裕迷迷糊糊的。 “表少爷跑了!” “什么!”燕裕摇摇晃晃还是勉强站起来,揉揉眼睛。 天还没亮呢,一看连马车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 “突然就飞起来了!”随从也是一脸惊讶,“马车飞起来了!就,就这样当着我的面飞走了!” “什么鬼呀!” 远处传说中飞起来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跑,没有一丝声音。 “前辈!你快帮帮我啊!”燕归吃力地拉着缰绳,马跑的七歪八扭的。 “你好好赶车,要是摔了就打死你!” “前辈能不能再飞一次啊!就一次!我不会赶车啊!” “你以为我是万能的啊!要不是你小子吵的我睡不着!我得这样吗!我饿了没力气,自己看着办吧!” 车轮撞到石头,飞了起来,连带着马也受到惊吓,突然跑的飞快。 “前辈啊!前辈!哎呀哎呀!” 第3章 始乱终弃? 所谓行走江湖,一个人足矣,绝对不要带拖后腿的。 不然可能饿死。 “我说你一个公子哥!怎么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啊!” “我哪知道!我……”燕归嘟囔着。 “啧啧啧!不知人间疾苦。” “我!”燕归恨恨看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地叹气。 “等等!”我端起他的手,他诧异地看着我,手上拿着他随身的剑。 “这可是把宝剑啊!”尤其是上面剑鞘的宝石啊! “扣下来!” “不行!”燕归紧紧抱着剑。 “这是我的生辰礼!不能卖!” “那你要饿死在拜师的路上吗?”摸摸瘪了的肚子,托腮。 “然后给别人捡去?” “我!这是我哥留给我的!” “所以这是你饿死的理由?”我站起来看看前后,嗯,还是偏僻的山村,离最近的镇还有很远。只有一家简陋小店在买着干巴巴的炊饼,可是我俩都身无分文。马车是买不得的,人家店里又不要。 “先拿宝石抵债,再来赎回。好不好嘛!” 燕归拢着手,没有说话。我就牵着他小心地走向小店,不敢看他脸色。 “店家……” “店家来十份干粮!”身后传来叫嚷,我一回头尘烟滚滚,不由捂住嘴。 定睛一看是组队同游的散修们,看他们衣着各异,但是都有佩剑。 刚才那个大嗓子跃下马来,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我前面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还有没有干粮?店家。”震得我耳鸣。 “有有有!” “敢问各位这是要去哪?难道是有道会?” 散修通常都是各自修行游历,聚集起来莫非是有什么集会? “姑娘也是修道的?”大汉打量了一下我,憨笑着说道,“你没有佩剑!” “呃,我不用剑的。”有也不知道在哪。 “那就是道修了!”大汉咧嘴笑,“我们是要到前面的镇上参加道会,听说举办者是当地的富豪,要在最大的酒楼宴请修行者。道友也可以去看看,听说还有当地的美酒。” “那镇离此地多远?” “要半天路程吧。” 哟!瞌睡碰到枕头了! 拜别大汉直接跳上马车,摇晃一下,燕归呆滞地看了我两手空空。 “饼呢?” “别吃什么饼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把扣下来的宝石塞他怀里,搓搓手兴致勃勃。 “你这是去哪啊!” “去镇上!” “很远的!” “有免费吃食!就不远了!” “诶?啊啊啊啊!” 马车带着还在吃草的马直接飞起来,马吓得一动不动,被拽着浮空。 “你不是说没力气了!” “闭嘴!” 闭眼催动周身灵力流转,从外包裹住马车。 “走!” 嗖的一声,马车不见。 “我滴个乖乖!这是白天闹鬼了吗?”大汉揉揉眼睛,刚才那姑娘呢? 天色已经暗下来,残阳如血铺在粼粼河面,搅进流金里是归船的木桨,此河名为落烟河,暮色四起时就会有淡淡的烟气浮生,因此得名。 而河流通,两道聚集起人家慢慢就成了个小镇,也是繁华。 小镇因水路交通便利,来往多是商人,镇上有一家富商最是富有,建了一座酒楼。这家商人虽然市侩却好附庸风雅,给酒楼命名为鹧鸪天。 今这道会就是在鹧鸪天举行,宴请经过的诸位修道者。 镇里民众都很高兴,毕竟在此举办道会极有面子,女子也娇羞地暗自梳妆打扮,期盼得到年轻修道者的青睐,在苍穹下土之上的人没有人不希望和修道者攀上关系的。 人们热闹欢庆,鹧鸪天酒楼前的街道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隔着几条街外的巷口在夜色里就显得孤寂许多。 燕归蹲在一边,把嘴撅的老高。 “你也别不高兴了!这不就是暂时委屈委屈!” 我理理衣襟,呃,齐整了。 “走吧!”拉着燕归,好沉啊! “不去!”他跳起来板着脸。 “我堂堂燕家公子!怎么可以去蹭吃蹭喝!我不去!要去你去!”一说完一阵肚子就叫起来,顿时红了脸。 “不要这样了!”我看一眼已经没有人的街道。 “你看鹧鸪天不是宴请修道者吗?你不就是!”看来只能哄骗了。 “嗯。是以后,才是修道者。”说着又蹲回去。 “不是!他们又没说以前以后的!你不是有剑吗?在他们面前比划比划不就成了吗!” 我蹲下去撞他胳膊。 “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前辈是修道者。” 呃,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我饿了。 “不过前辈不怕?”燕归看着我。 “前辈不是忘了很多以前的事吗?如果遇到熟人怎么办?” “呃……” “遇到仇人怎么办?” “呃……” “再或者遇到表面是熟人暗地里却是记仇的,看着你傻乎着,偷偷暗算你,你也不知道。或者在你的后辈前让你出糗。” “呃……你未免想象力太丰富了些。” 燕归扫扫衣服站起来一副君子端方庄重。 “前辈把脸遮起来吧,这样才好蹭吃蹭喝。” “?”你这是答应了? “没办法,谁让前辈喜欢贪小便宜呢,我也只好奉陪了。” 说完拉着我就走。 这是哪里不对? 鹧鸪天不愧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楼有四层,装饰得恍若天上楼阁,四周绘有彩绘,四角坠着明灯。 旁边是落烟河的美丽夜景,前面是街道,车水马龙。 我刚想走近去,就被拉住。回头看燕归表情凝重。 “有认识的人。”他抿着嘴巴。我看过去楼前来了一辆华丽马车,掌柜都迎出来,看样子是有身份的。 “认识你?” “和我叔父有往来,在家里见过面。” “前辈你只能自己进了。” 燕归递给我剑,看他要饿肚子实在可怜。我扣下上次粘上去的宝石。 “还是去当了吧。” “……” 我整整衣领,掏出从路边摊上买的面具就是那种小孩子喜欢的青面獠牙鬼,嘿嘿,刚好露出嘴。 等我进去后再带,侍者只是查看一下客人佩带的剑是不是有灵力流转。我一举给他看就顺利混进来了,戴上面具其他人看到了没不会说什么,修道者嘛,有些癖好也是正常,况且我这么厉害。 这样就没有人你认出我了!哈哈!我真是聪明啊。 “是你!”后面有人?应该不是叫我,继续走。 “站住!”还是走着。咦!有糕点放在地上! “抓到你了!”我捻着糕点咬了一大口,后颈就被拎住了。 什么情况? “你还想走吗!”突然一张脸放大,几乎抵住我脸,还好有面具。 “你,咳咳咳!”糕点卡住了! “无话可说了吧!”脸远离了些,额?是个好看的年轻公子,干嘛呢? “白蘅!我终于找到你了!应该是你终于愿意出现了,你是想通了吗?”他眼神炙热,发着诡异的光彩。 我暗自想着眼前这位公子长得蛮俊俏的,就是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揪住我衣领不放。 “你为什么始乱终弃!” 啥?我?始乱终弃? “不不不!这位兄台!我不认识你啊!”难道他真的认识我? “我摘下面具啊,你等等!别抓着我手呀!” “我不!你又要找借口抛下我!” 这个暴躁公子啊! “杨岳!” 暴躁公子哥回过头去。我松松领子,快勒死我了! 燕归跑过来挡在前面,看着暴躁小哥再看看我。 “燕归?你怎么在这?”暴躁小哥发问。应该是偷偷跟进来吧。 “你在干嘛?干嘛掐人?”燕归从门口看就是我被一个壮汉小鸡仔一样掐住脖子。 “我……这不关你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插什么嘴!”暴躁小哥又暴躁起来。一点都不符合贵家公子的儒雅。 我赶紧摘下面具,把脸凑到他跟前。 “你认识这张脸吗?” “当然!”暴躁小哥看着我,“我老远看你嘴巴我就知道是你!” 他有些狰狞的面孔突然忧郁起来。 “白蘅,已经这么久了,你应该也放下他了,来我身边吧,我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燕归脸色也一下青了。 “你为什么都不理我!”暴躁小哥又开始暴躁了,我拖张椅子坐下。 “燕归?燕归!难道你另有新欢了!” 燕归一脸吃了屎的样子。 暴躁小哥突然跪地,拉着我的手,哭着。 “白蘅!我不在意这些的,不在意你以前,心里有多少人,以前那个青梅竹马的我也可以不理睬,虽然还是不乐意,但是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是这样的!始乱终弃?水性杨花? 这人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好像不是在说谎,拉着我的手很用力但是又不敢太紧。 燕归看着我,似乎有些眼疼。 “你看怎么办?”还不是很情愿地往旁边挪挪。 我一把扯住他衣袖,暴躁小哥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你说他会不会是坑我,看我戴着面具,觉得有所图谋。” 燕归严肃着脸,摇头。 “刚才你摘下面具,他都没有惊讶或者变化反而更加确信的神情。可能真的认识你。” “可是我不记得了!”真是着急! “不过我有疑惑。” “什么?” “他说你招惹很多人。”燕归回头打量我。“你凭什么?” “长得一副村姑样,行为粗鲁,贪财还可能好色。” “在这种道会是不会有需要隐藏起来的人参加,所以戴面具通常都是好貌或者丑颜,可是刚才杨岳看见你的村姑一般普通的脸都不带一丝讶异。” “……”我踢死你啊! “燕归,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拜我为师。”不然我就打死你! 燕归抱手,“当然了,有青辞台干嘛还拜你啊。” 要吐血了! “你们在我面前要眉来眼去到j何时!”暴躁小哥拔剑。 我看了四周,幸好此地还算偏僻,就在大厅旁光线暗的边角,没有什么人。 瞅准机会。我清清嗓子,挤下几滴眼泪。 “杨郎啊!我已经移情别恋了。”抹抹眼,看一眼没反应过来的燕归,推了他一下。 “我已经喜欢燕郎了,他比你,更加英武。” 燕归一脸不敢置信,颤着手指着我。暴躁小哥已经劈上来了。 我扭身就走,左手旋转一个诀瞬移,空出一只手对着燕归摇摇,再见啦! 立身站稳眼前是极亮的光,闭了闭眼才缓过来,原来是灯笼,我站在二楼游廊上,正好是从外面看见的灯笼挂着的地方。 背对着的薄纱窗里是酒香和饭香,隐约透出亮光,却很是安静。这应该是大家族的厢房吧,现在我可以偷吃了。 第4章 鹧鸪天 果然是不一样的菜色!看着一大桌美味佳肴,我摸摸肚子,要吃的文雅些。 我大快朵颐时窗外突然有响动,我侧耳听着像是女子的说话声。 “彩袖,主人要的酒有没有端上,这厢房里的客人可千万不得怠慢。” “是,玉钟姐姐。”另一轻柔声音答应。 彩袖殷勤捧玉钟? 这主人家也是喜好风雅。我听着没有响动就继续开吃。 啪 门推开,我愣怔地抬头看去。 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一脸惊讶,她提着灯,后面也是几个装扮一样的女子捧着托盘,都是各种酒。 侍女停在门边,从她们身后走进一袭玄衣,是个年轻公子,面如冠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扫过去,找了个相对着我的地方坐下来。 为首女子看了我一眼立马低下头,道了声打扰。 将物品放置好就退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侍女大概是看男子没有特别反应以为我是他的朋友,而他又以为我也是客人所以没有问。非常美好的误会。 我看了一眼对面男子,他一人拿着酒壶倚靠在窗上,看着窗外夜色迷蒙的河面,喝着酒。 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位兄台,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郁闷。” 结果他一眼都不理我,还是看着夜色。 室里一片安静,我就是个傻瓜。 干嘛要搭讪啊!吃你的饭! 闷头狂吃! 吃到一半,肩膀一沉,那人坐在我旁边,靠着我肩。 “……这个……” “安静。”声音冷冷的,不过我偷偷打量他,嗯,是个美男子,就让他靠着吧。 他看起来有点伤心,靠靠就靠靠吧。 我真是个好人呐! “我心情不好。” “但是我不认识你。” 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你哄哄我。” “……”天哪! “你知道吗。”他勾着我头发有些调戏的感觉,还转了转。缠得更紧。 “你吃的这桌是供品,给死人吃的。”一股冷风从后背吹来,脊梁骨瞬间捋直。 小纨绔还推了推桌上的一个在冒烟的东西。 “你没看到这有个香炉吗?” 我以为是烤火呢!难怪有点小。 “好吃吗?” “呃,好吃。”我愣愣的想再夹一块,一想到是祭品,手指一转就去夹他桌上的,虽然是对面,但是距离不是很远,撑起来身体就行了。 “!!!?” “怎么了?”小纨绔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我有些喝醉了。 好难吃!为什么区别怎么大! “哦,我这朋友口味很奇怪,喜欢多盐和极甜,所以你吃的是重口。” 透白的手指伸出,一指。 “我那桌才是正常的,也不是。我偏淡,所以都是没有什么滋味的。” 我捂住嘴,天呐!这都是什么奇怪人啊!一个重口!一个不放盐! “这家人也挺费心思,连这都知道。”成怿拢起微散开的衣裳,起身走到原位,依旧漫不经心地喝酒。 我努力压下舌蕾上的不舒服,拿起酒杯就喝。味道还是不错的。 “嗝嗝嗝呃” 好像有点高兴哦。 成怿摇着酒回过头就看到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着嗝还开心地笑,鼻子冒出一个泡。 “……” 眼看她就走过来了。 我看着这个人,呃,有点好看,可以做兄弟! “弟弟,老子带你去见见世面!”说着脚软绵绵的绊到桌腿,就扑过去,扯住人家衣裳。 “这就醉了?”成怿看着那么小的一个杯。 呦!泡还在。 “老子千杯不醉!” “你的杯子怕不是蚂蚁用的。”成怿无视被扯住的衣袖,继续喝酒。反正也是无聊。 “老子带兄弟去花楼!”还猥琐地笑起来,眉乱挑着。 “你鼻涕泡都出来了。” “去花楼嘛!去嘛!”耍酒疯了。成怿皱眉,对这两个字特别不适。 “不要再说花楼了。我不去。”成怿把袖子扯出来。 “难道你是这个。”我说着又拉着他袖子,笑得更加猥琐。 成怿有些怒意,刚想拉回衣服。 砰地一声。门被踢开。 “公子!下面有人在打架呢!我们去……!!!” 君同呆滞地站在门口,一脸震惊。我家冰清玉洁的公子!竟然在……私会女子! 君同看到的是成怿和一个莫名出现的女子拉拉扯扯,两人都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 “君同啊!”成怿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成怿习惯的拉了拉衣襟,却被扯住,对上鼻涕泡。 君同趁着公子脑子还不清楚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下那女子的脸,这一看,当即拔剑。 “妖女!你竟然作乱到我家公子这来!找死!”说着就是一刺。 谁知那人虽然醉了,反应却快,避开剑锋反倒顺着他攻势握住他手,把人圈怀里。 一高挑男子被一个娇小的女子抱着,还动弹不得。脸涨得通红,一脸愤怒。 “白蘅你放手!”君同说完就气得冒烟,咋更像良家妇女被调戏的感觉。 君同看向成怿,企图求救。 成怿扎起手来看戏还摸着盘花生米。 一副无赖样子。 君同欲哭无泪。 “我,嗝!想睡觉了。嗝!”不知叫的很大声。 那你就睡呀!放了我!为什么手劲这么大!捏住人家的麻筋了! 君同泪流满面,我为什么要说人家! “放手!”他大叫起来。 不知一踢他腿,压住他,跪下。想了想,直接踢他躺下,然后倒下去。 被当肉垫的君同!!! 噩梦重温! “白蘅!” “谁呀?是在叫我吗?”不知挠挠头继续睡。 五年前,初出茅庐的君同凭着一把冰邪剑在瑶花宴上叱咤风云时,那人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地轻轻一挥手他就飞掷而出。 那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一袭紫衣飘然,盖住他脑袋。 这人竟然还跳下来压他身上! 士可杀不可辱!从此梁子算是结下了。 “公子!” “呃?”成怿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一个呼呼大睡,一个泪流满面。 有趣。 “师兄应该也会喜欢你,君同。” “呃!”君同哭着突然一僵。 “要不把你捎过去嗯?” “别别别!”君同吓得都不敢哭。 谁知道这个捎还是烧啊!凰尊主可以已经死了的。 “你不乐意?” 成怿有些酒醉,竟然噘起嘴。 “你乐意我还不愿呢!” 夜风愈发轻柔,渔舟灯火荡来片片歌声,醉人心清。 氲着酒香的房内沉着淡淡的凉,成怿摇着酒壶听着响,其实他从来都不喜饮酒,只是愁到无奈聊以慰藉罢了。 摆着的供桌被吃得七七八八,吃饱喝足的那丫头躺在君同身上睡得香。 很久没有这么好玩了。 第5章 白蘅 “前辈!你就不能好好做人吗!”燕归苦着一张娃娃脸,有些胖嘟嘟的。果然贵家公子吃的好,白嫩嫩的,即使逃出家来风吹雨打的也还是一副富贵可爱。 不像我,摸摸自己脸,有些沧桑了啊。 扶着发疼发涨的头。 “我做了什么吗?”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燕归气鼓鼓的。 “呃?这个……” “被成家小公子的随侍背过来的!你怎么可以去吃人家的宴席!还偏偏挑拱品吃!你没长脑子吗!还,还,还喝醉了!让人家背回来!你脸呢!”燕归摇头。 “我真不想认识你!” “是吗?我不记得了。”挠挠头,昨天酒有些烈。 “白蘅!”又是那个苦情男。 杨樾掀开门上的帘子,还是那一副痴情女惨遭抛弃的忧愁模样。 说来我现在躺着的是他们杨家的厢房,燕归这穷逼哪来的钱住客栈,还得蹭蹭旧相好的便宜。 话说我真的那样做了?始乱终弃? “你那啥,叫什么名字,我是谁啊?”头好疼啊。 “我叫杨樾啊,你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燕归砰地一声砸了端给我的茶杯,额头青筋暴起。 “我不是说了吗!她摔坏脑子了!不好使了!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要我说几遍!” “呃,那,为什么摔我的杯子?”我好渴啊。 “再倒一杯不就行了吗!” “哦。”好可怕啊。 杨樾被燕归一打岔有些愣怔。 “我就是情不自禁,那个,对不住啊。” 我扭扭被子靠近些,“快说快说!我是谁?” “你是白蘅,是一个得道极高的散修。”后又顿了顿,脸颊突然有些泛红,神态扭捏起来。 “五年前你出现在瑶花宴上一鸣惊人,顾盼之间,神采飞扬,那是多么耀眼无双的!” 呃,看这样子,你是芳心暗许了吧,杨公子。 “五年前的瑶花宴!那个妖女!”燕归突然叫嚷出来,又捂住嘴。 “就是听到过传闻,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大概是谣言。” 杨樾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也不是谣言,白蘅你确实用的不是正统修行术,而是其他旁门左道。也是被诟病。然后,你还……”杨樾更加局促。 “还什么?”燕归一脸好奇。 “行为不端,语言嚣张,几次调戏貌好公子,还把一个公子当场压倒。”杨樾说着越来越小声。 “哈!这么放肆!”燕归说着又看着我,眼神充满鄙夷。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严重不相信! “不过不要担心。”手被握住,扭头就看到杨樾一脸深情。 “无论如何我都是心悦于你的,阿蘅,跟我回去吧。” 这位兄台你一点也不介意心上人是个这样的人吗? 我都嫌弃得不行! 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燕归,他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哈哈,杨公子啊!这个啥,恕我不能同意哈!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这儿女情长的,就暂且顾不上了。要不您留个信,等我有空去你那溜达溜达,您看行吗!” “阿蘅,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你说现在我还信吗。”突然聪明了! “我,没有办法。” “白蘅,你早就无处可去了。”杨岳站起来俯视着坐在床上的白蘅,微笑。 突然有一种很闷很闷的感觉,心难受得厉害。 无处可去了吗? 咚的一声,站着笑的杨樾直挺挺地倒下了,一动不动了。燕归站着他背后,抡着手里的花瓶。 这是? “还不走吗?这家伙简直烦透了!” 燕归真是帅气! “走走走!快走!” 赶紧撂被子跑路,真是遇到好人了。 这杨家也是个大家族,这最好的酒楼里独占一个院,真是豪。 小心避过随侍摸进马棚。 踉踉跄跄地偷偷摸摸准备偷拉一匹马省脚程,就看见一袭白衣如雪,一个公子含着笑看着我。 “呃,呵呵!天气不错。” “是不错,姑娘是打算盗马吗?”杨山还是笑眯眯的。 “那个,你听我解释。” “来人。”糟了!要不劫持了。燕归快我一步上前,正手作刀欲砍,就看到随侍拉着一辆马车过来,肥马膘肥体壮的,摇晃着脑袋。 “这……”燕归还没砍下去。 “这是此次随行最好的马车,赠与二位。”杨山退后一步,让道。 “我还以为你是来抓我们的。”这马够肥的。 “非也。” 杨山上前一步,“还没有介绍,我叫杨山,杨樾乃是我堂兄,此次同行赴宴。有幸相逢白蘅姑娘。” “你也认识我?” “不是,只是,堂兄多有提及。” “不管怎样!此次多谢了,后会有期。”我兴奋地要跳上马车,燕归一把拉住我,眼睛直直看着杨山。 “杨公子就这样轻易放我们走?不会是还有后招吧!”咦?燕傻归什么时候怎么机警了? “哪里哪里,这次我不坑燕公子,上次实在是长辈所托不得不从。”杨山笑着赔礼。 “哼!”燕归甩头不理。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官司,大概是燕归偷溜出来,被杨家通风报信抓回去过。 “家中长辈对堂兄执意要娶白姑娘为妻很是苦恼,幸好原是神女无情,那我也不可给姑娘多加烦恼。” 说着又笑,“其实堂兄甚少如此执着,这情意想来姑娘也望而生却吧。” 不由自主点点头,的确消受不起。 “如此岂非两厢得宜,各自欢喜。这也是我所愿之事。” “欢喜欢喜!欢喜得不得了!”我拉着燕归,频打眼色,快走快走!待会那苦情男醒了就走不了了! “哼!”还是乖乖听话走。 “二位好走。” 青青道边蓝蓝天宇,还是自由最适合我啊! “那个杨山真的很不一般啊。”抱头仰倒躺着,马车倒摇晃得很舒适。 “他就是只狐狸。” 燕归语气还是带冲就是舒缓了许多,赶车技术也提高了。 有进步有进步! “燕归啊!你的道法如何了啊!我看看是到何种地步了!” “前,前辈?你要教我吗?” “我怕你被揍得太惨。” “我已经通脉过了!就是……”声音小下去,“没有什么多少灵力流转,叔父说需要勤加练习,才能积攒灵力。” “你叔父说的是,苦修就是辛苦锻炼来积攒灵力,还需要不时打通蓄脉,避免流失。” 可是通常这种循规蹈矩的修行法见效缓慢,不然也不会有人去修习其他术法。 “不过嘛!这种见效慢,我教你些长进快的要不!” “不可!”燕归突然声调拔高,惊悚。 “叔父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不能为了速成而,而去走旁门左道!我不可以这样做!” 说完又有些试探的小心。 “前辈,你真的是五年前瑶花宴上的白蘅吗?那人被称为妖女,你还记得是为什么吗?” 换只手撑头,“我哪知道这些?” 燕归探进头来,小心看着我,咽下去口水。小心翼翼的。 “因为那人使用的不是正统的灵术,她不是像别人一样用剑或者其他法器作为灵力载体。” 正规修行者通常为了便捷都会用法器承载灵力,作战时候比较迅猛快捷,然后再以自身灵力流转来支撑进攻防守。 “白蘅是直接赤手空拳打的。”燕归又吞口水,“直接把所有人击败,招式不多,出手也只是一下,场上所有的都受到波及。范围极广,灵力极强。” “这是……其他的旁门左道?” “她自称为魂术。” 第6章 路遇 “魂术?”这白日做梦了? 自从燕归跟我提到这词后就时不时用这一种敬畏又渴望的眼神看着我,又是忧郁,时而大笑。 疯疯癫癫的。 “前辈!”又是这种眼神,我裹紧我的衣服,摇头。没钱没权,什么都没有! “你教教我呗!”渴望的小眼神又汇聚。 我坐好指着自己鼻子“你真的认为我是白蘅?” “杨樾不会认错的!那个家伙简直就是……”又捂嘴偷笑。 这死孩子! 我站起来,极目远眺努力装演出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好啊!不过你应该听说过魂术可是神仙的道法,我们肉体凡胎的,修炼这种东西可是要折寿的,大概就折个八九十年,也划算得很!我现在就传授给你啊!接着!” “什么!八九十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一百!诶诶诶!还是别了!别了!您老消气啊!”燕归立马抱头鼠窜,躲在车旁。 “谁会修习这玩意!会短命啊!这白蘅一定是骗人!吓唬人!”还探出个头来嚷嚷! 我坐回去,抖着翘起腿。 “还真有人修着东西,毕竟可是速成之法,就是命短而已。” “这还而已!” “小子!有些人是不怕死的。”仰倒在车板上,这天是灰色的蓝,有些破絮拉扯着的云。 “魂术这词一经问世就被禁止,所以你这年纪的孩子也是不清楚。”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是从落云山这个最是丧心病狂的学府传出来的,一个擅长研究各家修炼法的疯子创造的,他说不需要自身通脉蓄灵力,而是将通过吸取旁物的灵力来用,比如灵器之类,这过程需要被强化过的识海来控制。” 顺手拈来一根草叼嘴里。 “那人还把如何强化的方法写在寄给各大家族家主的信上,简直就是嘚瑟。结果一下子被所有世家封杀。” “为什么?如果可以不用苦修的话不是很好。” “要真的如此,这世道就乱了。你看大伙都不自己修炼,就靠着满世界找灵器,势必会抢夺伤人。再者灵力充沛的器物少可是活蹦乱跳的修道者多啊!再不济普通人也是有精气的,直接吸人不就得了!那就该祸害到人命了!” “真是可怕!”燕归白着脸拍拍胸口,咧嘴。 “幸好世家家主们很清醒,没有中招。” 这小子!我扭头不忍打击他。 “你以为这是一开始就制止的吗!还不是祸害到差点收拾不了局面才重新做人!那个时候乱啊!你还没生呢!” “前辈有经历到吗?前辈还记得啊!” “不知道,我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却不记得自己是谁,在其中做了什么。” 车轮骨碌地转,燕归终于安静下来。 路边绿草如茵的,大概小腿肚子高,不像在渔村时野草疯长到膝盖。还有几朵明媚的野花招摇。 “燕归啊!我教你一招,你不是已经通脉了吗!现在你蓄不了多少灵力,不过你可以试着蓄一点,然后流转到手尖,用力甩出聚于一点,在同辈里杀伤力还可以。吓唬人最好用了!” “可是通常都是先蓄多再流转全身发力,这样攒一点就用一点好使吗?” “唉!你不是现在没这本钱吗?就装个样子!吓唬对方让他们以为你很厉害不就好了吗!较劲!” “这不对!师父说过不能好高骛远,必须扎实基础……” “木头脑子!不理你了!” 生气! “那我继续赶路咯!”燕归往后瞧,放轻声音,驱逐马走。 日头渐沉,有些紫红色的烟霞漫开,霓彩满天。 晚风微醺得很,燕归微眯着眼摇摇晃晃的,半拉着缰绳,有些瞌睡。 马也慢下来,耸拉着脑袋,慢悠悠的。更何况马车里渐起的鼾声。 突然一声极凌厉的剑鸣,想要撕裂开耳朵一般刺耳。 燕归猛的睁开眼,只觉得头一阵胀痛,经脉中本来稳当灵力突然翻江倒海地乱撞。 心口发闷,口中带腥。 有重力击打后背,猛的吐出一口血。顿时灵台清明,心神渐稳,舒缓下来。 燕归呼出一口浊气,不由得心中戚戚然。 身后帘子被拉开,只见刚才睡得打鼾的人脸上还带着草席印子,甚至还有些可疑的水痕。 巴咂这嘴,摸摸嘴角,眼神却清明。 “这是销魂障,惯常惑人心神,初时不觉,等到发现时心绪已经不定,越是硬压着越是狂躁。” 燕归看着前方,本来宽敞的道路已经变得窄小,野草丛生。障法识破之后还可见灰色的光雾笼罩着,时不时有凌冽的剑光闪现,只是一瞬就又重新合闭上。 燕归看到又一道利锋破开雾阵,却还是来不及冲出来,就又淹没。心下一急,忙不迭地抽出宝剑就挥斩过去,企图内外联手来打开这浆糊。 可是这光雾看似稀疏散漫却如同黏稠浆糊一般韧劲黏糊,再快的剑锋也划不开。燕归斩不开雾来反而被吞了宝剑,任凭他再召唤,剑如同进了无底洞,悄无声息。 燕归心急,右手捏咒,点上额间,想要利用留存在剑内的灵识催动回来。手就被狠狠打开,气得抬头瞪去。 “不要乱动!看你手!” 燕归看到是不知,本能看手,手掌竟然蔓延着淡淡的青色,甚至已经渗到血管。 不知伸手点住他手腕,一股热流涌入燕归掌心,青色褪去。 “你要是敢点额,这毒气就顺着到你额头,毒气顺着血流到心脏,这双管齐下,你就要变成傀儡咯!” 燕归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僵硬,后怕得忘了反应。 “这好好的道上就碰到了坠仙,可真是……好运啊!” 不知摸着下巴,观察着光雾。一副严阵以待。 “前辈。”燕归有些可怕又觉得无比安心,果然出门在外还是要抱着大腿,简直就是主心骨。 见不知少见的严肃,觉得事情棘手又感到高兴,前辈终于正经了一回。 不知皱着眉鼻子耸动,猛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吓得燕归一愣愣的。 “终于打出来了!”不知摸摸鼻子,从刚才就想打喷嚏了就是打不出来。 “前,前辈。”燕归只觉脑袋发晕,不知有些疑惑地看过来,全然没有一丝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怎么办?” “看着呗!又不是我们被困住。” 一脸轻松闲适,还有点看戏的雀跃。 “来来来,坐这!看得清楚些!这可是少见啊!坠仙哩!你这个愣头青走好运,能长见识哩!” 说完就乐滋滋地看,还翘着二郎腿摇晃得嘚瑟,就差一捧瓜子。就能磕出在茶楼听说书的轻松惬意了。 这世道人心难测啊!燕归如是想。 第7章 倒打一耙 “你瞧瞧这凶险的哟!幸好不是你,不然我还懒得去救你。”不知简直看上瘾了,燕归叹气,虽然自己无能为力但还是希望可以搭把手,绕着那雾打转。 “那坠仙是好惹的吗?别被记恨上了!” 凡人修道就要经过通脉,来打通灵窍,才能引得灵力入体。后蓄灵,积攒灵力于脉,方能使用感悟。这两步就是最基本的筑基。 后靠着个人天赋和机遇感悟,达到境界成仁,就是有道缘,可以被世家看好或者自荐去仙门求学。 成仁后就是化仙,再就是通天,圆满境界。化仙这可是修道者的鬼门关,要求心专意坚非常,到此关,要是自认修为不够,绝不能轻易尝试,只要一念之差就是陨落,不成仙便是鬼。 许多修行者都是在这一关坠道,成为怪物,肉体糜腐,精神错乱,嗜血暴怒。 这些人通常是聚集在一块,一起截杀其他修行者。 感于本是修道者,称其为坠仙。 低阶的坠仙已经没有意识,就是杀戮,但也是有所秩序。我记得通常都是最厉害的一只做首领,那种坠仙可是跟人一般能思考,杀伤力大。 “燕归,回来吧!” “你这人好生无情!见死不救!” “你见死要救,你又救不了!你就干着急吧你!有用吗!没用!” 我晃着脚丫子,一只脚光秃秃的露在外面。刚才甩得太欢了,把鞋子甩出来了连同袜子都飞了! “诶诶!燕归给我捡一下鞋子吧!袜子也行!这车有点高。我下不去!捡一下嘛!” 燕归故意不理我。 真是的!我这是脱力了好吗!我要是能救早就救了!我连跳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这车咋这么高啊!我不敢啊! 杨山准备的这车本来就是给身高八尺的英姿勃勃的高门公子的,也没想到最后会给了一个小姑娘。 “燕归啊!救我!”我内急啊! “你不是个好人,我不搭理你!”哼!刚才还说什么不救我,现在想我帮你想得倒美呢! “我,我……”要不就在车上吧!不行!指不定燕归这死娃子该怎么嘲笑我!这车也是我坐的,环境什么的还是要讲究的。 算了,跳下去吧!应该死不了。 燕归就看到不知的小短腿摇晃着,猛的屁墩发力那个气势汹汹啊!然后就扑下来了。呃,脸着地。 “哇!呜呜呜!”燕归回过神,直愣愣地走上前,用剩下的剑鞘戳戳戳。 “你咋了?”摔傻了。 不知的一张脸混着泥土夹着新鲜的野草抬起来,黄色混合着草绿。十分狰狞,还流下两条白道,冲出原来的肤色。 “我骨折了!呜呜!”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疼! “……这么,这么娇弱的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骨折了!”还是好疼。 燕归试探地摸了一下她的手,真的是骨折了!另一只,也是! “你是骨质奇特啊!异常脆弱!” 憋屈啊! 终于燕归手忙脚乱地把不知扶起来,面容僵硬又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前辈会这样脆弱,跟女子一样。 看着看着就好像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很是惆怅,果然修道者还是男子好,没这么娇弱。 听着燕归一连串的偷偷叹息,不知攥紧拳头,可惜现在身体无力软绵,简直就是心头火大,却深感力不从心。 颤抖地抬起比起男子小上许多的软乎小手,只觉得喉咙带腥,气不顺。 “不要勉强。”燕归瞄一眼又移开视线,觉得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突然柔弱起来的前辈,心累啊。 怎么就突然变得小女儿起来了呢!反差太大,缓缓劲再说。 不知却没想到那么多,只认为被人小瞧了去,心中大不快。 突然计上心头,嘿嘿地笑,对着懵逼的燕归勾了勾指头。 笑得很是猥琐,大概是恢复正常了。燕归如是想。怯怯地靠近。 “小燕子!你不是想救他们吗!”不知指了指前面愈加浓重的灰雾,已经不见剑光辉闪。 听到这话,燕归立马正经起来,点点头,脚步利索地走到她跟前,还是救人要紧。 这死娃子心肠倒是不错。 “其实他们应该也无大碍,那雾就是困住人而已,杀伤力不大。只是年轻人气盛得很,觉得没面子才挣扎得厉害,煞煞气焰也就老实了。不过你要想救也无妨。” 不知觉得自己迫切需要重立一下威信,虽然那玩意不抵饱也没啥用处,但是就是觉得非常需要,即使可能会有麻烦事。 不知左手拇指并着食指抵在嘴唇上,用力吹。 响起一声尖利又嘶哑得恨不得戳聋耳朵的口哨声。 听惯了雅乐妙音的燕归忍不住捂住耳朵,一脸痛不欲生。 正打算痛骂不知竟然弄出如此不堪听的声音时就听到更加尖利的叫骂声。 “谁!如此低贱无耻!敢污了本公子的耳!” 燕归讶异回头一看,灰雾竟是消散,原来雾围着的地方是路旁一处突兀光秃的空地,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上面的树木还有野草都没砍去根除。 被困住的一众人虽然神形狼狈,衣料配物却可见奢华,尤其是为首的一个小公子手上的剑把镶嵌着极是耀眼的宝石,应该是镇住剑灵的法器。 为何只说剑把,那是因为剑刃已是断了。 剑是好剑,可惜执剑人法力不够,降伏不住剑灵,只能用法器镇压。以致剑的威力大打折扣,要说真是暴殄天物。可是多数世家子弟都喜欢拿着不匹配自己修为的好剑炫耀,因此这也是常态。 燕归有些扼腕,觉得可惜极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沈圭口气十分不善,他沈家也算是一地名门,偏偏在世家中不上不下,是二级世家,却又是偏下。在同级世家子弟中根本不出彩,只好带着一些奉承迎合他的人出来耍耍威风。 谁知道运气不好!偏偏遇到配缨子弟围剿坠仙,本想在他们面前出出风头,又困在灰雾里,半晌出不去。 那些贵家子弟有几个人认识他,嫌恶至极,直接带着他们走了,无视他,气得他要死。 又听到两个赶路的庶民气定神闲地看戏,口出恶语,嚣张得很,简直就是气不过。收拾不了贵家的,还碰不到这两个贱民吗! “定是与刚才的坠仙有关!来人呐!绑了。” 一群人就围上来,燕归站在其中,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在干什么!是我们救了你!”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救?哼!我还说你们是伺机想要加害我们!”沈圭很是嚣张地大笑,看到自己手里的剑把就想到刚才被困住的狼狈样,气得狠狠丢到地上,还踩了几脚! “什么宝物!一点用都没有!” “你!”燕归看着就心疼。 “还愣着干嘛!把他们两个都捆了,一路拖回去!” 不知坐在车上看着这人,呃,我都骨折了,还拖,不得死翘翘。 燕归也意识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不知,直接拔出剑来。 随着剑光流转,白色光芒乍现,一看就非凡品。 “你是那家公子,不识得燕氏流光雪!” 沈圭一看那剑就有些心虚,要真是横川燕家,是惹不得的。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要真是出了什么事也是难追究的。要不…… “你是不是在想反正此地偏远又有坠仙出没,就算我横死此地,燕家也无从追查到你。” 燕归轻嗤一声,刚才还费劲心思想要救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东西。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有一处红印,像是图腾一般。仔细看是一只栖在枝头的燕。 “横川燕氏!人情暖!” 沈圭惊讶地退后,他的随侍一见他如此也停下动作,退开来些。 所谓名门正道也不全是和睦相处,有些摩擦比较暗地里下绊子也是常态,但是修道世家也不能肆意乱来。 如今世家分为三等二道,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个一级家族为首,东方红洲凤凰一族,南方兰汀萧氏,北方青山成家,西方黑海暮氏一族。其余世家根据势力和修道高低分为二级,三等世家。 二道则是家族内部的等级。 所谓人情暖,就是一种家族对于自家子弟出外游历的保证安全的术法,在本家祠堂以自家血脉独创出一种血灵,植在血肉中。 一旦打上血灵的躯体生命受到威胁,血灵觉醒会直接预警家族,甚至能将那人所看到的画面传送回去。 曾经在四方家族守护神圣兽陨落,势力受损严重,有些世家试图得到新的地位,而开始大量暗杀伏击四方首族的子弟,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保护自家人和警告,红洲凤凰开创这一术法,来制止其他家族的暗杀。同时也对于有些得逞的家族进行准确的血腥报复,随后被各家效仿推行。 因为暗杀多是修行低者偷袭高者,还多是熟人亲友得手者多,可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所以取名人情暖,此法一出人情自暖。 也是嘲讽得很。 不过随着四方家族重新恢复元气,阶层地位基本再无反转可能,才逐渐又祥和起来,亲恭友爱。这术法也就很少再用,燕归竟然……他家人一定很爱护他。 “你家里一定很担心你,爱你。” “自然!”燕归不由翘起嘴。 “可是我哥他……”又是一副黯然。 “不要伤心,你不是要去报仇了吗!很快的!” 第8章 “哼!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吗!哼哼,只要你不死在我手上不就行了吗!好!我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你尸体还能说话吗?” 沈圭阴恻恻地笑,还是把他们两个捆起来。只是没有拖着,塞进车里,拉着走。 “你说他要干嘛呢!” 哎呀!只能使劲挪动屁股了。 “不知道。”燕归靠在车壁,有些脱力,衣服上还有些脚印,肯定是那些人趁机踢他的,梳的整齐的头发也漏下些许垂在脸颊上,看起来有些落魄可怜兮兮。 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燕归坐了一会,恢复些力气,觉得有些安静,抬眼看去。 不知低着头坐在一旁,两只手垂着,是断了。 想到缘由就好笑,看起来挺厉害的原来身体很娇弱啊。 嘴角弯弯又努力憋着,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不过气氛有点低沉啊。 “不知。” “嗯。”声音闷闷的,一定是不开心了。 “你手还疼吗?”还是个小姑娘呢。 “疼!”嗓音咋黏糊糊的,软软的。 “我给你吹吹,要不要?”燕归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又不是小孩子。”真是的!老子咋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乖呀!”燕归一路上都是被这个人训斥挖苦还一直以前辈自居,哼哼!现在原型毕露了吧!小姑娘! 还不得趁此机会好好欺负! “那要不要哥哥给你唱歌哄你睡觉啊!”嘻嘻! 哥哥?哥哥! 不知只觉得这称呼也太软了吧!一点也不尊重,应该叫兄长。 “兄长?” “额?”燕归揉揉眼睛,不对应该掏掏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就看到不知脸上有水珠滑过,滴到衣襟上。 “我,我也就说说玩笑而已,不至于哭吧!”忘了忘了!小姑娘最矫情的! “呃?哭?”不知想抬手却抬不起来,只是觉得自己脸有些湿。 这是哭了?为什么? “我为什么,哭了?”不知愣愣的,双手角度诡异地垂着,抬起湿漉漉的脸无措地看着他。 燕归觉得有些可怕,有种诡异的可怜。 “你,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风吹起帘子,暗色花纹若隐若现,蔓延出奇异的暗金色纹路,是一只单翅张开的凤凰图案。 一时间脑门轰的一下,眼前的凤凰慢慢扭曲起来,带着焦灼的气味,血红色的火焰,仰头哀鸣,直刺耳膜。 不知想要捂住耳朵,却动弹不得。突然清凌凌的一阵声音流淌出来,眼前是一片青翠竹林,摇曳着沙沙叶声。 “阿眠,怎么了?” “兄长?” 意识回笼,眼前是暗红色的帘子,绣着如意千祥,不是凤凰。 “不知!你怎么了!摔断手牵连到脑子!”声音十分惊讶,“你可别傻了!” “闭嘴!”真是!悲伤的气氛都被破坏了!你奶奶的!明明…… 明明快看见什么了,为什么就没了! 啪的一声,鞭子甩进车厢里,带着利刺的鞭尾划过不知脸颊,留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吵什么吵!都过本公子闭嘴!待会有你们好受的!”沈圭凶狠地骂道。 “你!”燕归赶紧靠过来,查看不知脸上的伤,血顺着伤口留下一道道血痕,看起来很是狰狞。 “你他妈的!” 使劲挣着,绳子却是特制的专门来绑着修行者的,自是没那么容易挣开。 看着不知仰着头呆滞的目光涣散,脸上一大片血迹,小姑娘还发呆,像是吓傻了。 真是个孬种!连小姑娘也打!燕归暗骂着。 推推不知,低下声音放软了说话。 “还好吗?” “还好吗?”不知还是呆着,点点头。突然回过头去看着燕归,大颗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滚出来。嘴哆嗦着,扑到他怀里。 燕归不留神被她一撞,胸口痛。回过神来就听见不知嚎啕大哭起来! “好疼啊!混进眼泪更疼了!哇呜呜呜呜呜” 呃,轮到燕归接受无能了,想想是怎么哄孩子的。对了!摸摸头。 燕归低头用下巴蹭了一下她的发顶。唔,她头发好硬,戳到我柔嫩的下巴了。 不知在他怀里使劲钻了钻,满足地打了个哭嗝,巴咂嘴睡着了。留燕归一脸嫌弃地抬着下巴避开她脑壳。 这丫头头发也太硬了吧!一看就没有好好保养! 水波微滟,荷花朵朵,幽香如醉。南方地湿闷热,多有湖泊沼泽,这里却生长着一种独特的兰草,香味极其馥郁,芳馨典雅。因此此地名为兰汀,由首家名门萧氏为居,取名景明洲,有春和景明之意。 不久前萧家最高一辈的大长老萧午去世,已是头七刚过,白幡还未拆下,家主萧溪寒就兴冲冲地要把萧午的子弟打包踢去支族,连催带撵,很是滑稽。 其他世家也纷纷派人出来围观这一闹剧。能看到一等世家的笑话,不亦乐乎。 “家主!”二长老萧乙拍着桌子,吓得萧溪寒差点端不住茶杯,热茶滚了一身。 “老二你缓点劲!吓死我了!”萧溪寒忙不迭擦擦衣服,内心老心疼了。 “这可是夫人给我做的衣裳!整坏了你赔!” 萧乙不由放轻了手劲,努力装出笑来,皱纹夹成老菊花。 萧溪寒脸一僵,默默放下杯子。 “你就不能等上一两天!人家刚走,尸骨未寒哪!你就赶人家子弟!不厚道啊!小溪!” “别叫我这个名!那是夫人才能叫的!”萧溪寒扫扫胳膊,一阵鸡皮疙瘩。 “厚道!好笑极了!他怎么对我的啊!怎么对我的闺女啊!我对他厚道!哼!我已经够意思了!我要是记恨,就把他的子弟都给打残,除了灵脉再扔出去!我已经够厚道!” 说着说着,一家之主竟然掩面哭起来了。萧乙一脸吃了大便似的。 “我苦啊!那个老东西仗着他辈分高,没少蹉跎我!又借着当年小鱼她不听话就可使劲欺负撂腾我,我说什么了吗!还不是任他作威作福!” 哭着还拉着二长老衣服揩鼻涕,萧乙脸部抽搐着,刚想说话。 “他欺负我也就算了,还欺负我家夫人!他还变本加厉,不仅欺负大人,还嫌弃我家亲亲大闺女!那是我们老萧家唯一的女娃子!” 萧乙张着嘴想要纠正他一下。 “她姑姑不算!那死丫头都是她!连累了我家闺女!” 好吧,萧乙闭嘴。 “我命苦啊!就只有两个臭小子整天讨嫌!一个叽叽哇哇的,一个十棍都打不出一个屁!” “哇啊啊啊!” 萧乙默默退出书房,擦擦汗,就看到眼巴巴的几位长老还有议事渴望的眼神。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萧溪寒那个家伙一哭起来谁受得了啊!就算老午在也没辙。” 众人顿时都泄气了。 站在后面的青年汗水直流,萧乙看着他拍拍他肩。 “萧寓啊,你先去临州走走,别怕,他就是气一阵子,等到小白回来了,气消了,我再使使劲让你回来。” “多谢长老周旋。”萧寓擦擦汗也是无奈地苦笑。 “也是祖父他过激了,偏偏总戳着家主心窝子。堂妹她有消息了吗?” 萧乙闻言也是唏嘘,好好一个小姑娘偏偏被上一辈的事牵连,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家主也找了很久了,最近好像在晏老那撬到什么消息,听说都把人家晏老绑着了,差上酷刑了都。” “诶!晏弥和家主是什么交情,大概也就做做样子,免得晏老被落云山那些人说不是。” “那堂妹她?”萧寓也是着急。 “在临溪。” 第9章 哥哥 “走开!都给小爷我滚!” 芳菲林是景明洲最安静的地方,远离喧嚣,靠近宝地水灵山,最是钟灵秀。是萧家未来继承人的居所,适合修行悟道。 萧宸翻开书卷,提笔欲写,突然一阵叫嚷惊到树上的鸟儿,扑朔着翅膀飞了一地树叶鸟羽。 刚好落在他头上还有书上,墨滴落污了一个字。 晏珂扫开树叶就看到萧宸皱眉。心一跳,哆嗦着憋出个笑脸。 “少爷你看这树呀掉发掉的有些严重啊!”说完自己先乐起来。 萧宸纹丝不动。 簌簌叶声里摇晃的树影徘徊在素雅的白袍上,剑眉入鬓,星目略阖,带着一些忧愁。 提笔在树叶斑驳的纸上继续写字,待那叫声喊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呼出一口浊气。 “何事?” 萧宸,兰汀萧家家主长子,被长老们寄予厚望,天赋异禀,弱冠已经到化仙境。 虽然是年轻一辈但是十分古板严谨,小辈们都很惧怕他,当然还是有人不是这样的。 “哥!哥哥哥!哥啊!”萧宝迈着散漫的步伐,摇摇晃晃的,走起来横七倒八的。看得萧宸眉头一直跳。 “好好走路!像什么样子!” “好好好!”萧宝噘着嘴走到他跟前,两个对着面,一个高一个矮,一个面容如玉却含威板着,一个还是白生生的包子脸。 五官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哥哥!”萧宝伸开手,正好抓到他衣襟。萧宸面无表情。 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了十五岁的弟弟。 萧宝咧开嘴,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 “宝少爷,您牙怎么没了?”晏珂故意打趣他。 “哼!那是本少爷快长大了。”萧宝叉腰嫌弃地瞄了晏珂一眼。 “你来干嘛?”萧宸把弟弟扯着的手拉开。 “哥你又不回去!整天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萧宝嫌弃地看了一圈,“阿爹说等你去上茅房没在这就把这铲平了!给我养马玩!” “萧宝!”萧宸看着弟弟,又想到父亲,只能摸摸弟弟的头叹气。 “父亲骗你的。” “?”萧宝眨眼。 “你知道外祖父送你的那匹踏雪怎么不见的吗?”萧宸神色变得十分严厉,晏珂挪愉地看着。 “不是不小心跑丢了吗?” “是被父亲送人了。” “啊!老东西竟然骗我!”萧宝一蹦三尺高,气呼呼就要去算账。 萧宸一把拎起来手舞足蹈的弟弟。 “到底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萧宝一拍自己的胖脸,小嘴长得大大的。 “我想起来了有正事!” 萧宸给他摸了摸,顺顺毛。 “别打残了。” “咳咳咳!”萧宝清清喉咙,小胖脸变得严肃起来。 “阿爹让你去临溪一趟,把阿姐接回来。” 又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卷帛布出来,递给萧宸。 “这是阿姐的画像!老东西让你快点去!” 萧宝鼓着腮帮子又想了想,添了一句,“他说大长老很是护着你,却欺负阿姐。他就是要让你去把阿姐找回来!别人都不行。” 说完,萧宝扯着萧宸衣摆摇着。 “哥,父亲是不是嫌弃你呀!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出去也不要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小胖脸又猥琐地奸笑起来,拍拍萧宸屁股,吓得晏珂睁大眼。 “我会帮你美言几句的,哦吼吼吼!” 下一秒就被拎起来,屁股一踹,小胖子就扔出去了。 萧宸端坐在树下,展开画册,细细端详。眉头越皱越深,猛的一拍桌。 “晏珂,备马。” “哇啊啊啊!呜呜呜!”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呀!小孩子从车上滚下来了吧!” “都摔坏了都!” 杨明街上过往的人都围在路中央看起来热闹。 一个小姑娘坐在中间哭得好惨,路人都觉得可怜了。 附近店家看着也不是办法,伸手想要扶她起来,一碰到手就软绵绵的。 “手都断了。” “让开让开!”沈圭气得冒烟了! 这哭得正欢的人正是不知,还在嚎着。 车一开进人多的地方,不知就打定主意滚了下去,要说沈圭也不可能傻乎乎的,让她有机会跑,她就硬生生把车厢撞出一个洞来。 好家伙这车是打劫杨家土豪的,用的木材都是上好的木料,把不知脑门给撞个大包,这会不是假哭,而是真疼。 “你傻呀!”燕归趁着车停下来踢翻看守的人,跳着来看她摔成什么样了。 边上人一看大呼小叫着。 不知看着,趁机大喊“绑架啊!” 又想了想,这地方首个世家是哪个来着! “绑架萧家女眷了啊!” “强盗啊!”街上顿时乱成一团,整个街道附近都阻塞了。 不知小心爬着避开人脚踩踏,真是的!一定也不镇定! “干嘛呢!干嘛!我是沈家少爷!”沈圭叫嚷着就被推到地上,踩了好几脚,燕归也趁机加入。 “燕归!快跑!”不知挤到他身边,给他解开绳子。 “强盗在哪!”烟尘里冒出一队人马来,为首是个年轻的郎君,端方肃正的,淡淡地看着乱成一团的人,对着手下一挥,分成两队分开人群,把人都制止住,翻身下马,胸前配带着一簇红缨。 走过来打量了这闹剧。 “郎君,闹事的就是这几个,是马车驶过闹市,这个姑娘被丢下来,众人围观看到这人还绑着人在马车上。就闹起来了。” 林恕冷着脸看了一遭,另一个锦衣公子也过来对他说。 “这是沈家的马车,这人也是沈家公子。”木砚指着沈圭,表情有些嫌恶。“这个人就是个无赖纨绔,品行不端。” 林怒转眼看他,沈圭挺了挺胸膛。 “林郎君,我这是抓到了坠仙的同伙!特意过来交给郎君的,没成想这死丫头这么多事!” “谁刚才说绑架了萧家女眷?”林怒厉声说到。 惨了!这回咋整!我连萧家一个女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她!就是这个死丫头!”沈圭跳起来嚷嚷。 这混蛋羔子要是落我手上,我给你锤成糕饼! “是你!萧家女眷?”林怒看了周围,马车上就这一个女的。 木砚皱眉,不是白蕊夫人,那就是! “萧家小姐!” 呃?有这个人哈! “你是萧家小姐?” “呃,那个,我,额,什么。”一柄剑就架到我面前,亮的照见人影。 干嘛擦这么亮堂啊!应该也是很锋利吧,哈哈。 “是不是。” 燕归惨白着脸,想要说什么,林怒抬手制止。 “快说!” “冒充萧家小姐,你可真是求死心切。”沈圭幸灾乐祸。 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她苦着脸坐在地上,迟迟不应。林怒却犹豫起来,仔细看着,这张脸好像有点像白蕊夫人,又也有些像家主。 木砚靠近了看,“家主派出那么多人去找,应该是有线索了。先看起来,再去问问。” “先带走。”林怒一招手。 “林公子!”沈圭大叫,“她会邪术!那些坠仙使的灰雾,她一吹口哨就没了!” “等等。”林怒回头看向木砚。 “木砚,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觉得有可能,毕竟以沈圭的能力不可能。” 木砚看着不知,“而且这个姑娘很奇怪,通身灵力流转也很是奇怪。” 第10章 不知坐在地上都快睡着了,手又疼,已经这么久了,会不会没救了。 “能不能先医治一下她。”燕归出声,“她手断了很久了,先给她看看吧。” 林怒看着不知,皱眉。 “萧郎君来了!” 木砚顿时眉头舒缓,“林怒让公子看一下就知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了。” “都先退到两旁。” 所有人都站到两边,看着街道尽头哒哒的马蹄声。 “额?”头好晕,不知还是愣愣坐在地上,没有起身。 迷糊地看着周围的人,有些重影。 萧宸骑在马上心事重重的,总是觉得很是不安,催促晏珂加快行程,快马加鞭要赶到临溪。经过落明街时萧宸突然心慌,停了稍瞬,就听到吵闹声。似乎在杨明街那。 “那里发生了何事?” “好像是有人闹事,林公子已经去处理了。” “嗯。”驱马继续前行。 不知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冷脸怪,歪头打量。 林怒蹲着她面前,看着她也觉得很棘手,这种小姑娘要怎么办呢? 就这样吧,他伸出手握住她双肩,小姑娘嘴巴一瘪,大张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手疼!哇呜呜呜!” 吓得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木砚实在看不下去,撩起下摆蹲下去。 “你先撑她的腰抱起来,到医馆再说。” 林怒郑重点点头。 再伸手,不知就立马低头咬住。 林怒“……” 木砚“……” 围观的群众“……” 不知咬了一咬,还啊呜了一声,咬得很起劲。 林怒看着觉得有趣,掰开她嘴,不知啊着嘴瞪着他,气得脸红红的。 他一松手,不知就咬咬下去,扑了个空,上下牙齿砸在一起,咯嘣一声,听得牙酸。 “嘿嘿嘿,真傻!” 木砚看着作怪的林怒摇头扶额。 “哇呜呜呜额!”一阵疾风冲过。 不知睁大眼睛,整个人被抱住坐在别人怀里。 愣愣抬头看着来人。 林怒呆愣地看着萧宸,木砚也来不及反应,就滞愣地喊了一声郎君。 “小白。”萧宸不敢置信地看着不知,伸手捏捏她腮帮。 “我是哥哥啊。” “哥哥?”不知觉得很困,睁不开眼。这地方很暖和,适合睡一会。就眯缝着眼打个哈欠,睡觉。 萧宸抱着自己的妹妹,眼神都温和起来,晏珂揉眼,生怕下一瞬自家公子就唱歌哄孩子睡了。 萧宸站起来,把妹妹拢紧些。飞快上马,单手握缰绳就跑远了。 留下一众还没缓过来的,晏珂赶忙上马去追,大概也不用出门了。 木砚看着,笑起来捅捅旁边的好友,刚想打趣一下萧宸,看见林怒脸色不好。 想起刚才那姑娘还被他们堵在路上,一想到家主,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怒。” “不关我事。” 林怒目不斜视直接召着人马,重新恢复一幅高冷模样。 “是木砚怀疑小姐身份的。”说的那个正气凛然。 “林怒!” 燕归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滞地上前拉着木砚。 “那个是,怎么一回事?他干嘛把人抱走了?” 木砚有些尴尬,“那个是我家郎君,就是萧家萧宸,兰汀萧家应该是知道的吧!你那朋友是我家小姐!” 看着燕归还是懵懂着。 “我家小姐离家出走,流离在外的,可能很多人不知道。” “那,”燕归好像回过来一点神,“她叫什么名?” “萧蘅白。小姐唯一一个女孩。” …… “啊啊啊啊!不要啊!”一声咆哮响彻云霄,垂下的珠帘都震了三震,哗哗哗。 “小白乖啊!药不苦的!”萧宝一副老妈子的苦口婆心,嘴角却颤抖地上扬。内地里无比高兴,这个姐姐啊!也怕吃药。不愧我偷加了一把黄连。 回头又是一副忠言逆耳的样子疯狂灌药,嘿嘿嘿! 萧宸看着挣扎得跟待宰的猪一样泪眼婆娑的妹妹,疑惑回头看着一脸奸笑的弟弟。 “哥,我可是为她好啊!”一脸你可不要冤枉我的样子。 “呸!”不知终于挣脱出来,直喷了萧宝一脸药汁。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不知跳起来踩在桌上,一脚踹萧宝的面门,一面警惕地察看周围。 额,一个看起来像医师却满天大汗抖着手收拾药箱,两个年轻的公子哥,一个脸色僵硬但还是讨好的装笑,另一个绷着脸明显不好惹的。还有就是…… 视线下移看到自己脚下宝蓝色锦袍的小屁孩,正乌龟蹬脚地四肢乱舞。 “哥!救我啊!小白要谋杀我啊!” 萧宸冷眼旁观,拿起散落一旁的药碗嗅了嗅,眉头上冰霜更加重。 萧宝一看也歇了玩闹的心思,只能祈祷上天保佑。 “萧宝!”晏珂吓得颤了颤,大公子虽然有时候看不惯小公子胡闹,但也没有真的发过脾气,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了。 萧宝纵然生性顽皮,也是有眼色的。看到自己大哥真的动怒,更加害怕。身子都抖成筛子。 不知明显感到震动。这是什么?难道地动了? 萧宸上前一把揪起他来,横眉怒目。 “哥,哥!哥哥啊!我就是跟她闹着玩!没欺负她啊!”萧宝舞着四肢,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晏珂也忙着拉住萧宸别真的把小公子吓出毛病来了。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萧宸回头看向不知,萧宝也愣住打了个嗝,鼻子冒出一个鼻涕泡来。 不知笑得更欢。 “这臭小子欺软怕硬!这么大还哭鼻子!哈哈!哎呀!” 笑软了脚从桌子上摔下来,手又都断了,撑不住摔了个屁墩。 发生的太快,萧宸和晏珂都来不及反应,就萧宝看着笑了一声。 又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 “阿姐好笨呐!” “啥?!谁是阿姐?”不知想抱屁股又没手,滑稽地蹦跳起来问着。 “你呀!”萧宝伸着胖手指,又指着萧宸讨好地谄媚,“这是你哥。” 萧宸脊背都直了,不知却疑惑地看着摇头。 “不认识。” 哐啷,晏珂觉得自己听到公子的心都碎了。小姐还是小姐,说话一直都是硬邦邦,戳人心窝子。 “哇啊啊!哥!小白又不要我们了!”萧宝抹着眼看见自家哥哥冷的掉渣的脸,再看看一脸茫然的不知,调转方向。 扑倒不知怀里擦了一脸鼻涕眼泪。 不知“……”这小胖子是来找茬的吧! 萧宝哭着向晏珂竖起食指指了指上面又埋进不知怀里蹭脸。 晏珂接收到消息点头,匆匆走出门去。萧宸还在心碎中。 第11章 家人 不知觉得一头雾水的,想起来问问清楚。怀里的胖墩死沉死沉的。推都推不掉,猛的一用力就被反弹后退撞到桌子腿,右脚撞到骨眼,疼的跳起来。一蹦一蹦的。 萧宝嘿嘿地笑,指着她。 “瘸腿跛子!” 萧宸瞳孔一缩,就把萧宝拎起来,扔大腿上扬起手来。 啪的一声。 萧宝刚意识到身上一痛,屁股火辣辣的,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到萧宸。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萧宸也愣怔着,看着哭闹起来的弟弟。 “你。” 萧宸闻声看向不知。 “你干嘛打他呀?”眼前的场景和十多年前重叠。 妹妹站在树下,身影单薄孤独,睁着毫无波澜的眼睛注视着他,本是白色的衣服满是泥土,苍白的脸瘦削异常,完全看不出来小姑娘的天真烂漫,反而有种冷漠。 “你就是我的哥哥。”语气很是嘲讽,眼角也不屑地上扬,却牵扯到眼下的伤口,浮起一两颗血珠。 这就是我的妹妹。 萧宸眼睛发酸,揉眼再看。就只剩自家弟弟扑到不知怀里嚎啕大哭,屁股一抖一抖的,哭得很惨。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燕归又去哪了?我,举目无亲啊! 什么声音! 一阵雷鸣一般的哀嚎声!是什么东西!要是萧乙二长老在这,估计要赶快溜,可惜不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宸深居浅出的也没意识到。 唯一一个知道的人一脸喜色,就是撅起屁股哭得山响的萧宝。 “我儿啊!” 不知只觉得一阵狂风扫过,自己就临空起来。 “父亲!” “额?” 萧宸只觉得脑中一道惊雷!就看着萧家家主抱着不知原地打转。 “额,公子呐。”晏珂擦擦汗,“家主还是老样子啊,哈哈。” “不准笑!” 被转着圈的不知满天繁星,觉得快吐了! “诶诶诶!放我下来啦!救命啊!” 萧溪寒一听语气不对,就放地上仔细瞧。 “小白不认得阿爹了?”萧溪寒一脸装出来的震惊。 “什么?”不知扶着脑袋,什么鬼呀! “我?”终于不晃了,不知站好,看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额,长得有些小白脸样,衣服料子不错,看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再瞅瞅旁边的冷面男,家世应该了得,很多人都敬重。 再加上姓萧,此地又是兰汀。 嗯,对了!就是景明洲第一世家萧家。就是我讹上的那人! 快跑。 要不要先道个歉? “那个?”抬眼就看到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 “小白不认为父了。”一脸生无可恋。萧溪寒瞬间老了十来岁一样,低垂着头,踉跄地走到一边,蹲下来。 萧宸一脸菜色。 “我女儿生我的气了。呜呜呜” 谁看见过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直接说哭就哭,还不带脸红的? 不知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好对付! 不行要快跑!绝不能犹豫心软! 这样想着不知就抬脚快跑!只有跑了才能应付! 萧溪寒还没放大招就看见一个身影飞快奔向门口,萧宝看了一下,偷偷伸脚。 啪的一声! 趴地声和门被踢飞一齐。 “不知!你看到家人了没有?”燕归大喇喇地踏进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感到一阵恶寒。有情况,咦?脚下是什么?软乎乎的,难道是狗屎? 燕归皱眉低头去瞧,就看到躺平的不知。 “你咋踩我闺女身上了!” 萧家主暴跳如雷,暗地里给小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 “啊!好疼!” 所以不知现在是既断了胳膊又断了腿。 老医师慢悠悠捻着胡子,对着不知睁大的黑亮眼睛笑出声来。 “小姐的身体很是奇怪,可容万钧之力却纤细若尘,如此极端的融合还是少见。” “这是什么意思?”萧宸出声询问,不知还沉浸在自己身份揭露的如此简单巧合之中无法自拔。 萧溪寒拉着老医师偷偷小声问。 “小姐身体极弱,应该是受过伤筋动骨入髓的重伤,几乎破败得厉害,所幸救治得及时。那根基没坏了,就是身体柔弱,容易受伤。这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得好好保养,应该也不是很严重。” “那就好那就好!就没有治好的法子!”萧溪寒搓搓手有些踟蹰,“这一不小心打个喷嚏就断手断脚的,也太疼了!小姑娘的哪挨得住这个!” 老医师听完就吹胡子瞪眼的。 “受过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手脚断了都是小事了!挨不住就得死!你现在心疼了早干嘛去了啊!你说啊!老东西!” “我这不是寻思办法呢!我也是愧疚得很!可是梅老头,这有用吗?还不是现下要紧。”萧溪寒舔着脸围着老者。 “那有什么调理身体的好法子?” “好吃好喝好动好睡,早睡早起,保暖添衣。没了!”梅老没好气地张了张眼皮。 “这就没了!” “好好养着,像个姑娘一样养着。”梅老看一眼不知,“啧啧啧!你家太乱了!” 燕归待在一边偷偷看着,不明白什么意思。 “那这个我家闺女脑子好像有点那个啥!这是咋了?” “大概是,”梅老也是纳闷,“吃错药了。” 吃错药,吃错药?吃错药! 萧宸,萧溪寒震惊了!不知也清醒起来! “什么!” “小丫头片子叫什么叫!声音你们尖!吓到老头子了!”梅老按按胸口,顺顺气。 “吃错了药吧,那么奇怪的药,应该是你乱吃东西!” 萧溪寒老泪纵横,我乖女儿是不是饿坏了,才吃坏脑子的。 “你这丫头是在落云山的吧!”看到萧溪寒眼珠乱转,“别想蒙我!我就知道上次你请老晏没好事!准是让他通风报信了。” 萧溪寒陪着笑打着哈哈。 “等等!”不知跳起来,“你们停一下,让我好好整理一下哈!我,是这家的女儿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 萧溪寒张大嘴,萧宝抠抠自己鼻子。 “那你要怎样?” 出声的是萧宸,脸色很不好。 这是咋了?这家女儿是做了啥了吗? “那个!”燕归出声打断,挡到我面前。 “我身后这个人她忘了以前的事,就像是这个老先生说的她脑子不好使,其实是失忆了。” “所以?” “所以你们对前辈而言都是陌生人。”说完之后一室寂静。 燕归觉得很紧张,汗珠都一滴滴流下来。偏偏不知还睁大圆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萧家人,靠在他肩上。 “所以你们是谁呀!”g还打了个哈欠。 “阿爹啊!你女儿傻了。”萧宝扯着明显受打击的老爹,“也是!不是忘了怎么可能还回来!要是我就……呜呜呜!” 萧宸不动声色地捂住弟弟的嘴,沉着脸。 “回来了就好。” “对对对!回家就行!闺女!阿爹带你回家看看啊!没想起来没事啊!”想起来就糟了。 “额?”不知和回过头的燕归相视疑惑,这家人有古怪! 第12章 月妖 华灯初上夜,柳梢枝头月弯翘。一顶垂幔轿子雪纱清雅,随着夜风带着风铃幽鸣。虽然不是三更半夜但也渗人得很,明明是热闹声嚣的街道,这一行人一出现就感到背后凉汗。 “这是谁啊!那么大阵仗!这兰汀是又请了哪个世家?”男人擦擦额上的汗,觉得今天真是不宜出门。 “还能哪家唉!就是那个放狠话说要红洲给他赔罪的那个成家小公子呗!”有知晓的人看着这场面多了一句嘴。 成家小公子这个名字一出现,众人就皆是一副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月妖啊! 苍穹之下为苍下土,四方圣兽镇守,人兴而繁衍生息,万物自有灵,感化而成妖。 天有星海飘摇命星,地有冥河同载亡灵。河水不可载生者,为幽冥界洞府,所载者感人世悲喜无常,爱恨情仇交加,化鬼而游荡人间。 人,妖,鬼三族共存于苍下土,相互交错生息。 人自在四方,纵山河川海。妖居于星海之下,冥河半截,河谷纵横千里,凹陷如深崖,名百妖谷。由半妖族倾梦氏镇守,人与妖互不相犯。 唯一一次妖族大乱,就逃出来一只大妖月下氏,当时人族有帝皇白氏,白氏派北境成家协助倾梦氏寻回大妖。 当月下氏被押回百妖谷时,成家却少了一个年少英才的二公子成琼,据说是违背家族擅自和妖族通婚而被幽禁。 十多年后淅淅沥沥的春雨染色北境青山,曾经的成家大公子已经是家主,青辞台信使的马蹄声踏碎前尘往事。成琼有后,那孩子正在青辞台拜师。成家认回这个孩子,并按着辈数取名成怿。 怿,欢喜。 “每次走街窜巷的,谁不是见着就议论纷纷,都这么多年了觉得怪没趣的!”孟中抱着手无奈。 “什么有趣没趣的!”君同依旧是那副倨傲模样,瞥见有对面画楼有年轻姑娘红着脸抛帕子,眉头皱得老高,重重地哼了一声。 孟中顺着看过去挪愉地坏笑。 “呦呦呦!桃花朵朵迷人眼啊!君同啊!红鸾星动啊。” 锵!雪光乍破,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就架在孟中脖子上,剑身雪亮,靠近剑柄刻有一枚魅紫色星辰。 “你说什么!”还是那副不解风情的样子,孟中撇撇嘴。又想起什么来一脸奸笑。 君同暗道不好,刚想把脸板的更可怕吓人一些,可惜孟中早就不吃他这一套,还是在他发怒前大声嚷嚷出来。 “上回那个喝醉的小姑娘是吧!就是害了你在瑶花宴丢了脸,给我们清风明月的君公子没脸的白蘅吧!我瞧着不像是有仇吧!你抱人家抱的挺开心的哟!” “你!”君同怒目圆睁,想要破口大骂,却碍着礼数。气得发抖,耳根子却悄悄红起来。连持剑的手都收紧了,力度偏颇,剑锋就往前移了。 孟中没料到君同这么不禁调笑,脖子跑的慢了些,差点就真戳进去,纱幔里飞出一颗碰开了剑锋。 君同回过神既惊又怕但羞,直直跪在地上。孟中也不敢再造次,低头跪着。 “你们还真能玩,命都玩没了才好笑,不是吗?嗯?” 光是声音就有种月色清朗舒透的悦耳,只是轻佻意味十足,又漫不经心得很。 君同已是非常恼自己轻易动怒,好不容易能在小公子身边听遣,大公子也是时常强调要照顾好小公子,自己却因一点事就脑子发热。 “公子!君同做错了,愿意领罚。” “诶!不是吧!差点死了的不是我吗?怎么你倒请上罪了?”孟中一头雾水。 纱幔中却无声音,只有酒杯和倾酒的哗啦声响。 许久。 “继续走吧!”依旧是散漫的声音。 “你看!没事啊!”孟中笑着扶起君同,看着孟中笑嘻嘻的没心肝的样子。 君同黑着脸不说话。 “好了好了!我们去掩花楼吧!客栈小二说那里酒是最好喝的!走吧!” 说完君同脸更黑了。 君同早就弱冠,是成家附属下族,在成家剑术极高,就是运气不好,在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碰到白蘅搅和,没能顺利得到青辞台的赐帖录用。 孟中年纪更小,才十五六岁。是成家旁系的子孙,在成家学艺,跟在大公子身边,因为性格活泼开朗,惯喜玩笑。不得长辈待见,大公子却看中这一点,让他去跟着总是沉默阴郁的小公子。喜欢能讨他开心,君同也承认这家伙实在让人绷不住脸,因为话真的多! “公子公子!你喝花酒啊!”看清楚掩花楼外的一群姑娘,孟中若有所思结果就问了这一句。 君同简直想捂脸,这也能说! “唔。”成怿从纱幔中伸出手来,垂下的袖子是月白色的绫罗,被明黄灯曜一衬显得透亮得白皙,宛若女子柔夷,只是明显大了几倍。 他慢悠悠地走出来,摇着一柄折扇,眼眸瞳色极淡,竟是烟霞般的紫色,还带着些水漾的剔透。 “公子。”君同凑过去,挡住他抬起来的脚步。 “君同?”成怿微眯起眸子,带着些迷糊,“我又不是去找女人,只是在这会一个朋友而已。” “可是,”君同只觉得嘴里发苦,“这个朋友是姓司的,大公子他……” “我交朋友需要顾及成家吗?” 兰汀景明洲 不知坐在摇椅上晃荡着双腿,看着面前的人走来走去的,慢悠悠地从旁边桌子上琉璃碗掏葡萄吃。 嗯,饱满甜蜜。 “嗯。” 在桌子底下的宝蓝色衣角慢慢挪动着,探出来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带着傻憨讨好的笑。 “姐姐,吐籽。”笑得那个是一个灿烂,妥妥一个奸诈小人样子。萧宸都觉得有点刺眼,想了一会还是侧身问晏珂。 “这是,为何?” 晏珂就算是天生笑脸也忍不住崩了,看着一脸严肃的萧宸,真的不是装傻而是身边没有喜爱八卦的随侍所以消息总是迟了些。 “还不是小少爷欺负小姐了,昨天小姐就把小少爷吊起来,不管怎么哭闹叫骂都不管,哭了一天才放下来。小少爷就乖了。现在是指哪打哪!听话得很。” “原来如此。” 看到总是无法无天的弟弟吃瘪讨好觉得也不舒服,但是萧宝的确是顽劣,一想到他骂小白跛子,怒气就先上来了。 “做的很好。” 萧宸又看着萧蘅白,不知只觉得头皮发麻,立马正经坐起来,讨好地对着他笑,旁边萧宝也笑,两张讨好的脸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第13章 “燕归呐!”不知扯着身上新换的襦裙,很是文雅的湖蓝色,绣着银色蔓枝莲花纹,看起来就是闺阁小姐的装扮。 “我总觉得怪怪的,那里不一样。” 燕归舒服地眯眼,从家里出逃奔波这么久,终于能歇息享受一下。听到不知说话,也只是嗯地应一声。 “可能是你在外流浪太久了,所以这身衣服穿不惯罢了。” 也是,谁出去走江湖还穿这身!但是真的很奇怪。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完全没有尝试过,新的开始。 “我觉得不一样。” 看着燕归身上男子衣裳的长度再看看自己的。 “我觉得我应该穿你这一身。” “你喜欢就去穿呗!”反正萧家缺你这一件衣服吗! 隔着水榭,萧宝忧心忡忡的,杵着小胖下巴皱眉头,还学着家里长辈哀声叹气起来。 把自己活动场所搬到自己妹妹院子里的萧宸翻着上次没看完的书。 “怎么了?”眼都不抬一下,继续一目十行。 “你瞧瞧!阿姐真有出息啊!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个小夫婿,啧啧!瞧着就比她小,就是那个,什么那个老牛吃嫩草!把我家的脸哈丢尽了!” 萧宝一脸装深沉,目光沧桑地看向自家哥哥,就看到萧宸抖了一下。 “阿爹不是常记挂女儿吗?人呢?” 晏珂觉得自己最近都笑不出来,指了指屋檐上那灰黑色瓦,撇撇嘴。 萧宝极目远眺终于从瓦里看到衣服跟瓦片同色的萧溪寒。 “父亲比你还着急小白的婚事。”萧宸继续看书,“小白自己是有婚约的。” “哦!是吗?”萧宝惊叫,虽然听起来很假,“那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嫁出去呢!” “那是因为这婚事,”萧宸停了停,“是不成的。” “我的亲闺女哟!”萧溪寒带着一脸慈爱看着不知,“都瘦了!” “呵呵。”目前不知还是接受无能。 “萧家主,我还是不认为我们之间有父女关系的。毕竟你至少要给我个解释。”为什么势大如萧家女儿会流离在外呢?还是这样一幅模样。 “那个,不重要了。”萧溪寒板起脸来,看着不知又习惯地傻笑。 “你十三岁就离家出走,因为身体不好,爹爹也怕你出事就拜托了你家舅舅给你找了个保镖,叫御剑。那人怎么没跟着你呢?不过这不打紧,你告诉爹,你咋这个样子了呢!还失忆了!” 我?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不就想套话吗! “你不是都说了我失忆了。但是啊!我忘了自己离家出走以后的事,您只少也告诉我小时候的事吧!也许我就想起来了!” “呃,那个啥,闺女往事不堪回首,既然都忘了你那就命运,你就应该重新来过,对吧!我们就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萧溪寒陪着笑,带着些牵强。 奇怪!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而且这态度不像是一个父亲对离家不归的女儿,反而有着小心翼翼害怕。 “你真是我父亲?” “你真是我的爹爹吗!”十年前孩子稚嫩却怒气冲冲的脸和如今长开了却瘦削的面容重合。语气不再冲动易怒,却疏离得很。 像是陌生人。 萧溪寒顿时口里发苦,觉得胸口闷疼得很。 后背被轻轻拍了,长子站在他身后,眼神很是犹豫。自从萧宸长到十岁离开父母到芳菲林居住,父子之间就没有多少亲密。 后来因为萧蘅白的出生,更加难堪。 “我来告诉你吧。” “嗯?”不知歪着脑袋,含着的葡萄掉在地上。 “这就是兰汀最高的花楼?”成怿皱眉头。拂手捂住鼻子,有些不悦。 “是香气太重了吗?”引路上来的只是一个跑堂,也不是管事的不够敬重,而是这位爷实在挑剔得很,觉得他们身上味道还不如汗味。 “嗯。太臭了。”又是这个形容。 君同也是很不适应,为什么约人要在花楼这种地方。 成怿长身玉立,遥遥摆手示意,君同点头,身后随侍涌进来把所有的香炉,带香的垂囊各种香味的事物都换下来,解开随身携带的药囊换上。 “这种怪味,能招人喜欢吗?”成怿皱皱鼻子,他身上有一半妖族的血统,嗅觉较常人更加敏锐。 悬挂在梁上的纱幔微微飘起,君同目光顿锐,长剑一出就破开了纱幔,剑芒直指藏在后面的人。 那人却直挺挺站着,罩住脸只剩下一双眼睛,眼眸是异于常人带着些许青色,看着成怿不说话。 “君同,无事。”成怿扇扇气味,在美人靠那儿坐下,有些慵懒地仰着。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成怿才会如此坐姿,君同收回宝剑。 那人扯下面罩,也是大咧咧地坐下,坐姿豪迈极了,君同皱皱眉。吩咐其他随侍退下,孟中去打点厢房所以不在。 “找到了没?”成怿极其散漫,淡色眼眸微微眯起,显得很是慵懒。 “那丫头太会窜,也忒能藏了。要不是你说她不会离黑海太远,我还真找不着。” 面罩男扬手扇扇风,手上的指甲极长,指骨修长弯曲得不像人。 “月下酩,你什么时候滚回去。”成怿把下巴靠在案几上,本就有些雌雄莫辨的五官看起来更像是女子,睫扇轻绽,肤色白皙,更添几分阴柔怜人。 绕是月下酩是见惯妖魅惑人,也觉得禁受不住。想当初不就是被这幅长相骗了才被识破身份还被坑了给他跑腿。要不是还沾亲带故的,估计现在早被他给绑着送回百妖谷了。 不过正是由于是亲戚,怎么可以看着他装娘扮女无动于衷。 “你怎么这幅样子!”月下酩想了想该如何劝说一个人。 “要是姑姑看到了会以为自己生了个女娃!”嗯,用亲人来威胁恐吓他!对!我真是太有才了,也算是像半个人了吧。 “娘亲要是生个女儿或许会更高兴。”成怿侧脸靠着桌面上,另一边腮就鼓起来。 “又没有人管我。”嘟囔着。 “我不是你表兄嘛!我管你。” “不要你管。”成怿看着月下酩扭过头对着外面。 “我想被管着的人不见了。”一只红蝶停在他肩上。 …… 不知看着前面高了自己一个半头的人,走在阳光普照的街上,他的影子还能帮我遮着阳。 被牢牢牵着的手,有些晃悠。 萧宸还是板着脸,其实也不是在生气只是他天生就这样,只要不笑出牙齿来就是严肃的表情。 现在严肃的萧宸正拉着自家妹妹,怀里抱着一堆小玩意,什么拨浪鼓,小风车还有各种簪子扇子手绢糕点。不知嘴里塞着粽子糖,还捏着糖人。 萧家兄长带着归家的妹妹上街来了,满街商铺小贩都把自家的东西死塞硬给,说是补给小姐的礼物。于是就成了这样子。 “哥哥!”不知大叫。 “嗯。”不知等了好久,萧宸才应答,耳根发红,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要这个。” 虽然不知已经不小年纪了,但是由于身高问题,看起来还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萧宸满眼都是温柔。 跟在后面当小厮的萧宝气得坐在地上大哭,透过指缝偷窥,萧宸跟没听见似的。 第14章 萧蘅白 所谓萧蘅白是何许人也。 乃是兰汀萧家现任家主萧溪寒的女儿,排行第二。少见于人前,传言体弱多病,常年养在深闺。以致除了本家根本没有人认识,与青山成家定有亲。 只是民间流传的版本,看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传统,一点创新出奇的意味都没有。实在乏味,可是实际上萧蘅白作为男丁过剩,女儿简直是稀缺的萧家小姐生平经历却是出彩极了,简直波澜壮阔。 萧家族谱有记载的九代之内唯有两个女儿,一是如今青辞台上鼎鼎大名的长老萧鱼,也就是萧溪寒的同胞妹妹,出生时景明城几乎放了三个月的鞭炮来庆贺。 萧鱼一出生就几乎含着金汤匙,幼年父兄宠溺,少年就拜师青辞台,虽然当时青辞台还不是最好的学府,但是是作为接班人培养。 小女儿却总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样子,让自己的爹爹兄长师父都没法感受到承欢膝下,幼妹撒娇的美好。 后来萧鱼婚事一波三折,再到告吹。她一气之下就不回萧家了,决定脱离萧家成为青辞台的长老。 这使得当年岌岌可危的萧家再添重负,招惹了族里亲眷的怨恨。即使兄长萧溪寒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回来接手家族,大长老萧午却是恨上了。后来扩展到萧家的女儿身上,认为女儿外向,根本就是白养。 这祸事直接害惨了下一代的萧蘅白。 本是女儿缘浅的萧家再次得到眷顾,萧蘅白一出生,萧溪寒嘴都笑歪了。 萧蘅白不比姑姑性情高冷,一到满月,见人就豁嘴傻笑,没牙的小嘴留着哈喇子,看得自家爹爹只知道笑。 可是这次却不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儿,而是一个病殃殃的孩子。 萧蘅白天生不足,灵脉残缺,根本无法修炼。 为了医治女儿的病,萧溪寒求助落云山医师晏老。 萧家本有灵山,山中有一棵灵树百来年结下一枚仙果,服用可提升修为,疏通灵脉。可是这枚果子都是给下一任萧家家主的,当年萧鱼被当成萧家继承人,也是服下过仙果修为得到飞升。 萧溪寒当时修炼就困难了许多,所以萧家在圣兽陨落时差点沦为二等世家。 萧溪寒提出要将仙果给自己女儿救命时,除了萧午坚决反对。其他长老却没有很是坚决,因为如今情况不比当年,萧宸以后承担最多不过就是接管萧家,不至于到生死攸关的地步,修为如何并不重要。 所以大家同意家主做法,毕竟萧家很缺女儿啊。 可是偏偏在这时候出事,萧午故意抢先摘下仙果,又哄骗当时年纪尚小的萧宸把它当普通果子吃了。杀了萧溪寒个措手不及。 结果就造成了萧蘅白的悲剧。 天生不足,使得她从小多病,性情阴郁暴躁,又因为如此,不讨长辈喜欢,还多被同龄孩子排挤欺负。那时候萧溪寒因为道阶不够需要闭关,母亲又多病需要修养,兄长萧宸被当时的掌权人萧午视为希望迁进芳菲林专心学习。 萧家之大,唯她一人无依无靠。 