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1)公子 ~~《共染》by 慕十,发布于po18~~ “哐——” 门扇合闭发出并撞声响。 套着皱皱布袜的脚定立门外,其中右踝上悬下一条松脱的袜带,荡呀荡。 “怎么样?” 柱边女人一见人出来,连忙碎步走来问。 “他说去见公子。” 门外人干涩地回,说话声音很轻有些稚嫩。他僵杵在原地,头上一条布巾延绵而下包裹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二只圆圆眼睛,神色呆若,手紧揪着腿上裤子,拧出一团褶子。 “现在?” 女人额上几条皱纹微压,眼一挑,又问。 “嗯…” 点头。虽然这样回,但他并不确定是不是现在,刚刚里面的人没说清楚。 女人思忖一下,说,“跟着,”然后挥挥衣袖补一句,“头放低,不要东张西望。” “是。” 小伙子回,弓着身跟上女人。 傍晚,廊道的烛火渐渐亮起,一朵一朵的,像野丛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越接近厅堂灯火更通明,大大灯笼如风铃花般挂在梁上,好亮、好亮。他忍不住稍微掰开脸上面巾,好让眼睛能看清楚。眼珠炯炯盯着,被照得晶亮,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灯…… 砰—— 因为失神,他撞上前面的人。 李大娘,算他同宗庙的远房亲戚,胖胖的身子上胖胖的脸转过来,全身最细的那二道眉,揪起来。 “冒冒失失!都交代几遍了别东瞅西看,傻子似的!” 李大娘斥责说。 初来乍到如此宅邸大院,一般平民百姓难免好奇,他自然也是不例外。无辜,但不敢多言,赶紧把头低下跟着李大娘继续走。 没走几步,突然,一只手冷不防就往他脸上扯,接着厉声射来,“都说藏好,想害死我啊?” “是、是。” 他赶紧整理脸上面巾,连声道歉。 前晚,李四偷听到阿娘和李大娘在屋外说话。 “只有妳能帮忙了。” 他阿娘在求李大娘,卑躬着身体,只差没给她跪下。只见那李大娘不耐烦扔一句:“这事若成了你们可好了,而我,我得啥好处了?”。李四阿娘听了,走到棚里,牵出刚出生的一头小牛到她跟前说,“堂嫂,若还不行,妳今年的庄稼我让老三去帮你收成,随妳使唤。”李大娘嘴一勾,终于勉为其难点头。 李四不喜欢李大娘,总欺压阿娘,没想这次连三哥都赔上了。 可他不能惹她生气、不开心,只少在完事以前。 穿过厅堂又越过廊道,灯火暗了下来,在一座垂花门前,李大娘刻意停下。 “李四,咱们丑话说在前,过了这门,后面就全靠你造化,我可是仁至义尽,能帮不能帮我都帮了,出了事我一概否认,你到时休怪大娘无情。” 李四傻了。 他从小到大没出过村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本以为刚刚眼见所及已是荣华,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正真的华丽气派在这垂花门后。 好大的屋子! “我说你听清楚没?” “喔,听清了。” 李四回,眼珠子还流连在眼前景色上。不是他对李大娘恫吓的话无动于衷,而是,这话从昨天到现在,他听了不只八百遍,耳都要生茧了。 “绿绢姑娘,这公子可在?” 一个小娘子正走过门廊,李大娘一改方才厉色,慈眉善目同她说。李四偷偷瞅一眼,那姑娘柳眉细目,好标致……倏地,小娘子忽然瞟望过来,猝不及防与她对上的李四赶紧收回目光。 随着小娘子进入宅院,灯火再次慢慢明亮起来。 这里很安静,太安静。空气中除了稀稀疏疏的虫鸣,没有其他声音。 直走,以为将进入正厅,可到了前廊,那小娘子左转,往西厢而去,厢房门楣上还立着一片别致匾额,上面漂亮的小楷写着:「花堂」。 难怪称为花堂。 厅堂正中间是真丝落地坠幔,前方是二排光彩夺目的花雕灯笼。右侧,一户槛窗半开,吐出几枝院外绽放桃花,习习微风吹进,案上一缕香烟,飘动在满布绽花绿柳的幽静室内。 一种寂静的艷色。 “公子,人到了。” 刚刚那位名唤绿娟的小娘子对着纱帘轻声。 躬身候在厅边的李四偷偷抬眼。 