萧蘅白离家出走时十三岁,被同族孩子起哄欺负摔断了腿,落下残疾。从此杳无音信,直到如今。 燕归一抹眼睛,简直是太惨了。抬头看着不知就看到她发着呆不知道在看哪,瞧着面前被啃完的瓜子皮堆成山。 前辈太坚强了。 不知神游天外,不知所云。这他妈是我吗!我怎么一点感同身受的感觉都没有! “你们真的没认错人!”还是这个疑问。 “阿姐啊!你不要这个样子。”萧宝蹲着留着小鼻涕。 燕归心想难怪前辈不记得,是不想记得吧。也许失忆都是自己整的。 “父亲一直打听你的下落。”萧宸看着茫然不解的妹妹。 “他早就知道你离家出走,特意去给你找了个护卫叫御剑,他人呢?后来知道你去落云山拜师,本以为你会落选,没想到就留在那,落云山不比其他地方,很是隐秘森严。也就失了消息。” “所以你们一直知道萧蘅白的消息,也就是说。”不会认错人了。 “直到你去落云山以后,其他的都知道。” “也包括你的长相,所以你就是萧蘅白。” 晴天霹雳啊!我竟然是如此可怜兮兮的苦情满满的出身和人生啊! 或许萧蘅白真的是打算毒死自己来报复家人吧!结果整脑残了。 燕归看着不知像开的挺开心的狗尾巴花瞬间蔫了。 “你怎么了?” “我好伤心啊。”不知垂头。原来自己有一个叛逆少女的成长史。 “哦!不止吧!”燕归端起茶杯端庄秀气地抿了一口。 “还有白蘅呢!妖女白蘅呢!也是你。” 所以萧蘅白是幼年受到摧残心性大变,少年就离经叛道起来,然后学有所成就开始,开始! “水性杨花的妖女?”萧宝张着嘴,“这是我姐!” 天呐!难道这就是真相吗! “白蘅!”萧宸闻言色变,猛的站起来,连带着椅子都踢翻。 老兄用不着怎么兴奋啊!这可是石椅子啊! “啊啊啊啊!”一直在周围游荡趁机偷听的萧溪寒一下子就炸起来了! “不行!我女儿怎么能是这种人呢!”咋办!得快点和成家商量商量亲事!对!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的萧家主冷静下来,一幅气定神闲。 “那个,阿宸啊!带你妹妹出去逛逛,这么久没回来了出去看看玩玩。为父还有公事要办。”我得快点去写信啊! “父亲?”一向沉稳的萧宸不知所措起来,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溪寒。 “怎么了?”萧溪寒皱眉,对于长子他也是不太了解。 “我,我。”他看看不知再看看父亲,“怎么带?” 噗!萧宝一口水喷出来。 萧宸从小长到如今从来都是严肃端正,在族中已经颇有威望。然而作为一个带妹妹上街的哥哥,还是头一遭。 “那,你是不是应该去换身衣服,好看点的,带花还是粉色?”萧宸很严肃地思考。 “不用不用!”不知连忙摆手,却遭到来自便宜哥哥的眼神杀。 “不行!一定要换!”怎么可以马马虎虎的!姑娘家就要精细讲究。 第15章 所以不知现在跟着自家黑面哥哥在逛街,姑且算是吧。 “这个好吗?” “嗯。” “真的?” 用力点头。 “全要了!” “……” 然后就是萧家大公子横扫夜市,提着大包小包还顺带着弟弟妹妹。 “阿兄!我要去那!那有彩灯!”萧宝扭着屁股挤开不知窜到萧宸面前指着那花枝招展彩灯妖冶的酒楼,萧宸望过去一脸迷茫。 毕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萧大公子也不晓得那是何去处,不过看着门口招徕顾客的都是妙龄女子,就觉得是不好。色即是刀。 “那不好。”对着弟弟期待的小眼神满是拒绝。 “那是……”不知睁大眼睛,看着彩灯斓曦,一瞬间似乎有点红色飞舞过去。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不自觉抬步走去。 “小白!别乱走!”萧宸眼看萧蘅白独自一人挤进人群中,娇小的身形消失不见。 她一直在等这种感觉,旧事浮现的心头震动,脑海中突然的一击。 不知一直不怎么相信自己是萧家人,即使证据完美得无懈可击。但是没有那种共鸣,没有记忆破冰的苏然,而是更加迷惑不解。 可是这彩光流斓中突然柳暗花明,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去看看。 红色蝴蝶流连灯下,识灵蝶喜好光,越是五彩斑斓越是喜欢。这也是成怿选择这一处的原因,用来唤回识灵蝶,这些蝶儿失了主人活不了多久,好歹也它们死前再看一看。 成怿心想,就伸手摸摸它,那蝶翼轻盈剔透得柔弱极了,却灵巧地避开。 “真是聪明的东西啊!碰都不让碰。” 成怿自嘲地摇头又不死心起了作弄心思硬是伸手笼住一只,用灵力包裹住。红蝶奄奄一息的停在他手心,不住地摇着翅膀,晶莹得如同眼泪。 成怿一颤,就松开了。 红蝶散乱地飞舞着,凌乱凄美,像是最后的告别。 “那么也要离开了吗?”成怿低垂着脸,发丝从丝绳里挣出来垂落在额间,淡色眼瞳在月色中璀璨夺目。 嗡嗡嗡 本来乱糟糟的红蝶突然鸣叫起来,这种声音本来是听不到的,可是它们紧紧地挨着,翅膀擦着翅膀,声音也清晰起来。似乎在癫狂又想是在欢庆。 突然一股脑地逃离了灯光诱惑发疯了一样往下冲,成怿惊讶地伸手去拦,却触手轻柔。这些蝶儿已经是强弩之末,被触碰到就化成灰。 不知仰头站在被丢掷满是红绣花的树下,望着那彩灯觉得眼睛都要花了,是错觉吗? 就在她这样想着,想转身离开时候一撮红色荧光如同花瓣飘落一样飘到她面前,轻盈地停在她肩上,微微颤抖着。 原来是一只蝴蝶,不过这红色真好看。不知想着就伸出手触摸它抖动的翅膀,那蝶也听话极了等着她伸手。 “冰冰的。” 一声惊呼,不知觉得有重物压下来,恍一抬头就看见月华浸披着白衣,一双淡如初雪的眼睛如同火焰一般浓烈,璀璨得破碎。极致的淡和毁灭的烈火糅合着,是夺目的光彩。 吓得她猛地后退,可是她才退了两步就被拽住,用力一拉就跌进带着凉意的怀里。 “你!” “是你!”成怿惊喜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又皱起眉,再看到唯一一只存活下来的红蝶依恋着她,小姑娘巴眨着眼睛满是迷惑。 “成,成家小公子?”不知觉得头都大了。只是眼前这个人看着自己又像是不认识一样。 “你是,谁?” “?”真的不记得了,还好还好。 “小白!”萧宸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小跑到不知身边,气喘吁吁的。萧大公子从来没经历过人群汹涌的阵仗,难免应付不来。 萧宸刚想说话就看见不知被搂在他人怀里,那人也回头看着他,虽是好相貌。但是阻止不了萧宸直冲脑门的怒火。 “你!你是?成家小公子?”萧宸正苦思冥想有什么话可以形容这人的行为不端思想龌龊来着,冷不防看到那双极具标志性的眼睛。成怿冷眼看着,抬高手把本就矮只到他胸前的不知遮起来。 “哥!”不知使劲冒头都被他伸手压下去,不知恼怒。成怿看着自己手,感到温热的触觉,不觉有些怀念。 “哥!”不知只能寄希望于自家傻哥哥了。 “呃?哦!成公子可以松开我妹妹了。” “你妹妹?”成怿皱起眉,淡色眼瞳有些眯起,似乎在思索着这句话。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萧宸越发不喜。 “没什么,只是萧家哪来的女儿?从来都未曾听说过。” 萧宸更加生气,但是萧成两家从无交恶,甚至有姻亲……所以他也只能按压住怒气,硬邦邦地行了个礼。 前进一步,带着怒气看着成怿,后者不为所动仍是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萧宸趁机伸手拉着不知准备带走,一拉不动。 “成公子这是何意!”真是莫名其妙。 “你。”成怿愣怔一下,自己的手潜意识地在萧宸来拽时自发使力不让他拽走。看着萧宸恼怒要杀人的眼神,暗搓搓地想。 要怎样说呢? “她!你家妹妹冒犯了我。” “?”不知萧宸同时惊讶抬头看着这个人简直脸皮无敌厚,黑白颠倒起来完全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志得意满。 “就是如此。”成怿面不改色。 “你要道歉。” “你是说我好端端站在这,然后有人从那么高的楼台上跳下来吓唬我,我还要给这人道歉?”不知觉得这些世家观念太混乱了。 不行嘛?看着不知错愕到抽搐的表情,成怿心想不能让他生气。那我就不用太过分了,嗯。 “那就是我的错了。” 不过他本来应该让着我的,我都已经退让了一步了。 “但是你还是要跟我道歉。”再看见不知五官扭曲起来,“小点声也可以的。” 萧宸已经石化了。 脑中清醒地告诫自己一定要阻止父亲要让萧成两家联姻的打算。 不知和成怿的第二次见面,只是让不知更加惊恐世家子弟的脑袋有问题,成怿却在一旁带着颠倒众生的笑。 停在肩上的红蝶褪去虚弱的微光,开始重新得到光彩。 彩灯之下,月光洗涤。黑衣的月下酩单手拎着酒壶独自狂饮,那酒本是放在成怿最是宝贝的旧友供桌上,不过现在成怿应该也不会生气。 他站在树下,红色丝绦随风飘扬,淡色眼瞳里盈满月色。 面前站着个面容呆滞的小姑娘。 噗! 月下酩一口酒呛到,直直倒下去。 第16章 不知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世家子的奇幻头脑击晕了,怎么能如此奇特呢! 事实证明还有更加奇特的事发生,果然人活一世什么奇怪事都有可能出现。 看着端正坐在自家厅堂的成怿不知觉得他就是劫难。 今天的成怿很奇怪,穿了一身淡青色长袍,簪起一直随意散落的头发,端正温雅,对着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有些成家君子立世的做派,就是有种无事殷勤的可怕感觉。 反正他这一副打扮做作得到萧老爹的青睐有加。简直就是笑眯了眼。 “成公子很少来过南边吧。”简直就是礼待有加,萧溪寒一点都没有家主架子还兴奋地搓搓手,莫名有种不怀好意的考量。 “萧家主有礼了。”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个规矩的大礼。 白衣君子,明朗端正,且气度不凡温润有礼。看得萧家主满意极了,连连点头,觉得和以君子立世的成家有姻亲这决定真是对极了。 “什么?” 不知觉得这阵子事太多了,不光是身世明了来得太突然,还有这接踵而来的身份关联。 萧宝摇头晃脑的做大人模样看了看不知,又扭回头暗暗窃喜。 “咳咳,怎么。你对阿爹给你定下的亲事不满吗?”这个傻姐姐就是好玩。 “亲事!”不知觉得真是红尘高万丈,没得惹上一身土。她开始的的确确想找回身世,可当真的找到了却觉得麻烦。 撇开自己心里一股脑的不得劲和疑惑头疼,现在还添上一桩婚事。 这儿女情长的!哪是她想要的!不过看那成家小公子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喜欢家室拖累的,一股子自在逍遥,也许他也不愿意。 不知倒是猜对一半,成家虽然应承过婚事,但是时隔多年,成家可成婚的正统公子却在姻缘上总是多有磨难。这婚事是按着年岁才加在成怿身上,可又不能硬逼迫。所以成家也就装作忘记,再加上萧蘅白在世人眼里就是销声匿迹,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还有这号人。 不过现在嘛。 “萧家主是说成萧两家有婚约!” 成怿脸色变化莫名,萧溪寒看着觉得心里发虚。虽然两家已经无声中达成默契,都觉得这婚事不靠谱,现在自己却在这乱唱戏。 “是呀!贤侄你年岁还小,当时定下此事,你约莫还没出生。呵呵!” 定下这婚约也本是走个过场,双方到底也没打算履行。不然也不至于拖到如今,但是现在两家倒也是希望真能成。 “所以说是我?我和萧家小姐有婚约!”成怿突然发笑,眉头却还在蹙着,嘴角竟有些无意识抽搐。 看不出来到底是在嘲讽还是震惊。 萧溪寒端起茶盏喝下一口半凉不烫,直压住心虚。 大不了厚着脸皮去青山讨这婚事,也要把小白给定下来。 想起女儿少年就离家出走,没人看顾,糟蹋了自己名声还不知。就心疼到无以复加,看着清风明月的成怿,咬咬牙怎么都要办成了! 成怿一时反应不过来,直觉得脑海震荡,心绪大乱,却还是有一股自禁不住的欢喜不断上涌,甜的厉害。但是一想起昨夜白月如霜,彩灯霓虹那丫头的迷糊脸蛋,好笑又好气。 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但忆起正事,立马端正态度,看着萧溪寒,有些好笑。 “萧家主,晚辈听闻一事与令媛有关。萧蘅白曾经拜师落云山吗?” 萧溪寒本是着意不过,心中有愧。却没想到这小子浑然不理婚事如何,倒是问上小白的事情来了。 “这个!传闻传闻!吾家小女资质平平哪能去落云山拜师呢!” 落云山虽然在修道者心中可比之青辞台,但是就好比正宗和野派一般,落云山讲究缘法,注重天赋,擅长发掘各方面的人才,只有说的出由头,在某一道上有作为就是好的。 不比青辞台讲究全面过关,人品道心修为皆是上乘为佳。好几个投身青辞台被拒却靠着偏长奇技在落云山大放异彩。 由于落云山收徒从不过多注重品德道心,所以在世家中多有蜚语,多是不喜。 想着自家女儿竟然自己跑去落云山拜师,还学成这样。萧溪寒恨不得把这事掩实了,不让人知晓。 “那萧小姐这么多年来不示人前这是为何?” 成怿虽然心中暗暗有所确定,但此事太过于离奇还是问问安心。 “小女身体不好。”萧溪寒想到小白体弱多病,本是应付的借口倒有几分真情实意。 “她一出生就生病,这些年慢慢养着才见好转。前几天还又折了手,还有脚。” “他病了!”成怿猛的站起来,似乎就想要窜出门去。 萧溪寒古怪看着他,“如今已经好了,就是身子骨还是弱的,有个风吹日晒的可能就不好。” “竟然破败成这样了。”成怿喃喃自语,面上隐有怒气,手指曲起。一会又眉头渐舒,脸色好转一些。自言自语地说道还好还好。 萧溪寒看着这人面色几经转变,心里思索着蹊跷。 成怿却顿时容光焕发,眼眸迸射出奇异的光彩,笑得欢欣舒畅,俊朗逸秀。 “晚辈还有一事拜托萧家主。”说完竟退后一步长长地一鞠躬。萧溪寒觉得心肝颤。 “我想带着蘅白一起走。” 萧老爹顿时吓得茶杯都甩出去了。 “这是为何!” “也是为了好好相处不是么。”成怿直起身子,一脸温柔,淡色眼瞳润泽流光,带着银色耀芒,妖族的魅丽。 “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再也不分离。” 那个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不知歪着头看着桃花簌簌飘落,花冠浓密氤氲如同淡粉色的霞雾,夹着微微香气,心旷神怡。 燕归执剑,半跪在地上,微微喘气。气息紊乱,对面林怒正立,手上剑刃发寒,虎口震痛。二人正在对招。 萧宸正端坐廊下,翻着书卷,这个大家公子倒是喜读书。 “阿姐在看什么?”萧宝捧着果盘吃的乐乎。 “就是还有些迷糊。”看了眼胖墩,有些试探。 “我,萧蘅白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呃?我记事以来只听过她如何如何乖张任性。”萧宝歪头,“阿爹说阿姐是个极其自尊的人。” 自尊?所以才忍受不了出走了。 “可是阿娘说小白是真性情, 第17章 “这个带上,那个也捎上!诶诶诶!那食盒可是小白最喜欢吃的!一定要拿着!”萧家主亲自搬着凳子来给萧蘅白打包裹做监工。 一只胖乎的萧宝趴在廊下舔着糖葫芦看得津津有味的。旁边不知托腮看着这奇幻的事态发展,一边回想这一切的源头。 “小白啊!”萧溪寒看着不住瞌睡的女儿有些踌躇,搓搓手。 “为父打小就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现在呢,那个成家小公子就是你未来的夫婿。”看着不知愣愣出神,萧溪寒重重咳了一声。 “为父希望女儿你能和他相处相处,看看合不合适!你现在记不得以前的事,那正好可以重新开始嘛!就从亲事开始吧。” “可是,”不知看着灯火晃眼,“你干嘛巴不得自己女儿赶快出嫁?” “你不是最疼女儿吗?”巴眨着眼。 “那个嘛!你要是有一个好归宿为父也高兴啊!”萧溪寒僵着脸笑得开心,回头对上不知试探怀疑的眼神,心底发虚。 “那个,小白啊!你还记得你几岁了吗!” 不知歪头,大概是几岁来着。 “二三十吧!” 萧溪寒暴跳如雷,“二十五!什么三十!” 原来这么大了! 萧溪寒咳咳,重新恢复正经。 “老大不小了啊!” “还好还好。”这个岁数还可以接受吧。不知暗自欣慰,可是在兰汀十七岁即可议嫁,二十五差不多都孩子满地跑了。 所以二十五岁的萧蘅白已经远远超出婚嫁年龄,再加上还有品行不端的传闻。萧老爹只好厚着脸皮去求成家这门口头亲。 “阿姐你听说过关于四方的著名歌谣吗?”萧宝晃荡着脚丫,差点踢到他姐脸上。 “什么歌谣?” “东方凤凰女难嫁,西边水黑太荒凉,北来君子老且孤,南河一枝花也无。” “这说的就是北青山成家的男子通常无意婚嫁,所以大都孤老终生。而我们兰汀却是女儿少,那老长族谱上就三个。” 萧宝翻过身腆着肚子,“我三生有幸看到个活的萧家女儿!” “所以?” “所以阿爹打算促成你的婚事这也是成家乐见其成的,你难逃一劫啊。” “……” 萧宸冷着一张脸,满是抵触。萧溪寒摇着扇子乐滋滋地看着自己坑来的女婿。 “为何成公子要带走小白!”萧宸眼睛几乎射出利剑,成怿却笑得摇曳生姿般没瞧见。 “家中长辈定下的亲事当然不可马虎了事,怿与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彼此颇有好感。” 好感个屁!萧宸就想骂出口来!成家月妖哪来的好感!整天抬着出殡似的驾座很不得跟天下人对着干,怎么就突然来求娶小白了? “父亲!这亲事作罢!”萧宸一震袖,满脸冰霜。成怿回头看着他,眼眸也尽是森意。 这家伙! “阿宸呐!这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萧溪寒不好再打哈哈,赶紧拉着萧宸低声说。 “你妹妹现在年岁也大了,就让他们处处嘛,不行就算了。何况你妹妹以前风评不好,跟着成家小公子出去游山玩水顺便看着人家逮逮坠仙还是杀杀恶鬼,顺个好名声嘛。” “父亲?”你打算得好精啊! “就这样说定了!我家小白就拜托了。”萧溪寒对着成怿拱手,成怿回礼。 萧宸只能按下心思。 不知还在发着呆就被风卷残云地打包塞进马车里。 “发生什么事!”好容易探出个头,就被塞进去。 “小白呀!你要好好听成郎君的话,好好相处知道吗?”萧溪寒慈祥着一张脸,温柔地抚摸着不知的,呃,漏出来的一小片发顶。 “你怎么这样子!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当然是因为知道你会拒绝了!萧溪寒暗自嘀咕着。 萧宸在一旁仔细地查看物品清单,对上不知,微笑,伸出手摸摸她头。 “哥哥。” “嗯。你要好好吃饭。” 萧宸转身去看看被褥软不软乎,回头不知就没影了。 不知提着碍事裙边踮着脚偷溜在墙角,跟燕归说好了在上次惹事的杨明街会合,还是先逃吧。 结果转过墙角就看到一个轩朗绰约的身影,不知觉得眼睛发痒,就回头打算走另一条道。 “萧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成怿站在她身后,摇着扇子,风一阵阵的,吹得发慌。 “呃,没什么就是出来走走,走走。” “那为何不叫上成某呢?”成怿伏低身子,侧着头对着她耳朵吹气。这身高真是矮啊。 不知一阵毛骨悚然,跳起来离他五步远。 这人好邪乎! “萧蘅白,你真的是萧蘅白吗?” 不知忽地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成怿。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萧蘅白她不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 “那人可不是个好的。”成怿好整以暇看着不知,微微挑眉。 “传言尽管有弄虚作假的成分,但是终究事出有因。” “萧蘅白也是真的在瑶花宴上戏弄世家,玩弄感情。你认为是你吗?” 也许是呢。我摸摸鼻子。 “所以我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忘记所有,甚至性子也改了。” “不如这样吧,我来帮你找回记忆。”他伸出手,柔白不似男子,但也修长有力。 看着这只手有种莫名的信任,发愣着就也伸出手去握紧他。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些事情。” “什么?” 成怿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一般,血气上涌,他白皙的脸柔化了英朗,此刻却英气许多。嘴角抿着,却哆嗦着,有些踌躇又激动得眼睛发亮。 “萧蘅白曾经救过一个人,也是她医治的最后一个人,我一直在找他的踪迹,可是萧蘅白自从那时就销声匿迹,你要是他的话……” 成怿抬眼似乎有晶莹流转,阖眼默默含住。 “告诉我他在哪里。”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低头看着他拽紧的手,好疼。 他应该是发现了,松开手。好像有些腼腆的不好意思。 “抱歉,疼吗?”他竟蹲下来,成家小公子性情暴躁冷僻,目中无人惯了,即使是四方大家他也不屑得很。现在这个人却蹲在我面前,仔细查看我的手,这身体很差,稍微疼痛便发青紫。 成怿看着清晰的手指淤青很是恼火。 “你怎么……”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感觉到有东西落在他头上。 我颤了颤手,那手放在他发顶上轻轻地揉揉,不知为何他在我面前蹲下我就想伸手揉他。 嘴里糯嗫着欲吐不吐的话,有些迟疑,看着他有些呆滞,却慢慢翘起的嘴角弯弯。我壮着胆子。 “乖呀。” “欢喜。” 成怿眯起享受的眸子瞬间银光乍放。 第18章 “欢喜?为何如此叫我?” 成怿牵着不知,回头打量着这个矮矮到他只能看到发顶的小姑娘,不由心花怒放。 “不知道。”不知踢着石子,不经意地说。 成怿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好笑极了,停住脚步蹲下,他越来越习惯这样。 黑亮圆乎的眼睛巴眨着。 “怿,是欢喜的意思。”成怿每说起这个字似乎含了一嘴蜜糖,甜滋滋的,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眼睛眯起,狭长的眼睫扇着,语调轻扬软乎。 不知睁大眼睛,这个男人好会撒娇啊,要是男子听到了也觉得可爱讨喜吧。 “你,你正常些!我当然知道!” “对,你当然知道。”成怿愈发开怀。 “真是奇怪的人。”不知暗自嘀咕。 “不过医治什么?”不知歪头,“萧蘅白她……” “是一个医师。”成怿好笑,“这么一个人竟然是个医者。” “医者?萧蘅白是一个医师?那为何?” “为何自己却落个记忆尽失的下场对吗?”他笑弯了眼。 “她是落云山舒青云的得意弟子,可是从未出世救人。反而是戾气横生,出来捣乱生事的多。很少人知道她原来是一个厉害的医师。” “她曾经制出一种药,名解忧,就是能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 “所以!我!是吃了这种药吗!可是为什么?” “对呀!为什么?”他还是那副样子不急不慌的,笑眯着眼打量我,像是在看一个出洋相的笑话。 鼓起腮帮子,这家伙! “别生气啊!我也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想知道她最后到底做了什么。”语气突然低沉铁坠一般,阴恻恻的。 我有些琢磨不透,他到底是敌是友? “你,和我有仇吗?”虽然不一定会说真话。 “仇?不至于,只是想要打听一个人。” “谁?” “你听过东方凤凰一族吧,他们一代会有一个尊主,我打听的人就是前尊主,凰钟。” 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来,可却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劲。突然鸡皮疙瘩起来了,后背发凉,有种想要疯狂退后的打算。 猛的手臂一紧,他伸手抓住我,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要去哪里啊。” “我我我……”我眼珠子一转,“我尿急!” 呼呼呼 成怿像是僵硬了面皮,皮不动肉却抽搐着。 我摸摸鼻子,似乎,大概一个女的不能这样说话吧,应该是不能的。 “你真是!”他似乎找不到词说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算了!你本来就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个淑女!”成怿重新拿起扇子摇起来,“妖女!” “……” 不知清清嗓子,力图挽回脸面。 “那个轮到我问你了!你是怎么知道萧蘅白是个医师的呢!你会不会是在骗人!”她自己的家人都不知道。 “这个嘛!”成怿思索一番,很是犹豫,“当然是因为她和凰钟交好,我听凰钟说的。” 吊胃口! 不过这个凰钟是什么来头?萧蘅白与他交好,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打听一下。 “那个凰钟现在在哪?我们先去找他吧。” 我话一出口,成怿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呃,我说错话了?” 难道他找凰钟是要报仇,不对!他也不知道凰钟在哪!还打算让我想起来好告诉他,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恢复记忆。 我刚想开口,就被成怿瞪了一眼。 “那个人,已经死了。” “谁!死了?” “你耳朵聋了吗!凰钟!” 被莫名其妙地吼了。 有一丢丢悲伤难过。 和成怿分开后跟萧老爹道了歉就偷溜到后苑来找燕归,在事态未明了之前,这个乱打乱撞碰到的应该可信些。 恰巧燕归和林怒打输后,特听他教诲,坚信吃苦耐劳方有所获,被林怒忽悠到后苑洗马。这公子哥大概连洗澡都要别人伺候,洗起马来简直就是打战。 甩着湿漉漉的袖子横刀立马一样气势十足,大言今儿不把它洗了,就把自己洗了。 我倒是觉得后者可能已经实现了。 “什么!”燕归十分震惊。 “你说什么!你竟然和成怿说起凰钟!你是真的不知道凰尊主是成家小公子的禁忌吗!” 不就是个死人吗?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一脸好奇地扒着燕归衣袖。 “你说说嘛!什么禁忌?不要说一半留一半。” “你这病好严重啊,这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燕归看四下无人,拉着我凑近了耳语。 “要说起来这成家小公子现在看着风光无限的,其实不然,成家许多人都看不惯他,也是如今成家当家作主的是他同房堂兄,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他能如此逍遥。光是他一半妖族血统就够他蹉跎了。” 想起世家对血脉极其看重,成怿应该也吃了不少苦。 “可是人家走运,被当时还在青辞台修道的凰尊主捡回去,一同拜在大长老门下,一时间就水涨船高了。成期也就是他堂兄听闻堂弟踪迹就打算迎他回宗,虽然也不是很顺利,但是仗不住人家有一个做尊主的师兄。” 所以成怿和凰钟是师兄弟啊! “不过现在正好形势相反咯!当年的孤儿如今是成家行二的公子,凰尊主却死无全尸了,如今提起他的人大多是摇头叹息,可怜好一位红衣白玉郎。” 舔舔有些干的嘴唇,心沉沉下坠,像吞了秤砣一般噎得慌,却无处可说。 “他的第一大罪就是曾经因一句口角就杀了数百位修士。这也是他脱罪不得的,当时目击的人直说那简直就是地狱修罗再世。” 燕归袖起手来打算再接再厉继续涮马,和眼前这只特不喜欢洗澡的大白马一横眼,马重重地打个响鼻,焦躁地跺步。燕归刚想上前,却脚下一重,险些一个踉跄打滚。 低头一看,不知吊在他脚上。那大白马也探头去看。 “你这是要干嘛!” “我不乐意了!”不知抱着大腿,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但是就想抱着。 “你这是干嘛!又不是我惹你生气了!你要去烦也是去烦那个罪魁祸首!” …… 萧宸冷着脸端坐在树下的苇席上,看着对面的成怿重重冷哼。 成怿依旧是一副凛然轩昂的样子,白色衣服翩翩如谪仙。 只是脚上抱着一个,萧蘅白。 “小白不可无礼!” “没有关系的,萧家兄长,她喜欢就抱着吧。” 成怿笑得开心,还伸手捏了捏不知耳朵。 不知侧头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成怿呆滞。 “……”萧宸暗爽。 第19章 “小白呐,以后不可以乱咬人了。”萧宸一脸忍着笑,抽抽着脸皮,很是难看。 萧溪寒苦着脸给成怿包扎伤口,唉,我这女儿这么怎么不让人省心呢!不过这牙口好啊!吃饭一定吃得香!不会饿着,这好啊!萧家主思路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小白呀!以后……” “我去!”不知突然岔开话题,目光炯炯。在灯火下像是要滴落出晶莹。 “呃?你怎么?”萧溪寒猝不及防,但也松了口气。 “小白?”萧宸讶异,继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真的无辜的成怿。 “我去。”不知坐在榻上,手抱着叉开盘起的腿,摇摇晃晃的。像个孩子一样,“我想出去走走,也想要能记起以前的事来。” 说着摇摇晃晃的,叹口气。 “这种如坠迷雾的感觉真不好受。” 你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在场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暗自腹诽。 “明天就启程吧!还有要带上燕归!我承诺过带他去青辞台拜师的!” 成怿闻言挑起眉毛,眼底暗流涌动。 燕归?青辞台!哼!成怿暗自磨磨牙,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那感情好啊!” 萧溪寒觉得最近鸿运当头啊!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萧宝抛着小手绢给自己姐姐送行,燕归也一脸茫然地跟着一起走。 不知扯扯自己身上的棉袄,抬头再瞧瞧很不一样的成怿。 成怿没再带着家仆,而是留下两个护卫,就是君同和孟中,一个笑嘻嘻一脸和气,另一个像是欠了银两似的脸臭得很。 他自己穿着一身半旧的藏蓝色裳,外罩着银灰长袍。及腰的头发梳起,用银色发冠束起,却留下一束长发垂在身后。看起来没那么清逸舒朗,反倒有种初出茅庐的利落劲。 “你这打扮有点显年轻啊!”看起来资质不高,像是下山来历练的学徒。 “你坐好。”很是寡言啊。 成怿好像心情不好,慢悠悠瞥了我一眼,我心虚地退到轿内,他这出殡一样的白纱座倒是给我坐上了。不过现在纱幔换成天青色,朦朦胧胧的,有些烟雨的婆娑。 隔着纱幔,看不清他神色,倒是我刚爬上来坐着的时候,他在座前伫立良久。 “你要不还是自己坐吧。”让主人家在外面骑马不是很好啊。 “你坐着就是。”他挑起一边看着我,略有踌躇。 “你觉得冷吗?” “我没那么弱!” 自从我临出门半夜踢被子着凉以后他就一直这幅样子。 “是呀,谁家着凉差点断了气。”燕归骑着马冷不丁就来掀我的台。 “我只是偶尔!”这身体真的好差劲,发个烧就要命。 “是呀是呀,你可能是睡迷糊了憋住气忘了出。是我们大惊小怪!” 燕归飘过。 噗嗤!孟中笑出声来。君同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又莫名烦躁地很。 “萧姑娘身子的确很差,还是好好养着。” 哼!掩上纱幔躺着,不跟你们说话。 成怿看着摇动的纱幕,回想起晏老的话。 萧蘅白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伤了根元,只能好好养着这一条路了。 到底是如何的伤痛? 孟中瞧着成怿心事重重的,撇撇嘴,又往君同那边看也是绷着一张黑脸。 “君同,你是不是不高兴公子跟萧蘅白一起走啊。” “你少说话!” “那你就是不开心公子和萧小姐的婚事了!”孟中压低声音,对着看过来的君同乱挑眉毛。 君同默然。 “真的是!”孟中惊道,差点滚下马来。 “你闭嘴吧。” …… “公子,这是最近的书信。”君同捧着信笺躬下身子递给成怿。 “我们这是要去哪?”不知探出个头来跟燕归小声咬耳朵。成怿扭头过来狠瞪,不知猛的一头扎进轿内。 瑟瑟发抖。 燕归愣了半晌,就大笑起来。 “你看你那怂样!” 成怿阴沉着脸收回目光,抬头看着灰蒙的天。 “快要下雨了,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半夜窗扉突然挤开,钻在温暖被窝里的不知正呼呼大睡,听到一声极细的笑声。 模糊睁眼黑乎乎看不清,伸个懒腰手就捅出去被子外,一阵冷风刮下一层皮肉似的刺骨。 赶紧扒拉开盖着头的被子,一瞧差点吓死。自己半悬在空中,风四面八方地涌入。 “妈呀!” “不要怕。”成怿的声音随即传来,只是被风撕扯地破碎。 “你她妈把我带出来干嘛!”灌了一嘴风。成怿抱着个被褥像巨大蚕蛹飞跃在树林间,那是和走的方向截然相反的。 “带你去找一个人。”成怿发丝滑进眼睫,眨眨眼。 “不想带其他人。” “只有我们两个。” 呀!前面有个大树叉,成怿调转方向,把不知塞回被子离去。 “要加速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不该相信你! 暮色沉沉,最西边就是黑海,水流湍急,暗礁多触。往东就是一大片黑林,这是特殊地貌生长出来的树木。比海水淡一些的是天穹,往下就是一只大旗帜一般的黛色山丘,旗山。 由于临近黑海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只有山腰处有一座白色灰墙的道观,在黑水乌天黛山中很是惹眼。 道观前种了一棵大树,枝虬叶茂,在冷风萧瑟里传出一阵低声呜咽,似鬼如魅。时轻时重,夜深人静时渗人得紧。 黑漆漆中向外伸出的粗大枝干垂钓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飘忽摇动。不 时呜咽,如同鬼魂。 嘎吱一声。 道观的乌木大门推开一条缝,一只脚探出来,掂了掂土实不实。 瞬间挤出来一块大石板,足有半人高。底下却是一双瘦弱的脚踏着,石板转过来,是被一个小道士背在身后。 小道士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小小的个子,穿着旧灰袍,衣摆都垂到地上,拖着不甚合脚的鞋子。却十分灵活地踮脚小跑到树下,一把抱住树干,愣愣抬头看着头顶的白影。 “暮秋!” 小道士压低声音却很是努力叫着,叫了一会没有动静,有些失落,抬脚往回走。 “老子还活着呢!还不快救老子下来!” 白影摇晃起来,长长的衣摆轻飘飘的,在中间才有两只脚在不停踢蹬。再往上就是满是怒气的脸。 第20章 暮秋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发现吗?” “我偷偷下了药。” “他们竟然敢绑着老子,还打我!” 暮秋竟罕见地有些委屈,明明破天荒地做了件好事,反而被打,还不如做个坏人,吓得他们不敢接近呢!想到这又抽抽鼻子,不是要哭,就是就是老子受凉了! “你别哭啊!我知道的,你是要救我的。”小道士急得团团转。 “我还是先把你放下来吧。” 说着把背着的巨石墩放在地上,推着给暮秋踏着,暮秋一看那石墩就来气,要不是它,老子会把吊在这!气得踹一脚。 “我要报仇!” “好好好,呃?报仇?那个,我已经给他们下泻药,会拉到明天,算不算报仇啊!” 虽然是师父们不对,可是邪修报仇是不是很可怕。 小道士还是有些担忧害怕,但还是小心爬到树上,给她解绳索。 “能不能不要报仇,我再去下点药?算是大大的惩罚好吗?” 暮秋踏着石墩,重重哼唧。 小道士只好垂头,乖乖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吊了一天,手已经磨破皮,渗出血来,凝固成一片血痂,看起来很狰狞。 小道士赶紧加快速度,放轻力度,还小心翼翼地呼了呼气。暮秋觉得好痒。 “算。” “什么?” “算报仇了。”暮秋觉得自己真是太好脾气了,想摸摸鼻子掩饰一下尴尬,发现自己还吊着呢。 听见树枝咿呀一声,想着那小道士别是要摔下来,抬头看。只见眼前一片灰色,接着全身一紧。 傻乎乎的小孩带着傻乎乎的笑抱着她。 “暮秋啊!你真好啊!” 暮秋愣了愣,竟然还有人觉得自己好。有些自嘲地抬头看天,夜里无星无月的,偏偏觉得夜色还行。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上一个这样说的人,暮秋只好仰高了头,嘴角一咧,眼角有些湿润。 就看到远处比夜色浓重一些的树林叶间一双骨碌转的眼睛,接着寒光一闪,比剑锋更快的竟然是一个滚得贼快的肉团子。 “暮秋。”蓝色的水纹灵气挟着寒剑,是成家的人,还是成家小公子,这也是故人了。 “成欢……,成家郎君,别来无恙啊!” “你这是……”成怿依然还是那副生死无乐的表情。 “我?”看看还抱着她的小道士觉得误会大发了。 “我招蜂引蝶嘛!依旧如此有魅力啊!” “哎呀哎呀!成郎君!我腿好像断了。” 果然地上有一个哭包,我没看错。 “你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稍候。”成怿走到那滚得灰头土脸的人面前递给她一块白巾,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会法术吗?”土团呆着头。 “哈!这年头你带个小菜鸡出来挨打啊!” 暮秋幸灾乐祸的。 “小姑娘你是惹到他了吗?带你出来找死吧!” 成怿果然不理睬,只是蹲下来看看土团的脚。擦干净脸土团也是个白净小姑娘,哎呀!成家小公子的魅力无边啊! “萧姑娘,腿没事。” “啥!她姓萧!等等!就是那个小妖女!姓成的!你对得起……” “多嘴。” 暮秋吧唧嘴默默闭着,倒也是听话。 不知偷偷咧嘴,就被对面的女子狠狠瞪着。 “成郎君这是谁呀?自悬树上倒是风雅啊。”嘿嘿。 “这死丫头是谁!”暮秋捶捶腿,坐在石板上,翘着二郎腿。 小道士站在那里看着石板不知如何是好。 “暮秋呐!能不能不要坐在我家师祖上。”小道士急得团团转。 “要不你坐我身上?” 我揉眼去看是哪家小单纯善良的孩子,就看见那女子白得惨淡的脸上一抹红晕,恼羞成怒得跳起来弹了小道士一个爆栗。 “谁要坐你身上!” 呦呦呦! 结果当晚就抱着腿坐在山洞里一宿。 “嘿嘿!不好意思啊!蔽处有些简陋,不过还是能住人的。”这个叫暮秋的人笑嘻嘻地说。 还不如我的破庙呢!黑黝黝洞口白色的石头移动着,那个小道士咋还背着那块石板啊!不重吗? “暮秋!我捡到柴回来了!” 暮秋一脸欣慰。 “没枉费我的教导啊。” 不知蹭到成怿身边,那人支着根树枝捅着火堆,回过头看着不知,拿着被子给他再围上一圈。 “喂!成怿!我就这一件御寒的被子!我也是个女的!”这个暮秋怎么一直阴阳怪气的。 “她身体不好。” “得了吧,萧蘅白你装什么装啊!自己不就是医师吗!还能病死!” 这人跟吃了火药似的,我挪挪屁股故意坐紧他被子,翻个白眼给她瞧瞧。 “成郎君,这人也认识我吗?”暮秋?完全没印象。 “嗯。”这副忍笑的模样是为哪般啊? “哼!”暮秋坐到火堆旁,拉着小道士坐,砰地一声,石板砸到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咳咳咳!这石板这么重啊!小道士咋能一直背着呢! “咳咳!小石板!把这石头扔了!”暮秋呛得一直咳嗽,火堆都被扑灭了。 “不行!”小道士闻言紧紧抱着石板,原来是他绑着的绳子断成两截。 “你傻不傻!那是你的师兄师姐骗你的!” 暮秋叉腰叫骂着,小道士愈发抱紧。 “成郎君,这人是谁啊?”这幅样子…… “你不认识我了?”暮秋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快怼到我鼻子。 “吓得眼睛都睁大了,真的不认识了?”暮秋弹了一下我额头,看我捂着,呆滞地歪歪头。 “还真不一样了。” 火光重新燃起,橘色的光照清眼眸。 眼前这个人虽然形容狼狈,却有一双好看的剪水瞳,睫羽卷翘。水莹亮泽,有股灵动劲。 就是脸色很不好,苍白得很,看她衣裳单薄,还被吊在树上一天了,应该很累了。 不知扯开被子,站起展开来,披在还反应不过来的暮秋身上,在胸前打了一个结。 “你也冷了吧。” 暮秋眼珠骨碌骨碌地转,迷茫地看向成怿,后者还在捅火堆中。 “这是谁啊!不可能是那个尖酸刻薄的萧蘅白吧!” 尖酸刻薄!我? 自以为人品很好的不知,在被杨樾指控水性杨花后再添一尖酸刻薄。 “你自己看呗。”成怿回头看一眼石化的不知,微微一笑,很是幸灾乐祸。 “成郎君,我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一个人说你不好,可能是偏见,两个人说你不会也可能是胡说,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这样说。 “您就是妖女前辈!”小道士张大嘴,手里半个馒头掉在地上,粘了灰。 “一般一般啦!” 不知已经有气无力。 第21章 “我是暮秋啊!” 暮秋很是高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围着我打转。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还记得怎么吃饭拿筷子吗!” 这家伙! “你呢?就一直躲在这深山里做乌龟吗!”成怿漫不经心的。 闻言暮秋涨红了脸,哼了一声就坐下来。 “你到底说说看为什么要躲在这。” 成怿追问着,很是嘲讽的语气。他一直都是给人一种懒散轻慢的感觉,这会咄咄逼人起来。 我默默坐回去裹好被子,看起来不好惹。 “你管我!我喜欢躲起来就躲!我就是乌龟!” “为什么不回去?”成怿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 暮秋低下头倒是没有还嘴,有些羞愧。 “我不能回去了。” “没脸见人了。” 成怿看着她,眼里是看不清的哀伤。我想这个暮秋大概就是黑海暮氏的那个暮秋吧。 暮氏虽然也是四方大家之一,但是却很少被提起,因为四方家族都是在圣兽陨落后各自废弃传承之法,自创家学才保住地位。当然东方凤凰一族圣兽没有陨落而是沉睡,所以保留着传承之法。而黑海却是反其道而行,利用邪神来得到灵力,这也是被人人喊杀喊打的原因。 后黑海分裂成两派,信仰邪神的司家被逐出家族,暮氏澄清身份不再信仰陨落圣兽也是开始学习其他家族苦修。勉强保住世家名声,但也效果不怎样,好在西边黑海实在难以管辖,懒得去找暮氏麻烦,所以还算是安稳。 但是司暮两家关系密切,姻亲交杂,难以完全分离开来。当时暮氏家主妻子正是司家人,为了表明态度,暮家主将妻子休弃。而暮秋就是他们的女儿,亲母被休,身份尴尬。 并且为了彻底断绝关系,暮秋幼年就被送往青辞台幽闭,暮家重新扶正妾室,如今的暮家家主刚好是暮秋的同父异母哥哥。 暮秋沦为弃子,却不得不留在世人眼中。 “他奶奶的!老娘就是不回去!谁还惦记着我呢!”虽然口气很冲,说话粗俗,眼圈却红了。 “我呢。”成怿看着她,“还有我呢。” 暮秋顿时热泪盈眶的。 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成家小公子不愿成亲是因为这般!他喜欢司家的人,所以不被接受。 成怿这号人开始丧气恨生传说是从他师兄死后就开始举着白幔示威反抗,可是同时也就是暮秋从世人眼中消失的时候!难道…… 不知顿时贼眉鼠眼起来,看着这两人四目相对,觉得尤为含情脉脉。 “咳咳,你们该不会是情侣吧!” 空气凝固,连火灼木柴都噼啪声也停住了一般。 …… “你还是要躲在这吗?”成怿很是伤神地揉揉太阳穴。 “不然呢!” 暮秋抱着脚靠着瞌睡的小道士。 “我出不去了。” “很多人都在说你加入了邪修坠仙一流,都有人看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就说呗!”暮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就算我好好念经吃斋他们也没一句好话,就是怀疑我什么时候反咬一口。正好他们现在如愿了!还可以叫嚷着当初就没看错我,生下来就是一个坏胚子!” “你这是怎么了!还来劲了是吧!” “谁在乎我啊!凰钟已经死了!” 暮秋跳起来大骂着,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哎呀!” 两个对峙的人都回过头去看。 哭到睡着的不知在睡梦里碰到额头的大包,叫呼了一声又巴砸着嘴呜咽地睡过去。 那大包是暮秋捶的。 噗呲 暮秋忍不住笑出声,一手抹掉眼泪。 “这人真是……” “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像……”成怿语速很快末了却低下声来。 “你说什么?” “没有。” “萧蘅白失忆了也好,她以前也是那么喜欢凰钟的。”暮秋重新坐下来,打量着不知。 “喜欢得要命,还一直找我麻烦。我说她会不会是实在受不了打击才自己喝下药。” 暮秋托住下巴,点点头。 “非常有可能。” “不是。”成怿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不是什么?” “不是这样。”成怿瞧着不知,眼神涣散迷蒙。 “他不是这样。” “你有点奇怪。” 暮秋打量着这个很久没见的老友,觉得他很是怪异。 第一次见面是在青辞台,永远跟在凰钟后面的小师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只要离了凰钟的身就张牙舞爪的,很是暴戾。 后来凰钟死了,发了疯似的大闹后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恨不得逮谁咬谁。所有以前的朋友都被他糟践了一遍,也就避之不及。 唯有暮秋一出事就消失不见了,这几乎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 暮秋觉得自己实在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都龟缩到如此境地了,还被这家伙逮到。 不知揉着眼睛醒来看见他们两人诡异的气氛,还是装睡吧。 “你知道暮迟在找你吗?”成怿的声音还是很低沉,压抑着。 “哥哥?”是暮秋的哥哥,那就是暮家的家主了。 “他在找你,他碰到司钰了。”说到这似乎犹豫了一下。 “他被好生奚落了一番。” “那个该死的家伙!不过我哥才不会被他激怒呢!”语气倒有些骄傲哦。不由得想笑。 “不是。” “暮迟生气了,还和他打了一架。” “怎样了!我哥他!” “受伤了。” “司钰那个混蛋!他就是故意激怒哥哥的!”暮秋又开始大叫起来,不用看就知道一定在跳脚。 “我要去报仇!” “不必了。” “你话不能一口气说完!”暮秋肯定是在叉腰。 “他不是和司钰交手受伤的。而是因为你。”成怿目光炯炯。 “我?!”暮秋声音有些瑟缩的气弱。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呐!你……” “暮春。” 暮秋顿时就像是被掐住喉咙一样。 暮春?是哪个? “呃,那个,你找到这里很辛苦了吧!要不先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给你铺床啊!” “别介啊,先聊完再休息也不迟。”语气简直是冷笑。 “好了好了!暮春就暮春!你能怎么着我啊!”明显气虚胆怯,心发虚啊。 “说吧!怎么被骗的。暮迟他担心的要命。” “你什么时候跟他有交情的?”嘟囔着。 “目标一致的时候。” “那你先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暮迟才找不到呢! 成怿没有接话,气氛突然低沉下来。 “是凰钟。” 记忆里那个喜欢着红衣的男子总是用调笑的语气来说话。 暮秋那个家伙其实最想回家的,她以后就算是躲起来避世也一定是在黑海附近,而且一定要看得到黑海那水的地方。她是最喜欢看着夕阳沉入黑海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身体已经开始衰败了,你到底和司家交换了什么?” 第22章 果然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自从偷听到那个名字后,暮秋就沉默寡言了很多,成怿还是捅着已经熄灭的火堆。唯有小道士睡得香甜。果然有猫腻,这个叫凰钟的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小道士不知者无畏啊!敢于发言。 “还能去哪!待着呗!” “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成怿发飙了,不再捅火堆了,站起来。 “暮迟受了很重的伤,你家的人都在逼迫他。” “逼迫他放弃你。” 暮秋瘪起嘴来,眼圈发红。 “这样你也无所谓吗?即使,被自己的哥哥抛弃。” “我,我能怎么办!”跳脚了。 “回家。”成怿走出洞,早晨曦光粼粼铺盖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发光发亮。 “暮迟在等你回去。” 优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眸子浸着银色,鼻下淡淡的青草香随着林间凉风习习。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师父!他们在哪!小师弟也在这里!” 咳咳咳 似乎找麻烦的来了。 往洞口一瞧,一色白色麻衣的道士站了满坑满谷的。这暮秋的找茬能力果然和嘴贱程度一样啊。 “你们还敢找上门来!感情好呀!看姑奶奶如何收拾你们!” 你就吹吧! 结果乒乒乓乓一通打下来,看着丢到满山满谷的麻衣道士,还真有点能耐。 正愣着神,后颈一紧,就被吊着起来,回头看见成怿没有表情的脸,幽幽看了我一眼。 “你干嘛站在暮秋前面?” 咦?往就站在暮秋斜对面,看起来就像在护卫她。往这是自动找打机吗? “为什么?要,护着她。”成怿目光如炬,像是要看进我脑子里,一探究竟。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不护着我?” “那是……咦!?” 心中一顿,本能的要笑骂的声都涌到喉咙口,突然对上他那双不是作伪而是热切的眸子,瞬间滑回到肚子里,硌得慌。 他是真的在追究,不是在作怪。真的在提问,可是偏偏这样才让人为难。 “你干嘛总是这样较劲。”真是好累。 成怿耳朵微动,眼光顿时锐利了许多,嘴角微翘,似在嘲讽又像是轻蔑鄙夷。 却轻轻把我放下来,脚踏实地。 “你也总是这样,这样不愿清醒总是滥情。” 我?不知指着自己,一脸茫然。成怿顺着她目光点点头,突然眼神一狠,提着不知就扔出去。 迎面乱飞来的道士被一脚踢出去,顺便把还没落地的不知抢回来抱着怀里。 “你看看还不是我护着你。”语调低沉磁性,还磨蹭了一下我耳郭,有点痒痒。 “你不要这样!” “喂!你们在干嘛呢!调情啊!”暮秋呈叉腰状破口大骂,竟然有点亲切。 我口水被呛了一口。 “这么着!不乐意吗!有本事自己也找个。” 大哥你这么能这么平静无波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以为老娘没有啊!”说着就四下张望,石板小道士被暮秋大战道士吓得哆嗦着,正抱脚蹲着闭眼装看不见。 就被暮秋抱着脖子拉过来,嘚瑟地对着成怿。 “暮秋,你那是随地捡的不算。” “那就已经死僵了的凰钟!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得很。要是他还活着我就嫁他得了!” 瞬间成怿黑了脸,四周气流都凝滞起来。猛的胸膛一挤,我气都呛回去。 “你敢!” 不敢不敢!大侠先松下手好不好!我要被勒死了! “你说敢不敢!”这会他低着头注视着我,烈火一般炽热。 “不敢!” 呼!空气真好! 我趴着喘了好一会气,瞄一眼暮秋正拖着道士的腿扔出去洞外,小道士正紧张地跟随在后面,小声恳求。 成怿就挡住我视线坐下来,看着我,温柔地抚抚我背,轻轻地拍了拍顺气。 “你要记得你说过的。”又是想到什么皱起眉头来,眼中冷意渐起。 “不准再食言!” “成欢喜!我以前到底是怎么惹你了!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谁知他愣怔住,连眼底的冷意都滞涩凝固,表情僵着。 瞬间又如同东风夜放花千树,眉眼中迸射出亮极的光彩,嘴角不住上扬,眼底流光乍亮,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就是这样!” 我抬手挡住眼,不住眨了眨,成怿好像闪耀得要飞升了一般。浑身发着不能直视耀眼的魅惑曜丽。 “你?”突感觉到一阵狂风直击脑门。 “你们两个!够了没!” 被踢得扑在地上,浑身无力。暮秋做得好! …… “所以说,你是去救人了?” “当然了!我是谁!暮秋!姓暮的!怎么会去做见死不救的坏人!” 呦!还嘚瑟上了!腿抖得都要掉了。 暮秋跟我们解释今早那帮道士来找茬的前因后果,在暖融融地咬着暮秋叉来的鱼还有成怿打来的野鸡,以及小道士摘来的果子好甜的说,就我一人吃白食。 几天前暮秋在溪边闲逛,虽然她自己信誓旦旦地说是去修行感悟,但看她刚才吃鱼的凶狠劲,应该是嘴馋想去叉鱼吃。 结果看到去提水不小心掉溪里的小道士,小道士背着死沉沉的石板,掉水里就是直挺挺的像是专门去寻死一样,可是呢,小道士只是心眼实,被师兄师姐忽悠说那石板是要刻祖师爷的,一定要诚心诚意地背满九九八十一天才行。 所以去溪边提水还背着去,结果就掉河里去。 要是寻常人看到一个人在河边抱着足以当床板的石头掉河里,一定惊讶到模糊被那人寻死的决心感动到,所以估计坐下来嗑瓜子看热闹来的人居多。 可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偏偏让不是寻常人的暮秋瞧见了,当然就热心一起要去捞人啦。 当然了这家伙硬生生地把一个小伙子加那块石板沉甸甸地带水拽上来还是让我惊讶到了。果然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好巧不巧,暮秋刚捞到人上来就被人家的师兄师姐看到了,误会大了。人家一看暮秋这副戾气样子就知道不是善茬,还顺便怀疑她是邪修,歪打正着,刚刚好她就是被人说是邪修。 趁着她力竭一齐把她扭捆起来吊树上去了,还耀武扬威极了。 其实他们还算心眼实,要是在其他地方一听到邪修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捅死了事。 不过也幸好,不然成怿赶来只能给暮秋收尸了。 “就是这样!你说我好不容易大发善心做了件好事,怎么就倒起大霉来了!” 小道士两手抱着果子啃,闻言摇头。 “不是倒霉。” “遇到你还幸运了不成!”暮秋揪着他耳朵。 “那也不是。”小道士很是较真。 “缘分自有定数,终究不会白白相遇一场。而且就是缘分不及,我也不许。” “不许什么?” “空欢喜一场。” 小道士脸颊微红,有些羞涩扭捏。 “我遇见你是极欢喜的。” 我惊得肉都掉地上了,这小道士深藏不露啊。 暮秋呆愣住,顺手把自己撕下来的野鸡腿塞小道士嘴里。 “呜呜!” 第23章 听完故事也吃饱喝足了,腆着肚子坐在洞口晒太阳。 成怿目光晦涩地暮秋和小道士两人之间来回,很是明显。暮秋脸都涨红地要破了。 唉!女人!就是羞涩。 “不是你想的那样!”暮秋也有为这般咆哮的时候。 “该!”不知洋洋得意地添油加火,暮秋这次却没有反击,在成怿目光下败下阵来,不住摇头。 “你就别添乱了。” 说完就讶异地咦了一声看向我,呆滞着脸,成怿也回头看我,探究地扬起眉。 不过就是说了你心头好一句就给我脸色看,哼! “看我干嘛!” “呃,不是!”暮秋少见地不伶俐起来,还傻乎乎地摸摸头,咧出个呆笑。 “只是你的语气让我想起一个朋友。” “萧蘅白吗?” “不是。”暮秋又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怀念,看来我是很欠打。” “你何止欠打。”成怿冷不丁插话,暮秋眼睛都瞪圆了。看吧!破坏美好的氛围了吧! “阿嚏!”不知突然打喷嚏打个不停,吓得成怿僵住脖子。 “她这是怎么了?” “着凉了呗!”暮秋翻白眼,这个公子哥!上前抚手捂住不知额头。 “好烫!你发烧了!”暮秋晃着手跳开。 “怎么了!”成怿奔着到不知身边,直接抱起她来,不知已经晕乎乎的。 “身体太弱了吧!这样就着凉了!”暮秋撇嘴,“不对啊!她不是医师吗?” “医师就不能生病了!”语气好冲。 “成怿啊!”不知有气无力的。 “嗯?” “不要生气。” “好。” “要去镇上了,这附近没有医馆,本来那道观应该有药的,只是我刚得罪了,你们也露了脸,别待会拿个毒药毒死你。”暮秋嘟囔着。 “不过你不是医师吗?大概也骗不了你!我们去道观偷药吧!” “我,可以偷偷跑回去的!”小道士巍颤颤举起手来。 “你!算了吧!估计这会你要是回去了就是瓮中捉鳖了,你又打不过!” “还是去医馆。”成怿低头看着迷糊的不知,有些犹豫。 “她都烧糊涂了。” 暮秋探头去瞧,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那个你认识镇上怎么走吗?” 成怿闻言疑惑,“你不给我带路?” 锵的一声,剑气隐约流露。 “嘿嘿!开个玩笑而已嘛!真是的越来越古板了。”暮秋笑兮兮的,暗地里垮了脸。 “你要不让小道士带我们去就行了。”好像很麻烦人家。 “他才不认识路呢!要不那道观离我这那么远,他还跑到我边上跳河。” 暮秋瘪着嘴。 暗叹希望运气好些,司钰那个家伙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走吧!” 旗山果然是僻静,周围除了参天大树和偶然出现的小型动物外几乎荒无人烟,那道观也是隐在林荫之中瞧不见。不知晕乎乎的只觉得哪里都长一个样,还真不认识路。 暮秋带着一帮人走到临近山脚的林中,这里树木稀疏一些但还是称得上茂盛。她脚步有些放慢,欲言又止。 “那个成怿你要保护好我。”说着不理会成怿疑惑的眼神就视死如归地踏出林子去。 顿时一阵气流平地而起,冲得我头发倒竖。 这是! “蔽息阵。”成怿讶异,刚想问暮秋,就看到我的发型过于惨不忍睹,抬手摸平。 “嗯。”暮秋好像脱力一般,懊恼地蹲在地上,旁边小道士被气流冲得抱着树。 “是师兄?” “不然谁还在乎我。” “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起过!蔽息阵!哼!他倒是好大手笔,果然是青梅竹马。”成怿鄙夷地看暮秋,很是轻蔑。但是我觉得他是在生气。 “怎么了!就许他护着你还不许他护着我了!论起交情!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算老几啊!” “我问过他如何寻得你,他却闪烁其词,我磨了他许久,他才应付的告诉我在黑海附近!我看你这地怕是老早就选好了,他也瞒我!” “那是!这还是他给我找的!不告诉你就是让你别来烦我!不识趣!” 这两人咋又吵起来了呢! 我摸着头巍巍颤颤的。 “那个你们能不能留着待会吵,我觉得我好像熟了。” 成怿摸摸我头,瞪了一眼暮秋。 “快带路!” 旗山镇回春医馆,年轻大夫收回手,对着成怿皱眉。暮秋倒是没跟进来。 “怎么来的这么晚!” “是呀是呀!差点都熟了能吃上了。”不知烧晕了还不忘接话茬。 噗嗤 大夫都笑出声,抬手滑下一截白皙小臂,点了些膏药给点在不知太阳穴,轻轻揉。 “凉吗?”声音好好听。 不知一脸享受地点头,还把脸凑近去。感到一股阻力,睁眼就是成怿阴恻恻的脸,嘴角上挑露出个虎牙来。 “很舒服啊!” “不不不!”连忙摆手。 “哼!” 甩手就挑开帘子走了。 “煞星走了。”大夫看着帘子微笑,端起一碗药来,黑汁热气腾腾的。 “喝了吧。” “哦。”幸好我是萧家大小姐,听他们说我也是一个医师,虽然现在记不得了,但是应该是不怕苦的。 然而看着黑黝黝的药汁,为何突然视觉抖动起来。 “地震了吗?” 大夫闻言很是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 “是你手在抖。” “那药还好,不是很苦。”有些担心地开解我一下, “是吗?”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啊,这气味这热气,为何有种灵魂深处的恐惧畏缩呢! 大夫就看着眼前不知一脸视死如归的抖着碗,酝酿了许久都没狠得下心来。直接反手一扣,另一只捏起嘴来灌下去。 噗 真苦啊!大夫骗人呐! 不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还干呕。 “这么厉害啊?我以为最多就晕过去。都抖起来了,黄连也就加了这么。”他抬手比划着差不多一茶杯那么高。 你是存心的! 他看着我巍巍颤颤的手指,撇开。 “嗯,对了的!我就是故意的。” 你还有理了! 眼前一花,被什么东西蒙头盖住。 扯下来,咦!大夫的衣裳!我没有!我是无辜的! 这大夫丢了衣服,只着白色内裳,隐隐春光乍泄,他从架子上飞快扯下袍子来,那金线交织得晃花眼。 “怎么?没见过美男子吗?” 我闭眼好一会才去瞧,白色锦袍上暗纹粼光,银灰色和金色线描出通篇的画作,似水上光迷神幻。蔓延出粼粼波光,唯有一线织就而上,堪堪停在胸口处,淡灰如墨晕开恰好绽开一朵花来。 我睁大眼睛,这家伙还嘚瑟地转了个身,摆开手来。 “怎样?本座这身衣服不错吧!”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败家子! 第24章 下土之中月色最好的就是西方一片海域,融银一般的皎洁挥洒人间,除却月色临幸的银白,其实海水依旧是吞噬的黑暗,这是终年黑色的领域,唯有不曾辜负的月光偶尔来此,这是黑海。永远黑暗无边的地方。 穹顶下土分为红洲,兰汀,青山和黑海四方。 赐予东方红洲炽烈,天空上方有着热情神秘的凤火,永不凋谢的凤凰花开以及神明永驻的梧桐城。驻守此地家族自称凤凰一族,本姓以凰。 南方崇尚无法自然的兰汀自隐于世,依水而居。以半卷兰草为徽,三道水波为纹,繁衍生息。水流经过之地皆有信徒,以景明城为家族中心。萧氏为大宗。 青山为北,取城名应如是。讲究入世存知己,红尘不侵身。以成为姓氏,性情多是孤傲。 黑海处西,全是沉寂的黑色海域,族人以日落之暮为姓,居住孤岛,虽居住分离散乱,但是最为团结。族长居住主岛立有黑底白月旗以此为号令。 夜色如水,月寒似冰。催人断魂一般的摇铃声愈来愈急,黑海附近多是与海水一色的黑色土壤,不同于平原的黑土肥沃,而是一种咸涩的贫瘠,却是筑墙造房的好材料。 墙体如同黑水一色,掩盖在茫茫水域中,即使是月光也察觉不到。却有一缕青烟夹带着令人作呕的焦臭,伴着絮絮不止的咒语,细听起来似乎是平旷的野外白骨森森抖动的令人牙酸胆颤的声音。 宁静的黑海开始发出痛楚的哀嚎,可是没有停止。暗室里黑衣长袍的人围成一圈,上方正好有一个圆形洞口,月光照下刚好圈住其中一个琉璃盒子,变幻着七彩。 突然咒语声拔高,越来越急迫。一人起身走到正中央,从黑袍下伸出一双手,拿着一本发黄的书,书面是老旧的新月图案,底下却不是代表黑海的黑色,而是火一样的红色。 他巍颤颤地翻开到一页,薄薄的黄纸上画着一朵火焰一般的凤凰花。他似乎激动地发抖,胸腔抖动得猛烈咳嗽,可是老年浑浊的眼睛却霎时明亮起来,这种黑海不曾生长的花朵,明艳美丽如同鲜活的生命。只属于东方,可是也能属于西方,只要…… “呵”突然絮絮的咒语中出现一声轻蔑的冷笑,如同黑夜中异然出现的白月,随着这一声,纸页上的凤凰花突然燃烧起来,妖冶诡异。 “谁!”仪式被扰乱。 黑袍人纷纷起身,从黑衣中伸出反射月光的利刃,这是一种奇怪的刀,通体黑色,却在刀刃细尖上有一丝游离的白。黑色是杀戮,破开肉体白色却是夜下怨魂的诅咒,足以撕碎灵魂神识。这是黑海的法器噬刀。 “呦呦呦!我好怕怕哦!” 月光偏移照亮角落,滴滴答答的水滴声,有些冷寒的夜风吹进来。 只见来人半边红色的衣袂飘飘而起,月色跳跃闪亮到一丝翠光,似乎是女子的发簪上翡翠。 “我还在想黑海这群老乌龟造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乌龟壳来干嘛呢,原来是在招魂。” 白皙的手探出黑暗,修长如玉。指尖捻着一些红色,滴滴答答的。 黑袍人跪地,腹部被切出一道血痕。唯有中央那人仍坚持站着,他腹部腿上都是血淋淋的。 “可惜啊!招魂这种好事你们怎么会呢,大概是在炼恶鬼吧。” 黑暗里的声音笑起来,细细绵绵的,如同娇憨女子的笑声,却在空阔的寂静里异常渗人。 “我看看是哪个倒霉孩子被你们看上。”她走出来,月色粼粼,照亮她鬓边一朵白色的三瓣花,异常娇美。 黑袍人终于跪下不住颤抖,那是囚渊里的骨生花,从罪大恶极的尸骨上开出来的,吸食怨念恨意。 “这是……”她似乎震惊到了,微微偏移了脚步,月光刚好罩住。 女子的容貌现显出来,很是小巧的鹅蛋脸,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眸。此时微嘟的嘴唇带着嫣红,胭脂霞色般浅淡地漫开在右脸,左颊白净,是画着半面妆。垂下一缕乌发,眼尾微垂下,带着一些可怜无辜。 现在她执着琉璃盒子,温软的月光轻抚着盒中物,那是一枚极其简单银簪,雕刻成花开,镂空处刚好是花瓣上的晨露,在月色里有些晶莹。 女子讶异。月色里银簪翻腾出烟雾,白色皎洁中腾起鲜红的雾气,火焰燃烧起来。 她指尖已经微微发黑,女子浑不在意地把簪子插上发髻,转身对着一地哀嚎的人欣然一笑。 “这真合我心意,我应该给你们怎样的奖赏呢?”说完右手托住腮,有些困倦地微张开眼,媚色撩人。 “不如这样吧。” 黑色的水域终年宁静,寂寥无边。远离暮氏居住的海面上突然燃起了烈火,在水之上火焰翻腾吞噬海水,发出颤抖的凄厉嚎叫。 夜中黑色城堡里,对着宁静海面,上方是灿若星海的夜空。暮家家主暮迟正在闭着眼睛小憩,手里摇着盛着紫红葡萄酒的夜光杯。 轰的一声!爆破声吓得他乍然跃起,抬眼是安神静怡的繁星。 “怎么回事!” “家主!家主!”门生滚进来,“海上着火了!” 白净的脚踏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水波粼粼顿时安静如镜,就这样稳稳站在水面上。 她抬脚留下火烧灼过的印记,在黑色水上腾起红色火焰,一步步燃烧起来。 红色的衣袖猎猎,发髻上银色闪烁点点,鬓间骨生花妖冶,那人嘟着嘴轻轻歌唱着。 赶来的暮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诡异的景象。 黑色巨龙影幻飞腾在他身边,剑光反射着月色,融进白影,此剑名为浮光。 遥指着女子,她恍若未闻,依旧赤着脚踩踏着泛起泡沫的黑色海水。喃喃自语着。 “你是谁!”暮迟压下心里的不安。 “暮迟?暮迟。”轻飘飘的声音夜风重了些都吹散了。 “你认识我?” “呵呵”又开始大笑起来,红色衣服融入海水,泛出血红色的泡沫,披散开来。 “小暮迟。” 暮氏特有的纯黑色眼瞳映出女子苍白的脸色,她嘴角勾起笑,发间银色闪闪。 “你!”暮迟大惊,脚下竟有些不稳,险些跌落。 等他再回过神来,无尽海域黑波阵阵,早已人去。 第25章 司钰 不知只觉得自己像是撞了衰神一般,简直就是厄运附体。明明是生病了正需要呵护的时候,却被这个假大夫拎出来当人质。 后颈被拉得生疼,扯扯拉着后颈的手,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极是嫌弃。 “干嘛!” “能不能换个方式拎着,这样很不舒服的啦!” 这个假大夫看着我,突然咧嘴笑。 “我从来不这样拎人。”就靠近来对着我耳朵。 “因为我都是直接掐死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伸手摆正自己衣领,伸长脖子。 “那还是这样吧。” “怂!” 看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在哪?成怿呢! “别担心,我给他们留了信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开不开心呀。” 呵?开心你的鬼! “你这是不赞同吗?”说着就招招手,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他臂间的黑色细蟒张开血盆大口。 “赞同!” “真的是很不乖哦。” 突觉身后风声响动,那人回身去挡却是不敌,直直被打得掉落下来,他本是在屋檐飞角间行走,很是潇洒。这会却是狼狈不堪,一声哂笑紧随其后。 “哈哈!司钰让你好大头!现在出大糗了吧!”这声音听着就是暮秋的大嗓门。原来假大夫就是司钰。 不料那司钰一听到暮秋声音反倒笑起来,坠落的身子腾空而起,竟是硬生生重新立住。手边这会还吊着个不知,现在真的是掐住脖子了。 “抱歉哈,这样掐着不容易掉。” 这厮还有心情打趣。 成怿早已面黑如墨,一双淡色眼眸望过来,满是狂躁,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司钰不由得心中一紧,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他倒是不担心,毕竟手里有着这个人质。 “成小公子真的脾气愈发不好了!果然妖祟就是妖祟,即使受教名家也是难改粗鄙。” 眼看成怿无动于衷,反而暮秋咬牙切齿的跃跃欲试。 “真是可惜了白玉郎!竟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这句倒是奏效,成怿眼中风雨聚集成汹涌之势。他话还未歇成怿已经跃身而起,蓝色飞剑跟随其后。 司钰早有防备,空着的手从袖中捏出一朵莲花形样,悄悄启口念咒,笑中带着三分慈悲。对着成怿天灵盖拍过去,身形手法甚是熟稔,还隐隐带着轻松调笑,另一只手掐着不知扔向暮秋,把本欲相助的暮秋逼了回去。 本是水到渠成的事,司钰漫不经心地笑着,那笑却凝在脸上,他本身喜欢风雅,追求士子风流。额前垂下几缕发丝故作潇洒,此刻配上呆滞凝固的笑,倒是滑稽凄楚。 暮秋最先笑出声来。 原是成怿虽然势头猛劲,却也留心他一手,莲花诀打出,他身形却在空中避开,宝剑倒是反过来当前隔开攻势,成怿本就带有妖族血脉对于莲花诀这些专攻妖物的法术很是忌惮,那宝剑却是不惧,直挺挺砍下,却也不狠劲,堪堪停下半空,倒是剑随主人心意,撇转剑柄,剑柄上略长的深蓝色剑穗啪的打着司钰脸上。如今他简直是一脸恨不得马上死掉的样子。 “哈哈哈!”暮秋捧腹大笑,她自从遇到这个人都是被戏弄嘲讽,如今眼看司钰吃瘪,简直心情舒畅,通体舒爽,美哉美哉! 不知抱着司钰提着自己的手,近距离地端详这个假君子脸皮抽搐,很是尴尬。心下不忍,抬手抹掉挂在他头上发饰的几缕残余的穗子。 司钰愣怔怔地回望她。 “那个这穗子质量不好,都秃噜毛了。” 他梗着脖子硬从喉咙里憋出句话来。 “是呀。” 成怿不理其他,面如寒霜,直接出手压制住司钰,随手扯下还在赔笑的不知。一抬脚直接踩着司钰背压下去。 “你这厮!别踩脏了我的衣裳!” 不知好笑,这人到如今也只是担心衣裳而已,竟是浑然不怕。 暮秋见司钰这拽样子心中无名火起,上去就是一脚,刚好踢在胸口那花上,不知觉得司钰眼中寒光一闪,却又是熄下来,抬头对着暮秋笑。 “我的好表妹!如今你也来蹉跎为兄,真是人情薄凉,让为兄早日西去的好。”说着有些无赖的意味。 暮秋顿时脸上一红,倒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虽然还是怒目圆睁,但也没再踢人。 “表妹?”不知顺口一叫。暮秋看了她一眼,有些恼火。却也没辩解。 成怿脸色微沉,看着暮秋,暗自叹息。伸手拍上她肩膀上对着她眼睛。 “不必在意。人活一世总是有些事不愿提及。” 暮秋呆滞,她早已对世人成见不甚在意,只是司钰突然发作还是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想到会是向来不和的成怿来劝解,想起过往,常常都是那个红衣轻笑的男子带着些许随意地轻拍她肩膀,轻快却令人安心。 想起往事,不由眼神一黯。暮秋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成怿收回手脸色古怪,但也没再如何。 大家重新将目光看向司钰,却见不知蹲着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成怿心中一股火气腾腾升起。伸手就拎开她,只见不知手舞足蹈地,很是抗拒。 “你这是在看什么?”暮秋好奇也蹲下去打量,司钰偏偏扭头对她暧昧地笑。 “你这死家伙!”忍不住又踢了一脚。 “他!那个衣服上啊!很神奇!” “有什么奇怪的!”成怿皱眉,还是将不知放到地上,左右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暮秋瞧着奇怪,这阴沉沉的死水怎么就对这丫头怎么殷勤? “那个衣服像是个镜子!”不知大叫起来很是惊讶,又更多的是兴奋。 “什么镜子?” “你看呐!这骚包刚穿着的时候这纹路是金色水波,带有些灰色阴影,还在胸口处开了朵花。现在这衣裳上却是黑色波纹,那灰色都看不着了!连那花都!” “都怎样了?”暮秋凑近去瞧。只见衣裳上一团黑雾,像是墨迹晕开。 突然心至灵移,脑中一阵轰鸣,浑身一颤,不住后退,竟是跌滚落在地上,勉力挣扎却是支撑不起。 成怿,不知见此哗然大惊,暮秋一向给人一种无所不能,胆大妄为。何时见过她如此脆弱不堪的样子。成怿刚想近身,就见不知扑过去,挡在司钰和暮秋之间,满眼慌乱。看向他眼中带着担忧和祈求。 成怿只觉心上一痛,又是恼火非常,可是在她这眼神下,还是抬脚冷着脸蹲在暮秋身后,输送灵力流转。 不知看暮秋脸色回转,松了口气。扭头怒视司钰。 司钰被成怿锁住经脉,灵力运转不了,又被卸了力气。这时萎靡于地,只是神色震动,目光晦暗不明直勾勾地看着不知,看得她头皮发麻。 “你瞧甚!” 司钰看着不知,突然发笑。勾着一双桃花眼,流露出魅惑邪气来。 “瞧你好看。” 成怿心头一重,不明所以地看向司钰,后者只盯着不知看。 成怿刚才还觉得心中郁气稍缓,隐隐有些松动快活。突然又怒火暴增,却只见司钰竟伸出无力勉撑的手里,抚上不知呆滞的脸。 “你还好吗?”不知滴溜溜转着眼珠。不知道司钰在问什么。 司钰眼中带着些怀念,眼角微红。一直看着她,眼里闪过悔意,不甘怨恨。 不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当场。任凭他手摸着自己脸。 “她真是狠心。” “谁?”不知脑子一丝清明,但对上司钰带着烟紫色迷幻的眸子,心下一突。 “也是真的痴情。” 脸中微湿,不知大骇,伸手一抹却是水滴。 这是我的眼泪吗?为何? 砰地一声,司钰被踢翻在地。成怿长身而立,眼中怒火冲天,恨不得把他踢死。 司钰却扑倒在地,翻过身来,四肢张开,脸朝着天,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人枉称什么得道名士,世家子弟!情深义重!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哈哈哈!” 成怿愣住,看着司钰,暮秋勉力撑坐起来,也看着他们两个,却悲从中来,沉默不言。 顿时四下安静,本来司钰挟持不知就是打算引他们过来,此地僻静。不远处却是街道,人声鼎沸。传入耳中,尤其迥异。现在犹如隔着人世喧嚣看一场不能宣之于口的往事悲欢。 可是人有生死,岁月不饶,任凭再是深重情谊,阴阳相隔,冥河万里,也是枉然。 不知觉得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的秘事,自己还是不要参合进去的好。就找个地方坐下抱着自己腿,有些打瞌睡。 第26章 “你竟是睡得着!”司钰恨恨地说。 不知觉得自从经历那天成怿和他大战一场后那莫名其妙的沉默,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和亲切起来。只是气氛依旧僵持,尤其是暮秋看到他那衣服就心郁生气,成怿瞧着有些猫腻就把那衣服收起来。 而且,我瞪着司钰,这家伙不知怎的竟也对我不是鼻子不是脸来了。 跟成怿似的。咦? “诶诶诶!你是不是也认识我!” 司钰看了我一眼很是没好气地冷哼。 “我是萧蘅白呀!” “萧?什么萧蘅白?我不认识。”司钰扭过头去,虽然被绑着,却气定神闲的。一点俘虏的自知都没有。 成怿刚好进来,手上拎着暮秋垂头丧气的。 “这是这么了?”不知迎上去。 “你让她自己说!” 暮秋颓丧着,站在那里。 “呵!我家表妹也有气短羞愧的时候!” “他奶奶的!你说什么!”暮秋一瞬间原地复活,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就要打。嗯,还是这样子比较喜欢。 司钰被暮秋双拳顶着太阳穴,这是什么奇怪打法? 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我,不知呵呵笑回头去看,成怿别开眼神。 这厮又怎么了? “不过小道士呢?”跑哪去了? “他碰到他师门的人了,被领回去了。”暮秋还在戳司钰脑袋。 “你不拦着!” “为什么?他回师门去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要一直跟着我?” “也是哦。”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黑海?”暮秋脸色一变,挪着脚步慢慢靠近门边。 “暮秋。”成怿的剑嗖的一声就插在门口,离暮秋一步远震鸣。 “那个我……” “公子!”咦?君同的声音。果然一个白影就闪进屋内,不过差点撞上那柄剑。 “有信。”君同低身行礼,同时递出手中蓝色通讯蝶。 光蝶停在成怿手背,翅膀微颤。 成怿握拳,挣开。看向暮秋。 “这回你不去也得去了。” “什么意思?” “暮迟捉住了暮秋。” “什么意思?我就在这,他捉住我!!!” “是那个东西!” “是,暮春。” 司钰神色几变,很是阴沉。就感到眼前一黑,那个姓萧的蹲下来,大眼睛看着他。 “我认识你吧!” 成怿顿时僵直身体。 “我觉得你面善,特别是你听到暮春的时候。” “好像很,这么说呢!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司钰愣怔半晌,然后盯着不知看了好一会,挑起嘴角,带着邪气地靠近她耳边。 “你想知道啊!小……” “司钰!”成怿飞剑直逼来,甚至差点擦到不知左耳,钉在墙上,带着司钰垂下的一缕发。 滴答 司钰右颊一道淡淡血痕,肩上扶着不知的手,她推开了稍许,不然可能直中面门。 “成欢喜!你干什么!” 剑鞘掉落在地,成怿看着不知恼怒的脸,竟是红了眼。 “你总是护着别人!”说着竟扭头走了。 “……” “我说了什么吗?就这样生气了?也太小气了吧!”有点尴尬啊。 “啧啧啧。”挂彩的司钰蹭到墙边找了个位置靠好,翘起腿来。 “这气量真是没见长,愈发小气了。” 手上一紧,对上暮秋探究的眼睛。 “你怎么了?”暮秋眼睛乱转,突然一笑。 “没什么!你不是病了吗?我刚才在外头捡到一个医师,可是来自白雪峰的名医,带你去瞧瞧病。” “可是我好像没什么事了,虽然你表哥是个假的,但是我好像……” “诶!身体最重要怎么能马虎对待呢!快随我去!这家伙就麻烦这位小哥看着了!估计待会你家公子也是要回来的。”暮秋自来熟地招呼着君同,拉着我就走。 她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回廊尽头是一座亭子,普通的木质六角攒尖顶飞檐,飞角缀着银鱼风铎。远远可见有一青衣坐在亭中。 “白神医!病人我给你带来了!” 那白神医回头,真真是谪仙样貌,不染纤尘。近看还有些可爱的稚意。 现在这个仙子抖着手指着我,我两眼望天状。 “小蘅!” 得了!又是一个认识我的。 “你下山了?师父!不舒老准你出山了!” 这听着像是同门啊!哦!萧蘅白是个医师来着,那么…… “你是?”仙子眼睛发亮指着自己。 “我师弟?”两眼亮色击溃。 “我师兄?” “啊!”只见仙子一阵舒叹,那眉眼舒心得飘起。暮秋也是瞪大眼。 这幅样子咋不是那么正经呢? “咳咳,失礼了。” “那个师兄……” “啊!”又是一声。 …… “小蘅。”白苏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我,那个样子……简直就是可爱极了!恨不得揉上两下,一个男子长得那么女相干嘛呢! 前因后果大概理顺滑了,此人名白苏,是世代出名医的白雪峰白家人,年少求师于落云山,得到舒老赏识归于门下,落云山人大多有些怪癖,比如只收一徒或是不收,白苏先入门,本该称大弟子,满足一下这个娃娃脸小仙子从小到大被喊哥哥的美好愿望,不成想门下无人,只有他一个独苗苗。 隔年舒老就破格收了化名白蘅的萧蘅白作为弟子,这下子白苏熬出头来了。 又因为刚好同姓,名字又有些相似,白苏可是期盼许久,希望和小师妹好好相处。然而萧蘅白生性孤傲冷淡,从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看。然而白苏却不在意,后来得知她的身世也是怜惜萧蘅白许多。 只是后来白苏和舒老争辩怄气自请下山,回到白雪峰。 “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毕竟落云山出山规矩严苛,没有个十几年时间是不成的。” 白苏说话间酒窝若隐若现,不知拖着腮看他,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婴儿肥褪去,更显得风姿绰约。 “师兄你瘦下来就更好看了。” 白苏闻言,眉飞色舞。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顿觉失态。 “没什么,为兄长大了。” 噗嗤!暮秋笑出声来,看着他二人很是默契,心中疑惑稍解。 “小蘅你最近过得如何?医术可有长进?”俨然一副尊长样子。 “我那个好像自己吃错药了。”不知有些愧疚,“吃傻了。” “没事没事!师兄帮你!”白苏一脸宠溺,手搭上不知腕子。 “你怎么!身体这么差!”白苏几乎跳起来。 “不成不成!你这么回事!被谁打成这个样子了!” “我,我不记得了!” 白苏拉着不知的手,很是着急。 “不行!你跟我上落云山去!找师父治你!” 说着就要走,风风火火的。 又突然停下来,看着不知眼里竟有些晶莹。 “或许师父他知道,你是不是自己伤的自己!” “呃?其实我忘了。”不知对着手指,“我失忆了。” 白苏脸色却缓和下来,摸着不知脑袋。 “小蘅,忘了好,不要再记挂他了,死者不可复生,活的人还得活着不是吗。” “我喜欢谁呀。”这个问题忒想知道了。 “凰钟嘛!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 凰钟? 暮秋看着不知呆住,暗暗想道。嗯,还是萧蘅白这个嫉妒心爆棚的小妖女。只是忘了以前的情谊而已。 “你大概是太伤心了,解忧也是一味好药啊。” 第27章 “师兄!” “小蘅。” 成怿看着亭子里两个傻瓜,攥紧拳头。 “嘿嘿!我刚开始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成想萧蘅白失忆了脾气这么好。”暮秋一脸欣慰。 “失忆!哼!” 成怿板着脸就走了。 凉亭里,不知看着白苏兴高采烈的捣鼓药。 “这个茶是清热解毒,安神助眠的。你尝尝!”对着白苏的热情,不知勉强地笑了笑。 这就是医师的交流方式吗? “对了!小蘅呀!那个解忧的药方你改进了那个步骤啊!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那个师父一直说你极有天赋……”白苏说着说着不由语气发酸。 萧蘅白吗? 不知靠着柱子有些迷茫,这就是答案了。 “我听说你,在瑶花宴上大闹了一场。”白苏有些小心地看着不知,“是为了凰尊主吗?” “白苏。”白苏瞬间正襟危坐。 “跟我说说萧蘅白呗。”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 “那说来就话长了!你当年刚入门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凰尊主把名额让给你,你那么骄傲自尊的人当然……” 原来萧蘅白是离家后拜师落云山才识得凰钟,这个名字,念起来有着奇异的感觉。 少年出走孤独无靠,攀尽山峦,停泊在一片落云中。 浮萍游山岗尽,遮云落终遇你。 便是不需要姣好的面容,不用华服美饰,也是足以动人。 滴答滴答 “下雨了?”白苏仰头。 “那是一个耀眼的姑娘。”不知喃喃自语。 “什么?” “呃,我,我是说萧蘅白是一个厉害的女子。呵呵。” “厚脸皮!” 不知看向沉甸甸的乌云,天色淡成墨染开的丹青。 “不过小蘅,你以前都不叫我师兄的。”白苏很羞涩,“叫个一两声就行了,我过过瘾。那个以前的事就都过去了哈,我也不计较了。” “你说什么?” “看我这个记性!你忘了!就是你最后一次上山去求师父,求他救人。那个,我那时候已经下山了,是听到的,没看见!真的!” 小蘅那么自尊的一个人,求自己师父都顾及面子,要是被我看到了还不得发飙。 “救人?” “嗯,对了!御剑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 “御剑?” “你连他都忘了,他陪着你一起上落云山的,后来还留在那照顾你呢!” “那他现在会在哪?” “你看看你!临溪山呀!你下山后就住在那了。” “可是你不是不知道我下山吗?” “咳咳!那个,我好歹也是你师兄,当然要知晓了。我是以为凰尊主死后你就回落云了,你是什么时候失忆了。” “差不多半年前就忘了。” “那中间你应该是在临溪山,你呀想到一出是一出,估计走着走着想不开咕噜一声就把药给喝了。谁也找不着你!” 是这样的吗? 萧蘅白是这么洒脱的!不怕咕噜一声是毒药吗? “萧蘅白!”一声惊雷平地起。 成怿黑着脸看着我,吓得我赶紧站起来,这又是怎么了? “回来。” 滴答滴答,雨滴落在淡黄色油纸伞上,天青色的衣裳总是带着一种天霁的明朗舒清。那个人依旧是如初的面容,眉目中带着不羁嘲讽,又愿意弯起,来捧一怀欢喜。 心情突然敞亮,漏了一大片阳光曦曦暖和。 成怿看着不知绽开笑容,也不自觉心情好了些,就见她笑得欢喜,张开手臂,对着自己。 “抱!” …… 御剑上天,是每个修道者的基本功。然而一旦修有所成人也就变得懒散了,暮秋看着步辇,震惊到嘴巴合不上了。 “不会吧!成欢喜这么大手笔!”直接御辇飞天,也太浪费灵力了吧! “人家有资本啊,那步辇可是凤凰尊主送的。” 暮秋拎着司钰,踩在自己的剑上,她那把剑也是黑海的上品,就是颜色乌漆嘛黑的,看样子还不如木剑好看。 “你可闭嘴!姓成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嘴都要咧歪了。” “咧歪了干你什么事吗!” 不知趴在步辇边缘看得啧啧称奇。这种飞天遨游的感觉真的好,只是…… 成怿端坐其中,倾倒着茶,顿时茶香四溢。他抬眼瞧了眼不知,欲言又止又阖上。 “成怿。”他手抖了一下,橙黄色的茶汤漾起一圈圈纹。 “你是不是觉得萧蘅白会救你师兄啊。”不知看着广阔无垠的天宇,却觉得绕不出去。 “所以你才一直带着我,想知道还我记什么,对吧。” “也许我失忆都只是为了隐瞒这件事。” 成怿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的茶杯。 “不是。” “呃?”不知没想到他这么快回答很诧异。 成怿看着纱幔遮挡住的模糊面容,有些自嘲。 “你是不是觉得我另有所图。” 难道不是吗?从不喜规矩束缚的成家小公子突然接受了家族联姻,还挺乐意的样子。 “那是因为是你。” “我在找你呀。”成怿说完之后觉得嘴巴都是苦的。 “可是我们认识吗?萧蘅白认识成怿吗?” 对呀,萧蘅白喜欢凰钟,但是认识成怿吗? “不,我只听过这个名字。从没见过,只有暮秋见过。” “那,那……” “凰钟已经死了。”不知突然哑住。 “他死了很久了。” 有一点点的苦涩突然漫开来,觉得眼睛酸的要流泪。 成怿说完后也愣怔着,眼圈发红。这个人一直都在否定自己师兄的死,如今却也是说出这个事实。 再怎样都已经死了。 “你哭什么?”他眼红红的却笑着说。 “我就是觉得难过,大概是极喜欢他的吧。”不知擦眼泪,错过了成怿瞬间古怪起来的面容。 “你,你还是别哭了。” “为什么!还不让人哭!”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啊!” 成怿鼓起嘴来,眼睛瞪着,淡色眼睛如同琉璃光流转,莹莹带着月华一般,月下氏的血脉都有一双琉璃的眼眸,只是成怿是人和月妖的子嗣,这琉璃光泽淡了些,倒是缓和了些妖异。 “你真好看。”不知露出愉悦的笑容,赏心悦目。 “嗯?”成怿猝不及防,分辨不出来意思是好坏。 但是嘴角却上扬,眼睛有些得意的神色,抬手咳了咳。 “不要乱讲。” 神色却分明在说你说的很对。 不知气笑地后仰。 第28章 黑海暮氏就是独居海域的霸主,几乎环绕下土的海域都是在暮氏管辖之下。 黑底白月旗帜猎猎生风,满目望去暗红色的纤尘花在海风中摇曳飘落,不知撑着一把青伞翩然而至。 “好玩!” 刚才不知在步辇里左翻翻右翻翻的,就找出这把伞来,一听多嘴的暮秋说这是青辞台的一种飞行法,御剑飞行,乘伞而落。端的是装模做样得很,骚包极了。 偏偏不知听完叫嚷着要试!全然不听暮秋的阴阳怪气。成怿倒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 步辇停在城墙外的巨大纤尘花广场上,激起的烟尘裹着花瓣残香扑了不知一脸。 黑海暮氏所居之地就是眼前这个黑土成的城,潮海平。倒是寓意很好。 耸入云端的高大城墙,像古时都城一般,绕着护城河城门高高架起。都城上方一层淡淡光晕,隐入天穹的结障。难怪在城外降落。 一阵地动山摇,悬起的城门缓缓放下,十分沉重的咿呀声。 走出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玄衣银花的男子,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只是五官犀利得俊美异常,眸子微微阖着,像是不适应这突然的光亮。 “暮迟。”成怿走下步辇挡到我面前,不是很正规地弯弯腰,我忍不住抽抽鼻子,好歹面对一族之主也礼都行的漫不经心的。 诚然暮迟不在意他的规矩,一双眸子放在躲在后面不敢吱声的暮秋。暮迟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分愁容。 “秋儿。”很是苍老无奈的语气。嘻嘻,果然这个世上的哥哥们都有一个惹是生非的妹妹。 “哥!哥哥。”暮秋瞬间蔫了。 司钰反倒笑起来,暮迟眼神都变了。向前一步。 “暮迟。”成怿挡住暮迟,对上他黑色的眸子。 “正事要紧,暮春呢?” 暮春呢?我也很感兴趣的! 暮迟收回脚,有些安静。其实第一眼看过去实在很难看出这是黑海之主,暮迟有种久病初愈的纤薄柔和,性子沉默寡言,反倒像是养在深宅的富贵病公子。 “先去青辞台了。” “那就走吧。”成怿一招手,想要唤步辇。 “那个!要去青辞台吗!”暮秋脸色都白了。 大概是关怕了。 “不然谁还能治你了啊!”暮迟看着暮秋,不怒自威啊。 暮秋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司钰脸色都是阴郁起来。 “刚好把他也一起带过去。”暮迟看着司钰,明明没有什么情绪,但我总觉得他恨得牙痒痒的。 “这是?”暮迟站到我面前。 我对上那病殃殃的苍白面容,吓了一跳。 “不要吓唬她!”成怿立即赶过来。 “这是萧医师吧。” “啊!是吧!”大概是吧。 “幸会。” 呃?倒是听不出哪里值得高兴。 “那个为什么不一起带着走呢?”暮迟看了我一眼,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我说错什么了! “秋儿也没见过吧。”暮迟突然发问,却是调转枪口。 “呃?哦!没没没!” “走吧!多说无益。”暮迟抬脚要走,成怿却没让开。 “那是为了你们好,在路上拖着没什么好处。还有就是……” 暮迟突然抛出来一个金带,没成想还有这招,猝不及防间那金带套住司钰。 暮迟嘴里低语,只见那丝带勒紧,司钰脸色都白了。 “安全起见。” 我知道了暮秋为何这么怕他了。 青辞台果然是第一仙门名范,位于下土正中,吸纳天地灵气钟于一处,彩虹作桥,云华为裳,剑气为华。果真是一处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之所。 我们一伙停在山门外,等待山主通报允许。 百无聊赖的,我就扯着畏畏缩缩努力避开暮迟眼色的暮秋对着青天白日地胡乱瞎侃。 “你瞧瞧那是山!” “是呀是呀。” “那是水。” “极好极好。” 乐的我直拍大腿,结果就对上成怿嫌弃的目光,一旁暮迟打量着我。 正想开口,突闻一阵雅乐,山门深处缥缈而来。仙山中雾气蒙蒙,如花般旋出三抹亮色。 黄,绿,紫三色光芒飞瞬而至,入眼是一柄柄旋转的纸伞,带着衣袂翻飞,灵气逼人。 “青辞台三乐恭迎暮家主,成小师叔以及修士来访。” 三个妙龄女子,笑靥如花,面若芙蓉,明眸皓齿。 真真美哉! 我整整衣服就要上前,突然眼前挡上一尊。 “免礼了。直接去清静崖就是。” 成怿脸绷得老紧了,美人当前竟也无动于衷。不解风情。 我刚想张嘴哀叹。 “唉唉唉!成怿还是老样子啊!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女子能动你的心吗?” 随着话语刚落,三乐退开从后面走出一个青年公子。端的是俊朗清逸。 这青辞台呀!品貌要求真不差! 结果成怿脸更黑了。 “林巍!不要闹了。我今天有要事。” “知道了知道了!还能拖着你不成,我就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才来逮你的!不然你以为三乐是守山门的!”林巍让开道。 成怿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挑眉。看了成怿对青辞台还是蛮喜爱的,少见如此情绪外露的,也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不过嘛!我也不是白白走这一趟的!听说……”林巍突然贼兮兮地笑。 “你未婚妻呢?” 咦!成怿大惊失色,赶忙回头。林巍已经洞若观火,大腿一跨就站到我面前,把成怿挡回去。 “我瞧瞧啊!长得清秀端丽的,就是眉眼淡了些,要是略施粉黛就更美了。” 是吗?我摸摸脸。 “这便是萧小姐了吧,失敬失敬,我是成怿的好友林巍,现在也是青辞台的掌教。” “你好你好。”我愣着。 林巍捅了捅成怿。 “你这小妻子怪有趣的。” “咳咳,林掌教,麻烦快些好吗?”暮迟语调轻慢却很是责备。 “失礼了。诸位请跟我来。”林巍正色行礼。 清静崖不同于青辞台的仙气盎然,灵气逼人。倒是像极偏僻孤山的廖无人烟,越接近越安静缥缈。 “萧长老不喜热闹。”林巍解释道。 “要不是成欢喜,萧长老哪会管这种事。”暮秋嘟喃着,被暮迟甩一记眼刀。 “成怿你是萧长老的徒弟吧!去见你师父很高兴吧!” 成怿回头看着我点点头。 他静静看着我,莫名笑起来。 “你也是。” 什么? “诸位到了。” 眼前是一处断崖,然则别有洞天,那绝处石壁上刻着一阶阶台阶,不伸出身子仔细察看很难发现。 第29章 那是一幕白色水帘挡住的孤世,林巍张开手,一枚避水珠幽蓝灵亮,水帘哗哗收起,那片洞天挑起一角。 入洞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清凉气息,还有些隐约香气。 “萧长老。” 洞中立着一副薄纱屏风,影影绰绰的,朦胧淡雅。 只听到一声起,泠泠水声中花香浓郁了许多,一抹蓝紫色身影出现在朦胧中,屏风被推开,水声愈噪。 那是一个女子,身量高挑修长,着蓝紫色长袍,拢着淡紫色的外裳,乌发束起,倒是绾成男子发式。 五官秀丽,就是眉眼间一股淡泊冷意,无怒无喜。 冷冷一瞥,让人不禁立马站好端正,生怕,生怕……,对了,我怕什么啊! “师父。”成怿正色行礼,规矩很多。众人纷纷问候,就连司钰也严肃着脸。 就我一个人在獐头鼠目着。 “你。”声音缥缈如雾。 “过来。” 我还在发愣中,大家都回过头来看我。暮秋一把推我出去。 “您叫我?”说完就捂嘴,这洞府内声音消弭,更显静谧,我一扬声就格外嘹亮。 洞府里一片安静,只有我的声音在石壁里回响来回,很是响亮。 “嗯,就是你。上来。”萧鱼倒是没有什么不悦,反倒有种淡淡温和的感觉,当然只有身为弟子的成怿才察觉得到。 不知撩起裙子噔噔噔就走上前去。越往前越凉爽,洞府另一面开了另一个洞口,向外凿出个平台,对着瀑布流水,那迎面凉意就是由此而来。 花香浓郁,竟是栽满了整个水泽低洼的紫色鸢尾,魅紫色摇曳如烟似霞,氤氲出迷蒙的香气。 “这是!” “好看吧。”冷不防一句冰凉凉的话在耳边,一个激灵唤回不知的思绪。 “好看好看,萧长老好。” 不知觉得自己笑得用力极了。 “嗯。” 说着看了我一眼,突然嘴角抿起,弯出一个弧度来。不知几乎要揉眼,我看到了什么! “跟我来吧。”萧鱼恢复冷漠,带着一众人走向另一屏风后。 只见一张软榻,微微呼吸声,榻上躺着一人。 这是?我还没走近。 却发现成怿猛的后退,瞳孔猛缩。暮秋已经惊叫起来。 “凰钟!” 什么!不知为何心突然沉下去,硬邦邦的像咽下秤砣一般。这个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吗? “不是。”萧鱼很是平静,“只是一个魅罢了。” 萧鱼刚好挡在我前面,我凑近去瞧,她格开我。 突然委屈气恼,忍不住抬眼瞪她,瞪完后猛的惊讶。却见她似乎失神发愣,看着我愣怔。 偷偷吐舌头退后。成怿已然回过神来,神色愈发恼火,眸子紫魅浓郁逼人,妖冶至极。 果然凰钟就是他的命脉。不由撇撇嘴。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是暮春?” 暮秋大惊失色,指着那塌上之人发抖,眼泪就掉下来。 “秋儿!”暮迟提高声音,不动泰山的清冷被扯下来,握住暮秋肩膀缓缓拍着。 “别怕别怕。” 看来世人传言不实,暮迟很是在意这个妹妹。只是为何要怕呢? 场面又是一阵沉默,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恨不得遁地跑走,他们个个都有一段过往,偏偏我什么都不记得。 他人悲欢,帘下偷听。 “这就是恨生壁上的执念所化的魅,暮秋的执念。” 萧鱼轻轻一点莲花灯座上的烛火,瞬间明亮许多。 她的面容却是模糊起来。 “是我吗?是我的执念唤来的吗!是我害了他吗!” 暮秋几乎哑声嘶吼,耳膜震痛,却无人出声制止。 只见萧鱼手指颤了颤,成怿愈发阴沉,手中不知何时持着剑。 是极平静淡然的声音。 “是。” 如同大雪压塌树枝的最后一片雪花,极是轻薄。却轰然倒塌。 暮秋失声痛哭。 我本是想伸出手拍她的肩,可是突然哽咽得难受,有什么悲伤重重地压在心头。 还是垂下手。 魅者,执念而生。 听闻凰钟少年佳名,可惜后来修炼入魔,性情暴躁易怒,曾经怒杀修道者数百,只是因一话之嫌。这也是凰尊主被群起攻之的第一大罪。 但是如果这世间有一只魅与她一般无二呢? “开始吧。”萧鱼看着他们轻声说话,真是冷静泰然,我忽然有些自嘲自轻起来。 萧鱼淡淡瞥了我一眼,慢慢伸出手。 一个戒印赫然浮现,紫光大盛。 这是销怨诀,这是打算直接毁了这只魅吗? “你们要做什么!现在已经知道不是阿钟他……”暮秋哑声叫喊。 “闭嘴!”周身一震,成怿几乎怒吼出来,眼睛充血欲裂。吓得暮秋把话咽下去,猛的咳嗽起来。 “你还不懂吗!他们这是打算救你!” 洞府中一阵咳嗽声猛烈,偏偏暮秋越是憋着,就更加大声。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摇头叹气,这又是何必呢。 我上前,扶住暮秋,掏出萧宸给我备下的白净喷香小手绢,不由哑然失笑。 擦擦暮秋满是泪痕的脸,她哭得发颤。轻轻挽住她手腕。 我大概是明白了,暮迟知道暮秋和邪修有猫腻,只是碍于情面不敢深究,后来发现了实情。暮秋竟然留下执念化成的魅在邪修手上,一方面牵扯到曾经一代尊主的名誉甚至死因,又关系到暮秋的性命。那从她身体里分出来的魅能力愈加强大,那么暮秋就危险了,那魅与她共生同神,会削弱她的法力,甚至威胁到性命。 所以暮迟才如此着急甚至还拜托要是知道实情的话一定发作的成怿帮忙寻找,想要赶紧消散这只魅保住暮秋,可是世事偏偏就是如此无奈得让人发疯。 可以证明死者清誉的证据,偏偏要毁掉,来救一个可能是帮凶的活人性命。 “我不准!”成怿目眦欲裂,手握在剑上,剑在鞘是隐隐发鸣,声音嘶哑。 其实已经抉择了。 “放下剑吧。”声音呼出就散了。 “暮秋已经拖不得了,她早就病入膏肓了。” 暮迟着急地上前一步。 “成怿,千错万错都是暮氏的管教不当,暮秋她不知道这些。这暮春虽然有可能证明凰钟没有杀人,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并不是绝对能澄清的。况且况且……” “不要再说了!”成怿大吼。 暮迟哑声,嚅嗫不出到底况且什么。 我低头觉得心乱如麻,却隐隐清明悲哀。 况且凰钟已经死了,而暮秋还活着。 “凭什么!凭什么!” “凭。”一声轻轻的回答。 “凭生者为先。”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凭什么?哼!凭凰钟倒霉到家了呗。 “那都是他自找的。” 司钰突然发声,这家伙忒不识时务了吧。 “他自找的。”司钰咬牙切齿的,眼圈却红的厉害。 “你们看什么!” 看你好玩。 第30章 这个凰钟真是倒霉啊。 接下来当然是萧鱼催动法诀销弥了魅暮春,这个过程本该很严肃。 暮秋哭得都脱力,我暗自捏她腕子,那股吸食她灵力的阴气消散,只好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看着暮秋心如死灰,形若枯槁,摇头叹息,这娃是为那般。 “已经没了一个,难道还要搭上一个吗?这太亏本了。” 暮秋忍不住笑出声,被成怿瞪回去,藏到暮迟身后去了。 还是有哥哥好。 就感到有目光停在我身上,成怿神色莫名地看着我,有怜惜有讶异,震怒和迷茫。 我拍拍他肩膀,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拒绝接受凰钟的死,其实他早就已经接受而且刻骨铭心的记得,只是情感上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都是伤心人。 如果我还记得的话,大概也会愤怒到要杀了暮秋吧,毕竟萧蘅白应该是爱凰钟的。 还是忘了好忘了好。 这解忧真是解忧啊!我真是厉害! 看样子他们应该有好些事需要去做,暂且没我什么事了,深藏功与名,深藏功与名啊! 我真是一个大好人。 本来打算晃悠去潭下看看鸢尾缓解一下心情,就瞧见暮秋丧着脸直奔我来。 扑进我怀里,哇的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 “我是不是特矫情,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一直哭闹让别人安慰。” “对呀对呀!你才知道!特讨厌!”我不住点头。 暮秋僵住脸,噗嗤地笑出声来。 揉揉眼睛,失笑地锤了我一下,那个重啊! “其实你,”暮秋突然脸红,眼睛哭得红,脸也红,就像个猴屁股。 “你是个好人。” “你才知道!” “好讨厌啊你!”爆锤! 不知不防这一下,直接滚进潭里。 鸢尾簌簌摇动,流水哗哗如歌。 “我不知道那个暮春会是那个样子。”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我拧干衣服,扯扯暮秋袖子,翻腾出火折子。 “我一直以为是跟我相肖的长相,司钰只是拿暮春去抹黑我。”呼呼呼,咋没火呢? “我有什么好抹黑的,躲起来也就是了。原来不是这个,他想算计的是凰钟。” “我好后悔。”暮秋刚要流泪,就被靠上一个脑袋,不知往她怀里钻,企图取暖。 “你干嘛!” “我生不出火,只能这样子了。” 巴眨眼睛努力装无辜可爱。 “……” 呼呼呼 暮秋往火里添柴,不知一脸满足。 “你好厉害啊!” 暮秋好笑,觉得心情松了一些。 “其实你也不要再伤心了。”暮秋手一顿,手指被火苗舔到了,却没有叫起来。 “你不是他的朋友吗?害他嘛,不是出于本心吧。只是被算计了,就不是故意的。” “还有啊!”不知仰头看天,努力吸气。 “就算没有害人这事,也会有别的,就,就算他人品不好,运气也背吧!得罪了人。” “没有人是注定倒霉的!”暮秋反驳我。 “凰钟总是要死的。” “只是死得有些难受,毕竟,毕竟这是……” “竟然是污蔑!还纯属谎言!要是真的做了就算了!还……窝囊窝囊!还不如坐实了罪名呢!”气煞我也! “你冷静冷静!”暮秋张大嘴,噗嗤地笑。 “其实那时候我也以为是他。”火光斑驳中,暮秋的脸模糊不清。 “我竟也不信他。” “那我呢?”我托腮看着火光。 “嗯?萧蘅白吗?我不知道,她倒是一直跟在凰钟身边,不离不弃的。” 火焰中干柴噼里啪啦的作响,二人却安静下来。 莫名的情绪在之间流动着,我尴尬地挪了挪屁股,刚想溜走就被按住肩。 暮秋的眼睛在火光中晦暗不清。 “你说会不会……” “什么?” “算了,你去吧,去成怿身边。”暮秋抱着肩感觉很冷似的靠近火堆。 “他也很难过。你去安慰安慰他。” 我叉腰,合着就你们伤心难过啊,我还得轮着照顾安慰你。 暮秋更靠近火堆一点,眼角下垂,像小鹿一样楚楚可怜,嘴里嘟喃着。 好好好!我走还不行嘛! “你别把自己烤了!” 走出山洞,被夜风一吹,脑袋清醒过来。突然觉得很冷,这身体不好,可别再折腾。 花海随着夜风簌簌飘落,暗紫色鸢尾在月色下有种瑰丽的梦幻。 淡色纸伞挡住月光粼粼,伞面流水青山恍惚烟霞蒙蒙,鱼翁的唱和声幽幽空谷。 直到伞下抬起一双鸢尾般紫色眸子,才回过神来。 长长袖子在风中鼓动,花香盈了满袖。 他伸出手来,月色中皮肤透明一般,指甲也悄然增长了许多。我瞧见他身后乌发垂地,一寸寸增,一寸寸白,如同雪披了满头。 “过来。” 抬脚踏上那片沾染花香的月色,那人明明近在咫尺的,却莫名心慌意乱的。 不敢靠近。 “成怿你……” “你知道吧,我是月妖啊。”指节分明的手上抬,指甲纤长,白发披散,眼眸紫魅翻涌。 月妖。 “不敢吗?” “敢。”我伸出手去触碰。好像月色是幻境,映出本不该出现人间的美景,果然妖族魅惑之术由天而生。 “我抱抱。”成怿伸出手来,不容反抗地搂住我。 他低头磨蹭着她毛躁的发顶,感觉这片刻温暖。 “你,不生气吗?”突然出声。 “生气什么?”不知靠着他怀里竟然冰凉如斯。妖族不怕冷吗? “气好人被诬陷,得不到善终。”声音倒是没多大起伏,但听到耳朵里,有些悲哀。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忘了嘛,不记得那是个怎样的人了。” “忘了好。”成怿声音缥缈地烟散开。 “一直忘了好。” 我低头蹭蹭他沾上凉意的衣襟,这衣服质地好舒服。 “要不给你也找找药吃。”我闷闷地说。 “不要,你可以忘了,我不可以。我要记得,一直记得,免得你吃亏还不知晓,被人诓骗。”这家伙难道还记得鹧鸪天那事。 咦!不是在说别人吗?怎么扯上我了?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说。 “我还要一直记得你,记得。永永远远的。” 我该说什么呢? “嗯。”闷闷的。 “你不乐意?”带着凉意的下巴贴上我额头。 贴的我晕乎乎的,愣愣抬头去瞧。 那白皙发亮的面容,却如烈火燎原的紫魅凝聚。 我微微张大眼睛。就听到他开口。 “我,不准。” 第31章 滴答滴答 寒冰洞一到夜晚就一如既往的冷清,白日的事情闹了一会后,就都被冷脸无情的萧鱼赶去明珞殿。 萧大长老作为青辞台仅次台主第一大长老,自是有一套处理人情世故的方法,那就是叫来林巍把人带走,拍拍手丢给台主去。 只是司钰却被留在这,林巍说这个人是重要证据,还是留在长老这比较安全,就带着人赶紧跑了。 萧鱼倒是没怎么说,让门生带去幽兰洞待着。 司钰看着洞顶一滴滴水滴落,影影绰绰的石壁上灯火摇曳,就听到脚步声。 蓝紫色衣服扶着一盏灯,还是冷冰冰的脸。司钰倒是不觉得畏惧,熟悉了。 “萧长老。”戴着重重的枷锁还站起来行礼,看起来全不似一个邪修,反而有种行云流水的洒脱风骨。像极了一个人。 萧鱼面容柔和下来,挥挥手。 “采筠。” 司钰身体一僵,滴答,一声声回音恍然如梦,一如十年前的寒冰洞,那人也是这样轻声软语的。 “很久了。”司钰慢慢站直。对上萧鱼,苦涩地笑着。 “很久没人这样叫我了。” “我也认不出你了。”萧鱼抬高灯盏,看清司钰的脸。 随即转向石壁,壁上都是斑驳的剑痕,隐隐有几笔胡乱涂写的笔画。像是孩子学字的涂鸦。 “我也从没想过你会恨他。” “长老!” 司钰看向萧鱼,对上那双平静如同古泉的眼睛,渐渐地闭上眼睛。 “是。” “我恨他。” 灯火错落,萧鱼仿佛入定一样看着石壁上的划痕,安静不语。唯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敲打。 司钰却痛苦地抱头哀嚎。 幽深洞府月光也似乎沾染沉寂,不再明亮,却依旧如水流淌,舒清。 我觉得成怿黏糊糊的。 比如现在他自己在月色下妖化了也不知晓,还牵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着他这几年来的丰功伟绩。 像是在某年某月某个月黑风高夜里踢翻了袁掌教精心培育的仙草奇花,然后故意在看守弟子眼前大摇大摆地离开。然后就看袁掌教闹到台主那,可惜萧鱼不卖他面子,当他面冷哼。奈何不了他。 抑或是他有好好给花田松土浇水,没惹萧鱼生气等等。 我问他为什么就喜欢看别人吃瘪呢? 他还不乐意了。 噘嘴瞪眼,说那人就喜欢无事生非,最是讨厌。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曾经杖打得凰尊主丹域不稳,害得他闭关了许久才恢复。差点打残了。 看他说的忿忿,说得我也有火气上涌。不过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眼圈发红。 还不如被打残了,至少留着命在吧。 “采筠这根杂草!总有一天要把你拔了!”成怿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 “谁?杂草?” 我推推困得有些东倒西歪的成怿,嗅了嗅。 “你喝酒了?” 倒是没有什么酒味,就是他脸颊红红,神色也不甚清明。 “嗯。”尾音拉长,撒娇一样往人身上拱。 拍拍他背,成怿舒服地喟叹。就沉沉睡去。 就像个孩子一样。 不由好笑,我看看四周,一大片花海里静谧安详。举起掉在地上的纸伞,挡住一些夜风。 伞下成怿抱着我腰,靠在我怀里安睡。 月色如水,淅淅零零的碎散在地上,踏上就是一阵冰凉。 却是怀念故人的好时分。 终究是月圆人难聚,万古月长存。 当云雾缭绕里初阳升起,照到明珞殿殿门开后三步远时,悬在金光峰上的晨钟鸣起。 青辞台台主曜晋向四方发帖,昭告下土修道者青辞台重开清谈宴,邀请诸位同道商议上任凤凰尊主凰钟入芷江戮百位修士旧事。 不知看着青阶之上芸芸来者,各个倒是喜笑颜开地谈论着近年来各世家的美谈趣事,四方首家都是递来帖子,托辞切切。只有黑海家主到场,不过也就是闲坐无聊罢了。 “人死如灯灭。”我幽幽叹息,突闻身后一人高声说道。 “终究死了就是死了,谁又会因此就活不下去呢。还不是个个意气扬发的,声名高筑的,说几句闲话也是不紧要的。” 这人!我不由好笑。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红衣小公子站在我身后,满脸骄矜,眼睛却格外明亮冷静。 我微微错愣。 这话怕不是意气用事故意说的,而是真的气着了。 看来凰钟也是有其他追随者。 看那小公子甩袖离开,赶忙跟上去。 “这个小公子欲往何处?” “用你管!”倒是脾气大的很。 “无意冒犯小公子,只是小公子为何如此言说凰尊主呢?” 那小公子闻言停下来打量着我,黑亮眼珠转了转,往近一看倒是生的好相貌。 “难道不是实话吗?你不也说了人死如灯灭。” 倒是警惕起来了。 “这话不假,只是小公子说的他人如何,这却是错了。” “哪里错了。” “死者已矣,生人如何,那是生人的事。悲也好,喜也罢。再也无关。人嘛!终究还是得活着。这无可责备。” “那死的人不是很可悲吗?”小公子眼睛乱转,敲着折扇。踟蹰的掂量话语,倒生几分可爱。 “那些人,不记得他,以前诸般交好生死与共的,就这么……” “那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不让人活了吗?生前再多良善好事,也是不能拿命相抵的吧,更何况那人也许从未想过回报。”说完,心里头倒是不舒服得紧。 “你说的有理。但是不一样。”小公子眼底一片清明,较劲得很,我却心生怜爱,更欲逗他一逗。 “这人可悲,他帮了许多人,可谁又曾帮他,连信他都不信。他生前有多辉煌,临死就有多悲惨。亲族死绝,众叛亲离,孤身赴死,况且还死无全尸。还不如做那十恶不赦的恶人!” 这孩子眼睛无一悲痛,冷静自持,一副旁观可笑场景的讽刺严肃,却偏偏言语恨意然然。 我不由后退,只觉心神动摇,脑海震荡,掩在黑暗里的可怕念想被瞬间扯开暴露在光下。 捂住心口,如梗在喉。 好似好似,也曾如此阴暗地想过,为何为何偏偏…… “你是谁?” 凰霖本是靠近不知,奇怪她突然变色,就听到这一声。 成怿脸色如霜,站在高台上,眼中寒光如刀。 凰霖心中一动,拱起手来。 “拜见成郎君。”成怿冷冰冰的。 “在下红洲凰霖,特来参加宴会,闲来无事逛逛而已。” “邀尔等前来是商议事务,难道是来玩耍的不成。” “是。”凰霖低头行礼,偏头看了不知一眼,暗自嘀咕着这人身份,后退着离开。 凰林? “那人……”不知抬头就看到成怿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病了吗?” “没事,大概是饿了。”以后还是少说些悲春伤秋的矫揉造作的话。 “不是。” “嗯?不是什么?” 成怿看着我,目光炯炯,咬着嘴唇。 “不可悲。” 我瞪大眼睛。 “我记得他,永永远远的。他不会白白做好事。” “是么。”心下却不这般想。 第32章 竹屋里 果然这件旧事就重重提起,轻轻放下。似乎风过无痕,连赴宴者都无甚感觉到,忘了是因何开的宴席。不过宾主尽欢,倒是可喜可贺。 不知就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青辞台,离开之前把刚好赶到的燕归托付给成怿,让他得偿所愿。成怿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结果就把山上一棵养了好久的巨木踢倒了。 她得去一个地方,萧蘅白的居处看看。 临溪山,很是普通的一处,因靠着一条东西流向的小溪得名,山下落着许多人家,时常在溪边浣衣,那溪也叫浣溪。不知想不出来这地方平平无奇,那里都有,为何萧蘅白偏偏选了这个地方。 最多就是山上的树木葱郁了些,也许是靠近青辞台,岚霭也多,倒有种仙境的感觉,不过小山低矮,只有山顶处才得见。萧蘅白的居所就在草木幽深之中。 “有人吗?” 推开门扉,不知看着眼前的竹屋围篱,青苔石阶。有种回归璞真的感觉,真想不到是这样的场景,虽然符合一个低调医师的品味身份,却不符萧蘅白种种行事风格。 那应该是深山中的富贵窝才是。 飒飒 有树叶风声,不知猛的回头只见旁边大树叶子簌簌摇动,枝丫颤着。这里树木丛生,在树丛间隐匿踪迹最是简单隐蔽的。看着林海间摇曳声此起彼伏,倒一时间不知往哪去寻。 “是谁!” 不知心下一动,大声喊道。 “是御剑吗?” 果然簌簌声消失,不知一喜,看来是找着了。 抬脚走近林中,冷不防一大捧树叶簇拥间垂下来个圆形物事,吓得不知后退。 捂住心口去看,圆形球状的物什还垂下一条黑色带子。 那是一个人倒吊着,探出头来。 “啊啊啊!” “小姐!”很是欣喜万分。 “你吓死我了!” “对不住。” 一个八尺高的巍峨男子拘着身子,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蛮英气的容貌却带着试探畏惧的可怜巴巴。这是什么情况啊! 御剑这个名字不是应该很厉害果敢的剑客吗?怎么是这样子! “你是御剑?” “嗯。”小媳妇似的点头,还犹豫地看看我,我一对上他目光就立马撇开。 很不对劲。 “御剑,你别扭头啊!看着我!快点!”还得故意凶巴巴的。 “是。” “我是谁?”他立马起身就跑。 我?我是鬼吗? 不知紧追其后跑去,这家伙跑得更快,嗖的一声就躲竹屋里去。 “你干嘛!” 就看见这人哆嗦着拿着木铲子,吓得手里的鸡蛋啪嗒掉地上。 “你,你饿不饿?” 我瞪大眼看着,突然大笑。 “你呀!怎么这个样子啊!” 御剑看着不知笑也不好意思挠头傻笑,对着窗外一丛红花慢慢阖眼。 “我饿了!” 屋外红霞漫天,炊烟袅袅从村落中升起,日落归家。 临溪山脚下,如影鬼魅般出现一行人。 月浮云薄暮,摇摇竹枝墨。 一袭红衣曳地,二盏明灯骤然点起。黑夜里一点银光划破,亮起芙蓉面柳眉轻蹙。柔夷执着一根簪子。 是个红衣美人,鬓间簪着三瓣白花,慵懒无聊地卷着一缕发。 “护法,教主说的就是这附近。” “哦。”荧惑竖起一根手指临空划了划。 噼里啪啦 周围竹子都破声粉碎,月光粼粼照进来,周围跟着她的侍下都噤声不敢语。 她这才满意地眯了眯眼,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喟叹。 “听说这里常有烟花欢宴,我也想瞧一瞧。” 说着就往相反方向走去。 随侍刚想提醒,就觉得脸上一片湿润,用手一抹,借着月光,血红一片。他往前看向站着不动的那人,脖颈处一根竹子碎屑插入,眼睛瞪大布满恐惧,像是惊呼还没发出就断了气。 脚一软差点跌倒。 那人不过就是说了一句。 “不跟上来吗?” “可别说是我不让你们跟的,我可懒得应付那老头!” 随侍只好赶忙跑起,保持着三步距离跟着。 细长的竹叶倒映在微黄窗纸上,风声呼呼。御剑提着被子给躺平的不知盖上,不知瞪大眼睛不说话。他还给拍了拍,一副照看孩子的老妈子模样。 不知眨眼又眨了一下眼,灯花爆了一下。 “睡不着吗?”御剑拿起剪刀伸进灯火中。侧脸温柔可亲,不知却一阵恶寒。 这个人!从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先是煮了一顿丰盛晚饭,吃得不知撑得慌,想放下筷子。他就一脸心酸凄苦的慈母面看着我,泪光闪烁。看得不知心虚极了。 不知去竹林瞎溜达消食,回来就看到他端着夜宵,坐在门口一脸被抛弃的茫然无措,看到不知就高兴地迎上来,走到一半又退回去。 最过分的现在,竟然拍着她睡觉! 不知很想生气,可是只要她这样做,御剑就一副受伤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头疼得紧! “御剑啊!我不怕啦!不怕黑的。”心好累,又不能生气。 “你去睡觉吧。” 那英气逼人的面容顿时颓散起来,畏畏缩缩地点头,又一步三回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暴跳起来,一把踢飞被子,拽着他衣襟死瞪着他。虽然身高不够,那不是重点。 “你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个啥啊!你大气一点好不好!你不知道自己长着张威武霸气的脸吗!啊!干嘛一副受气包的死样子!给老子站好!” “是,是!”又看了我,“不知。” 比起萧蘅白这个名字还是这个接受得了。 御剑站直,就像是训练一般。偷偷瞄着我。 “你剑呢!” “在这!”御剑从旮旯犄角里摸出一把剑。 一个剑客这么容易交出剑的?应该是很熟了。 手里的这把剑,通体枯黑色,不是油亮的那种黑,而是干柴烧过后干涩的灰黑,像一截没烧透的树枝。 这剑可不能貌相。 我去摸它剑刃,也不锋利。 “还给你。” 拍拍手坐在椅上,随手倒了杯茶。御剑眼巴巴地瞧,我转手也给他倒了一杯。他却神情郁郁。 “御剑啊!我是谁?” 啪嗒 门被撞掉了一扇,那家伙夺门而出。 夜风那个吹呀。 “你回来呀!” 暗色树影斑驳,竹屋不远处竹林幽深中斑斓摇曳,一片小空地上红色絮草飘飘,那是红洲常见的一种野草,生长极盛时,整个红洲望去犹如烈火燎原。只是这种草不适合其他地方种植,此处倒是生长得不错。 第33章 旧事 御剑持剑跪在红草中,望向那人,絮飞烟弥中,只是她没有回头,而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突然发笑,眉目间温情柔美。 “你跟我走吧!” 御剑错愕地抬头。 “怎么?不愿意吗?” 萧蘅白的眉眼其实很温婉柔和,江南风物中总是会夹着烟雨的柔情,她也不例外,只是这个女子惯常蛮横矜傲,软不下来。 所以就让人忽视了她的容貌,只是这样柔软的神情添在这张脸上,虽然愈发美丽,却是不合适的。 萧蘅白从来就是高傲得目中无人,特别是极其自尊,偏执。 但是这就是萧蘅白,独一无二。她就合该是目中无人。 不知望向东方,那永远是天神都偏爱之地。 今早御剑一起来就发现自己被捆了手脚,心下大骇。 就听见旁边桌子上阴恻恻的笑声。那是天色还未明,窗外是沉沉的深蓝色,看不清来人。 哗啦 灯火跳跃,御剑睁大眼睛。不知坐在桌边喝着凉水,冷得龇牙咧嘴的。 “小……不知?” “看你这回……哎哎哎!怎么跑!” 说着走近塌,瞪着他。手里抡着他那把剑。 “说!我是怎么失忆的!”作势欲砍。 御剑脸色白了一瞬就神色奇怪地看着我。 “这个……” “快说!” “您服下了解忧奇药,所以不会记得了。” “就这样?”把剑背到肩上,还挺重的。 “你说的仔细一些,我从落云下来干了什么事都一五一十的说。” 御剑还是盯着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唉,终于能知道些细节了。 迈开脚两腿叉着坐凳子上,御剑就扭过头去。 我扯扯裙角,嗯,裙子就是麻烦! “说吧!” 御剑看向窗外还未落的启明星。 “那是八年前的一天,小姐突然要下山……” 那正是好时候,山间有风有月,人世有歌有酒,既有邪,亦有正。少年英雄还在救世,入魔邪道公子翩翩。 落云山奇才辈出,徐牡独创修行法。青辞台风光无量,凰钟一步破三境。 那时候萧蘅白下山。背景荒凉,唯有一双眼眸孤傲临世。 “小姐她在找一个人,一直在找,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凰尊主,在瑶花宴上小姐突然发难,杀了青辞台的面子,更被斥责妖女。”御剑说的这笑了一下。 “他们不知道小姐从来不理这些,她只看到了凰尊主就好了。” “只是那时候的凰尊主似乎不是小姐想的那样,他……”御剑抬起头在回忆。 “脸上很冷漠,很不耐烦。我担心小姐会受伤,可是出乎意料。凰尊主认出了小姐,那一瞬间笑得十分开心,倒有些少年时的影子。” “你见过凰钟少年的时候?” 御剑侧脸看着我,“凰尊主他,也曾在落云山修习过,后来,后来我家小姐就去了。他其实是受了小姐拖累的。” “怎讲?”我松开御剑身上的绳索,他慢慢坐起来,揉揉手腕。 “凰尊主好像是奉了家里长辈的意思要拜师落云,那时候只有医师舒老愿意收徒,可,可……”御剑有些哭笑不得。 “他竟然愿意打杂,就为了拜师。当时其他的执教也是很无奈,但同意若是凰尊主入门,可以去他们门下修习。凰尊主他连草药也分辨不得,幸好悟性高,把脉闻切倒是不错。” “是个有趣的人。” 御剑看着不知眼睛发亮的默默低头。 “可惜见不到了。” “不可惜。” “你说啥?” “然后!”御剑特地提高声音,“小姐一上山就截胡了,舒老后悔了,可是另外几个执教却不同意,落云山收徒另师的例子很多,往往收一个弟子很是麻烦要许多执教同意才行。后来为了公平起见就让小姐和凰尊主比赛。” 我饶有兴致地找个舒服坐姿,掏出把瓜子,边嗑着边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可真好玩。 “比试是去山顶找一味药材,是一朵只在月光下盛开的花,凰尊主虽然体力好,却不识药。小姐她,却上不去山。” 嗯嗯,这样就旗鼓相当了,其实这比试还是偏颇凰钟,他虽然不懂药可是先知晓那花生长习性,再知道个形态,迟早还是找得到的。 “可是她倔啊,硬是要去,结果在半山腰上发病了。最后还是凰尊主下来救她。” “那她一定不领情!”不知兴高采烈地接话茬。 咦?不是在说我自己吗? “小姐很生气,认为凰尊主看不起她,凰尊主很无奈,只好把她一起背上去找花。” 不知想象那情景,世家少年哪里见过这样倔强的女子,的确很无奈啊! “凰尊主是个好人,小姐那脾气家主也受不住。他还愿意帮小姐,然后他们找了一夜,回去时那花凰尊主给了小姐,小姐大怒死活不肯要。” 应该是双方都有出力,不过肯定是凰钟先摘得,只是怜惜她有意相让。 “后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凰尊主就下山走了,小姐也正式成为舒老弟子。只是小姐一直挂念着他。” 这凰钟也是个风流人物啊,这样就俘虏了一个硬邦邦的少女心。 “听说后来凰尊主拜师青辞台,才觉得不那么愧疚。说起来要是当时凰尊主留在落云山也许是不一样了。” 御剑神情郁郁。 “什么不一样?” “落云山收徒后会闭山十年之久,也许凰尊主就避开了红洲改嗣,也就不会……”御剑倒没有再说下去。 “你饿了吗?”不知跳起来显得很高兴。 “我不就是忘了以前的事了,想让你跟我说说,那怕什么啊!现在好了,我听到了想知道的了。至于什么红洲就不要提了,昨天你做饭,今天就我做了吧!” “呃?我会做什么呢?” 御剑看着眼前的火堆有些怀念。 “吃呀!”不知啃着红薯含糊不清的招呼他。 “您还是只会烤番薯。”御剑好笑地摇头。 “我以前也经常烤吗?”还以为是在烤红薯上格外有天赋呢。 “呃,也不是。您会的厨艺不多。”御剑忙把红薯塞嘴里不敢再说话。 不知翻着火堆,看见御剑吃的很少。 “不喜欢吃吗?”还留着一个干嘛? “不是,我现在不饿,待会再吃。” 不知不疑有他,继续啃番薯。 “我去竹林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给您加餐。”御剑说着就起身,逃命似的跑得没影。 “这人好奇怪。” 御剑飞似的逃到竹林,突然看着一处竹子被破砍得厉害,走过去仔细察看。 “这是……” 明显不是刀剑砍出来的痕迹。 “算了。” 他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整理好衣服,走向竹林深处一个方红草飘絮。 把怀里的红薯掏出来,还有余温,再拿着从厨房顺来的荷叶包裹好,放在红草边。 “看起来好好吃。” 御剑就跪在红草间沉默着。 突然有沙沙声,剑比人快,就飞闪出去,铮的一声,被踢飞插在地上。 “你在干嘛?”不知就站在御剑身后。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第34章 “你怎么来了?” 成怿抬手握拳咳了咳,悄悄瞪了御剑一眼,御剑就立马低下头,不知瞪大眼睛一个劲地瞧。 “你欺负御剑干嘛?” “哼。” 成怿冷着脸,吐出两个字来。 “无聊。” “好好好!燕归呢?” 成怿本来脸色稍缓,一听后半句就黑起来。 不知一看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赶忙讨好地笑着。 “我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烤红薯给你吃!” 成怿抬高头冷哼,又点点头。 “嗯。” 不知拉着御剑,招呼成怿坐在竹屋下廊里。 “不知,你,还记得成公子吗?” “呃?”御剑从来主动开口的。 “不记得。对了!那解忧有解药吗?” “没有。” “不过小姐把药剂分成两种。” “怎讲?” “如何只服下一剂,那么就有机会想起,如果两剂同时服用,就决计想不起来。” “那我呢?” “那就得问小姐了。” “我忘了啊。”不知想了想,可是为何我连医术也忘了,总不能一点都不记得吧。 难道是怕我自己给自己解药? 不管了! “御剑!你喜欢吃什么?我也不会煮,你自己煮吧。” “好。” 成怿侧耳听着他们的说话声,微仰头看着屋檐下鱼形风铎,叮铃铃。 林间风吹过眉弯,柔和了棱角。 这样也好。 就听到不知大呼小叫着。 “成怿成怿!我烤好了!就是焦了一些。” “也好。” 饭后,不知带着御剑和新加入的成怿晃悠着消食。一脸无精打采的。 “不知,晚上山下会有烟花夜游。”御剑小心看着成怿的黑脸说道。 “好呀!我们去吧!”不知回头去瞧成怿,成怿脸色好些,矜贵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们三个都去!” 成怿瞬间脸黑。 月浮水生烟,人笑花滴泪。 说好了下山去看烟花,三人就趁着晚霞下山。御剑还很手巧地给不知做了盏花灯,不知很高兴,结果就是成怿比较喜欢拎着它。 然而不知叫着肚子饿就坐在街道边小摊上不走了。 “你已经吃了三碗馄饨,一个烧饼,还骗了御剑半碗汤圆!” 成怿觉得头好痛。 偏偏不知还晃荡着脚,吞下刚才顺手买的最后一颗糖葫芦。 “不走了!就在这看!”不知瘫着肚子。 “这里看不见,去河边!” 御剑努力缩小存在感,伸手戳戳被冷落在一边的花灯。 不知看着河边的人越来越多,只好点点头。成怿舒了一口气。 “要背!”就伸开手对着成怿。 吧嗒 御剑勺子掉了。 “哇哇哇!成怿你看这个!那个!” “好了!好了!” 御剑默默拎着花灯,看着那两人,一个在背上欢脱地大叫。一个绷着脸又翘着嘴角。 还是蹲着吧。 “那里吵的很。”荧惑临河而立,看着不知眯起眼睛。 “有点熟悉。” “我去旁边的药铺看看,你不要乱走。” 不知捂着肚子皱着脸乖乖点头。成怿看着御剑,后者立马站直,手里的花灯却摇晃得笨拙。 “唉,看着她。” “去吧去吧!”不知摇着手。 目送成怿离开,不知捧着肚子发呆地看着倒映在水里的烟花艳丽。 “不知。” “嗯?” “你很迁就成公子。” 不知偏头,是吗? “大概是……”不知抬起头想回答,就看到远处一阵喧嚣。 “那是什么?” “杂技玩戏吧。” “我们去瞧瞧吧!反正成怿还没来!” 御剑踟蹰起来。 “走嘛!我们就在边上看一眼!” 不知不由分说就拉着御剑跑,哼!谁迁就人了! 不知凭着一股劲就往前挤,冷不防撞到别人。 “丫头,不看路啊。”荧惑看着矮了一个头的不知,这丫头好矮。 不知盯着荧惑的红衣裳,这颜色真好看。 “这位姐姐,对不住了。” 她抬头就望进那双秋水眼眸,两人俱都颤了一颤。 荧惑打量着这笨丫头,不由好笑。看着倒还讨喜,就是有种熟悉的奇异感觉。 “莽莽撞撞的,赶着投胎啊。”语气却柔和,不带怒气反而有些亲昵。旁边跟着她的随侍一个个奇怪起来,这魔女今个怎么好脾气了? “对,不住。”不知还愣怔着,却让开道,木木地看着荧惑。 荧惑看着她有些乱糟的发顶,心想这丫头也不注意形象,心下一动。袖中银光一闪,随侍以为要血溅当场时,那一枚小巧的簪子就插在她发上。 “这样瞧着好看了许多,小姑娘家家的要好好打扮才是。”说着就从不知身边走过,肩膀轻轻错过她。 不知看着满是银簪从袖中流泻而出时的样子,浑身发冷。烟花突然绽放在夜空中,她才浑然清醒。晚风一吹,脸上一片凉意,竟是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姐姐。” 这一声跌落进人声嚣嚣中,消弭无踪。 回去路上不知一脸郁郁寡欢的,成怿看着捅了捅御剑。 “她怎么了?” 御剑回想一下。 “大概是被女子调戏了。” “……” 不知听着露天搭建的大棚里竟请了说书,一时好不热闹。 漏过开场词,就听见那声音哀婉低沉,却悠悠道出。 “话说……” 突然一点点红光出现在水波漾漾中,带着轻盈停在不知肩上。 不知抬头只见满天皆是红色流萤,如同星河流动。烟花已歇的黑暗夜空顿时生动起来,连带着那一丝丝无处寻觅的怅然若失都消散。 点点流光中一点青色格外瞩目,悠悠停在成怿举起的手上。 这只应该是通灵蝶。 “不知,我们要回青辞台了。”成怿看着红光闪烁中若隐若现的面容,突然觉得很是模糊。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不知看着满天飞萤,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厌烦疲累。 “我不去。”几乎是孩子气的叛逆。 “不知……”成怿声音突然低下去。 不知回头去看,就觉得脸颊一凉,有温热液体带着铁锈味。 眼前藏在夜色中隐去气息的黑衣男子冷脸默然。暗红色剑芒饮了鲜血,逐渐红光大振。他抬手迅速地扯下不知发间的银簪,不知觉得头皮一痛。 “凤旅!你干什么!”蓝色剑光瞬息出鞘,自动进攻。 “呃?”那人像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事,猛的后退,那把暗红剑突然发出低鸣像是畏惧一般哀嚎。血腥味弥漫开来,空中流萤顿时躁动起来。借着红光大盛,凤旅看清不知的脸。 “你是萧蘅白?” 他凤眸轻睁微讶,猛的退却。 铮 剑掉落。 台上乐曲一响,打断了对峙。 “谁曾想那一次的意气用事就定了一人的生。” 说书人一声悠悠叹息,似乎将要破开永寂的浑噩。 第35章 “您,您其实是个男的。您是凰钟凰尊主。” 轰隆轰隆噼里啪 六月的天说下雨就下雨。 御剑蹲在瓦房下耸拉着肩,一副很是颓废的样子。 燕归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 “难怪你不敢见她。”叹着气坐在他旁边,御剑看了看他挪挪屁股。 “你说萧蘅白和他是有仇吗?不是朋友吗?怎么……”燕归觉得自己也找不出话来形容,“这么可怕。” 雨一直下,略微小了一些,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无言以对。 “她,他现在在干嘛?” 燕归摸摸鼻子看一眼远处屋脊上灰蓝色的天际。 “坐了一天了,现在在前院整顿马车呢,哦!还让伙计准备了铁楸,估计要出去哪挖地。” 燕归想到了什么,扭头吃惊。 “不会要把自己埋了吧!” “不应该。”御剑低头握住匕首在地上划。 “他不是会自杀的人。” “那也是。”燕归翘起腿,“要是我就去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话刚说完燕归就愣住了,御剑也停下来睁大他一直眯着无神的眼睛。 “他要去挖墓!”两人看着对方几乎异口同声。 就听到前院一声马嘶鸣。 “前辈!” “凰公子!” 萧蘅白,不,现在是凰钟跨坐在马上,一脸咬牙切齿。 “看老子不把你鞭尸了!” “前辈!”燕归扑过去抱住她腿,御剑落后一步也扯住另一只脚。 “放开!不然我抽你了!” 燕归扯住不放。 “前辈!虽然萧医师这事不厚道,有些,有些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但是好歹也是旧友啊!她还是救了您一命啊!” 御剑嘴笨只好用力扯住,紧紧抱着她腿。 “撒开!快撒手!”裙子要掉了!不是!什么鬼裙子啊!我是男人啊!泪流满面。 “前前,辈!血!”燕归松开手,有些颤抖。 “什么血啊!”凰钟回头看到自己衣服上有血迹。 “燕归!你弄脏我裙子了!”说完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不是。”御剑恻恻。 “是你凰公子你流血了,裙子透出来了。” “前辈!你是来葵水了!” 来葵水?来葵水!来葵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归大叫“怎么办啊!前辈!怎么办!” 我狠狠拍了他头,御剑已经撑着我下马。 “先回屋里。”御剑低头脚步倒是很快。 我捂脸大哭,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不活了啊!” 萧蘅白!我和你不共戴天! 老道士说完那一句话就看到救星,可惜事无回头箭,他再来圆谎也是不能了。 就只好一一交代清楚,御剑也拉下肩膀,跪到不知面前。 不知呢?没人看清他神情,大概被雷劈了也不过如此。 萧蘅白不知是如何把本该安葬在红洲的凰尊主带出来,自从那时起她就想尽各种方法救治他。 但只能勉强续命。 “小姐她听闻舒老有一方能救治灵脉尽断,就上落云山求方,可是落云山有门规,出山者不得归返。小姐几乎是打上去的,后来不敌,多亏白苏医师前去救人。”御剑跪着偷偷瞄了不知一眼。 “继续说。”很是平静的声音,但是燕归觉得这怒火要滔天了。 “后来舒老愿意见小姐一面,小姐也就下山来了。”御剑回忆道。 “小姐回来后整个人都消极起来,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命药方,那只是另一种以命换命的法子,舒老不愿告诉小姐,那是因为他知道小姐,她要做什么。” 御剑跪膝前行,拉着不知的衣角,恳求道。 “小姐她,她再不是,也请求凰公子看在,看在她为了救您也是费了大功夫的情面上,不要记恨她。” 不知宛若被抽离灵魂,轻飘飘的不知如何动作。 只能愣怔地迟钝。 “她呢?” 不知眼中恢复清明,突然揪起御剑衣襟,眼睛充血,状若癫狂。 “萧蘅白呢!她呢!去哪了!她干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御剑僵硬着,眼圈发红,木偶般任由他摇动。 “以命换命!她为什么做这些奇怪的无厘头的事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扔开御剑,狠狠撞击在地上,闷响一声。燕归听着都疼。 “为什么?”风大的吹破了薄纸糊住的窗,淅淅零零的雨滴丝丝从缝吹进来,凉透了心。 “为什么要救一个不该活着的人。” 轰隆隆 惊雷劈砍人间。 “带我去见她吧。”不知蹲下来看着撞晕的御剑,伸出手摇了摇他。 细雨蒙蒙,恍若烟雾缭绕,翠色林木也蒙上一层朦胧微光,带着诗意的滴答轻响。山道上传来雨击打声,一柄青纸伞遮住一方土,这上面细细密密地生长着红色的絮状草,摇摇坠坠的,吸饱雨水变得沉甸甸。 “这燎原草是小姐从红洲移植过来的,费了好大心力才养活的。”御剑扫落草上的雨水,哗哗淋了一地。 “我。”经过长久的沉默,不知此刻的声音嘶哑得很,不再质疑愤怒。反而带着些小心,试探的犹豫。 “我不记得了,她很喜欢吗?” 御剑闭上眼睛,缓缓叹出一口气。 诚然他从知晓萧蘅白心悦凰钟时,就预感到不可能有结果。而萧蘅白的倔性子和自尊,自卑也让他迁怒过凰钟。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 他睁开眼睛去看,的确是个好人。只是不是小姐的归宿。 “小姐她时时照看,每每来这都是为了看一眼有个念想,她该有多喜欢。” 不知像是触碰到畏惧,迷惑,茫然。 “凰,我,我以前……” “小姐从来都不曾与任何人说过,她那样高傲的人又怎敢去试探,也输不起。” 御剑坐下来迎着雨,慢慢蹲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您从来都不知晓她的心意,只是依旧把她当成当初落云山上那个需要帮助的孩子。” 倒是轻笑一声,像是憋不住了。 “小姐还为此很是气愤许久,觉得您不开窍,总寻您身边女子的麻烦。暮秋小姐很是伤脑筋,她都看得出来小姐的心意。”说着御剑带着一丝幽怨。 “您就是瞧不出来。” 不知几乎轻笑出声。 “那时候凰钟大概焦头烂额,哪有什么心情。”说到这,不知突然沉默。 “御剑,虽然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并不记得以前的事,那解忧当真无解?” 既然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萧蘅白的手笔,那么失忆大概也是她授意而为,萧蘅白啊!萧蘅白!你真的是不知如何说好。 “我不知道。” “在医治您的事情上,小姐没有让任何人参与,也不告诉任何人。除了……”御剑面容扭曲。 “那时候您被带回来了,您已经是,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小姐才,才说了安排。” 御剑当时觉得自己要夭寿,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知脸色变了几变,几乎要抬脚去踩萧蘅白坟头,想了想,还是硬憋回去。 “为何要,要这样!”实在气死人呐! 我堂堂七尺男儿现在!现在!不想说话。 “可能小姐认为这样才能更好隐藏您的身份,谁知道天意作弄,道士他故意说错师门,却还是让你们寻到了。不过小姐可能也是想骗骗世人,您终究是会知道真相……” 啪 眼前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吱呀一声断成两截。 雨还在下。 “你闭嘴!” 第36章 “你给我剥葡萄,你给我洗衣服!”不知颐指气使的,很是嚣张。但是燕归,御剑都只得苦哈哈接受,毕竟他现在是个女人。 燕归一想到叱咤风云威武一世的大名鼎鼎凰尊主现在变成这个样,就忍不住想笑,可得狠狠压着。 “不知呐。”御剑还是这样叫她。“来癸水是不能吃冷的。” 燕归几乎觉得御剑就是故意来气人的,果然说完,不知手里椅子扶手咯嘣咯嘣的。 “前辈前辈!他嘴笨不会说哈哈!我给你泡些茶喝。” 燕归推着御剑,“快走!” 两人出门去就看见一队浩浩荡荡的散修前往青辞台,个个喜笑颜开的。 “劳驾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御剑彬彬有礼的,问的人家大娘都呵呵笑。 “哟!这么大礼!也是修道的?这是青辞台举行谈会,商议如何处置邪修司家的那个独子!据说很是热闹勒!小哥也去瞧瞧呗。” 御剑脸红红,忙行个礼就跑开了。有些羞涩。 “啧啧啧!你怎么这么害羞呢!”燕归叉着手。 “赶快回去吧。”御剑红着脸不敢说大声,就看到一旁大姑娘小媳妇的指着他笑。 “行行行!” 就带着羞红脸的御剑回去。 不知翘着二郎腿喜滋滋地躺榻上,就看到红苹果似的御剑。 “咋了?被谁打了?” “凰公子,那个青辞台要开谈宴。” “又开!” “说是要处决司家的独子。” “什么!”不知跳起来,急得满地走。 “这可不行!” “不行什么!你不是被他害惨了吗?怎么倒不行起来呢?”燕归疑惑。 “那个,反正就是不行!”不知语无伦次的。燕归噘嘴嘀咕,真的是越来越女人了,都无理取闹了。 “您是要去青辞台了?”御剑倒是没有多大震惊,低眉顺目着。 “可能解忧并没有完全有效啊。” 不知猛的一惊,她下意识地维护司钰也许是因为以前。 “不过您想好了吗?”御剑淡淡地笑,“此去必定少不了故人相见。” 不知晃了晃,一头栽倒下来。御剑捂嘴笑着。 “天绝我也!” “您也可以不去。”御剑笑弯眼。 不知翘着脚看着房梁,这尘事多嚣,人情纷杂,一时恻隐,终生难弃啊。要怪就怪自己好多管闲事吧。 “我要上青辞台。” 云雾缭绕,清音袅袅。明阳殿上,上座自是青辞台掌门曜晋,此人不过四十岁左右,却鬓间微白,面容和煦亲近,谈吐间客气疏离。 偏上而坐自然是四方之主红洲凤凰一族的遣使,凤旅带着笑应对这曜晋的问答,不时似笑非笑地看着成怿。旁边一红衣少年不住打着瞌睡,正是凰霖,是红洲凰家的小一辈。 成怿在上座的凤旅似有似无的目光中安之若素,还噙着笑回看过去。 “未曾想凰尊主如此看重司家处决一事,竟连凤公子也派遣出来了。” 曜晋这人还是阴阳怪气的。 成怿闷闷喝下杯里的茶,心下烦躁想要起身,左手边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他。 “阿怿你要去哪?”就对上成期的笑眼。 “如厕。” 就是有成家主坐镇,成怿才如此老实。 “是吗?”成期还是笑,却让成怿倍感压力。 “不去了。” 成期,如今北境青山成家家主,少年惊名艳艳,性情儒雅端方,待人接物亲近不失威严,从来就是成家最得意的后嗣。 然接管成家家主之位后渐渐隐于人前,深居浅出。逐年来不如成怿名气远播,倒也不骄不躁。修清妙法,需戒欲戒噪,有些欲出尘归俗的意向。 成家到此辈皆清心寡欲之至,以致老一辈族人担心后来无继。 “我听说你对兰汀萧家小姐很是亲近,是吗?”成期对着这个堂弟倒少见的喜欢打趣挪愉。 “你少打我主意。”成怿摇晃着本该盛酒的酒杯。 “你最近倒是少饮酒,这是极好的。” 成家讲究修身养性,清静淡泊。而成怿格格不入,也是有着人护着才如此潇洒。 “司家本是邪修之首,处决大事东方红洲自该观礼。”凤旅倒是和颜悦色的。 “只是曜掌门似乎忘了交代一件事。” 凤旅语气不善,此言一出,满座自是危坐起来,竖着耳朵听。只有那个凰姓少年依旧昏睡,成怿饶有兴致地挑起眼来,果然最有趣的还是凤旅。 曜晋不妨这一下,愣怔得有些尴尬。 “此言何意。” “我听闻司钰被擒乃是因为窃了暮氏之女妄念聚成邪魅为祸,那魅可是与我族前尊主长得一般无二。” 凤旅眯起眼睛,好生打量着这个接任不久的掌门,一大仙门之长却如此年轻。 “那么掌门不与我族商讨商讨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曾经入芷江一事,曜掌门好大的威风啊。如何信誓旦旦地指天咒地要与我前尊主不死不休,如今,哼哼!便要装糊涂不成。” 凤旅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一时间殿上倒无人敢反驳,毕竟当初确有其事。 “你原来是在这等着。”成期掩袖暗语,眉眼弯弯,倒是少了些老成,有点少年气。 “凤旅从来不让人失望。”成怿心情颇佳,只是想起一事又黑了脸,“除了一件事。” 成期察言,默默放下袖子,端正严肃起来。 曜晋脸色倒不变,有些老神在在,恍若未闻。成怿暗暗咬牙,这个老狐狸。凤旅也是修为见长,也不觉失礼,犹自坐下。手指敲打桌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红洲不愿参与,这处决观礼就少了一方。倒是不美,也是不行。 本来就打着借此事来引出总是分散的邪修主力的主意,如今红洲不干,其他三方也不乐意帮忙。 曜晋终于停止装傻充愣,幽幽醒来,一副惺忪睡眼。 “凤公子你失礼了。”却不愿再说。 “曜掌门不必在意,凤舅舅一直都是喜欢玩笑,我族必定参与观礼。只是此事难免让人心中悲戚,更何况那是血缘至亲。” 一直瞌睡的凰霖倒是插进来,本是骄矜散漫的少年打起圆场来也是不慌不忙,进退有度。 曜晋回头仔细看着他,看得凰霖都有些挂不住了,才移开眼。 “此人倒像一个故人。”一言未落。 “哪里像!”成怿冷哼道。 “差的远。” 凰霖抬眼去看他,微微讶异,成怿就白了他一眼。 凤旅冷哼一声。 第37章 成怿踏出明阳殿,已临近黄昏,红霞弥散漫天,皆是浓重的艳丽。一点血红融在云中,薄薄浮着一层金光。两三点飞鸟归巢。 红光披上人间,成怿扭头就看到君同站在角落一直候着。 青辞台特有的晨曦金日破晓和晚景霞光浮海皆是久负盛名。不知却没心思去看,待在青辞台接待宾客的偏厅上,焦急地往外张望。 御剑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找个地方蹲着就不吭声。燕归要避嫌早就跑没影了。 偌大的客厅就只有她一人坐着。 成怿一进门就皱起眉头,这地方日头一下山就阴冷极了。看见不知坐在那更是皱紧眉头。 “你怎么不找个暖些的地方坐着!”成怿看见御剑更是生气! “你也不照看好她!” “没事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不知赶紧蹦跳起来,企图说明自己很健康。 然而通常是没有作用的,成怿拎着她,顺带一个御剑,浩浩荡荡地走去他寝居。 “喝!”成怿端着热茶,冷着脸凶神恶煞的。 “哦。”有求于人,必先顺其心意。 眼巴巴地瞅着,像小鹿一样。 成怿破功气笑了。 “你这是要干嘛?”成怿心情颇好,就坐在她旁边。 “我听说要处决那个司家人了。”不知喝了口热茶,满足地眯起眼睛。 “来看看热闹。” “哦!”成怿好整以暇地用手拖着头盯着她,看得不知心惊胆战的。 “这么喜欢看热闹啊。” “是呀!”再喝一口吧,真的有些口渴啊。 “那感情好,后天带你去瞧瞧热闹,刚好有不错的位置。”还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以前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成怿多可爱啊。 “嘻嘻,好了好了。我实话实说,那个暮秋啊,就是那个脾气暴躁的丫头,她怎么样了,会牵连到吗?” 说到此事,成怿罕见地沉下脸来。怎么可能不牵连,即使萧长老愿意担保,曜晋也是不肯放过她,硬要把她一起行刑,只是就要吃些苦头吧。 “哪能不株连,她也要一起上断头台。” “什么!曜晋那个死……私心作祟吧!凭什么要这样!” “凭她心志不坚,被人骗了,还生了执念。是她造成了这一切。” 成怿不再嬉笑,表情很严肃,语气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看来是真的讨厌极了暮秋。 “那个不至于要人性命吧。” 不知对对手指。 “那个就受点责骂就是了,再不济关她个几年就得了呗。” “责骂?关几年!你也太好性子了吧!合着不是你被,被拖累啊!”成怿倒是气急了。 不知犹自不知,暗暗想辙。 “我嘛!和她有缘,想跟她见上一面,她不是后天要遭殃吗!我要好好笑话她一下。你帮帮我!” “有缘?”成怿挑起眉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哼!”什么有缘!有也不是她! 不知深吸一口气,看来成欢喜这个死家伙难对付。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先酝酿一下。 苍天啊!让我这么一个伟岸高大的男子汉做出这种事!真的是! 拼了! 成怿盯着不知脸色几变,疑惑地凑近看。 “成怿!”那声音矫揉造作至极,吓得成怿猛的后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干嘛!” “你就帮帮人家嘛!” “你咋了!别过来!” 砰地一声 君同捧着香炉走到门边一听情况不对,就要破门而入。 孟中斜斜插出来,挡住君同。笑得十分猥琐得握住君同双手,君同一看恶心地连忙甩掉。 “你在干什么!” “别这样嘛。”孟中学着腔调故意拉长尾音。 “别不识趣,人家正在幽会呢!你去干嘛!” 说着拉着君同,乱挑眉。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君同脸红到耳根,连忙后退甩手,大骇大惊。扔下香炉就跑。 “真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难怪我们家的人都要孤独终老,真是没青情趣。幸好长得还蛮俊俏的。” “你好好说话!”成怿羞红了脸,看不知耍赖地扒拉在他身上,简直就是推也不是不推也,也可以吧。 “你就行行好吧!”不知笑得谄媚极了,心里哭惨了。 这都是什么事!这成欢喜咋还不半推半就啊!不合情理啊! “好好好!我带你去瞧她!行了吧!快!快!快起来。”成怿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早这样多好!”不知一下子跳开,就像被火燎了一样。成怿呆滞着伸手摸摸自己衣襟,还残留着余温。这,这也太敷衍了吧!怎么着也应该再趴会吧。 “我明天去给她送断头酒!啊不!壮胆!壮胆!” 不知喜滋滋地跑开,成怿捂着心口怅然若失。 这负心女! 御剑闪出来跟在不在身后,看着成怿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表情暗暗同情。 “接下来要去找暮迟!”不知一脸坚定不移,努力忽略刚才的不自在。 不行!我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想哭。 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不知打起精神。 “御剑!燕归说的暮迟的寝居在哪!我,我有点迷路了。” 这青辞台讲究什么对称美感,错落有致。不知却觉得都长得一样。 “您跟着我吧。” “暮家主。”好一副善变的嘴脸。 御剑看着正襟危坐彬彬有礼的不知很是不自在,暗暗嘀咕。 “萧姑娘?您竟会找在下。”暮迟依旧苍白着脸,语气还是冷淡疏远。 “这不是听闻暮秋要受苦了嘛!我想着暮家主应该也很担心。” “那又如何,反正不伤及性命,挨些打才能长记性。” 不知心里唾弃,说得轻描淡写得很,是谁知道青辞台处置后气急败坏地理论,那人不是你一样呀! “暮家主。” “嗯。” “其实您和曜晋掌门大吵一架,差点砍了人家一刀,还骂骂咧咧的。我都知道了。”不知喝了口茶。 “嗯。” 简直不动如山,脸厚成墙!被当面拆穿都不见眉头皱一下的。 死闷骚! “我觉得哈,我可以帮您救出暮秋。” “这又是为何?”暮迟粲然一笑,犹如黑夜灿星一瞬之惊艳,唬得不知有些呆愣。 这家伙咋笑了? “萧蘅白你为何要趟这摊浑水呢?” “因为我舍不得。”不知愣怔。 “舍不得什么?” “这条命不是她一个人的。” 暮迟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不知,都想把她盯穿了一样。 “她浪费不得。” 不知站起来,对着暮迟眼光一步步逼近。 “她已经被幽闭了多少年,那些日子是如何挨过去的,你这个哥哥知道吗?单是隔离独处就能磨灭多少热忱,更何况无时不在的冷眼奚落。暮秋她不该再受到这些折磨。” “她做错了事……” “那又如何!他们凭什么!青辞台配么!至于那些什么世家正道,他们不过就是汲汲于名利,只要能打着剿灭邪修,扬自己威名,为自己平庸无为的一生添上一句正义凛然,就什么都敢做!” “暮秋她是你的妹妹。” “你,护不住吗?”不知咬字很重,轻蔑之意浮在眼底,看向暮迟的目光冷漠暴戾,让他大骇。 像极了那个人。 第38章 “你怎么了!”暮迟握住不知肩膀,用力摇晃,企图把刚才的那个骇人眼神抛开,也想要把那个人依旧留在他记忆里的嘲讽抛掉。 “你!你放手啊!我,要被你晃死了!” “你!到底是谁!”暮迟眼里一片猩红,几欲疯狂。眼睛紧紧盯着不知,不知也愕然,恍惚有水滴落手背,暮迟狠狠推开她。 “是我魔怔了。” “抱歉。” “没,没关系。”不知愣愣地爬起来,看着手上的泪。 “你,不要紧吧。”都哭了。 “就按你说的。”暮迟似乎很是急躁,不住按住额头。 “你先走吧。” “那你……” “我叫你滚啊!”暮迟扫过桌子,把所有东西都砸个稀巴烂。双目赤红,脸色却惨白。 “我,走我走!” 不知赶紧溜,一关上门就忍不住深呼一口气。 捂着心口,闷得慌。 暮迟…… “凰钟。你一定要如此吗!”黑海上的那一声,离得很是遥远。 为何那种窒息的痛苦却一如既往的鲜明。 遮住惨淡月色,视线里踏进一双鞋子。 “还好吗?”御剑挡在她面前伸出手扶她,不知却抱着腿坐在地上发着呆。 “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大家都不愿意提起我了。” 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有些怯弱胆小。 御剑看着这样子的不知,坐在她旁边。 夜色浓郁,青辞台不同山下,安静得可怖,一丝声音也无。即使风也被法阵隔绝在外,这里就是罩上透明墙壁一样的世外之地。即使看得到人间,却不是人间。 “其实大多数死了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死后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你是个例外。”御剑轻快的说着。 “也是。”不知抱着脚摇晃。 “所以不要拘于他人如何,凰钟后悔那样活过一遭吗?” 御剑看着不知,眼中带着感激。 “至少对于我来说,凰钟存在过真好。” “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不知闷闷的。 “你认识萧蘅白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担心过谁,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这样的她竟然把一个人当成自己信仰。虽然辛苦,但是值得的。有期盼有愿望,有追寻地活着真的很好。” “虽然有些迟了,但是真的谢谢你。”御剑仰头,眼中晶莹亮光微闪,“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姐。” 不知也抬头看着夜空。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样的?突然想笑,大概也就没头没脑地做些惹人生气的事。 “误打误撞,我没有想那么多。” 不知有些害羞,真是的好好的说什么矫情的话呢! “只要有一个美好的存在,就会让人充满希望,也愿意成为别人的美好。” “你不懂,那有多重要啊。” 不知侧头看着御剑,懒懒打个哈欠。 次日不知挎着食盒蹦跳着跟着成怿穿过回廊去幽室,惹来一路上许多青裳弟子的纷纷侧目。 “成怿啊,他们看什么?” “大概是从没见过你吧。”成怿睁眼说瞎话。 君同暗暗瞥了他一眼,当年萧蘅白在瑶花宴上一闹,谁人不知。现在大摇大摆地走上青辞台,谁不言语纷纷。只是,君同也纳闷。只是萧长老发话了说她家侄女来这玩玩谁敢多嘴。 “你可不要乱跑,明日就要惩处暮秋,出不得差错。”成怿警告,回头看她一脸真挚,也无奈叹气。 “我也随你去瞧瞧她。” 成怿手上浮起个人独有的蓝色水波玄纹打入门上圆形图案中。 那我怎么动手啊!不知心里盘算着。也罢!走一步看一步。 吱呀!黑沉木的玄纹刻制的大门被推开,一阵沉寂多年的阴森冰冷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知捂住鼻子,这种地方关上个几年都得疯。 哐当哐当 黑暗里传出一声令人牙酸的碰撞声。成怿随手一划,腾空窜出一簇簇火焰,暗室壁上一盏盏灯突乎亮起。照清了整个地方,正正方方很是空阔,唯独最深处,一个法阵闪着金色亮光罩住坐在地上的人。 暮秋很是迷糊,眼睛适应不了骤然亮起的亮光,抬起手臂挡着。稍微好点才看向我们。 “你们?来送行的?” 倒是精神不错,也没多害怕。不知环顾四周,幽闭对暮秋而言也是常事,也许是熟悉了吧。 想到这不知有些嘲讽地轻笑,就看到暮秋瞪圆了眼。 “你笑话我吗!”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暴躁。 “就笑你了!你能怎么着啊!” 就气你! 暮秋作势欲扑过来,冷不防触到法阵,呼的一声,数十道光柱平地而起,眼见暮秋就要撞到了。不知心下一急,也就扑去,一时间成怿来不及反应。不知就滚进去法阵里,躺在及时刹住的暮秋大腿上。 “呃,你好啊。”不知尴尬地招呼。 暮秋没反应过来,看见不知躺自己腿上。伸手揪住她脸一捏。 “哎呀!”不知捂脸。 “这是真的呀!你这小妖女是被附身了吧!”暮秋不可思议萧蘅白这么好心。不过也不妨碍她报复。 “啊!”暮秋使劲揪她耳朵。 成怿铺开毯子,将杯盏放置妥当,看她们俩还在闹。不由气愤。 “还不快滚过来。” 桌子放在法阵边,旁人倒不会触及法阵,只要暮秋乖乖坐着就行。 “你这会有大麻烦了,哼哼!要关到老死,鸡皮鹤发才放出来!” 不知故意打趣她,谁知暮秋不接茬,就闷头喝酒,菜也不吃。 “你别光喝酒啊!”不过醉了也好。 “我不喝我还能干什么!你没看见成欢喜那张死脸!”成怿的确脸色不好,一听她挑明,冷哼一声,不理会睬。 “死妖怪!你哼什么哼!老娘都还没哼呢!” “那个暮秋啊,你喝醉了!”一下子就把酒都喝完了,我可是故意下了料的,成怿还一口都没喝呢! “喝死她算了!忘恩负义的东西,活着也碍眼。”成怿没好气。 不知睁大眼睛,这家伙嘴也忒毒了吧。 啪嗒一声巨响,暮秋掀翻桌子。我捂住耳朵,要是我也受不了啊。 “成怿!凰钟死了!不是只有你会伤心会难过,难道我们就没有心吗!就都无动于衷吗!你认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那是因为他死了!这一切努力就都没有意义了!你不知道的啊!你从来都不会知道!凰钟他到底有多偏袒你!才让你到如今还是一副愤懑不平的样子!他有多护你!我便有多恨你!因为他从来都不让你怨恨自己。” “我当然不甘心!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恨自己救不了他,从来都是他护着我,可是我却连陪着他死的机会都没有!” “你以为我是去干嘛了!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我去找司钰要涤灵珠!我要救他啊!我也想救他的!可是!” “太迟了。太迟了!”暮秋一顿发狂,成怿已经双眼赤红。 “他从来都是护着你的,从来都是!”她说着摇晃一下,突然一僵倒地不起。大概是药力发作了。 成怿作势去扶她,伸出手又愣怔,暮秋扯住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他舍不得你怨恨自己无能。” 第39章 “她醉了。”我愣愣地跪坐在地,原来,暮秋有这么多不忿。 捻起手,拂去她眼泪。 成怿猛的站起,推开门跑了。大概也很是伤情吧。 “何苦呢,人死了就埋了。哪来这么多事。” 幽室里无声沉默。唯有不知跪在地上,嘴角一抹冷笑。 “好了好了!伤感完,就干正事。” 站起来自顾自打量着这个法阵。 “嗯。”抬手咬破手指,低身在法阵上画着。忙活好一阵子,不知站起来看着这阵法。 御剑藏在门外等了许久,莫不是也喝醉了? 推门而进,就看到不知趴在地上法阵内一动不动。 “凰公子!”御剑心都提起来了。就看见不知招招手。 “我就是躺躺。” “您是怎么做到的。”御剑小心翼翼地踏进法阵内,扶起倒在一旁的暮秋。 “青辞台最负盛名的就是这无双法阵,您是如何破的。” “这有什么,不能破就改呗,削弱了一下法力而已。你别站这!快出去,待会法阵就恢复了。” 不知找了个地方坐着,顺便解开腰带,打算换衣服。 御剑一见吓得忙捂眼。 “您也说一声啊!就这样宽衣解带的!您好歹也是个女的!” “哦,还没怎么适应。” “我很好奇。”御剑不好意思地笑。 “您是如何如厕的!” “你给老子滚!” 御剑拎起暮秋就要跑。 “等会!你恐吓一下暮迟啊!那家伙可是个黑心的!就说我给暮秋喂了药!要是他临阵倒戈了,暮秋三天内,那个七孔流血!知道了吗!” 御剑一缩脖子,“这么血腥的!” “快滚!”不知拿起酒杯就扔出去! 砰地一声,大门又关上了。幸好成怿走得急,不然还得想法子开门呢。 现在就等天亮了。 不知抱着头躺下,看着重新黑暗下来的幽室。这本就是为了惩罚人而造的,自然是有多封闭就多封闭。这门一关,简直就是置身幽冥,安静得可怕,偏偏一丝光亮也无。 以前暮秋小时候被关着,吓得整天拍着门大哭。那时也不过七八岁吧,后来知道了如何画法阵铭文,就常常私自来替她让她出去玩会。 “那时候真傻,也不怕那死丫头不回来。” 倒是被逮住过一次,然后就没再来过青辞台了。直到成年后正式拜师。 “这么多年,那丫头也真可怜。” 胡思乱想的渐渐困了。 晨钟敲响,幽室的门再次打开,一队墨色衣袍的弟子走进来,墨色代表戒律,是青辞台上掌管规则法度的。 他们安静沉默地看向金光微弱女子法阵,里头躺着个睡得酣畅的女子。 因为暮秋的惩处本就是顺带的,首要的是司钰那一头,听说昨天夜里很是不太平,邪修来劫人,只是此处离正殿很远,听不到。 领头的对视一眼,架起那人就拖着走,门外一个大铁笼,铜铁所制,棱角之处刻着半朵花,这是青辞台特制的囚笼,乃是取之百妖谷拥有桐花禁锢之咒花妖的半缕精魄束缚之中达到囚禁之用。 不知被扔进去,还没醒。 戒律弟子展开绣着铭文的黑布罩住。灵力输于底座就把铁笼抬起,直接往惩戒台走去。 戒台设在青辞台后崖不远,台四周竖着四根盘龙大柱,柱首都雕刻成龙头,嘴含宝珠。 戒台之下已是人头攒动,各家修道家族都已经位列整齐,就等着看处决。只是首位偏下的红洲位席依旧没有人,凤旅昨日告罪说他们红洲作息巳时起,早不得,不必等,不要误了时辰。 曜晋掌门也不与争论,就随他去。 日色薄薄,万里无云。戒台上黑色旗帜无风而动,设阵堂弟子已经在台下将昨日设好的法阵再次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误。 “可以开始了。”袁儒成掌教正式宣布。 弟子敲响台下两大盏铜钟,法阵启动,铭文浮现,其中图腾转动迅速,同时金光大震,直冲云霄,连初阳的光辉也黯淡。 众人纷纷称赞,青辞台渐年名声大噪,与其并列的落云山倒是销声匿迹了许多。 “这屠魔阵法用在此处倒是妙。” 曜晋很是满意。 接着他就看到另一边一个黑布铭纹的四方笼子放置在一旁,微微皱眉。 往下一看果然暮家主不在,向弟子询问。称昨夜里就离开竟是连告辞都无,看来真是气着了。 “也罢,把邪修司钰押上来吧。” 曜晋一袖挥下,守卫弟子一齐列队往戒台上走,一色青色衣袍随风鼓动,越靠近戒台,风势愈大。 十几个弟子一齐站在台上,神色肃宁,盘腿而坐。一道道剑光从其后飞驰而出,聚拢在台中央上方。 台上被缚住眼睛都司钰站在中央,头上是数十把晃晃寒锋的宝剑,剑锋直指。 大概是为避免再次被劫,司钰竟是混在弟子中间被带上台的。 “行刑吧。”曜晋又有些瞌睡,眼睛半睁点头。 轰的一声,法阵光芒更盛,剑阵发出嘶鸣。云霄之上的金光化龙调转方向直往台中央伏冲而来。猎猎狂风大起,一股霸道气阵扩散打开,周围世家略微前走皆是后退几步。压回座椅上。 就在金龙即将冲到剑阵之中,一阵奇异的声音响起,似叫非唱,很是刺耳。众人皆惊,纷纷拿出法器护卫,戒台护卫弟子也神情严肃。 可是除了那奇怪声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戒台一瞬间安静下来,人人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什么。 台下世家皆是警惕非常,忽觉脚下阻碍,低头一看,大叫一声。 “血!血!有血!” 修道者见血也是寻常,哪能如此惊骇。可是那血却不是寻常,竟是有生命般,附着在人身上犹如藤蔓一样爬满躯体。 “镇定。” 袁掌教大声呵斥。手掌一翻,一道金光飞出,只见戒台四周上空一个黯淡到虚无的法阵逐渐发亮,笼罩下来。满地缠着人的血褪去。 趁着血藤惊乱,不知从何处跳将出来的邪修混进人群中,竟是摸到戒台边上。护卫弟子纷纷起身作战,台下身着蓝裳的掌教也跟飞掠到看台上的邪修打起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唯一平静的只有台中蒙住眼睛在冷笑的司钰。 “不对!”时间已经过了! 金龙呢?台中气阵已经消弭!袁掌教猛的抬头往上一看。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 哐当一声 被黑布罩住的四方笼子凸起一块来。 第40章 又是那一阵奇怪的声音,竖立空中的宝剑竟是发出哀鸣,不住抖动很似禁受不住压迫。在半空中纷纷断成两截。 袁掌教几欲呕血。 罩着铜花笼子的黑布突然破裂,一朵朵半瓣桐花飞扬而起,笼子竟是融化一般消了一大半。 那个人走出来。 与弟子一般的青色衣裳,只是绣着的铭文是禁锢法咒。面上戴着个面具,突然伸出手来,直向天空。 袁掌教猛的后退,防备起来。 却见那人伸直腰板,两手举高,伸个赖腰,打了个哈欠。 “早呀!” “你们也真是的!还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 “暮秋你真是放肆!” “喂!我放肆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知伸直腰,跳了跳。这场上打斗与她无关紧要一样。 “开始咯!”恰好一簇蓝色流火砸在她脚下。袁掌教不由一哼,看你还得意什么! 然而没有什么变化,血藤再次漫上台边,这次竟是畅通无阻。袁掌教心下一急,举剑指天,顿时乌云密布,雷鸣电闪。无数电光劈砍下来,刚好焦了一片血沫。 正中一道闪电劈向中央蒙住眼睛失了五感的司钰。 “我说你也太认真了!” 青色衣袍掠过,一个响指,那夹着雷霆万钧的电芒突乎消弭。 余下点点风势,堪堪吹动她鬓间的碎发。 “灵来!”