看不见。 隔着纱又被前面李大娘胖身子挡着,远远只能瞧见一个人影。李四就有点好奇。村里流窜着各种传言,精彩绝伦说书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这位公子…… “走近些。” 一个声音从帘后传来。 (2)景秀 没动静。 “公子让你近些。” 绿娟看人没反应,又说。 李四愣着。 因为太好听了,那声音。如磬般沉雅温亮,悦耳极了。指的不是绿娟,是公子。 “近些。” 那磬般的声音又传来。第二次听,李四真心觉得连磬都比不上这美妙了。在意犹未尽的余音召唤下,李四迈出二小步,很小,只是挪挪脚。 “再近。” 公子又说。 李四又挪。 可他步子依旧小得可怜、蚂蚁爬似的。 “这,到这来。” 绿娟出声了。她说着,柔荑向前一摆。这下混不下去了,人家都指定了位置,李四只能乖乖走到帘槛边。 “是不是小了点?” 帘内人出声。 李四一听,可没心思继续欣赏美声,急忙回:“不小、不小,有五尺三吋!” 语毕,帘内出现“噗哧——”一声。 绿娟也掩嘴露出笑靥,然后对着那传出噗哧声的方向答,“公子,鞋子让绣工给您重做。” 这……感情说的不是我的身材? 李四的脸“咻地——”刷红,觉得自己正如李大娘说的,傻子似的。 “多大了?” 李四情不自禁又被俘虏。 他周遭都是乡野鄙夫,粗声大嗓的,实在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不只音律还有那咬字,唱歌似的,轻音咋动犹如一道光彩照来,瞬地散做满室清香。人的声音怎么能这样好听? “问你呢!” 绿娟打断李四神游。 “嗯?什么?” “问你多大了。” “喔,十…六。” 李四以为他们又在说什么鞋子、衣服的,没回话,又再出糗。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必须要好好对应…李四低头暗忖。 “什么名字?” “李景秀。” “锦绣前程的「锦绣」?” “是「良辰美景」的景、「秀外慧中」的秀。” “念过书?” “上过几年学堂。” “呵——” 帘幔传出轻笑。 李四懵。他以为他应对得宜,成语都用上了。 “我只听过下人们说上过几天学堂,「几年」的你倒是头一个。” “我…我阿爷曾是个秀才,阿爹也读过书所以…所以…公子觉得不好也可以喊我李四。” 李四有些慌了,莫非公子认为他自大?他解释,也不知道算不算解释,躬着身说完话,额头冒出一珠冷汗。 传来悠悠清香。 不是刚刚案上香炉的味道,这味,比较甜,比较浓,比较——近?? 赫! 李四猛抬头,就对上一双眼。 “秋水明眸。” “蛤?” “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的才漂亮吧?! 村里流窜的传言…明若公子面如冠玉,貌比潘安。 原来都是真的。 潘安到底啥模样,李四今天是彻底明白了。连走路都没声音,仙似的。 “小了点。” 公子又说。 李四狐疑。 “眼?” 公子摇头。 “鞋?” 又摇头。 “那是——” “你。” 赫! “我…不小…有五尺三吋……” 那最后的「三吋」李四吊在嘴边吐不出,因为公子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穿透人的心,他怂,心虚起来。他没五尺三吋。 “我是说年纪。” 公子移动,越过李四,云般幽幽绕李四一圈,望着他又落一句,“你好像很在意你的体型?” 李四全身汗毛挺直,答不出一句话。 今天天没亮,阿娘就在微弱油灯下费心为他外衣肩底下缝上了一层厚棉布。出门前,又去田里捡了干稻草铺在他鞋垫上,一切辛苦,为的就是希望他看起来更高壮,更像个男人。 难道都白费了? (3)共乘 “东西带了?” 公子的话,让李四原本坠入谷底的沮丧顿时萌出希望,瞬答,“带了、带了,公子看看?”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东西,大概是被揣在怀里,十几张草纸皱成团。李四尴尬蹲下身,将纸一张张放在地上来回用手掌抚压,皱摺平整了些,李四仔细一一将它们拾起,恭敬递给公子。 