一声清喝,瞬间淹没在刀剑相击碰撞声中。 唯有上座曜晋挣开眼睛。 霎时天阴如倾覆,天穹似乎覆压下来,轰鸣声中隐隐有人声鼎沸,嘈杂无章,尖利如鬼嚎,轻慢似吟诗。那是召灵之术,天降吟唱。 狂风大作,细雨随之。曜晋睁大眼睛,鬓间白发飘起,更显老态。 “是,是他吗!” 台下台上众人虽然哗然大惊,然而却是顾不得这许多。 四大家族今日又都不列席中,顿时捉襟见肘。 突然隐隐有龙啸之声,只见曜晋已经站立台中,以剑为匙,横插入地面,四周龙柱开始震动,四个龙头眼睛已点,嘴中宝珠隐隐发亮。 四龙压祟之法打开。 台中青衣猎猎,竟是站在观赏游戏一般,不由啧啧称赞。 “这开得好。” 瞬间台上突起火焰四游,沿着台中不断蔓延,那火颜色极纯极艳,明红似阳。竟是不怕法阵,不断吞噬下铭文。那四龙法阵开到最顶点时硬生生被吃了半边,右边龙身已经摇摆而起,欲跳柱腾飞。然而阵法被吞,又从龙尾摇动扑朔重新石化,由尾及身,咯嘣咯嘣,又变成石像,旁边一龙却猛的跃起,扑向台中。 “真是不乖啊。”那声音如同调教稚子抑或是爱宠,听得曜晋一阵牙疼。猛觉不妙。 龙跃于空,半空之中突化为石像,青衣手摇成诀,龙身断裂成数块,轰然塌下。台下打斗众人不防此劫,都祭出法器护卫。偏偏那石块沉重却如同飘雪轻落,一时间竟久候不至。 噗乎一声,石块破碎成灰,如白雪簌簌飞扬,洒落人间一时都白了头。 “哈哈!好玩不!” 那人已然玩笑得逞,闪身踏入台中央,突然脚下玄光大起,有一个法阵被触动。 “好烦啊。”不知小声嘀咕着,脚下不慌不忙地踩踏着阵法,从腰间摸出一瓶,倾洒下去。一时间阵光黯淡,又是破了。 “你到底是谁!”袁掌教几乎裂喉吼叫。真真是气煞。 “你最好不要知道!不然有你血吐的!” 不知伸手一捞就把阵中司钰扯出来,还挺重的! “你是谁!”封闭了五官的司钰如同瞎子探路,伸出手去竟要摸到不知脸上。啪的一声打下。 “好疼!”司钰被封五官已经三日,顿时恢复,感觉被放大数倍,只觉疼得要死。 眼前就突然一片光明。黑布被不知扯下,入眼即是这个。 从地摊上随手买下的青鬼獠牙面具。司钰竟是大叫一声,吓死个人了。 “你叫什么叫!” 不知被吓了一跳。 眼看曜晋果然拎着剑冲过来,全然不顾掌门风度,也是哈!老窝都要被抄了,还理什么风度。 但是气人的话还是要说的,那可是不知多年多遵守不变的行为准则来着。 “那个曜晋啊,你看看,这戒台被这么一搞,是不是顺眼许多。还省了工钱不是吗。” 曜晋不防这人不以常理度之。差点岔了气,咳嗽起来。 “你看看!要保重身子呢!” 眼见那剑芒随着主人大怒而剑光大震,不知顺起一旁的断剑虚虚挡了两下,卡蹦,断得不能再断。 “这剑不行呐。” 曜晋一怒挥剑击杀,剑身一震,幻化出重影出来,却实实在在的剑锋凛冽。触之即破。 不知被划破衣襟,袖口齐齐断开,手臂出现数道血痕。 她倒不急着防御,右手捏诀打入自己体内,伤口顿时凝住,这动作在一瞬间完成,竟也没有流下一滴血。 左手竖起,如同剑芒避开那重重剑影探身而入。瞬息之间击打在曜晋右肩,噗乎一声,血洞穿肩。 曜晋猛的退后,肩上血流不止。灵力涣散倒是更急,曜晋大惊,手成诀打入肩膀,二人手法竟是有些相同。 不知提起司钰就纵身欲跳,曜晋一见血气上涌,眼中充血。大吼一声! “钟生!” 不知猛的一震,却还是没有回头拎起司钰飞身而去。 一道蓝光飞掠而来,横贯烈火,带着万钧利芒,隐隐紫色烟绕噼里啪啦,闪电环身。勘破不知虚空跃踏步路,正好击中她后背。 瞬间血雾扬起,不知只觉胸腔一震,识海摇动。喉口腥甜,却咬牙硬噎下去,那血雾从胸口破出,她挽救不得,只能再打入冷诀。生生化为冰雪。 那阵雪花消散于空,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不知已然力竭,却只能硬撑着口气,跃纵逃离。 恍惚间后背一暖,司钰将颈上一枚玉珏贴上伤处。源源不断的灵力重新涌动,胸前伤口瞬间愈合。 “再生佩!” “别说话了。”司钰挽上她肩,靠在她脖颈处埋头。 “好累。” 再生佩催动,需以一人全身灵力注入开启。 “当然累了。” 不知微微一笑,扶起司钰,那人却纹丝不动,闷闷摇头。不知苦笑,只好背起他快速逃命。 略略风中,剑柄上蓝色丝绦摇晃欲坠,成怿看着剑上凝住雪花,心神大震,吐出一口血来。 台上曜晋看着灰白天宇,愣怔着仰头,鬓间白发飘飘。 第41章 黑林暗影中,不知背着司钰踢蹬跃起,树影摇晃,尘土飞扬。远远抛开追踪的人。 “你跑得好快!” 不知沉默不言,现在还不安全,得快些,再快些! 终于逃开一日的路程,不知才放下心来,把司钰一扔,蒙头倒下。 直至日头西沉,星子临空。不知才扶着头醒过来,只见树林黑幽,寒风凛冽,恍惚好一会才看向周围,不是吧!还没人找过来! 都怪我太厉害了! 不知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闻了闻,一股子发霉臭味。 用手拎起一角站起来,就踢到一个东西,软乎乎的。 司钰! 司钰躺在她旁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不知看看那盖着自己的衣服,心下一酸,不枉老子拼死救你一回。 “司钰!司钰啊!快起来啊!别睡死!” 司钰紧闭双眼,没有动静。不知心里发急,伸手去触他额头。 猛的被拽着,热的被烫了一下。 “别碰我!”司钰在梦里大叫,声音发哑。 “你发热了!不能再睡下去!” 不知忙着把他扶起来抱在怀里。 不行!得降降温。 又背起他来,向前走去,那里应该有一条小溪。 哗哗 从溪里打起凉水扯下衣裙下摆浸湿敷在他头上。 “这傻孩子。”不知看着司钰时而苍白时而发红的脸颊,慢慢拂开汗打湿的碎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司钰梦呓,突然面容痛苦,急得手脚乱舞,大汗淋漓的。 不知安抚地拍了拍他。 “乖啊。” 林间隐隐有微光山岚弥漫。 司钰醒来就看到大亮的天光被林荫切得稀碎,几缕几片的熙光照在身上。 呼吸间皆是清冽。 脚上一麻,低头看见一个人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酣。小小地打呼。 看了一会还是躺下去不动。 等了好久,那人才爬起来,就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覆盖着额头。接着就是轻声呼气的声音,耳边痒痒。 司钰不由睁开眼睛,就迎面看到一个头发糟乱,脸色苍白的大脸靠的极近。 “你干什么!” “啊,醒了?”不知扭着站起来,她脚也麻了。 “我就看看你烧退了没。” 不知扯扯裙子,笑着把司钰扶起来。 “你压的我脚麻了!”又是一副责备的语气。 “我不好我不好。”不知笑着赔礼。 这么好脾气!司钰暗想。 “我饿了。” “好好好!” 当真不生气?救了人还被支使? 司钰弄不明白。 不知重新背起司钰。 “你昨天怎么把衣服给我了,自己都被冻坏了!” “我是怕你要是死了,谁带路,把我带到这鬼地方,我可不认识路!” 司钰撇着嘴。林荫漏下阳光簇簇,零星花朵点点领路,掉落地上的干枯枝叶被踩得吱呀。 “那你可以抱着我睡呀!”不知笑眯眯的。 “你想的倒美!本少主可是芝兰玉树之姿,你这个丑丫头想干嘛!” “好好好!你是树!树枝!” 一步步踏出一道道纹路,顺着阵法纹路而走。 “这是什么地方?”司钰抬头看着,隐隐有些熟悉。 “藏身之处,他们找不到的,不过你家里的也应该不知道,我待会背你走出去,最好和你家的会合。” 下土中心之地,深林密境,沉在山缝之间的隐蔽之地。 炊烟袅袅,从密林上方飘起,升到半空被截住。 “好吃吗?”不知眼瞅着司钰。 后者慢斯条理地擦擦手拿起烤山鸡,闻了闻。不知翻好大一个白眼。 “嗯。好吃。”司钰低头猛啃,觉得味蕾苏醒起来,吃青辞台的饭菜简直就是受罪,一点咸味也无。 “你也吃呀!”司钰话还没说完,不知就舔着手指看着他,面前的鸡呢!这就吃完了! “我那不是第一次烤吗!怕不好吃嘛!” 所以你让本公子给你试毒! “来来来!要怎么招呼你家里的来找你!应该有什么信号吧!” “有是有,不过我不想他们来。”司钰拍拍手躺地上。 “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不想回去。” “合着你就是逃出来被人抓的呀!”真是不怕死,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也不带个人!” “我带了呀!”司钰咧嘴偷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暮春啊!我就是故意的!早看他不顺眼了。” 不知愣了半晌。 “等等!所以你是故意的!成怿抓你的时候,慢者,暮春是怎么被抓的!” “很简单,我故意挑衅他,把那个家伙引到黑海海域,再打斗一番,不就行了吗!当然了,还是有人帮忙的。至于是谁,你认识吗!” 司钰抱头躺着翘起腿来,轻快吹着口哨。不知瘫软在地上,合着你是自己作死。 叮铃铃,叮铃铃 “来了!”司钰猛的爬起。 “谁?” “帮忙的人呗!”笑得眼睛弯弯。 我仰起头,一袭红衣站在青翠叶丛间,红衣飘逸,腰间挂着一串银铃。乌黑秀发倾泻如瀑,鬓间一朵三瓣白花。 “小司钰你在这呀!” 是那个美人。 “呦呦!这不是那个小丫头吗!好巧啊。”荧惑飞身而下,轻纱如烟,明颜似霞,不染胭脂而丹。 “美人姐姐?” “嘻嘻。真会叫人。”荧惑捂嘴笑,又皱起眉。 “怎么这样狼狈。” “好了!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聊。” 红纱轻曼,美人嬉笑,妙音天籁。柔夷丹唇,香汗红泪。来来往往皆是红粉佳人,不知抱着栏板伸长脖子,鼻翼开合,深深吸了一口。 “真是个好地方!” “你果然合我心意啊!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地方!”荧惑躺在白色丝柔毛皮中,香肩微露,青丝披洒,丹唇含着一颗马乳葡萄。雪肌容光。 旁边跪坐在地的粉衣侍女轻轻锤打她小腿。 司钰反倒皱着眉一脸嫌弃。 “这什么鬼啊!” “不乐意待在去隔壁!那个老严肃了,保管你一下子都冻成冰棍,还嫌这嫌那的!”荧惑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隔壁?”我回头看着自己身后,咋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有点像那个…… “萧不知。”熟悉的咬牙切齿的咯嘣声。 “呵呵!真巧啊!成公子,您怎么也来逛窑子了呢!真是那个,趣味相投!哈哈!” “给我进来!” 荧惑慵懒地伸个懒腰,秀气地打个哈欠。 “这个成公子牙口不错吧。” 司钰看着衣服没换,竟然显得有些狼藉的成怿。 “必须牙口好,不然怎么挨得过这些年的生干气。” 第42章 “我错了!”不知跪在厢房角落,头上顶着个茶壶,满满一壶。 成怿把她拎到房里,就冷着脸给她个茶壶,自己就自觉地跪到一旁,怎么这么熟悉啊? “你。”成怿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 “伤还好吧。” “还好还好!”你快睡吧! “你还是起来坐着顶茶壶吧。” “好呀!”不知就要站起来。 “不行!你跪回去!”又突然大叫。 “好好好。”阴晴不定的家伙! “还是,等我想想。”成怿瞄着不知,看到自己剑上蓝色剑穗。 “你过来。” “这回不改了吧!”不知看过去,偷偷吐舌头。 “不改了,你过来。” 不知偷着欢呼一声,悄悄把茶壶放在桌上,溜到他床前,笑嘻嘻的。 “过来。”成怿伸出手去,不知看了看,握住。 猛的一拉就撞上他怀里。 “伤口呢?” “司钰有灵药,没事了。”不知趴在他胸前,觉得闷闷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自己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胆大,要是,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成怿很是无奈地闭上眼。 他语气轻飘飘的,不知却心惊胆战起来,气成这样了!炮仗脾气的成怿突然脾气好了只有两种可能,已经惹怒到他把你当死人,一有机会肯定踩死你。 还有另一种。 不知盱了他一眼。 “我错了。”有多可怜就多可怜。 “你总是这样说,可是下一次呢,还是那样做,死不悔改。” 成怿说出最后四个字,有种累垮的疲惫,但是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人,还是一样清明。 “你要是还想顺着心意乱来。那你最好要做到两件事。” 虽然很想装乖扮傻,不知还是想问是什么。 “第一,保全自己,不要受伤。”成怿直接按住她胸口,不知大惊。 我好歹!看起来也是个淑女吧! “伤口的确好了。可以去跟司钰多要些。” 成怿面不改色的,这种到花楼还一个人睡的家伙大概是不开窍的。 “第二,要告诉我,让我参与进来。” 不知惊讶。 “这样我和你一起受罪,也不会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我挽救不得。”成怿脸色很苍白,手微微发颤。 “这个最重要,你死也要记得。知道吗,不知啊。”成怿把头靠在我肩上,很是柔弱的样子。 这个一直硬邦邦的人也会这样子。 “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抬手摸着他头,头发异常顺滑。 总觉得他是要哭了。 “你别哭啊。” 不知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成怿怎么会哭呢? 结果就听到他闷着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哭!” 声音都听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没哭。” “你不信我。”还是有哭腔。 “我也哭,行了吧。小孩子似的。”我拍了拍他头。 “你总是这样。” 声音带着满足,想小孩哭闹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哭里都透露出得逞。 就一小屁孩。 曾几何时,青辞台上后崖的一处断壁上,凰钟也这样拎着自己不听话的师弟耳提面命着。 “你要是总想随心所欲的闯祸就来找我,我和你一起闯祸,不然师父训就两个一起训,这样的我也不能吃亏了去。” 幼年成怿本是板着脸,一看凰钟捶胸顿足好似吃了多大亏一样,就不住笑出声来。 司钰坐着廊下饮着酒,听着小曲。荧惑眸色渐深。 “你说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就迎面砸来一个酒杯,杯子是避过了,酒水却全倾倒她身上。荧惑大怒,整个厢房里突然红光大起,虚无中幻化出烈火。 司钰一动不动,依旧拿起新的酒杯饮酒。 “谁都能打趣,唯独他不能。” 荧惑闻言一怔,倒是熄下了火。 “那你想好了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管他作甚。” “这可不行呐,小司司,你父亲发起脾气来我都很怕的。”荧惑端起酒盏,红唇微挑,幸灾乐祸。 花楼下 “君同,你说阿怿在这?”成期站在大厅前很是无奈,看着里面坦胸露背的姑娘和笑骂嬉闹的众人,成期扶额。 阿怿真是,没人管着就胡闹。 “孟中你带路吧。”成期知道君同很是厌恶这种地方,也是为难他跟着阿怿这么久。 “家主。无碍的,让君同带您上去吧。”君同走到成期面前微微低身。 孟中一旁咧嘴笑。 “家主哥哥让君同去好了!我笨的紧。” 成期微讶异,也是点头同意。君同松了口气,狠狠瞪了眼偷笑的孟中。 就听到成期带着笑意地说,“君同也是长大了。” 涨红了脸。 成期顺着楼梯往上走,二楼的气息不比一层竟是有些清新自然的淡淡花香,就是掺杂着肆意浓郁的酒香。有些醉人。 他抬眼就是红色纱幔垂下的幽朦婉约,朦胧中一个侧躺在榻上,即使看不甚清晰。也可觉得塌间那人的妩媚艳丽。 “冒犯。” 成期不同成怿半道出家,他是正正经经的成家儿郎,从小以君子之礼教导,在长辈教诲中熏陶长大。言行之间多了一些严谨守礼,文雅气质。 他自己也是好相貌,温文尔雅,俊朗清肃,气质如水一般的雅静。 荧惑只觉眼前一亮,就想调戏一下美人。 “不成想这端方君子也是相貌堂堂。” 她声音总是带着一些冷清,不同自身表现出来的妖艳多情。 成期听闻她声音有些讶异。就见她猛的拉开纱幔,如画的容颜像是烟雾缥缈间逐渐清晰勾勒出来。 如梦中所见。 “你!是黄儿!” 荧惑见美人大吃一惊,不由抚上自己脸来,难道是脸色不好吗? 成期如遭雷击,又在一瞬间笑容满面,几乎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荧惑讶然,这人是怎么了? 只见成期带着笑猛的小跑过来,从未见过他如此肆意的君同都来不及出声制止。就看到自己敬仰非常的成家主扑过去把美人抱在怀里。 一时间竟惊得动弹不能。 “黄儿你是回来了吗!” 荧惑愣怔吃惊,还以为是什么君子不喜于色,没想到是个老手,一上来就抱。 嫣然一笑,也抱着他。 美人好主动啊。嘻嘻! “不过你是谁呀!”荧惑满满的笑意。 “我是成期,那个大头冒进的纸糊的老虎。” 成期满心欢喜,即使是梦也好。 “阿兄!”成怿抱着睡着的不知开门,就看到自家清风明月的兄长抱着别人不撒手。 荧惑抬起手来打招呼。 “公子!”君同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成怿抱着树袋熊一样的不知,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裳。 第43章 “咳咳咳。阿兄!” 成怿实在受不了一脸严肃实则害羞的成期,成期置若罔闻,眼不错地看着荧惑。 “何事?”说话倒是没什么变化。 不知坐了一会就受不了了,挪着身子就靠着榻,招呼荧惑。 “嗯?” “那个司钰呢?”没看见他。 “在房里呢,他家里找过来了,邪修嘛!总讲究什么老树林破墓地聚首,他要准备一下。” 荧惑捂嘴偷笑。 “准备什么?” “药啊!肯定要被他爹打屁股。”荧惑越说越开心。 “那我找他去!”说着就要跑,手上一紧,成怿扯住她手冷眼看着。 “不许去。” “我这不是赶着去要报酬吗!总不能白白浪费了机会是吧!” “不准。”没的商量。 “你现在不让我去,那我就逮机会偷溜出去!还不回来了!”不知也梗着脖子叫嚷回去。 “你!” “好了好了!我就去一下下,很快就回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回来了,你守得了一时还能守着一世吗!就算你能,也有打盹的时候。所以现在让我去嘛。”不知既讨饶了也不退却一丝,偏偏让人生不了气来。 荧惑嘻嘻笑,摇着美人扇。 “这丫头真是机灵。” 丫头?不知觉得要呕血了。 “你!怎么能这样!总是让我,无话可说!”成怿大怒,站起来扔掉她手,拂袖而去。 这家伙真生气了,把我手捏得好疼。 先找司钰要紧。 成怿背过身故意走慢些,就听到哒哒的脚步声竟是往相反方向跑去。回头一看气煞。 荧惑捂着心口笑得跌了气,仰倒在榻上哎呀哎呀的叫唤。 “你来干嘛?”司钰看着倚靠在门边虎视眈眈的不知,一面整理自己衣服。 想了想捂紧衣襟。 “你可别想让我对你负责,我什么都没做。”窗外耳朵动了动,什么负责? “我得看着你,我还没要好处呢!”不知看着司钰穿个衣服穿老半天穿不好。叹气走过去帮他。 “你可别想得到什么便宜,我父亲那可是个狠的,除非你加入邪修,不然没有好脸色。” “你那天的衣服是不是离合镜的碎光。”不知看着他有些犹豫,还是说出来了。 “哼,你倒识货。” “所以暮秋是,照了离合镜才被分离出来暮春的,对吧。她才那么害怕那衣服。” 司钰倒没接话。 “我不是去害她的,你,信不信?”不知望进他眼睛,有一瞬间觉得他还是那个怯弱可欺的孩子。 “我只是想威慑一下她,把她带走。”司钰说着就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为情。 “我想救她的,我父亲发现了她的踪迹,迟早会被抓住。” 他拎起不知的袖子,似乎对上面的花纹有很大兴趣,不断地揉搓。 “她,曾经对我很好。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了。” 不知伸手摸摸他头。司钰瞪大眼睛,突然发笑。 窗户沙沙作响,可能有小鸟撞上了。 “你曾经,也是个好孩子。” 司钰突然僵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眼睛里闪着悲伤。 “你不信吗!” “你从来都不知道暮春做过什么事吗?” 不知收回眼里的温情,幽幽看着他。 “我以为你是信我的。” “我信你,不过这信任有限。” 不知理了理他衣襟,“好了,快点去和你父亲会合吧,送佛送到西,我也会跟着去。” 司钰如同木头一样站着,咬住牙。 “好。” 郊外古石林,原来就是荒废的地方,来做会合地点的确隐蔽。 “你躲起来。”司钰突然发声。不知一点头跳上树叶繁茂之中隐蔽身形。 司钰原地坐下,沉默望向天空,夕阳西下,浓浓糊了一天橙红晚霞,依稀散散。 等到了夜幕星河,也没有人来。不知看着司钰,拖着下巴发呆。 还是当年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就是长高也长大了,有些男子气概了。等到不知第三次叹气。 黑夜里青光突现,两盏幽幽游魂鬼火突然飘来,随着鬼火靠近,司钰不由拽紧衣角。 黑暗里一个全身遮掩在黑袍的人走出来,身后也是一样的装扮的随侍。同时被火光照亮的地面血色蔓延,血藤,跟那天青辞台上一样的邪物。 “父亲。”司钰猛的站起来,那血藤到了他身边绕过去,不知藏身的那树幸免于难。不知轻呼一口气,他是不是故意的。 “钰儿。”声音听起来倒是清朗。 “暮春呢。”明知故问,司钰脸色苍白,很明显父亲打算追究了。 “他被萧长老消弭了。暮迟知道了被他抓……” “钰儿。你没有说实话。” “父亲。” 啪 不知猛的一震,司钰被打翻在地,嘴角沁出血来。 “没用的东西!你是故意的对吧!” “父亲,暮秋是我们司家的血脉,她……” “那又如何,她不肯回来,就让她好好地在那些正道名门里讨生活,看她那好父亲会不会伤一点心,可笑。” “至于你。”司耿上前一步,拎起司钰。黑色斗篷里暗暗有白光闪过。 “滚回家去思过!” 说着又把他扔到地上,转身就走了,随侍也跟着离开。唯有一地血色慢慢聚成一只红色巨蟒缠到司钰腿上,吐着信子。 “兰草。”司钰摸摸巨蟒的头。 “你没事吧!”不知跳下树来,那红色巨蟒发出嘶鸣。 “没事了。”司钰安抚着蟒蛇。 不知有些不好意思,踢踢脚边石头,刚好打到那蛇尾巴,它又斯斯起来。 “他们一直打你吗?” 司钰抱着巨蟒,把脸贴上去。摇摇头。 “并不是,只是我做错了气急了才会打,现在还好。他们都是我家人,不会往死里打,以前有段时间即使我没有错也挨打,那可是畜生一样的抽。”说着竟是笑起来。 “很疼吧。”不知蹲下来捡起几根树枝,摸出火石,打算生火。 “还好,那时候我有个哥哥,他总护着我。有他在,即使挨些打也是值得的。”司钰也坐下来,摸摸肿起的嘴角。 “只是只是,后来他就不要我了。”声音好委屈。 不知停下手来。 “我回到族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不来找我,早把我忘了。” 火堆噼噼啪啪 不知扭捏起来,从腰间摘一块银牌给司钰,司钰不明就里。一看立马抢回来。 “你哪里来的!” “你晕了掉出来的。”其实他是想拿回来的。 “这上面写着采筠,是你吗!你不叫司钰吗!” “你管我!” 第44章 “你回家里去吧!”不知扫扫身上的灰,摇摇手就要走。 “你要抛下我了。” “司钰。真是个好名字,宝玉一般。”不知叹了口气,倒是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从来都没有什么抛下或者留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是愿意走过去抑或不愿意吧了。” “司钰是你不愿意。” 不知这一程走的很磕绊,果然故人什么的最难处理了,半知不解的。 还得回去找成欢喜,不然那厮估计要跳墙了。想起他,不由得心生欢喜。 天蒙蒙起来,不一会就飘着小雨,轻轻柔柔的。就是凉意了些。 一擎青罗覆盖天宇。 成怿撑着把青伞挡住雨丝,斜斜遮住,伞面一端小小的瓷葫芦打着转,零零作响。 “你回来了。”他笑得雨过天晴。 “嗯,我回来了。”还是欢喜好。 可是为什么,心里空了一块,不是现在才空去的,而是已经,已经缺失了经年,那种慢慢看着楼阁塌去,岁月成齑粉。 “成欢喜。” 成怿含着笑看着我。 “我无法顾全所有人。” 他眼中笑意收敛,淡淡地浮起一丝怀念。 “不知,你不需要顾及太多,那样很累。” 我抬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那个孩子,我接触过的每个我认为还是幼弱的孩子,似乎有的已经长大。是可是托付倚靠。 “你只要好好活着,欢喜的。等着我们走到你身边,这样就够了。” 成怿蹲下来和不知平视,伸手揽住她。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已经做的很好了吗?”不知退后一步,“我做错过许事,可是挽回已经不能,我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塌陷。这样的我做得好吗?” 凰林之祸,采筠之恨还有,还有许多人。 “那怎么能怪你呢。”成怿放轻了声音,悄悄靠近些。拉住她的手。 “一念之差的事,怪得了谁!” 不知大惊,迅速抹干净眼泪,笑了笑。 “欢喜,我们回去吧。” 成怿却站着不愿意走,不知憋嘴装哭。 “我饿了。” 抬一下眼皮。 “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成怿叹气拉着她。 到了另一家客栈前,君同站着门口焦急徘徊。一看到成怿就跑过来。 “公子!青辞台出事了!” “什么!”不知叫起来,连忙拉着君同询问。 “说是上回戒台闹了那一出后,曜掌门突然大病,萧长老她……她也出了些状况。” “什么状况!”一听到萧鱼,成怿也紧张起来。 “具体没说,家主已经先走了,他吩咐公子也要快些,青辞台现在是乱了。” 成怿脸色一冷,抬手飞剑御起,也是不拖沓。 我拉住君同问荧惑去向。 “那姑娘早走了。”家主还很是挂念呢。 “这样啊。”成怿拎起不知就飞天而去。 “不要这么着急嘛!师,萧长老是什么人!就是无敌!谁能害了她去!” “当年凰钟也曾无敌过。”成怿冷冷回了一句。 算我没说。 经年不散的青山白雾依旧,只是少了那一把红伞盖天。 不知熟门熟路地一路走到寒冰洞,成怿也紧随其后,倒是忘了掌门也病了。 那家伙估计是拉不下面子装病。 水幕收起又是一阵凉意扑面,萧鱼还在住在这冷冰冰的地方。 林巍守在洞里,还有几位长老,其中竟是有落云山的舒老。 不知心里咯当一下,师父她…… “就是睡着了。”舒老已是八十高龄,头发花白,胡子修成一小搓,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脸上皱纹都没有,单看脸很是年轻。 “那这么一直不醒?”二长老忍不住出声询问。 “那就是她自己不愿意醒咯!自己醒才行,老朽也没法。”说的笑呵呵的,你没办法才怪,就喜欢卖关子。 “舒老头!你倒是说要怎办!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精神小老头顿时吹鼻子瞪眼。 “我是你师父!没大没小的!” 对喔!他是萧蘅白师父! “我这不是着急吗!那你救人呗!快点!” 舒清河摇头耍赖。 “老头!不要逼我出手!” “就逼你!”舒清河竟然也跟着戏弄起小辈来,为老不尊。青辞台长老想到的就是如此,可现在有求于人也不好说他。 萧鱼紧闭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淡淡的笑意。 这是什么诡异场景。 舒老不要怨我哦!谁叫你不收我的,现在为了自家师父得罪了。 右手暗自捏起一诀,暗暗有种熟悉,不由一笑。弹指向舒清河而去。 “哎呀哎呀!”舒清河突然面部抽搐,胡子一抽一抽的。伸手向后背探去,一直挠呀挠,浑身扭动起来。面部抽搐地厉害。 “这是怎么了?”青辞台擅长医术的涂木长老忙上前察看,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我背痒!痒!帮我挠挠!” 舒清河没了刚才的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扭又蹦的,有些好笑。 在场的年岁稍小的小辈都不住掩嘴偷笑。 长老们虽然不笑,但心里也解气了许多。 “你!跟我来!”舒清河忍住背痒,跳将起来一把扯住不知就往旁边洞里走去,狠狠瞪她,又是一阵痒痒,不住胡子都抽抽。 不知忍着笑意,倒觉得心神舒畅。看来还是得多逗逗人来得有趣。 “你这娃子!真真是顽皮!”舒清河还板着脸装长辈训话,可是嘴角一直抽抽,终于忍不住。 “快解开!” 不知左手收回,撇撇嘴。 “谁让你作弄人,治病就治病,总摆架子!” “我那不是习惯了吗!谁求我治病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到你这还让你这厮耍了一把!” 舒清河也气极了,胡子都吹起来了。 不知一看情况赶紧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舒老息怒,都是晚辈不好,不学无术的,惹您老生气,快别气坏身子了!”舒清河哼了哼,甩袖坐在椅子上。 “你起来。” 不知胆怯地瞄了他一眼。 舒清河冷哼。 “别人不知道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个屡教不改的,求饶告罪说的天花乱坠的,扭头就又变本加厉。我还不知道你吗!” “嘻嘻。您老还惦记着我啊。”不知挪着膝盖靠近,给舒老捶捶膝盖。一脸讨好的谄媚笑容,看着就恶心。 “快给我死开!恶心死人了!” “好好好!” 说着就要起身跑开。 “慢着!凰小钟。” 不知脚步一滞,愣怔回头。 “我都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我自己的徒弟做了什么,还有我的徒弟是死是活。我这个师父都清清楚楚的。” 第45章 “舒老。”不知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造次。 “哼哼!这下老实了吧!让你皮!”舒清河挺了挺腰杆,趾高气扬起来。 “我那徒弟最是个冷性子,偏偏就栽你这!凰小钟!你是不是灌了她什么迷魂汤了!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她是恨上你了,瞧瞧这小裙子的。”舒清河很不厚道地放声大笑。 不知萎靡不振,垂着肩膀,闷闷不乐。 “您老也忒毒了,专戳别人心窝子!” “你不也手辣得很。”说着舒清河自己先笑起来,“也是像我!” “唉,那时候还不如收了你算了,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哪有什么早知道的。”不知捏着耳朵跪着。 “还顶嘴!” “我错了还不行吗!您老就告诉我吧!我师父是怎么了?” “都说了!睡了!要自己醒来!没人好好听话的!真是的。” 胡子一翘一翘的。 “那缘由呢!总该有个因果吧!” “嘿嘿!你这孩子我就是喜欢,没错有因才有果嘛!因就是她被某种东西慑住心魂,自己沉在其中不愿醒来。” “您早这样说不就得了。”不知哼哼。 “你还说!找打!”舒清河作势欲打,手举起来又放下。 “我瞧着自己徒弟这身样子在你身上,心里就是不得劲。下不去手啊。” “我错了。”不知乖乖蹲着。 “不过我记恨您没有错,就是您老不同意我进山的,害我奔波受罪的。” “也是啊。我当初是想着收一个奇才来继承医术,不成想你样样精通偏偏对药一无所知,还是怎么学都不成,我怎么愿意收你呢。”舒清河长叹一声。 “萧蘅白倒是不错,偏偏执着于念,红尘纷扰的,栽在你手上。我真是恨啊!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不知一听到萧蘅白,心里就不是滋味,隐隐作痛。惋惜此人。 “您当初怎么不阻止她!” “我阻止得了吗!我差点都灌她解忧了,结果那丫头给我下泻药,蹲着茅厕出不来,怎么阻止啊!” 果然是萧蘅白!连自己师父都敢下黑手。 难怪我欣赏她! “你小子是不是在暗爽啊!瞧你这个小心机的样子!忒无耻!” 舒清河吹胡子瞪眼的。 “您老别气,我也是不知道的。”不知有些丧气,“我还想着死来着。” “小屁孩丁点大!还想什么死不死的!胡闹!” 舒清河长叹一口气。 “你师父应该是接触了什么法器,应该是邪物,会摄魂的。被迷了心智,按理说萧鱼那修为造诣的,不应该才是。” 舒清河捋捋胡子,想了想。 “到底是什么宝贝如此厉害。” 不知一听也站起来想。 “还是去找找看!估计在师父房里。” 话音刚落,成怿就进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对着不知摇摇头。 “房里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知咂舌。 “也许是你看不清楚呢!”舒清河摇了摇椅子,“女子嘛!总归细心一点,让这孽徒跟你一起去瞧瞧,女孩子嘛!心细如发嘛。” 说完马上笑得脸上褶皱。 这个死老头!说话不气人浑身难受是吧! “好。”成怿倒是很愉悦地答应了。 臭老头。 不知临走跟他比划手语骂了他一通。 “这就是萧长老的寝室了。”成怿推开门,萧鱼的住处不是在寒冰洞里,而是在后面小瀑布流经过的一处低谷,倒是鸟语花香,就是有些隐世的荒凉冷清。 但是师父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在青辞台位高列首,但是一点都不喜欢那里。倒是喜欢荒山得多。 屋里很是简陋,只有平常使用的器皿物价。衣服也整齐地放置在橱里,一丝不苟。 到底哪里不对呢? “不知,会不会是司钰?” 成怿看着我,有些犹豫。 “很凑巧。” 我微微讶异,在我印象里他还是个没长大会闹脾气的孩子,可是现在…… “他带着什么东西?”那件衣服!不对,已经被成怿收起来了。 那,那到底是什么? 离合镜! “镜子!师父的镜子!” 成怿讶然,忙不跌去找,妆台上却是没有,只有一个旧木匣子。 打不开! 成怿抡起剑,作势欲砍。 “等等!” 这个匣子好像一直锁着,师父很是宝贝,应该不会把一个镜子放进来去。 司钰已经回去,会不会是偷着返回来。 不对。那也不可能溜得进来,他受了伤,又被闭了五识很久。 对了! “荧惑!”那个人! “你哥哥呢!他在哪!” 成怿摇头。 “我还没见到他。” “快快快!去正殿问问去!” 不知心急,没有掩饰直接抢过成怿的剑,就要御行。 “不知!”成怿拉住她。 “嗯?”不知一脸茫然。 “这是我的剑。” “哦哦!你来你来。”真是急傻了。 成怿无奈,注力入剑。宝剑泠泠发光,但是其中隐有红色痕迹。 成怿一看微诧异,但也没说什么。不知急吼吼地跟着上前。 一到正殿,不知就急匆匆跳下去。差点摔倒扑到迎上来的君同身上,君同脸一红,成怿脸发青。 “你家主呢!” “家,家主?”君同愣了一会,不知手都要掐上去。 “孟中说他突然跑出去了,看起来很着急。” “你看到花楼那个姑娘,就是你家主抱着的那个!” “没。”君同愣愣的。 “小屁孩就是心急,做事情火急火燎的,没点定数。”舒清河慢悠悠趟出来。 “萧鱼那点昏迷不妨事,就是多睡会。你可以慢慢来,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舒清河找了张椅子坐下,喝起茶来。 “司钰身上可能带着离合镜。” “呦呦呦!悲欢谷啊!”舒清河这老头一听就蹦跶起来,很是高兴。 “这可是宝贝!小钟……咳咳,你要是找到了给我瞧瞧啊!” “可这这是猜测,还不定是呢!” “那还不容易。离合镜悲欢谷,离合入悲欢!悲欢因离合!看看萧鱼是不是入境,老朽还是有办法的。” “那你看看啊!” “首先嘛!咳咳。”舒清河突然咳嗽起来。问询而来的几位长老也眼巴巴的。 “那个,这个……” “您倒是快说啊!”不知发急。 “我这不是斟酌这用词嘛!” 舒清河这时候倒是害羞腼腆起来。 “那个你家长老有没有什么情史啊。” 闻言几个长老连忙后退,都摇着头一脸惊恐。 “您问的是什么!别开玩笑了。”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这就是重点!离合镜引诱的是男女之情的执念,越是执着越是容易沉沦。这就是道理!” 不知有点听懂了但是放在萧鱼身上就不懂了。 那个永远孤傲冷僻,淡泊无求的人,有情史! “舒老,别人我可能信,但那是萧鱼,青辞台开宗以来唯一一个女长老,修道终生,无欲无求的。甚至都不怎么笑。” 我家师父的情史! 想想就有种奇异诡怪的感觉。 “不知。”成怿拉住我,眼神撇撇旁边不自觉缩成一团的几位长老。 难道! 我和成怿对视一眼。 “真的有啊!” 第46章 涂木脸色发白,似乎快晕厥过去,其他几个脸色也不好。 难道师父! 把他们都强了! 不知嘴张的老大,成怿想着她脑里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她嘴合上。 不知怔怔回头。 “萧长老她的确有过一段。”二长老于合水吞吞吐吐的。 “但那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越是得不到越是难忘怀,如今更是一道心疤。不能揭啊!” 我看看大家,长老们苦着脸,舒清河倒是幸灾乐祸地笑嘻嘻。 “意思就是有咯。” 师父竟然…… 赶紧搬小凳子坐着听。成怿也脸色凝重起来,右手捏诀打上禁音。 “几位长老说说看。” “这小辈怎么这样喜欢八卦啊。”涂木皱着眉。 “其实当年青辞台上我们几个都是同一辈的,就是后来闹了些事,不愿意再提起。”于合水慢慢坐下来,有种悲悯神色。 “萧鱼以前是有过一段姻缘,就是没成。” “是和家族决裂的那次!”不知突然想到了萧蘅白的遭遇不就是源于她姑姑萧鱼。倒是倒霉。 “那一次是萧家掺和进来惹恼了萧鱼,她从来就是个冷性子的人但也是顾忌家族的,没想到发作起来竟如此决然。” 涂木也叹气,接下去。 “萧鱼与当时的首门大弟子安载同辈,又是同个师父。安载也是当年有名的世家公子,本来二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大师兄下山游历三年后却决定迎娶他人,落了兰汀萧家的面子。” 三长老何入尘摇摇头。 “其实大师兄也并非故意如此,只是当时萧家势大,又是极爱惜女儿。大师兄是悄悄上山与师父告罪,萧鱼师姐也是在的。” “你是说我师,萧长老在场听到的!”这安载也忒,不知数吧。 “你们不知道,萧师姐虽有婚约,却醉心修道,安载对她更多的是同门情谊师妹关心,许下婚约时萧鱼也是平平淡淡,没说不好也没拒绝,无甚波动。以至于大师兄也是歇了心思。” 舒清河捋胡子摇着椅子。 “可谁料得到会如此,安载下山后悔婚,告罪师门,本是一件事。偏偏有人多事竟把消息传到兰汀,那时萧家势大,一气之下就给他查了个底朝天。原来安载迷恋上诛神门的弟子一个叫莞歌的,就以此发作起来。才致使安载被逐出师门家族。” “诛神门?那是什么!” 舒清河老神在在,很是享受不知无知的样子,嘚瑟地转椅子,眼神说着你求求我啊。 不知火大。 “诛神门已经衰弱了,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你们不知也是正常。” “他们宣扬人可诛神,得道飞升,一度名声高涨,大都吸引了许多穷苦出身的人去拜师,也是名噪一时。也是擅长使剑,每人都有一枚铃铛,作为配饰代表心志。后来其掌门被所谓的神功反噬,就衰弱下来。” “那时后世家和仙门都是不许与之有接触。安载也是犯戒了。” 如此也是倒霉。 “可便是如此,安载还是能留下性命,偏巧那时候囚渊现世,我等皆是受师命前去封印。那时候大师兄也同去,在那里殒命,那个诛神门弟子也是跟着去。萧师姐那时候整个人几乎入了魔怔,杀红了眼。” “等等!”我出声打断。 “那个为什么要杀人?不是去与陨落圣兽对战吗?杀人?为什么?” 不知睁大眼睛,愈发露出疑惑来,但是瞧着有三分故意。 舒清河嘿嘿一笑,这死小子就是没好心。 此话一出,几个长老面面相觑很是尴尬。谁都没有开口,却神色羞愧。 “我来说吧!一定是世家子弟取笑发难,要不就是推着安载去送死,抑或以什么劳子门户身份之分来欺负人,有意无意害死了安载。萧鱼这才杀人。是也不是!” 舒清河还是笑,神色却是讽刺嘲笑起来。 “原来以前也是如此。” 真是讨厌至极。 “我们那时候未曾料到如此,我等毕竟同门,又如何会欺压自家师兄!只是那时候也是人微言轻,看着竟也不敢帮忙。” 涂木状容颓废,脸色很是惨白。 “这也是我们的心病,也不能说出口。” “安载死了,萧鱼竟是发起癫狂,把在场的世家子都,都杀了。” “都杀了!”我师父真是厉害啊! “青辞台也掩盖了这一事实。”二长老补充道。 “竟是这样!” “萧师姐杀红了眼,差点我们也要遇难,幸好她终是清醒过来,把我们几个扔冷泉里泡了几天几夜,差点死了。” “这是怎么收场的!” 成怿也是大惊,可是这么多人命,世家难道不追究,估计没那么容易圆谎。 “那时候红洲出面压下去,宣称陨落圣兽已是成邪神,吞噬生灵,人命为祭,那些世家子皆是成了祭品。” 于合水叹息,摩挲座下椅子把手。 “至于我们也是几乎重伤垂死,养了很久才恢复过来。”说着神色竟有些害怕。 “那时候萧师姐是真的对我们也动了杀念,不过是大师兄的遗体犹在,她不忍让他看到同门相残。说来都是我们愧对师兄。” 几位长老皆是面容戚戚,悲伤难过。 那时青辞台也不过一个小仙门,唯一称得上号的就是萧鱼,仙门小规矩不大,师兄弟间情谊更是亲近,少年遭此变数也是凄惨。 “我们约定此事埋在心中,直到入了棺材也是不能说的。后来萧师姐回来竟是忘了发生之事,对我们也是如往昔,就是不再提及师兄。我们也是不忍相告。”于合水说完,双眼含泪。 “在场皆是于我青辞台有干系之人,萧姑娘是萧师姐亲眷也是可信的,请不要外传。” 舒清河哼了哼,老大不愿意。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当初落云山没有参与伐圣大战,而青辞台却因此损失了许多人,大概也是有关系在里面。 我和成怿更不可能,她可是我的师父。 “一定谨言。”我行了个礼,对着这几位长老,还是尊敬的。 “萧姑娘是拜师落云,行礼倒是有我们青辞台的风骨,谦而不卑。”于合水倒是觉得萧蘅白讨喜。 “这个,熏陶熏陶的嘛,成公子在旁,晚辈也是学习到了。” 成怿挑眉,他可不喜欢行礼。 于合水听这一托辞不免胡子抽搐,脸色僵硬。 谁不知道成小公子桀骜不驯。 第47章 “公子!不好了!”君同猛的撞进来,禁音被隔挡开了。 “公子。”君同只能拍着禁音壁,手舞足蹈的。 “你家的有急事啊!” 成怿袖子一甩收回结界,几个长老忙背过身去。 “公子!家主他,他回来了!” “阿兄?” “可是是抬回来的!”君同脸一皱,就要哭出来。 “这又是为哪般?”不知拉着君同,“快带我们去看看!” “还有,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个人。”君同抹抹眼,“那个花楼姑娘。” “荧惑?” “放开老娘!信不信我把你这地方拆了!” 果然红衣荧惑被绑着破口大骂。 “你怎么回来了!”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成期。 “你干了什么?” “我好心好意把人给你们送过来的!为什么要绑我!” 我上前看了看成期,脸色红润的,脉搏也有力,就是昏睡不醒。 成怿看着荧惑,似乎有些奇怪,再靠近了些。 我伸手撸撸袖子,就探到成期怀里去摸。 “你这姑娘忒不矜持了吧!”荧惑倒是大叫起来。 “怕什么都是……,咳咳,隔着衣服呢。”探索着,终于够到了! “我找到了!” 一面黄铜镜,镜面被布条包起来,估计是成期发现了异样。 “这就是罪魁祸首!” “离合镜!”成怿接过打量,实在没什么新奇的地方,甚至比普通镜子还不起眼。 “你哥也中招了。” “现在去找舒清河!” “所谓离合镜就是无妄海中间一个孤岛叫普度崖,那是一位尊者偶然经过,雷鸣电闪之间,天空破出一块来,白光闪过。竟是天生的幻境,传言入境者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岁月停滞。”室内烛火微曳,舒清河缓慢地述说,摇椅吱呀吱呀地晃动,夜里起了风,窗扉摇摇。 “那名尊者看着岛中白骨森森,皆是误入其中却不愿离开沉于幻境的人骸骨,尊者怜悯众生苦楚,便挥剑把幻境砍去,顿时鬼哭狼嚎,死者禁锢其中的魂魄都被消弭,这可是罪业。” 舒老说到这嘿嘿大笑。我也跟着应景几声。引来成怿侧目,他乖乖倒茶,茶气氤氲中。 舒老接着说。 “那尊者慌忙中不慎把一枚铜镜跌落,看见镜中倒影,突起一念,把幻境收纳入镜中。这就是离合镜。后来尊者回到四方,那镜子也就流落出去。” “但凡照过那镜子,若是心有执念,有所愧于心,那么就会困于镜中,除非夙愿得偿,不然不会离开。” 舒清河吹了吹茶沫,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 “所以你们要是焦急,就自己进去把人拉出来就是了。” 有这么简单的吗! “可是我们怎么进去。”成怿问他。 “无妄海,普度崖!”我跳起来。摇着舒老。 “是不是!” “嗯。的确要去那里,不过也不是这样就能去。” 故作高深地看了我一眼,很是欠揍。 “那如何去!” “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有一个要求。” 死老头!这么多事! “说吧。” “你们要帮我找到一样东西,我们落云山的一位祖师曾经是第一个上岛的,他在那留下一枚玉牌。你们帮我带回来。” “祖师?”我托下巴,落云山的祖师?玉牌? “等等!难道是云起代那代的人!” 舒老拍着手掌,笑着。 “正是正是!哎呦!小友果然记忆超群,这都记得!不愧是,咳咳。老朽都有些后悔了。” “没门!臭老头!”我叉腰,真是亏本买卖。 “那是什么时候!圣兽陨落四方大乱的危急关头!我记得,那个,哦!就有一个落云弟子渡海去找封印之法,那就要到那个无妄海的!天呐!那可是地狱啊!邪修的大本营!你让我们去送死不成!” “别生气嘛!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那里已经没有邪修了,破破烂烂的谁还住那!最多就是那些土著怪物可能就,就还有吧。” 成怿皱眉,我摇头。 “真是的!臭小子!我还能坑你!就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祖师遗物。” “不想救你师父了!”舒老生气了,吹胡子瞪眼的。 “我们登上岛以后要如何才能进去幻境。” “只要雷鸣时分,自有洞府可入。海上天气变化无常,雷雨很是常见。” 舒清河严肃起来,理了理衣服,突然郑重其事地对着他们二人拱手拜了拜。 “您这是!” “有劳两位,实在是此生难偿的夙愿,你们不知落云山的弟子入不了无妄海,那是云起代尊师立下的誓言。所以只能求助于二位。” “为何不得入?” “不知道。”舒清河摇头。 “这是刻在规戒法则里的,不能破坏。” 所以还是得走一趟了。 “舒老给我们地图吧,还有你的劳什子玉牌,祖师啥的也给一份详细介绍。” “这个有的!”舒清河目的达成,笑得眯缝眼。 我怎么觉得好像被骗了呢。 “不对呀!你就算自己不能进去!总不会找个别的什么人都不能吧!你徒弟白苏不就可以!他不是已经脱离落云山了吗!” “那个,顺便嘛!你们顺路!”舒清河心虚地挠挠头。 “臭老头!” 成怿挡住我,拉住我手,盯着舒清河。 “舒老能给她看看吗?她身体,很是不对。” 成怿睫羽轻扇,盖住一切情绪。 “这我治不了。她如何能走能跳的已经是福气了。” “她为何会如何!” 那个成怿啊,你。我扯扯他衣袖。 “他!你问问他自己!他做了什么!再好的底子也不经他糟蹋。” 成怿回头看着我,烛火倒映眼中,竟是可见光泽琉璃宛转。 “你……” “我,我就是身体不好而已。” 而已。 凰钟是如何死的。 我自己都愿意去回想那些事。 若真的世间有幻境可以挽回过往,沉沦其中。 “嘿嘿!你们也饿了吧!我们吃饭去!今天我偷听到厨房有肉!我们去偷吃!” 成怿垂首看着不知笑脸,默默伸手捂住。 留下不知眨眨眼。 “不要笑。” 再眨眨眼。 “不想笑就不要笑。” 灯花爆了一声。 灯边舒清河面容模糊不清,成怿的睫羽清透可见,那眼里的悲伤是我看着都不忍说的。 舒清河站着有些尴尬,挪挪脚。 “那个,什么时候吃肉。” “你就不能闭一下嘴!” 破坏气氛。 第48章 “所以您要去吗?”御剑递给我包袱,鼓鼓囊囊的。 “都装了些什么?” 御剑脸都红了。 “女孩子的东西。” “……” “咳咳咳!”门被拍了拍。我推开门,成怿双手绞着包裹,一副小媳妇的受气样。 挑眉。 “咋了!”一大早就这幅样子! “我们可以走了,舒老已经把地图给我了,你要看看吗?” 我疑惑打量着他,这厮咋的了? 拿过地图,摩挲这材质,很是昂贵的布料,估计火都烧不烂,也防水。 “这画得很潦草啊!” 这是什么地图!里面就是一副普通地图再加上几个不知道是时日久远的霉斑还是画上去的点。 “舒清河有没有搞错!” “我也问了,他说没错,是他们祖师爷留下来的原版地图,其实他们也没打开看过。” “难道他们祖师爷是个路痴!”我重新仔细看一遍,在最下面找到一个图案,看起来像是名鉴。 “成怿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成怿借过钱看,也皱眉。 “似乎是个云字,有些古老的写法。” “云?”不知喃喃自语。 “好了,那个玉牌的样子有画出来没?” 成怿直接往怀里掏,拿出一个玉牌,上面的字迹图案已经磨损严重,看不清楚。 接过来,触手温暖,是块好玉。大概是经常拿在手里摩挲的缘故,棱角就平了。 “这还上道!” “直接走吧!从传送阵到黑海,再去无妄海。” 不知抬脚要走。 “不过那地方是不是在百妖谷旁边啊!我们不如去瞧瞧。” 闻言,成怿脸色一变。 “我们是有任务的,不要想着玩。” “就是说说而已,时隔多年,也想去瞧瞧。”不知心下想着,越想越心痒。 还是等此朝事了,去百妖谷看看。 四方对黑海开启的传送阵少之又少,唯有青辞台西方位百里外有一个废弃多年的,还是只到黑海,没有返程的。所以黑海众人每当参加宴会大都自己御剑,那阵法失修多年,到了也得重新补救。 “成怿啊!舒清河不是说全力支持嘛,那阵法他好好修了没?” “他是亲自去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嗯,倒是有诚意。 “不过,你不打算自己御剑吗?”成怿祭出宝剑,看了眼不知。眼神很是疑惑。 “你的剑呢?” “我又不是剑修,哪来的剑。”萧蘅白可不是青辞台的,一个医师,也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嘛!”我拿出御剑的黑剑。 “我借了把!” “一个没有剑的人去向别人借剑?你是在装糊涂吗。” 御剑飞行必须首先自己有剑且操作熟稔,才敢飞行。可是我又不是真的萧蘅白,本就会御剑,不过现在不能说啊。 “呵呵,让御剑教了几下,保证不会掉下来。” 成怿大概怀疑了吧。 “走吧!”他袖子一甩,蓝光大盛,剑飞而去,人也随之飞起。 倒是放心得很。 摸摸这把通体黑色的剑,虽然卖相不好,但是也只能凑合一下。 那剑突然轰鸣震动剑身,老大不情愿了。 “好了好了!你最好看了!” 都成精了吧。 黑海之所以叫黑海,乃是因为水色为黑,泱泱无尽,光是瞧着就心情郁结。 而这无妄海却是不同,水质清澈见底,可见水底岩石,竟是亮晶闪烁的珠砾一般。只是岛屿上空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塌下来一样。 我们御剑停在一旁,不敢轻易靠近。 “舒老说一旦入内,心神会被干扰到,严重会沉入幻境,让我们要小心。先服下这个定神丹,然后以声为号,清心音。” 说着成怿从怀里掏出一枚铃铛,轻轻摇晃声音极响,传播范围很广。 “倒是不错。” 成怿拿出药瓶,想了想倒出三颗药丹来,眼睛转了转,嘴角微挑。 自己先服药,再递给不知。 “吃了,定神。” 不知没有迟疑接过去吞了,顿时觉得身心舒爽,头脑清楚。 “真是好东西啊!” 海浪汹涌,拍击着高高翘起的崖边,冲上去的海水莹莹净透,泠泠发光。这样一看也是极美的,只是岛屿界限却不分明,那海水一涌上突然就在半空消失,同时声音沙沙作响,笼罩着岛屿的云雾突然清开,只能模糊可见,灰色烟尘铺天,似有檐角探出,却是灰败破旧的白色。 声音呼呼,如同风大刮沙。 “真是奇怪!” 不知脚踏飞剑,忽高忽低,又近又退,仔细察看。成怿宝剑光亮,破开乌云压顶的黑暗,给她照明。 不知闭眼入境,突然耳边轰鸣声大作,各种哭喊嬉笑怒骂声音传来,眼前是一片黑暗,无数白骨森然的手伸出,有的只有半截,甚至带着残余的血肉垂挂着,不住探前去。 “真是恶心!”不知睁开眼,这鬼地方果然阴邪。 “怎么了?”成怿看不知脸色不好。 “没什么,就是这地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几乎满脑都是鬼哭狼嚎,还有笑声,大概是入幻境不得出的游魂还没消散。” “那我先在此处留下阵法,以备不测。”成怿以手点额,抽出一缕神识,凌空画下传送阵,淡蓝色法阵隐去身形。 “隐藏起来,可别让这岛上的死灵发现。”也许这岛上还有生者。 成怿再埋下几个阵法,略微休息了一会。 “没事,只要不是活人都入不了此阵。当然。”成怿看了我一眼,“除了设阵者。” “我是怕肉身夺舍。” 死了许久的人魂魄离体不久自会消散,可是要是修为极其高深的,却还是能魂魄不散。要是被抢夺了肉身,可就出不来了。 “此岛上有界,生灵可入,死灵难出,一旦在此处殒身可就要沦为这灵界的食物了。” 成怿想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 “我按你说的,找了些蓄灵器。” “很好。”准备充足。 “那我们就走吧!”不知说出这句话来隐隐觉得熟稔,又想不起是什么来。 挥挥手纵身跃入。 成怿愣怔一会,一回过神,不知早已坠入雾中。茫茫无际,无处可寻。突然心神大骇,旧事重现眼前,刻骨的恐惧埋在深处一时间猝不及防地浮现。 惊得他气息不稳,竟是失足掉下去。 “凰钟!” 那一抹身影消失不见。 另一边不知自是不知成怿如何,只是身体入界,竟是像是沉入水中一般,突然气息不足的短暂窒息,他连忙宁神屏息,调整吸纳,适应这界里的环境。 一时间倒是畅快淋漓。而且这界如同胶质,身体探入时有声音泠泠,如同水声激荡,倒是有趣。 不知满脸笑意,觉得此间倒是不错。 可是下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烟尘一下子呛到了他,脑中隐约有歌声曼妙,徐徐入耳。 不知突然发困,扑倒在地上,睡去了。 第49章 成怿忍住心肝欲绝,他失足跌落简直是罕见,幸好方位没差,与不知只隔着不远。他倒是没有功夫去管那界环境如何,心急如焚。 却看不到不知的身影,勉力站起,宝剑从侧护卫,同时也给他照亮了前路,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神,还震震发鸣,在提醒着成怿。 “出月。”成怿心下稍定。 慢慢宁神吐纳,调整气息。出月宝剑自主盘旋给他护法,成怿按下心急,感应周遭气息,纷扰中有一道熟悉气息绵绵平稳。知道是不知,松了口气。 突然出月惊鸣。 成怿睁开眼睛,瞪大。 周围不知何时漂浮着一些光影,模糊扭曲的影像,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成怿惊愣。 “小白!”那是凰钟的声音! 成怿努力探身去看,从扭曲的影像里模糊辨出人来。 小白那应该是萧蘅白吧。 果然一道冷冽嗓音出现,成怿以前只听过萧蘅白的声音,人却是不认识的。 “凰钟!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果然是冲的很,心气很高。 光影中二人皆是白衣,背景是暮间山涧。成怿努力回忆,大概是在他不知道的凰钟求学落云山的时候。 这应该就是自己恶作剧的结果。舒清河给他药时,眉头乱挑,极是不怀好意。 然后就告诉他,刚入岛时会陷入昏睡,如果服下定心丹两颗就能抵住睡意,如若只服一颗,便有奇效。可见梦境。 也是自己私心作祟,想验证一下,她到底是不是。 成怿抬手扇自己一巴掌。这怎么能闹着玩,要是,要是…… 噗通一声,吓得成怿惊站起。 原来那光影如同气泡一般破裂开来就噗通一声,成怿以为被发现而惊慌,出月剑如同人一般好奇地靠近成怿,不知他为何如此。 “你别看!”成怿忙挡住光影,出月似乎玩性大起,竟是故意去戳它,噗通一声梦境碎了。 “好了好了!”成怿忙摆手,“给你看!” 反正你也不会说话。 成怿盘起腿,有些偷偷摸摸地拿出镜子,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一照光影清晰起来。 出月也好奇去看,成怿突然站起来。 不远处不知翻了个身,从沙里露出来,只是还在呼呼大睡。 成怿有些心虚,走过去把她拉出来,看她睡得香甜。微微一笑,想了想,拿出手绢把不知脸罩起来,重新放回去沙里,还把脸朝下。 然后重新坐下来,看镜子。 出月摇摇晃晃的,似乎不懂主人在干嘛。 成怿看向镜子里,只是画面是暮间,只能依稀看到二人身影。 有水声潺潺,有人在捧水。 “你脚还好吗?”极是轻快明朗的声音,成怿一瞬间失神。 “不要你管!”还是那个冷清的人,只是明显带着怒气。 “你这样是赢不了我的!不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拜师,也许我就退出让你了也不一定!” 哗啦 一定是被泼水了。 这人真是欠扁,成怿微微一笑。 “好了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要生气嘛!” “你……” “等一等!小白你看!那是不是那花啊!” 突然一瞬间的静默,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一声比较重,大概是萧蘅白拖着腿。 “小白你看看!这是不是啊!” 依旧很是嘚瑟的声音。 突然有极轻的哭声,哗啦的落水声。 “你怎么了!”是凰钟。 “没什么!你赢了。” 噗通一声光影破碎,成怿猝不及防。 那时候凰钟赢了,那为什么是萧蘅白拜师?他也是略有耳闻凰钟和萧蘅白的事情,还是凰钟无意中说到的。 接着另一个光影飘起。 镜子一照,是极清晰的面容,也就是现在不知的脸,但是那不是不知,是萧蘅白。她脸上的神色有着疏离的冷漠,眼睛却是轻蔑的神色,那不是不知会有的神情。 有声音。 “你为什么这样做呢?”是不知的声音。 成怿想到那不是回忆而是梦,不知想问的话。 “你不知道吗?”萧蘅白那冷冷的音中比之刚才的略有不同。 “为什么把我变成这样子?”迫切。 “我恨你呀!凰钟,我恨你!你不知道吗?” “我要让你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那声音突然变了,变成尖利的喊叫,沙哑哽咽。 “凰钟你要是不能护着我护一辈子,就不要轻易许约,不要让我依赖你,不要让我觉得有人可以依靠有退路!你知道吗!” 声音之凄厉,仿佛泣血椎心。 成怿大惊,镜子跌落,那梦境破裂。 他从来不知道萧蘅白,也不知师兄他…… 突然一声呜咽,很轻,但是成怿却听到了,忙起身把不知从沙里挖出来。 只见她满脸都是泪。 原来萧蘅白是你的牵绊心疤。 成怿好笑,他知道师兄不开窍,却也不知道会到这种地步。 那梦境最后的凰钟轻快无奈的哄人。 “好好好!我护你一辈子,这下满意了吧。你这姑娘真倔。” 一点都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心思。 他这人要不是堵到面前公然说明挑白,一辈子都不懂。 成怿暗暗得意。 这女人就是含蓄婉转害羞,幸好都是这个样子,不然他就得烦死了。 他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什么,当然除了那个完全不知道礼义廉耻的妖族! 不知揉揉眼睁开就看到成怿咬牙切齿的扭曲面容。 “你怎么了?”不会中邪了吧! “没事。”成怿咳了咳,连忙站起来,把镜子踢进沙里。 “这里就是普度崖了。” 现在不知才认真看着。 黄沙满天,风尘扑面,呼啸声里隐有人声鼎沸,而深处好像有房屋的黑影。 难道有人居住?还是以前的居民留下的? 突然黄沙里鼓起一个个包,炸裂开来,一具具白骨探出来。不住摸索着,大概是在找自己的身体散落的部位。 “啊!” 不知大叫。不知恍然回头就看到一个光影,光滑得如同镜子,偏偏望进去却是一副骷髅。 腰间的锦囊突然震动一下。 成怿忙揽住不知,挥剑打去。 嘭嘭 一道白影闪过,遁入黄沙风尘里。 成怿不知对视一眼。 “追!” 二人飞速追去,循着那白影的方向。 这黄沙黑风中,那道白影极其明显,而且速度不快。不知心中奇怪,难道是故意诱惑我前去。 成怿也是奇怪,二人同时放慢速度。 不知心中一念动。 掏出塞在衣袖的黑剑,与成怿目光相及,微微颔首。 二人同时运气行脉,以剑为笔。黑剑为心,不停搅动周遭气流,淡淡红色灵力流出旋转助力。出月飞起,循着漩涡方向游动,引导方向。 周围黑风尽数收纳旋转进入风眼。黄沙卷成风,吸纳周围游灵。 白影行动受阻,魂魄本就没有实体,力气不如。渐渐被卷入黄沙风中,不知就等着他入毂。 成怿守着外围,眼看白影靠近中心黑剑。 不知手动飞捷,迅速如风。一把抓住,手从中间探去。掌心一枚紫色亮珠感应魂魄,尽数吸纳。 “别别别!饶命!” 不知一惊,这死灵竟然有意识! 第50章 风中叫声滑稽,成怿停住宝剑出月,不知握住手中吸灵丹,疑惑至极。 谁知那死灵竟是开口。 “很久没见过活人了!确定一下嘛!” 语调很是轻松愉悦。 “你是谁?”不知抓抓头,竟然有自己意识,看来还真是不可预知啊。 “我是你们的前辈!”声音极其骄傲。 “我在此地已经很久,找不到方法离去,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春秋,反正就是比你们年长的。” 那白影缩成一小撮,停在不在掌心。 痒痒的。 “吾看你们使用的剑法凌冽,有吾门之风,但是又是不同。可惜我已经忘了,不然也许还能猜出你们来历。” 这人奇怪,倒是拉起家常来。 通常禁锢久了的亡灵不应该是因为陷于虚无,疯癫成狂,见人就咬,状如禽兽。 这个看起来很正常,还是伪装。 “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 谁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 “嘿嘿,吾生性本就洒脱,自娱自乐自得其乐。所以才能犹存灵识。” “您还记得什么吗?” 不知试探。 “自己的名字还记得吗?”也许能问问舒清河要找的。 “落云。” “什么!”不知掏掏耳朵。 “落云!”白影突然焦急起来。 “落云!” “那是谁?”成怿一头雾水。 “我只听到过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落云?落云山?” “落云,以师门为名,乃是落云山第三代山主,曾经落云山最风光无限的云起代开创者,也是正值坠仙大乱时修道派的第一人。” 成怿讶异,扭头看着她手心那一小撮白影。 “会不会是重名。” 不知拿出舒清河给的玉牌。 “你认识这个吗?” 白影摇摇晃晃,不知只觉触手微暖,掌心上一枚一样的玉牌静静躺着。 不同于那一枚磨损的玉牌。 其上清晰可见书写:三代云起之时落云。 这是落云山各代弟子的名牌。 舒老啊!我竟然找到你的祖师爷了啊! 这么简单! 破败却华丽的宫殿,我们跟着落云进了他所谓的居处。 这刚才风尘里探出来的檐角竟然就是宫殿,不过应该也是虚幻的。 “前辈,这也是幻境。” 成怿伸手去摸,一手灰。 “嗯嗯,这是幻想出来的,这是在这岛上就成了真,这岛就是个幻境。不过这里是第一层,再往深里去,可就会入了自己的心魔,迷失了就走不出来了。” “前辈是如何抵制住的?” “我呀!忘了。年岁见长,忘了许多事。还好我聪明,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成怿好奇。 “那就是用幻境去记录。” “记录?” “我刚开始应该还记得许多,可是后来渐渐忘却,很是害怕。这里又是虚无境地,没有东西可以记录。我就利用幻境,这个地方只有执念是永恒。我把自己想要记得的东西变成执念就好了。” “说的很容易。” “比如这宫殿,我可以想着有砚台有毫笔,甚至还有花枝探入。” 不知看着破旧窗户半扇窗探出一枝梅来。 “其实只要是人就有欲念,有所求。执于此,放过自己,反而能得到想要的。” “您竟然反其道而行!留住记忆,致使不失去神智,真是聪明!”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我这人别的不怎样,心胸还是开阔,也没想那么多。” 成怿上前一步拉住不知。 不知暗暗使眼色,成怿只好退回去。 “那前辈知道离合镜吗?” “嗯?” “就是跟此地一样,会引诱人执念入幻境,沉迷其中。这可有方法能唤醒?” “这个,你们如何进来的,就如何入他人幻境。你们现在就在我幻境里呀。” “但是此地有障,有实。梦虚无缥缈怎么入内。” “如同此地,本是有界才使人入幻境,那么你所言的引诱人之物不就也是界吗?你入界不就是了吗。” 不知恍然。 “您是说进去镜子里面?” “不知细节,我也不敢下定论。” 白影幽幽升到半空,突然一团光亮盈目。刹那间,满室照亮,墙壁上都是字迹。 什么逆脉斩断,催引灵力,悟神临境,坠仙等字样几乎写满三面墙,唯有一面孤零零的只有落云二字。 “前辈!” 落云祖师的成名剑术,力战坠仙的法阵功法,这些东西都是耳闻却难得一见。 成怿看到这些眉头却是紧皱不展,似乎忧心忡忡。 “怎么了?” “是落云祖师的功法。” 不知点点头,看来应该是没错。可是为何本该入土为安的几百年前的尊者在此处成了孤魂野鬼? 落云祖师成名乃是击退几乎与仙门各家比肩的坠仙,并且后来他在四方各处要道设下击杀法阵,取名归去。 几乎耗费数十年之久,此阵一成落云便去世。但却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如何开启此阵法的方法,也是仙家的一大憾事。 “他不是落云。” 成怿小声耳语,眼睛看着屋顶的白影。 “为什么!”我有些吃惊,忙瞪眼询问。 “落云祖师的尸骨在落云山旧址处,我看舒老给的宗卷看到的,而且那一道不得入无妄海的门训在好似便是为了落云祖师而立。当时他曾经有出海的打算,他师父为了他继承师门而立下的。” “也许他偷偷溜了呢!” “不是。” “你看不懂的地图名鉴,我查过古字,云后边是个华字。” “云华?这又是谁?” 不知赶忙从怀里掏出宗卷来。一边那白影很是高兴跟他们侃侃而谈,说着自己的发现。 不知快速翻阅,成怿看她着急。忙按下她,低声说道。 “我看过了那是云起一代另一个弟子,落云的师弟,是个天才却不是修道上的天赋,而是专攻于功法阵图,传言如今落云山那守山大阵就是他所想的。只是修为不好,很早就离开了师门独自出游。那人……” 哗啦一声 宗卷掉落,一张黄纸飞出,不忙过去捡。那白影却是抢先而至,那是一张丹青,不画于宣纸而是像临时涂抹一样草草画就,颜色已经褪去,但是画中人神韵犹在,依稀可见是个倜傥文雅的公子,一手持剑,一手摘花。 笑容明朗清亮。 “这是?” “前辈!”成怿大惊。 “这是我啊!” 白影突然高兴地升空,飞向一面墙,示意不知前去。不知走近,看不清墙上的痕迹。 伸手抹开,灰尘厚厚,她只好攥起袖子用力擦拭。 “你轻点!别弄坏了!” 墙上逐渐出现一张画,面容已不可见。可是一手持花,一手握剑。倒是与那丹青一般无二。 “嘿嘿!我怕自己忘了长相画了一副,不过我也忘了是不是自己的。不过我应该标记了名字。” 不知蹲下来,仔细擦擦画下角,那名鉴印刻的大概位置。 半晌擦不出来,只摸到微微凸起,一用力把墙抠下来一块。 “哎呀!你这么暴力的!” 不知捡起掉落石块,表面石灰掉落,摩挲着逐渐露出黄色光泽。 一枚桐黄色的名鉴。 转过来刚好是看过的两个古字。 云华。 成怿踩住那黄纸,俯下身捡起,撕下右下角的字迹。 “我看看!”白影很是愉悦。 成怿展开黄纸。 纸上公子风雅俊逸,笑意盎然。 第51章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这不是这样就是一个普通小岛,不过那时候似乎出了点事,我好像是有要事才来的。后来就死了,再往后这里就变成这样,许多人被诱惑葬身此地,再也没有活人来了。”白影说着这些事情却是看着墙壁上写的,他大概也忘了。 “不过这里好玩吧!能真实地看到梦境,你们是活人,只要睡一觉做梦,起来就看到梦了!只要你不要进去深处,就没事。” 白影依旧很高兴。 不知扯扯嘴却笑不出来。 如果前辈是云华,那么也就解释得通,那个时间刚好是他独自出游探险的时候,而落云祖师要继承师门不可能有机会出去。 可是一个离开师门的人所创的阵法诀窍,甚至这墙上所有的记录都是落云祖师的成名绝技。 落云功成名就,而云华却是尸骨无存。魂魄被禁锢在荒岛,宗卷上只有片语。 云华,好貌无成。 “其实我也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怪为难的。”成怿还想接话,不知就已经泪眼婆娑地接过话头。 “前辈您说吧!” 前辈真是太可怜了。一辈子的成果都被窃取了! “我想离开这里。” 不知惊讶抬头。 “我不是很记得,但是你们看这四周墙壁上!” 成怿迅速看了一遭。 “在上面每墙上都写了一句离开。”白影似乎很困扰。 “我不记得有什么事,但是很重要的!我一定要去做的!可是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句,离开。” “前辈,离开就没有了吗?” “至少写下去哪啊!” “还有!”白影高兴极了。 “是什么!” “落云。” 成怿看着不知鼓起又瘪平了。 前辈这是死都记得要去寻仇吧!也许不然这么多年了,早消散了。 只是…… 前辈好乐观啊,现在就算宣告世人真相也没有意义,前辈已经死了,落云祖师也不在,况且即使阵法是他人的,落云祖师也是一代英雄,出了大力气的。 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不能让他知道。”成怿凑近过来耳语。 “你看这宫殿,所有我们站着的地方,都是前辈的幻境。” “呃!” “前辈虽然死了,执念却是这些阵法诀窍,所以才留下来。其实前辈自己也是处于幻境不自知,而我们却是误入。”成怿很是严肃。 “要是他一旦灵识波动,欲念恨意突增,我们也要被吞噬魂魄了。” “我们入了他的幻境?” “也许前辈早就是这个幻境的组成,只是他没有发觉。我说的幻境是这座岛上,食人性命的界。”不知讶然,不敢置信。 “你是说,前辈是这岛上的离合镜!”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白影飘下,漂浮在不知眼前。 不知突然觉得从幽森的白光望进去有人的面容,许多各形各色的人。 “您还记得自己就是变成游魂时候是几岁。”看看年岁对不对得上。 “大概二十来岁吧。”死的好早,也是,修为不够。 “前辈,那深处有什么?” “有怪物,会把人吃了。” “那你看过他长什么样子吗?”搞不好就是那画像。 “没见过。怎么了?”不知摆手后退,挡住成怿。 “成怿啊,你问问周围的游魂。” “认不认识这白影。” 成怿宁神,散去游灵出体。 宝剑泠泠作响,有寒意漫上,剑刃结了一层薄霜,隐约有黑气蔓延。 “这是散灵!学得不错啊!你们是哪家仙门,也许同门呢!” 不知刚想笑着打哈哈。突然心神一动,有一个问题窜出来。 “前辈,落云山可是您的师门?” “正是。” “那以前的落云山收徒是怎样的!要求资质如何?” “呃,好像是天赋要好,我就不行了!只是攀了关系。” “前辈不能确切记得自己名字?也许!我只是说也许……” “落云是其他意思。” “不是。”很是肯定的语气。 不知惊讶地被截住话,咽下去。 “我的确不清楚了,但是我记得这是一个名字,我很想记住的名字。不能忘了。很重要。” 白影也就是云华。 “我想着要是能出去,就去找这个名字,应该就知道了。” “前辈!您都忘了自己却……算了。” 不知暗暗下定决心,还是把前辈带出去吧。 轰隆隆 犹如有雷霆万钧,又像万马奔腾而过。 突然墙壁簌簌落灰,噼里啪啦地倒塌。云华突然躲到不知后面,有些瑟瑟发抖。 “那个怪物出来了!” 怪物不是你自己吗? “我知道你们一定怀疑我和那怪物一伙的,都嘀嘀咕咕好久了。当我傻啊。”云华生气,要是身体还在,应该会叉腰。 “但是现在快跑啊!”说着就抢先一步飘起。 轰隆 已经很破的宫殿破出一个大洞来。一个黑色的头颅探进来,嘶嘶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蛇头! 白影扑回来,出月自动感应邪祟,蓝光大盛,直直就劈砍过去。那蛇头对发光的东西很是感兴趣,扭头就去撞。 啪嗒 整个屋顶被掀起来。 成怿趁机拉住不知飞起,不知回头去寻那白影。只是不见踪迹。 突然出月飞旋回来,差点撞到一起。转眼就是那庞然大物,嘶嘶吐着信子。 那大蛇浑身黑雾,眼睛如同铜铃一般,红色竖瞳中间有一丝白色。 “那是什么东西?” 黄沙还在卷动,冲的人眼睛睁不开来,随着那巨蛇出现而更加严重,模糊了视线。 “该死!什么都看不清了!成,成怿!” 成怿突然闷哼一声,握住的手颤抖了一下,黄沙扑面,再睁眼已经找不到人了。 突然风狂躁起来,似乎在欢呼。不知觉得心烦意乱,抑制不住的狂躁沸热一下子涌上来。 “不管了!” 不知拿出黑剑,伸出手指,往剑身一划。顿时红光大振,她把剑抛起来,那巨蛇也跟着光去。 “灵来!”直接以血召灵。 一道白光出现,周围瞬间静默,一缕缕游魂聚集,不停颤抖,鬼哭狼嚎声震耳欲聋,却尽数把黄沙吸入。 视野渐渐清明,不知嘴角沁出血来,眼角也是血泪流出。 这召灵法不能常用,可是这种地方恰恰是最适合的。 但是此地太多死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不知赶忙四下察看。 视野里一道影子在远处,只是却不敢靠近。 “成怿!”不知欢喜至极。喊叫出来,这是略有担忧。 那人是消失了一会的成怿,可是,他这样站着,出月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发出嘶鸣。 不知心里咯当一下,凉了半截。 那不是成怿。 第52章 “成怿。” 出月剑光一闪,从不知脸侧划过。一滴鲜血从眉角渗出,化成冰霜消散。 眼前的“成怿”眼瞳中带着白色,被死灵附身了。 不知愣怔站着黄沙中,召灵术失效,黄沙继续尘嚣,不知看着成怿,手不由地攥紧。 “你找死。” “你们知道青辞台开派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急关头是哪一次吗?” 莫开拍着案几正在跟几个刚入门小师弟炫耀资质,燕归托着腮,敲着碗沿,很是消极。而旁边几个小师弟兴高采烈的很,莫开看着他们钦佩的目光,着实有成就感。 “难道是坠仙之祸!” “不对!应该是邪修!司家叛离。” 莫开摇摇头。 目光一扫到燕归,他连忙做出很是深思的样子。 “师兄师兄!快说快说!” 莫开很是得意,盱了燕归一眼。 “那就是萧大长老的宝贝弟子凰钟!” “咦?”众人皆惊讶。 燕归噗地一声喷出饭来。 “师师兄,对不起呀。”燕归赶忙给莫开擦脸。 “我也是太惊讶了!” “师兄师兄!快说是怎么回事!” 莫开擦擦脸,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众所周知,凰钟是青辞台的杰出人物,然而刚开始其实不显,只是个看守书堂的外门弟子。可是耐不住人家厉害,别人需要一年学会的东西,他一个月就成了。那时候他借着看守书堂之便,把所有阵法书籍全记下来,便技痒,觉得自己画阵。那时候外门弟子可是连御剑也不会,更何况布阵!”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莫开故意吊着,悠悠喝茶。 “您倒是快些说呀!” “不急不急。” “他把所有阵法无论品阶都画上了,也不知道按着什么排序,倒是画圆满了。那阵耗费三天三夜,所有外门弟子都当笑话看,一时间凰钟倒是出名了。长老也不以为意,竟然没人去瞧。” “结果啊!” “结果怎样了!” “青辞台震塌了一半,明珞殿就是那时候重修的。”莫开无奈叹气。 “啊!” “哈哈哈!”燕归笑得直拍桌子。 “我就知道那人一定……呃,非常厉害,很厉害。” 莫开不理他。自顾自继续讲话,当然主角还是凰钟,毕竟这么传奇的人物也就他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凰钟当上尊主时已经功法大成,通天镜欲到圆满,想想那时候他才几岁,传言他自身灵力已到随意收放自如的状态,只是容易随心而动,一旦发怒,周身能起火,引来炼狱业火,指哪打哪!”莫开动作随着言语,手指突然一指。 燕归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每当如此,天上惊雷,红云盖顶。”话语一落。 轰隆隆一声惊雷砸下,吓得众人皆是跳起捂耳抱头。 “别烧我!” “啊啊啊!” 白影透过身体而逃,成怿站立的身体摇晃几下噗的倒地,不知连忙去接,触手冰凉,唇色浮白。脸如菜色。 “你这个死灵!我饶不了你!” 啪的一声雷电击打下来,堪堪击中白影滞留的位置。 “我就是想借他的身体离开!不会伤害到他的!” “想都别想!” 不知浑身破烂,尽是火烧过的灰烬烟气,隐隐烧焦味道。成怿按住额头睁眼就是不知烟熏火燎的脸,黑灰糊面,只剩下一双眼睛明亮。 成怿愣愣地看着,笑着。 “你看看!都被你折腾傻了!”不知大怒,被业火烧灼成灰的黄沙已经散成烟气,如今她却是又动怒。白影极速飞掠,躲避火焰炽热,那可是烧尽万物生灵的业火啊! “我求饶行吗!你动静太大了!会引来东西的!” “哼!” 成怿还是看着她,心满意足。 “枉我还觉得你可怜。” 黑剑飞射而去,红火燃烧,影绰间有嚎叫声凄厉。 “不要啊!我也只是想借一下!” 白影翻飞,避开剑锋,却被火焰灼到,呜呼惨叫。 不知已经浑然不顾,继续操作黑剑斩杀。 一白一红追击游走,焦味灼声弥漫。 “不知!先等一等!”成怿勉力站起来,召回出月。 一阵黑风突然从黄沙烟尘来卷出来,黑色蛇尾劈过来。成怿还来不及反应,白光一闪,那白影竟是突来神力挡了一劫。 “前辈!”成怿大惊,忙伸手接住,那白影如同摇曳即灭的烛火。 一阵遮天蔽日的黑雾盖下来,不知看着地面阴影抬头,上方是无数黑气缭绕,其中各色亮光如同云层闪电忽闪忽灭。 “坠仙?” 不知喃喃自语。看向白影飘飘欲散,走到成怿前,一缕灵力注入其中。 “成怿!蓄灵器!把这家伙收进去!” “让你无耻!” 白影微弱。 “我也是无可奈何,实在是惭愧惭愧啊。对不住啊!”钻进灵器中。 不知以手凌空画符,浮起于空,抬手推击向天。 “带上那家伙,快跑!” 黑剑行动如风,不知纵身一跃,稳妥踩上去,回头出月如虹也翩然而至。 不知低头瞧见黄沙之下白骨森森,探向腰间的青玉葫芦。 “这么多死灵也不能便宜了你们!” 一抹青色抛起,一道金光灿灿,天地之间,各数灵气尽数引入。 “枯灭葫芦!”白影大叫一声! “你这丫头逃命还不及竟是如此贪心!” 现在这修道的忒世俗了! “谁还没遇到几个坠仙啊!” 问题是这可是坠仙大本营! “你这小孩还不快跑!” 浮空的阵法困不了多久,不知却老神在在的踩着飞剑,凌空画着些奇怪的阵图,淡淡红光闪烁,百里黄沙成灰,天地间皆是红色。 “成怿!老规矩!去外边等我!”说着就飞起黑剑往中心而去。 黑气突破阻碍,直冲下来。成怿飞到外围,只有不知还在中心上下。 红色火焰再次燃起,来自幽冥深处的业火,没有热烈,只有无尽森冷。 “好了!” 黑剑如刺,捅破红色雾气,不知咬破手指,飞快掠过一个个或小或大的凌空阵图,往中心点了点。 大笑而去。 青玉葫芦挂在腰侧,莹莹绿光。 轰隆隆 一道紫色闪电劈下,无数个法阵感应到,同时发力,瞬间白光一片。 不知飞快穿过普度崖的界飞向黑海方向,粼粼水波的无妄海顿时浑浊起来,普度崖被雷劈了。 “不知道这回塌了多少!” 一串笑声弥留,飞烟滚滚,黑色无尽海面上一道白光闪过。 成怿停在半空,遥遥相望无妄海,自是感到异相。 “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留她一个去送死呢!没良心!共不了患难。” 成怿极目眺望。 “那不是背弃,而是相信。两人在一起也是无益,还不如分开离去,尚存一念生机。” 第53章 “离去吗?” “嗨!成怿还没走呢!”不知笑得跟狗尾巴花似的。 然后让开身,后面乌压压的一大片。 成怿面容有些呆滞,躲在蓄灵器的白影早就吓得褪色。 “嘿嘿!失策失策!没全炸死。我们先逃命吧!” 谁逃命这么开心的。 “就不该信你这小兔崽子!” “往哪逃?”成怿无奈,但现在还是先跑路。 “呃,往落云山吧!”只能那里能去了! 不知笑得开心。 “不是说那里有个什么阵!虽然不能用,吓吓人也是可以的!” “落云山!”白影大叫一声! “不能去啊!” “管你呢!”说完,不知飞驰而过,消失不见。 成怿提气而上,出月也瞬间飞去。 落云山观旧址是在如今的新山前面,有一个白灰石山门,已经老旧残破。 不知那时候经常看见白色拱角,只是那也是传说中落云祖师设下的归去大阵。 不知御剑飞行本就极快,瞬如流星,然而坠仙还是紧随其后。这些人从来不单独作战,带着倒刺的黑色鞭子从天而来,挥舞地猎猎生风,要是被打到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还是这些鬼把戏!” 一点创新也没有! 坠仙只是化仙境不成,坠入邪道,也是一念之差的事。所以修为是不比世家子弟差的,反而因为坠邪,更加心无旁骛适合修行。 通常这种人极其厌恶以正派自居的世家仙门,下手狠厉。所以看到了就要跑,打不过的。也就只有落云祖师那个怪物。 逃往落云也是无奈,只能希望落云祖师有灵了! “不知!前辈快散了!” 成怿看着黯淡下来的蓄灵器。 “快点!快点!” 不知灵机一动。 “成怿!司钰那件衣服不是让你剪下一块了吗!拿那个包住他!早知道就拿镜子来了!” 不知急得慌,也说不清到底在着急什么。 有种压抑逼迫自己快向前的感觉。 “好了!” 白灰色的一角已经在暮色昏沉树林间依稀可见。 不知大喜,示意成怿下降。 突然黑色长鞭抛出乌云层,黑色光辉灿烂,竟有种流光溢彩的美丽,黑蓝色夜幕突现白色闪电。 数万黑鞭如同利矛瞬息即到,成怿大喊一声。 爆出一阵亮眼白光,哗啦如水激荡,乌云中白月出世,莹莹月光清冷如霜。 淅淅沥沥 月色成刀,天下了雨一样的。 一片白茫里尽数吸纳到宝剑上,成怿衣袂翻飞,月华极盛中,他头发寸寸增长,化作白色。 眸子里紫色弥散,聚成弯月状。 汐月术。 月下大妖的绝杀术。 那月光从出月宝剑里震出,粼粼似水,琉璃光辉灿烂。 飞向天际,浩浩荡荡的白色刀阵压过黑色长鞭的矛尖。 相撞的一瞬间,炸开来。声音大的如同天塌下来一样,白光散去,黑云散开,一道道流光砸下来。 开胃菜已经够了,现在可是真的打啊!坠仙下来了! 我拉住还在吸纳月光的成怿连忙往地上跑去。 黑色长鞭甩进二人中间,二人躲过一卷扑空。却拉扯到腰间锦囊,刺啦一声,被包裹着的蓄灵器掉落。 “前辈!”不知伸手去够,却碰了一下抓不到。 那沉沉的法器在空中极速下坠,布料散开,白烟升起,魂魄开始消亡。 不知一急直接弃剑跳下,几乎同时着地,她一把抱住蓄灵器,手指引周身灵力注入。 不妨身后一击,皮开肉绽的撕裂声,硬咬住牙。反而借力滚入山门。 仰倒扑在地上,蓄灵器骨碌碌滚出,不知浑身疼痛炸裂,实在没力气起身,只好伸出手去够,太远了。 眼看那最后一缕烟要散尽。 “前辈!坚持一下!” 成怿持剑抵住攻击已是艰难,实在分不出身来。瞬息间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后退靠上山门柱。 最后一缕白烟散尽。 暮色中突然一片光亮,白昼临夜,上空星辰极其闪耀,接着四方星辰也是同样大亮。 一道道光芒从四方聚来,一瞬间落云山上空白亮如昼,不知觉得地动山摇,身下地上突然一道道符文出现,暗红交替,明黄字迹发光闪耀起。从天而降的星光化成剑影,一道道砸下,拢成一个巨大光罩盖下来。 坠仙一着地就被困在其中,并且自动感应气息,随意移动将所有坠仙纳入内。即使高高飞起也无用了,坠仙一入内瞬间大叫,肉体瞬间成了黑烟。一道道白色剑影落下便是一阵黑雾弥漫,一时间鬼哭狼嚎。 不知趴在地上看得呆怔。 这是什么情况! 山门前一块半截石碑上闪起,上书归去二字。 “这便是死阵归去!” 不是说启动不了吗! 不知耳朵微动,有人!猛的回头。 白衣拂地,草叶踩踏声音传入耳中。 一柄白色长剑,散着光华,熠熠生辉。 那人踏风而来,站在不远处。 低下身子拾起蓄灵器,腰间垂下一枚玉牌,结着水蓝色穗子。 月色照亮玉牌,上面写着落云二字。 不知睁大眼睛。 那不是活人而是假影,凝聚神识留下来的投影。而看此人衣着配饰,应该是落云祖师。 “你回来了。云华。” 轻淡如云,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白影从蓄灵器里悠悠出现。 不知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死翘翘了。 “你是谁?” 白影幻化成人像,同样的白衣,眉目中清朗绝艳。 是丹青上的相貌。 白衣仙人目光炯炯,看向他。 “你食言了。” 幽幽一声,含着烟气一般,在以坠仙爆体化灰的背景下有种悲悯的无奈。 星辉大盛,远处鸡鸣天启,明星烁烁。 那白衣仙人伸手探向他,冷漠的脸庞突然笑了,昙花一现般。 瞬间烟消云散。 白衣如雪融化,静然眉眼淡去。 我突然心悸,这世间执意一段过往的哪是一人。 前辈伸着手还未碰到,那人就不见了。 成怿退进来捂住伤处,坠仙已经消散大半。 “欢喜。”成怿点点头示意无碍。 我勉力站起,掏出名鉴和玉牌犹豫一下递到前辈。 “前辈,或许应该叫你云华祖师。那是您的名字,落云祖师是您的师兄。” 不知踌躇一下。 “就是刚才那个白衣仙人。” 他手伸过来,却透过名鉴而过。 云华愣怔着。 眼看名鉴掉落,云华二字向上。 不知看了看还是扭头去扶成怿,身后突然一声大笑。 云华周身淡去,也是要消散了。 “我想起来了,我是要回来的,回到落云山的。” 魂魄化成烟,白衣如雪。 星光黯淡如同百年前相送临别的无星无月夜。 河岸上那文雅公子白衣徐徐,折扇上花开富贵。腰间垂下一枚玉牌,手里把玩着铜黄色名鉴。 “落云,此去甚远,不知何时能归。”云华淡雅的眉眼中笑意盎然。 对面那人却是一语不发。 只是暗暗摩挲着腰间垂下玉牌。 “师兄!你都不说些什么吗?也太过无情了吧!” “云华,早些回来。” 落云抬起眸来,极淡的眸色流转如水。 “那可不一定,我啊!最喜欢游山玩水!你可就不行了!只能留在山上。” 他依旧笑语晏晏,似乎世间无事烦扰。 “无论如何,此生你一定要回来。” 落云却不理他插诨打趣,还是一幅严肃认真的样子。 “好吧好吧。” 夜虽无星却有灯,渔火点点。白衣沉入夜色,船无归期,许下再会之约,却心知生不再见。 宗卷下卷有记,云起三代弟子云华因嫉恨贤能叛离师门,实则暗中奉命入无妄海,潜进坠仙岛普渡崖,获得坠仙内情,苦思绘出破解阵法传回山门。 因此坠仙之祸得以解除。 只是月夜如水,白衣无归。 “师兄!”云华手执开盖住脸的志异话本,如玉脸庞微仰,手折下红梅。折扇花开。 “你说人死后真的能因执念而不散吗?” “不知。”淡色眼眸中无波无澜。 “你可真无趣。” “我要画一个阵法,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归去!只有我才能启动!稿纸都完工了!师兄给我设下吧!” “弟子云华苦思数月,终得一法。坠仙以身陨道以得无上法力,实则如同游魂离魄,无根无基。以此法散去魂魄,约能功成。” “有一言欲遗兄长,此法损身,切莫急于求成。此间事了愚弟愿散迹江湖,落云无归人。” 第54章 舒清河跪拜在地,朝着无妄海方向。 “我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段往事前尘。” 不知叹气。 “可惜没能找到前辈的尸骨。” “有何关系,终归是回来了。”舒清河震袖一挥,烟尘滚滚,捡起地上的玉牌。轻轻擦拭着。 “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成怿抱手看着,落云山弟子门清理山门,将阵法重新恢复。 归去。 是等一不归人去吧。 舒清河接过蓄灵器,对不知笑了笑。 不知看了看,破败不堪的山门,已经塌倒了一半。 “我能问一件事吗?就是以前云起代落云山收徒标准是否与现在青辞台一样,非道才不纳。后来是落云祖师改的门规吗?” “是从落云祖师那一代改的,从收修道良才改成有才便入。” 云天落落,叶声簌簌。 “原来如此。” 天际间自是苍茫。 那晚的法阵动静很大,惊动了所有人,落云山需要准备好说辞。掩去一段往事,说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街头巷尾的各色茶楼书坊也是开始以其为传奇唱本。 虽然是正午时分,却觉得有种凄冷。 成怿发现不知没有跟上,回头驻足。一柄青伞,一枚巧葫芦。 “我们回家吧。” 青辞台 “萧长老情况还算稳定,只是成家主似乎不是很乐观。”舒老要回去处理事情,换成白苏来。 有点女相的文弱书生样子,神情很是严肃。皱着眉头,白雪峰的医术也是极有名气的。 可惜这并不是身体上的病害。 “那应该怎么办?” 还不确定能不能顺利进去幻境里,要是断气了就麻烦了。 白苏看到萧蘅白神情柔和下来,成怿就恰恰相反。 “小白不必担心,续命之法还是有的,不过后期的恢复起来会艰难许多。不过这都是次要的。” 我点点头。 “多谢,师,师兄了。” 哎呀!萧蘅白也不怎么喊师兄,倒是我刚开始不知道,吃亏了吃亏了! 不过白苏听到师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愈发腼腆。 白雪峰医师大都气质清冷,板着脸犹如谪仙,白苏一笑就像个小姑娘一样。反差很大,觉得手痒痒的,好像捏一把。 成怿隔开不知视线,拱手行礼。 “多谢医师们费心,请厢房歇息。” 白苏带着一起来的两位医师回礼,去休息。 “成怿啊,此去有何收获吗?” 发问的是成家的长辈,成怿成期的伯父成楠,成家主昏迷不醒一事也是不敢宣扬,只是告知几个重要的长辈。 成怿拱手低头行礼,看了这些年也是长进不少,以前可是蛮横无理得连招呼也不打。 “伯父,有一法但是未知如何实施,需要再试验一番,才敢用着兄长身上。还需等待几日。” 成楠叹息一声,扶住成怿手,拍了拍。 “也是难为你了,此行凶险万分。幸好你无碍。” “是怿分内之事。” 成楠拍拍成怿肩头,有些哑言。对于这个半道出现的侄子他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成怿归宗已经十几岁,年少漂流,又因身份问题遭受许多白眼。性格倔强冷僻,本就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 又实在是痛惜堂弟早逝坎坷,对成怿又是怜惜又有怨愤。只好让成期这个兄长对他好些,他们这些经过往事的长辈实在难以放下。 “去休息吧。” “是。” 成怿目送成楠离开,回头就看到不知抱着黑剑倚靠在一旁,目光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 “嗯?说完了!” 不知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扯到背后的伤不禁一阵颤抖,伸手揉揉装模作样的。 “上药了吗?” “呵呵!上了!”打着哈哈。 “谁给你上的?”这青辞台怕是没有一个女的。 “呃?那个,”没想到他会问,“御剑啊!” “什么!” “怎么了?”不知奇怪,上个药而已没什么的,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 好像,似乎,我,现在是个女的。再次悲催了。 “我说笑的!呵呵!没人给我上药!我自己来吧,我去找找我师兄哈!” 白苏救命啊! “让他给你上药吗?嗯。” “不是不是!肯定不能够啊!我是去找他讨药!” “是吗。”很是不信的语气。 “是是是!我是女的。”泪流满面啊。 “怎么可以让男的上药。” “我可以。” “……” 炼丹房 于合水长老捋着被烧焦的胡子,十分欣喜。 “哎呀哎呀!这镜子十分巧妙,照着人会吸食执念。你说这东西跟结界一样,我就估摸着反过来,拿镜子照镜子,嘿!果然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看到幻境了!”我连忙去瞧,只是离合镜被包裹着。 “呃,差不多吧,但是呢,那幻境突然喷火,你瞧不小心就给烧着了。” 于合水捋了捋已经烧短了一截的胡子,衣袖也烧焦了。 “等先给你们设一个清凉阵,再进去探探虚实。不过我实在不知道这入口能撑上多久,按理说只有你们在萧长老醒过来前离开就无事了。” 我想了想,要是手脚慢了些,师父一醒不就糟了,可是进去不就是为了让她醒过来的吗? “舒老来信说,幻境由心而发,执念催生发作,如能让梦里的人圆满了执念也就会醒,在幻境崩塌前出来就行了。所以你们必须首先知道做梦者的执念是什么,去帮她达成,一旦达成了就得立马出来。” 哦哦 “那谁去啊。”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静默。 萧鱼的执念,求而不得的情。那个冷若冰霜又记仇的女长老。 “咳咳。”涂木咳了咳,一副大病要死的样子。 “我身体实在受不起折腾了,这任务委实重要,还是交给其他德高望重的人。” 几个长老一听立马做出各种病弱体虚的样子,一个腿疼,一个腰酸的。 个个都是一副要进棺材的老弱病残。 我掏出在山下顺手买的烧饼,咔吧咔吧地啃,成怿倒了杯茶给我。 嗯,是好茶,涂木的藏品。 一阵师兄师弟地推诿扯皮,我吃完了两个烧饼外加一壶茶,还有一盘点心。 成怿倒是心平气和地安坐,慢慢调养气息。 “萧小姐,你看萧长老也算是你的长辈,这事我们这些老人不好掺和。” “所以你要让我这个重伤在身的小姑娘去咯!” 人家可是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女子,刚脱离虎口呢! “呃,成怿陪你去。” “不不!”摇头,向他伸出手来。 “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些事。” 涂木顿时容光焕发,拍着胸口保证。 “我要知道萧长老和他那个师兄的所有事情,旁枝末节,仔仔细细的所有内容。包括各位所做的一切,会拿着检言珠看着的,各位可不要说谎也不得有所隐瞒。如何?” 第55章 月色盈庭,兰馨氤氲成淡淡烟气,偶有一两点绿萤飘着。 白衣广袖,月华如练。成怿闭眼静息,淡色月光融入身体,使得他整个人焕发着一层朦胧光彩。 我百无聊赖地挥着树枝赶蚊子。 天地万物自有灵,感精华灵秀而化妖,融入天地之间,自是和谐祥和。 做妖好,做人好烦。 “欢喜。你睡着了吗?” 成怿一动不动。 “这样睡觉是不是很舒坦。” 充耳不闻。 “人可以学吗!教教我呗!这样我在野外睡觉还可以用月光保暖不盖被子呢!” 不过我什么时候在野外睡觉盖被子了? 算了。 “你是故意让把问题抛给长老们好让他们推脱,从而给了你讨价的机会是不是?” 还闭眼呢! “大概吧。” “是不是气他们漠视了同门,明明有愧于师父,却还是冷待她。” “也许吧。” “不知!” “呃!”月色溶溶,那人挣开眼眸,烟霞缭绕一般的紫色瞳子,淡粉色嘴唇微挑,白皙地几近透明的肌肤。 雌雄莫辨的极致美。 我不由张开嘴,发出赞叹。 不愧是大妖的血脉,天生的魅惑,又是月神恩赐的种族骨子里的纯净无邪,这两种竟然交合在一起,妖魅而纯洁。 “流口水了。” 擦擦,骗人。 “我那是秉公办事,你想想我和你九死一生,差点就被坠仙给杀了,他们呢!坐享其成。天地间哪有这样的好事!现在就该他们出力,好了!他们一个个装病扮弱的,我们去。那至少得给个保证吧,说一说前因后果不过分吧。” 我是多么的伟大。 “可是从一开始,你不就想亲自去的吗?” 成怿微笑,捻起一缕月光绞成纱,虚无之物成影,轻轻飘扬。 月华练,倒是信手拈来。 “那也该推脱推脱,长辈们还在呢!哪里轮得到小辈们出头。” “装模作样。” 这语气咋甜津津的。 “好了好了,萧长老的事容易,至少有个头绪来,你哥哥可咋办!他的执念是什么?” 成期那样的清心寡欲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情缘吧。 “我也不清楚。” 成怿低头摩挲着月华,他是个不称职的弟弟。 “问问他的随侍!” “阿兄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人,连伯父也是不清楚的。” 这就难办了。 “不过,这离合镜有过同时吞食两个人的美梦这种事吗?” 按理来说,普度崖能够吸纳无数生人美梦,那是因为它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支撑,无妄海远离尘世,天地之气之纯,才能如此。 可是这一方流落红尘万丈的镜子又是如何保持的。 “虽然吸食梦境能力有限,可是不乏有心之人愿意提供灵力,不过的确离合镜虽然罕见于世,也未尝有过两人入境的事例。除非……” “两人是同一个梦境!” 我大惊!成期和师父岁数相差太大,这么可能是同一个梦境。萧鱼和安载生死相隔时,成期大概就会会爬吧。难不成早慧到记得这些事! “不可能是同一件事,那么就是相似,近乎一样的事情,只是时间变了!” 成怿突然睁大眼睛,但又沉默下来。眼睛转了转,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想到什么!” “我只是忽然觉得阿兄似乎对一个人一个女子态度很是奇怪。” 八卦! “谁!” 成怿扫一眼眼睛亮晶晶等着下文的不知,不由好笑。 “只是猜测。” “快说嘛!”让人心痒痒。 “荧惑。” 嗯!什么鬼! “为什么!”那个姐姐跟成期有什么关系! “阿兄抱了她。” “!” “还很是欢喜。” “?” “还说了一句。”成怿微微低头,下颚白皙光滑,隐隐透着亮色。 “你回来了。” 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 “你怕什么,又不是,在说你。” “萧蘅白。” …… “我才不认识那个登徒子!” 不知本是托着下巴闻言磕在桌角上。 什么!文雅恭谨素有雅名的君子成期成家主,登徒子! 看来的确有猫腻。 “那家伙明明修为不如我,尽使些肮脏龌龊之事,要不是他厚颜无耻,我又如何被擒!” “下流!” 看来很是有趣,不行!一定带着她去耍耍。 “那个荧惑啊!现在这个卑鄙无耻下流厚皮的人如何可遇上大麻烦了。” 成怿不动声色地瞄了我一眼。小心脏那个跳啊! “咳咳。现在我们打算组团去围观他的风流韵事,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呀。” 荧惑眼睛闪了闪,似乎很是动心。 “可是你会这么好心!” 还挺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怀好意。 “当然了,有条件的。” 荧惑眯起眼睛,一副我早就知道不简单的小嘚瑟样。 “你告诉我们吧,你和成期是不是旧相识。” “不是!”斩钉截铁的。 这让我怎么接! “那为何他要抱住你。”成怿依旧脸色淡淡。 问得好! 荧惑顿住了,思考了一会。摇头。 “我以为他是瞧上我的美色,可是他说话又莫名其妙的。” “可能我长得和谁相肖吧,认错人了。” 美人托腮,娇气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眯着眼睛。好困的美人啊。 “成怿啊!我们先去你哥卧室翻翻,看看有没有什么情书画作的。” 别打扰美人睡觉。 成怿很是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神情还是冷漠。 几乎都能听到一声冷哼。 “小妹妹。”荧惑叫住我招了招手。 小妹妹!泪流满面。 “你也是个呆的。” 什么意思? 正想要问她一问。成怿拽着我。 “还不去找情诗画作!” 你这人也忒善变了! “傻妹妹哟!” 我若有所思,刚想瞧一眼成怿,就被捂住眼睛,托起来抬走。 君同突然出现了差点撞上来,最近咋冒冒失失的。 “公子!你吩咐的都找过了,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家主他的好友也都盘问过,没有接近的事情。” 看来已经找过了。不对啊!那拖我出来干嘛! 成怿避开我的目光。 微微咳嗽。 “那么说来就是没有了。” 与萧鱼相似的情形,既然时间对不上,那么…… “地点!” “什么?”君同疑惑。 “成家主有没有去过跟萧长老一样的地方!执念所在的地点!青辞台?还有囚渊!” “囚渊?”君同更加奇怪,喃喃反复几遍,突然大叫。 “好像有过一次!家主年少时曾经与几个好友去游历,似乎就有过一次误入了禁忌之地。” 君同说完,左顾右盼。 “这是不能乱说的,我,我,犯禁了。” “就是这个!君同你去问问跟成家主一起去过囚渊的那些人,问问那一次有没有什么事发生了!” 第56章 不知很是发愁。君同回来说那些人也没有记得什么,只知道是误入禁地,就连忙退出来。只是成期一个人进去了腹地至于看到了什么,他也没有说。 大家都当成是一个失误而已。 “难道不是囚渊?” 那是什么? 成怿翻看一卷书,很是认真。变化好大的,成期是个好兄长。 我捡到成怿时他已经九岁,野性难驯,像只小兽一样对着人龇牙。 后来知晓了他的身世,传信去应如是。师父想着成家恐怕不愿意认他,我还挺是心疼他的。 过了大概半年,成怿已经在青辞台习惯了以弟子身份生活。我看他资质也好,也渐渐听话懂事起来,央求师父也收他为徒。 拜师礼前一天成期一个人来了,那天云霞有些薄,阳光很是刺眼,我无聊地数着明天需要的杯盏,也就是那几个,除了师父长老几个师兄以外没有一个外人。 成家不肯认他自然不会来人,成怿那时候我给他取名欢喜,取的时候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识字了也没有嫌弃就一直这样叫他。 我还想让他跟我姓来着,可是凰林对于这个格外严苛,没讨得同意。 欢喜靠着我肩上在一个一个字数着地看书,表情很烦躁不耐烦。我只好拍着他哄他看。 成期就是在这样的午后登门拜访。 他一身白衣,带着温雅笑意,显得舒朗俊逸。让人眼前一亮,心情大好,自是一道风景。 欢喜还有些自卑又有点敌视他,躲在我身后一双紫色眸子看着他。 “这就是月儿吧。”他声音很是温柔,蹲下来跟欢喜平视,月儿应该是成怿的乳名吧,相传成期和成怿的父亲很是亲近。 “过来。”成期从随侍手里接过锦盒,打开给欢喜看,是一枚青玉簪子,男子的样式,绘着水波蓝。他持簪招手,想要给欢喜簪上。 欢喜倒是不抗拒,后来我才知道那簪子是成琼的遗物。 直到成期成为家主,欢喜也正式归宗。 “不能再等下去了。” 成怿抬头,淡漠的神色有种无奈。 “我们开始准备入镜吧。” 嗯,我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于长老在炼丹房开出一块来蓄满水,布了个清凉阵,然后犹犹豫豫的拿出一卷纸给我。让我到那再看。 “您不会给我白纸吧。” 气得他吹鼻子瞪眼的,啧啧啧地吸气。 嘿嘿 “还有这个。”他再拿出一枚珠子来。 “有什么状况可以通过这个说一下,我们会尽力而为的。然后那个……” 神情很是扭捏。 “如果你遇上了安师兄,能不能让我们呃就是不去囚渊。” 看来这心结也不是只是师父放不下。 “最好让他避开,还是直接就不让他下山历练的!成亲!对对对!直接成亲!”说着还挺高兴起来。 脸上皱纹都成花了。 有种莫名的心酸。 “去吧去吧!”他挥挥手,低头揉揉眼睛。苍老了许多。 “您放心吧。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至少在梦里会有。 …… 浮灯掠影,花影重重。一盏盏留灯慢慢,美人脸在灯火阑珊处巧笑倩兮。 夜色昏沉,是万籁俱寂的时分,此刻却是人间快活境。 成怿一个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提着流韵无穷的牌匾。 竟是少有的呆滞神情,这是什么!花楼! 成怿费了老大劲才让自己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 不过,少了一个人好像。 凤眼微微眯起,有种危险的气息。 某个厢房酒香粉艳,几个妙龄女子娇笑着柔夷如雪,美目盼兮。围着中间的青衣男子,只见那男子笑语阵阵,谈吐风趣,端杯品酒自是风流。 眉眼盈盈处极是俏丽,雪颊微粉。洒脱无拘,自在逍遥。 那人正是不知。 一面调笑,一面心里暗叹成期真是个妙人啊。 突然后背发凉,脖颈处隐隐作痛。 肩上就搭上一只手来,很是用力地碾了一下。 不知吃痛。巍颤颤回头过去打着哈哈陪笑。 “你来了啊!” “是呀!”咬牙切齿地很,带着阴恻恻的笑,摩挲着她脖子,给人一种要咬开脖颈的恐惧,不知心里发寒。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一个女子拿着团扇遮脸娇俏笑着,媚眼如丝。 这女子也忒不要脸了!面前还坐着一个呢! “你一瞧就是女的。”成怿挤开旁边的女子,直直推开她,坐在不知旁边。 “嘻嘻。”她们倒是不怒反笑起来。 “我敬各位姐姐们一杯。”举起酒杯,踢了成怿一脚。他才不情不愿地持盏一饮而尽。 “姐姐说他眼熟,那是如果眼熟法?” “与小娘子有夫妻相咧!” 又是一阵花枝乱颤,我摸摸鼻子。 成怿倒是没有不悦,抬抬酒盏又是一饮而尽。 “各位姐姐,向您打听一个人哈。见过这个人吗?” 她们端详了一会,又是捂嘴。 “可不是你身边那一位吗!” “就是就是!” 我拿回画像自己瞧,虽然有些相肖处,可是不是一个人。 这些女子就是惯会取笑人的。 “姐姐,正事呢!不要调笑了。” 簪着一枚金铃的女子拉着我的手。 “妹妹,怎么到这种地方来寻人,莫不是寻情郎的。” “不是不是。”想了想被调戏一下也没怎样,又点头。 “不是。”成怿目光一冷,歌女们都瑟瑟起来。 让你们八卦!哼!遇上不好对付的主了吧! “我们不认识这人。” 年龄小一点的怯生生地开口。 “瞧着倒有些熟悉。” “像是前几天来寻人的一个公子。” “他姓成。” 我和成怿对视一眼,看来没来错地。 走到大街上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吓得路人都看过来。 “成期那个清风明月的!原来小心思这么多!花楼!哈哈!亏他想的出来。哈哈哈!表里不一的家伙!” 我抹抹笑出来的眼泪。 “欢喜,你说会不会待会就看到他成亲啊!” 成怿微挑嘴角。 “也许还真能瞧见。” 咦? 什么意思! 噗噗噗 五色烟花在夜空绽开,入耳乐音袅袅婷婷,绣舫木桨搅进秋水里,水声泠泠,极是动听。 河岸灯火通明,笑语晏晏。 是个月上柳梢头的好时候。 成怿抬步走起,回过头来牵着我的手,手心暖暖的。 “时间还很长,够我们安享这一遭的。” 一步步踏进,似水追忆年华里。无视旁人的悲欢,唯自己而已。 第57章 “你们倒是清闲!” 我恍惚不解,看着眼前这个明艳女子气呼呼的。 荧惑咋也在这,不过我不管了。低头咬一口肉串,这香的! 成怿倒是不意外,悠悠挑开我沾上串子的头发。 “来了。” “嗯!不是你说有好戏看的吗!那登徒子呢!” 荧惑叉腰。 “还没见着呢!要去找找!”再舔一舔肉味。 “啊哈!你们这么消极怠工的吗!就知道吃吃吃!”说着抢过我的肉串,吧唧吧唧一大口。 “嗯嗯,好好吃!” 你从一开始是想吃的吧。 拍拍手,还沾着香味呢。 明灯低垂,长街上倒是热闹非常,夜市比白日好玩好看多了。 不过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不知觉得应该不止是夜市的原因吧。 “今晚会有花魁游行,很多人都等着看呢!”荧惑吃完了,舔舔嘴,吧唧地说。 “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当然了!” 荧惑很是高兴,眼睛都发着光,明眸皓齿的,十分艳丽。 我看着呆住,总觉得有点奇异的感觉,心里总是莫名欢喜亲近。 她瞥见一旁有红色纱幔迷蒙,扯着绕了自己一周,笑得畅意。 突然心里一塞,被堵住喉咙一般发不出声音来,气哽塞咽喉,烧灼一样的疼痛。 手上一紧,成怿伸手揽住,避开人群突然向前涌去。 “怎么了?”成怿突然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重坠感,那人儿似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一溜地往下坠。 成怿心里像是漏了风一般,猛的把她抱住。扭过她脸来,只见毫无血色,嘴唇发白。面如金纸。 “难受吗?”不由把她圈紧在怀里。不知紧闭着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头脑发晕,浑身无力。 如今这璀璨夜市,繁华世间能让她靠着的唯有眼前的这个怀抱,她不住往里钻。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有了女子家的矫情软弱。 “就靠一会。”声音很微弱。 成怿低头看着她,轻轻拍了拍。 “可以一直靠的。” 身处繁花似锦,风光无限,人人敬仰之时也没有此刻安心。 “你真好。”真是羞耻。 成怿闻言愣怔,无声地大笑。 人群流动,灯火辉煌,香风阵阵,妙音天来。未有一刻如此欢喜尽致的。 趴着暖乎怀里一会,不知不好意思地扯着他衣裳,手下是有力的跳动,她捂到了他心脏那。 暖意徐徐,有种莫名羞涩。 不知大囧,莫不是真的要来一次少女怀春。 不由得乐开了花。 “笑什么?” 他眉眼如画带着盈盈笑意,暖和如春。 “笑我老来……咳咳,没什么!” 老来发痴。 街心迎来了久盼而来花车载着香气和美人笑靥,本来满眼喜色的荧惑突然发力一跃而上,擒着垂下纱幔,摘的朵娇艳花来,笑声银铃,就站在花车中间,这一变故吓得本来巧笑嫣然的花魁大惊失色。 可瞧着荧惑更加明媚俏丽的容颜,人群倒是更加欢腾起来,纷纷将花掷向荧惑,不多时那一袭红衣就沾满了花瓣。 我不由捂住笑,荧惑可不要发了脾气才好。 荧惑倒是还不清楚掷花为何意,不过那花魁见众人捧场也就不怪荧惑突袭,帮她摘下头发上的花瓣,微微笑着,牵着她坐下。 我拉着成怿顺着人群走向去给她捧场,一朵一朵故意往她头上丢,丢了几回她就恼了。 回头发现一处楼台倒是适合观看这游行。 原来就是刚开始那座花楼,四层高处还悬挂着一大个圆球,垂下彩缕,估计是最后结礼时候用的。 花车正当当停在那花楼前面街道,看来就是这家的花魁吧。 喜滋滋地想再混进去看看热闹。花魁已经开始站上花车顶翩翩起舞。 一片叫好声里,成怿不晓得看到什么,突然面色古怪起来,嘴角抽搐似乎要笑,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神情。 我垫着脚去瞧,成怿倒是看到我,却不由分说捂住我眼睛。 “喂喂喂!” 我还没叫出声,耳边一阵抽气惊呼,人群沸腾起来。我死命挣开他手,恍一抬眼就看到五彩斑斓的纷纷扬扬花瓣从大球了绽开,彩灯流转间顾盼生辉。 一袭青衣从高楼飞出,满天花雨间,本是不起眼的颜色却因为主人的容颜神貌而突然溢彩流光。 我不由张开嘴,轻呀出声。 成怿十分不悦地阖上她嘴,震得不知嘴里发疼。 转瞬之间青衣已经登上花车,花魁娇羞花色,纤指抬起,笑靥如花。 然而那人却是掠过她,直直走到花车后边,满面春风。那从来都是淡雅不惊,和颜悦色却不甚流露真情的面容竟是生动如此。 不知忙垫着脚尖去看,成怿微微发愣。 那人看中的是荧惑。 然而这个女人竟是翘着脚躲在花车护栏下面吃肉串,被拉出来的时候,还满脸的肉汁。 一脸茫然,舔了舔嘴角。 我捂脸,早知道就不给她吃了! 成怿笑起来,很是不厚道。 我这才瞧清楚那青衣男子竟是没有束起高冠的成期,那时候面貌还是稚嫩,带着青涩。 眼色却不是这样,带着愉悦和作怪的挪愉轻快。 成怿递给我杯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不过我也是口渴了。 “你谁呀。”荧惑还认不出他来。 “你的夫君呀。”成期竟是笑出来一种纨绔子弟的无耻和调戏。 我噗地一声差点呛死,这还是那个清风入怀,宠辱不惊,君子礼仪的成期吗!反差太大了吧! 成怿得逞的坏笑,不动声色地挪挪脚,站到不知后面。看起来像是不知在他怀里,人群熙攘,推动着,两人不由得靠近了许多。 不知还是目光炯炯地等着花车上看,花魁已是整理好场面,开始翩翩起舞,歌声悦耳,犹如天籁。 只是心情应该不是很美妙吧。 我拉着成怿环在身前的手,指着花车。 “目标出现!” 临近谢幕花车周围开出许多花来,已看不清荧惑的面容,只是依稀瞧着似乎呆愣住。 想来还未认出成期来,但瞧着成期这样或许二人的确早就相识,不过荧惑大约是没留意。 看来是成家主先动的心。 人群潮水一般,已是推着远离了花车,看不到了。 成怿拢着我,把下巴搁着我肩上,身子拘着。有点楚楚可怜,巴眨眼睛。 “干嘛!” “我们回去睡觉吧。” 我一个踉跄。 睡你头! “合着现在已经知道了在哪里跑不掉的。” 咦?为什么? “你瞧你身后。” 影色斑驳街道,人已是稀疏,荧惑提着一只绣鞋,骂骂咧咧地跳着脚跟在我后面。 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如此生动。 我掰开成怿拢着我的手,快步向前跑去。站在她面前,一股冲动涌上心来。 我伸手抱住她。 眼泪就掉下来,她身子一僵。总是厉声厉色的人一瞬间无措起来,手脚都荒乱。 “你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 第58章 我是恨死萧蘅白了。 每每都不由自主地心悸气急,却不知道是何故如此。 想来应该是故人,可惜这世间的熙攘众生,一个个照面而过,真正让你记着的,唯有自己清楚。旁人终将也是旁人,即使是最亲近的好友血亲长辈也是不知的。 能记得的只有自己。 荧惑托着下巴撑在桌上,一脸郁闷。 “我饿了!” “等会,成怿已经去看了。” “不过,姐姐为什么要跟来?” 我叫你时候那么抗拒的。 “那个姓成的说会有好吃的。”荧惑撇撇嘴,“骗人!好吃的都给你了!” 呃,好像也是。 “待会全吃你喜欢吃的。”吃什么好呢! “炸元宵!” “什么鬼啊!哪有那种东西!” “没有吗?” “没有!没听说过,点些常见的。” 我心下一动,伸手按住她手腕。 荧惑巴眨眼睛看我,倒是没反抗。 “你是,魅!”不是活人! 荧惑反倒奇怪地看着我。 “是呀。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对呀!” 莫名其妙的。 成怿推开门,单手托着菜盘,小二跟着在后面端着菜。 “怎么了?”成怿少见地露出疑惑,倒是越来越像自己记忆里那个孩子了。 “哦,她不知道我是魅。”荧惑说着像是一件寻常事,伸手就去抓排骨。我拿起筷子就打下去。 她一哆嗦,生气地看着我。 “用筷子!不能用手!” “你好麻烦哦!”还是乖乖拿起筷子。成怿看着荧惑,诧异她这么好脾气。 “你不觉得她很迁就你吗?”小声跟不知说。 “有吗?” “魅通常都是性情暴躁,嗜血易怒。” 成怿看着狂吃海塞的荧惑。 “你认识她吗?” 我咬着肉,含糊不清。 “我也想问你来着。” 我们包了这一间厢房,临近河道,窗户一打开就瞧见游船画舫来往。 “成期如何了!” “在这镇子住下了。” 刚来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这镇子叫临暮镇,这名字听起来寓意可不太好。在靠近四方中心的位置,不远处就是囚渊,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成期是已经从囚渊里出来了!”这么快! “我们来晚了!” “也不一定。”成怿拿起帕子给不知擦嘴,微微一笑。 “也许兄长的梦境就是在囚渊出来后才是重头戏。” 怎么说!我趴在桌上,往成怿身边靠过去。 “你发现了什么了!” “兄长在寻人。”对哦!那花楼也是这么说的。寻人的成姓公子。 “我刚好去问了一下,找的那人不知姓名,只有一张画像。” “我瞧瞧!” 成怿从怀里拿出来,展开。荧惑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我一看,咦!成怿也是神情古怪。 “嗯嗯,那不是我吗!”荧惑巴咂这嘴,手还带着油脂就按上去。 “哪里有这样的美人,不就是我嘛!” 成期要找的人是魅女!还是荧惑,这样一来,他看到荧惑欣喜若狂的样子就解释得通了。 云华前辈和舒老都说只要达成愿望,了了执念,这幻境才能破。 那么…… 我拉着成怿,成怿目光也是坚定。就轻手轻脚要出门去。 “你们去哪!”荧惑还吃着呢。 眼色暗示成怿,甩开她! “荧惑姑娘,我刚才还点了许多菜色,厨房一时腾不出手来,估计也快了。你在这等等,趁热吃啊。” “那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 我大叫“如厕如厕!” “一起?” “怎么了!”梗着脖子看她。 “哦,早去早回。” “知道了知道了!” 一溜烟跑出来。 成怿还在笑着。 “我们要先去找成期!”这样偷偷坑人是不是不太好。 “荧惑知道了会不会掐死我。” “只是个梦境而已。” …… 成期看到成怿时候微微一愣,倾倒茶水的右手僵住,橙黄色的茶漫出杯沿,汩汩流下。 “抱歉。”他立马站起来,与我们行了一礼。 “阁下相貌与我家二叔极肖,我还以为……”成期苦笑,“他回来了。” 我默默从成怿后面站出来,身量太矮,估计成期没看到。 “姑娘是?” 公子也没说是谁呀!这么就问后来的姑娘哩! “成公子。”我站到他面前。 “我们来说说正事。” “你怎么知晓我姓名?” 成期现在还是停留在几年前的记忆。 “这不重要,我们知道你要找一个人,那么找到了要如此。” 快点说出你的愿望。 “如何!”成期讶然,看来还没打算好。 “你们当真找到了?” “可以带你去瞧瞧。”荧惑那家伙可千万不要知道这事! “那,那我要去看看,是不是那人。”说着还挺羞涩的。 “可以。那个临河客栈!我们现在住那里!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 成期一听完立马起身,似乎现在就要去。踏出去一两步,就看到自己衣服刚才沾上茶水,不雅。 急着去换,结果等了半晌之后还没出来。 “你哥是个姑娘家吧!这么拖沓!” 成怿好笑,看向垂下帘子的内室。 “去见心上人当然是讲究许多。” “嗯嗯。”我捻起糕点来吃,刚才走得急就吃了一块肉,现在也饿了。 手上黏糊糊的,往身上一擦。成怿又皱起眉头来,这人总是动不动就生气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现在是从前某一刻那么这个时间上的所有人都还在,虽然不知道成期这幻境有没有足够完善。 “我们不如去瞧些好玩的!” 成怿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 “去看看自己呀!这个时候我估计还在红洲!” “萧蘅白在红洲?”成怿挪愉地笑着。 “呃,那个……”对呀!萧蘅白是在哪来着! “我们去兰汀!”应该是在那! “不知,我们是外来者,不要乱来要是造成慌乱,阿兄可能会提前醒来。我们又是出不去怎么办。” 也是哦。 “正事要紧。”说话间,帘子响动。成期焕然一新,换了一身蓝袍,端正典雅,玉冠文雅,乌发齐整。相貌堂堂,噙着一抹笑。 “我们可以去了。” 还真是悦己者容。男的女的都不例外。 成怿幽怨地看了不知一眼。 客栈里,一条门缝开着,成期跟猥琐登徒子一样看着,真是难为他了。 “就是她!” 异常高兴,差点拍手欢呼,引得荧惑发现了。 “那么可以说说下一步要怎么样了?” 偶遇?交谈?还是幽会?嘿嘿嘿 成期打着转兜了几圈,呼气吸气的,很紧张。 “我想要与她成亲。” 噗通 不知摔在地上。 第59章 “这可怎么办啊!” 忽悠荧惑去成亲!我可做不了! 成怿倒是认真地看着刚才从成期那里拿来的地图,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入迷了。 “欢喜!” “呃?”他愣怔抬头,看不知急得跳脚,倒是不慌不忙。 “我们得快点去师父,萧长老那个梦境里啊!” “这个不急。” 成怿手指点着地图,微微皱眉。 “我只是对荧惑的身份,有些好奇。” 我托着腮,的确她不论是出现在成期的早年时间还是在刚遇上的时候。 明明是一个邪修,又不像。 “她是魅女而且行动自如,并且法力很高。看样子不像是执念所化的。” 执念或是怨念所成的魅大多数没那么完美,要不就是没有意识成为摆弄玩偶,就像是那个暮春一般,需要有人操作。 荧惑看起来就是一个活人样,而且法力高强,我都觉得棘手。 “那么有可能是魂魄。” “你是说荧惑是直接由死灵成魅。” “有可能,她还保留着原身的相貌,法力修为,但恰恰没有记忆,性情也可能已经大变。” “你这么说那就是她已经……” “死了。荧惑早就死了,现在只是死灵。” “可是死灵通常都是,都是不容易成魅的,除非……”不知有些头晕脑胀,后面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惨死。”成怿面不改色。 “才能有足够的怨气愤恨才聚成魅。” 我突然头脑一片清明,那样的修为相貌绝不是平平之辈,而且十二年前,我刚好十八岁刚要上青辞台拜师。 “那时候的世家子弟中有没有类似如此的女子或是散修之流?” 成怿摇头,“我不是很清楚那时候的各个家族的子弟。” 也是,我也不怎么留意过,更何况是成怿。 “我问过兄长,但是他很忌讳。一开口就被挡回来了。” “囚渊?那时候的囚渊应该是安稳平静的,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 我站起来来回地走。 “我也想不起来了,我病还没好全呢!”这失忆症真烦。 “慢慢来,不要勉强自己。”成怿倒了杯茶推给我,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你……” 怎么有种他都知晓了的感觉。 “等这事了结我们去囚渊看看。”成怿笑容愈发盛大,手指暗暗攥着。 “好。”不知倒没怎么留意。 “客官客官!出事了!”因为怕荧惑发现在房间里布了禁音阵,这会门被敲得山响才意识到。 “怎么了?”小二满天大汗,身上还被泼了一身饭菜。 “楼下打起来了,你的朋友就是一起的那个姑娘和人打起来。” 荧惑! 我急忙飞身直接从三楼跳下去,成怿还想问小二详细的经过,就只看到一个坠影消失不见。 堂上已是经过一番打砸,桌椅破碎塌坏,满地都是饭菜酒水,几个大汉围着正中央正在大快朵颐的女子,那女子还面不改色满眼都是桌上的饭菜。 被包圆了还没有察觉。 “你就是那个坏了红姑娘好事的婊子吧。”领着大汉的却是一个身材矮小留着两撇八字胡子的男子,形容猥琐,看来是他带头的。 闻言荧惑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嫌弃了,撇开头不看。 “红姑娘是谁啊!”依旧吃着。 小个子明显被激怒了,一挥手后面的大汉就抡起旁边幸存的椅子砸到荧惑脚下。 我想了想应该是来示威的,姑且看看再说。 “红姑娘就是我们万花楼的花魁,前晚小娘子好不识趣,竟是扰了我家花魁的盛礼。”说着又看了荧惑一眼。 “我家娘子也不是心胸狭窄的,只要小娘子去赔赔礼,也就过去了。” 荧惑依旧充耳不闻。 “那我又是不呢!你们来硬的?” “那我们就要好好请娘子走一趟了。” 说着几个大汉就上前来,荧惑眼睛闪过厉色。 “不知死活!” 一看情势不好,我连忙叫喊出声。 “荧惑不要伤人性命啊!” 荧惑厉色稍退,还是很烦躁。 “真麻烦!”下手却是放水了一些。 我轻呼一口气。 结果她还是战斗力强大,没一会就结束打斗,饭菜还热着,继续吃。 果然是强大。 看着爬起来还想再找帮手过来的矮个子,我走到他面前。 要说也是荧惑乱来人家好好的出名机会被她无意一搅和就没了。 “对不住啊,她就是臭脾气,我替她给你家娘子赔罪了。”说着就伏低身子行了一礼。 突然从旁边飞出来一个盘子,我倒是随手一拂开。未曾料到,那盘子早就豁口了,手指一划不由沁出血来。 “哎呀!”大意了! “怎么了!”荧惑飞身就扑过来,抓住我手去看。 “你们竟敢打伤她!” 大汉懵逼,这个盘子不是砸她的!何况就一道小口! 不知懵逼,咋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无论他们几个怎么想,荧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表情狰狞起来,发间枯萎白花突然鲜活起来,像是感应到什么。 她眼睛变成红色,周身泛起黑雾。这是! “快跑!”一众看热闹的客人闻言察觉情况不对立马窜出去。 大汉也是害怕了,强忍着站住。 无数黑色影子从她身上分离出去,叫嚣着满是戾气和尖利的嚎叫,整个客栈已经倒映着红色,如坠地狱。 “荧惑!” 已是太迟,死灵穿过人体,瞬间肉身如同被吸干一般瘪下去,一下子堂前就躺着好几个干尸,死灵还想继续往外冲。 手捏成界,直接一个结界罩住整个客栈,口中默念口诀,结界慢慢收缩起来。 死灵大叫着,荧惑周身猩红怨气,她闭着眼享受一般感受这充沛的精魄。 一阵铃声响起,死灵大散,都往荧惑身边靠拢不住发抖,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成怿手执催魂金铃铛。 荧惑不悦地睁开眼,瞪着他。手里红色灵气聚成一团,闪着电光。 “不知不高兴了。”成怿一指。 闻言荧惑一滞,看向不知,脸色苍白。 她放下手来,抬步向不知走去,似闲庭信步,绕过地上的干尸。 “你怎么样了。”有些心虚但又不肯示弱,瞥了不知一眼。 “我已经很克制了!”说着又是看了她一眼,神色都畏缩起来,拉着不知衣袖。 “我以后不会了。”巴眨着眼睛求饶的模样,看起来俏皮可爱,可是地上的尸体又是告诉着她的凶残。 荧惑摇摇不知手,看她似乎呆滞一样的脸色苍白,鬓间的白花也是蔫了下来。 “别生气了!” “荧惑啊。”不知声音沙哑得像是沙砾磨过一样。 “嗯?”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还是巴眨着眼,不明所以。 “我是说,你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第60章 “不记得。”荧惑一脸天真,不知却脸色越加苍白。 “怎么了?”成怿快步走到不知旁边,不知愣怔着,却是不说话。 “没什么,我认错人了。”说着就笑了笑,似乎刚才只是个玩笑。 “你这样子,有些怕。”荧惑拉着她,眼睛很是无辜。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荧惑站着不动。 “明天带你去看热闹。” “呃?哦,好的。”荧惑赶紧答应。 “我先走了。”不知鸭子步走出去。 荧惑看看成怿,再看着后面软了腿的小二。 “先收拾收拾东西。”成怿站着那不动,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门外。 “不跟去?”荧惑奇怪。 “让他自己一个人走走。”成怿别开眼,手攥着很紧。 “总是有些事情不是旁人知晓的。” “旁人?你是旁人吗?” 最是无心才是致命。 “欢喜,百妖谷出现异动,月下族似乎需要你去一趟。你去好吗?”那时候的凰钟形容已经大不好。 “你可知阿钟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善终保全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巴巴地去找青鬼,在百妖国弄出事来,诱你离开,他有那心力还不如给自己整条后路出来。 他那时候早有了死志,不过是苦苦相撑。怕你知晓。”暮秋也是这样说过。 “旁人?如此啊。” 手心攥出一滴滴血,荧惑吸吸鼻子,很是美妙的气味。 不知顺着河岸走,看着游船来往,乐声徐来,微风迎面。 其实他从不知道自己回来有什么用处,倒是白白搭上萧蘅白的性命。御剑说了许多,可是他依旧不懂萧蘅白的感情,于他是从不去想这些情长,那样肆意的年华,凰钟只有快意恩仇,随心所愿来阅历人世,还算是个守规矩的人。 想来倒是配不上萧蘅白的生死相许。 凰钟也是懦弱无能的。 闻见几声嬉笑,几个小童在临河岸低处淌水玩,笑得肆意愉悦。 成怿慢慢跟在她后面,看她停下脚步来,看着河岸。 “不知。” “嗯?”我回头看着他。这个孩子倒是好好长大了,也算欣慰。成怿见她看过来,也是舒了一口气。 “这个名字好难听。” “你能不能以后都靠着我?” “什么?” “不要把我当成旁人。” 河风清凉,带着些许腥味,我诧异睁大眼睛。欢喜以前还是蛮含蓄内敛的,这么现在这么直接了? “你回答啊!” 小脸都涨红了,瞪着我。倒是有些少年时的样子。 他说什么,旁人。 “什么旁人啊,我最喜欢你了!” 成怿脸红还没退下去,不防来这一遭,耳根都红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得裂开嘴。 本是那样清冷的相貌笑得如此欢快,反倒是一时间适应不了,轮到不知不好意思起来。 然而成怿此刻却是无所顾忌,既然回应了他,那么就应该有始有终才对,让他彻底安心。 “你没哄我吧!”很是大声。不知都尴尬起来,恨不得捂住他嘴。 流水潺潺,歌声悦耳。 不知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我们还是去找成家主谈一谈他成亲的事吧!” 结果就看到一个装饰得红彤彤的酒楼,成期有着几分腼腆却兴奋得脸色红润。 “什么时候能让我和黄儿见一面。” “黄儿?” “就是那个姑娘。” “你是如何知道的?是她告诉你的吗?” 成期腼腆摇头,“是我自己偷看她带着的文书的。” 这还是成家主吗?果然是情字误人呐。 成怿咳了咳。 “那么就如此如此安排。” “没有异议吧!” 成期觉得自己的确什么都没听到。 不知看他呆滞着,抬手按上他肩膀。 “所谓有计划就是没计划,看情况而定吧。也许有什么变动呢!比如……” “期儿!” 成期抬头去看,突然恭谨行礼。 “叔父。” 嗯!还真的有情况。回头一看是年轻了许多岁的成楠,真是有缘。 “这?不是萧家的女儿吗?” 嗯!变故突生啊!萧蘅白竟然有人认识她!现在她大概是几岁来着,不自觉数着手指,我应该是十八岁了,萧蘅白应该是十六岁。哦!正在离家出走,听萧宸说萧溪寒很是着急,几乎发了海捕文书了!所以现在! “萧家主很是担心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鲁莽行事,一点也不为家中长辈着想。”成楠一副长辈口吻,言语间很是斥责。 萧蘅白应该怎么做?应该是满脸戾气,眼睛由下而上,一副比你还高傲的神情。说一句。 “关你屁事!”沉闷愤懑的声音。 成怿说出来了! 果然成楠最厌恶此等不受教不悔改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这厮又是谁!” 这厮!可是你的侄子。 成期面露难色,现在他还不是成家主,不够圆滑。又对成怿酷似他二叔有好感,又是顾及他叔父心情。 一时犯难。 “前辈莫恼莫恼,这人就是口无遮拦。随意惯了,又看您一上来就是一顿训的,我还姓萧呢。” 成楠脸色铁青,但却也不再发作。叫着成期入内,竟也是让我跟上。 倒是奇怪。 入内后一瞧跟过来的成怿,突然想起一事,就想溜走。结果成楠咳了咳就一声萧丫头。 果然长辈热衷的事情除却子孙功业就是…… “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你父亲曾给你定下婚事来,你是知不知晓。” 能装不懂吗? 只好陪笑。 “那就是知道了!” “……” “好了,此次本来也是为了这事才绕道兰汀打算商议一下,却是听闻你离家出走,刚好遇到岂不是缘分。” 别呀!前辈!这可不是我的缘分。 “我本想你是轻狂的性子,如今看来还算乖顺,和我家成期性子也是合得来的!” “……!” 我只是听说过成家很是担心忧虑子嗣问题,那一句北来君子老且孤,看来是真的没错。 三言两语就定下成亲日子来,莫不是怀里揣着黄历出门! 留下一个石化的成期还有一个一脸冰霜的成怿。 我想着这成家现在要萧蘅白配成期,后来又愿意萧蘅白配成怿,还真是怕娶不到媳妇! “不知!”成怿突然出声。 “不管他们!” 成期笑着跟成怿赔罪,却也是直言他奈何不得家里的。 可是这亲事该如何是好。 “作罢!” 你倒是说得轻巧,我想了想点点头。 “也好,那就这样。” “什么叫那就这样!”成怿跳脚。 “就是,成亲啊!”不知骨碌碌地转眼珠。 “让成期娶萧蘅白呀!” 成怿捏碎了杯子。 第61章 荧惑扯着正红色嫁衣,抬手细细摸着纹路,眉开眼笑的。 “真好看。” 我靠着桌子边,看着她。眉眼弯弯,笑语盈盈。 “荧惑,你想试试吗?”努力笑得欢喜些,自然些。 “我!这不是你的嫁衣吗?” 成楠还真是着急,生怕自己侄子跑了媳妇一样,难为他老板着张冷脸,要做这些事,听说萧家来信也快,言语间似乎很是高兴。难道现在他们真的不知道真的萧蘅白去向? 还是…… 我看向脸色一直不好的成怿,讨好地笑了笑,他别开脸。 “不要生气啊!不过就是做戏!用得着这么认真,是不是你呀!萧家还以为我是真的!” 成怿依旧不理睬我,荧惑倒是看看我看看成怿。 “什么假的?” “就是成亲是假的。”说着说着我眯起眸子,“成期喜欢的另有其人啊。” “哦!”荧惑把嫁衣放下,窜到我面前来。 “那登徒子有喜欢的人?是谁?” “荧惑,现在成期还没有抱过你,不是登徒子,这是十二年前的成期,他可是清清白白的。” “以后还不是登徒子!”荧惑孩子气地翘着嘴。 好像也是,而且他现在就肖想你。 “来来来!本就就是假的,你试试这嫁衣如何。” 不知展开嫁衣就披在荧惑身上,明艳的容貌倒是挺适合红衣的,难怪她常穿红色。 “不是这样穿的!”荧惑看着不知就想要把她捆起来似的,自己穿起来。 “你是不是女的,连衣服都不会穿。这嫁衣要慢慢来的。” 还真不是。 “难道女子生来就会穿嫁衣!还不是自己学的。”不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笨!刚才绣娘已经解过一遍,是你自己傻乎乎的。” 看来还是女子毕竟细心,我可懒得去瞧。 “真好看!” 荧惑高兴地转圈,红色嫁衣,绣着金色凤凰,衣摆是银色细碎的仙草花纹,蓝白黄的滚边熠熠生辉。 那一转动,满目溢彩流光。 “好不好看?” 对上她笑靥眉目,明眸皓齿。 “真好看。”隐有泪珠滚落,抬手遮掩。 成怿看着不知,轻轻叹。 …… 不知提起裙摆,虽然穿着嫁衣,头上却无半点饰品,垂着长发,拎着裙子。明显太大过长,手里还抱着个包子在吃。待会要应付一下萧家人,还是得穿上这嫁衣。 鞭炮声阵阵响起,锣鼓喧天。临暮镇的居民一听说四方两姓在此地成婚就都与有荣焉。纷纷出行倒是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往窗户望下去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翘着脚咬着苹果,一旁喜娘和梳妆丫鬟都是颤颤惊惊的,早就听闻萧家小姐脾气不好,看着就是不好伺候。 可是这都临近吉时,还不愿意梳妆。 “小姐,时辰快到了。” “哦!”咔吧一声,苹果核都咬碎了。 “那来吧!”不知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这张脸。 萧蘅白穿上嫁衣戴上凤冠,该是怎样的。 “小姐。”梳妆丫鬟拿起一根棉线,笑脸盈盈。 “这是干嘛?”线? “忍一忍就好了。按住她。” 不知睁大眼睛,手脚都被按住,眼看那根线越来越近,直到刮在脸上。 “啊!” 成怿带着荧惑先去成家,刚劝得荧惑同意就听到这一声。 荧惑巴眨着眼。 “他们这是打她了?” 成怿愣怔,“应该只是上妆吧。” 结果萧宸火急火燎赶过来,还怕自己妹妹不见人,一进房就看到她捂着脸泪水盈盈的。 萧溪寒也是大吃一惊,这女儿从一生下来就是个倔的,示弱都不肯,谁能让她掉一滴眼泪。可是当真的看到时那火气就直冲上来! “小白啊!谁欺负你了!” 萧老爹捧心悲痛呐。萧宸倒是仔细看了看,除了脸上有些红外并无大碍。 “她们!”不知倒是未曾受过净面,觉得火辣辣的。手一指躲在一旁的丫鬟。 萧溪寒瞪着眼气势汹汹的,一看到是几个丫鬟也是莫名其妙了。 “她们打你了?”不至于吧。 “用棉线……”这么还真的变成小姑娘了啊!这点小痛,嘶嘶,算不得什么。 “没事没事!可以上花轿了没?”快点结束吧! 萧老爹一听真是不是滋味,养大的闺女要嫁人了还这么着急。萧宸嘴笨看着不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萧溪寒仔细看看女儿,觉得气色还行。 拍着她手就一副抚今追昔的深沉表情。 “小白啊,爹知道你在家里受苦了,现在成家他们又提起你的婚事,在家里有人欺负你,爹想着给你换了地方生活也许更好,你就不要去落云山……” 这老头好啰嗦啊。我托着腮无聊地大哈欠。萧宸看着她,却不说话。 “哥哥?” 他瞬间眼睛都明亮了。 “待会哥哥要背我。” 萧蘅白脸蛋通红,虽然是被刮的,但看起来有几分羞涩害羞。 萧宸从来就是喜欢这个妹妹的,但是苦于嘴笨性格冷,总是不敢先开口。萧蘅白又是个孤冷性子,现在她开口了他这个哥哥自是无不应求的。 连连点头。 还是那个样子。 “我儿都可以出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真能说啊。 不过为何没有母亲呢?在兰汀时候也是没见过白夫人,不过不来也好,女子心细要是穿帮了就糟糕了。 外面突起一阵喧闹,喊着花轿来了,时辰也是差不多。 我使劲抽出手来,好家伙都掐红了,萧溪寒哭哭啼啼的,萧宸倒是喜气洋洋。 伏在萧宸背上,想着要是萧蘅白能出嫁的话也是极好的。那时候我应该还是尊主,会给她送一份大礼。不过观礼就算了吧。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顺利坐上花轿,像是故意摇摇晃晃的,抬轿的都是当地人,嫁娶都是喜欢晃花轿来惹新嫁娘脸红,可是他们遇上了不知。 她八风不动,手脚张开牢牢把住轿子,倒是稳当,摇着摇着还觉得有趣。 不防一声咳嗽,萧宸竟是跟着来,眼见他们晃轿子晃得愈发过分,狠狠瞪了抬轿的几眼。吓得他们老实。 花轿绕着镇子所有好路走了一遭,成期穿着大红色直襟长袍,与嫁娘嫁衣是同一花色,还是俊朗明皓,只是脸色不好,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 成怿看着他那样子也是脸色不好。 “你装也要装的高兴些。” “可是我实在是欢喜不来。”成期苦笑,今日他头发全部束起,用玉冠束住,缚了条红绸带。 成怿倒是看得眼红。 “待会你就知道会如你所愿。” 成期闻言看着成怿,后者眨眨眼。成期就笑了,热情招呼客人。 成楠捋着胡子十分得意,看来这一辈子孙婚事比较顺遂啊。 第62章 不知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脚下,只能估摸着大概,靠着旁边的丫鬟小心走着。虽然不怎么在意,但是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 只看得到脚下方寸之地,周围都是红色,不知倒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有如此遭遇,还真得感谢萧小姐。 不知在红盖头下咬牙切齿,是没人知道了。只是新郎喜气洋洋的,本就是面如冠玉的俊俏在红色陪衬下更显朗逸。不知低头行礼时,成期伏身更低,还看到他嘴上一抹笑,顿感奇怪。 成怿退到人后,看着热闹欢喜的喜堂,悄悄褪去。 不知终于结束了拜礼,觉得头上首饰繁沉,生生多了一个头似的。被喜娘搀扶着坐到了榻上,不知不觉就一屁股墩地坐下去,结果啊的一声跳起来,坐了满屁股的花生红枣,不知一脸怒气,把红盖头一把扯下来。 “谁!敢暗算我!” 喜娘一脸愣怔,丫鬟也是大惊却也是噗嗤偷笑出声,真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小姐,这是吉利啊!早生贵子啊。”说着也是掩嘴笑了。 “这样啊。”成个亲怎么这么多事! 躲在衣橱里的荧惑也是闷笑出声,不知耳尖,立马把喜娘丫鬟都轰出去,把门一关,就赶紧坐着扫干净的被褥上,把凤冠随意一丢。 荧惑从衣橱里蹦跳出来,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有的饿了,随手捡起被褥上的枣子花生吃起来。 “这不能吃啊!”荧惑连忙阻止,不知已经塞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 “唔唔,我饿了!” “你等等啊!成怿去偷吃的给你了!” “啊?” 成怿!偷东西! “我问了厨房的厨娘她说礼毕后一定是饿了,所以就让他去了!” “他,就去了?” “嗯?对的。”当然忽略他脸色铁青,再捏碎了好几个杯子的说。 不知捶捶自己胸口。 “我有点噎到了!给我水!” 荧惑看了看桌上茶壶,但是已经没有杯盏,不由心虚。 端个茶壶给不知。 “……” “杯子都捏碎了。” “……” 成期被宾客一直劝酒,也不知道是为何,此处成期已经不再腼腆脸红,倒是大方洒脱起来,语言间自然有礼,对各方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黑眸中熠熠生辉,煞是神采奕奕。 “阿期。”成楠倒是高兴饮了不少酒,整个人歪歪斜斜的,不似平日严苛做派。 “叔父。”他退后一步,行了个大礼。 “你酒量倒是不错啊。”成楠拍了拍他肩膀。 “回房吧。” 成期含笑着告辞。眼底一片清明,隐约有着笑意。 黄儿啊。 “为什么要这样啊!”荧惑晃着满头珠翠。 “凤冠还没戴上呢!”不知捧着凤冠跟着她走。成怿被赶出去望风了。 “有声音了!”荧惑大睁眼睛。突见成怿闪身入内,神色稍定。 “成期往这边来了。”说着便打算按原计划进行,拉住不知就要走。 不知走出房来闻得脚步轻飘,不甚稳重,不像是成家主。又有些奇异的感觉,总觉得盖头下成期那一抹笑实在不对劲。 “改变计划。”就又返回新房,成怿大怒,可也无奈只能随她回去。 果然成期走过来,只是独他一人,走的很是漫不经心,嘴角噙着一丝邪异的笑,吊儿郎当的。全不似平日里尊敬严明的样子。 他走到门前犹豫一下突然推开门,红烛摇曳如霞色,红喜字贴着,新房里红影重重,成双龙凤烛点点泣泪。若有若无的幽香弥漫。 成期甩开发冠,竟是披散着头发,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榻上的新嫁娘。 喜秤挑开盖头一角,不知未施脂粉的白净脸蛋看向他,微微一笑。他倒是愣怔一下,突然也是回以一笑。 “发现了?” “你很奇怪啊。不像是成期。” 成期笑了一声,竟是顺着坐着不知旁边,微微后仰。 “不对。我是成期,只是被他藏起来了。”待不知还欲过问,突然身下一动,床榻竟是翻转过来,人仰过去。成怿察觉异动扑身而去也是太迟,那红帐一层层叠加垂落看起来轻柔无物的,却是刀剑刺穿不过的鲛人金纱。 变故突起,不知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困于塌中,影绰红光中只见成期邪气洋溢,眼眸里隐约露出癫狂之色。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冒充成期?” “我都说了我就是成期,这是我的梦啊!” 不知惊恐,这个梦里成期醒过来,那么他们…… “别怕别怕,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梦,又没有真的醒过来。”说着还伸出手来揉搓我放在外面的手。 “你别碰我!” 成怿听见更是奇急,抡剑就劈砍过去,可是这金纱轻飘飘地砍不断,又是自成严实,把他们二人包裹在里面。 “成怿!要想换回她!就把荧惑拿来换!” 躲在衣橱昏昏欲睡的荧惑突然听到自己名字就出来,发间还是珠翠,顶着那凤冠摇摇欲坠。窜到成怿旁边,看他拿剑对着红帐一阵乱砍。 “谁叫我?” 成怿抬眼看她,道了声得罪。一把就将她推入帐里。荧惑不防有他,直挺挺地倒下去,撞开红帐,竟是沉入水中一般被吸纳沉浸下去。成怿伸手去抓却被挡住外面。 迎面被抱了个满怀,成期笑容满面,荧惑不期然突然躺在人家怀里,一抬头大叫声。 “登徒子!”不知气愤刚想起身推开他,被他拎着后颈,屁股挨了一脚踢出去。 成怿接住不知,不知哎呀一声。捂住后面,大叫起来。 “他竟然踢我屁股!” 成怿闻言看去只见红色嫁衣上赫然一个脚印。不由嗤笑出声。 不知大囧。 扬言定要踢他一脚讨回来。就要扑将上去跟他来个你死我活。成怿伸手阻拦。 “你瞧四处可有不同。”不知抬眼环顾只见竟是墙体脱落,邪风阵阵,耳边有呼啸声鼎沸,地动山摇了起来。 “幻境要,破了?” 再说荧惑被成期抱着怀里,待要挣扎,他突然紧握住荧惑右手,将她抱紧靠近胸膛。 “黑渊无尽,光明一缕,绣鞋迎面,神女在前。”成期突然说出这几句。荧惑愣怔着,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场景,很微妙。 成期抬眼对上荧惑,四目相对间,荧惑愈感不安。 “你忘了吗?” 荧惑抬手就打。 “我等了你多久了,你竟要打我?” 荧惑不欲多加纠缠,就要抽身离去。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荧惑一震,动作稍滞。 “你会告诉我?” “自然。” 成期低下头靠在她肩上,把她头往自己靠过来。荧惑不耐烦伸手捅去。 “黄儿。”她突然愣住。 “黄平。”成期蹭蹭她脸,“这是你告诉我的。” “你的姓名。” 荧惑一瞬间僵住了。 第63章 不知看幻境欲塌,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把荧惑要回来,成怿制止住她。 “你什么意思啊!” “不知,她无碍。本就是魅女,因念而生,怎会困于破境之中。” 不知稍定,他微微一笑,抬手唤来出月,携着不知就踏上,往他们入境开始的花楼飞去,只见天光惨淡,人来人往热闹场景如同画卷浸水,一寸寸塌去。唯见前方一点光亮,二人一齐投身而去。 即使荧惑为魅,但是不知还是心有担忧,这等无上幻境,催发人心魔障,如同成期一般的皎皎君子亦是心有灰蒙,凡心智有一丝豁口,必定噬咬不放,非得坏了心智不可。 只能期盼荧惑能够全身而退。 期盼,这二字真真让人无力之至。不知狠狠咬牙,忽又想起一人。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穿过那点透亮光明,突然身下有大力吸附,二人纷纷坠落,扑倒在地上。 迎面就是草木清新气味,犹有露珠,沾湿面颊。 不知扑腾出来,吸了口气,觉得浑身沉重,竟是毫无力气。 再抬首,只见满眼翠绿,蔚蓝天宇透亮如洗。然而这般舒心畅意的美景,不知却无心欣赏。 面前一柄盈色剑刃直指门面,不知咽下口水,巍巍颤颤地想要爬起却几次三番摔倒在地。那人似乎也是没了耐心,拎着她后领就提起来。 怎么都拎我后领! 不知心里暗哭,就发现此人力气极大,拎起一人来离地悬着,竟是走路生风。不知瞥看一眼,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只是面色冷峻,秀眉紧蹙,看起来很是严厉。 “姑娘!我这是路过的!”不知挥舞着手,极力地露出自以为亲切的笑。 “莫要呱噪!”走得更快。 这是什么事啊!对了!成怿呢? “姑娘姑娘!你有没有看到另一人!” “你还有同伙?”她脚步一停,就转身返回,察看四周。还是拎着我。 “你敢骗我!” 成怿倒是如何了? “师妹!”远处正好晴空万里,草色摇曳,远远一人白衣如雪,背对日光,劲步而来,白色衣上滚落一层融金,熠熠生辉。而那少年眉目清雅如水,温和清澈。 “怎么了?”他走到面前,那文雅气质倒是被他的面容抵去一半,是一张极是明亮俊俏的脸,带着肆意的笑容,露出白齿,更添明朗洒脱,温雅之气倒是消减不少。 “师兄?你怎会来此?” 女子微微讶异后便是直接发问。男子脸上一红。 “我这是替掌门送东西过来的!”说完一双眼睛含着亮色极是欢快。 真是个少年无忧的儿郎! 我突然重力一坠,直直摔在地上。 哎呀!我的屁股! “那师兄请回吧,不要再耽搁时间。” 少年傻笑着点点头。 “师妹,我听闻最近比试你又是破境,现在应该是成仁境对吧!” 我看着少年,女子似乎沉默了一下。 “那已经是不久前的,我现在已入化仙境。”女子平静无波地说。 少年笑容僵住脸上,不知瞧着甚是心酸,这种天赋异禀的奇才虽然看着很是厉害,却往往伤人而不自知。 果然女子又是疑惑发问,师兄为何还不离去?若有何事吩咐萧鱼即可,无需再耽误时间,误了修行。 少年顿时气息鼓偃,眼睛不再明亮,跟女子道别,一步步虽然仍然抬着头但背影垂头丧气地走了。 我直直叹气,早料到我家师父必是不解风情,但是竟然已到如斯地步。 那女子自称萧鱼,又见他们身上衣着,这应该就是以前的青辞台。 正当我摇头无奈,她又拎起我衣领,很是皱眉地与我对视一眼。 看什么看。 我缩缩头,直摇。什么也没看! 然后就再次被提起来拎着走。 “萧鱼?你是萧鱼吧。” “嗯。” 她依旧脚步平稳,速度不减,突然停下来。 “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刚才说了吗!” “哦。”继续走起。 我的师父少女时期竟是如此!难怪她的师弟们都说她淡泊无欲无情,这根本是没脑子! “你在干嘛?”冷不丁一声。 “我,我,没什么。” “突然踢蹬起来,情绪变化。” “似乎在心里偷偷嘀咕。” 我连忙住嘴。 眼前场景渐渐变化,草地辽阔远去,点点灰白檐角隐约可见,有暮鼓声声,突然的辽远宁静,又是熟悉,直到如今青辞台的晨钟暮鼓依旧未变过,连音色也是亘古亘今。 这是一大片临近青辞台的草原,又有弟子在此,应该是后崖方向。 我估摸着地方是对了,人也看到了。只是私闯青辞台修行之地的惩戒是什么啊!我现在可是毫无招架之力了! 青辞台以风水宝地而闻名,后崖灵气浓厚,因此定为修行之所,常常有修士暗中潜入其中,匿声藏身期间,偷窥本门修炼。 想当初自己不也是参加过搜查追铺过偷入者,御剑而行,红伞翩翩,何等肆意,现在自己也要尝尝这种处罚,风水轮流转啊! 已是到了回廊,萧鱼面容丝毫无改,最多随着时间推移,光线黯淡,倒是增添了一抹肃色。 冷冰冰的。 只是此处依旧没有其他弟子经过,萧鱼提着不知,推开一扇门,屋里烛光明亮,有笑意散去。 “不知阁下师从何处?” 萧鱼挑眉不知道师父还有客人,唯一踌躇,还是踏进去。 “鱼儿。” 转过帷幕重重,内室更是灯火通明,照的帷幔透出淡淡金色,其中人影模糊。 “师父,在后崖抓到一个潜入的人,要如何处理。” 萧鱼站在内室外,也不去看里面,静默地站着。 “潜入?那人可是一名女子,身量矮小,四仰八叉?”隐约带着笑声。我好奇去看,心想莫不是那人? 萧鱼不防那人出声,思索一下,点点头。 “正是。”还看了我一眼。 “……” “青老,那应该是我的一个小童,十分顽皮,白日从剑上跌落,吾仍未寻回,原来是落入贵台后崖。” 我十分确定这是暗地里拐弯抹角地讥讽我的就是。 果然帷幔挑起,成怿那三分妖魅三分君子的笑意融融。 “不知,还不过来?” 语气和表情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 然而,我还是默默过去。他摸摸我头,像是在抚摸一只宠物,上下打量。 “天幸,本来就脑袋不好,别又是摔得裂了,连看都没法子看才好。” 我抓住他手似乎蹭了蹭,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发狠咬了一口。 他嘶了声。 转头对着青老微微低头,天色已晚,可收留我二人借宿?” “自然。”对面的青老大概四五十岁,捻着美髯,呵呵笑道。 “阿鱼,你去吩咐一下。” 萧鱼依旧一动不动。点点头,道了一声,转身就去。 第64章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不知还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成怿。 “山人自有妙计。”成怿不知道从哪拿来的扇子啪的一声展开,上书逍遥二字,笔力雄厚,逶迤洒脱。 我睁大眼睛看着扇子。 “好你个成欢喜!就自己带了宝贝来!那可是我师,萧长老的藏品!” 成怿一笑,很是愉悦。 “我只是有备无患,毕竟青辞台规矩还是挺严的,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这把扇子是师父的藏品,曾经是萧鱼师父青老的爱物,说是这世间唯有两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上面的题字出于一位大家,而这个大家最喜欢便是在扇面写字,偏偏又只写五把,于是就成珍品宝贝了。 “你怎么可以去偷萧长老的宝贝呢!还!”还自己私藏了。 “我被拎得好惨啊!” 成怿轻笑一声,一双紫色淡眸由下而上打量着我,突乎轻嗤。 “你应该也是被拎习惯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跳将起来就扑过去,成怿不备被我推个后仰头撞地上,我就扑在他身上,他欲起,我却爬不上来。 余光瞥见有黑影飘过窗外,下一刻门突然推开,吓得我大叫一声。 萧鱼站在门口,罕见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张。 我们二个四只眼看着她,啪嗒一声,萧鱼把门关上。 四周寂静,只听得虫子夜叫。 “她!” “很识趣。”成怿还是躺在地上,把手抱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上扬。 “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吗!” “那你还不起来,很舒服啊?” 我赶紧爬起来,一脚踩在他衣服上,这家伙一直穿什么白衣服啊! 成怿皱眉,很是不悦。看着我,脸色变冷。 “干什么!不就,踩了一下嘛!大不了我帮你洗干净就是了!” 成怿闻言,就开始脱衣服,我倒是不怕,以为我没见过啊! 他脱下外衣,只着单裳,将衣服扔给我,又坐回椅子上。 “洗。” 我看看夜色,犹犹豫豫。 “能不能明天再洗?” “我明天没得穿。” “跟萧鱼借一身他师兄师弟穿的就行了。” “我只穿我自己的。”语气很是冷淡。 真是惯的! 我趁着月色还明亮,找了条小溪蹲下来洗,水波粼粼,偶有一两只萤火飞流,也是好看。 我搓搓搓。 用清水荡一荡,还没吸掉! 身后沙沙作响,我立马回头,皎洁月光下萧鱼站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看着我。目光很是探究。 我突然想到刚才一幕,这家伙会不会多想,误会了。想来她一个修道的应该不会有那么多想法,还是很单纯的。 我就继续快乐洗衣服。 结果耳边凉风一阵,歪头一看,萧鱼就蹲在我旁边,虎视眈眈。 “你……”她看了眼我手里的东西,脸色大变,又看着我,很是震惊。 我看了看衣服再看了看她表情,刚想开口。她就立马一蹦三尺远,快速逃离。 “你等一下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成怿看着月色下不知一脸生无可恋,已及黑暗里已经消失不见的萧鱼,刚想笑。就听见不知大声叫。 “成怿没有尿床!” “咳咳咳!”就被口水呛到了。 不知挑眉,让你偷笑。 继续蹲着欢乐洗衣服,搓呀搓!用大力刺啦一声。 搓破了。 “哦呦!” 成怿耳尖听到奇怪声音。 不知赶紧假装继续洗衣服,成怿不明所以。 萧鱼盘腿坐在自己房里,闭目养神。门嘎叽一声,被推开。 睁眼对上不知的笑脸。 “那个萧长老,不!萧师姐有没有衣服借啊?” 萧鱼还有些懵懂,看了她一眼,脸色一变。 “我就借一身衣服。”不知举手说道,呃,至于为什么要举手,那是因为他被自己师父罚惯了。 萧鱼翻身下榻,走到衣橱那打开,清一色的青蓝色衣裳。 不知探头去看。 “不是这个。” 萧鱼扭头看她,很是茫然。不是这个?哪是? 突然脸蛋一红。 不知大惊,觉得她一定想歪了! “男子的!男子穿的,我不认识其他弟子,只好来麻烦你了!” 萧鱼恍然大悟,点点头。就跨出门去,不知随后。 大概走过回廊,走出后房,穿过一走道,来到另一处寝居,好几个房间里透出光来,人声嘈杂,很是热闹。听声音这应该是男弟子的住处,相比萧鱼寝居更大。 萧鱼放重脚步声,喧闹声就像是被禁音了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摇曳烛火也一盏盏熄灭。 萧鱼面如寒霜,来到一个房间前,刚好灯光消失。然而萧鱼扣门声早于光暗时间,等了一会。门开了,一张赔着笑的脸出现在黑暗里。 “师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凑近去瞧,萧鱼挡在我前面。只隐约看见轮廓。 “师兄,你都说晚了,那为何还如此喧哗。”萧鱼板着脸,像是巡夜弟子的严苛语气,但是作为青辞台得意弟子是不用巡夜的。 偏偏总是被她逮到犯禁的。 男子走出门来,很是低声下气。我却瞧清楚了他的面容,是白日那个被训的师兄。 师兄?该不会是! “你是安载?”我突然发声。 萧鱼皱皱眉头,很是不悦,那个安载却是愣怔一下。 “是呀。我是安载。” 安载奇怪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一听到他的名字眼睛都发亮了。 萧鱼脸色一黑。 看来还真是及时!看样子安载还没有下山!事情还没有发生! “师兄,她要跟你借一件衣裳。” “衣裳?”安载奇怪。 萧鱼瞥一眼还在眼睛发亮的不知。 “给她的情郎。” “啊!”不知回过神来,忙摆手。 “不是的!” 萧鱼脸色一沉。 “师兄快去拿!” “哦,哦哦!”安载赶紧回屋里。不知睁大眼睛,看着萧鱼。 “不是情郎啊!” “不是?”萧鱼冷冷一瞥,不知立马站直了。 “不是你干嘛扑他!”眼睛犹如利剑直直逼迫过来。 不知一惊,低下头。 你说是就是吧。 “拿来了!”安载倒是挺快。 不知看着他手里那件青色衣服,犹豫。 “能不能换一件,白色的行不行?” 安载点头,就又进去。 真是好说话,又亲和近人。不知看看萧鱼,冷冰冰的。真是!谁配的对啊! 不过我现在立场是撮合他们俩的。看安载倒是有意亲近萧鱼,就是师父也实在太呆板了。 真是难办啊。 成怿展开自己昨天的衣裳,反复看了看。 “这不是我的。” 不知仰天四望,没听见没听见。 “不知。”成怿声音很淡。 第65章 蓝天白云之下,一对男女站在草随风掠的绵绵绿茵中,泠泠清声随着腰间配玲摇晃悦耳,俊男美女,年轻美好,正当时候。甚至萧鱼头上还落了朵花。 多么完美的天作之合! 当然那朵花嘛。 “师妹今天呃……”安载一直看着那朵花,微微笑着。萧鱼依然冷漠脸,闻言抬头看他,很是呆滞的目光。 “那遇水就先给我吧。” 安载把自己佩剑给萧鱼,他今天找萧鱼就是因了配剑遇水随他去出任务被邪气侵蚀了,有些不受控制。恰好萧鱼的涤灵法很是高妙,因此来找她。 萧鱼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安载倒是很是热络。不知臭美地自以为是自己功劳。 “不过你是怎么让师父带上花,的?”成怿很是疑惑。 “当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啦!” 其实…… 萧鱼从床上睁眼,刚好穿透晨雾而来的钟声响起,刚好掐住时候。她翻身起床,叠好被子。洗漱完备,回到榻上静息宁神,默默背咏清心咒。 睁眼下床打开门,滚进来一个。 萧鱼垂眼。 “萧师姐好!”不知一张脸就凑过来。一指推开。 “师姐今天气色很好啊!” 冷眼。 “呵呵!师姐吃早饭不!”端出早点。 冷眼。 “师姐要不要打扮一下,就一点点!”不知满眼真诚。 冷眼。 “就一点点。”心里小人悄咪咪地退后。 冷眼 …… “师姐师姐师姐……” 萧鱼坐得笔直,细嚼慢咽地吃着早点。不知跟一只跳脱的雀儿一样,在后面给她梳头。 “师姐戴花不!”欢乐的小手探向木盘里放着的鲜花。 细嚼慢咽的萧师姐冷眼一抬。 小手缩回。 “梳整齐就好。” 依旧细嚼慢咽中。 第一场败。 成怿捂嘴笑,不知瞪了他一眼。 “我还不是成了!” “哪是怎么成的。”成怿依旧笑弯了眼。 “那是……” 萧鱼早起食毕,通常会在后崖静息打坐一会,等着后崖日光照到石壁上。就开始练剑疏灵。 不知就爬上她打坐边一棵大树上,往上丢花。 一朵朵扔。 萧鱼闭眼静坐,一朵朵砸到头上,虽然不重但是,这家伙在耳边呼呼装作风吹过就很是过分了。 绕是这样呼呼了一阵子。 终于…… 不知被挂在石壁迎风面吹个够。 “哈哈哈哈!”成怿忍不住大笑得打滚,还伸手抚平不知还有点翘起的毛发,越看越想笑。 “够了哈!”不知气歪了嘴。 “我还不是成功了!” “不会掉下来吗?”成怿笑出眼泪来。 “……” 所以第二场,萧鱼后来练剑就把花儿都甩掉了。高冷大小姐看着满地花还是挺惊愕的,抬脚自己鞋上也都是。 第二场败。 后来不知还是成功。 那是因为…… “师姐,我给你擦擦汗。” 小短腿跳呀跳,就是够不着。高冷萧鱼瞥了一眼。 不知脚一软坐地上。 嘤嘤嘤。 装哭。 然后站在椅子上给她擦汗,随便把粘了浆糊的花直接拍萧鱼头上。 “啊哈哈哈!我成功了!” 狂风吹呀吹! 第三场胜。 “师妹?你今天戴花了。”安载笑着,轩郎俊逸。又是如此的亲近可亲。 萧鱼一愣,伸手去摸,摸到花瓣。 “应该是不小心沾到的。” 安载伸手去碰,轻轻提了提,竟是牢牢粘住。 “它是长根了。”笑弯了眼。 嗤的一声。花瓣被扯下来,犹带着几根头发,萧鱼摘下那花,面无表情。 “拿下来了。”依旧冷漠。 “……”安载。 “!!!”不知。 “哈哈哈哈!”成怿要笑死了。不知一拳打翻在地。 “气煞我了!” 我一定要让这个死脑筋通透! 萧鱼告别安载,拿着遇水往寒冰洞去。不知尾随,成怿拖沓。 “你打起些精神来!”不知很是紧张,成怿倒是不急的。 “你这家伙都不帮忙!”不知压低声音。 “不用帮。”很是清闲。 “哼!” 眼看萧鱼走进洞里。遇水剑通体白色,犹如粼粼水光发着淡淡柔和光彩,如同他的主人。 不知看了一眼剑,摸摸下巴,计上心头。 “有了!”顿时摆了张大笑脸回去看成怿。 成怿心头一跳,暗叫不好。 “成怿啊!”不知巴眨眼睛。 “你剑给我看看嘛。” 鸡皮疙瘩。 “你要干什么?”成怿后退一步。 “我记得你剑穗是同心结对吧!”不知逼近。 “你给我编一个呗。” 继续巴眨眼。成怿一想,暗自揣摩。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你编。” “我?” …… 当晚烛火明亮,不知呆滞着眼,很是呆滞。手里拿着个不算是结的死结。 “成怿啊,我是真不会。” 成怿挑亮灯芯,哼着小曲,摇摇头。 “不知呐,要有耐心,好好学。” 不知趴桌上,用头撞桌子。 砰砰砰。 我是个男的好吗!这种细致活男的怎么…… 成怿会编。 好吧。 “你就编一下!” 成怿摇头。 “你不着急回去!” “不急。” “那可是你师父啊!”使用亲情捆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呐! “无所谓。” 不知惨败。 成怿心情颇好,拍拍她头,嘱咐好好干。 不知认命地绞着丝线。 差不多天亮了。 “你看!欢喜你快看!我做好了!我自己做的!”不知到处乱跳乱跑。 成怿睡得好好的,不防大腿被踩了一下。 看着不知状若癫狂。 只好坐起来,手托下巴看她癫癫的。嘴角一抹笑。 “我瞧瞧。” 不知很是高兴,殷勤地双手捧过去。 成怿提起这个还算入眼的结,大概还是看得出点样子来。 不知眼巴巴的。 成怿一笑。 “不错。” 不知满地乱跑。 成怿下床,整整床榻。招呼不知过来,拉着她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想了想,拍了拍她被子。 “你累了吧,好好睡吧。我给你挂剑上。” 不知乖乖点头闭眼。 成怿笑得满足,转身离开轻轻拉紧门。 安载看着遇水上挂着同心结,再看看还是面无表情的萧鱼。 “这是……” “遇水,还你。”干净利落。 “师妹……”萧鱼随手一抛,安载赶紧接住。 “我先走了。”说完萧鱼就转身。 “等一等。”安载叫住她。 “上次荒山种的桃花应该快开了,我们去看看吧。”安载很是快活地看着萧鱼? “桃花?” “对。”安载依然温柔地看着她。 “好。” 果然。成怿摇头,安载对萧鱼应是有情的,不过萧鱼…… 成怿微笑,各人自有造化。 还不如回去看不知睡觉打鼾冒鼻涕泡。大概是昨夜着凉了吧。 摇头笑了笑。 第66章 “约会!好啊!这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法子!” 安载倒是知情知趣啊。不过!这般看来安载对师父应该是有情的。可是,师父…… 那张死人脸。 不知甩甩头,扒着成怿,笑眯眯的。 “你不是看到了他们俩个吗?表情如何?特别是萧鱼的!” 成怿居高临下瞄了她一眼,咳了咳。 不知赶忙殷勤倒水,双手捧着,小心翼翼还赔着笑。 “嗯,都很不错,萧鱼应了只是脸色嘛,还是冷冰冰的。”说完去接水,不知一口气喝掉。 “这个萧鱼啊!怎么就不开窍呢!”不知愤愤不平,把杯子放回桌上,一直唉声叹气。成怿手还举着。 “你待如何?”捋一捋袖子,垂下要轻柔飘逸,又不能过于刻意,才能倜傥风流。 不知自是不知道成怿捋袖子。 “我们不如去跟着他们,创造机会,比如恰好细雨微蒙,安载就撑着青伞,漫步而来,行走间风姿绰约,近看俊美无俦。安载那皮相还是好看的,这应该不难。” 转头看向成怿。 成怿玩着杯子,漫不经心。 “风姿?哼!绰约?哼!”他抬眼,眼眸中紫色渲染情绪,很是不悦。 “皮相!顶多就是个白脸书生样,哼!” 不知听他哼哼哼个不停,揉揉头很是迷惑。 “你阴阳怪气什么?在说安载呢,你气什么。” 成怿转头不理她。 “那你说我这个法子好不好?是去看桃花吗?那我得先去瞧瞧看,这样布置才好,又浪漫又自然的那种喜欢!” 成怿回头看她一脸雀跃,跃跃欲试的。不由轻笑一声。 “其实不必麻烦的。”他抬手撑腮,微眯起眼睛看着不知。 “什么?”不知不明所以。 “萧鱼她是喜欢安载的,只要自然而然的就行了,他们会在一起……” 话说到一半就被不知打断,她神情很是严肃,目光炯炯有神。 “我自然是知晓的,萧鱼当然喜欢安载,可是结果呢,安载下山另得欢好,萧鱼却苦守着心意看他远行。可见这两厢情愿的事不是自己一个人想如何就如何的,必须让对方知晓才是。不然便是我愿不晓尔心,你行不在言明,久而久之便是有心也歇了。” 不知有些口渴,倒了杯水喝着继续说。 “萧鱼为何如此,不过是性格冷僻,不善言辞,也有羞涩畏惧之意,没有人与她说过,即使心再如何欢喜,你不表达出来也是无用。她自以为我心永恒,却不知时过境迁,安载是不会再等她。” 夜色迷蒙,成怿目光晦涩,抬眼去看不知,她却毫不在意,从纸筒里拿出白纸来提笔乱写起来。时皱眉时欢笑。 “不知你知道萧鱼的心思,她错过了就不再,也不敢说了。” 不知头也没回,自顾自写着。 “若不是安载后来命陨,我觉得萧鱼这辈子都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她的心意,可是就是如此才让人更加可惜。若是……他们应该是羡煞他人的一对神仙眷侣。不说也罢。” 继续低头写着,成怿静默看着她,烛火微摇,扯出影子来。他一双眸子看着她一直看,不知额前留下一滴汗来。 “你干嘛?”不知自是知道他在瞧她了。 “看你好玩。” 烛火拽曳,窗外微微荧光飞逝,启明星极是炫亮。 此间静好无碍。 “师父,喜欢一个人要怎样呢?” 小小的童子蹲坐在席上,小脸紧绷着,看得出问题很严肃。萧鱼拉过淡紫色衣袖,瞧了眼便宜徒弟,只觉好笑。 “嗯?喜欢一个人嘛?” 她故意拉长语调,很是挪愉地看了眼表情更加严肃的弟子,暗自发笑。却又是悲从中来,默默摩挲着衣袖上鸢尾花纹,低头婉约。 成怿那时候还是欢喜从来没有见过师父柔和的一面,这灯火昏沉,这个年少成名冷傲孤僻的女长老却是罕见地温柔了眉目。 “要怎样和他相处呢?”成怿再次发问,语调很是苦恼,眉头细细皱起。不过十岁的孩子却是一副苦恼已久的愁苦模样。 萧鱼更是想笑。 “嗯。你要告诉她你倾慕她,要明确地说清楚,为她做的事要让她知晓,让她也明白你的心思,不要模糊不清。或者你还可以直接跟她表明心思。”