明眸一望。 “没活的?” “什么?” 李四不懂,高举着手愣住。 “画,只有植物?” 明若在刚刚李四伏地整理时,已将它们看了遍,里头不是花花草草就是树。 “他也画牛呀、鸡呀什么的,可逼真了。” 李大娘帮腔说,接着对李四使眼色,李四望见立马回: “对、对,我这就回去给公子取来!” 李四说完赶紧起身,此时一缕青丝滑过。 “画过人吗?” 那青丝的主人转身吐出一句话。 人? “有吗?” 公子又问。 “死…死人算吗?” 李四弱弱回答后,在场的绿娟以及李大娘,包含明若公子都诧异了。 说错话了?但…他没胡说啊。 “阿…爹去世时,我给他画了张画,画得特别用心,特别讲究。我阿娘看了直说画得好,就像人还活着似的。” 如果明若公子想画人,李四觉得自己的技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呵呵,真有趣!” 明若虽然笑着说,但李四无法感到任何有趣,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得到这份差事,无暇多思,他咽了咽喉就说: “我相信我能干公子要我干的活!” “呵呵——” 明若笑出了声,他兴趣盎然地瞟向李四,“你知道你来干什么活?” 当然! 李四心想,不就是画工?难不成还要做其他什么啥?也行啊,做啥都行,只要能付出银子。 “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吧。” 明若说完,提起轻盈的步子,走出花堂。 “跟上。” “什么?” “跟上公子。” 绿娟姑娘开口,李四一头雾水,但也来不及想,随行追上明若公子。 “所以这事成了?” 绿娟没回答。李大娘没敢再多问,瞅着绿娟,见她望着门外渐远的背影出神。 李四和明若同坐在马车上。 这不合规矩。 即使公子让他同车,李四也不敢造次,跪坐在车厢一个小角落边。这香车美驹,李四生平第一次见也第一次坐,长那么大他只坐过牛车。松木车厢整装得精细,还挂着锦帘、吊灯还铺着地毯,矮几上还有一只小火炉。现在是初春,用不上,但可以想见冬日坐在这车里会是多么的舒服温暖。 好像睡着了。 李四偷偷抬眼瞅着卧伏着、单手抵头闭目养神的明若公子。 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圣洁得像皎月,让人不敢直视。实在很难想像村里那些传言,与他有关…… 随着马车行走,晶莹光芒从窗帘的缝隙断断续续洒入,将李四眼珠吸引去。 透过细缝,能见纱帘外花花绿绿的灯火,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影。李四稍微拉下脸上面巾好奇探出头。街道热闹市集,虽然只能一段段从小缝掠过,但李四如逛大观园似,看得目不转睛。 “真的毁了?” 突来的声音让李四一怔。 他不知道他醒了多久,看了他多久。李四伸指拉拉面巾,回头干笑说: “公子醒了?” “过来。” 明若倚在矮几边,说。 (4)青楼 这要不要过去?杵着不过去也太放肆,若过去了…… 李四虽然不想但也不敢反抗公子,弯着膝盖慢慢跪挪过去。 “近些。” 喔,这词真耳熟。李四犹疑着要不要再挪近,忽然,一个力道环住他的右腕。 “啊!” 没有任何防备的李四踉跄跌入明若怀里,左手压在明若腿上。 “对不起!” 李四慌张起身,可踩到袜带,又绊倒,慌笨的手抓乱明若的衣领。李四简直无措,强挺直腰杆想站起时突然僵定。明若公子一只手悬在半空,揪着他脸上的面巾。 再次无措。 若动,面巾恐怕会被扯下。若不动,公子动,面巾还是会落下。 这,该如何是好?? “非常好奇你长什么样。” 明若没多理自己敞乱的衣襟,眼眸转动,深琥珀色的双瞳直落李四脸上。 惊,李四双膝一跪,大喊: “小的不敢污了公子的眼!” 随着话出口,他倏地俯身趴伏在地。 一条棉巾遗留在手中,明若长睫搧动。 什么都没看见。 “急什么?” “因…为,实在不好看!” 李四答。他额头着地,双掌捂着脸,唇齿抖动让气息杂乱。他想再说些什么。李大娘耳提面命不断交代的「故事」不自主脱口而出: “前年江南的水灾,各地引发了严重瘟疫,我们村里也不能幸免,好多人染病而死。