萧鱼斟酌着措辞,生怕自己的小徒弟更加不开心。 “要是她拒绝了呢?那就不好看了。”果然小徒弟也是害羞顾虑。 你不过十岁啊!萧鱼暗自好笑。 “那后悔和不好看,那个更惨。” 眼眸中亮色一黯,却带着俏皮打趣的语气和成怿说着。成怿低头苦恼,没有瞧见萧鱼眼里借着灯火昏暗掩饰过去的淡淡哀愁。 “呃,那还是不好看好了。” 萧鱼笑弯了眼,忍不住看向灯火,恍惚间有些失神。 “那现在可以告诉师父你喜欢谁?”但是不能忘了套话自己小徒弟。 “师兄!”成怿大叫着说。 萧鱼仰倒。 “徒弟啊!你再要不要考虑考虑。” 成怿微笑着沉沉睡去,梦里旧事很是欢乐,那时候…… 嗤的一声 灯花爆了一下,成怿惊醒,看向天色已是微微亮明,头撑在桌上有些僵硬不舒适。抬眼不知扑在床榻上呼呼大睡,桌上纸张乱扔。 倒是有一副画,扬洒满天花雨,遥遥一双人相依。 成怿嗤了一声,这画工也是够朦胧美的。 走过去给她盖上被子,拍拍脑袋,她嘟囔了一句就翻身继续睡。 成怿好笑,把她往里面推了推,自己翻身上榻。 这可是沾了我的光得来的床,想独占想得美。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心睡觉。想起来还挺美的。 “欢喜,欢喜……”不知嘟喃着。 成怿拍拍她被子,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 天将明。 不知忽然睁开眼睛,正要起来,被子一沉,扭头便看见成怿安然的睡容。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回事? 她自己小心掀开被子翼翼爬起来。 怎么心里怪怪的。 算了,还是吃饭去吧。 不知出门打水洗脸,还是喜欢去小溪里舀水,就在她洗脸仰起头就看到一个青色身影站在不远树下,似乎在看什么。 不知眯眼细瞧。 那不是萧鱼吗!她在干嘛? 萧鱼抬起脸仰头看着树,风吹过簌簌响动。她却一直盯着树上唯有的两朵花,眼神很是坚定。 不知走近就看到这一幕,花要被吓掉了吧。 她没有上前,这样的萧鱼很奇怪,她经常都是没有一刻懈怠的,就算是悲春伤秋也是没有的。 现在很是古怪的。 萧鱼还是站在树下,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莫不是在格物? 不知大囧。脚失力踩上草。 萧鱼听到声音回头,眼睛很是明亮。 不知觉得这是看到猎物的眼神,本能后退飞奔。 后背传来一阵大力。 “你跑什么?”依旧清冷的声音,今天却带着一点情绪。 似乎不是祭日。 不知这样觉得。 就回头看着跟过来的萧鱼,她还是一副死人脸,但是今天似乎不一样。 “难道你是要让我帮你打扮?” 心里一阵激动,不是啊!我也不会打扮啊,我可是个男的! 看了眼萧鱼,她这样清冷高傲的人可能是第一次拜托人这种事,我要是说不会,可能…… 唰唰 紫色剑锋架在脖子上,好凉好凉。 “你在嘲笑我吗?” 第67章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呢。”小心推开剑锋,吓死我了。 萧鱼收起剑来,很是冷酷。 “起来!帮我!” “是是是!”可是…… 成怿一觉醒来,身边已是无人,外边阳光满庭潋滟水。 “不知?” 不在啊。 成怿看了眼屋里,大概是去瞧萧鱼了,这家伙担心的要命。 成怿微笑,走过桌子看到昨夜的画纸。 不过…… 突然门推开,满眼绚烂阳光突然灌入眼中,他不住挡住眼睛。却看见不知背光站着,面容看不清楚,但是那种豁然而来不由拒绝的感觉,却一如既往。 不由抬手拽着衣襟处。 “成怿啊!”不知带着哭腔扑过来,扑了成怿一个满怀。他不由睁大眼睛,表情僵住。 心里被填满了似的。 “救命啊!成怿!我不会打扮啊!萧鱼她……救命啊!”不知大叫着,拉扯着成怿衣袖。他抬手按住她头,按到怀里。 “好。” 咦?好什么?不知暗想。 成怿满眼温柔的,摸着她毛毛的头,很是宠溺的靠上去。 萧鱼披散着头发,冷眼看着梳妆到一半的不知大叫着夺门而出,然后带回来一个男子。 成怿执起梳子,摇摇头。 “还是你去帮她梳头。”成怿推推不知。 不知摇头。 “我不会,只会梳直。” 成怿挑眉,看看萧鱼垂下长发倒是更添了几许温柔。略一思索,拿起梳子来。 “就梳一个文雅些的发髻。” 妆成。 萧鱼揽镜自照。 呃,似乎的确好看了许多,萧鱼放下镜子扶了扶鬓间发钗,泠泠流苏银光闪照。 她脸微微红。 回头看向成怿,他低头看着叽叽喳喳的不知。 “你好厉害啊!是怎么这样这样的!” 叽叽喳喳,的确很吵。 “你,”萧鱼试探问道,“你怎么会女子发髻的?”说完有些心虚,自己一个女的都不会,实在好奇。 “那没什么,因为她也不会。”成怿回以一笑,就拎起不知给萧鱼看看。 萧鱼点头。的确这个也不会。 不知泪流满面。 我是个男的好不好! “她既然不会,总要有一个人会。” 萧鱼,不知两个人都愣住了。 萧鱼想的是安载如何如何。 不知想的是这家伙行啊!骗骗小姑娘一定很行。 萧鱼顺顺自己头发,不知看看她,似乎还是缺了什么。 她一把跳到萧鱼衣橱前,打开就是一顿乱翻。 萧鱼大惊,成怿自己退出去。 “不要总穿这青衣!有了!你穿紫色最好看了!”不知终于翻出来。 一件淡紫色襦裙,绣着同色较深一些的鸢尾花,一簇簇的,鲜活美丽。 “这是我从来没有穿过的。” 萧鱼看着有些犹豫。 “穿着试试看!”不知很是殷勤。 “他似乎不喜欢鸢尾。” “嗯!”师父很是喜欢鸢尾。 “这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萧鱼摇摇头。 “那……”别惹了安载的嫌。 “我穿。” 萧鱼很是响亮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 很好。 …… 白衣依旧飘起,安载在后崖通往前庭路口那树下等了一会。佩剑光亮如许,整个人很少精神,还含着笑。 萧鱼慢慢走过来,软鞋履上青草,淡淡青色沾染紫色绣鞋。泠泠声响,是鬓间流苏轻摇。 “师妹!”安载看到这样的萧鱼果然惊讶了一下。又慢慢笑出来,他眉眼不似寻常男子英气,而是有种柔和的温顺。但是抿着嘴时又有种不怒自威的严厉,但是眼睛极亮,笑起来更是夺目。 “你今天真好看。” 安载很是高兴,我趴在草里偷瞧,暗暗使劲祈祷萧鱼开窍些。 “走。”秉承了不知满怀期待的第一句话,依旧冷漠。 不知泄气趴在地上好一会。 成怿暗暗偷笑,拍拍趴着不动的不知,十分开怀。 “不要过于伤心了。” 此处草长莺飞的,倒是适合趴着睡觉呢。 不知实在不知晓热恋中的男女动不动脸红是为哪般?那种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欲语还休含情脉脉是如何。 但是他冷眼看着相顾无言,愣愣发呆的二人有什么情愫流动。实在是有些尴尬啊,萧鱼信步闲走,安载却是跟她身后,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笑意,但是还是有点勉强。 实在是怪哉。 “成怿你瞧,萧鱼这个木头不开窍,安载想如何都无法,实在让人焦急。” 不知叼着根草,很是烦心。 成怿看向那二人。 “师妹。”安载开口,萧鱼僵硬的脚步停下来愣愣回头。 “嗯。”她开口,不知仰倒。 “今日师父已与我说,我可下山历练增长见识。命我后日便下山去。”安载轻声说着,看着萧鱼。她却是面无表情,木讷看着他。 他叹一口气。 “师妹是否不喜我?” 安载已经是思量许久,他自小与萧鱼一同长大,但是却不似幼时亲近,甚至都少有笑语。年岁渐长却是疏远更甚,如今萧鱼得师父青眼有加,而自己修为有限,实在是不相匹配。 萧鱼讶异,罕见地睁大眼睛,一向漠然的眼眸里露出焦急来,她摇头。 “不是。” 安载不知应该是欣慰还是苦楚。 “便是只这一句吗?” 安载摇头苦笑,萧鱼看着欲言又止,却还是沉默。 伸手拉着他径直走向荒山去。 已是走到深处,却不见桃花艳红点点,甚至绿叶也无。那片所谓的桃林却是一片焦无,萧鱼停下,眉头紧皱。 “这是?”安载惊讶出声,明明昨日还是…… “安师兄!”看守此处的弟子看到安载赶紧上前,却不防临近才瞧见萧鱼,她从未着过如此颜色,所以这弟子倒是认不出来。 “萧!萧师姐!” 萧鱼明显心情极差,冷冷一瞪。那弟子吓得腿抖。 “师妹莫气,这是因何如此?”安载安慰一下萧鱼,又对那弟子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昨夜内门弟子练功不慎引火烧灼至此,抢救不过来,就烧了这片林子。” “如此不巧。”安载皱眉,却依旧还是温和微笑。 “不打紧。” “如何不打紧!”萧鱼却是横眉冷对,出乎意料地出言反击。 “是不是涂木!整天捣鼓着御火,不事修行,倒是烧了不少地方!” 说着就要找他算账。 安载急忙拉着她,萧鱼看着他牵住的手。 安载却是放开。 “失礼了。”他松手,语言客气。 萧鱼不由眉目垂下,带着一丝不乐。 “不要因为这点事就生气。” 还是温和的语气,萧鱼却是不耐烦了。 “你不懂吗!他就是故意的!哪有如此巧的事,你不过是昨日才提及,今日就烧了。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御火,如此放肆。” 萧鱼脸色极是冷漠,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发怒起来更是寒气逼人,让人心生畏惧,瑟瑟发抖。 “鱼儿!” 安载也是气急。 两人竟是横眼相对起来。 萧鱼是有些真的动气,更气的是安载吧。 不知捂脸,怎么他们两个倒是斗起气来了。 “涂木应该是无意,不要妄自揣摩。” 安载先是退步,但是脸色还是很冷。萧鱼竟也是不让。 “你为何总是维护他们,他们可有如你一般对你。” “这不是我所重,我只是遵循本心而已。” 第68章 两人自是不欢而散。 不知对着满天繁星自怨自艾,叹的气都聚成一片云来。 成怿借了一卷书,倒是看得有滋有味。 “会好的。”他半拉着调子安慰不知。 “欢喜啊,安载明明喜欢萧鱼的,可是为何就变心了呢。” 成怿翻过一页。 “大概是觉得累了吧,也不是多么刻骨铭心的事。” “哦。”不知呆望着天。 “等久了会累的。” “哦。” 成怿抬眼看着她,月夜里淡淡的身影,生死相隔的距离那么近,又因为岁华流逝而那么远。 又是新的一天,不知垂头看着萧鱼盘腿而坐,很是无聊。 又不能作弄师父。 成怿倒是今天很是尽职,主动过来帮忙,就是二人闹掰了。也没什么可帮的。 我扶着头看着外边的青山绿水打瞌睡。恍惚间听到说话声,却还是闭着眼睛。 “师妹。” 安载站在门外,还是清风明月的俊雅,噙着浅浅的笑。 萧鱼倒是沉默,看着他。 “今日我便要下山去了,昨日,让师妹扫兴了,所以前来赔罪顺便告别。”安载说完垂下眼睫,掩盖着眼里的神色,笑依旧笑却有些失落。 萧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眼里。成怿含笑看着他们俩,也是不说话。 “师兄。”安载抬头看她。 萧鱼却是没再言答。 “保重。”轻飘飘的一句话,安载笑得更盛,似乎早就料到,也有些意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抱手就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师兄!” 那青衣少年英姿勃勃,潇洒亮堂,俊朗逸轩。 回头看向萧鱼,嘴角依然还是噙着笑意暖暖。 萧鱼停了一会,目光微变。 “师兄,后山的鸢尾开了。” “嗯。” “竹子也抽芽了。” “嗯。” 少年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萧鱼从来不会话多,但是他也没有不耐烦,微笑着看着她讲。 “你今年回来的时候刚好就是三月,潮水会涨,游船也有了,鳜鱼也肥了。就是不知道那荒山上前年栽的桃花会不会再开一次。” “嗯。” 安载没有一丝不耐。清风舒朗的俊逸,笑意如熙。 “那么师妹……” 萧鱼踏出木屋,极慢地走到他面前。 “我心悦你。” 哐当 那总是清逸轩朗的俊公子一下慌了神,连剑都掉地上了。总算没能保持住风雅,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说话说的都磕磕绊绊的,全不似以往伶俐聪明。 “师,师妹,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我……” 萧鱼突然喜笑颜开。 “我喜欢你啊,你听不懂吗?” 泪从她脸颊滴落。 “我喜欢你啊,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那话也是轻飘飘的,却是不一样了。 成怿扶门望去,风突然大作,吹得衣袖翻飞,远处青山绿水已是模糊不清,安载也是成了一道影子。唯有萧鱼依旧紫衣垂地不被扰动丝毫。 成怿上前一拜。 “师父。” 萧鱼看向远方,幻境已经坍塌崩离。眼前景象如同墨水渲染变得朦胧,唯有心湖摇波漾漾。 “回吧。” 极是寡淡的一句。 不知醒过来看着头上的横梁发愣。 “我们这是出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过来,头还晕乎乎的到处乱转。 被一只手扶住,闻到暗暗馨香。 “欢喜你怎么……” 抬眼便瞧见萧鱼冷漠的脸,还微微勾着嘴角。 “师父!”吓得不知趴回去,头撞床边上。 “还是一如既往地莽撞。”萧鱼伸出手去,半道又停住。想着撞一下也是清醒清醒。 “我错了师父!”不知泪汪汪的。 “给为师簪花,嗯?”眼神很是锐利。 不知赶忙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几乎要以头抢地。 “师父就饶了徒弟的不是吧。”实在是熟门熟路了,以前也是这般求饶的。 萧鱼轻瞄了她一眼,坐在椅上,慢悠悠饮茶。 “你,是如何回来的。” 不知僵直了脊骨,趴在地上没有做声。 “为师早就知道了。你,一回来焚身已经有了预示。”萧鱼带着些许小心又有惆怅之意。 青辞台几乎每人都有一把宝剑,初初入门就以剑为修。青辞有剑谷,沉寂着无数出名或几乎不见世的利刃。那是第一代祖师喜欢宝剑,曾请来的天下所有的铸剑师来此清谈切磋。后把所有那时期铸造的未开刃宝剑掷于空谷,那些宝剑带着各自的剑气和在空谷中吸纳的灵气自成利刃。 只有被收入门中弟子皆可从剑谷里拿到属于自己的剑。当然拿不拿的到就是各自造化,焚身即是凰钟拿到的剑,如同枯木干瘪又带着火焰的炙热。 也是第一把拥有剑灵的剑。 “焚身?” 不知惊坐起,右手熟悉的炙热感似乎又回到掌心。可是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发疼,后背冒出冷汗。 “它被镇于寒冰洞里。”萧鱼开口似乎犹豫。 “你可知它如今是一把凶器,你死后无人压制得住它,还是……” 萧鱼没有继续说下去。 屋中静下来,窗边探出一支新桃,带着毛茸茸的花瓣。这是青辞台的后厢房,建在小山上,临窗望去就是寥寥寒烟青影碧波,白水簌簌。 “我,”不知声音很沙哑,磨得生疼。“是萧蘅白救我回来的。” “萧蘅白?就是你如今的样子?你代替了她的身份?” 不知低头扣在地上。 “是。弟子代替了她。”热烫的眼泪滚落。 萧鱼微仰着头,眼中有着晶莹。仰着不敢滴落。 “你可怨我。” 不知咽下所有涌到喉口的情绪,拼命压下去,尝到了点点铁锈味。 “不敢。” 成怿站在外边,已是听到了动静。他看着远处,默默。 萧鱼看着不知幽幽叹了口气。 “你还是怨我的好,这样好受些。” 不知仰头,急忙挥手去抹掉眼泪,仍有点滴掉落晕成水渍。 “师父不是曾经说过,过去了就算了,人总不能凭着过往活着。” 说着又笑了笑,眼泪还未擦干。 “何况当时弟子也是错了,过于冒……” 萧鱼抬手中止住她的话。 “没有。你做的很好。师父很欣慰,但是我不能帮你。” 不知错愕,不敢置信地看着萧鱼。 “师父?我做得对吗?” “敢于反抗,挑战未知,最后还成功了。”萧鱼说到这微笑。 “我很是欣慰。” “但是阿钟啊,我不能管你红洲的事啊,你又不肯说,师父我又,无能为力。” 不知轻笑了一声,抬手擦擦眼泪,又是一笑。 “这样就足够了。” 她失笑,摇头又抱着自己头。 “我实在是不能说啊。” 萧鱼看着她,心里一片柔软。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拍拍她后背。 第69章 作为凰钟的一世,不知只能说,前半生痴狂,后半生颓唐。 红洲凤凰,神卷传承,举世无双。这便是凰钟的一生。 高穹之下为穹顶下土,分为四方,分别是东红洲凤凰,西黑海暮氏,南兰汀萧家,北青山成姓。 四大方以圣兽为守护,后圣兽陨落为邪神,唯有红洲凤凰依旧翱翔。邪神下坠入囚狱,在下土中央破开沟壑,蔓延东西,巨大深壑被称为囚渊。时常有厉鬼哭喊,寸草不生。 其他家族纷纷更改修行之道,唯有凤凰一族得天独厚,仍以凤凰神卷为传承,阅书即可得灵力,无需修行苦炼。于是红洲凤凰势力最大,每代传承得道者尊为尊主,四方敬仰。 雨后有些湿润的气息附着在青叶上,滴滴答答。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欲落未落的露珠,饱满得剔透晶莹。 咻咻咻 三只带着寒气小臂长的箭依次穿透露珠。 头绑着明黄色头巾的人从林间探出头来,还来不及欢呼,就听到另一声更加响亮急促的叫好声,回头只见粉色衣裳宛若蝴蝶,一个粉嫩俏生生的可爱小姑娘站在后面抱着树咯咯笑。 “小荔枝啊!你抢了我的高兴!”凰钟一脸挫败。 小姑娘还是咯咯地笑,清脆响亮。凰荔,小名小荔枝,是凰林辈如今最小的孩子。天生缺了灵脉,只能好好将养着。 “啊啊啊啊啊!”明黄色头巾开始叫嚷起来,啪的一声,一截竹笛砸她头上,哎呀叫起来。 “凤草!你要杀人啊!” “谁让你嚷嚷着!别吓得小荔枝!” “你自己不也是大嗓门!” “你!” “好了。” 轻脆的踩叶细响,履上软柔洁白的鞋面,染上淡淡青草汁,白色衣摆拂地。有轻灵铃铛声摇动。 “小钟。” 凰烛摇头笑着,摸摸自家堂弟靠过来取宠的脑袋。 “小钟,父亲唤你呢。”凰烛好笑地看着他笑容满面的脸蛋瞬间瘪下去,笑得更加开心。 “阿兄一起去,好吗?”巴眨眼睛,一脸无辜。 “别闹了。父亲说要交代你后日与凤栖一齐下山的事宜,不要耍脾气。” 凰钟还待发作。凰烛眼睛一转。 “阿画现在可不在家,去溪边了。” “好吧。”凰钟认命。 青翠树叶飒飒作响,有白鸟叽叽,青痕爬满了灰色瓦片,飞檐上有些老旧的瓷画颜色褪去,其中人物却眉目依旧。 丁当当,是风铎。 “阿钟,可知此去甚远,伯父嘱咐了何事。” 书台后立着一道影,凰钟偷偷抬眼看向屏风后,悄悄抹平纸屏风上的洞,这是刚刚戳的。 “咳咳。”一墨绿色衣摆滑过地面,凰钟吓得立马跪好。只见一中年男子正好站在她面前,凰钟立马笑,讨好地拉住他衣摆。 “伯父。” “倒是自觉,跪好。”凰柯一扫衣服摆开她的手,转身坐在上首,凰钟就缩缩脖子跪端正。 “说说我嘱咐了什么。”凰柯捻捻胡子慢慢瞄了一眼。 “此去经年……” “说正经的!” “跟着凤栖要谨言慎行,听从安排,不要冒尖出头,紧要关头装怂充楞,拜云山舒老为师时候,要聪明伶俐,投机取巧,无恶不作,一定要达成目的。钦此。” 一大串话说完,凰钟累的吐舌头,颓废坐在自己腿上,偷偷松了脚,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伯父,为啥一定要拜舒老为师啊!我又不喜欢医术。” 凰钟嘟着嘴吹气,把贴着额头的头发吹起来。 凰柯伸手摸摸她发顶,眼神放软了许多。 “你要听话。” “嗯。”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乖乖点头。 “你一定要听话,伯父不会害你的,伯父一直把你当做亲生的孩子。”凰柯很少对小一辈直接表达关心,有些不自然。 但是看到凰钟眼睛亮极了,乖乖地看着他,像极了幼弟,不觉的面色柔和,还是揉揉他的头。 “有些事情伯父要提前安排,不便告诉你,不过不要担心,万事有我。” “嗯嗯。”凰钟蹭蹭他掌心,暗暗叹气,看在向来严厉的伯父软下语气来嘱咐的份上,大概真的要好好拜师学医了。 为什么非要一个舞枪弄棒的人去学医呢?难道家里有传宗接代的疑难杂症! 抱着这样的想法,凰钟看着伯父,一脸心酸。 凰柯:我的侄子终于长大了。 良心发现的凰钟:伯父不会瞒着我什么吧!不!老天爷!不要抢走我的伯父,虽然他严厉古板,恪守陈规,冥顽不灵,还压迫儿童天性。但也是我的好伯父嘛! 凰钟忐忑了半天,终于去自己堂兄那里打探消息,暗搓搓问候一下堂兄的身体,顺带猜测伯父是不是身怀绝症。然后被突击检查的绝症伯父当场拿获,气得翘胡子。跪了一天石子路,一瘸一拐地下山和凤栖汇合了。 这就是红洲凤凰一族凰林小辈一代的佼佼者,和凤凰真血凤栖下一代预尊主一起去参加这一代修行者的束簪典礼,代表新生的少年正式站到四方英杰的面前,开始他们的征程。 “嘿!凤箐,我瞧见了一个绝世美人啊!” 黑羽金纹扇敲击着,乌发高束,戴着紫金冠,金簪固定着,簪头雕成凤凰,栩栩如生。 玉面带粉,天生一双含情桃花眼,眼尾上挑,自带一段风流。却两颊微嘟,看起来有些女孩的娇美可怜,唇红也齿白。 凰澈摇着扇子,往前一指,看着来人。 山道很不平整,骑马走起来摇晃,凰钟高坐在马背上斜着身子往后探,低头笑着。 白马后面是一辆马车,很是简单的棕漆色,唯有马车身刻着凤凰图案,彰显家族标志。凤凰一族分为三支,凰林图徽是凤凰衔着翠色枝条。 “阿姐快些回去吧,我不久就能回来了。” 凰钟穿上崭新的衣裳,是深红色缀着银色凤凰花,袖口滚落仙草纹,胸前绣着青色竹叶。 一双柔夷探出马车,轻轻理了理她头发,眼里带着担忧,凰画蹙眉,柔声细语地嘱托。 “你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要好好吃饭,睡觉知道吗?我给你的吃食都有好好带上吧。” 凰钟带着笑第一百次点头,心里暗叹气,笑得却更美了。 凰画看着也是捂嘴偷笑。 “你呀你啊!就这么喜欢人担心你啊!” “我只要阿姐的担心。”说着还自己伸头过去蹭。 第70章 “这红洲原来有如此美人,朝气蓬勃,如此欢喜。” “啊!凤菁,我一见钟情了!” “凤菁凤菁!快去给我打听打听!那是谁家小凤凰啊!” “山主。”凤菁端坐着,右侧发髻簪子垂下一缕流苏。凰澈伸手去抓。 “那是凰林家的,祭司说过不许小山主惹事,特别是招惹凰林。” “没意思。”墨绿色的锦衣滑过丝绸地毯,凰澈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开始叫嚷起来。 马车四周绘着凤凰羽簇的图案,小山主的金漆马车后面有一辆暗金色的马车,比之更加低调,图案却是簇拥着烈火的凤羽,代表更加高的层次。 凤栖家真血遗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孩凰若安然坐着闭目养神。 “什么!那是男的!”凰澈显然接受不了自己瞧上的美人是个男子这个事实。 “病秧子呢?”凰澈咬着随手捻来的草杆子斜眼看了一眼。 “山主,不能这样称呼小姐。”凤菁摇头,还是先沏一壶茶吧,省的小山主骂人后口干。 “什么呀!真当自己是尊主了!一个病秧子整天就知道礼法礼法的!什么鬼礼法会让一个病秧子做尊主!她做梦去吧!又没用又讨人嫌!” 果然只要一起头,就开始骂骂咧咧的。真像一个泼妇啊。 凤菁摇头,扇扇子。 “要茶!凤菁。” “是。” 啪的一声,垂挂着压帘面的玉珏被摔掷在地上,淡黄色的玉粉碎。 “若姐姐,不要生气。凰澈嘴毒又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闭眼休息的女子睁开眼睛,气得脸色涨红,一手拽着胸口的衣襟。 “好歹也是亲弟弟,小山主总是如此不懂礼数。若姐姐总归是未来的尊主。祭司太惯着他了。” 女子渐渐舒缓眉头,她右边坐着一个男子,不过十六七岁,眉目清秀,着月色衣裳,肩膀绣着较深银灰色的凤凰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更添几分温文尔雅。 “阿镜,我宁愿你是我亲弟弟。”凰若接过凰镜递过来的药茶,正如凰澈所说,她就是个病秧子,若非一定要她出面她是轻易不现人前。 即是出于她身体不好的考虑,也是避免其他三方看见未来红洲的尊主竟是这样的病殃殃。 所以对于一母同胞却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弟弟,年长许多的凰若总是看不过去,小时候欺负委屈,长大以后又时常排挤他。 所以凤栖一族最后的血脉这两姐弟从来都是势如水火,一见面就吵,可偏偏总是要见面,通常总是凰澈吵的厉害,凰若就面无表情。 族人也看不过去,偏偏身为姑姑的祭司不予理会,只是把刚刚成年的凰澈封为山主,将族里圣地凤栖山给他。 凤栖一族为真血,却人丁稀疏,所以凰澈小小年纪就得封山主,族人也是没有意见。至于尊主嘛,也无例外会是凰若。可是凰若多病,未得凤凰神卷传承的血脉是当不得尊主。 这尊主到底如何,众人现在也是只敢旁敲侧击打探祭司的心思。 不过凰若是可能性最高者,毕竟血脉在那,只要祭司不许其他人观阅神卷,那么就毫无悬念。 不过凰若体弱,能不能得到传承还未可知。 “阿镜,我记得你也是有哥哥的。”低头端着茶杯的女子侧面温雅,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眼睛隔着雾气有些迷蒙,却在低头是暗藏锐利。 凰镜笑意有些褪色,放在茶壶上的手无意识地扣着壶盖上的花纹,那是一朵芍药。 “是。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哦,我记得你是凰林正血一族的幼子,来凤栖的时候大概是一岁多吧。” 凰若将杯子放在案几上。 “的确是记不得人。”尾指上缠着一朵白色小花,只有三瓣柔弱的花瓣。 “这次凰林的人也一起去,大概能见到他,想想凰林还真是低调,从来都不出凤凰林,只是在那矮小的峡谷里种地。” 凰镜低着头,带着一丝难堪的笑。 “凰林是凤凰一族唯一一个苦修的,生活总是朴素一些。” “你不想回去的吧。”凰若看着着凰镜,刚想笑。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靠近,外边突然热闹起来。刚想探手去唤人,突然阳光乍入眼,刺得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清明。 只见车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脑袋的主人正蹲在着呆若木鸡的凰镜面前。 “阿镜!我是哥哥啊!”凰钟一脸兴奋。 凰镜简直控制不住表情,看着这个蹲着自己前面笑得那么开心的人。行为不得体,衣着乱糟糟,表情也不恭敬。 “你是谁?”凰镜贴着车壁,心想着还没下山呢!抢着刺杀也不应该是我啊! “我是你哥哥啊!” 红洲去往他处必经之路上总是漫山遍野的红色草地,这是只有红洲才能生长的烈火根,几乎是成片生长,四季皆有。所以有人戏称只有走进红洲才能看到烈火燎原的壮阔景象,白色衣袂吹得猎猎,温雅的男子对着凰钟微笑,有些客套疏离。 “原来是凰林同宗,有失远迎。只是您不顾礼数就擅入凤栖一族的马车,是不是有些失礼了。”凰镜看着面前这个人,有些埋怨又有些好奇。这就是自己的哥哥吗? 凰钟带着大大的笑脸听他一通说下来,连忙摆手摇头。 “我只是听到你也在,又问了前面那辆马车,那辆马车的主人脾气很好,告诉我你在那,直接进去就行了。”说着低下头。 “说同宗一脉,无需客气。”这句声音就低不可闻。可凰镜也是听到,凰澈这个搅屎棍!气得他好涵养都要叫骂起来。 一看凰钟又有些踌躇,毕竟凰林从不过问族里的事,她也不知道凰若现在有多忌惮。 “你真的是我哥哥。” “是的!”果然一下子就振作精神起来。 “你,你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你弟弟?毕竟,我们从没见过面。” 凰钟心想其实车里就你两个,另一个是女,你不就是我弟弟吗!不过还是点头。 “我认得的。” “那为什么?”凰镜声音变得轻起来,低低的哑声。 “你们从不来看我呢?” 风一吹,烈火根浅浅粘住的絮就飘起来,带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就是淡粉色的烟雾缭绕,其中还有些许香气。 凰钟抬头看着凰镜有些无措。 “那是,那是……” 开开心心的人其实不一定真的快乐。 第71章 “你的失忆症好些了吗?”脉脉的语气,呵出温暖的感觉,眼边的灯火都格外的温馨。 成怿竟然抱着我,就这样坐在榻上,双手环住,目光热切又带着担忧。我都看清他眼里的血丝。 “我这是怎么了?” “你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他竟然用嘴唇贴上我额头。 推了推不动。 “欢喜啊。”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他声音闷闷的,却抱的更紧些。 “怎么了?”我牵着他的手,已经不是小小的一只,我都握不住。他自己拉住我的手指,很是依赖地拽着。 成怿闭上眼,呼吸间是她的温度。 这个混蛋,一点都没有良心。知不知道她刚才都没了呼吸,差点就,就……再来一次。 现在可没有再一个萧蘅白。 不知感觉到欢喜的依赖,如同初见他时候的感觉,那时候小小的人儿依偎着倒是很有满足感。觉得自己特厉害。 “欢喜。”不知觉得有气无力的。 “你说过的,这孩子看着有些好看,就是不高兴,我逗一逗他也许就笑了。” 成怿说完就笑了一声。 “那就叫欢喜吧!叫着就欢喜。” 墙壁上烛火摇曳着拉拽影子,风呼啸着,窗扉哗啦哗啦响动。我不由心生寒意,竟是冷汗淋漓。 “我知道是你。凰钟。” 我不敢回头,一如既往地怂。 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擒住我肩膀,极是用力。 “嘶!你松手啊!” “我不!” 好冷! 我回头一看,却是大惊。成怿头发全白,眼中紫色几乎布满,几乎妖化到极致。他的手上指甲突然尖利,我刚觉得刺痛,他就撒手。 “你怎么样了!”他掰过我脸,好想装死啊。 “还活着。” 没好气地说这一句,谁知道他眼泪就当着我面掉下来。一瞬间都慌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我也没这么你啊!别哭了!都多大人了!” 成怿狠狠瞪着我,擦干眼泪。 语气变得恶狠狠起来。 “既然那时候已经决定去死!还回来干嘛!” 说着啪的一声就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如今我是暴露了,环顾一下四周,师父看着以前情分上大概不会为难,但是这青辞台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曜晋要是来硬的,我也是招架不住,更何况现在我的灵力也是时灵时不灵啊。 下地穿好鞋子,出门打量一圈。 很好,现在还没彻底撕破脸皮,他们也不好立刻发作。 趁机赶紧溜。 主意一定,不知就当机立断。开门就跑。 离开云雾缭绕的仙台,那不同于人间的花木婆娑氤氲之息,犹如双脚落到了实地上。 青辞台的确很愿意与人境做区分开,虽然未曾明文规定,但是潜移默化里总是不愿意世人登山,不知想着就想笑,即是不喜世俗,却还是遗留于人间,还不是舍不得这众生的追捧膜拜。 落云山倒是不错。 就是不知道舒清河还愿不愿意收我,这一想躲进落云山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下山的路就在眼前,当然是避开大道了,从小径离开比较好。可是,天地之大,如今的我要能去哪呢? 云烟散去,山壁的崎岖不平,棱角错落,日光流水倾泻而动,漾色粼粼。午后的日色给人一种正好当时的舒清,只是不知没心情来赏,他直叹气。 在石头上坐了一会。 不知右手点额,左手摊开向上平放,跳跃出一簇焰火,焰色逐渐转为青色,隐隐寒意森森。 不一会阳光转移,阴影盖住树荫层层。那幽深青色愈发盛。 不知依旧闭着眼,默念咒语。嘴唇微微阖闭,语速极快。 平地起了一阵寒风。 她背后的地面上一个影子逐渐加深,幻化成人影。 苍白瘦削的手掌,五指尖利。放在她肩上,一阵寒冷窜上脑门。 不知跳起来却是满脸欢喜。 “青兄!”她回头笑得很是开心。 背后那人一身苍绿长衣垂地遮掩住双脚,长发垂腰泛着淡淡深青色。全身皮肤白得可怕,唯独双眼是带着淡红色。此刻正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隐有笑意。 “你如何,变成现在这模样?”他停了一下,再打量不知,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却还是温和的,周身冷雾褪去,手搭在她肩上,嘴角还隐约挑起,看起来不再是令人畏惧,带着柔和目光,反而倒像个久病初愈的书生。 谁看见了都得大吃一惊。 传说中的狱鬼青痕竟是有这般的一面,脱去鬼气森森,倒也像个贵家公子。 他左手套着一枚蓝玉镯,灼光流转,里头一丝红色如同血丝游离。 看着这熟悉的故人旧物,不知差点都要哭了。 就抱住青痕的腰,被冷了一下,咋呼了一声就带着哭腔哀嚎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哥哥啊!我受欺负了!” 不知竟是嚎啕大哭起来,青痕冷着一张脸,被她抱着摇晃来,也是面不改色。就是把没戴玉镯的手搭在她发顶,摩挲两下。 “乖。” 不知哭得更大声了。 “带你出去耍。” 青痕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话语已经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毕竟凰钟这孩子从小就很会撒娇的。 “去哪?”带着两包眼泪汪汪地看人,把心都看融化了。 青痕还是很接受不了他真的跟小姑娘似的哭闹,很想训他,又想着还是算了。别待会哭得更大声。 好玩的地方嘛? “百妖谷,去找倾梦玩。”依然还是面无表情的。 “好!”终于破涕为笑了。 青痕摸摸她头,触感还是不错。 “不过哥,你看到留信就不怀疑是假的?”这讯息来源还是在青辞台呢!想想不知就吐了吐舌头,自己也是很着急啊。 “我的确是吓了一跳,但还是来了。” 虽然说到了惊吓但还是面容不变,带起些许笑意,犹如冰雪初融的亮色骤起,又溶溶化水去。 “可我还是走了一趟,我总是觉得你还在。” 青痕拍拍她肩,抚上不知脸颊。 “只是为何换了一个人的面容?是谁救了你?” 不知吞吞吐吐的。 青痕倒是不着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哥!”不知求饶。 “好了,不说了,我带你走。” 说着就伸出手去,不知看着他伸出的手,用力点头,几乎扑上去牵住。 一阵青烟漫起,拢着二人,再散开已是无人。 树木掩盖茂密中,透明结界逐渐加深颜色从上而下破开,成怿站在其中,眸色极淡。 “公子,就这样让萧姑娘走了?”君同侧身站在后面,欲言又止。 “不然呢。”成怿拂袖折下朵花,一只红蝶停在上面,微微震翅。 “师兄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倒是逃避起来。” 一点蓝色流光突然飞逝而来,停在君同手背上。 “公子,暮家主……” “去百妖谷。”成怿打断,眸色重新恢复正常。嘴角上扬,摇起扇子。 突然天边映红了一大片,烈火燎燎,如同炼狱。 “那是!”君同惊叫了一声。 回头看成怿瞳孔一缩,眼眸里紫色弥漫成深蓝色。 “凤火。” 第72章 “凤火!”不知瞪大眼睛,青痕倒是没什么奇怪,眼皮都不抬一下。 “红洲尊主来访。”说着看了眼僵硬了的不知。 “还带着只鸟。” “鸟!” 突然间小道边所有的树林火山爆发一般噗的一声爆出一阵极大轰鸣声,无数的鸟儿全都飞射而出,速度极快,看都看不清楚样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狂风夹着尖利至极的唳鸣。 卷风一样的鸟群浪潮涌过,直冲天际,本是日丽天明瞬间压了黑沉云一般,嗡鸣声穿透耳朵。 不知捂住耳朵蹲下。 青痕抬手架起结界,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小凤梨?”不知呆滞着脸,喃喃道。 “凤梨?我不吃。”青痕疑惑。 “不是凤梨,是只凤凰。”不知忙解释道。 明珞殿,牌匾之上金字熠熠生辉。在殿前空地青石铺就的广场之上一只金色凤凰昂着头颅,很是倨傲。 抬高的头颅前一人着了件烧了半边长踞的衣裳,提着一个篮子跳脚。 “凤梨!你怎么烧了我半件衣服呢!这可是我刚裁的新衣!”那人就是凤霖,他现在气得跳脚,那凤凰却不理会他,顾自美丽。 “凰霖,你做什么?” 从后崖方向而来的凤旅吹了声哨子,凤梨就屁颠跑过去。 “凤舅舅!”凰霖欲哭无泪的。 “怎么把凤梨带出来了?凰荔呢?” 凤旅皱眉,那凤凰倒是亦步亦趋的。 “尊主当然是也来了。”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可没说不能来的。 “凰荔来干什么?” 凤旅明显不悦,但是压着不发。 “凤尊使这话就不对了,你来的为何尊主来不得!” 一明媚女子跨过门槛,红洲凤凰特有的红衣上绣着银色兰草,神情倨傲,瞟了凤旅一眼就冷哼一声移开眼,对着狼狈的凰霖倒是温柔下来。 “霖儿这是怎么了!都告诉你了不要去招惹那只鸟,就喜欢玩弄!”虽然是训斥,语气却是别样的疼惜。 凤梨一听她说话,就扬起头来。甩起羽毛,神情也很是不屑。 “凤姨,是我自己作弄的。”凰霖可不想成了他们两个吵架的主题。 “这畜生也是个养不熟的!就只知道讨好个外人。” 整个凤凰一族也就她敢如此说了,这女子名凤草,是仅存凰林一脉旁支,在如今凰林一族把控红洲的局面里也算是元老。之所以为何如此的名字,也是得益于前任尊主的赐名,所以凤草对前尊主怀有怎样的敬意一目了然。 当然起名字是时候,凰钟大概还是个口齿不清的小屁孩。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凤旅无动于衷,对于凤草的嘲讽已经免疫,这么多年了说来说去就这几句,听都听烦了。 自从尊主死后,她就一直唠叨着,什么凰林祸害,白眼狼,狼心狗肺什么的,顺带着自己也被骂。到现在还是这样,一点新意也无。 “这么念旧,怎么不守着那林子,出来干嘛,凰林旧训,守业弟子不得外出。忘了?” “你!” “好了。” 殿前已是踏出好几人,为首自是曜晋,左边自是一行长老,照例萧鱼没来。 右边却是一个带着浅笑的小姑娘,要是身上没有那一件代表尊主身份的金丝红锻纱,大概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个子不高,看起来就不大,是一张笑脸,右颊一个小酒窝,眼睛弯弯,堆起满心的欢意。 “凰霖都是你淘气。”她声音很是清润,带着淡淡的笑意,细听却是无的。 “姑姑!”凰霖一看到凰荔就很高兴,他也是想引起姑姑注意的。 “尊主。”凤旅微微低头,眼底却无甚感情。 “您是去哪了?”凰荔笑弯眼睛,“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很忙吗?” 凤旅看向凰荔,挑起一丝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起来以前一些事情,故地重游罢了。” “是钟哥哥的师门。”凰荔笑得更加明亮。 “青辞台不愧是修道第一门,此处清幽静谧,很是适合修行。钟哥哥是师从哪位长老?” 曜晋颔首,“是萧长老,今日没来。” “这样啊,倒是无缘得见。” 凰荔说话总是含着半分笑,现在却是满满的,话毕嘴角上扬。 凤旅若有所思,也是慢慢笑了。 “今日尊主怎么有空?” 凰荔刚想开口,凤草早就想说话。 “你管得着吗!” 凤旅已是不悦,凰霖见状赶忙推着凤草。 “凤姨我们去后崖看看!那里风景可好了!你一定喜欢!” 凰荔依旧带着笑,点点头。看向凤旅,开口道。 “我是为了新一届瑶花宴来的,想来天下修道者也是乐意得见,上一次是我们红洲插手此事,如今也该我们起头不是吗?” 她还是笑语晏晏。 凤旅表情有些古怪,却没有多说。毕竟她还是尊主不是吗。 “如您所愿。” 说完就往回走了,也是潇洒。 凰荔不恼,盈盈带笑,跟他们告辞离开。凤梨昂着头颅,甩着浑身金灿灿的羽毛,耀武扬威地走。 周围奉侍的众随侍无声退去,跟着离开。红衣如霞绽,远远一片彤云。 “掌门,红洲尊主她……” 曜晋抬手制止,摇摇头。 “虽然事出突然,但乐见其成。” 于合水就退下来,不再说话。 瑶花宴,暂停的原因…… “原因还不是他们看不惯我了!” 不知蹲在石头上,青痕一脸无奈,抬手涌出一团火焰,烤着一个刚摘下来的玉米。玉米啊,菜园里现摘的。 “我那时候已经很不耐烦了,在家里受了气,就出来撒,刚好就碰到萧蘅白来砸场子,那脾气对我胃口!我以前真的是恨不得砸他一次场子,后来受身份所累也是不能够。” 说着还叹了口气,啃两口玉米。 巴咂嘴。 “只是这样?”青痕撩起下摆还是蹲地上算了,比较符合烤玉米的形象。 “当然不是!” “我只是发现或许凤凰一族守着的秘密青辞台其实是知道的。”不知觉得玉米都不可口了。 “青兄!我可是第一次告诉人啊!你可不要出去乱说啊!” 青痕难得地一挑眉,我还有其他人可说去? “红洲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了神卷才能好好活。”不知罕见地哀伤了一小会。 “所以你烧了神卷,把红洲的上古传承截断了。然后被群起攻之?” “呃,大概吧。”好像就是这样。 “那现在的红洲如你所愿了吗?如今这个也苦修入道的红洲。” 青痕思索着,给玉米翻了个面。 “我不知道,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也是,现在早夭天残的孩子少了很多,可是那关你事吗?” 青痕冷飘飘的瞥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那当然是!”关我事了!老子可是大功臣啊! 第73章 “脸大。” 一语中的。不知仰着倒下。 青痕无所谓拎她后颈继续走,突然一声极清厉的凤鸣,青辞台后崖上方瞬间血红一片,如同日食一样的黑压压过来。 “怎么了!”不知打挺起来。 簌簌的声响起,本是晴空万里也无大风大雪,突然四周响起来了极厉的声响,有东西在靠近的危机感,青痕抬头成界,但还是隔绝不了这声音绕耳不休。 不知突然心头大震,脚步一踉跄。扯住青痕衣袖,他回头询问。 只见不知满头冷汗。 “快!快走!” 青痕骇动,立即运诀,便要离开。突然那声音大噪。 “不要!”不知撕裂血肉一般的声音极是凄厉。青痕心下一紧,飞诀而逃,却已然迟了。 一道红光如同血溅开,扑撒身上。凛凛剑气横贯山河,却生生冲到面前刹住了,那剑气柔和许多,婉约地脉脉起来。只是一切都不可能柔和了,面前是一把闪着红光的剑,带着周身燃烧的业火,纯净又罪孽。 焚身! 青痕后退一步,身上出现青烟飘起,鬼物本就惧怕这种极阳法器。 然而那剑本就不在意他,它朝着的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人。发出阵阵哀鸣,如泣如诉。 “你退后些。”姑娘柔和的嗓音带着恐惧的颤抖。那剑有灵本就通神,闻言颤颤后退又伸直剑身。似乎在探看那人动静。 “焚身啊,好久不见呐,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欲见你的。何必呢!”不知很是头痛。 那剑也是嘶鸣起来,突然高高飞起,闪着血光厉厉,猛的朝不知飞射而去,青痕大惊,刚抬手阻挡。又见焚身坠落在地,哀鸣打滚,真真如同人一样。 不知捂脸,只好跑过去把它拾起来。那红光顿散,安静下来,此刻才得见它的真面目,赭红色剑身,带着点焦灼后的枯黑,剑柄是紫棠色,犹如凝固的鲜血。 不知拎着它很是无奈。 “这剑真是通人性。”青痕看着都有些失笑了。 “哪里哪里,都是我教的好。”说完这句话,焚身就呼啸着不干了。 “好好好!你也厉害好不啦!” 还得哄! 随即几道呼呼风声就传入耳中,不知惨然一笑,回头就看到曜晋冷若冰霜的脸。 抬起手来。 摸摸脸。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已是青年却垂暮老态的掌门不再浑噩着,睁着锐利鹰眸一般的眼睛。 青痕不动声色在背后运起燎火,带着暗暗青芒,惹上青辞台掌门这可不是小事。 曜晋本是青辞台第三十二代弟子,在其一辈弟子威名赫赫时几乎无闻,甚至比他小的凰钟入门都早于他。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终成了掌门。无人得见他的厉害,他总是一副寡然淡漠的神色,又形容老枯,实在是无甚名气。 然而凰钟可不是如此,他们可是同一辈入门,他的修为可不能忽视。 所以 “你放过我吧。”不知讨饶。 青痕总是无波无澜的眼睛都瞪大了,曜晋站在那里,形同枯木,有种萧瑟晚暮的感觉。眼睛逐渐恢复神采,却是勃然。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竟是大怒起来。 不知委屈摸摸头,很是无奈地叹气。 “我如今都这样了!师弟也是不肯放过吗?”说着还眨眨眼睛,一种无辜垂怜的可怜模样。 曜晋后退几步捂住心口,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的使劲闭闭眼,被他眨出阴影来了。抬头一看,他又迎上来了! “你别动!”声音很是凄厉可怕。 不知继续无辜歪头,心里暗爽。看老子这个样子你们好意思提以前的破事! 虽然这样作想,面上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憎模样。 “你想干嘛!”曜晋心口疼。 “我就想离开而已。” “离开?你都回来了还离开!”又看了眼焚身,嗤笑一番。 “焚身终究还是认主,关了这么多年依旧驯服不得,凰钟你可真行啊!”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几乎毫无遮掩。可是不知站在也无反应,就摸摸剑柄,哦了一声。 “青痕我们走吧!”就这样擦身而过。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凰钟!” 再一次叫这个名字,不知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名字才是自己的。可是很不适应,真是不适应。 她皱起眉头,皱得老高。心里窝着一团火气。无处发泄。 低眼看向手里焚身,嘴里嘀咕着什么,就转过身去。 青痕知道这家伙估计要发脾气,抬脚轻飘飘地走着,越走越快。连句话都不敢说。 曜晋眼看不知被自己说回来了,倒是有种奇异的熟悉恐惧出现,不会是…… 不知如今是矮矮的个子,比较小巧。不是当年那个七尺红衣白玉郎,气宇轩昂的俊朗。 可是她站在他面前,曜晋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师弟,为兄要跟你切磋切磋。”面无表情似乎本来就是个冷面的。 倦鸟归巢,夕阳欲晚,赤红色水镜融下一日的骤光,揽住这最后一瞬的瑰丽。天边开始黑暗,临近最后灿辰的镶嵌烟霞边上是雪青那种淡雅又沉寂的颜色。 不知倒是瞧得仔细,毕竟青辞台的暮景已是很少见了,也失了当初刚上山来的心境。现如今倒是欣赏得趣。 青痕盱着她手边上的焚身,有些胆寒。 “青痕这景色你也是很久未赏了吧。”语气兴兴的,像是占山为王似的。不过他才打了这山上的主估计也是差不多的。 “我很好奇。”青痕说出这一句话来。不知回头看。 “你以前是如何做这里的师兄的,明明……”他低着头斟酌着用词。 霞光照在他身上,却是透过去一样,看不到阻隔,不知不错眼地瞧着他,突然眼睛酸涩起来。 “你以前就是个毛躁孩子,也有做人家兄长的时候。”青痕说起往事带着笑意,偏头却看到不知揉着眼。 叹了口气,还是个小孩子一样的心肝。 “那有什么的!做着做着就会了!不就多关心关心同门,帮着打掩护,找乐子。” 不知笑了笑,看着满天霞光却是心里孤寂荒凉。 “他们都不晓得我以前也是个孩子。” 这句话听着就是胡话,谁没个孩子时候。 “我当初上山就是为了帮你,谁承想就栽进去了。” 本是被家里长辈耳提面命的跳脱孩子一出笼子就野起来,也算他运道好,那个浮躁骄横时候遇到了兄长。 青痕曾经拜师过他父亲,只是不过几年父亲去世就没再往来。但是凰钟却是认他为兄长。 那时候世间仍有信川青家,一等老世家。青痕就是出于此,舒朗如月,高洁雪皑,清贵无双。这也是后来凰钟虽然生性跳脱却还是愿意作个君子样,骗了一世郎才君品的虚名。 只是后来,世事无常。 青家一朝覆灭却是人祸。 第74章 那时候还是太平,虽然圣兽陨落,但是百废待兴,各家都是欣欣向荣之时。 青家靠近百妖谷,家族灵脉坐落下土之中央,相传族里在白氏王朝时就看守着禁锢万千鬼窟。 家训主张谦逊谨约,与人为善。喜欢白茶花,信川有一百里平原栽满白茶,花信之期,香气沉雾,白瓣如海。慕名而来的名士满庭,佳名流传。 然而这一切繁华中止于一年雨水霖霖,那时候青家一族抵御坠仙,本来停廊镇守的凶兽噬命从信川鬼窟逃出,万鬼出世,青家一族覆灭。 而这一场炼狱从头到尾竟是出于人祸,噬命凶兽本在沉寂期,埋地于信川附近的停廊,不知从何说起,流言称此地有灵脉,引得无数世家前去霸占,掘地三尺,惊动了凶兽。那时候就知晓此事。奈何牵扯到许多世家,并且此地也的确有灵脉,即使探知凶兽,许多世家也是不愿离去。于是掩盖住事实。 直到凶兽觉醒竟是从信川鬼窟逃出,坏了千年阵法,引得万鬼出。 同时坠仙突然发难,悄无声息袭击信川,其他世家并无支援。 千年世家,百里福地沦为炼狱。 终究是十家之罪罪于一家。 青痕坠身入鬼窟,幸存族人也效仿少主以身殒责,血肉之躯填了窟洞。 血雨纷纷扬扬,白茶啼血。 然信川之外风调雨顺,其乐融融。直到雨水稍霁,天边探出微微雾霭,水青色的天融入虚无。 四方商贩走动货物,这一消息才传出去。 却也是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啊,多么让人可恨可恶的一词。 不知一瞬不瞬地看着青痕,高山仰止,目空一切的青痕也有些发汗,虽然成鬼了不会流汗了,那种尴尬还是有的。 “你瞧我作甚!” 他很是恼怒。 不知却不理,还歪着头似乎痕严肃地打量。 “青兄你最近似乎不冒烟了!” 说完,青痕脸就黑了,当然鬼是不会黑脸的。 其实以前凰钟最为敬佩的就是青痕了,这个如同兄长一样的人物。清雅端正且不迂腐为难,通透灵妙。 简直就是他心里顶顶厉害全美的人物,他还曾经亲切唤他哥哥。 只是一切都变了。 从十六岁的凰钟突闻噩耗从红洲没日没夜奔向信川,抬眼满目疮痍,心凉如水。却看向那人。 那人依旧是一身青裳,依旧绣着最是高洁贵气的白茶,那一瓣瓣织就着金丝银线,沾染上鲜血淋漓。只是向来舒朗清逸的面容扭曲狰狞,竟是吓得他不敢上前。 青痕已经入魔,决定以身饲鬼,来得到保全。 凰钟却是不能接受。 那时候的他还是少年性子,也是爱憎分明。哪怕知道自己并无资格却还是执拗挣上一把。 结果自是输了,少年郎的一腔余恨,满心期待落了空,不好意思再见故人。 “你还是怨我,是吗?”青痕自从成鬼后很少出鬼窟,话也是极少。鬼气森森的,唯独这人还是放在心上的。 “哪有啊!都老黄历的事了!提出来怪让人为难的!”不知扭捏着,打着笑哈,眼里却是当真的埋怨。 青痕瞧着不由笑了声。 这人倒是没怎么变过,依然还是那副心肠。却觉得更加悲惨。 “是我欠你的。”他突然开口,不知无措。 “我教你正邪,要你明是非,莫执于得失,不耽于爱恨情仇。”说着凄然一笑。 “却让你瞧见了为兄为师的不堪,终究还是屈服命了,让你失望了。” 不知呆愣住,伸出手去扯他。他不是矫情的人,想做什么就一定立刻去做,也不怕丢脸。就迎着满脸泪花去拉他衣服,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哥哥,我,我……”就哭起来了,大概是变成女儿身了,也愈发爱哭起来。 青痕听得那声哥哥,心头泛酸。又瞧见他泪流满面。 不知胡乱一抹脸,大着舌头说道。 “我也知道你是无可奈何,可是那时候我,我,以为自己多厉害,不愿意你填窟窿去,后来我才知道哥哥是想清楚的。”可就是这想清楚了才让人悲啊! 那时候青家已是无后路,那件事情但凡留下一个青家人,世家都避免不了审议判决,以正义标榜自身的世家们护得的是体面和利益,可是终究还是自己的体面。幸存下来的青家人如何安置,青家门楣如何置理,而那些私自动土抢夺灵脉的世家又该如何处置。还不如…… 说到这不知就不愿再想下去。 青家他们活得过万鬼厮杀和坠仙偷袭,却活不过人世利益。 最终青痕自己跳下鬼窟,给青家留下一脉。 他们千年镇守的邪物,最后救了他们一命。 世家满意了,他们才能活着。 不知对着昏沉夜色,星子闪现。依旧还是那一双明眸。 “虽然我知道了因果,也学会了屈服,但是错就是错,他们不对!你可以退让但是不能替罪!” 青痕回头看着这个人,还是一副倔脾气。 他知道这个孩子也是自己经历过事,处事也长进老成了,可是一如得知他噩耗那时候一般,他既是悲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那个孩子就是那样,他受不了委屈,可不得不受的时候,他又是能忍,但是一定不会屈服,他一定会咬回来一口。哪怕身死。 到如今还记挂着他的事。 青痕笑了笑,摸摸他头。嗯,这个高度刚刚好。 一阵沙沙声。 不知回头看向灌木丛里,夜色昏沉,迷迷蒙蒙的。从黑暗里踏出一只鞋来,只是瞧见鞋面上水波似的花纹,不知就知道是哪个。 “欢喜呀!”声音还很快话。 “师兄。”成怿踏出黑暗,带着一身重露,连头发都湿漉。却睁着一双浓紫色眼眸盯着他。 不知觉得汗毛倒竖。 “你瞅啥!”声音都哆嗦起来,还往青痕那边靠。青痕白了他一眼,再看着成怿眯起眸子。 “师兄为何瞒着弟弟?”成怿突然笑了一下,犹如月色破乌,瞬丽骤灿般的耀眼却是柔慢。 “都不与我说。”成怿说着还带上委屈的腔调,眼眸湿漉得可怜。 不知浑身一颤。这家伙咋了! “我可不信你从来都没有怀疑!”不知暗自嘀咕着。 这人冷清惯了,哪会突然对人好!自己还不也是捂了他几年才引得他叫声师兄,这家伙还很少叫。 “哦,你终于发现了。”还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摇摇头做出虚弱状。 “我就差直接叫你名字了,你就是不承认。” 我能承认吗!我! 第75章 所以二人行变成三人行了。 我总觉得应该还有一个人来,果不其然,焚身都握在手里了,怎么可能没人发现。 凤旅就站在我前面。 大概是自己底气不足,看到他们都不由自主心虚气短来。 “尊主。”这个称呼倒是好久未曾听了,我摆摆手。很是不喜,他就是来气我的。 “你怎么,也来了?” 没看出老子不想搭理你们吗! 凤旅却是轻快地笑了笑,红衣是很衬他的,就是他以前也没敢这么嚣张啊。 “看出来了,尊主是不愿回来的。” 有读心术! “可是尊主呐,你自己甩下烂摊子就跑似乎很过分啊。” 我摸摸鼻子。 “你可真自私自利啊。”说着就是向前一步,突然把不知抱个满怀。 成怿眼睛都瞪出来了。 “啊哈!” 不知巴眨眼睛,歪头。为何是这个家伙情绪激动呢? “别哭了啊。”拍拍他肩。 “我没哭,只是确认一下尊主是真的变成了女人了吗。” 不知一个爆栗打上去。 顶着一个包依旧风度翩翩的凤旅很是美妙。 不知盱着他,这人是不常笑的。咳了咳。 “你没有告诉小荔枝吧。” 凤旅疑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摇摇头。 “凰荔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荔枝了。” 不知满不在乎,是人当然会变,但是无论如何小荔枝还是小荔枝。 凤旅大概猜到他所想,苦笑摇头。 “尊主这是不打算回来是吗?”不知点点头。 “我已经死了,就不回去了。” 凤旅其实已经有所料到,只是没想到他竟是直接拒绝。 “您不好奇后来的事?” 不知摆手。 “不过是各顾各的,再如何我也是已经死了,死了对前事就放下了。” 成怿看着不知,这么心境开阔的吗? 凤旅闻言惨笑。 “那么您的弟弟呢?凰镜您也……” 话未说完,不知脊背一僵,脸色瞬间惨白。这个人啊!就是知道怎么戳他心窝子。 “他如何,我也是管不着了。毕竟我是个死人了。”说完就笑了一声,很是难听。 “阿镜他死了。” 不知错愕地看着他,哆嗦着嘴唇却也是一句话也无。 “死了?”青痕皱眉。 成怿倒是不屑。 “他刺了您那一刀要了您的命。”凤旅却不顾不知脸色直接说出来。 “他是该死的。” 焚身却射奔而去,直接割伤了凤旅的左颊,血痕绽开。 “你杀了他!”竟是怒气冲天。 凤旅跪到在地,行的是下属礼。 “不敢。他是自裁的。” “自裁?”不知一瞬间失了神,跌撞脚步。 “为什么?”她惨笑一声,“我不是如他所愿了吗?为何?”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去死呀!” 凰镜他的弟弟本就体弱,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那时候却声厉啼血,满是恨意。 “是个傻孩子。” 成怿往站前,拉着不知。 “凤副使提这些事是为何!还想要师兄随你回去吗?” 成怿直逼凤旅,神情很是严厉。 “不。能离开也是好的。”凤旅倒是不在意。 “尊主你还活着是真的很好。”他惯常神色严峻,不假颜色。此刻对着不知却是一脸确幸,隐隐有泪盈眶。 “阿旅啊,我……”不知踟蹰着。 “这样很好。”凤旅一抚脸神色坚定。 “萧神医做得对,其实您忘了最好。不要再记得这些伤心事,我打听了那药不若您再服下一帖。忘个干净的好。” 不知一愣,这他倒是没想过,不过…… “不可!”成怿大声制止,察觉三人皆是奇怪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怯了。 “忘记只会让人好奇,还不是想方设法想找回来。”比如现在不就是这样的情况,要是不在自己愿意得过且过,不去烦恼遗忘的事情,也许…… 成怿脸色发白,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还活着。 不知也是恍然。 其实他也是想过,如果萧蘅白当真不要他想起前事,那她为何不让自己服下全部的解忧,而是留有余地。或许她也是想到这般情况。 不知不由一笑。 萧蘅白,我真的是欠你良多。 凤旅收拾好情绪恢复正常,眸色骤亮,对着不知一拜。 “那么公子您离开吧,去一个无人知晓您的地方。”他眼色真挚热烈。 不知手指却有些发疼。 离开?他早就离开了,凰钟早就不参与了。 只是如今焚身一出,这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只是成郎君你却不得跟着公子。”凤旅目色一厉,瞪了成怿一眼。转头对着不知,带着些阴沉。 “公子,这焚身自您死后就一直是成怿收着,如今焚身归主,他必定有所掺和,他不可信。”说完竟是拔剑直指成怿,出月飒飒凌光也是飞出。 不知把手放嘴巴里。 “不是吧!凤旅!焚身咋在欢喜这?” 凤旅一听重点不对呀!但还是解释说。 “您一出事,他就赶回来了,焚身那该死的,竟是不受控制地伤人。青辞台派人也是无用,偏偏这家伙一来就收服了,后来也没人敢去跟他抢,我去要他也不给,就他拿着了。” “哦。”不知把手放下,看向成怿。 “那它咋出来了?” 凤旅也是瞪向成怿,等着他回答。 成怿脸色不变,很是冷淡微抬起下颚,显得极其傲慢。 我知道为啥凤旅看他不顺眼了。估计以前每次接触到成怿他就这个死样子,欠打得很,我都想打他。 成怿极冷地哼了一声。 “连自家主子都护不住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要东西,没用!” 凤旅脸色一僵,气得铁青。又不能反驳。我也是闭上嘴,似乎我这个早死了的主子更没有发言权。 “师兄!”他大叫一声。吓得我ju举起手来,在! 成怿看着我,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似乎嗔怪又有些难言,还带着些悲哀无奈。 “你别想再撇下我。” 不知呆愣住,青痕转身作聋子,看着风景点点头。 成怿眸色愈深,竟是成了赤红色。 “绝不!” 不知觉得虽然重来这一遭很多人都变了,觉得有些哀伤但也不怎么忧烦。因为人是物非不仅仅是个词,沧海桑田也是真的事。只是偶尔觉得遗憾罢了。 偏偏这个人,这个他忧心了十几年到死也没放下的孩子,好似没有变过。 红洲最高处便是灿金石所铸的凤凰台,那日凤凰台上的风出奇的大,凰钟临暮独立,连凤旅都遣他站的远远。 凤旅脸上带着忧思,望着他。 “阿旅啊,我可能要离开了。” 那时候的凰钟已经不再意气风发,反而阴郁沉默,也不是对一切全然不顾。还是存着些许希望。 “你舍得?”凤旅哀伤着神情,带着恳求一语气,却不敢真的挽留。 “你说我要是离开了,成怿该如何是好。” 不防他下一刻就脱口而出这一句。截着凤旅的话,倒是听不清那三个字。凤旅神色微震,后又垂下眼来,咬住嘴唇。 “尊主便只挂念他吗!” 那时候的凰钟却是摇头失笑。 没有谁离不开谁的。 总是能活下来。 第76章 星夜出行,夜风随意,天地为盖,二三好友也是惬意得很。当然不是如今这种状况。 不知摸摸鼻子很是惆怅,焚身没自己拿着,成怿背着两把剑。神情很是淡然,却牢据着四下,防止不知趁机逃走。 “那个欢喜啊,你不需要这样的。”成怿不理会他。不知有些生气了。 “我都没有追问焚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哦?”成怿抬起眼来,眼底尽是流光月蓝,莹莹湖色。不知不免有点心虚气短的,呃,天气太热了哈。 “你应该是知道的不是吗?”成怿回过头不去看她。 “暮迟。” “嗯嗯。”不知点点头。 “你不就是知道了!”成怿突然大怒。 不知吓得跌坐在地。 “那个,我就想着暮秋哈,她全身而退了,那么暮迟应该也是参与了。” 成怿眼色发冷,逼近不知,她有些害怕,竟是坐地上屁股往后挪来避开。 “师兄,你当真是不知晓以前的真相,还是你知道却无所谓了。”说这话时成怿满脸冰霜,看着他的眼里又是温柔的。 不知叹气。 “我知道一定是有些什么的,但,知不知晓好似不重要了。” 不知仰头看着成怿,她不会梳女子的发髻,现在也不做男子装束。就是简单梳成辫子,有些毛糙。 真成了个小姑娘了。 成怿不由温和下来。 “你还在就行,其他的,以前如何,不重要了。” 一直避开问题的不知却是呆滞一会摇摇头。 “我是想告诉你的,只是没什么意义。” 不知沉默下来,其实他以前性子也不是活泼的,只是后来,知道那样子比较讨喜罢了。 “欢喜。你知道我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成怿撇撇嘴,他只要遇到难题就喜欢问这句话。 “还不是你才疏学浅。”成怿闷闷得说出这话来,语气从没变过,不知笑弯眼。 青辞台以修道第一门自居,自是揽管天下之事,也是落云山不与他争,大概也是觉得天下事真烦。现在来个冤大头也是不错。 凰钟带着一干弟子在西方荒山落清山整山清扫收尾。就是做后勤。其实就是检查还有没有什么邪祟存活,随便打扫干净,不要污染了环境。是最末等的弟子干的活。 凰钟刚好是清扫小队队长。拿着把剑抗在肩上,大摇大摆的像是走在登仙大道上,惹的其他弟子笑弯了腰。 “凰钟!你那是在做什么!那是在扫地吗!” 那个笑得最大声有些消瘦却是神采奕奕的跟凰钟同期入门,与他最是交好也是个仙门世家出身,姓成,叫成倪。 闻言凰钟也不恼,还笑了几声。继续踢开草,敲敲树。像个山大王巡视领地,前些日子,青辞台出剑弟子刚在这围剿了一批邪祟,还差点跟坠仙打起来。像这些普通的草木或许就是法阵机关,一不小心就要命,凰钟这般领头胡来也是为了保证后面弟子安全。 成倪看他不理赶忙跟上去。突然哎呀一声,人就不见了。 凰钟大惊赶过去就看到地面上一个洞,成倪抓住旁边草石才卡住没有掉下去。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看到凰钟连忙救命。 “你先别动!”凰钟探探周围情况,土地还算硬实,不会塌陷。就一把拎起成倪抬头要拉出来,只见成倪脸色一变,青了脸抖着牙关。惨叫一声。 “凰钟!有,有东西拉着我!”凰钟闻言严肃起来。 有东西?还有邪祟吗? “你别慌。”说着另一只手就地画下法阵,沾了些泥土随手擦在衣上,向后握住剑柄。眼光一锐。 “我拉你出来。” 随即用力一扯,凰钟力气很大连着草皮土层都扯出来。他眼睛一动不动,刚拉出成倪就松了手,飞快向前抓去。 手抓到绵软,脸色一僵。脚步微滞,就从扬起烟尘里扯住一个东西。 身后成倪惨叫连天。凰钟抱住这东西避开沙石转身就弹出几十步远,那时候正当午后,阳光热烈树影清幽,落下光斑点点,尘埃飘在光雾里。 凰钟看向怀里那个孩子,不由眉目松朗,笑起来。 “成倪你看!这有个孩子!还挺俊的!” 总是这样轻快肆意的样子。 “你说叫他什么好呢!”凰钟飞扬的眉眼聚满尘光,挑起眼来皆是笑意。那个孩子看着他神情微微松弛,但还是狠狠咬住他手臂。 这样他就松不开了。 成倪一看他咬人就跳起来。 “他刚才还咬我呢!”却见凰钟没有半分不耐,反而眉开眼笑的。 这家伙莫不是傻了。 “你瞧他!”凰钟眼睛都发着光。“像不像我弟弟!” 成倪摇头。 “你想你弟弟想疯了!”他也不知道凰钟是不是真的有个弟弟。反正就随口一说。 凰钟不理会他。 抱着怀里小孩,很是高兴。 拿起袖子给他擦擦脸,小孩白净了许多。 “这样更像。” 凰钟抱起他来,笑眯了眼睛。 “我要叫你欢喜。” 夜风簌簌,唯有一轮弯月依旧长存。想起往事成怿不由面容温柔,不知有些愣怔,像是隔着前世一般的记忆。 回过神来,眼前是自己几乎养大的孩子,身后青痕和凤旅坐着火堆旁,那是他的少年时。 凰钟才意识到真的是过去了。 “你和采筠啊,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一句。成怿不管是为什么都是皱起眉来,那家伙凭什么和他相提并论。 就听到不知幽幽低语。 “其实是不一样的。” 不知面容模糊起来,笼罩着一层木讷。皮肉不动。 成怿讶异却还是保持安静等着他下一句。不知讷讷看着成怿,这是自己养大的,护着的。采筠也是一样,但是,但是他如今是司钰了。 “我知道我以前,就是凰钟他死了,司钰他掺和进去了,还有,还有许多原本关系不错的人,他们也是愿意看到这结果的。” 成怿面色僵硬住,他知道这些可是他以为凰钟是,不知情的。可是他知道,那么…… “为什么还要,去死呢。” 不知没有回答问题,青痕起身走近他们,目光冷冷,扫过成怿极其不善。 “去烤火吧。” 不知一听连忙打滚起来,屁颠颠就跑去。成怿愣神,刚想起身,就被一只手拦住。 冰凉,瘦削而且诡异的怒气。 “他不是傻子,不要一直触他霉头。” 青痕看着成怿还是倔强不肯服软,有些气愤,抬手就被抓住。不知笑嘻嘻的。 “那个火灭了。哥哥重新起一下呗。” “……”我是只鬼啊! 不过看在不知面子上还是松手。 不知轻呼一口气,拉着成怿看。他撇开他手,扭开头去。 生气了?不知跳过去看,就看到他脸上有晶莹流落。 “你哭了?” 成怿不理他。 “别呀!不要哭了!哥哥就是觉得你有点烦了,虽然我也这样觉得。”说着不知还自己嘀咕起来。 成怿面色一僵,更不理他。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坦白!你要怎样!你说呀!” 不知急忙着。 成怿咧嘴笑,上钩了。 第77章 “我要知道所有,你死前所有的事!” 这些都是瞒着成怿的。 不知恍惚了。 这世间的所有恩怨抛开一切情谊,道义,爱恨情仇,也不过是一个个故事,朗朗上口,或曲折或平淡。都是寻常,悲欢离合的是人罢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的不过是旁观者。 不知叹气,抽出手来摊开向上。 成怿不明所以,也是探头去看,她手掌白皙柔软,掌心却有一道粼粼光泽,瞧着很是眼熟。 “这是!”成怿大惊。 “离合镜,悲欢崖。百妖谷中断肠人。” 不知也是没想到如此,如今想来采筠可谓是用心了。 饶了一个大圈子就为了他回去。 回去哪呢? “大概是采筠吧。”不知倒还没生气,成怿一听到这名字脸色铁青,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这两人怎么就不对付呢?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 成怿看了不知一眼,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 “他就是个娘娘腔,装女人骗你!” “!” 采筠不就柔弱了点,咋就女人了呢! “不要这么说他。”都是我养大的。 成怿听了眼色就不好了,还喘粗气了。 “你还拼死去救他!” 不知眨眼,那不然咧。好不容易养大的。 很明显成怿非常不满意。 “他害死了你!”企图激起我的厌恶吗? 我不理他,自己坐下来。甚至还抖起来了腿,成怿脸色更差了,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坐下来。还蹭着靠过来。 “我错了。”成怿扯扯她衣袖。 “嗯。”没错,就是这样子。这才是我养的。成怿还推着他,摇摇晃晃的。嗯。 “好了好了。” 还是我大方啊。 “你是不是很享受这样子。”成怿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 “撒娇。” “呵呵!怎么会呢!” 成怿目光徒然变得锐利。不知心里发毛。 不知赶紧跟凤旅打眼色,多年默契之下,凤旅接过话头。 “所以接下来要去百妖谷。” 青辞不置可否,反正他倒是希望如此。成怿闻言脸色又难看许多。 “好啊好啊!”不知欢喜地鼓掌,最喜欢百妖谷了!后背突然发凉,成怿咬牙的嘎嘣声近在咫尺。 “师兄真的是沾花惹草得很!” 凤旅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想倾梦氏谷主必定很是欢喜。”说着对着成怿挑起眉,很是挑衅。 “倾梦啊!好久不见了!”不知果然开始高兴起来。 青痕看一眼成怿握紧的拳头。 “你要适应。”又看了眼兴致勃勃的不知。 “他就是个傻的。” 成怿听了安静下来,也是点点头。 “你们在说啥!”不知探出头看他俩,不约而同地撇开。 “没有。”异口同声。 我哼哼。 “凤旅,你没有告诉小荔枝我的事吧!” 凤旅摇头又犹豫了一下。 “其实凰荔她,今次来青辞台有些奇怪。她可能猜到您还活着,只是……” 凤旅皱紧眉头。 “她很不简单。我总觉得她似乎怀着一些……”我竖着耳朵听了很久,没一句说到点上,不由皱眉。凤旅可不是个拖沓的人。 “到底是什么!”成怿更急躁。 “尊主。其实凰荔她从一开始就,就知道了。”说完隐晦地看了眼不知,成怿狐疑扭头看向不知。 只见她脸色苍白,瞳孔紧缩,竟是一副水淋淋透汗的模样。 “不知!”很是急切地叫唤。成怿上前握住她手,一片冰冷湿润。 凤旅看着她,低头。 “尊主,她早些知道也是好的。不然……凰林可能连一个人也留不下来。” 不知闻言哆嗦着嘴唇,很是惶恐。 “我,我不是交代好了吗?我死后,就,就带着他们退回凰林,有凤梨在,他们会顾及。而且梧桐那一族他们不敢……” “尊主!死者已矣,而且保住他们又如何!族长他以前何尝不也是……最后呢?” 凤旅眼里带着不赞同,隐隐有些谴责。 成怿一瞧不由气愤,可突然心里一紧,赶紧握住不知的手,回头一看果然她脸色更加惨白,眼睛垂下,不敢抬起。 心头一痛。 他又能有多骄傲呢!生于最是尊荣的红洲,即使后来身为尊主。他内里却还是自卑的。 “不知。”他比较喜欢这个名字。就像是重新来过一次。 “欢喜?”她看着成怿,有些胆怯,自责。 “我说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成怿今晚第一次笑了,带着温柔体贴。有些哄骗的宠溺。 “很多事情哪能都料到,又不是神仙。” 成怿拍拍她肩。 凤旅看着不知,感觉她不自在地避开他眼光。有些急躁。 “我不是指责你,而是,尊主你,实在是……”他轻嗤一声,似笑非笑的,有点悲哀无奈。 “太护着他们了。” 不知抬头不明所以。 凤旅压抑了很久,从成为凰钟跟班开始,别人眼里这个少年总是明朗飞扬,几乎无所不能。可是再往前,那个暴雨临危的小村落,也是个因为胆怯抱着膝哭的孩子。在他眼里公子也是需要关护的,即使他表现得十分坚强。 “公子。”不知看着凤旅,却退后几步。这个人从小就跟着他,他所有的情绪窘态他都知道,所以他更怕这人的指责。 “其实你可以试着去依靠别人,不用那么累的。”凤旅想了许多,还是斟酌着委婉些。 可谁知一说完,不知就哭了,豆大的泪珠顺着腮滴落。 成怿眼神都要杀人了。 “我已经够,委婉了!”凤旅断续地说着。 “不是你,我只是想到很多人这样说我……以前我还能笑笑,现在,呜呜,笑不出来了。” 成怿僵住了。以前…… “师兄,从来都是你护着他们,可你想过没有,要是你有难,他们又能护着你吗?”那时候入芷江之事刚发生不久。成怿就赶忙去了红洲。那时候的凰钟呢? 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呃,做人嘛!还是不图回报才显得我伟大高洁不是吗?再说了不是有你吗!” 我?成怿几乎要笑出声了。到了关键时刻你不也是,弃了我。 这世间哪来的同生共死,真正的生死终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成怿心底一片荒凉,看着抽噎的不知咬咬牙,看你还敢这般吗! 还敢的。 凤旅走上去,摸摸他头。 “公子,不要担心,也不要怕。总归凤旅如你所愿。” 不知抬眼看着他。 那时候暴雨倾盆,爹爹垂危,阿姐看护着。自己一个人躲在廊下哭,这个人就一直安静陪着,直到后来。 他在面前蹲下,也是说了这句话。 已经很久很久了。 “阿旅。”凤旅心里微微波动。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她抬眼是一片清澈,一如当初。 “公子很厉害。只是你要先护着自己才行,别人真的无所谓。”说到这一句,凤旅觉得心好累。 第78章 这回,不知却是重重点头。 天色将明,这一夜都没睡啊。不过倒是轻松了许多。只是焚身都跑了,也没什么人追过来,曜晋被打的很严重吗? “我们从传送阵去百妖谷,那样快些。”青痕这样提议,凤旅却是皱眉。 “先检查一下阵法,百妖谷的阵法很久没用,而且有些奇怪。”成怿这样说,然后看了我一眼。 “太平静了?” “的确。”凤旅出声,“凰荔可还在山上,她总不会不知道焚身动静。曜晋可是追过来了。” 难不成是曜晋把他们都赶走了? 不管了,先去传送阵再说吧。 青辞台依山而建,占地极广,又非常注重隐蔽幽深,外罩个三五法阵,连漫山云雾都是召法而来,为的就是营造个神秘遥远的感觉。 传送阵大都在山下,由守山弟子分出一支去看守,各处地方来往已是十分健全。但是百妖谷这种百年不去一回的地方,传送阵就偏远许多。 在荒无人烟的谷底里,连阵纹都被尘土掩盖了一层,还有一层黏糊的土层,更别提整个谷底昏暗潮湿的。 隐隐中有奇怪的气味。 “阵法倒是没被破坏,就是得再加强一下。”凤旅微笑。 “欢喜先看看周围情况。” 成怿挥手出月粼粼流光,飞高起来照亮谷底,到处都是枯叶灰尘,偶尔有暗水滴落的声音。 “怎么了?”青痕问着。 “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我环视一周,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修好了。”凤旅笑着走过来,我也去看一眼法阵,也是没错的。 阴风阵阵的,这谷底很是阴森。 “快走吧。” 成怿抬手往法阵注入灵力,一时间金光大盛,凤旅拉着我往阵里走去,青痕不需要这种法阵,他是鬼魅,可以瞬移过去。他就站在外面,看着我们。 我总是对这些传送阵没好印象,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传送错误,差点要了我命。但是在仙家里对这种法阵很是熟悉,基本算是不错的出行方法。 滴答滴答 是谷底的水,但是有水,应该也有动物才是,这种谷底应该很适合蝙蝠一类喜阴的,怎么一只也…… “不对!” 法阵已是开启,瞬间就消失不见。 青痕有些错愕,刚才她说什么了?他一脚踩在黏土上,微微皱眉。这是动物的粪便吧。 传送阵阵法没错,那么…… 他猛的回头去看,传送地点呢! 不知醒过来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倒不是瞎了,是眼睛被蒙上布了。四肢也被绑住,动弹不得。只是也不难受,看来这人没打算这么虐待人。 但是这是什么情况!耳边一丝声音也无。都不来关心关心一下吗? 看来传送阵的确有问题,只是……不知突然觉得好笑。 咿呀一声,就有轻轻的脚步声。应该不是刻意压低,而是这个人本来就是如此小心谨慎。 眼前一亮,眼睛受不了闭上,反正已经被抓了,看不看也没多大关系。 咦!我小心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光亮后就重新归于黑暗,是没点灯的昏暗。我面前站着一人,看样子他应该在端详我。 突然胸口一紧,他伸手捂住我心口。 咦!倒是没什么旖旎心思,他大概是在检查什么。 “果然是你。” 这声音!我抬起头努力去看他,这家伙明明察觉了却笑了一声,还是不点灯。 “暮迟!我知道是你!”那人不理会。 “你就这么抠吗!点灯!” “就抠。”倒是理直气壮的。 “……” 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可见周围情景,但是这个人只看得到大概轮廓。 “暮迟,你这是干嘛?”我似乎好像跟他没有仇啊,只是……我也认为萧蘅白和我这么也算朋友,她就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我有妄想症? “不清楚吗?”黑暗里一点青芒闪过,突然心上一疼。 那青光横扫而来,就扎进我胸口,浅浅的一层,我都能感觉得到心脏跳动着带有些凉意。 他要是再往前一点,吾命休矣。 “你好狠!”不对!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仇吧!应该是交好不是交恶才是。”这该死的脑袋,到底我哪里惹到他了!完全想不起来! “呵” 他终于出声,只是心上一疼,他真的往前捅刀啊!多说几句呀! 他松开刀,青芒跌落,血腥味也弥漫开来。不行! 我扭动手,尽力用食指在掌心写字。 嘴里刚想念语。突然冰凉刺骨,嘴被迫嘟起。他手掐住我嘴捂在我嘴唇上,嘴唇都变形了。 “呜呜!楞!” 这死家伙!鬼投的胎啊!手冷成这个鬼样子! “还想念什么!”暮迟声音很急促,好像脱力一样,呃?难道他很用力地捅我刀?我也没这么费力气啊!就是心口凉嗖嗖的,血还流着呢! “凤凰真血啊,难怪你不敢让它现于人前。”那声音清润悦耳,但我后背发凉。 “凰钟你真是……该说你什么好呢!”他突然捅我伤口,我啊地一声大叫,他似乎愣怔一下,就松手。 疼的汗一滴滴流下,我费力睁眼看到他拿着一个瓶子盛了一些我的血。 “不要!”喉咙嘶哑,像是扯裂了声带。 “你以为你守得下去吗?凤凰一族的谎言。”暮迟靠近我耳边,有着亲昵缱绻的意味。 砰地一声,光亮大起,我眯起眼睛。 “你在干什么!”是成怿! 我抬眼去看,白光之中隐隐人走来。 我才发现不妥,大概是现在我和暮迟的样子太引入想入非非,暮迟靠着我,像是依偎在我怀里,当然我可不认! “来得倒快。”暮迟一点也不慌张,我还能瞧见他白皙得病态的皮肤上暗青色血管。 “欢喜你先别过来,暮迟他,他会有后招的。” “呵!你倒是了解。”暮迟突然探头到我脸边,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也是想不通他干啥。 然后就脸上一热,有软乎的触觉,我脑里一片空白。 “你敢!”成怿气急败坏地叫吼,风声一动,我耳鸣得愣怔住。来不及叫他冷静。 但是,但是…… 我只是被亲了吗!我还没亲过女孩子呢!软绵绵的女孩子。 泪流满面。 “呵!上钩了!”暮迟极其轻快的笑声,成怿踏上那方地面塌了下去,成怿大概落陷阱里,就听到出月出鞘的厉声,还好还好,还活着。 看到眼前暮迟的后背,哼! 我瞪他。 臭不要脸! 手里写完字,往上一打在手腕处绳索,哗啦一声断开。 暮迟回头,我一掌拍上他心口。 第79章 “受死吧!” 嘴上这样说,手里还是放轻了几分。 暮迟受了一掌却也是反应灵敏地躲过,滚到墙角的手在墙上拍了几下,突然无数白光出现,就纵横交错把他隔绝起来,聚成光网。 “你给我说清楚!干嘛要偷袭我!” “这种事用得着吗!”暮迟突然发力,那光网逼近,滋滋带电的闪烁着。我后退一瞧地上那坑,成怿已经出来了,正站在后面,我又拉着他跳下去。避过那网,不过成怿似乎想要拒绝我呀!难道他赌气了。 一下来才发现这坑竟是无底的!难怪他拒绝我! “啊啊啊!欢喜你咋不说一声呢!” 声音都撕裂扭曲了。 极速坠落中,成怿漫不经心的声音远在云端。 “我不知道你这么蠢的。” 呦呦呦!还骂我! “不管了!我们一起死吧!”使劲拽紧他手,他倒没反抗,反而也拉紧我。 成怿嘴角一扬,一起死也好。 又是无边的黑暗,我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是又很适合。 凰钟其实从来都在黑暗里。 幼时教养磨练心性常独自处在小屋里,凰林虽然有鲜花平川,但休憩处多是阴暗,一直长到成年出林。 落云山也是隐蔽之所,多是山洞修行。后来青辞台又是藏书堂,寒冰洞来的。尊主嘛,又是身有躁症,当然是越少示于人前越好。 慢慢闭上眼睛,沉浸入黑暗。 眼睫有微风轻扰,痒乎乎的。脸颊上又有些暖热,未睁开眼就知道有万丈阳烈璨熙。眼皮都遮挡不住的光亮,这暖洋洋的感觉很好。 不对呀!现在是晒太阳的时候吗!动了动手脚,还是先躺一会吧。 “呜呜呜” 隐隐有哭泣声,谁呀! 我睁开眼,果然是满眼光芒,怀里都是阳晨,暖烘烘的。触手皆是软绵的细草。这是哪里?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愈发明晰了,翻身坐起站起来,往后面树林走去,那声音就在那里。 大概是初春吧,虽然阳光暖暖但树叶还不甚浓密,偶有新芽初生,极嫩的芽绿色,清新润泽的。看得让人欢喜,光色铺就草绿,略深的是婆娑树影。 我放轻脚步,走向那三人环抱粗的大树,叶声希希,那哭声缓缓,似乎脱力。 转过去看到一个白色衣服的孩子,赤着脚,衣裳沾着土尘和泥,正哭着。声音娇娇的,是个小姑娘。 “你怎么了?”放柔声音,怕吓到她。 小姑娘还是吓到了,跳起来看了我一眼惊呼着就要窜逃。 我一急就抓住她后颈,这个姿势似乎很是熟悉啊。 “啊啊啊!救命啊!”这丫头叫的很是急促,可声音却是低哑。我突然想到这是青辞台的后崖平地,不过应该是十几年前时候的样子,我难道是入境了? 看向手里的掌心,白白的,没有什么奇异处。还是这是梦境? 看向手里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把她放下来,她哆嗦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你是谁呀?怎么在这哭?”想了想。 “我不是坏人。”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呀,那小姑娘似乎在揣摩我话的可信度。给她个大大笑容,她就呆愣住眼里更加恐惧。 咦?难道我笑的很可怕? “我认得你!”小姑娘大着胆子说。 嗯!随手就抽出衣袖里的折扇来,别问我哪来的,记得当年年少该装风流倜傥的臭美劲还在,当然备着把扇子来倜傥一下。 我果然是大名鼎鼎啊。 “你就是那个穿红衣的,娘娘腔!”还一副终于想起来的欣喜模样。 手痒痒的,小丫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哭看来也是有理由的。 伸手捏起她腮帮子。 “小姑娘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呢!” “呜呜呜!”她捂住脸泪眼婆娑着,好生可怜可爱。 算了看在你长得漂亮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咕噜咕噜 小姑娘红了脸。 这是饿了? 收起扇子,要是这里是十几年前的青辞台,那我还是能带她找吃的。 “呐!把手给我,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还怯生生的,我一把拉住她手。