我便是那时得上了怪病,身上、脸上长满不明疥疮,看了几个大夫也不见好转。后来虽然好不容易治好了,皮肤却从此留下丑陋疤痕。” 李四一口气说完。 明若悠悠倾前。 他放下棉巾,唇停在李四耳边吹送,“可惜了。” 一股热息飘来。 李四却隐隐发抖。 明若公子嘴里虽说可惜,但却听不出一丁点可惜意味。 或许他还是没法像李大娘那样,把故事说得荡气回肠。李四想。 “公子,到了。” 马夫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明若整整衣服,缓缓起身,下车。 伏在地上的李四赶紧抽回面巾重新裹上脸,跟上。 走在香池曲桥中,李四眼珠子只敢盯着地板,完全不敢乱瞅。 他盼望这心惊胆颤,能快点停歇。 今个月初,天都还没亮,对街周大媳妇的咒骂声响彻邻里。周大光着身,裤子都来不及穿好就被媳妇儿拿着扫帚轰出屋外。只听她张口大骂,“敢给老娘去沁香苑就不要再回来了!把铁犁都当了,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当了?” 后来李四听村里人说才知,周大媳妇儿嘴里的「沁香苑」,是青楼,就是这啊! 李四不得不胡思乱想起来。 “明若公子怎么才来呀!” “这都多久,人家想你了。” “今个儿还多了个小厮呢!” 莺莺燕燕的嗲声柔语不断扑面而来,还动手动脚,李四简直快无法招架。他闪闪躲躲,依旧被花团锦簇推来推去,又要护着面巾,转得头都昏了。 他纳闷,她们怎么都不去缠明若公子?虽然言语上对明若公子很亲热,但没一个人敢去触碰他。 而姑娘们对李四没有要任何放弃的意思,看他羞赧无所从的模样,调戏起他来。 “小哥来啊,我最能服侍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了!” “是呀,别害臊,我保证你今晚快乐如神仙!” “来来,来我房里呗?” 浪语把李四逼到柱边,退无可退、无可奈何。 明若公子转身而来。 他的步伐依旧轻盈,悠游划破美人墙,走向李四。他撩起他面巾上一缕细丝轻吐: “那可不行,他今晚是我的。” 他的身长只能望见明若公子如樱的双唇。 呆滞。 那花样的唇瓣,说的是—— 我的?! (5)交合 村里流窜有关他的传言。 李四走在明若公子身后,步伐越来越乱。 传言,他放荡成性。 其实也没什么放不放荡。 他一个富家公子,父亲是江南知名大商贾,姨母还是当今皇上的妃子,他不仅富且贵。一般这样大户的老爷、公子,哪一个没流连花丛、哪一个没三妻四妾。明若公子年岁二十三,可一个妻妾都没有,在如今权贵中,算得上洁身自爱了。而倜傥公子逛逛青楼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可他现在…… 竟对男人也—— “规矩都知道了?” 明若公子出声。 有病。 李四骂自己。居然觉得那声音依然美妙。 今天跟着李大娘来到大宅,李四就被肖家的骆总管喊去。李四当时特别紧张,脑里热烘烘的,只记得一进门,就见到一个蓄着长须、形貌肃穆的人。那人问他住哪?家里有哪些人?多大了?和李大娘什么关系…声律严肃没啥平仄,像衙门审犯人似的,然后就说出在家宅中行走要注意的细节并唸出这肖家宅邸里,所谓的「规矩」。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李四回。 “懂这意思?” “懂。” “说说。” “一切非合乎礼仪的事别看、别听、别说、别做。” 李四答。《论语》,他读过。他深深觉得,明若公子应该把自家的规矩好好重读一遍。 “不对。” 明若转身走到李四旁边,似笑非笑纠正,“一切非肖烁同意的事,别看、别听、别说、别做。” 李四倒抽一口气。 肖烁,字明若。无论是他的名或字,都有光明灿烂的意思。但,李四全然感受不到一丝光明灿烂。 他是在要胁他什么都不能说? “包含接下来的事?” “很好,你很快就学会了。” 明若公子称赞。 李四再也忍不下去。 “我是公子的画工吧?” “嗯…这还不一定。我毕竟还没看过你画的「人」。” “我可以的,我现在就——” “别急,进屋后,你有的时间画。” 呃? 李四听见公子的话,心头松下了不只一百斤。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画画?” 明若没答,走了几步停在一间屋前。 早说啊!李四刚刚几乎以为公子想对他…差点都要逃了! “就这屋?那咱们快进去。” 李四音色轻快起来,脚步也是,推门跨入。 好别致的屋。 比起跟刚刚前院的花枝招展,这屋里装设雅致多了,李四欣赏起来。明若公子穿过厅堂,走向侧边一扇小雕花拱梁,似乎还有个内室,李四跟着走去。 一进入,浓浓薰香即飘散而来,不过灯火微弱了许多。 走了几步,传来声音,奇怪的“嗯嗯啊啊”声音,李四狐疑,走近,仔细看,有个榻,纱帘半敞,可以看见里面有人…一对…男女…?? 僵住。 李四惊慌猛然转身疾走,一步、二步,接着双腿发软。 他抬望停在面前明若公子: “公…子?” 他颤抖着,提手指着后面的榻,吐不出一个字。 明若站着,面对眼前慌乱失措的人,悠悠俯身说: “你不是说,能画「人」?” 瞳孔放大。 惊恐如排山倒海而来。 不可能,不可能! 公子要画的人,是…是交媾的人?? (6)磨墨 四面八方全是暴雨后死尸散发的腐败味。 让人想吐。 二个男人在乱丛中没了理性也没了人性,他们身下一具纤弱细白胴体上衣服已被撕烂,发出刺入心肺的绝望哀嚎。 李四从没有看过男女交合,除了那一次。前年的江南水灾过后,匪徒在颓圮边奸淫的暴行。 历历在眼,怵目惊心。 “现在逃还来得及。” 明若说。对比李四,他的表情清冷得像木人。 李四的眼,晃动。 我…能逃? 李四不确定地自问。 明若公子的「提议」,必须说相当有人性。 可他怎么能做出这么没人性的事? 既然他说能逃,就逃吧! 这活,他干不来。 李四提步快走,越过明若公子。 越过他时,瞥见那明镜般的目色望着前方,平静无波到不可思议。怎么可以?他正望着的方向,是那榻的方向,是那对男女…不堪入目的画面… 李四双睫下坠。无法理解。 “公子…” 李四停步,喊。 他的声音让明若幽转眼。 “我是您的画工吧?” “我说了,还没看过你画的人。” “我若画好,就是您的画工了?” 明若双眸转为细长,回,“对。” “我懂了。” 李四转身,走回。 明若神色飘动。 李四望向屋内,窗边,有一座矮几,上面已备着笔、纸、砚台。李四走过去。室内很安静,安静得只有那对男女的淫浪靡音。可李四只听到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他在案前坐下,伸出右手拿起墨条,转动。 即便快要窒息,恨不得冲出屋子,但李四终究忍下。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必须得到这份差事。 磨墨。 可颤抖,停不下来。 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来握住李四。 那掌心温热覆盖他全部指头。 “速度要平匀,弧度要圆润,力道要恰如其分才能磨出上好的墨。” 明若的声音就同他的话一般,平匀、圆润,可李四手指发麻。握着李四的手有些紧,合度的律动下,砚台上滑出一个个完美的圈圈。 “腰挺正。” 一掌突然朝李四腰间一拍,接着那手滑到他的背、他的下巴。接着,又一提, “眼看前。” “啊?” 李四促声,他的眼被这动作强迫抬了起来。 他惊恐,挣扎扭动,但小脸被紧紧钳住,不能动弹。 “看着。不看,怎么画?” 明若凑近李四说。这话,不知是提醒还是警告,李四分辨不出来,他的音韵总能美化他的企图。 长指在李四的下巴定住,陷入他的面巾之中。而他们的前方,那榻上,男人的长褂已卸到腰边,舌撩着女人耳珠,粗壮的臂膀压着女人身子,像要掐入自己身体似的。手掌不停在女人半露出亵衣的乳峰上搓抚,在那细白的皮肉上留下一道道猩红。 “啊…官人…”「放开我!」 “想要了?”「这娘们真带劲!」 “啊…啊…”「操死妳!」 “轻点……”「干!真爽!」 “官人…不要…”「救命!!」 救命…… 男女苟且的画面交织着匪徒粗秽的恶语,充斥李四每一吋经络,他强忍崩溃,在眉心纠结出苦楚。 明若轻蹙。 “我说了,你能逃。” 明若说,清淡。