嗯,手还挺大的。 小姑娘还赤着脚,不好走路,我脱下鞋子给她,我是个大男人嘛。 走着还噘着嘴嘀咕着,我听不太清。 “你说什么?” “是妹妹。”说着又低下头去。 “什么妹妹?”还有妹妹呢? “是妹妹说的。”她有些怕我低着头,“妹妹说你是娘娘腔。” 这我倒是听清了。 摆起一张亲和大笑脸。 “谁是妹妹啊?”看我不打断她腿! 她迟疑着,嚅嗫着不敢说。我伸手揉揉她头,尽量温和地说。 “我不会找她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眉头挑起,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呀。你就是那样的人!” 背后突然有人拆我台,今天咋就这么衰呢!嗯! 扭头去瞧。 没看到! “低头低头!”气急败坏的。 哦哦!低头去,暮秋就站在我后面,矮了好多,也是。十几年前,她就是这么矮。 “干嘛!”没好气。 “不准欺负他!”呦!还气鼓鼓的。青蛙啊! “欺负谁啊!” 就看到那个小姑娘跑到暮秋后面,探出眼来看我。 “这是你妹妹?”暮秋还有个妹妹吗? “瞎说!这是我表哥!”暮秋一如既往的臭脾气大嗓门。 等等!表哥?我揉揉眼。 “这不是个小姑娘吗?” 合着你们黑海都男生女相啊! “你好意思说我是娘娘腔!你们黑海才都是娘娘腔!”气得跳脚起来。 暮秋横着张脸,明明矮了一截还气势十足。 “你穿红衣服就是娘娘腔!” 倒是无可反驳。 小姑娘拉拉暮秋衣袖,满眼泪花的。 “阿秋,我饿了。” 好可怜惹人怜的孩子,干嘛是个男孩。 “我带你们吃去!”暮秋这丫头就会欺负老实人,还不是一样饿肚子。 “你又偷跑出来了。”用扇柄敲了一下埋头苦吃的暮秋,她哎呀一声瞪我一眼继续吃。 “那真是你表哥啊?暮迟没说过啊!” 咦!不对!暮秋是干啥子关系关禁闭的!她母亲司家!她表哥! “啊!你合着还在青辞台藏一个司家人,呜呜!” 暮秋赶忙伸手捂住我嘴!呜呜呜!你没洗手! “你小声些!”暮秋难得严肃。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又不能让我哥知道!知道就惨了!”暮迟一定拿他祭刀子,来换取其他世家信任,也许还能把妹妹换出去。 “那你打算怎么着,还带着他在青辞台受欺负?” 暮秋拖着腮子很是苦恼,饭都吃不香了。一边“小姑娘”也停下来,小心打量着暮秋,偷偷捡米粒一样一颗一颗扒拉到嘴里。 我好笑,直接把碗端给他。 “吃吧吃吧!先吃饱再说。” 暮秋皱巴着小脸。 “要不你带着他吧!”突然来着一下子。 “别呀!我还不想死呢!” “你哪会怕死!带着我表哥跟你捡回来的那个欢喜什么的一起养不就行了吗!” 你倒是打算的好。 第80章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他害怕着低着头很是卑微。 “嗯~”我拍打着扇子。 “那就叫你采筠吧!”随即掏出一块玉佩给他。 那孩子兀自抬起脸,满是欣喜又带着错愕,最后笑得开心,重重点头。 满眼都是欢喜。 我也笑了,刚想伸出手去。 不对!我要出去啊!这不是现实,这是记忆里。 我转身就跑,绊到了门槛,差点摔倒了。衣角一重,挂到什么。 “师兄。” 咦!欢喜的声音。 回头一看!!! 一个扎着小揪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冷脸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咋越看越眼熟,我凑近看。 白白的,冷漠的表情,扯着我的衣角以及淡紫色的眼眸。 咦!欢喜! “欢喜你怎么变成女孩子了!” “欢喜小姑娘”冷着一张包子脸,蹬脚坐上高椅子,晃荡着小短腿。 “你不是喜欢小姑娘吗?”声音冷冷的,眼睛却盯着我,期待着什么。 怎么能板着脸扎小揪揪呢! “哈哈哈啊!”拍大腿笑醒。 欢喜也太好玩了! “哈哈呵呵呵!”睁眼又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啪的一声。 巴眨着眼睛,我这是拍到什么了? “凰钟!”有人叫我! 手感不错就是有点凉,捏一捏。然后有光一闪,照亮暮迟的脸,他脸被捏起变形,捏着他的那只手是,我的。 巴眨眼,装死还来得及吗? “呵呵,暮迟啊!你咋在这里呢?手感不错啊,要好好保养。” 暮迟纯黑色眼瞳一动不动的,嘴角牵起,带出一些阴恻。 “你躺着很舒服吧。” 呃,我好像被吸附在地上了,不过四肢还能动。 暮迟扯开我手,退到我够不着的地方站着。 “那你就躺在这里吧。” 说着又摸出一柄青芒闪烁的匕首。 “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刀子!” 那刀锋就抵在我鼻尖,暮迟咧出一口白牙,阴森森。 “你有这一天啊!天之骄子一般的凰钟。” 天之骄子? “你不是想让我说说话吗?说什么?为什么吗!” 努力往后避开,那刀却更向前压下来。 一滴血珠浮在白刃上,极其显眼。 “那我告诉你,我和你没有仇,甚至你于我还有恩呐。”这语气不想有好果子的样子。刀锋狠狠在左脸上划开一道口,麻麻的疼痛泛开了凉意。 “我就是讨厌你!” 我怎么这么背。 “欢喜呢?你刚才不说话,现在又愿意说了?” 暮迟的呼吸声很轻,他靠的很近,呼出的气都吹到我面上。 突然阴冷的手触上我右颊。 不禁打个寒颤,这就惹怒了他, 一滴水滴在脸上,一阵温热。然后就是麻痒酸痛,刚好流进伤口里,疼。 暮迟他……一直都是个不会让人留意到的人,存在感很弱。 想想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好像是暮秋,不对!在暮秋之前,但是却没有暮秋的情谊。他像一道单薄的影子,存在但是不在意。 “你还真是冷静,现在在发呆?” “呃!你还真了解我,我刚才真的在发呆!” 右手伸出抵住他眉心。 暮迟从一开始认识就让人觉得到很疏离,给我一种戒备感。 成怿说出他的时候,我就备了一手。 黑海的法术,畏火惧热。 他的缚灵术将经脉流转的灵力所在吸附在地上法阵,只要我运行灵力就被吸附得越紧。 但是反其道而行,将手臂灵力打散,举起手来,划破掌心,凤凰一族的血本就极阳极热。 他果然凝固住肢体,但凡修道者灵力运行周身,这一下子他全身都紧绷起来对抗这一股热,自动保护自己经脉导致他灵力削减。 噗乎 可以动了。 终于坐起来,我把暮迟跟我掉了位置,把他压着地上,重新改了法阵铭文,现在轮到暮迟被吸附在地上。现在可不是缚灵术,是捆生灵。 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就挣脱不得。 “哎呀!累死了!” 手臂好疼,打散灵力说来容易,可疼起来要命。 暮迟看我抱着手乱跳着,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很想看我吃瘪?”这人咋这样! 暮迟一听突然就拉下脸来,脸上都结冰一样。 “谁理你去死!” 我也不怵他,抱着胳膊凑过去,嗯。满脸冰碴子。 戳一戳,哎呀!还咬我! 我就蹲在他旁边,仔细打量他。扯他衣服。 “你干嘛!” “我就看看!” 成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就看着这一幅场景。 暮迟欲哭无泪的羞愤欲死模样。 成怿神识动荡,惊得腿软了。 “哦!欢喜呀!你来的正好,一起呀!” 一起呀!一起呀?一起…… 萧蘅白到底给他吃了啥! 对他后背一拍,暮迟浑身战栗。 成怿看得眼睛都疼了,她到底在干嘛! “好了。”不知拍拍手,站起来看暮迟痛苦地蜷曲扭动。 我也不想的。 “暮迟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嘛?” 伸手运起灵力轻拍在他手臂肩膀处,暮迟呼出一口气,浑身疼痛稍缓一些。 “我要你死!”说着猛烈咳嗽起来。不知疑惑,成怿冷着脸上来踢他一脚。 “为什么?” “我讨厌你,讨厌你永远一幅施舍于人的高贵模样!厌恶你高高在上惺惺作态的恶心嘴脸!” 这这这! 成怿也没料到这,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低头看向暮迟,我蹲下去。 “就算我让你讨厌,也不至于杀我吧。”摸摸鼻子。 他翻过身去不再说话,粗喘着气。 我顺势坐在他旁边靠着他,也挺累的。手还疼着呢。 成怿也过来坐下。 “欢喜你怎么过来的?”有路出去吗? “我就在隔壁,听到声音。” 他环顾四周,四处皆是光滑石壁,敲打了好一阵也没找到机关。 出不去啊! 目光滴溜溜就停在暮迟身上,嘻嘻嘻。 “暮迟啊,怎么出去?”笑眯眯的。 “我会告诉你吗?”还喘着粗气呢。 “那刚才,再来一次,也不是很痛吧,你就忍忍还是想想要不要告诉我?” 说着就上手,一掌拍上他背,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 “你这个……” 两眼一闭就晕了。 这么不耐打。 第81章 “你说暮迟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抱着腿屈起膝来。 “想杀了你呗。”成怿没好气。 滴滴答答的,像是水声。 成怿突然开口。 “我以前憎恨过很多人,都是与你交好的,暮秋,凤旅,青痕甚至师父,但是我却有些依赖暮迟。” 我回过头去,成怿的面容模糊不清,其实已经适应了黑暗,也可以点起光明,但不知为何我俩都没提起,想给对方自己一个可以藏身之处。 “我,是不是不回来,比较好。” 死去的人就好好地入土为安,干嘛还冒出来,陨了一个人的命,还打破这已经安稳下来的秩序。 暮迟只是开头,后面会有越来越多不想见却不得不见的故人,或笑靥或刀剑。 果然往事不可追,故人不再见。 那才是对的。 我仰头抬起眼,努力宽慰自己突然郁闷的心情。脸颊有些疼,现在结了层冰霜。 我的血不可以流下。 泪也一样。 突然心情挤出一隙空缝,那不住的恶趣味涌上来。 我回头对着成怿背影。 “要不你们把我埋回去吧!记得立个碑!”想来也是好笑。 “不行。”成怿永远不能感受到我的趣味,硬邦邦地拒绝。这人总是不解风情,我当初咋就捡了他呢? “红洲前尊主凰钟,是死无全尸的。哪来的地,埋你。” 酸楚突然咕噜咕噜地冒出来,浸得我眼都酸了。 不住揉揉眼,这家伙有进步。 “所以师兄。”他背影变得辽阔,隐在黑暗里,无限延绵着。 他叹出一口气。 “老天从来都没有满足过我什么愿望,所以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敢想要的,唯独这件事,我是希望你回来的。” “你还是回来的好,至少我能得偿所愿。”成怿回头看我,带着绵绵的温柔,眼角不再冷冰冰的,有些疲累却是舒心放松的。 “欢喜。”不自觉带上哭腔,没白养你啊! “咳咳咳!惺惺作态!” 暮迟醒过来了,黑着脸蹬脚去靠墙角,他呼吸很沉重。 大概是刚才打狠了。 “暮迟。”成怿开口,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很愿意对上暮迟,现在他站起来靠近暮迟。 “师兄死后,我,一直发脾气,闹得所有人都不悦。暮秋也避开我,师父也不愿意见我,只有你。”说着他抬起眼看向他眼。 “劝我留有余地。” 成怿迅速伸手掐住他肩膀,直逼他眼睛。 “我以为你是不忍我再颓丧,现在想来是否……”成怿手掐得更紧,暮迟一瞬间白了脸。我向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停下。 “你是不是参与了?” 那声音很轻极淡,心里突然一沉。 却也没什么痛觉。 “那时候师兄说他要去百妖谷一趟,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偏偏在入芷江就遇到截杀,那几个世家子弟为什么突然发难?又为什么后来被屠杀?你说!” 暮迟额头汗水密布,却犹带着一丝笑意,不是嚣张轻蔑而是惨淡狼狈。 “这过了许久的事还问个什么劲!”他尽量抬头看了我一眼。 轻嗤了一声。 “他都死了。还有什么用?你以为他如今就能活?” 突然间心神一亮,我捂住脸,那道伤! 暮迟看着我目光幽深,我连忙去找那把匕首。 “不用找了!”成怿掐住他脖子,暮迟猛烈咳嗽起来。 “沾了凤凰真血心头血的刀刃和伤口,足以让人知道红洲的秘密,不是吗?” “你!你怎么……” 心神大乱,他知道!知道…… 司家,暮秋,还有离合镜! “你们一开始是打算献祭!暮秋是祭品!” 暮迟瞬间眼底充血,几乎怒吼出来。 “暮秋不是祭品!不是!” 我退后一步,几乎是踉跄倾倒一般。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 “终究是白瞎了好心!” 成怿突然心上一紧,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神情以及那眼神。 像极了凰钟,已经成为尊主的凰钟。 无限的恐惧后怕密密麻麻地爬上皮肤,激起一层疙瘩,他几乎禁受不住心里汹涌而出的冷意胆颤。 成怿站起来却跪趴下去,那动静很大,不知暮迟都愣住半晌。 眼看他半滚半爬地吃力扑到不知脚下,伸手扯住她衣角。这时他呼吸声已是很重,像是经历了窒息一般。 “欢喜……” 我一惊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蹲下,他就一把扑过来,紧紧扯住我衣襟,那力道几乎掐得我喘不过气。 “欢,喜……咳咳” “师兄!师兄!不要,不要生气!” 他好似脱力。 心上一揪,赶忙抱住他,安抚地拍拍他后背。他幼时在鬼窟里被我揪起来后,偶有心悸的毛病,随着年龄渐长,这病症已是痊愈,怎么又犯了? “没事没事,你放慢呼吸,安神不要急。师兄在这里。” 我抱着他拍拍,他渐渐安静下来,还是不停地有些抽搐。 看太久他在人前孤傲如高山冰雪,清逸无尘谪仙般的人物。他突然如此,有些心里不好受。 成怿就该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傲气得惹人生气才是。 暮迟也安静下来,看着成怿。他刚才伸出手来,也踉跄着要站起。成怿发病也是吓到他了。 “你,还好吧?”我试探地出声。怀里成怿深深呼出一口气。 暮迟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恢复一些,只是呆滞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 “你,差点要发狂。”暮迟后仰靠着墙上,浑身无力地靠着。 “很可怕。” “我?” 不明觉厉。 果然不能激怒他,暮迟握住那匕首,闭眼掷出去。 我捡起来,刀刃上的血结了一层冰霜,但这种匕首制作奇特,能吸入血液。 所以现在刀锋呈现一种淡淡的血色。 “你是怎么得知的?” “司家在献祭邪神上可以说是鼻祖,黑海,也曾经是司家掌管过。有些记载,我自己发现的。” 说完又闭上眼。 什么发现,估计是黑海那老家主贼心不死,还想着跟司家有联系。 我看向他,撇撇嘴。 “是因为暮秋吗?” 暮迟果然睁开眼睛。 “哼!果然!自己妹妹的命就是命!其他的就是活该!” 闻言暮迟瞬间爬起来。 “那有什么错!哥哥本就该护着妹妹的!我只能顾及到她!” “那你就推我去死啊!我也是有恩过你们兄妹的!”气死我了! 不对,我在说什么,不是说好了不说这些的吗,以前都忍了现在说什么啊。 第82章 “我不管你了!” 这气迟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得受啊! 把匕首捡起来,藏好。不能吃亏了。 “刀鞘呢!” 暮迟别开头不理我。 我还待再叫唤,突然咯吱一声,天明乍破,浇了我满头光亮。 “尊主!”待眼睛适应了些,睁眼就是凤旅的笑脸。 这家伙好久没笑得如此了。 青痕站在旁边一脸冷漠。 这两人没有什么大变化,熟悉得让人热泪盈眶啊。 抹抹眼角。 “青兄!凤旅!我在这啊!” 青痕一脸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叉起手来不理他。 “尊主来!我拉你上来!”还是凤旅好啊!呜呜!见到亲人了! 成怿低头,看着不知伸过来的手,探过去,手掌软绵。果然是女子。 “师兄。” 他轻轻唤了一声,思绪却飘远。 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时候,他出入配着出月,手边执着纸伞。来见被人冤枉而待在凤凰台上不下来的师兄。 “师兄,从来都是你护着他们,可你想过没有,要是你有难,他们又能护着你吗?”果然是气势汹汹。 师兄呢?他仰躺在榻上,对着一树红花似火。闻言抬起盖着脸上的书本,溜出一片红叶来。 他知道了?知道了。 不知回头拉住成怿,见他神情低落的,在他前挥挥手。 “怎么了?” 成怿避开,摇头,看向暮迟。 又踢他一脚。 “这个怎么办?” 哈!我叉腰。 “扔这,不理他!” “好。”成怿这才泛出一丝笑来。 我回头看,光亮倾泻如流,但是仍有地方略是黯淡了些,暮迟倚靠在墙角,不住喘息,眼睛看着我一动不动。带着不可言说的情绪,突然福至心灵,似乎他经常这样看我。只是当初未曾留意。 我也有不对之处,但是不至于道歉的地步。 “暮迟。”我走过去,扶起他,带着出了这个地方,成怿紧随其后。满室的光明亮泽,我还以为是深夜。 待在黑暗了许久了。 把暮迟放下,手搭上他腕处,刚才打了一股力进去他经脉里,跟他原本的寒性体质不合,现在还是引出来的好。 一厢事毕。 刚要起身,他拉住我手。 “凰钟,我,很感激你。” 巴眨眼睛,怎么煽情起来了?这不像是暮迟。 “真的,也许你不肯信,但是我感谢你,也憎恨你。这些都是真的。”现在他都眉眼垂下,没有平时的冰凉,有些寡淡的笑意牵起嘴角。但没多愉悦。 我摸摸手,哦哦地点头。 “你总是这样。”语气好无奈。 暮迟勉力站起来,对着我看又闭上眼,挥挥手。意思你走吧。 我这么不堪入目吗? 成怿过来拉着我,表情嫌弃极了。 青痕和凤旅也转身就走,大家都这么宽宏大量的?不把暮迟揍一顿给我出出气? “走了。”成怿挽起我手难得地笑了笑,害得我轻飘飘的走不稳步,拉拽着向前去。 突然心下一动,回头看去。 玄色衣踞垂地看着就很厚重,滚边开出一支缠枝莲依依却张狂。 他站在阴暗里默不作声,唯有一双眼眸,却也是尽黑极黯。 “暮迟……” 手下一紧就被拽出去,来不及再说什么。 似乎光明也跟着离开。 暮迟如是想着,又轻嗤了声,抬起手看着掌心。 “呐!这莲花给你,配你!”那人似乎永远都不知黑暗,不会颓唐。暮迟顺着衣袖整理仪堂,还是红色衬他。 …… 百妖谷,就在眼前。 御剑飞行由上而下望去,深陷的峡谷宛若巨龙盘旋蜿蜒向东西方,嵌入地层极深,却盖着一层灰蒙呛人的重雾,如同一潭死水。 “这?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又错过什么了? 青痕默然看了我一眼,抬手击掌。 眼前光景似乎带着灵性,瞬息即变。浓重灰雾缓缓沉下去,一炫炫彩艳轰然绽开,如花一般。 浅红,霞粉,烟紫一捧捧炸开若树花顺风雨而来,一股深紫色巨风突涌上天,不知吓了一跳,摇摇晃晃才稳住身形。 临近一看,原是无数花瓣汇聚成风,扑她个满怀满眼。 顺着盖头迎面的花瓣,一袭烟紫软裳混迹在花雨流天中翩然而至,隐有乐音同来,那女子遥遥看去便知妙曼。 明眸若水,启唇含丹,发髻间一枚银光流逝点艳。 她柔夷伸出,头自然偏向一边,带出女儿娇态,鬓上步摇流苏轻晃,曳出一片银色瑶光,泠泠成乐。妙目盼向那人,心神自摇曳驰动。 “阿兄。”音如玉碎珠落。 成怿瞬间脸黑成炭。 他甚至都不用思考,看那人靠过来就极顺手一推,很是戒备。 在成怿将近二十年的伴兄生涯里,凰钟自是招蜂惹蝶得很。有采筠,暮秋这等亦兄亦友情谊匪浅的,更有萧蘅白这种舍命相救的恩情,还不论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但这些都比不上眼前这人。 生而为妖,天性妩媚自是浪漫天真喜人得很。 倾梦好在成怿心里就是这样的角色。 当年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凰钟就要做了人家上门女婿了。 她就这样站着,便是风情万种。 青丝如瀑,吐气如兰。 不知都要忍不住抚一下不小心吹到他肩上的发丝,入手柔顺,乌亮水滑。极其漂亮,更别说那双潋滟秋水的眼眸。 “你出落得越发美了。”不知一脸欣慰,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慰藉。 成怿一听,鼓起脸来不愿去瞧他。 “阿兄很久没有来了。”倾梦好挤开成怿,占据了不知右边。 上下打量,突然捂嘴笑起来。 “阿兄成了阿姊了!” 这语气咋怎么欢喜呢? “呵呵,意外意外。一言难尽啊。”真是的! “我知道!我还见过萧蘅白哩!她来过这里采了一味药呢!原来……嘻嘻!”她突然笑起来,狡黠灵动,满是生气。 成怿受不了了,又推开她。 “成欢喜!” “你说萧蘅白来过这?什么时候?”不知有些惊讶。 “我不是说了,她来采药,一味奇药。” 倾梦好卷着手指上发丝。 “那是阴阳树的树汁,叫木兰愿。”她又看了我一眼,捂嘴偷笑。 “把人变成女的!” 五雷轰顶也不这般外焦里嫩的。 我捂脸,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事,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青痕难得地脸色瞬变,其实他也想问问来着。 凤旅岔了气,一个劲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只有成怿八风不动,不知求安慰地靠在他身上。 “欢喜啊,就只有你了!” 成怿端着一张脸,点点头。其实也挺好奇的。 第83章 凰钟第一次遇到暮迟,正逢青家出事后,他苦闷无聊时听闻青辞台上来了黑海一脉的正统子弟,明面上说是送来拜师,私下里谁都知道是来囚禁的。 要是以前,凰钟也不大在意。可是一想到青痕,他不由得不舒服。 想去看看传说中遥远海域的世家子弟还有那司家人的样貌品行。是否也不全是丑陋不堪的。 看到暮迟第一眼,凰钟就不信什么相由心生的。也许那人心是干净的,只是出身不由人。 暮迟正卷着裤筒在溪中提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弱文气。肤色是异常的白皙,体格不大,有些女气。 他正在劳作,不比真正带有司家血脉的暮秋被关禁闭,他被散放着干活受欺负。 “你是?”他声音清浅得不像话。那样单薄却清澈的,我笑了笑,心境豁然开朗。 我刚想套近乎,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突然福至心灵。 “你饿吗?” 凰钟最当正好时遇到了最是潦倒的暮迟。 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却自带一股清愁不乐,对着人还是笑得开心,似乎无忧。 暮迟从梦中醒来,入眼是昏暗的灯火,偶有扑朔的轻微声响,大概是飞蛾扑进灯盏里,倒是久违地梦到年少。 黑海幽宁夜色里海潮也寂静下来,悠远亘古不变的潮汐声熨帖梦乡。心在这时候才能完全宁息下来,偏偏那山涧里明艳比骄阳的少年入了梦,扰了心绪。 手边是白日未曾交出的刀鞘,周身简朴无华唯有正中镶嵌着青色宝石,隐有血色流动。 “你要取来他一些血,最好是心头血。” 刀鞘里留下了他的血,并未凝固,泛着淡淡腥气。 这是专为他而设的,来蓄他的血液。 凤凰一族的秘密,神卷传承得来的无上神力,还有这凤凰真血。 他可能要再死一次了。 暮迟牵起嘴角却笑不出来,手按在心口,这里早就空了。 在暮秋被选择献祭的时候,他,做了什么。早就回不了头了。 叮零零 烟紫色纱幔吹起一个幻梦,不知睁开眼睛,不自觉捂上额头。 倾梦好闭着眼皱眉,手搭在他手上,他手心那片磷光微闪。 “怎么了?”成怿身影模糊在纱幔后,声音里带着急躁。 “现在还好,只是做梦时间长一些,会慢慢加重,直到你沉在幻境里。” 她轻叹息,收回手把头搁在不知手上,捧住他手,满眼心疼。 “阿兄怎么成了这样?” 那望过来的眼眸含了无尽忧思和情谊,不知头皮发麻。 嘶 纱幔被蛮力扯下,成怿大步向前,脸色铁青,把不知手抽回来。 “你给我小心点!”恶狠狠的。 “就不!” 倾梦好抬高下巴很是气盛的一张脸,不知刚想笑,就看到她后面一毛茸茸的大白尾摇起来,嘚瑟得原形毕露。 “狐狸尾巴都出来了!”成怿冷哼。 “啊!”倾梦好一回头看到,忙着扑过去。撞倒了桌子上,不知眼疾手快地把茶壶连同茶杯拿走,转身就看到倾梦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成怿也是呆住。 “呃……”低头看看手里的壶盏,那个,这茶挺好喝来着,不能浪费。 “阿兄!”倾梦好都带着哭腔撒娇。 成怿好笑,幸好幸好。 “那个阿好啊,对不住啊。” “阿兄!” 气得她一跺脚。 凤旅捧着瓶瓶罐罐就走进来,抚开一片玲珑珠帘来。 “公子?” 倾梦好看到凤旅收起脾气来,从瓶罐里拿出一瓶来,突然表情挪愉起来。 “阿兄猜猜这是什么?”看这表情还猜不出来吗! “木兰愿!”斩钉截铁的。倾梦好倒是愣怔,看看手里瓶子。 “你都写着脸上呢!” 倾梦好忙捂住脸。 “……” 这只狐狸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咳咳,说正事!说正事!” 倾梦好一整衣裳,恢复一脸正经。 “阿兄啊,这事恕我无能为力,要是萧医师还在,自然能解决。我却不能。” 成怿挑眉。 “都是医师,为何你不能?这也不是寻常病理,萧蘅白当真如此厉害?” 倾梦好唰地一声展开扇子摇。 “这你就不懂了,萧蘅白拜师落云,其医术自是了得。何况有难的是是阿兄,即使是命中定数三更死,她也救得。你瞧如今阿兄不是好好坐在这了!” 萧蘅白啊。 不知低下头,心里突觉一阵无力。 成怿不察,嚅嗫许久也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倾梦好虽然得意摇扇,那一瞬间也是黯淡神色。 “阿兄你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啊。” 成怿哽住好久。 “那这能救一救吗?” 倾梦好一击掌,站起来。 “救是没法子了,只能以其道还治其身!” 说着她手掌一翻一枚镜子置于掌心,不知一看就哆嗦,对镜子有阴影了。 “这与离合镜也是一样,只要那人敢乱来就反射到他自己身上去!但是我不能控制阿兄梦境,只能靠阿兄自己了!” 她从镜子里抽出一段粼粼光来覆在不知掌心,那道磷光倒是暗了不少。 “这没问题。”我握了握手。 “师兄你脸上这道口子为何褪不去?” 抚上脸来,看来还得着道了。 “没什么事!” “其实还有一法的,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倾梦好摸摸下巴思考。 “什么?” “涤灵珠啊。” “什么?这珠子?”不知觉得好像哪里听过。 “那珠子可以洗涤万物灵力,也许可以洗去那个碎光。” “不过没试过。” 凤旅欣喜万分。 “那珠子就在红洲!不过是凰荔保管着。” 成怿一击掌。 “那就好办了!” 不一定吧。我扶住头。 倾梦好摇着扇子,带出一抹笑。 涤灵珠还有什么用途呢? 黑海之中散落着岛屿无数,暮氏为宗却也不能全然顾及。 木制回廊上,暗色纱幔吹起,摇动生风。暮迟捧着木盒一步步走来,清脆声响来自檐下风铎。 传说会引来魂魄。 “暮迟拜见祭司。” 乌木门前,摆着一束红色花草,无香。 暮迟稍稍注目。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暮家主别来无恙啊。”绵软的嗓音,暮迟不由抬头。 红衣曳地,凰荔神色莫名。带着审视看向他手里的木盒,目色愈深。暮迟把木盒移开,避过她视线。 “进去吧。” 暮迟颔首低眉,正要抬脚踏进去。 “你真是无情。” 暮迟充耳不闻。 第84章 “好了!”倾梦好跳得远些,好好打量不知。 她穿起一身红绫锻,腰际挂着一串金色穗草,流苏轻摇,红纱覆面,眼角勾得上挑,微微桃花红色,自是带得溶溶情意,脉脉其间。 “不错不错!这样才有我们百妖谷的女子风情。” 不知扯着衣服,欲哭无泪。 “这样子谁也认不出来你了!” 是认出来也不想认吧! “好了好了!”她推着我,笑得贼兮兮的。 “快出去跟成怿打个招呼,他一定认不出来你!多好玩啊!” 我就这样被踢出去门外,不远处凉亭里成怿端坐着。垂头思索。 那个,我该怎么办呢? “过来。” 咦?在叫我吗? 抬头张望,他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可是这里又没有别人? 大概我犹犹豫豫的样子很扭捏,他终于肯抬眼瞧我,就一下子立马撇过去。 很,可怕吗? “咳咳。” 成怿端起杯子喝水。 “不知,你过来一下。”眼睛飘忽不定的,都不敢看。 “好。” 腰间悉簌悉簌地轻响,成怿只觉得安然悦耳,眼看那红裳越来越近,不自觉便是笑了。 “呐。” 不知觉得手心一暖,摊开一看是枚小小的玉牌。 “这是月下氏的铭牌,表明身份的。” 说着偷偷抿嘴笑了,弯弯眼像是掬了一泓清水,潋滟盼光。 不知都瞧呆了,吞一下口水。擦擦衣服,别弄脏了。 “师兄擦什么呢?”那尾音勾人呐。 我盱眼瞧他,今天咋这么荡漾呢? 莫不是看我觉得变态? 掂掂手里的暖玉,触手温润。 对上成怿的笑眼,我小声的。 “也用不着这个,我就个捧礼物的,谁理会。” “有备无患嘛。”还是在笑,心情很好? 那玉牌翻过来,写着月下成三字,这是成怿的在月下氏的名字? 该不会。 我一哆嗦。 红洲依旧覆盖着烈火燎原风貌的红草,骑马其间风景,自是美不胜收。 “公子是第一次回来。” 凤旅明显很高兴,也是,这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吧。”成怿就不怎么美妙了。 凤旅皱眉,这都快到了。 “先找个地方吧!我,想歇歇。”我看着红草,不由有些发闷。 “那好。” 最后决定在靠近凤凰台边驿站停留,不知翻身下马,裙边飞略,快如翩蝶。周遭停留的人都禁不住一阵惊呼赞许,不知很是嘚瑟地抬头。 成怿看到她那个样子就好笑。 “萧姑娘!”一道声音传来。 身后一辆马车遮帘挑起,露出一张含笑的熟脸。 “你是……”眼熟。 “在下杨山,上次鹧鸪天有缘得遇,那时候竟不认得萧姑娘,失敬失敬。”杨山行礼拜伏。 我连忙扶住他,脸上讪讪。 鹧鸪天呐,那个牛皮糖没来吧。 “萧姑娘勿忧,家兄未曾同往。不然现在应是在眼前了。”说着他微微笑,神色很是挪愉。 “呃,那个,这样也好。” 不过…… “我怎么瞧见许久马车?是凤凰台来举办了什么宴会吗?” 这样看来有许多世家的马车都来了。 杨山闻言诧异抬头,见她神色不似作假。 “那是近来各地多有地动,各世家都希望红洲能查勘一番,好安抚人心。”杨山若有所思。 “萧姑娘不知吗?兰汀近来也是频发事端,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少主处事老练,山很是敬佩。” 兰汀也出事了!萧少主?萧宸!我都要忘了萧蘅白的家人了,说了我也不是萧家人,他们倒是盼着萧蘅白能回去。 心里又是惆怅许多。 “那你这是要回了?”事情有着落了? 杨山点头。 “尊主亲自接见了,说是已经在安排事宜。”他表情却不是这样,带着迟疑。 “怎么了?” “我觉得尊主似乎不怎么看重此事。” 嗯?怎会!这些世家都是惯会闹腾的,要是不达目的哪会轻易罢休,赖着不走有的是。 看他们这阵仗,来了不少人,还多的是一些老滑头。要是小荔枝没好好顺他们意,哪能这样就走了。想来也是头疼,也不知小荔枝现在怎么样了。 “萧姑娘?” 嗯! 杨山摇摇手唤回我注意,走神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 “自然不是表面看出来的,尊主自是殷切亲和。只是……我第一次来到红洲起便是荔尊主当权,自是熟悉。尊主她今日有些走神,似乎心情不错。” 说着他看着不知。 “哦,这样啊!” 这人咋说不懂呢!杨山暗暗嘀咕。 “或许是萧姑娘亲自前来,尊主喜不自禁。”这会该听懂了吧! “她有什么高兴的?” 杨山不由一气。拱拱手,拜礼。 “如若萧小姐得见尊主,可否再提一下此事,毕竟这关乎四方。” 凤旅很是不耐烦。 “四方即使地陷海淹了去,但凡凤凰台不塌,四方就在。” 杨山闻言神色好多了,拱手行礼,比刚才的那个正经多了。 凤凰台呐,四方之首。我回头望去,一片树影氤氲出的红色烟霞中金色光芒万丈。犹如新日初生来。 那一方,便是四方的朝阳。 不知扯起嘴角,却笑不出来。 凤旅牵住她马回头,脸笼罩在曦光之中,看不清面容。 “公子,走吧。” 恍惚间像是倒退回开始。满眼繁华盛况,声声恭维里,青衣宝剑来往自是有礼,凰钟回头望向凤凰台,金光灿灿里有一瞬恍然。 “凤旅,其实凤凰台也不过就是高些的楼阁,没什么大不了的。” 凤旅疑惑。 “您说什么?” “没什么。” 前人堆砌的繁花金玉要是一朝塌陷,那么多是唏嘘还是怀恨? 成怿踏出驿站,看向不知神色有些松动。 “师兄,成家来信。”他小声说,带着郁闷不喜,微嘟起嘴。 不知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心神松弛。 不由得伸出手去,嗯,有点高啊。我踮脚再掂掂! 成怿自觉低头给她摸。不知神色满足,还是我的好师弟。 “你去吧!”家里事要紧。 “不行。”他倒是拒绝。 “我要陪着你。”神色坚定。 “一直。” 凤旅站在后面无声地翻个白眼。 烟气袅袅中,清脆声音响亮,穿透朦胧迷幻的烟气,透出清晰彻底的敞亮。 “阿兄怎么还没来呢?” 素手执着一杯青玉棋子敲打着桌子边沿。她整儿趴着桌上,神色疲倦很是疏懒。 第85章 “你扮成妖族女子来献礼就行。” 凤旅挽一下我头发,还给我梳了梳。当然成怿不在,青山成家也派人来了,正在会面呢。 “凤旅你不用去吗?”好像就我没事干。 撑着下巴看廊下一个金鱼缸子,金红金红的,倒是有趣。 凤旅垂眼看他,这样平静地打量,已是许久未曾有过。听他说话也不怎么在意,就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了?”不知恍然回头,不小心踢上那桌面,摆放着的茶壶杯盏摇晃了一下。 凤旅惊醒,忙问。 “桌子,杯子?” 摇晃,地动,中心? “凤旅!小荔枝她是不是……”这又如何讲起。 “怎么了?” “没,没什么。”不知重新坐回去,腿有些软。 门叩叩两下,凤旅回头。不知起身躲屏风后面。 “何事?”凤旅开了门又是一副冷峻模样。 “尊主召见。”随侍声音板正没有一丝波动。 “知道了。” 又关上门。 “公子?凰荔她……” 我抬手,摇摇头。 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你从什么时候叫她名字的,你以前不跟我叫的吗?” 小荔枝,应该她母亲怀她的时候特喜荔枝,就取了这个名字。大名就叫凰荔了。 “公子,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尊主了。” 抱着这个品味独特的粉色木盒子,天呐!怎么有人这个品味! “这是百妖谷特有的木材制成的!独此一家。”倾梦好是这样说的,然而这是什么鬼木头长粉色的!还是自身带的! 我仰起头。 “您不是要哭了吧?”凤旅走得慢点悄声问道。 不是,你走快些。我受不了了,它还香喷喷的。 “阿嚏!” 不知抬眼瞧去,只见红花掩重的凤凰台褪去外人眼里的金灿灿名誉风光,从后面望去倒是森严古寂的颜色,从来都是如此。 风光显赫具是他人眼里。 看着一旁一簇簇团团的粉色花树,不知心情好了些许,即使再是不堪。还是有所眷顾的,红洲凤凰崇红,偏偏我家小荔枝不喜欢,她钟爱娇嫩的粉红。 凰钟格外宠着她,允许在她起居处栽满粉色桃花,在艳丽夺目的凤凰花火红之中留下奇异的柔软色彩。 现在凰荔依旧住在原来寝居处,来往皆是浅红幼嫩。 他是有多疼爱这个妹妹,红洲一族具是有领会。 凰荔不过一个失了修炼天赋的人,独得爱宠,骄傲得很。不过这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凰荔是尊主,虽然面容稚嫩,但是常年带着得体的笑容,谦逊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凰荔变了许多,公子待会见了莫要过于惊吓。”凤旅温声说道。 不知点头,满天粉霞飘软。 “凤旅。”她停下来。 “怎么?” “我记得我叮嘱过你,要是我出事了,把小荔枝带走的。” 凤旅面色一僵。 “为什么她成了尊主呢?” 他面容恢复正常,微挑眼,摇摇头。 “她不愿。” “不愿?”不知只觉得心里发闷。 “我也是不愿。”凤旅再添上这一句,说完便是笑起来,形容惨淡微讽。 “凰钟啊凰钟,你都死了还担心别人作甚。” 那语气没有谴责没有愤恨,简简单单的,就是无意提起的一句感慨一般。 “见见她你就知道了。”说完还是深深看了不知一眼。 “其实,我们没有那么禁不住风浪,你又为何硬要把所有人都护着不放。不累吗?” 又是这句话。 我摇头不去想,抬脚先走。 远远便听到隐约歌声,有白蒙烟气从前边茅草小舍散出来,那是小荔枝常待的饮茶处,她不知道去哪玩耍回来后吵着要建一个茅屋房子来,被伯父一训就掉金豆子,还是哄了许久才罢休。 只是后来凰林不在了,为了让她开心,我从外边找人建了这座茶舍,也算是茅草屋子。 她从来就是我放在掌心上顶顶娇惯着的妹妹。 想到这不由脚步加快,凤旅看着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作罢。 不知急切地奔到门前却停了下来,看看自己的样子。 犹豫了会才推开门。 一阵茶叶清香扑面,歌声愈发清晰,凰荔坐在窗边小几旁,叉着脚坐姿不端,在唱着歌。隔着垂下的纱幔,朦胧迷幻中看不真切。 “小荔枝?” 不知很小声地唤了一声,壶里水沸得响,凤从窗口吹入,竹编的帘子敲打着窗沿,这些声响里那一句微弱得可怜。 可偏偏凰荔听到了。 她一瞬间哑然,那缭绕的歌声终止。有些余味撩人却不得不消散的可惜,那双眼睛突然亮起来。 她站起来,直直看向那纱幔后的人影。 试探地向前一步。 “是哥哥?” 哥哥。不知的心里突然像鼓涌起无限力量和希望,满心欢喜不可子抑,几乎颤抖得声音。 “是哥哥。” 那个身影扑将过来,破开隔绝的纱幔紧紧抱住不知腰身。 满怀的温暖。 家人,不知只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凰荔抱着他蹭蹭脑袋,声音不自觉带着撒娇的依偎。 “你终于回来了。” 不知倒是不去想其他,也回抱住她,又是觉得年岁虽无情,人还是如旧。 不由欣慰欢喜。 “哥哥,我们喝茶。”凰荔抬起头来,眼睛满是水亮,还是不肯离开怀里,低垂眼角扮出让人怜惜的模样,可怜地讨好。 不知本就喜欢这个妹妹,也点点头。坐在小几对面。 凰荔喜笑颜开,忙不迭去提那水滚开的壶柄,不知眼疾手快忙抬手去挡,滋呀一声。 凰荔丢开手去,捂着手欲哭不哭的小可怜。 不知好笑。 “你怎么这么毛躁,烫到了该多疼!” 凰荔闻言倒是笑起来,满眼都是欢乐。爱娇地挨过来,掰开不知蜷起的手来,果然是烫红了一片。 她去碰那茶壶,不知就隔开她手,却顺着她力道按在壶上,哪能不伤了。 “哥哥疼吗?” 不知看着她摇头。 “小事!” 凰荔垂着头往旁边泉水缸里舀出冷水来把他手浸下去。 光线从她发间划开,她脸一半隐在暗处,看不清楚。 “哥哥总是这样,让自己受伤。” 不知不以为然。 凰荔放开他手,跪坐到对面,倾倒出一杯茶来,推倒他面前。 不知饮了一口,眉头挑动。 “不好喝吗?”满怀期翼的小眼神。 不知笑着点头。 “还行。”凰荔得了他这一句闷闷不乐地嘀咕着。 不知仍笑着,手指却攥紧杯子,费了好大劲才压下嘴里的味道。 为什么小荔枝还是喜欢往茶里乱加东西,这味道实在…… 过于美妙了。 “哥哥,以后都会陪着小荔枝的对吧!”凰荔蹭过来,靠着他手臂,很是依赖。 不知瞧去,那眼底也不全然清澈如初。 第86章 “小荔枝,听闻最近四方皆有地动。你欲如何处理?” 不知按下心里的疑惑。 凰荔本是直起身子打算细听,一听到是此事人就像是泄了气一样,滑坐下去顺着还一躺,躺个四仰八叉来。 不知惯是宠她,也不觉不妥。还把她脑袋放自己脚上,让她躺的舒服些。 凰荔喟叹一声,抱住不知手臂,很是高兴。 还是有哥哥的好。 她摇着不知手臂玩,不知垂眼看见她腕处一枚翠色玉镯水头足亮,温润好色。 “哥哥以前给买的不戴,这一只镯子是哪来的?” 凰荔闻言抬手一看,神色莫名。但也不过一瞬,就抱着他手臂撒起娇来。 “哥哥的东西当然好生保管着,这镯子不打紧磕磕碰碰也是不心疼!” 不心疼?该是不舍得才是。 我好笑也不再理会这个。 “小荔枝你……” “哥哥!”凰荔坐起来,眼神徒然严厉起来。 “你是不是想管?” 管什么?红洲?还是…… 手不由攥紧,心里倒是清明些。 “那荔枝告诉我,你管吗?” “呵呵”那一声轻笑简直是无尽的嘲讽。 凰荔依旧坐着,没个正经的样子。眼神却是变了,她伸手把镯子掖进衣袖里。 拍拍衣服站起来。 “哥哥怕是想差了,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人不犯我不犯人。本就是这个理,可是他们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不知心神一震,倒是有些恍惚起来。 “哥哥,怎么偏偏是哥哥呢?” 凰荔突然发难,右手轻巧地点上不知额头眉间,不知没个防备,或许也是无能为力了。 现在他早就浑身无力。 眉间一重,发痒发热起来。意识开始涣散,神智不怎清明。 就仰倒在地上,凰荔倒是算计好了,连地上都铺着一层厚实的毛绒毯子,不知一倒倒是不疼,反而很是舒适。 不知强撑着神智,却是四肢无力看了那茶里也是落了东西。 “凤旅他……是知情的?” “本来他是不与我同心的,但是在这件事上他愿意助我。哥哥你说过让他照顾我,这些年他虽不乐意,还是帮我的。” 凰荔看着不知摇着头很是痛苦,有些不忍,把案几上那香炉打开,香气越发浓厚。 不知撑不住闭上眼。 “荔枝……你不要乱来,荔枝……”昏过去。 凰荔打量着他,蹲下身去,仔细看他。 “萧蘅白也是用心良苦啊,她不愿你再回来,你怎么就不懂呢。” 素手挑开垂下的一缕发,扯下榻上薄被给不知盖下去。 不知醒过来时,帷幔外灯影静静燃着,探出一缕烟来,头疼的很。 小荔枝看来是不打算回头了。 头真的好疼。 模糊中突然立了个黑影挡在前面,吓我一跳。 “醒了?” 我猛的一扯开帷幔,用力之大都把纱幔撕裂开来。那人也是吓了一跳。 竟是暮秋! 她如今倒是个齐整模样,穿着一身水青色软烟罗,收拾妥当倒是秀丽娇可。 “你怎么在这!” 暮秋倒是迟疑了下,不似往常大大咧咧。 “你当真是凰钟?” 这丫头……对啊!我没告诉她!不过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他们那几个就跟妖怪似的咋就这么灵光呢!跟暮秋一个样不好吗! “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 她一双眼睛虽然惊异非常,却也不是不信。 “你自己想!”说完仰倒回去睡,不想开口。 “你!”暮秋大喊一声,又不敢过分。犹犹豫豫的上来拉她衣袖。 “你,说呀,倒是吱个声啊。” “不要,我才不吱!”抱头躺着,凰荔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暮秋不知怎的突然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突然大哭起来。那声音大得跟小孩子一样,不知忙起身去看,哟!还踢蹬起腿来了! “你倒是先闹起来!” 暮秋一看有人理还更起劲,不知一瞧不好,又躺回去。不再理会她,哭吧哭吧!又不是我妹妹! “你就这样!”暮秋炸毛了跳起来就拉扯着他。 “烦着呢!” 回头一想又奇怪得紧。 “暮秋,小荔枝让你来的?”奇怪? 暮秋一听就脸色不好了,嚅嗫着。 “她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可她说是你!我,我就有些想来看看。” 暮秋看了不知一眼忍不住打个寒颤。 “萧蘅白还真是下得去手,我,幸好没迁怒到我。” “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 气死我了! 她倒是讪讪起来,摸摸鼻子,愣愣出神着。 “你也别傻乎乎的,你,你哥呢!听他话他不会害你的!现在马上就回去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快走啊!”说着就作势要踢她。 暮秋却是纹丝不动,就只看着他。不知心里都发毛了。 “阿钟,你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害了你?” 我最怕的就是这些旧友了,一个个的!都问这个! “你回去吧。我不想说,我也不知道。” “你说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你为何不说!” 暮秋又是歇斯底里,她这个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一定要分个明白,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孰不知有点错也是对,对的有时又是错。 “暮秋呐。”我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觉得我们就不要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特别是你,你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添乱了。你就乖乖待在,什么事都有我呢!再不济还有你哥呢!” 该死该死!暮迟死哪去了! 回转体内的灵力却是一阵力竭。 手心的磷光还在,如今倒是隐隐发疼。 暮秋站在咬着唇瞪我,突然掰开我手塞进一个物什。 我抬手一看,是枚珠子,流转着淡淡蓝色光芒。 “这是?” “涤灵珠。”暮秋依旧咬着唇,神情缓和许多。 “当初本就是为了救你去求的,如今也算是派的上用场了。” 她突然对我笑了笑,有种秋华极盛的美丽,那种怒放到极致反而无所畏惧的艳丽。 “阿秋啊。”我放软了语气。 牵住她手,努力憋出个笑容来。 “其实没什么的,我现在也是好好的。我们都还在!” 暮秋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波动,还是浅笑着。 “你突然笑,我还很不习惯。你要是以前常这样笑也许现在夫婿也有了。” 不知不过想着打趣她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暮秋倒是愣了一下。扶了扶发髻上的花瓣簪子,神情有一瞬松动。 莫不是真的有桃花了? 苍天呐!欺负老实人呐! 第87章 暮秋走后暮迟又来了,果然真的是兄妹。 他来的时候我翘着二郎腿躺着,凰荔也是不管我,就把我囚禁在这,也不知道外面如何。昨日暮秋也是三缄其口,看了他们无论是谁都达成一致,不让我插手。 要是欢喜在就好了,他肯定帮我! 这群小白眼狼! 暮迟倒是安静,就是一直盯着我。 “暮秋怎么过来了?小荔枝是要干嘛?” 暮迟不接他话,摩挲着纱幔,微微皱眉。 “这不是女儿家用的?” 瞧这嫌弃样! 他拍拍衣服,好容易才找到个凳子坐下,有节奏地敲打着手指。 若有所思。 不耐烦了! “暮迟!赶紧把暮秋带走!” 小荔枝可不是好心的! “我知道。”我猛的坐起来,看着暮迟。 “你来干嘛!” 暮迟表情很不对劲,有种哀默的颓唐。 这个人不都是沉默但锐利得很,有种奇异的乐观。 “暮秋不愿回去啊,我也回不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回不去了?那来跟我做伴吗? “不是,你们要做什么?” “不是我们,是凰荔。”暮迟抬头看着我,突然伸手捏住我肩膀。 那个痛啊! “凰钟!我可真是厌极了你!” 用不得着这么狠吧! “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能……不回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有资格这样说吗?” “还不是你害我的。” “暮迟,我是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那样害我啊。” 我看着他,他手依旧捏紧我肩捏得生疼。 他却也没再说话。 “我承认我很无耻。” “但是没办法啊,凰钟。” “没办法啊。” 这个家伙是在忏悔吗?不对!小荔枝不会让他来见我的。 不由点上自己手腕,还是先防备一下,免得…… 噗 低头看着腹部上的刀柄,果然不可信。 不过似乎不怎么疼,就是血流的快些。 “你怎么总要杀我啊!”憋屈! 暮迟愕然,大概在奇怪我为何还没死,又往前推刀子。 这人还真是心狠! 暮迟大约也是觉得我怎么都得死了,突然话痨起来。我晕乎乎的,也听不真巧。 “凰钟,有时候我们会对朋友深信不疑,愿意做担保。可是如果有人把他放在人的位置,很多的信任就摇摇欲坠,因为人不可能完全相信另一个人,也许呢,一念之差呀。连自己也是动摇耻辱过的。” 我翻白眼,他却紧张得没看到,自顾自地说。 “可是当朋友动摇不定,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你,你一定受不了。那时候你就危险了,因为你动摇了。” “所以嘛,凰钟你有许多朋友,同时也是你的缺点,人心啊!最是难测的。有的是怀疑,有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无论如何都是不足够救你的。” 我趁机抓紧他手,打上一道咒。 “偏偏是萧蘅白飞蛾扑火一般盲目的信任,拉住了你。成怿你护的太紧。可是现在呢!萧蘅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救你了,你又能怎样!当初我既然决定要你死,如今我又怎会后悔。” 屠刀举起就不能再放下。 突然好心酸。 这个家伙特能捅我刀子! “你不是说你能吗!有本事往心头捅呐!” 暮迟眼里已尽是血丝,闻言神色顿时凶光毕露。 不会真的再捅一刀吧!我开玩笑的呀! 暮迟只是拽着我拉近些,靠着我耳边说。 “进去幻境里!” 我瞪大眼睛,他却一把扯下我脖颈上挂着的涤灵珠。 “快!” 砰地一声 这暗室突然明光大盛,耀得我眯上眼睛。 “暮迟你这个下贱的!” 一睁眼就看到红绫已是打到眼前,暮迟生受了这一击。 “不好!”我忙拉开暮迟,那轻柔红绫本就是宝器,看似轻柔,却携万钧之力,而且它原本就不是什么软布! 噗 我看着肩头一个血洞,为什么都是我受伤! “哥哥!” 凰荔已是到了眼前,推开暮迟,他松手。还没反应过来是我推开他,幸好他没呆到把刀拔出来,不然我就得喷血而亡了! 我捂住腹部又看着肩头。 欲哭无泪。 “该!”凰荔瞪着我。 “谁让你推开他!活该!都捅两个口子了!还作死!” 真是好人难做! “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一出手就要人命了!” 那红绫可是直打到暮迟心口!要不是…… “管他呢!” 凰荔点上我手腕,暂时延缓血流速度。 “快!医师!”说完就瞪着暮迟。 “不知道暮家主为何会在此,这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是为何!难不成司家人贼心不死,你们暮家也想反水!” 暮迟看着满手血,忙掩身后,凰荔已是盛怒。 “尔敢!” 一柄匕首就顺着手腕甩出来。 暮迟虽然避开,却还是冷不防被附着的火焰烧灼了一道,脸上留下一抹黑痕。 “哥哥!”又来了一个! 暮秋忙不迭挥开凰荔,扶上暮迟。 凰荔站定目中带着狠厉,突然笑了一声。 “暮迟啊暮迟,你不是最在乎你妹妹吗?” 我暗道不好。 凰荔已是快速击上暮秋脑门,暮迟大惊,推开暮秋。不料那掌却是结实打着他胸膛,凰荔本就没打算打中暮秋,始终目标还是在暮迟。 暮秋却是一推就倒,额前一抹蓝光瞬息流入。 凰荔收回手,抚上手指一枚奇异的戒指。 “你也该尝尝这痛苦了!” “别!”暮迟捂着心口,忙着开口言说,那血便顺着留下。 “暮秋。”凰荔抬起手里,戒指流光绽放。 地上暮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站起来,如同傀儡一般。 “木偶戏?” 我忍住伤站起来,抓住凰荔肩膀,迫使她回头对着我。 “你要干什么!” 她抬起眼睛,狠瞪着。 “干什么!我要他们都去死!” 一言落下,暮秋突然动作,夺过凰荔匕首竟是欲自戕。 凰荔这句话无形中变成命令,木偶自然听从! 啪的一声。 匕首被打掉,暮秋脖子上也是划到了一些,血液滴答溅开。 “秋儿!”暮迟心肝具裂。 “快打晕她!” 暮迟闻言忙用力击中暮秋后脑,哐的一声。暮秋再次倒地,手还伸出去欲去拿那匕首。 幸好幸好! 差点就出大事了! “师兄!”眼前一阵风,就被人抱紧了。 “我不就是离开一阵子!你怎么伤成这样!” 哦哦哦!要命又救命的师弟回来了! “凰荔!” 我吓了一跳,暮迟这是大怒了。碰到了软肋了! “如何!”凰荔怒目而视,也是不会退缩。 “怎样?这种滋味好受吧!别急呀!等她醒来还是会去死的,你再如何厉害还能阻止一个要死的人!” 凰荔说到这就笑起来,我听着也是心酸得很。 “小荔枝……” “你闭嘴!”凰荔现在极其激奋,眼底皆是恨意。 “你没有资格说我!”她咬牙切齿,满脸的狠厉。 一心求死? 我吧。 手心磷光微闪。 第88章 那是个好天气,青辞台又是绿了一片白石崖,师父刚好闭关,让我自己玩去。 趁着轮休回到家里,顺带着这一群小跟班。 只是暮迟竟也是跟来,他虽然看起来纤弱,性子倒是坚毅得很,很是自尊。从来都不喜欢跟在我后面,听说被人笑是攀附。 倒是暮秋性子爽朗,我很喜欢。 伯父来信,自然是斥责我自作主张,青辞台不是好去处。 桃花正当时,一团团粉嫩可人,我还想着要是能折下几枝,带回去也能讨讨小荔枝的欢喜。这孩子偏偏不喜欢凤凰花的红艳,就眼巴着这嫩嫩的颜色。 结果我睡过头忘了。 然而事情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带着不乐意的成怿走到半道就看到暮秋站在山门旁,身边是捧着一大束艳色桃花的暮迟。 暮迟! 他还是很拘束,但有些腼腆地笑。 “你不是说要折花吗?我早上经过后崖看它们开的正好。” 我就顺口一说,还是和暮秋昨晚在后崖偷偷烤番薯吃的时候,暮迟他也在? “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还记得!” 暮迟愈发腼腆,十几岁的少年很是可爱。 暮秋推着暮迟,老妈子一样叮嘱着。 “凰钟!你可得看好我哥哥!他要是出事了,我拆凤凰台去!” 还叉着腰很是泼辣样。 “知道了知道了!” 焚身飞起直上,这剑脾气特臭,谁家宝剑还不让主人踩的,偏偏它就是不肯,非得我自己飞上去。 我这才得多带把伞,免得半道甩我下去。 红洲一如既往地火红一片。 身体像是沉入水底。 “哥哥!”眼前突然出现了小荔枝的笑靥,那应该是凰林还没有消失的时候。 暮迟抱着满怀的桃花,凰荔眼睛发亮扑过去了笑声银铃般。 最后只看到暮迟涨红的脸,小荔枝抱着他笑得欢畅。 那是以前了。 “哥哥!你醒醒!” 睁眼满是白光,隐约的人影模糊。 “哥哥。”这一句却不是同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想回头看去…… 啪的一声脆响。 面上火辣辣的,我终于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紫色眼眸。 “欢喜?” “师兄你……” 成怿还待再说,就被抱住了。 “你回来了。” “师兄……” 不知紧紧抱着他,闭上眼睛。 “我太累了。”声音轻忽得几不可闻,成怿却是听清了。 “我不说,只是因为说了也无用。我怕,也得去。” 不知只觉得身心疲惫,满怀满心都是苦水,冒着泡。 “没事了。”成怿只好顺着他轻轻拍他后背,像是安慰孩子一般。 “有事!” 不知突然跳起来,面颊泛红。像是喝醉了一样。 “我怕!我怕啊!那火都烧到我身上了!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那时候我只能,只能死了!” 成怿看着他,也不阻止。 让他好好发泄一场。 结果就是不知疯似的乱跳乱跑,撞了好几次墙,差点啃下墙皮来。 “这是怎么回事!”凤旅一瞧不知这样也吓了一跳。 成怿也是无法。 “舒老的药是不是有问题!怎么看样子是更疯了!” 成怿抱着不知,不知一个劲地手舞足蹈的。 不知一看到凤旅像是清醒过来了。 “阿旅。你怎么在这!” 凤旅被这一唬,以为他是正常了。 “公子。”就走到他旁边,不防被扯住手臂。 “阿旅啊!你怎么也下来了!你下来了,小荔枝怎么办!她还是个孩子呢!” 说着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公子公子!成怿帮我啊!”凤旅被扯住耳朵大叫着。 成怿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松了力道。 “啊啊啊!” 凰荔撩开半边纱帘,看向闹成一团的三人。 “还请舒老多留几日,看护家兄。” 她对面正是舒清河,他端起茶盏品茗。 “自然自然,凰钟的病情本就是过我手过的,有始有终。” 凰荔眼神有些涣散。 “他那病当真不能治?” “那本就是血脉带来的缺陷,当初本不该强求的,又加上神卷传承加持,更加抑制不住,强行镇压只会煎熬心性,掏空精气。凰尊主当年已是病入膏肓,后经过我徒儿调养才抑制得当。当年的横死倒也是生机。” 舒老身为医者,早已见惯生死,说着诊断结果还是带着笑意,十分满意这杯茶的好味。 “是吗?那还真是幸运,还能多活几年。” 凰荔语调平平,不悲不喜。 “他这病可养可调,可如今尊主你可是无药可救了。” 凰荔不接话,愣愣看着伸进窗来的一支浓色春意的桃花。微微出神。 远处轰隆隆,滚雷一般的声音震动天际。 “地动了。”凰荔持起茶盏,便看到舒老忙拿走水壶。 看到凰荔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那泡茶手艺就算了,不要来霍霍这好茶了。” 凰荔挑眉。 “你可知这是红洲,这里我最大,我哥哥都不敢说我。” 垂帘之下,不知趴着揉着脑袋,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再看看成怿同样如此。 “我这是怎么了?”快装傻充愣! “哼!”成怿手臂上还有两个牙印,衣袖沾上他口水。刚才咬得可是很起劲。 “嘻嘻。” 不知赶紧转移话题。 “凤旅那个家伙哪去了!他竟然敢诓我!” “哼!早跑了,怕你回过神来找他算账呢!” 一脸嫌弃得紧。 “嘿嘿,欢喜别气呀!外边是怎样个情况?你又为什么来了?” “怎么!不想我来啊!”说着很是轻慢地瞥了不知一眼,就看到他果然狗尾巴草一样哈上来,不由心松快。 面上却还是不显,又是冷哼几声表示不满。 “哪能呢!我惦记着你呢!” “哦。”成怿忍不住翘起嘴角。 “外边……” “都聚在一处了,原来这地动早就有了,只是被凰荔压下去了。直到最近波及到一些二等世家领地才闹出来,凰荔也是拖着不管,有些闹得厉害了还被警告了。” 成怿翘起腿来,对着外面的曦光薄浅,微眯上眼来,懒懒疏疏的。 “看了凰荔这会是要摊牌不干了!倒是不错。” 不错! “合着你家没事啊!” 我都跳起来了。 “青山?还是青辞台?我管他们呢!” 成怿不由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很是不屑。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管这管那的!累都累死了。我才不理他们,我只管一件事。” 我怄气,凑近他想听清接下来说什么。 成怿笑得有些阴险。 “我只管你。” 一个踉跄差点摔死我,不应该凑那么近的,这不底盘不稳了。 “我说真的!” 我管你真的假的。 “他们与我无关,是你救了我,待我亲和。我虽不想承认,但我几乎是你养大的。” “什么叫不想承认!你就是我养大的!” 成怿闻言好笑,暗紫色眼眸水漾如波。 第89章 “终于出来了!” 不知抬头看天,满是红霞披散开来的絮状云彩。树影山形都盖上黑影,隐约黛青色的轮廓倒是诗意。 “师兄。” 不知回头,成怿站在后边,带着浅笑安然。 “欢喜!” 久经囚笼后得出,这种心情简直开阔明朗得让人不自觉笑出来。 头却是一阵阵的发疼,眼前几乎看不清楚。我摸摸脖子,涤灵珠被扯掉了,不然还能坚持一下。 坚持,一下…… 眼前开始发黑,好不容易从以前知道的密道跑出来,不要被抓回去啊。 这幻境会读得人心,那些不敢示人的秘密还是不愿回顾的过往。 却是清晰起来…… “师兄师兄!红洲来信!紧急!” 凰钟听得,从修炼崖底冲跳而上,红衣夹风,翩翩如鸿。 虽然待在崖底几天形容已不甚齐整,但咧口一笑自带意气风发。 “怎的?” 送信的弟子赶忙过来双手呈上,凰钟挑眉就拆开看。 成倪也是跟随其后,欢快地窜上去,凑到他旁边瞧,就看到那信上红洲的凤凰图腾威严神圣。 再去看凰钟,他看完信后面如菜色,甚至后退几步。 “怎么了?” “我,我姐姐去世了。” 成倪差点脱口而出问你还有姐姐的啊,但看他脸色只好闭嘴。想了想怎么宽慰他。 “节哀。” 凰钟已是灵魂出窍一般,没有回应。 “我去请辞,我现在就回红洲。” 声音低哑,沙得很。 “应该的应该的。” 凰钟再低头看那薄薄的信,为何没有死因?伯父也不说。 萧鱼执起一支鸢尾细看,突然天边一簇红光划过,噼里啪啦间,掉下一个人影。 “师父!” 凰钟跌跌撞撞地跑近前来。 “怎么?” 萧鱼皱眉,这么狼狈? 可是听完凰钟说后,萧鱼却犹豫起来,不是很愿意他回去。 “阿钟你回去后只是为了凰瓶的后事?” 凰瓶就是凰钟的姐姐。 “师父?” 萧鱼扔掉花,扫了扫衣摆沾染上的细碎花瓣。眼眸低转,若有所思。 “据我所知,红洲继承真血是凤栖一脉,因为子嗣凋零,如今却是要改传凰林族。阿钟你要是回去,势必要参合进去。你姐姐还是尊主的候选,你现在回去是在表面立场。” 萧鱼分析清楚给凰钟听,红洲尊主本就是让人眼红的位置,而避世已久的凰林突然被提出来也是很奇怪。 “师父,无论如何我是要回去的!” 萧鱼无法。 “凰钟你是青辞台的弟子,如你回去,青辞台便是不会再帮你。你,也不能再回来。” “我想你伯父也是不让你回去的。” 那信不是由凰林发出,而是装在红洲来往的信函。 “我知道。” 可是要是会听话就不是凰钟。 当晚星夜之下,他便独自离开了。 萧鱼听闻后,沉默地坐了一日。就把还不知道此事的成怿扔到修炼崖底,责令他必须待到破境才能出来。 清晨有些凉风,微蒙灰蓝色的天空格外高阔,却不禁让人倍感孤独彷徨无依。 凰钟自十五岁起就常是一人独来独往,倒也是不觉得多孤寂。可是现在无星无月的夜里赶路,秋露沾了满襟,凉风里气息冰冷。他突然觉得可怜起来。 只是因为那个从来不曾谋面的血缘相通的姐姐。 红洲凤凰分为三族,承继真血的凤栖为首,守凤凰城,历代尊主出自此。凰林举族避世,独自居于凤凰林。另有一族名梧桐,天资一般,散居在凤凰城中偏远地方。 红洲像是被诅咒一般,后嗣多数体格病弱,甚至经脉阻塞不得修炼。凤栖到这一辈,只有两个子嗣,体虚多病的凰若和如今的小山主凰澈。 比起凤栖,凰林就子嗣颇丰,凰钟加上自己就有姐弟三人,还有堂亲多人。 不过凰钟父亲凰梓去世后,姐姐凰瓶和弟弟凰镜都归族于凤栖,凰瓶是因为被凤栖祭司收为徒弟,凰镜却是因为身体不好,凤凰城气候温暖适合养病,从幼时就被收养。 只剩下凰钟一人留在凰林。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凰瓶,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十三岁的凰瓶牵着他交给伯父。那时候凰钟七岁,凰梓身死异乡,身为长子他必须连夜奔波前去。 然后就是姐弟分离。 到如今却是生死相隔,总以为还会有机会的。 凰钟心情低落踏上燎原红草遍地的红洲地界,就遥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衣,伫立在晨风凉意里,表情很是严肃。 凰钟一瞧清楚他,脚往后一转就立马离地跑起来。 果然身后就是一阵大喊大叫。 “凰钟你敢回来!还敢跑!你咋不敢回去见父亲当面跑给他看啊!看他不打断你的腿!你这个惹事精……” 凰钟掏掏耳朵,停下脚来。 怎么一个大男人骂起人来这么啰嗦! “好了好了!凰烛,你老太婆啊!” 说着回头慢慢走回去。 “怎么不是姐姐来!” 他口中的姐姐是堂姐凰灯,也就是凰烛的亲姐。伯父的女儿。 “你想得美!我就觉得你肯定偷偷摸摸地来,这才来拦你,我都等了一夜了!怎么!学了这些年,脚程倒是退步了!” 凰钟听他吧啦吧啦地一大堆话,都不想回答。 凰烛以为他无言反驳,为能呛上凰钟一次显得很是得意。 “赶快麻利地滚蛋!不准回来!” 凰钟苦笑,一个个都不让他回来。 “我姐姐她是怎么死的。” 凰烛听得收起轻快,摇摇头。 “我也是不知道,是凤栖传话过来,她的命灯熄了。” 红洲习惯把所有入籍血脉都点上一盏命灯,存放在宗祠里来祈求祖宗保佑。以前多有游历不归在外的人不知生死,每年宗祠都会再次计量人数,这同时也可以拿来得知游历不归者的是否还在。 早就成年按例外出游历的凰瓶迟迟不归,命灯在不久前熄灭。 宣告这个祭司得意弟子死的无声无息。 “为什么会这样!” 凰钟极是气愤,却是无从发泄。 他要去哪里找她! “你别气啊!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历年按例出行的人比比皆是,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例行公事。哪知道凰瓶竟是出了事,而且竟是没有传送音蝶,哪怕是遇险也该有个求救的讯息才是!父亲已是派人去找了。” 凰烛看他神色不对劲,忙不迭解释。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太多嘴。闷闷不乐的。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凰钟赶了一天路,觉得脑袋有些沉。 “凤栖已是决定举行葬礼,父亲也是无法,毕竟凰瓶改族了,我们管不到。” 第90章 凰瓶的死因已是无从得知,只是知晓她已经死去。 凰钟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自己血脉相连的嫡亲姐姐姐这样悄无声息地不在了。 前来阻止的凰烛被他抡在地上,按麻了半边身子,他就进了凤凰城。 满城红色凤凰花如火冲天,金色暗红凤凰大旗驻立在高台之上,金光灿灿的凤凰台上隐约有清鸣和响。 “姐姐……” “凰钟?”倒是一声清响,如珠如玉。凰钟顿时哽住喉咙,木然地回过头去。 那城墙台阶上立着一个人,如今虽是天色微凉,但也不至于多冷。这人却穿起厚衣来,手里还抱着个暖手炉。 眉目间平静恬然,嘴角不挑自弯,看着就是轻笑淡悦的样子,皮肤有些病态的白透,唇色极浅,看出来身体不好。 凰钟那一瞬间眼睛都发亮了,凰镜不由一惊,吓得有些后退。 这人这么如此可怕,眼睛跟看到肉似的。 “阿镜!” 凰镜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飞扑过来的人影,猝不及防被猛撞得胸口发疼,就被抱进他怀里。 “放开!”凰镜极其慌张,他从来没有跟人如此近的接触,更何况拥抱。这人一点都不好打交道,粗鲁得很! “放开!凰钟!我叫你松手!” 凰钟回过神来,阿镜身体不好,忙撒开手。 凰镜一挣脱出去忙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不住地咳嗽。手炉都跌落在地上,捂住心口很是难受。 “阿镜?”凰钟按住他手腕,他挣开不得,只好由凰钟握住。不过他也狠狠瞪他,恨不得踢他一脚。可惜他身体不好,很不好。 凰镜又恼又恨,咳得心肝具疼。凰钟急急顺着他手腕输入些灵力进去,顺着他脉络,凰镜才觉得好受一些。这才抬头细细打量这个从来不曾见面的同胞亲哥哥。 不像。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凰钟容貌是那种很是鲜明的飞扬俊朗,唇红齿白的明朗。凰镜却是单薄的柔美,有些女气。 这也是跟他身体不好有关,凰镜心下很是怨恨。也是明白了凰若为何一直容不下她弟弟凰澈,凭什么。明明同胞一脉,他却如此康健活泼。 他闷闷地甩开他手,凰钟力气很大,按住他。对上他恨恨的眼神,不由一愣,却还是欢喜更多。对着他绽开个大大笑脸,有多明媚焕乐就多欢乐。 凰镜没成想他这样,一时间呆住,耳根有些发红。 闷闷哼了一声,任由他握住他手。他手心很暖,笑得也很好。 他自己暗自想着,又不由得心里气愤。 “哼!” “嘿嘿。” 瞧这傻样!凰镜生气又有些好奇。看他衣服有些奇怪,伸手摸摸他,满手都是怪味。 “你好臭!”不由得捏鼻子,一看捏着的手就是刚才碰他的,又是一阵乱甩乱叫。 “我赶了一夜路,没时间清理。”凰钟不好意思极了,满后退几步。眼睛却还是粘在凰镜身上,满眼放光。 “我弟弟已经长这么大了!”那个欣慰的语气。 凰镜一听又是脸红,咳了咳。 “你就是凰钟?”说着打量着他,凰钟不由得有些手脚没地放。 应该洗干净的!这还是我们长大后第一次见面,真是! 凰钟暗自苦恼。 凰镜心里暗暗发愁,若姐姐说凰钟回来了会挡到她成为尊主的进一步,这么健康厉害的一个人,在青辞台大有,不不!小有名气。祭司姑姑估计很是喜欢,就像喜欢凰瓶一样。 凰瓶虽然留在凤栖,但是两人却是很少相见,凰瓶拜祭司为师,修炼很是刻苦,天赋也是极好。 凰镜自从来到凤栖就是凰若接手抚养,和她极其亲近。两人也是一样身体不好,所以凰若很是怜爱疼惜凰镜,对他比自己亲弟弟还好。 所以凰镜一颗心自然偏向他的若姐姐。 “你……”凰镜觉得自己有些幼稚起来,但是又不得不这样。 “你不要跟若姐姐抢。她是凤栖的真血正统,理当她当尊主的。”说完又是后怕又是心虚,偷偷看他一眼。 结果凰钟还在傻笑,伸手揉揉他头,满眼温柔。 “还挺高的,跟欢喜一样。” 凰镜大叫一声挥开他手,脸通红一片。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到了!听到了!不抢不抢!你高兴就好!”很是宠溺的语气,凰镜不由得心虚脸红,由着他伸手揉头。 “阿镜很好。”凰钟很高兴。 “这有什么的。”凰镜小声嘀咕着,心里松快欢喜多了。 只是看向墙角挂起的一只白幡,小辈的丧事不需多隆重,更何况凰瓶连尸首都没找到,死因也是不清楚。就只在墙角挂上一支白幡。 凰镜不由心情低落,凰钟也是看到。 “走吧。” 他轻轻叹气,主动牵着凰钟手,带着他走向城里。 “我带你去看看她的灵堂。” 凰钟有些蒙晕,心里空落。看着前头凰镜,才重新振作起来。 他还是一个弟弟呢,姐姐也是希望他们好好的。 “好。” 凰镜听到那一声,切了一句。装模作样! 凰烛从后面看就是这一幅样子。 摇摇扇子,半边身子好容易恢复一点,还是阻止不了他。 真是个没脑子的蠢驴! 回去要被父亲训了。 袅袅白烟轻染慢舒,室里自带着一阵瑶花香气。凰若执起书卷,慢慢细读起来,凤卷起庭前落花顺着卷起的竹帘吹进来,片粉粒黄夹着柔白,纤柔微软。她不由得抬头发愣。 嘴角含着一抹笑,眼睛泛开柔和。 “燕腾,你在捣鼓什么?我这里可没有黄色的花。” 声音一落,那人就从帘外翻进来。 带着满身的清凉气息,还有些杂乱的花香气,却是着这很是板正的玄色绣衣,那是护卫同一的衣饰。 燕腾跪地手里却是捧着一团花,伸手给她。凰若自是笑得愉悦。 红洲凤凰一族本就没有颜色差的女子,更何况凤栖真血。 她肤色柔白得透亮,唇红丝青。一双丹凤眼微挑,便是无尽春色,又自带一股威严。 看着眼前满怀的花,嘴角便是下不去。 “我不喜欢。” 她看燕腾一眼,瞧他如何反应。 燕腾平常就是一板一眼的,只是因为凰镜告诉他,凰若昨日抱怨着院子只有一色红的花,很是单调。他才从城外找了许久,才采的这些。现在她说不喜,就整个人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呆子!” 凰若笑得轻快,满眼都是欢乐。 燕腾瞧着也是笑出一口白牙。 第91章 “若姐姐。” 凰澈站在帘后,听到声音。凰若止住笑声,说了句进来。 就看到凰镜摇头晃脑着。 “怎么了?哥哥不好吗?” “不是。就是有些不一样,哎呀!反正这不重要!若姐姐,他答应我不跟你抢尊主了。” 凰若好笑。 “你傻了吧!他要是骗你呢!” “不会。”凰镜摇头,很是肯定。 “他不会骗我。” “哦?”凰若挪愉地故意装正经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不看重我,他就没有必要说谎。要是看重我,那他又不能说假话。这样的话,他说的就是一定是真话。” 现在轮到凰若哑口无言了,细细想来又是好笑。 “那又是他狡猾成性,说话都拣好听的说呢?” “不,他不狡猾,反而还有些傻。” 这下凰若也是无言。 “反正他要是挡我道了,我是不会留情的。” “那是自然,若姐姐为重。” 凰若这才展颜,手指轻翘着膝盖,手上一枚指戒隐隐金辉。她偏着头思量着。 凰钟这时正在明辉殿拜见凤栖祭司,这代尊主早逝,基本权利都在祭司手里,听过伯父说过这人,只是说心思深沉。 凰钟不成想竟是个和颜悦色的主,祭司名凰陌,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年轻。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看着他的眼里含着愧疚和怜惜。 “凰瓶是我唯一一个徒弟,还曾想她有一日继承我的衣钵,不成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按按眼角,神色很是疲惫。眼下带着乌青,看出来很是悲痛。 凰钟想起和凰瓶偶尔的来信里,她很是敬重这个师父,只是也说过无意于祭司传承。 “祭司节哀。” 凰钟心里稍微好受些,姐姐在这里度过半生,还是有人记挂她的。 “你既然是阿瓶的弟弟,也别见外了。你们姐弟倒是生的像,阿瓶很早就想能去见见你,如今倒是不能了。” 凰烛低头掩下神色,这个祭司一直提起往事,这是成心要让凰钟伤心的! “祭司大人,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消息吗?” 凰烛可不信自家弟子出行游历,凰陌一点都不关心行踪的。 凰钟也是有疑惑,可是现在凰陌不愿告知又能如何。 他们两人本就年少,也是执于求得真相,就这般两厢对着,凰陌不由有些尴尬。 “此事等到凰林族长到来我会和他细谈。” 如此便是有不能说的缘由了! 凰钟更是疑惑。 “如此便叨扰了。”凰烛一行礼,就跟凰钟示意,两人齐齐告退。 凰陌挥挥手算是应允了。 他二人一退出殿外,重掩遮盖的纱幔隐约晃动,凰若伸手拂开纱幔,悠悠走出来。 凰陌坐在上首扶住额头,她是当真几天不得安眠。凰瓶她的死,当真的痛彻心扉,为何偏偏是…… “姑姑。” 凰陌睁开眼,神情很是阴冷。 “谁准你来这的!”一看到凰若,她更是生气,要不是她哪来这么多事! “你还要如何!” 甩手就是一击,凰若也不敢避开,被打的伏在地上,伸手抹掉嘴角血迹。把嘴里腥甜咽下。 “姑姑,阿若知道扰了您的计划。”她努力爬起来,支撑着站着。 “这不给你送个新的替代品,瞧着也是可以的。”不比凰瓶差到哪去。 凰若虽然这样想,又痛恨起来凰瓶姐弟的天赋健康。凭什么!罪只有我受了,他们却可以如此肆意张扬。 很很咬牙。 凰陌听此倒是正经地考虑起来。 换个人,就怕不能完全控制得住。可是现在也又不得挑剔。 “罢了!这几日你给我去幽室好好反思!神卷启光那天你也不要出来了!反正没你事!” 凰陌已是厌极了这个侄女的行事,本来计算得很好,偏被她横插一杠。果然是那些人暗自奉承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着做尊主呢! 凰若脸色煞白,姑姑虽然对她继承神卷不甚支撑,可这般明晃晃地表明态度却是第一次,难道她真的要拱手让人吗! “姑姑!我是凤栖的正统血脉,凭什么我不能!” 凰陌脸色更冷。 “凭你修为低弱,品行低下,令人不耻。” 凰陌看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心里也是不好受,可是这怨得了谁。谁让她生来就是体弱多病,还天生缺陷弥补不得。 “阿若,即使你不是尊主,那尊荣依旧是有的。你又何必执着于此,你是万不能承受得了洗髓抽脉的痛苦。” “姑姑!我又何尝不想,可是我只能靠着自己。尊荣?凰林都接替了凤栖传承要入驻凤凰台了,我还有什么尊荣,难道让我躲进老林里终此一生!我不愿!我要成为尊主!” 凰陌已是极怒,偏偏凰若还是油盐不进,甚至激烈愤慨得愈盛。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呵呵!”凰若冷笑,姑姑早就不喜她,最是中意她弟弟凰澈,不过是因为他比他幸运,有一个好身体,又能好好修行。 可这一切是拜谁所赐!凰陌还不知晓她知道,偏偏还不能质问于她。 凰若垂首,不如暂退一步,等到神卷启光再来一次先斩后奏得了。思定,她退后一步,伏在地上行大礼。 “是阿若不是,惹的姑姑不快。阿若知错了,会好好悔改。只求姑姑饶恕阿若此次。” 还是先混过去再图他想。 凰陌看着凰若地下去的发顶,她恨不得杀了这个蠢货,可是偏偏她这个身份才能遮掩一些事情。 终归还是亲侄女,也是自己看大的。 “你起来吧,回去。”凰陌挥手不愿再看她。 “是。“ 凰若低声抽泣着,没有一丝眼泪却是悲伤欲绝的样子。 等着吧! 夜里很是阴冷,凰钟提着灯笼默默站在黑暗里,灯笼早就熄灭许久。 他对着灵堂站着,其实刚开始突闻凰瓶死讯的心痛悲愤散去后,更多的是无措。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至亲的死亡,更何况已是多年未见的姐姐。 那时候他不过七岁,那个遥远的父亲在他印象里永远是蟹青色长衣,一把青光粼粼的宝剑,不苟言笑。唯独对着姐姐很是宠爱,常常抱着或者骑马带着。 凰钟很是羡慕,可惜父亲偏爱女儿,对儿子很是严厉。 他身体也不好,这个儿子没有能继承到他的志向和功法,倒是这个大女儿更得心意。 所以凰钟其实更愿意帮助暮迟,也是有种同病相怜。 可即使得不到父亲的关注,但也是安稳平和。就像父亲给他们三个取的名一样,东瓶西镜,中钟。 寓意终生平静。 然而这一切还是不能长久。 突然由远及近来了一阵脚步声,轻忽缥缈。凰钟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后觉得自己行迹太可疑,守着自己姐姐灵堂很是正常。 那人影披着夜沉沉的静谧,脚步却是有些飘忽。 月光很暗,隐约见到个轮廓。只是那人发间一枚明珠闪烁。 第92章 凰钟讶然。 那只发簪,他在凰瓶遗物里看到过。现在正捂在他衣襟里。凰瓶死的蹊跷,尸骨也无,只是收拾了一些衣物常用物件做个衣冠冢。 可这样也是少的可怜,凰钟就看到一枚簪子,银色小巧。花样是朵盛开的凤凰花,花蕊处晶莹剔透,犹如晨露初落,色泽极其好看。 他想留着做个念想,他们姐弟之间只有书信往来。 这人发簪跟那一支相似。 再看身形,应该就是祭司凰陌。 红洲子弟在成年时,会由尊长赐下绾发之物代表已是成人。那银簪就是由此来,要为了替子弟挡灾,长辈往往会佩戴与所赐相似之物。 祭司应该很爱惜姐姐。 她正站在灵堂前哀默神伤。 亲自点了被吹灭的灯,影子被拉扯得老长,站了彻夜。夜风吹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很是低哑。 只是夜里安静,隐隐听到对不住,抱歉,过错这些大概意思。 凰钟想着她也是极其伤心的,只是到底是发生什么事,竟是如此忌讳? 隔天凰林族长凰楠赶到,和祭司在明辉殿谈了一整天,最后凰楠表示凰瓶遇难实属意外,不再追究。 凰钟很是气愤,可是凰楠不欲多言,只是看着他,眼里不由得有些歉意。 凰钟倒是冷静下来,红洲建立以来年岁久远,规矩很多。甚至很多禁忌,隐蔽神秘。 凰烛却是更加好奇,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必须隐瞒着。 却也赶上神卷启光这件大事,这神卷启光是定下尊主的第一个步骤,是红洲自己的族事,三族皆要到场。作为见证,今年祭司属意的凰瓶刚好出事,她神情倦倦,打算让所有适龄族中弟子皆试一试。一时间人情高涨,所有族人都是到场。 只是凰楠脸色很不好,凰林虽然仍在红洲一列,可是避世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不干涉所有的权力选择。 可是祭司不久前就宣告要以凰林替代凤栖为宗,这直接把凰林推到所有人的面前。 就简直是让一个刚会走的孩子去飞。 凰楠很是不悦,可也推辞不得。凤栖凋零也是有目共睹,梧桐一族血脉不够纯粹,在有凰林存在的前提下是不可能越过。 明明一切很是正常符合情理,可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极其奇怪。 奇怪在于凤栖主动退让,还是由祭司自己决定宣布的。 凤栖还有两个子嗣凰若凰澈姐弟,实在是有些急躁。 梧桐族长凤翦以为祭司是糊涂了,凰若虽然身体不行,凰澈却还是很好,虽然性子散漫些。 这一切都在三族会谈中得到解释,祭司以改宗这事来换的一个承诺。 就是这一代尊主必须由凤栖子嗣继承。也就是凰若和凰澈必定有一个成为尊主,而且还不是空头衔,而是真正握有实力的。 凰楠虽然还是疑心但也有所缓解。 尊主本就该和承宗之族亲近,但是凤栖已是无人可靠,与其做个空有虚名的尊主还不如直接找个有力的族来支撑。 凰林虽然避世却多有能人才俊。凰瓶是小一辈的佼佼者,其后就是已经离族在外的凰钟,而且凰瓶姐弟还养在凤栖,一切都是偏向凰林。 自然而然。 凰烛倒是有些得意欢喜,族长凰楠却还是忧心忡忡。 他们不知道上一辈的争夺如何激烈,对于这件天降的好事,实在忧虑。只好约束自家子弟不要过于出风头冒进得罪人。 凰钟早就习惯了自己伯父的谨慎,也是没什么在意。 神卷启光那天却是个阴天,层层乌云厚重。冷风吹得心里发慌。 宗祠那扇大门到了时间却还是不开启,众人等到不耐烦了,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筛选掉。 凰钟神色恹恹,很是无精打采。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弟子冲出来,绊倒门槛摔得很是严重。 “怎么了!” 凰钟刚好靠着门边,伸手扶了一把。 “祭司中毒了!神卷神卷!有人!有人,宗祠被闯进去了!” 凰钟闻言就要进去,凰烛眼疾手快立马拉住他,眼神示意他不可急躁。 “没事就去看看,何况现在这么多人在场。” 凰烛觉得也是,三族早就各自为政,也不会轻易结盟,现在梧桐一族在场也是个保证。 就也跟着进去,其他人一看也一起。 凰陌跌坐在榻上,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很是痛苦,凰钟一瞧就觉得不好,医师已经急忙赶来,看到一屋子都是人。 “我们还是先退下吧,这么多人也是帮不上忙。”凰烛大声说道。 众人一听也是,只是不由发愁,好好的一个机会就没了,也不知道神卷如何,刚才就听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惹的心痒痒。 大家都退出门外自觉站好秩序井然,就盼首以望消息。 果然不一会就跌跌撞撞来了一群人,为首自是两族族长,很是慌忙。 “祭司!宗祠被人闯入!可是法阵并没有被破坏,进不去!”凤翦已是急忙说道,丝毫没有掩饰。 凰陌只觉得心口一痛,嘴里腥甜。 真的是毫不掩饰,巴不得乱起来。 凰陌只好抬眼看向凰楠,他倒是无所谓。宗祠法阵只有凤栖血脉得进,反正得到神卷传承者就会成为尊主,这本就约定好的事。 至于谁得去,他不在乎。 可现下看来,凰陌很是在意。他倒是奇怪起来,这不是她的本心吗?虽然凰若有些不得人心,品行不端,但这没干系。 “凰楠!你派人去阻止她!”凰陌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是凰若,还以为她学乖了。没想到更加变本加厉。 凰澈被困在凤山上,刚才传信来说。 她就知道是要出事了。 “祭司大人,这没有必要。虽然凰若此举违背宗例,但只要她出来就一定能擒住,那时候再论处罚。” 凰陌闻言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这样凰若就必死无疑了,冒犯了宗祠,再加上私自翻阅神卷这一罪名。 “凰楠!你就帮帮我!阿若她再不是也是我的侄女!” 说着竟是要翻身下榻来求他。 凰楠奇怪她举动,难道真的如此重视此女?可是这不足以叫他让步。 “姑姑!”凰镜匆忙赶来,跑得很着急,脚上好跑到一只鞋,步履匆匆。 一下子趴倒在地上。 凰钟忙着去扶他,他一把拽住他手用力得生疼,指甲的陷进肉里。 凰钟倒吸一口气。 “救救她!哥哥!救救若姐姐!求求你了!” 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第93章 凰钟本就有些松动,可是碍于伯父的叮嘱就不敢造次。现在凰镜又是苦苦哀求,祭司也是含着泪。他还是抿着嘴,张开。 “伯父。” 凰楠叹气,这个侄子心软的不像话。 “不行。” 这不是可以胡闹的事。 “哥哥。”凰镜很是着急,也顾不得他们之间还隔着生疏。 看着弟弟祈求的样子凰钟很想答应他。偏偏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权力。 可是他就剩下这个弟弟不是吗? “伯父。” 凰楠还是叹气,旁边凤翦已是心思百转,这一回要是他族中弟子可以趁乱得到神卷,那这尊主之位自然是……还有余地。 想着他瞧一眼凰陌惨白脸色,祭司也是没料到吧,凰若这一次可真是孤注一掷。 打定主意,凤翦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正色道。 “不如由我们梧桐一族派人进去吧。” 凰楠不由看他一眼,想浑水摸鱼? 凰陌就是不愿如此,凰林尚不会贪图权力,梧桐却是虎视眈眈。但是凰若是万万不能的! “如此便由两族一起派人前去吧。” 说完凰陌很是疲惫。 “务必阻止凰若。” 凰钟其实很疑惑,凰若做了尊主也可,祭司何必如此。难道只是因为她违背规矩? 他看着天色,心想也许凰若早就得到了传承呢。 得阅神卷可不是容易的事,要经过洗髓的痛苦,那至少要是化仙境才可以。 凰若明显不能,如今她已经是前进不了一步,被隔挡在外侧。 虽然法阵对她无用,但存放着神卷自有灵性,对于它看不上眼的人自有法力抵触。 她现在还站在外侧,只是寸步难移。要是进入内侧,可不是仅仅防御,而是真刀真枪的伤害。 可她也是退无可退。 神卷就是一册书,翻开向上。看起来平平无奇,周围却是散着无边法力。 凰若再向前一步,猛的被吸附进去,耳边轰鸣声如雷。瞬间就七孔流血,昏阙过去。 凰钟就在这时候踏进神卷宗祠,他自是抵御着压倒法力一步步走近,就看到昏迷过去的凰若。 她还尚有意识,见到凰钟又惊又怒。生怕他趁机得到神卷。 想起凰镜所言,她巍巍颤颤得抬起手。 “救我……” 凰钟一见到她就心惊,凰镜对她多有依赖,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恐怕阿镜要伤心。 也大概知晓周围压迫法力更盛,自己进去恐怕不行。但是救人要紧,凰钟打定主意,从袖子唤出缩小的焚身,斥灵入剑,以剑护卫。慢慢踏进法力护及的最内侧。 果然杀意凛然,不多时脸上手上脚上都带了伤痕。 但也没有七孔流血。 凰若已是晕过去。 凰钟费力一步步挪到她旁边,扶住她腰身,刚想把她背起来。 突然周围压制法力大增,凰钟不敌跪在地上。膝盖磕进石砖里,嘴角流出血来。 不行,站不起来。要是这样下去,迟早得磨得散去灵力,生生熬死了。 凰钟往外看,他们不会有人进来帮他的。只有他一个人,这般想着又涌现出勇气来。看向着压制法阵的中心。 神卷。 既然已经无法,那不得不违背训诫了。 凰钟把凰若放在地上,他只能稍微矮低腰,差点就直不起来。 那压制法力恨不得把人压扁在地面上,甚至陷在地里。 他的膝盖已经跪进砖里去。 必须靠近再靠近些。 凰钟起不来,只好直接挪动膝盖在石砖上撞裂出痕来,拖着膝盖跪行前进。 血从磨破的膝盖流出,越近承压越大,他几乎匍匐着爬向前。 意识有些模糊。 伯父说不能碰……神卷…… 可是他没有办法了。 没有…… “父亲!” 凰烛急得团团转,突然撩起衣袍来也想冲进去,凰楠大怒,一把扯住他给扔开去。 “胡闹!” “父亲!阿钟这一进去凶多吉少!您就让我进去看看吧!” 凰烛顾不得体面,当着这么多人直直跪在凰楠前面。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阿姐多担心啊!父亲!还有叔父!您想想叔父!” 凰烛几乎声音嘶哑。 凰楠心神俱疲,刚才凤翦那般说,鼓动了许多人都跃跃欲试。 凰钟借机混进去,等到他知晓,已经太晚了。 偏偏这些人都进不去,受到压制就退回来。只有凰钟进去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 凰烛以头抢地,咬牙忍耐着。 在场氛围像是欲射的弓拉紧绷着,只剩下轻飘呼吸声还有隐隐风雨欲来。 突然一声高扬起。 “命灯!命灯快灭了!” 刚才就让人去看命灯如何,现在来报,凰楠心急得绷疼。 跪着的凰烛看准机会就嘣的窜出去,凰楠不防,竟是被他冲进去。 “凰烛!” 凰楠心肝俱裂,喊破了嗓子。凰烛充耳不闻,直直撞进去。两边子弟皆是出手拦截,扯住他衣袖,竟是被脱下来。 凰烛已是踏进祠内,刚踩上一脚,突然咦了一声,直直跌倒在地。 “阿烛!”凰楠这下按捺不住,忙走上去。 “父亲……” 突然听到凰烛很是奇怪的一句。 “压制消失了。” 他安稳地站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怎么回事?” 凤翦上前探查,果然消失了。 这闻所未闻啊! “难道……”凤翦看向凰楠,两人脸色一白,同时飞奔而入。 神卷祠内,光线昏暗。凰若躺着一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凰钟仰躺在地上,浑身浴血一般,脸色苍白。衣裳破烂,到处都是凌冽伤痕。 手指蜷曲着,旁边神卷已然失去力量,变成一张张白纸。 周围法阵压制已是消去。 凰楠一进去就看到这一幕,飞快上前,探到凰钟气息脉搏。 微微稍安,还活着。转眼看到地上神卷,心中大震。 凤翦可不如他镇定,一看到神卷就大叫出声。 “孽障!竟然坏了禁忌!” 凰楠神色不悦,扶起凰钟就起,不理会他们怎么大呼小叫。 凤翦看着他离开,眼睛尽是怨恨。偏偏是凰林…… 瞥眼看到昏迷不醒的凰若,心中有些计量。 “父亲!阿钟这是……” 凰烛快步跑来推开目瞪口呆的弟子,脚上不便,刚才用力过猛,不小心歪了。 还是快速地踉跄跑来,还半跳着。 “你慢些。”凰楠心里好笑,面上却是不显,看着凰烛摇头。 “先带他去医治,其他事再说。” 想了又想还是再添上一句。 “还是带回凰林。” 第94章 凰烛上一脚踏进凰林地界,后面乌泱泱的就来了一大群人,个个像是被诓了个弥天大谎一样,义愤填膺着。 凰钟昏迷不醒时,凰若却是醒过来,她早就预料到自己身体可能会受不了,事先安排燕腾要是发生任何事都要想尽办法让她尽快清醒。燕腾不敢违背命令。 让早就等候的医师下猛药,凰若是被生生疼醒过来。 “如今外边是怎样情形!”扶着头就要下榻,身子却是摇摇晃晃。 燕腾忙上前去扶住她,把情况简要说了一下,便垂下眼来不再说话。 “阿镜是如何知道的!他现在在哪?” 本就不想让凰镜知道。 “他现在还在祭司那守着。” “凰钟?竟是他!他们姐弟俩还真是纠缠不清,阿镜怎么偏偏就去了呢!” 燕腾看了她一眼不语。 她没事就好。 “姑姑还没醒,我们要尽快安排才是。”凰若慢慢扶着站起来。 “你去找凤翦,就把我的话告诉他。他若是想梧桐压过凰林,现在就找人去要人。凰钟现在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他挺过去。” 燕归低下头,轻轻答应。 …… “你们凰林好大的威风,就这样把违背族规的子弟堂而皇之藏起来。” 凰烛把凰钟交给侍从,就立马转身回去堵住凤凰林口,就碰到那些人正在叫骂。 一时间怒火中烧,推开守林弟子,怒目圆睁。就破口大骂出去。 “诸位难道为了一个已经不再可能的阴险小人来逼迫一个族支的嗣子吗?本是凤栖凰若无行在前,我族弟子为了祭司之命才冒险进去。如今生死不明,你们便要在这逼迫不成!” 围堵的人大多数都是听了凤翦的怂恿加故意夸大,也不甚清楚事实,不过是看在凰楠现在脱不了身,凰林剩下都是年轻弟子,才仗着资质老来抢人夺理。 凰烛虽然年少却也是脾气大,丝毫不顾及其他人颜面,是个护短的。 “凤栖如今势弱,还迎了你们凰林入凤凰城为嗣,凰若体弱可怜,就算是冒进了些也没有真正得逞。凰钟却是胆大,竟是私自动了神卷!” 这一声一出来,其他族人也胆子壮起来,纷纷顺着这话七嘴八舌大喊大叫。 凰烛冷眼旁观,越看越气。真真是趋炎附势,借着他人捞好处,虚伪至极! “诸位都说凤栖凰若如何如何可怜体弱,没人帮衬,我看诸位不远千里而来,倒是不知凤栖凰若有多无助。毕竟祭司公正,小山主磊落,这般行为龌龊唯有她一个。” 凰烛一说完话就直接挥手下了护林结阵,瞬间把凰林隔绝起来。甩袖离开。 凤萱急忙赶过来,低声汇报情况,已是请了医师,凰钟却还是未醒,小姐已经知道,正伤心着。 “姐姐就是过于宠溺他!现在他都敢不听父亲的话了。”这话说得就欺负凰钟没看到他是如何冲进去的。 凰烛现下烦心着,恨恨踢翻台阶上的花盆就掀帘进去。 看到姐姐凰灯正坐在榻前,听跟着去的弟子说明情况。 “阿钟为何如此鲁莽,就不能好好的……” “阿姐,他那个死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求他一两下就心软。什么都敢向前凑!真是不怕死!也不怕连累了凰林!” 凰灯一听就发作了。 “别人欺负阿钟就算了,你也来凑什么热闹!你就是存心气人!” 柔柔弱弱的大小姐一发作起来,其他弟子的噤了声,不敢说话。凰钟就是大小姐的心头肉啊。 凰烛也不恼,被骂了还笑嘻嘻地离开。 凤萱不解。难道少爷有自虐倾向? “公子为何这般在小姐面前苛责小钟的不是,又这样在他人面前维护他。两边不落好,小姐脾气这样好的都生气了。” 凰烛从腰间拿下扇子,摇着很是得意。 “在外人面前维护弟弟本就是兄长的责任,他到底如何都是我的弟弟,旁人如何能诋毁。”特别喜欢摆兄长的款。 “阿姐她又太急了,我骂骂阿钟,她就能对我发火,阿姐那人脾气好,不会摔东西骂人,就只会骂骂我,我去找事她气出了,就不会郁结于心。” 凤萱转转眼珠。 “那公子你呢?” “我啊!就去骂骂阿钟,本来就是他自己倒霉被事惹了,该骂!我骂骂气就顺了。没准他听到一两句,心里也踏实,就能快点醒过来吧。” 又想着他们这般逼到门上,怒气就翻涌上来。 “阿钟如何,是容得他们张嘴就评判的吗!我养了他半辈子都不敢说!你们算老几啊!” 凤萱捂嘴偷笑。 “少爷也就是长了阿钟一岁,说得自己多老似的。” “我不管,就算是阿钟做不对了,他还是我弟弟。更可况我弟弟不会做不对的,我是一定要护着他的。我不护着他的话,谁来护着!一个人受伤了,终究要有人来帮他的,虽然我不能帮他洗涮罪名,但是吵嘴还是能吵几句的!” 说着说着又觉得底气不是很足。 “我就是护犊子,你奈我何!” 凤萱听了也是点点头,毕竟一起长大的不是,以后如何暂且不提,反正现在是一定护着的。 凰林也不是好欺负的。 “少爷少爷!不好了!凰钟少爷没气了!” “什么!”凰烛脚下一踉跄,就摔倒了。爬了几次还摇晃着,凤萱忙去扶着。 “快!去白雪峰请!请医师!快!” 还没站稳就晃着往回跑去。 …… “如今当是如何是好啊。” 凤翦看着服药后沉睡不醒的祭司,很是着急。 这承继和尊主之位都跟凰林扯上关系,他们梧桐一族难道要空手而归? “稍安勿躁。一切处置都等着祭司醒过来再说,毕竟现在还是凤栖主嗣。” 凰楠冷冷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理会凤翦,他孤傲惯了,也不喜他带着谋利算计的试探。 只要祭司醒来一切都有答案。 凤翦何尝不知道,可是现在明明是他们凰林占大头,自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装模作样,做出这高高挂起,置身事外的嘴脸来。 他重重哼了一声,又怪罪起来族中没人敢像凰钟一般只身就冲进去的。 “族长!不好了不好了!凰钟少爷要不行了!” 跑过来报信的弟子急匆匆就冲进来。 “什么!赶快去请白雪峰医师!” “已经去了。” 凰镜刚好端着药要进来闻言大惊。 凰钟要死了? 他连忙把碗塞给旁边的侍从,自己提起衣摆就跑出去。 他自小身体不好,忌急行激动。如今却也是顾不得了。 跑到自己居所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恨恨暗骂了一声,怪自己没用。 就提着一口气把延请来只为自己看病的医师揪住。让人赶快送去凰林那救人。 “算了!还是我自己送过去!” 第95章 凰钟脸色已是青灰,生生被拔出一口气来。 那医师抹抹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医师!这是好了吗?” 凰灯很是急切。凰烛也是探头去看,只是稍微避开凰灯视线。 “等醒过来就好了,不过……” “什么!”接话的是凰烛。 “这一身皮肉要遭些罪。”医师回头指着凰钟。 “都会烂掉,再生出新的来。这过程极痛苦,熬过去才算完。” “烂了?这是因为什么!中毒了?” “承受太多的压制,早就崩坏了皮肉,不过是硬撑着口气。”又叹气。 “这还是轻的,要紧的是经脉承受不住,这要躺个半年都未必能恢复过来。” 砰地一声 凰灯猛的退后,扯到杯盏。 “您是说伤到经脉!那阿钟他可还能修行?” 凰烛一听,心咯嘣一下。 他好不容易才…… “这个要看恢复程度了。” 凰烛心里恼火,也无从发泄。突闻屋外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就掀起帘子出去刚想要骂。 就看到凰镜一张煞白的脸愣住。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堂弟说话,倒是相顾无言起来。 “少爷少爷!白雪峰医师来了。” 在屋里的医师自是凰镜拉来的,只是凰镜自己走到门口却不敢进去。 “来了就快请。” 白雪峰乃是医术大家,盛名远扬。不容易请来,这次却能来的这么快。 那医师不过少年,穿着统一的白色落银花的长袍。身量不高,年纪不大,神色却是严肃冷漠。 一掀帘子就进去,看都不看凰烛一眼,还嫌弃他挡道的把他推搡到一旁。 凰烛还没见过这么硬邦邦的医师,怎么像是有仇啊。 凰镜也是一愣,看到凰烛被推开,就瞥到帘子掀起的一角,目光不由得跟着。 想了想,还是自己跟上去。 凰烛站在一旁,眼神变得很微妙。 凰钟这个臭小子!净招惹是非! 凰镜进去时,那医师已经在察看凰钟情况,他带来的那个医师正在低声说话。 刚好那个医师说皮肉会烂掉,凰镜走近一看,血腥味扑鼻,那手臂上的皮肉竟是皲裂开来,泛着红色。 “唔!” 凰镜不及防一看,恶心得反胃。 他尽力憋住,那白衣医师就已经抬眼瞪他,很是生气。 这是……怎么了? “医师。”凰灯很是着急。 “阿钟这是如何了?” 那白衣医师阖了下眼,恢复冰冷的样子。 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就塞凰钟嘴里,他没咽下去。 医师一掌拍在他胸膛上,昏迷中凰钟还唔了一声,喉咙一动就咽下去。 凰灯“……” 凰镜“……” 白雪峰的医术都是这么粗暴的? 那白衣医师低头看他皮肤,嘴角微挑,偷偷笑了一下。没人瞧见。 “这药能缓解他的疼痛。”言简意赅至极。 凰灯一听倒是舒了一口气,她怕极了凰钟受着苦楚。 凰镜看着本想问恢复该需要多少时间,男子汉大丈夫的疼不疼没那么重要,反正他从小就多病这病痛对他而言已是寻常。 想到这倒是有些许自豪骄傲。 跟进来的凰烛也是怼他一下,想想刚才的事还是咽下去。 眼巴巴地瞧榻上的凰钟,看到鲜血淋漓的手臂倒是吸了口气。凰镜退了几步不敢去看,那医师倒是面色如常,把他手臂糊上一层厚厚的药膏。 凰镜识药,一闻药味就知道这药贵重,这白雪峰倒是财大气粗的很。 一时间四下静寂,两个人像鸵鸟一般伸长脖子瞧,凰灯却是别开眼,暗自按按眼角。 白衣医师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手下却是愈加飞快,手指如蝶翩翩飞动。指尖沾上的血液鲜红泛紫,显得皮肤更加苍白虚弱。 凰钟依旧惨白着脸,不过血却是止住了。情况看起来好了很多。 白衣医师终于停手,轻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凰镜才看到他脸色已经发白了,不过是在强撑着。嘴唇已经咬出一道血痕。 “医师。” 凰镜挽起袖子从水盆里拧干毛巾递给他,白衣医师有些懵,迟疑了一会才点头致意。 却没有擦拭汗,而是擦过凰钟身上沾上干固了的血。 “谢谢。” 这时候才听到他的第一句话。清越冷寂,带着一丝沙哑。 “你是……” 可是这音色一听就是个……女子! “怎么?” 她抬起头来不悦地看着他。 “医师如何?” 凰灯倒是不计较她是否女子,关心的只有凰钟如何。 “要安养,最好不要下床。躺个一年半载才好。” 她倒是没好气地说。 凰烛听着很不是滋味。这跟前一个医师有什么区别,不过她给凰钟处理了伤口,倒是看起来不那么恐怖了。 “多谢医师。” 凰灯微微俯身行礼。 “不用。” 语气很是冷漠。 大多医师都不这么热情。 “少爷!凤凰城来人了!说是要,是要……把钟少爷带走。” “怎么又来了!”凰烛很是不耐,现在又不能硬碰硬,还得顾及面子,只能缩进凤凰林里。 真是憋屈。 “怎么了?人都要死了,还来找事!”凰镜本是极其讲究心平气和,养生延年。这下子却是烦躁极了。 “凤凰城凰若上凤凰台指责凰林外子凰钟,包藏祸心假借启光之时窃得神卷。执戒堂弟子已经到了林外,说是再不交人就要闯进来了。” 那弟子讲完这句话就瑟缩着不敢再言。 凰烛已是气得发抖。 凰镜也是惨白了脸,低声说着不可能,又是往前走几步又是回头看着榻上,一时间犹豫不决。 凰灯也是着急,却是无法。 白衣医师却是恍然未知一样,细细揩去凰钟额头细汗。 “派人去小凤山找小山主吧。”凰镜很是无奈。 “把事情跟凰澈说明白一些,他,他比较明事理。会看着办的,而且……” 他还天生和凰若不对付。 “这能行吗?”凰烛也是无法,直接吩咐弟子去小凤山。 …… “你们放肆!祭司还未醒来,就敢去我凰林拿人!”凰楠大怒。 凤翦却是不理会他,仍是带着不痒不痛的语调。 “凰族长何必如此动怒,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要是凰钟无罪自然无碍。” “你……” 凰楠气极了。 “你也无需动怒,祭司自是会醒过来,这是我们也要为她分忧才是。” 他巴不得她不醒过来。 第96章 “哦!那么世叔是要入驻了凤凰城不是。” 一声轻笑,那人就撩起衣摆踏进来。 来人一身玄色锦衣,细绣着暗金混银的团花,一柄黑羽金纹扇摇得曳曳生风。一双天生多情眼含着无尽笑意,嘴角上扬。摇晃着乌发高束起的长长发尾,发尾束着一枚金色小铃铛,很是跳脱稚气。 看着这样的公子哥,难怪凰若呼声那么高。 “哪有的事,小山主不要胡说。”凤翦有些心虚,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小山主?”凰楠还未见过凰澈,闻言行礼。 凰楠久居林中,不问世事很久。凤翦能截住他消息而派人往凰林发难,不过是仗着凰若的示意和人脉。 “既然没有,那就……”凰澈挑起眼来,很是轻蔑。 “滚吧!” 这让人如何接话。 “怎么?不走吗?” 凰澈大马金刀就跨过去,直接就坐在首座上,摇晃着腿。 “快滚!我们凤栖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梧桐来指指点点的,叫那个病秧子赶快找个土自己埋起来!丢人现眼。” 啪的一声,摇着扇子。 凤翦好歹也是个长辈就这般被下面子,恨恨甩袖就走。 凤栖依旧还是凤栖,凰澈也仍是小山主。祭司还是他姑姑,是真真正正金娇玉贵养大的。 凰楠看着凤翦灰溜溜走了的背影也是有些戚戚。 可是谁让人家更加名正言顺呢! “凰族长呦!”凰澈还是转悠着那双桃花眼,带着些笑意。 凰楠只觉得后背发凉,有些胆颤。 “何事?” 凰澈笑得很居心叵测的,眼睛里都是奸诈。 “你家的小美人呢?” “……” 夜里静谧如水氤氲薄雾,清淡且模糊。 凰灯趴在案几上打着瞌睡,一点如豆的烛火跳跃着。轻轻的一声像是落叶飘落在地板上,几不可闻。门却被推开,一只黑靴踏进来,那人扫了一眼灯火下,悄声逼近。 拿出一瓶子在凰灯鼻下一扫,凰灯顿时呼吸轻了许多,睡沉过去。 黑衣人转身走向床榻,凰钟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声轻忽。 看向他全身缠绕着的绷带,黑衣人眼里闪了闪,这伤势如此严重。 到底该不该…… “燕腾,你去杀了他。” 竹帘轻轻怕打着,是风吹起又落下。 上座那一袭软衣柔白,那脸色也是惨白。凰若抬手撑着额,很是烦心。 “他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意外得到传承的人死了,这事也能揭过不提了。再是如何,人没了就是没了,再怎么精心打算也是为了活着的吧。” 拔出刀刃,燕腾看着他。迟迟不动作。 也不能怪他,终究是救了凰若一次。 可是…… 燕腾举着刀迟疑着。 “来都来了就怎么走了吗?” 突然响起轻软的女声,一袭白衣就站在窗下,燕腾立刻掷出刀去,却砍了个空。趁机奔向门口隐入夜色里。 医师不追就这么站着,拔下插入墙壁的刀刃滑了一下。 “倒是好刀。” …… “失败了!” 凰若一脚踢开案几,香炉滚落浇了满地烟尘来。 “该死的!命这么硬!” 凰若气极。 不行!他一定要死!不然尊主越不过去他。 “燕腾,去安排一下。我亲自去。” “小姐,他好歹也是救了您……” “你说什么!我需要他假好心!要不是他……” 凰若愈加烦躁,猛的甩了燕腾一巴掌。 “是不是你!你去找他的!” 燕腾忙跪下低头不敢说话。 殿外突然想起匆忙慌乱踢踏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红殿红殿传来消息!说是……” 红殿是祭司居住的地方。 “祭司终于醒了。” 凰楠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凤翦闻讯赶过来刚好看到宣仪堂一众退出殿匆忙走开,手里执着红金绸卷,心下一紧。忙向长老讨教。 “祭司一醒过来就召集宣仪堂的各位长老议事。已是定下章程。” “凰林凰钟为新一任尊主,凰林入凤凰城承嗣从今日起开始。” 说完就面不改色急急下阶去往凰林方向。 “怎么会……” 凤翦实在没有料到,祭司竟是如此痛快放手,凰若不成不是还有凰澈吗! 有此疑问犹豫的不止他一个,凰陌却是坐在榻上,苍白着脸,精神却不错。 “我意已决。” 又咳了咳,掩掩口。紧皱起眉头。 “把凰若那个孽障给我绑过来。” 幽暗静室里四周皆是昏沉黯色,窗棱格子漏下几道白光也是低微黯淡,粉尘漂浮。 唯有一盏灯也是昏昏,点在首座旁,凰陌脸色变幻,端坐着一动不动。凰若跌跪在下首,膝盖磕在冰冷地面上。 她低着头。 不行,我不能死!我得活着活着! “姑姑!”抬起一双泪目望去。凰陌手边的茶盏就掷下来,清脆一声,滚烫茶水溅到凰若脸上,立即就是一道红痕。 不怕不怕。 凰若拼命安慰自己,姑姑不会杀我的。只是一点热水而已。 “你还有脸活着!竟敢毒杀自己的姑姑!” 凰若大惊,她果然是知道了。 “姑姑姑姑!我不敢,我没有啊!”她连忙挪着膝盖跪行趴在地上磕头。 “我没有啊!您是我亲姑姑,我再如何也不敢啊!” “不敢?呵!是嫌药下的不够狠吧。” 凰陌越是生气越是安静。手指轻敲着案几,很是头痛。 杀了她吗? 凰陌睁开眼睛,暗暗叹气。 “以后你就待在这静室面壁思过,你身体不好,就这一辈子都待这好好休养吧。” “姑姑!”凰若猛的提高声音,跪趴着要爬向前面,无形中被隔挡回去。 “我不要!姑姑!我才是你的侄女!我们凤栖已经没人了!你把我关在这,我们就完了!” 凰陌不理会她,脸上神色愈发冷漠。 “这个不该你管。”她低眉施舍一般瞥着她,狼狈可怜又狠毒。 能屈能伸得很。 真是可惜身体不行。 “我还有凰澈呢。” 凰若一听到这个名字,一紧绷着的筋啪的一声就断了。再也顾不得其他。 她狠狠瞪着凰陌,站起来。冷笑了一声。 “姑姑,我们凤栖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受了这么大罪,你现在却要我什么都不要吗?” 凰陌看着她像是看着死物,眼里没有半点温情。 “什么牺牲,那是你自己不争气干别人什么事。” “我不争气?呵呵!是我的错吗?不是!那是整个红洲的错!” 凰若癫狂起来,大声叫着,笑得凄厉如同恶鬼。 眼睛里充血红涨,几欲疯癫。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凰陌终于神情有所变化。厉声呵斥。 “姑姑!你也别担心啊!我不会说出去,我说出去对自己又没有好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点道理还是晓得的。哈哈哈!” 凰若依然大笑不止。眼里都沁出泪来了。 “这我懂,凰瓶更懂!姑姑更是明了!不然她又怎么会死呢!您说是不是!” 凰陌脸色阴沉得可怕。 “凰若你得不到那就是你不该得到。” “哦!那我亲爱的姑姑谁可以得到!凰钟不过是阴差阳错!” 凰陌大怒。 “阴差阳错的事那就是命。” “你就好自为之吧。” 第97章 “小姐。” 燕腾紧贴在门上,急切地往里探询问着,又不敢太大声。 耐心等了好久,才浮出一点声响。 有些无力失神。 “我无事。” 燕腾终于放下心来,又想起静室寒冷空荡,凰若身体不好恐受不得。 “小姐你别怕啊,我就在这守着。您可是饿了?” 凰若仰头把眼泪逼回去,眨眨眼,倒是眼里一阵酸疼。 “我饿了。” 她真的饿了,可是不怕,只要活着就还有可能。凰陌终究不会杀了她,即使她再如何闹腾。 凰澈啊,凭什么你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就能得到祭司倾尽所有的爱护。果然是至亲至伤,又是恨得无缘以致说都说不得。 “凰钟现在动不得了。”燕腾小心地说着,以期望得到她回应。 门缝透出阴暗潮湿的气味,不是很好受。燕腾却是挤在门边,把手里的灯靠近门,期翼从窄窄门缝里给她带去一点光亮。这样心情应该会好些。 “你去看着阿镜,不要让人欺负了他去!我这里用不着你。” 凰若抱紧自己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这样子看起来好生可怜,她却没有这想法,只是有些冷,要让自己好受些。 她本就心性寡淡,从来都不在意别人。即使被凰陌训斥也是寻常,那里比得上让自己舒服。 这性格难得也是无奈,她常年卧病,早就冷了热心,只剩下的不过是好受二字。 “燕腾,这里还行,总不至于让我死。你走吧去看着阿镜,别让他族人把他欺负了。” 燕腾苦笑,现在谁敢欺负他。在凤栖有你护着,回到凰林还是他哥哥呢。 不过他也不惹恼凰若,应了声是。 风高卷起落叶,簌簌声里。黑瓦片织鳞一般片片,小小四方的空庭里,只有竹叶簌簌哗啦,檐下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仰头细细听着风声。满眼都是期翼。 “哥哥快回来了吧。” 小荔枝想着不由自主笑弯嘴角,很是高兴。 双手捧着脸,小脚丫踩着青石板作响。 凤旅站在月亮门边,抱着剑靠着墙,听着里面的动静挑起嘴角,摇摇头还是闭上眼睛。 他来不了,还躺在床上养病呢。突然听到奇怪的拖曳声还有几声闷哼。 就看到凰钟一瘸一拐地从小径上走来,身上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是还没拆了绷带。 “你怎么如此作弄自己身体!” 凤旅都要气死了。 “慢一天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能好好养病!” “这个嘛……”凰钟眼睛骨碌碌乱转。 “多走动走动有利于恢复。” 凤旅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都瘸到这里来了,还能让他再瘸回去啊。 “进去进去!看着就烦!” 凰钟笑眯了眼。 早就答应早些来看小荔枝的,都拖了这许久了。 “哥哥!” 小荔枝早就听到了动静,快乐得像只蝴蝶,翩这翻飞的衣袖飞奔过来。来势汹汹却硬是在他身前刹住,轻轻地抱着他。脸上都是欢乐。 “小荔枝有好好吃饭吧。” “嗯!” …… “凰钟愿敬祭司为师,虽无师徒之名,但存敬仰亲近之实。” 凰陌手指微微颤抖,她倒是没有想到。 慢慢放下杯盏,她一双眼带着探究看向这个孩子。 凰钟,她只听过名字,只知道是个厉害有本事的。本以为他会一直留在青辞台,没成想世事难料,一转眼,却成了与自己有莫大关系的人。 现在还可能成师徒。历代尊主大都与祭司关系亲密,不是血亲就是师徒了。 凰陌垂下眼睫,遮住思虑。 “你可知你,其实大不必如此。” 他其实不需要讨好自己,凰林承嗣已定,只要凰林尚在,无人能动摇他的位置。 也不是喜好名利权势的人呐…… 凰陌还是思索他到底是要干嘛。 凰钟已是笑着伏低身行礼。 “我姐姐是您的弟子,她还未尽的弟子礼,就让我来补上吧。” 说着又是一个大礼。 凰陌这才愣怔住,想到凰瓶眼里竟是有些湿意。 那个孩子……是我对不住她。 她垂下眼,似乎很是犹豫,又有些失神哀伤。 “你……这是你伯父叫你来的吗?” “不是。”凰钟极是坦荡地一笑,满室都亮堂起来。 这个少年面容如玉,却毫无矜傲,带着亲近的笑。 “我想给您一个安心。” “祭司大人为红洲任劳任怨,这点起码的尊重如意,我应该做到的。” “你……”凰陌站起来不错眼地看着凰钟,手指微微发抖。 还真是姐弟…… “小山主将成为凤栖族长,和我伯父一起掌管着凤凰城。” 凰钟想了想,会心一笑。 “凰若小姐好好将养就成,只要不再惹事就成。” 这语气孩子气,话却也大气。 这是如此凰若做下的事这样轻轻放过,终究不合适。 “凰若该罚,就罚她幽禁此生。” 凰钟倒有些惊讶。 “你正是需要立威,不能让她再乱来。” 凰陌看向凰钟眼里都是慈爱。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轻饶了她。” 伸出手来扫开凰钟额发,神情亲昵,带着怜爱。 “好孩子。” 凰钟微微一笑。 走出红殿外,他看着干净无云如洗的碧空。 还有些发愣。 就这般阴差阳错吗?还真是有些虚无啊。 “凰钟。” 他抬眼看去就看到不远处水蓝色锦衣的凰镜愣愣站在那里。他出了声又有些后悔,现在他可是尊主了。 凰镜心里很是奇怪,他想要接近凰钟,又害怕起来。也有些气愤怨恨,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怎么了?” 听到凰钟说话,这才慢慢走过去。 这人穿着深茜色长衣,惯是这种艳色彩,偏偏容颜白净,衬得他格外明亮。 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凰镜不由翘起嘴角,又拼命压下去。 “哼!” 凰钟笑得明朗,跟欢喜一样,总喜欢哼哼。 “弟弟!” 凰镜依旧冷哼脚步却快了些,就站在他身旁。 嗯,一般高,我不比他矮。就是单薄了些,这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怎么体格倒是不小。 可恼可恼。 “你想什么呢?”凰钟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贼兮兮的。 “看你多壮实。” 凰钟不由瞪大眼睛,有些退后,想了想还是拉扯一下自己衣襟。 “不要冲动,我是你亲哥哥。” “……” “哼!” 凰镜扭开脸。 “谢谢你饶了若姐姐,不过她比你对我更好,所以即使你是我亲哥哥,但你还是排在若姐姐后面。” 凰钟笑弯眼。 第98章 不知坐着庭前,摇晃手里的柳树枝,神情很是低迷。 掌心绑了丝帕,上面绣着咒文,幽幽叹了口气。身后也是一声叹息,不过拖得很长,有些俏皮。 暮秋坐着他后面饶有兴致地瞧着,不时发出一声轻笑,又赶忙掩饰,实在欲盖弥彰得很。 “你想笑就笑!” “哈哈哈哈哈!凰钟成了女人!” 然后那几天她就只能躺床上了。 因为凰荔的傀儡术效力还在,不一会就要抹脖子。暮迟只好把她绑床上了。 现世报啊! “啧啧啧!”幸灾乐祸嗑瓜子中。 “你不要乱走。” 成怿站在不知身后扶额,能不能正经些。 那天一走出去不知就晕菜了,还是凰荔把他拎回来的。 不过那个时候凰荔脸色煞白煞白的,很是吓人。 “嗯嗯。” 没逃成。 “公子。”凤旅站在那里看着我还带着笑。 “啥事?” 他笑着晃晃手上的链条,好家伙!都用上玄铁了。 佩戴整齐,凤旅奖励一样摸摸我头,眼神十分和蔼可亲。 “凤旅啊,你们这是要干嘛?”凭什么成怿不用!就坐在那。那! 凤旅面容突然平静下来,显得很是安全无害。 “这不是你操心的,你只要好好待着,等到结束就行了。” 他又偏偏头,摩挲一下手上扳指。 “不会太久。” 不知挣动了一下链条。 “你们是打算让红洲身败名裂吗?” 凤旅微眯起眼来,有些晦暗。 “你一直都不肯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不知无意识地张开嘴。 “他们算盘打的真好,算准了你死也不会说出口。可惜啊,凰林。” 不知猛的一哆嗦,这个名字他不敢。 “你是不是傻啊!凰钟!” 猛的一记重拳就打过去,不知愣住不动。就擦着脸过去,即使这样那带起的风也擦的生疼。 嘭的一声 成怿摔在地上,面容扭曲着。对着凤旅大骂。 “你敢!” “欢喜?你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眼泪就掉下来。 不知一愣,呆呆摸向自己脸,一片湿润。 “我哭了?” 凤旅一拳打在墙上,很深很深。血滴滴冒出来,他低着头靠在不在肩上,闭上眼睛。 湿意也摊开在不知肩上。 “你怎么能,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 不知呆滞着脸,如同木塑一般,任由凤旅捶打他。摇摇晃晃的,那冷淡无趣的表情和当初坐在高高上首的红洲尊主一般无二。 “我怎么说,我能说吗?大家要一起死吗?” 不知说得很轻很轻,像是飘忽的幽灵,没有一丝鲜活气。 成怿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 凤旅狠狠大叫了一声,扔下不知就走了,步履蹒跚着。 凰荔站在风口,风吹起衣袖,是种鲜艳的鹅黄色很是娇嫩,偏偏凰荔面容白皙静穆,有种奇异的慈悲无情。 这般鲜艳的颜色硬是穿出一种出尘冷漠。 她听到脚步声,有些凌乱。也不回头。 “他怎么样了?” “还好。” 凰荔声音也轻。 “都让你不要自讨苦吃,他那个性格不会改的。改了也不是他。” 凤旅笑了一声。 “你倒是了解他。” “你不了解吗?” 凰荔往回走,坐在案几前,又开始煮茶。 旁边一个小小的陶偶,摇摇晃晃的,滑稽可爱。 “你还没解了暮秋的傀儡术?” 凰荔闻言停了一下,伸手弹了一下陶偶,笑了一声。 “好玩。” “别过分了啊,暮秋没做什么。” “再让我玩一会。” 凰荔突然玩性大发,不断摇摆着陶偶。 凤旅瞥眼。 “水开了。” “啊!”她猛的回头,陶偶不再受力,摇晃着摆过案几边,啪的一声。 摔碎了。 “啊噢!” 凰荔眼睛睁圆了。 凤旅轻轻掀起衣摆坐下来,端起热气腾腾的茶吹了一口饮下。 眉头压住不挑。 “好了,解除了。” 凰荔可惜地看着陶偶。 白色垂幔层层叠叠笼住一方静谧,不断有挣扎声踢蹬。 暮秋突然停下来,呼吸都轻缓了些。那封印法阵黯淡下来。 她慢慢念着咒语解开禁锢。坐起来。 伸手拂开垂幔,赤脚踏出去。 推开乌黑大门,极亮的阳光刺眼。不禁挡住自己眼睛,纯黑的眸子宛若琉璃。 她轻呼一口气,摇摇手扇扇风。偷着溜出来,余光瞥见暮迟冷脸走过小径。 哥哥?还在这?凰荔不是和他不对付?怎么还留在红洲呢? 暮迟依旧一身玄黑,肤色却是极淡,眼里带着疲惫却还是一副冰冷模样。 看着草木掩映的门洞,罕见地踟蹰不前。 那屋檐下垂着一枚风铎,泠泠作响。 他还是提脚踏进去。 沉闷的吱呀声。 这地方虽然看起来隐蔽,却是风景很好,一踏进就是阳光满庭,红花翠叶交相掩映,还有几声清脆的莺语。 很是闲适。 暮迟面容却是愈发严谨。 “祭司。” “哈!你来了。” 那声音竟是清亮得让人觉得心上一透。 语气又是有趣。 “小暮迟,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我浇的花,它们来的多好啊。” 暮秋心头一震,耳朵轰鸣。手指抓不住门框,留下一道划痕。 “啧啧啧。” 那人背对着暮迟,一身红衣如火,乌发未挽轻轻垂下。 右手握住一个大木勺泼着水,他前面一个盛着清水的木桶,映出不甚清楚面容。 “祭司,凰钟他已经到了红洲,凰荔把他囚禁了。” “哦哦,我知道呀。这很好,不会捣乱了。” “可是。暮秋她,被凰荔控制了,您……” 暮迟声音涩得磨得耳疼。 “哦。” 那人还漫不经心的。 “你还想跟我讨什么吗?” 暮迟僵住。 “暮秋可是一个本就该死的人啊。” 暮秋顿住,什么叫本该死……还有这声音…… “祭司!” 暮迟大声叫了一声,身体还是僵直的,挪动脚犹如有千斤重。 “生气了?你忘了你是拿谁的命去换的。” 伸手掐断花枝,艳红花汁沾染白透指尖。他低下头嗅了嗅,突然一声轻笑。 他侧过脸来,眼底流光瞬起,一笑如同天光乍亮。 暮秋死死捂住嘴,瞪大眼睛,硬忍住浑身的战栗,呜咽声吞住。眼泪却是流出来。 “你可是拿了凰钟的命换了你妹妹啊。” 暮秋狠狠咬住嘴边的手。 暮迟瞬间颓丧,背影都看出无力。 “你提这些有什么意思,我有我的难处,有我应该担起的责任。” “不不不。” 那人把花挑到鬓间,仔细看了看手指尖的花汁。 “有些事情不是懂得就能原谅的。” “你害了人。不管有多少理由都是自私自利的。” 暮秋透过门缝看向他们,红衣翩翩艳丽如同烟霞,暮迟那玄色暗水波的锦衣,却是如同披上鲜花的虚无鬼魂。 华丽空洞,苍白得萧瑟。 哥哥。 第99章 暮迟推开门往外走去,走的十分平稳安静。 脸色却是惨白失血。他拐角欲抬,随风传来。 有吵闹声压低,突然一声尖利的利剑出鞘声。 随后就是凰荔的声音,模糊风扯。 “你这般又有什么……” 暮迟突然眼睛发黑,脚步踉跄快奔而去。 就见凰荔抬起手来,她面前暮秋面色苍白却是盈着笑。 “凰荔!” 他飞快瞬移而至,攥住凰荔抬高的手,就看见她手里一只陶偶带着些裂缝,陶偶脸上笑容有些破碎。 凰荔不防被这一扯,扭头过去。手里丝线被扯断,陶偶飞出去,摔得粉碎。 暮迟正欲责问。突然眼前一道利光一瞬间划破。 暮迟猛的看向暮秋,话还压在喉咙里,哽得生疼。 凰荔一声惊呼。 暮秋带着笑看向他们,她从不点唇的淡色嘴唇艳丽夺目。 一道血痕顺着颈间扶着的利刃抹过,血液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素色衣襟,犹如一大朵花绽放盛大,不过瞬息。 午后阳光正好,被微风吹得薄晰轻柔的,暖暖笼住她。 白衣轻软,盛不住欲散开的红花四溅而开。 暮秋软软倒下,手里宝剑松开,一滴滴血滴落。 “秋儿!” 暮迟几欲癫狂,摇晃着扑过去,却不及触不到一片衣角。 嘭的一声 暮秋倒在地上,脖颈血流不止。素色衣裙虚弱如花凋零。 暮迟连滚带爬地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嘶哑。 “你这是在干什么!” 眼泪滴落在她脸上,她竟是笑了起来,眼睛眯起,似乎受不住这阳光猛烈多熙。 “哥……哥哥,我让你为难了。” “不!没有,不是你!是我,是我自己决定的,我,都是我自己想要做的!” 暮迟不住用手抵住她伤口,血却是依旧不止。 “你骗我。” 暮秋声音轻忽松松,带着些解脱的轻松。嘴角上扬,眸子沁出眼泪晶莹。 她看向淡白微蓝的天,浮着的云依旧还在。 “哥哥,那些背弃和阴谋不会因为没被揭发就会减少一分一毫……反而,反而是因为隐瞒才更觉触目惊心。” “你不要说话……哥哥找人来救你,救你。” 暮迟手揽住暮秋,抱起来就向不知那飞跑起来。 暮秋还是笑着,看向她的哥哥。带着些欢快和舒缓,竟是笑出了声。很是低声地说话,身体慢慢冷下来。 “哥哥,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他决然赴死,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藏着的人,太多了。与其这样假意逢迎着,害怕周围的人都藏着把刀,还不如结束一切。” “你说阿钟他临死前,是不是想说一句如你们所愿啊。” “暮秋!” 凰荔捡起散落一地的陶碎片,眼睛垂着,看向掌心,有线勒出的血痕。 “凰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哥哥他害了阿钟。” 暮秋一看到她就是这样一句。 “傻瓜。” 有眼泪滴落。 阳光满庭,不知呆坐在廊下,捧着脸发呆,成怿坐在他后面微闭着眼。 脚步声渐近,慌乱无章。隐有血腥味。 成怿睁眼眼睛。 不知已然站起,却是摇晃一下。 “救救她。” 暮迟披着满身明光,惨然哀求。他怀里是已经安静睡去般的暮秋,脸色苍白,素衣柔弱,衣襟处大团红花色。 “救救她吧!我求你了。” 暮迟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不知如同泥塑木雕,任凭烈日照耀,屹然不动。 “我救不了。” 我连自己也救不了,怎么救她。 “凰钟,是我的错,都是我做的。暮秋她不知道的!你救她!救她!你杀了我吧!你,别杀她啊。” 他该做什么呢。 去杀了谁,去质问谁,还是应该抱着自己头去撞墙。可是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没有答案。或许本该有的,只是经年累月已经缥缈飞烟得模糊不清了。 恨吗? 所以啊,他多不想回来,又是多么想回来。 怕面对旧友,怕重新掀开伤疤把人命填进去却于事无补。 暮秋她,应该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记得他才好。 “暮迟。你守着的宝贝终究是你自己摔碎的。” 这大概是不知说过最恨的一句话。 “你知道的。” 暮迟抱紧暮秋,好像怕她冷。 “我不求什么,从来都是!我只想守住我的妹妹,难道错了吗!” 这个年少从来沉默的人终于狠狠说出来了。 不知不想说话。 成怿却是走过来。 “你这个哥哥想护住妹妹,就让别人的哥哥去换。你可是觉得好有道理!” 不知已经迈步走出去,那背影不似以前男儿身的高挺修长。却是依旧疏离遥远。 凰荔依然蹲在地上,摸着那未干的血迹。 “小荔枝。” “嗯,哥哥。” 她还是垂着头,似乎地上有什么很有趣的。 “不是我做的。”凰荔等了一会,还是自己开口。 “我不杀她,要杀也是暮迟才是。” 不知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 “我没怪你。” 哪知话音刚落,就有一声紧随其后。 “我怕你生气。” 凰荔不敢看他。 眼睫带着泪水。 “我说真的!我没杀她!不是我!”几乎怒喊出来,又瑟缩着肩膀。 “我知道了。” 不知顺着坐在台阶上,日头开始西斜。 “你是怎么知道的?” 凰荔蹲着不说话。 “不说吗?” 不知笑了笑,抬头望天。 “我以为你们会过得好,没想到却是把痛苦传递下去。” 红洲凤凰举世无双啊。 盛名之下,就算有再多的不堪也得咽下,烂在肚子里。 更何况我们是带着这些光环降生到这个世间,活下来就是沾了光。 凰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新一任尊主,四方之主。 凰林按照约定入驻凤凰城。然而在入驻前夕,凰林失火,那无尽烈焰吞噬了所有的温情和良善。 那朦胧的平和掩盖下的红洲才赤裸裸地出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面前。 “凰钟!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你出什么风头!是你害了凰林!” 凰烛站在明灭的火海里,那汹涌的热浪翻滚着,灼烧脸颊。他把昏迷过去的凰灯塞在他怀里就往火海里去。 任凭凰钟再如何呼喊,不再回头。 一时风光无限,凰林沦为炼狱。 开启这一切的是神卷的传承。 红洲的禁忌。 凤凰圣兽力量的传承其实是一场献祭,世代相传的血脉就是祭品。 一人得传,全族为祭。 第100章 “阿姐如何了?” 光线暗淡的密室,点着一豆烛火。 “小姐还在睡。” “那好,不要吵醒她。” 凰钟僵直地站起来,他蜷缩成一团做了一天一夜,颤抖发怒流泪。 衣裳上还带着烧灼后的灰烬,绣纹残破。脸上一块块黑痕,发尾也被灼烧得扭曲断口。 于事无补。 再没有人会来安慰他。 “尊主,祭司让您过去。” 凤旅小声说话,他却是突然惊起,忙着往里看。 害怕再出什么事。 “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闭上眼睛。把眉眼的疲惫躁狂压下去,再睁开眼睛,眼里涌动的暗潮渐沉。 “守好这里。谁都不准进去,不要让人接触到姐姐,你也不许乱说话。” 凤旅低下头。 凰钟不再是那个能笑会闹的。 “是,尊主。” 他扫扫衣襟上的灰烬,眼睛微眯起,带着无尽的暗色。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轻蔑。 抬脚踏出去,所有伏在暗室周围的偷偷窥视的人看到他一身狼狈踏出来,嘴角上扬。看起来竟是与往常无异,甚至比平常还平静散漫许多。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光景,眼前就是一道红光炸开。 “啊!” 凰钟踏出他所在的明粼殿,焚身悬在他身后,滴答着温热的血。 结界从殿上方花盛开一般笼罩下来,鲜血从紧闭的门缝一直滴落一路。 凰钟拢着袖子,摩挲着布料,慢悠悠。身后地上血迹斑斑,他信步闲走。 凰陌按住血红色的凤凰铜像,闭眼低语。 砰地一声 血腥味弥漫着,凰钟站在门口,残阳铺就在他身后,那红光之下看不清他面貌。焚身却是一时间红光大振,竟是比那霞色更艳更旖旎。 “祭司真是好手段啊。把我伯父诓的全族殒命。” 凰陌手攥紧,指甲陷入肉里。强打起勇气来,自从得到传承后,凰钟修为突进,脾气也愈发暴躁。焚身已经饮了多少同族的血,倒是养的凶性大了。 “尊主,为何如此质问于我,凰楠哪是为了红洲而献身,他应该……” “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什么献祭!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吗!” 凰钟怒眼一抬,焚身就飞纵而去,把神坛上展翅欲飞的凤凰砍下头来。 凰陌猛的后退缩回手来。 转眼凰钟就已经站在她身边,掐住她手腕命门。 “为什么当初那么容易就妥协,是不是早就打算这样做!” 凰陌忍住剧痛。 脸色却是发白颤抖起来。 “这有什么办法,本来神卷就不能碰。是天意!” “什么天意!都是凰若的局,她不知道。你能不知道!” 凰陌脸色苍白。 “你也知道,凰若是打算得到传承来威胁我,可是误打误撞却成就了你。那……神卷本就碰不得的,总是要付出代价,血亲殒命就是代价!” 凰钟目眦欲裂。 “他们若不是自戕,慢慢熬死也是痛苦。你不就是这样,愈加暴躁易怒,狂躁不能自控吗!” 手却是一松,凰钟退后几步。 我也要死了吗? 也好也好。 血色残阳铺满人间,这人脚步沉重却是失了魂。 “我会把红洲颠覆过去,不再困于尊位。” 便是这一句狠话。 让凰钟这个尊主站到了红洲对立面。 不再呵出一口白气,搓搓手觉得有些冷。 “这天有些凉了。” “哥哥,告诉我!”凰荔扑过来把头埋进他怀里。 “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声音很是凄厉,也是无望得很。 “那有什么好说的。” 不知揉揉眼睛咧出笑来。 “你不说我也是能知道的。”凰荔噘嘴来了这么一句。 不知一愣伸手摸摸她发顶。 “你可以覆了红洲却是不要枉害无辜。” 凰荔看着他,笑了笑。竟是轻易点头。 “哥哥,我又不是杀人魔,怎么会伤害无辜呢?” 那无辜二字咬得很重。 不知本来松了一口气。 “红洲的人都除干净了,就剩下黑海暮氏当年那些修士还有青辞台,当然司家也是该死。” “哪有那么多人!”不知猛的站起。 “没有吗?”凰荔歪在地上,直起身来抬起头。鬓间一支流苏簪子银光流闪。 “暮迟害你背下杀害修士恶名,那些修士的家族又依附于梧桐来诓你。青辞台是如何说的!” 她提高声音尖利。 “他们说此徒虽少有美名,但居高位品行已败。屡教不改,生性残忍,睚眦必报。料来也是空穴无来风。” 凰荔大笑起来,额间花钿异常妖艳。 “他们这是要你死啊!” 不知已然闭眼。 “阿钟,此去青辞台便不能护着你了。红洲关系甚大,青辞台处于四方之间,也是有所顾虑的。要是……望你珍重。” 凰荔依然紧紧盯着他,伸手拉住他手。 “哥哥,伯父当年令你拜师落云山,何尝不是让你避开这一切。祭司本来看中的不是你,是……” “凰瓶是吧。” 不知睁开眼睛。 “你无需激怒我,我知道的。那个替凤栖挡下祭祀的家族从来都是凰林,而那把刀本就是我姐姐,她的徒弟。” “只是她没想到,如此完美的一把刀却是过早折了。” 凰瓶,谁能料到她竟是死在一次小小的游学中,悄无声息的。 “哥哥。你不恨吗?” 她仰着头带着以前惯有的濡慕,声音也是恳求。夹着无限压制住的蛊惑,眼里只剩下无尽怨恨。 不知看了她一会,慢慢蹲下去。扫了扫她衣袖上的尘土。 凰荔慢慢盈上欢喜,伸手抓住他。 “荔枝,我当初忍下狂症又冒着失心疯的危险去提高修为,下来囚渊杀了黑凤。” 他抬起眼。 “这点恨和怨早就微不足道。” 蓝天白云下,清爽松快的天光云影,他笑了笑。 “还是快活些活着吧。不要再怨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凰荔仰着头极是轻蔑地冷笑出声。 “你能忘,我不能啊。” “哥哥忘了凰林,忘了伯父,忘了暗室吗?” 她站起来扫扫裙摆,撇开不知的手。她裙子上绣着绿色并蒂莲,幽静冷艳。 眼角泛着轻红,红唇抿着。 琉璃般晶亮的眼眸眨了眨。 “你逃不掉的,你死都得活过来看着这个结局。” 第101章 “阿钟阿钟!你怎么了?不要吓我!阿钟。” “不要过来,姐姐退开,走开啊!” “开门啊!开门啊!求求你们开门啊!” 那微亮的烛火扑灭,一道青烟散尽。 不知坐着黑暗里,浑身冷汗。窗扉之外隐有几点幽绿荧光,花香馥郁得宛若美梦,含着甜蜜的津液。 偏偏是故人踏这旧地,手里捧着酒樽,唤一声安在否。 暗室成恨。 四方圣兽陨落,东方凤凰最后成魔,只是邪性化形,竟是圣兽精魄成怪,肉身死去,封印邪神。此邪神密称黑凤。 凤凰族人为了保住地位,以自己血脉子嗣为祭,向邪神祈求传承。由写着家族修行子嗣名单的神卷为媒介,以卷上子嗣灵精血缘得到传承。为了维护正派名声,伪称圣兽凤凰未入魔,只是沉睡。 而凤凰一族血脉逐渐凋零,后代隐隐多有天生不足之态,其中凤凰真血一脉凤栖尤为严重。 后圣兽陨落事态渐稳,东方凤凰威名不败。从神卷在窥得灵法的尊主却一代代暴躁成狂,为了隐匿事实,多是掩盖真相。自家处理性命,对外声称狂症不治身亡。 其中每一得到传承之人,随着修为精进,邪神之力随着增长,隐隐不可控。所以会性情暴躁,易怒噬杀。 若压制不住就会神形具灭,失去意识,成为邪神祭品,精魂化作黑凤眸子,尤为噬杀同血脉之人,以其精血强化自身。 所以尊主每当得到传承,要是染上同脉杀戮便会极速狂化。到后期几乎每发狂就控住不住欲杀同脉之人。 所以凤凰密旨,得传承尊主者族灭不留以防他日尊主不禁控制杀业成魔,而使凤凰神圣破灭。 然而这些都不是刚刚成为尊主的凰钟该知道的。 族人编了一个网骗着绝然出世的凰林阖族丧命。 他推开紧闭一日的门,凰烛挑着一盏半明半暗的灯,四角翘着金蝶,他束起高发,垂下一朵红缨,转头是清俊的侧颜。他说阿钟不要害怕,凰林还在,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去了。 还扭捏了一下,白皙脸上浮出红。 这是阿姐说的,可不是我。然后挑眼看我。 她说阿钟,不要在别人面前软弱,想哭的时候就待在亲人身边,这样好有人安慰你。 一声轻笑顺着夜风清凉,眼泪却是止不住。 凰林那场火烧尽了一切,还有一个人的温情。 一个影子照在月影里,不知抬头看去。凤旅站在窗外,一身锦白。 “公子,这里你还记得吗?” “这里是暗室啊。” 不知兀的头皮发麻,忙掀开被子急着下榻。 却不及凤旅来得快,一瞬间所有的窗户门缝被关上,整个房间完全暗下来,一丝声音也无。甚至还闻到一丝烟熏火燎后的灰烬气息,带着铁锈味。 不知脑里发蒙,不住抱住头来。 不自觉手握成拳抓开已经愈合的伤口。 冷汗淋淋,铁锈味却是浓重许多,手都是鲜血。 “你,想要,做什么。” 那些旧事疯狂涌入,他捂住脸,害怕那火燎赤星扑来,耳边是死一般静默。鼻间浓烟呛人,带着心裂开的淋淋血。 凤旅靠在门外,头扬起对着弯月。 “我要让你记得那些恨。” 记得痛苦。 他脱力仰倒在地上,窒息潮水一样涌过来。善游却溺水不挣扎。 “那时候你把凰灯藏起来就藏在隔间暗室里,你守着她却也怕控制不了狂性伤了她,可是你又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你。只好自己挡着,可是他们也没有放过你。” “不要说了!” “他们知道了不能让你这时候杀了同族,怕你疯起来杀了他们,所以把我找来了。凰荔还在高烧,都快不行了。” “凤旅!” “然后,然后……你还记得吧。” 砰地一声 凤旅还未发觉就被重重打飞出去,身后门扉破开一个大洞,一只血淋淋的手握成拳。 凤旅抹开嘴角血,很是大声笑起来。 “你要是硬气就把他们也揍上一顿啊!我倒是奉陪到底!” 说着躺平,四肢摊开。眼泪流下入了身下草地中。 哭哑地大吼。 “凰灯自杀了,她死了!什么都没用了!” 不知推开门,白色的衣依旧污浊不堪,血污侵染。眼睛发红,眸子尽是漆黑无底。手里淋淋是血。 一如当年场景。 偏偏此刻柔月清风,花香都是温情脉脉的,含着无尽的美好。 “阿钟,不要变成魔鬼。好……不好。” 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枉自强撑起一抹笑来,看着眼底猩红的凰钟,颤抖伸出手来,一柄匕首深深扎进腹部。那柔软的手心留着抹不去的鲜血,却还是微微颤抖着固执探去。 半道垂下。 犹带着笑意,慢慢冷却。 “阿姐……” “如你们所愿。”这句话他临死对着那个血缘最是亲近的人说。 他早就无所期待,没有什么好挽留下来的。 极艳丽的一团团花繁重,压低垂下,叶绿油油,浮着一层晶亮。重花枝下成怿站着,微微偏着头,打量着手,出月白日失了那淡蓝色萤火,显得有些古朴。 我瞧见他手心一道伤痕,禁锢了灵力流转运通。 “欢喜。” “师兄。” 他抬起头眼底是温柔的笑意,看来他倒是不急切离开。 “你不担心成家?” 成怿倒是不防我这样问,他大概觉得我自己的事情都困扰着,还有心思去理其他。 “凰荔不过是因为旧事要报复,我倒是赞同,也敬佩她的忍耐。”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泛起浅浅笑。 “我也想这般做,可惜我沉不住气,我闹腾不过小事,他们还不屑理我。果然得像凰荔一般逼到性命攸关了,那些人才会怕。” 成怿摘下一花枝,目光游离堪堪伸到我面前,那是一支开的饱满鲜丽的。 “师兄莫恼,其实我是知道内情的。以前闹腾得厉害引着一些人的注意,好让凰荔动手。” “你倒是叛逆起来了。”不知双手背后,不去接他。 “那还不是师兄的不是,说走就走没个商量。真真无情。” “是是是。” 不知好笑。 对于欢喜,他总是会迁就妥协一些。也是奇怪。 成怿听了柔柔地笑开了,眼睛泛起光芒,带着他原本眼眸的魅紫色亮得晨星一般。 “师兄。” 不知伸手揉揉他头。 青痕站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手指摩挲着衣袖上一朵几乎看不出来的白色,那是一朵山茶。 信川白茶。 第102章 凰钟是如何死的。 “哥哥为何就是不肯让世人知道凤凰已经陨落,它早就是凶兽,我们红洲本就不该设什么尊主,它从来名不副实。” “我不是不愿意。” “是你过激了,为什么一定要让黑凤出来,我不想再看到它。” “所以哥哥背着我去杀他吗?” 凰荔笑了一下,挥手夺过焚身。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明明已经杀了它,为何它还在。” “这是为何。” “因为啊!哥哥,我献祭了。每一代尊主都要如此的。这般哥哥还杀吗?杀了我吗?” 不知坐在廊下,成怿握着雨伞看他,雨把他浑身打湿透了,他却浑不在意。 手上的伤口沁出血来,混着雨水泛着淡粉。 原本他要去了结黑凤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杀死那东西。因为凰钟当年也杀过,它的双眼就是命门。 他还从那里走回来,像个英雄一样,带着灭族的仇恨而去。 无人欢呼的归来。 祭司不允许他如何,他是自己去的,去的时候交代了后事。没有人知道的征途。 所幸那时候他赢了。 却也输了。 他违背红洲凤凰的荣誉和苦苦维持的辉煌。 开始了属于凰钟的问罪。不是来自于红洲,而是来自四方。 性情暴虐,噬杀残忍。忘恩负义,泯灭人性丧尽天良这些一瞬间成为凰尊主的代名词。 青辞台舍弃他,家族驱逐他,四方皆是奋起讨伐。而归根结底他却什么也没做。 不过这没有关系。 暮迟献计司家,四方世家表态派出讨伐志士,凰钟应暮迟约而来,入芷江便是如何由来。 青辞台瑶花宴遇乱,凰钟护萧蘅白,被斥无礼败德,目无尊长。 凰林灭族乃是凰钟不忿伯父兄长。 乃至最后的弑杀恩师,杀害了祭司。凰钟正式被家族处死。 来得快也去的急。 雨声滴答,已是放晴了。绿叶洗的油光发亮,落花艳红倒是残破不堪。 不知动动嘴唇,还是不说话。 暮迟说的对,我活该。 一阵沉闷的鼓声沉沉响起,那是有大事急召的意思。 惊得花叶的雨水摇下,哗哗像是一场雨…… 凰钟看着手里的纸卷,不由捏紧拳头。 凰若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 她禁锢在幽室里也不老实,凰镜一天两天的来找他逼问不准动她性命。真真好笑。 谁才是他亲哥哥,却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了责问他。 偏偏做出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气得凰镜跺脚大叫。又能怎么样! 他没想过杀了她。不过是不能轻饶了去,可是现在…… 她说出一件事。 一件足以让凰钟大怒的事。 凰瓶的死。 凰若说她早就忌惮凰瓶得到祭司青睐,故意引她误入囚渊撞破了红洲的秘密。来迫使祭司为了灭口除去凰瓶。 要是在凰瓶葬礼时她如此说,凰钟是不会信的。大概凰若也知道,所以才不提起免得被祭司先察觉。 可是现在,倒是有可能。 他拿着那张纸走去红殿,他想应该有个交代。 可是要如何交代呢? 竟也是凄然无措,凰林没了,凰瓶也早就死了,他还是不甘心什么。 凰镜,应该为他着想一下。 如果……罢了。 红殿一如既往地带着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的香气,祭司闭眼坐着上首,听到凰钟故意压重的脚步声,缓缓睁眼。带着一声叹息。 “你来了。” 凰钟行礼微微颔首。 “我想问你凰瓶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竟是心平气和得很,还觉得有心思来喝一杯茶。 “你最近倒是平和来许多。” 他愈发暴躁易怒,也罚处了很多同族,尤其是参与了凰林逼迫的人大都被上刑折磨致死。惹的很多人暗地里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他权势不敢言。 “这样不好。” 凰钟挑眉,手不由攥紧。 “这般心境平和怎么能被人诟病呢!” 凰陌说完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 “我欲你亡。” 凰钟大怒,却是觉得力气流失,手脚竟是发软。暗叫不好,握住隐在衣袖里的焚身,暗红剑身渐渐出现,得召唤。 可凰陌就为了这一刻。 她猛的出手一扬杯盏,凰钟勉力一挡。却只是普通茶水,浇了他一身,恍然清醒。 手上却是被带着往前一伸。 噗 剑刃入肉。 “祭司!凰钟尔敢!” 凰若尖利的声音刺入心脏一般,接着就是想都能想到的族人大声呵斥的叫骂。 凰钟猛的后退,焚身带出一道血光,那剑刺在凰陌腹下,鲜血淋漓。 “你!你竟然要杀我!” 凰陌眼神悲怆,带着颤抖不敢置信的责问。 原来这也是一个局。 无限的悲愤恼火齐齐涌上心头,却是难以说出来,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嘴脸。 只觉得厌恶。 呵 “你们不是要我亡吗?” 凰钟轻轻嗤笑,顿时所有人不自觉后退。凰若趁机隐入人群里。 “好啊!那看看是谁先走一步!” 说着焚身就飞射而去,携着重重红火,飞火四射,一下子就点燃了红殿。 凰钟把住剑柄一跃而去,带着灵力挽出百丈金光,抬手扫过所有人。 他刚站在殿外,四周刀剑相击声就立刻围过来。看来早有准备。 真是毫不掩饰啊。 “你们能拦着住我吗!” 一声暴喝,焚身一挥就带起火光,灼倒一片。 “哥哥!” 凰荔站在外围不敢靠近,抓住旁边石栏摇摇欲坠。 凰钟听不见,他早就杀急言了。焚身幻化成无数剑影,一道道虚无,一道道利急,影子却是带着利刃,插入同族心脏。 有些围着的不敢上前也难逃厄运,渐渐地全部人都攻上来。 他已经控制不住心神,只能随着怒火肆意屠戮。这般一看倒是所言非虚。 凰镜也看着,手不住哆嗦。牙关紧闭,看向凰钟已是带着恨意。 “阿镜,凰钟就是个杀神,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阿镜,凰钟他!他杀了祭司!” 凰镜一步步靠近众人围住堵杀的中心。从袖子里摸去。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吗? 凰钟手里焚身似风旋转,利刃如电。 眼里却是哀伤痛苦。 没人能瞧见,即使看到了也当做讽刺。 他控制不住自己,焚身带着自己的意识,肆意屠虐。 怎么办! 凰钟已是失了知觉,无了牵挂。还有什么值得清醒哀痛的? 蓦然间,一身天青隔开所有刀剑。凰镜站到他面前,带着满眼的悲痛和颤抖。 “阿镜?” 他兀的清醒紧张,那手扬起的风带着滴血剑身就直指凰镜而去。 不! “阿镜跑!” 凰镜却是听不到一样,还是站着看着他,眼里满是恨意。 凰钟是没时间去看懂的。他只能尽力拉住自己,那剑锋却是越来越近,快要指上凰镜鼻尖。 不!不行!不能! “啊!” 凰钟抬起左手断了右手,焚身失去握力却还是嚣张飞去。 他只能用左手牵住它,却是空手接白刃。 焚身停了一瞬,劲头不猛烈,摇晃着踟蹰。 凰钟松了一口气。 噗 很是沉闷的一声,利刀入肉。 “啊!” 凰荔忙捂住嘴哭着蹲下去。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凰钟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没入刀刃的刀柄。 上面是铜红色的花纹,刻着归来的晚燕。 晚燕。晚晏。 晚来的安晏。 “呵” 第103章 “你杀我。” 凰钟看着他的脸,还是不康健的苍白。这么虚浮的手却如此狠,可能是怕自己手抖,才下了死力把匕首整个都捅进去。 还真是疼啊。 “你,为什么要杀人。” 凰镜整儿人都在颤抖,声音也沙哑嘶厉,眼睛里满是血丝,恨恨地瞪着他。 手几乎僵直,还紧紧握住刀柄,用力捅进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 凰钟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松手吧。我要死了,别,脏了你的手。” “啊啊啊啊!” 凰镜大叫着,哭着,像个孩子一样发着脾气。 凰荔蹲着看着一切,等着眼泪不再流。她突然站起来往红殿里跑,很是惊慌失措,迈过门槛时候重重摔进去。 “是谁?” 帘幕后有淡淡声音。 凰荔哆嗦着,带着哭腔。 “祭司姑姑,我怕。” 凰陌听声音知道是那个凰林的孤儿。很是安静的小姑娘,害羞胆小。 她微微松了心神,那一刀虽然不伤要害,却是伤的很深。 医师包扎后就离开,其他人都去围剿凰钟。现在刚好有个孩子可以探探情况。 想着她就掀开帘幕,果然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她放轻声音,诱骗一般。 “你过来,告诉姑姑,外面发生了什么?” 凰荔抖着身子,慢慢挪着不敢靠近,偷偷打量她,很是害怕。 “过来些。” 凰荔挪啊挪终于站在她面前,瘦削的小脸满是恐惧。 “外面你的凰钟哥哥怎样了?” 凰荔眼里就涌出泪来,开口带着哭腔,竟是胆大地靠过去。 “哥哥,死了!” 凰陌一听,心下一松,终于结束了。她愣怔着,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以前处死凰瓶的时候,她百般犹豫,痛心不已。 但是还是下了决定。 凰瓶是个好孩子,她会体谅她的。 这般想着,她觉得好受许多。心口却是一疼。 猛的低头。 一把匕首插在心口上。 一双白皙的小手握在刀柄处,没有丝毫抖动。小脸上神色很平静,眼神木然,嘴角微勾起。 “祭司姑姑,你不是要让哥哥背上害你的罪名吗?你死了才能值得上哥哥的命。” 凰荔站在那,很是安静。头微低着,嘴角上扬,像是在乖巧地讨着欢喜。 “您就去死吧。” “你……” 那心脏上的伤口突然刺疼。有种巴住血液逆流的吸附感。匕首慢慢变得通红。 “这是把好东西,能够把魂魄囚禁起来,变成剑灵。本来哥哥是打算给我猎只灵兽的,现在换成祭司也是不错。” 镜花水月,此去经年。 不知一击不中,这会被绑着关屋子里,成怿也不知道去哪了。 窸窸窣窣 不知睁开眼,看到黑影靠近。他很是安静,那黑影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一看吓了一跳。 “小声!别被发现了!” 什么情况这个被绑着的倒是比他这个做贼的还小心。 “你是?” 扯下面罩。 司钰? “不是?怎么是你啊?” “怎么?还以为是谁?成怿!哼。” 现在是置气的时候吗? “快给我解开!” “不!” 咋还生上气了! “还不是我来救你!谁会来啊!” 砰地一声 窗扉掉下来一扇,红色衣服高高扬起,这是……不会是红洲的吧。 结果扯下来一看。 “荧惑?” “嗯,是我。” 司钰脸色很不好了,刚说大话就来个打脸的。 “你这是……” “我来救你的。” 还真是来救我的。 “那都谢了哈!” 荧惑盯着不知,盯得他有些发毛。司钰也察觉到什么,退后一步。 荧惑走到不知面前,用力抱着他,使劲的。 “怎么了?” 不知很讶异。 “你还好吗?”荧惑闷闷出声,带着些哭腔。 不知看着司钰,露出奇怪的表情。 司钰微微皱眉,似乎要开口,但又闭上嘴。挑眉得很是欠揍。 “你看他干嘛。”荧惑站直。 “走吧。” 不知被她拉着踉跄,反手拉住她。 “走哪去?” 这话一说出来,荧惑司钰都是一愣。 “我没有地方去了。” 不知牵着笑。荧惑看了看他。 “去落云山吧,那是你本来要去的。” 落云山? 伯父要我去的,能避开一切的地方啊。 不知望去,溶溶月色下他们两个眼里皆是赞同还有期待。 “不了。” 我似乎总是令人失望啊。 “那你要去哪?”司钰动气了,他长大了脾气倒是不好。 “去看看我妹妹吧,我该和她说说清楚。” “凰荔?她才不许你退!她是要把你绑在红洲的!” 不知摇头打断他。 “不,她许的。” 庭前竹影浮动,月色氤氲。 “她愿意的,要是我,没有回来,她也是同意的。” 泠泠风铎轻响,原来是起风了。 “她怎么可能……” “好。”荧惑点头。 “去找小荔枝。” …… 睁开眼眼前昏暗低沉,好似有风刺骨,一点火色摇曳得晃眼。 “这是……” “哈!你醒了。” 再往前看去,那一星灯火点在高处,只有一小片光亮。 灯下异常黑暗。 偏偏有一角衣踞落在明亮处,艳红色的,带着潮湿,留下一抹水痕。 “你是谁?” 不知撑起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脑子还嗡鸣着。 “我啊!你会很惊喜的。不过你不会笑。” 这是什么鬼啊? 颠三倒四的。 “别装神弄鬼了!” 不知扶着头,没感受到什么禁锢法阵,那灯下气息也很平静。 “那好。”说着那人站起来,看得到整副衣摆,鲜丽的红色软丝,灯火潋滟如水。 就抬眼看去。 只见那人走出黑暗,乌发披肩,面色如玉,剪水瞳盈光,唇色淡淡。 不知张大嘴巴,几次抖动都合不上去。 这是…… 凰钟的脸。 “怎样?” 还转了一圈,挑衅地看向不知。 “是不是很震惊?不对?你应该不记得自己的脸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哈哈。可怜。” 不知后退几步,捂住心口。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 “你是暮春?” 那人止了笑,眼神带刀很是冷漠。嘴角却是上扬,话语冷的结霜。 “这个名字真难听。” “不过,凰钟倒是好听,还是凰荔的哥哥。真是不错。” 暮春从高处走下来,伸手捏起不知下巴,俯视着他眼睛。 “把这个名字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凰荔的。” 还摩挲一下他皮肤。 眼睛眯起带着些享受舒服的意味。 “你就去死吧。” 不知看着他,紧紧盯着他。 第104章 “想的倒美!” 一抹寒光从侧挑起,带着风扫暮春侧脸,他偏头。 却是血滴落白刃。 那白玉无瑕的脸上带上一道血痕,暮春抬手小心触碰一下,脸抖了一抖。神色顿时狠厉。 “你该死!” 荧惑已是带着不知退到离他数步以外的地方。 “你没事吧。” 荧惑一把抱住他。不知还愣怔着,没有反应。 荧惑一看他这个傻样,以为他被吓傻了。 还有病呢!就被吓成这样! 一腔怒火叫嚣着发泄。 手里不由攥紧剑,流光一闪,垂下变成鞭子。 “你找死。” 暮春一避过她迎面而来的攻势,后背却是空出,他暗叫不好。还来不及反应,就一声啪的脆响,皮开肉绽。空气里血腥味又重了几分。 “你一个魅也敢杀我!” 荧惑置若未闻,收回鞭子,面色如霜,甩手又是一击。 暮春这次不耍嘴皮子忙着跳开她攻击范围,往那灯架一脚踢去。瞬息间黑沉,视觉还未适应,一瞬间感官都失灵了。 就在这时数十道白光微微闪现,不知忙抬头去。已是晚了,那白光从天而降,布下密网网住猎物。 荧惑拉住不知飞快退去,只是那光网来势汹猛,不过瞬息,已是无处可逃。 “怎的!还敢狂妄!” 暮春洋洋得意,话语未落。就是一声滋啦,灵蛇一般窜出的鞭子穿过光网直指他面门。 啪的一声抽在他脸上,滋滋作响。不知都不敢去看他是如何神情了。 鞭子被光网切断成两截,荧惑背手而立,神情倨傲,气势汹汹。毫不收敛。不知坐着地上,微仰望着她背影,摸摸下巴。 这人做派如此刚毅的吗?倒有些世家子的傲气无畏。 可这下不是评君子论英雄的瑶花宴,暮春是魅,是带着人性阴暗欲念六欲七情而生的,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荧惑如此做法无异彻底激怒他。 “好!真好!很好!” 他甚至还鼓了几次掌,面色愈发阴冷,嘴角上翘。 他本就戴着凰钟的脸,属于那种很是平和清秀的,笑时给人雅逸舒朗之感。 现在他右脸带着血痕狼狈却也添了几分妖艳丽,一半慈美一半妖魅。 “你瞧瞧这是何物?” 他伸出手来,一点银光闪过。摊开手,是一枚点着水晶石作晨露状的花瓣银簪,样式很是普通。 荧惑却是脸色一变,几欲成雨。 不知眨眨眼睛,觉得异常眼熟。哦!是荧惑赠他的那一枚。探手摸向头发,果然不见了。 看样子很是重要吧。不知瞅一眼荧惑铁青色的脸。 “凰钟,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暮春顺手抹一把脸,看到血迹,眼神一瞬间狠厉。 下一刻又愉悦起来。 “一个魅成形能够意识觉醒是极其不易的。需要有人的执念做媒介来破开阴阳之壁,要是没有的话,物件也是可以的,不过需要有极强的信念。” 他提高声调。 “也就是说要是那个物件损坏或者被法力禁锢住,那么这个魅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知已是不由得向前。 “就是归于寂静,也就是虚无。”暮春笑得如同杨花三月的垂柳艳阳。 “消失不见了。” 不知气急刚想出言,突然想到什么。 惊得一动不动,愣住在原地。 不敢置信又激动万分。惶恐回头看向荧惑,她却是避开。 “稍安。勿,勿惊。” 不知张大嘴,又惊又喜。眼里直淌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不惊!不喜呢! 那可是我!几乎半生不得谋面的阿姐啊! 那枚银簪是凰瓶所有,不知起先不识,后来恢复记忆却也没重视到这个。 现在说来,荧惑可能早就知晓,不过不比他早多少。自己又是换了一副面孔,她怎样也认不出来,况且他们两个自从长大也没见过面。 由银簪唤来的死灵成魅,那不就是凰瓶! 不知又是激动又是悲痛,张嘴半晌还是说不出一完整的话来。荧惑就是冷着脸,避无可避对上他眼睛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不经意间还是嘶了一声。 不知如梦初醒。现在可不是怀情伤感的时候。 暮春还威胁地点着那簪子,别住那水晶石。 既然那银簪是荧惑的命门,自己怎么能让他夺去了!不知暗自怨恼,面上不显半分。 他抬眼重新看向暮春,暗潮汹涌。声音渐是冷厉。 “拿来。” 焚身从隐出现身,出现在暮春头顶上方。他似有所感,抬头…… 焚身同时坠下。 风卷起竹帘轻摇,落花趁隙飘进,婀娜摇入美梦里。 凰荔侧身而眠,正是酣睡。 啪的一声 珠帘晃动如同惊雨突来击敲屋瓦。 凰荔惊梦而坐起,捂住心口,那里揪成一团。痛到叫喊不出声来,这是……! 暗室里,不知半跪在地上,手里握着火焰乱窜的焚身,隐约有凄厉鬼嚎,那是封在剑里的魂魄。 四周皆是法阵强行破开遗落的残破纹咒,余着暗光。 暮春吐出一口血,头顶赫然破开一道细口,宛若大拇指大小,正是焚身穿的,却是急急停手,才没劈开他。 荧惑仰躺在地上,安静如同没了气息,唯有额头冷汗密布,手握成拳。勉力支撑着。 “拿来!” 不知声音极是沙哑,按理来说收拾这样一只魅没有难度,难就难在不能杀了他。 想到这,不知眼里杀意一闪。 不行!他身上气息和小荔枝很是接近,这个不是暮秋衍生的魅,而是凰荔衍生的。 杀了他必定会牵扯到凰荔。 暮春犹不怕死,晃晃手,狼狈还笑的明亮。 “你拿不到!” 一瞬间眼睛里炸起白光,不知抬手挡住。 原是暗室被人从外边打开,门外竟是光明大好。不知闭上眼睛适应一下,还听到了鸟叽喳的叫声。 “暮春!你找死吗!” 是凰荔的声音。 不知抬眼瞧去,只见凰荔着着浅色胭脂红的外裳,眉目带着怒气,脸色却是苍白。 身后跟着司钰。 “他这是打算暗中除了凰钟吧。” 暮春在看到凰荔一瞬间变色,脸上血色褪得惨白。 “阿荔啊,我就是跟他耍耍,不是真的,你信我。” 凰荔很是气愤。走上去就是一巴掌,暮春竟是不恼,还讨好地舔着脸笑。 “不要气了啊,阿荔生气会不好看的。” 凰荔苍白着脸,看向不知。 待看到他脸上疏离戒备的神色,心跟被针扎了一样。猛的喘不过气来了,狠狠咬牙。 “哥哥,他做了什么惹你了?” 凰荔尽量放轻声音,不敢泄露了不喜,她不喜欢凰钟现在的眼色,害怕极了。 “小荔枝他是你……执念而化的魅吗?” 不知轻叹。 “让他把簪子还给我。” 凰荔也是放下心来,哥哥还是关心我的,回头对着暮春,警告道。 “把簪子给我哥哥。” 暮春暗恨,心里不虞。 慢吞吞伸出手去,捻了捻簪子上纹路。 嘴角一咧。 打开手就随意抛出去。 不知忙去接,触手温热,心下一喜,笑容已是浮现几分。 刚想出口道谢,又惊察那可不是什么君子人士,不过惊喜难抑。还是说了一字。 “谢……” 手里那物件便是断开粉碎。 第105章 “你干什么!” 凰荔气得哆嗦了。暮春却是一脸懊恼,无奈耸肩。 “我也是不想,是那簪子材质太差,又不好好珍藏,禁不住磨蹭也是有的。怎能怪我!不过这种应付情面不中用的东西坏了就坏了,人都不在了,留在也没意思不是吗?” 他话中意有所指,凰荔哪会听不出来,可任她再聪明也决计料不到那是凰瓶之物,还是凰瓶死后凝聚成魅的载体。意义重大。 可是不知却是顾及不到她了。 簪子断在他手上,如同往昔噩梦缠人畏惧,又带着悔恨。令人噬杀欲念喧嚣,不知一时间脑中轰鸣大作,血液沸腾,心跳加速。戾气横生,杀意大起。 他最后悔,最愧疚,最是痛苦不堪的就是当年暗室之中,自刎于眼前的凰灯。 他如此无力,如此无奈,无可奈何的暴躁怨恨,甚至动了念头愿意去试一试杀无辜。 如今又是这般,又是如此! 阿姐就要死在他面前了。 凰荔狠狠打骂着暮春,只想着给不知出气。司钰却是暗自小心注意着不知,看到他低垂着头,周身气息大变,有些熟悉的冰冷可怕。 焚身突然颜色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灯。一眨一眨的。 “小心!” 司钰推开凰荔,应声而来的是利刃穿透背心,透过前胸,血淋淋剑刃还闪着寒光。 凰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司钰挡在她面前,也是面容讶异,低头看向穿胸而过的刃尖。一张口就是鲜血。 “哥哥!” 不知站在司钰身后,眼睛已是失了焦距,嘴角却是咧开,带着癫狂之色,身体却是平静的。 “他,他发病了。” 司钰勉力说出一句,已是往前倒下,噗嗤一声。 不知抽出焚身,就看向凰荔,带着嗤笑。 “我的好妹妹。” 凰荔脸色苍白,往后褪退去。 不行!不能这样!哥哥不能变成黑凤的祭品傀儡! “哥哥!你清醒清醒!” 却是一阵破空声逼近。 凰荔飞快避开,绕了几回,堪堪避过攻势。却被挑到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血味一起,那“不知”瞬间面露迷离之色,舔舔嘴角,很是可怕邪魅。 凰荔又惊又恨。红洲凤凰这个邪物真该死! 转眼又是差点被插了一刀。 成怿赶到时候凰荔已是支撑不住,虽然暮春也加入战局帮她,可是他被“不知”一脚踹开,晕了过去。也是不中用。 “师兄!”成怿惊恐非常,他最是怕凰钟癫狂失魂。 可是现在不该伤感。 他立身站定,出月粼粼发光,蓝色柔光里,他面容静穆,带着雾般气息,慢慢念出咒语。 汐月之术。 月下一族的守命之法。 蓝色光从剑锋流逝而出如同月色缠绵悱恻,绕住暴怒砍劈过来的“不知”,他动作变得缓慢些,头轻轻点着似乎发困。 凰荔疾步后退而去,松了一口气。 这时耳边却是一声尖唳,是凤凰的鸣叫,从天上而来,带着浑浊之气。 “不好!” 果然一瞬间“不知”又是挣脱术法,更加暴躁,七窍都是流出血来。 “师兄!” 成怿几近崩溃,飞身往他身边而去,竟是迎着他刀尖。 “不!”凰荔大叫一声。身边一道黑影飞窜过去。 拎住成怿避开毫不迟疑的刀锋,寒冷刀刃闪着,照亮一瞬间两人血色尽无的脸。 “他早就失了意识!你是去送死啊!” 暮迟狠狠甩开成怿,抽出剑破朝来,迎头就是一招,狠厉劈过去。 两锋相抵,破朝发出沉闷嗡鸣。 “不知!你还想杀了自己养大的师弟吗!” “不知”毫无反应,手上力道加重,暮迟本就不擅长此道,已是勉力苦撑。 焚身抵住破朝,朝着暮迟肩上砍,被阻挡在那。 暮迟脸色发白。 凰荔踢开那刀剑,站在他们面前,脸色神色冷寂。 “你冲我来!” “不知”果然挥刀就去,暮迟提不上气来,已是慢了一步,不知现在犹如个死物不知疲倦。 只会劈砍。 成怿再次施法却是无用,汐月术本就是保命的最后一招,最多施展一次,本不可再次使用。成怿已是尽力,只能用力掷去出月,宝剑有灵自去抵挡。 “不知”一招挥开出月,出月剑又是缠上来,不知不耐手指飞快点上出月剑身,竟是拦腰折断。 成怿也是吐出血。 剑灵跟主人有着直接精神联系。 不知剑锋猎猎带着无尽杀意递到凰荔心口处,就是一送。 凰荔早就有所准备,侧身而过,打算舍了手臂来避开要害,反正不能让凰钟杀了她,不然邪神侵蚀得愈发快,就像当初凰灯自杀也不能让凰钟癫狂失魂时犯下错…… 就在这时,一只手掺过来,带着颤抖虚脱无力,却还是擒制住凰荔,她回头错开身,惊愕看向来人…… 噗 焚身穿过身体,只是没有鲜血,没有痛呼。 却是凰荔一声尖叫。 不知眼睛竟是恢复清明,脸色苍白。 手不住颤抖着…… 他眼睛里映着个红艳的身影。 焚身穿过了荧惑,带出一道银色光,从伤口处光色逐渐暗下去,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泛出银光潋滟。 “不!阿姐!” 不知眼泪滴落,声音已是嘶哑得破了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湿润的脸颊,带着抖,还有些温柔。 “别怕。” “姐姐已经死了,不会再死。” “可是姐姐的阿钟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面容已是模糊,犹看得出在笑。 “姐姐舍不得,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你……” 瞬息化成虚无。 “啊!” 不知捂住脑袋,疯癫大叫。他很痛苦,好痛苦。身体沉重,却是亢奋,叫嚣着杀人杀人杀人! 不行!不能,让姐姐失望…… 不知咬住手臂,狠狠咬下肉来,一瞬间窒息一般的痛苦让他短暂的得到清明。 不过须弥又是昏沉的黑暗压过来,不知惊恐,愤怒。 拔起焚身就是插到自己腿上,痛苦失力虚脱。疲惫地躺倒,没用的吗?等到再次失去意识,就还是变得疯狂嗜血残暴,还会杀了自己的亲人朋友。 不知眼泪忍不住,他真的怕,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然…… 他努力拿起焚身,缓慢的,他已经没力气,也抵不过疼痛了。只能慢点,把剑放在脖子上,也没力气了,不能一击致命。 只能慢慢磨,割开自己的脖子了。 但愿不要再杀人了。 “不!” 成怿爬着滚着痛哭大叫着要去阻止。 那剑已是割开层皮,不知已是失去痛觉,只想快些快些,那剑锋却是被抵住。 “哥哥。” 还是清甜的。 凰荔看着不知,满眼皆是温柔。手里却是下了死力,指尖透出血来,晶莹鲜红。 “哥哥不用痛苦,都是小荔枝的错。” 凰荔拔出藏在袖中匕首,猛的对着不知胸口刺去。 暮迟虽然密切地关注她,却也是不防如此。猛的扑将过去,那凛凛焚身刀锋却是一转,对上他来。 正正插在他心口,暮迟不过一瞬惊异。就看到凰荔胸口也是一把匕首,竟是做了此等打算! 外边一声哀鸣,随后是重物坠地的巨大声响。该是那黑凤死了。凰荔以身献祭,与那邪神共命,现在她要死了。那东西也活不成了。 不知眼睛已是看不清楚,泪水止不住。那焚身已是被凰荔握住,鲜血从五指流下。 她把焚身对上暮迟的一瞬间竟是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插入自己心口。 凰荔犹带着笑,绵绵的,温柔的,恰如三月枝头,杏花初绽那轻轻妙色夹着春意温香。 “我笑得怎样?” 她对着暮迟,还在笑问出这一句话来。甚至脸上还带着年幼时候的羞涩。 “一如初见。” 暮迟也是平静下来,伸手握住她手腕,从匕首上带下来。 两人齐齐倒地。 嘭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摔碎,很是清脆。 暮迟看向她袖里,尽力起身去探,凰荔挨着地上,不去阻止。 暮迟摸着她手腕,突然一笑,拿出一块碎了的玉,本该是一个玉镯的。 凰荔一看,却是笑,血就流出来。 “你的玉不及我的好,你输了。” 还很开心。 暮迟摇头,从她袖里顺着她手转出玉镯,还完好无损。那碎玉却是从他自己袖里拿出来的。 “是你的玉不好,摔碎了。” 他躺回地上,嘴角上扬。神情愉悦。 “你又,骗我。” “是,但是你输了。” 凰荔已经睁不开眼了,血色浸湿她胭脂红的外裳,看不出来血,颜色却是鲜艳了许多。 “下辈子吧……我,你……” “好。”暮迟闭上眼睛。 凰荔已是没了呼吸。 不知动弹不得,眼泪也是流尽,只能躺着,努力瞪大眼,不让自己昏过去。 旁边成怿努力爬向他。 那踢倒灯架边也只剩下一袭空荡红衣,没了。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