依然分辨不出是提醒还是警告。 李四动也不动。 明若钳在他颈上的手松开,唇齿却一紧。望着眼前几近绯红眼睛下的面巾,他溢出某种无法隐蔽的欲望,长指移动…… “公子能回避吗?” 李四开口。 明若的指停住。 “为什么?” “公子在这我不能专心。” 放肆的话才出口,李四就后悔了。 一颗心紧绷吊着。 幽幽滑动。 他手上的掌心正撩起他的衣袖、拨弄起他肌肤,指尖一点、一点向上抚…… 公子?! (7)云雨 哐啷—— 墨条倒下。 游移到小臂的掌心停住。 “明日卯时,把画带到北厢房。” 明若在李四耳边轻吐。起身,冰凉丝袖拂过李四的颈,他背脊微微一颤。 “你只有一夜的时间。” 明若又说。 惊滞的李四恍惚中只听见脚步渐远,以及最后房门关上的声音。 走了? 一根细白臂膀悬在空中,冻结。 彷彿方才附在上面的温热不曾有过。 “嗯…” 北厢房传出呻吟。 二具胴体难分难离、相互纠缠。 长指拉过锦带遮上面前娇嫩的脸,只露出一双迷样的醉眸…躁动。 “啊!” 腰部倾力向前一挺,美人几乎昏了过去。 半裸露在素色清挂里匀长健美身躯因灼热而红润,散在悠长颈间、散在宽阔脊梁,随着身体曲线蜿蜒,像一朵朵绽放花红。 久久才平息。 “公子今天貌似不太一样。” 他身下的美人扯下脸上锦带娇声说,流连忘返地望着眼前美躯。 她是沁香苑的当家花魁,柳幻儿。生的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执壶不过二年已是江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红牌。她只卖艺不卖身,唯明若公子让芳心蠢动,主动投怀。 明若拉起落下肩的素色长衫,走下床。 柳幻儿裸着身,奔去,从后头一把揽上明若的腰。她紧贴眼前令人销魂的俊美身体,隔着丝衫,玉指肆无忌惮游移着。 “放手。” “不要。” “我说放手。” “人家……” 最后的话还没落下,柳幻儿不规矩的手腕被明若擒住。 “出去。” 明若指节一放,转身说。 柳幻儿怔住。 “公子,天都快亮了,我——” “出去!” 就是因为天快亮了。 明若直接将床上的衣服抓起扔向柳幻儿,话似乎已懒得再多说一句。 一丝不挂的柳幻儿又羞又恼,但也只能披上衣服离开。 踏出门,柳幻儿停下,杏眼瞟向不远处。 只剩一个时辰。 李四坐在案前,望着依然空白的纸。 榻上衣不蔽体、发丝凌乱的男女已睡去,屋内静得恫人。 好冷、好睏、好饿。 他早上到现在,只有出门前吃了阿娘煮的一碗粥,真的好饿。 李四趴在案上,一晚接二连三的惊心动魄让他有些使不上力,他好想家,好想阿娘,好想三哥… 眼泪不自主流下来。 嗒—嗒— 伏在案上的李四突然坐起来,然后看着纸,紧张伸手用袖子擦。 眼泪,滴到了纸上。 “小四不是喜欢画画儿?怎么不画了?” “嗯,觉得没意思。就是树啊、狗的,每次都画这些,没劲。” “小四你看,这棵树,春夏秋冬,它都有不同面貌,因为它是活的。再看看其他花草、牲畜,他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神形分秒不同,你可以画的东西可多了。” “三哥说得好像有道理。” “所以,你现在好好练习,以后让你去城里拜师。” “拜师?真的?可那太花银子了,我还是不去了。” “小四别担心,银子三哥会想办法,小四只要好好画画儿就好…” 三哥… 李四抚着白纸,想着。然后望向榻上的人。 薄云透出光,天慢慢亮了。 明若一头青丝垂散在肩上,长衫半敞,只在腰间随意打了个结,就这样依靠在柱边望着窗外,入神。 “叩叩——” 房门传来声音。 (8)赤裸 没回应。 明若倚着,没出声。 “叩叩——” 又敲了二下,但明若依然不为所动。 门外安静下来。 夜沉。 日升。 阳光慢慢从窗户透入。 明若的五官因光线更加稜线分明,但思绪却混沌不清。他直望着窗外,直望着,从深夜到日出。一只桃红挂在树梢,再看,连花儿都要羞了。 “叩叩——” 房门再次传来声音。 如样,明若还是静静站着,无声无动。 忽然,窗边弹出一颗头。 李四趴在窗框上。 “公子,你明明醒了呀……” 李四也不是抱怨,就实在急了,这卯时都快过了,可敲了几次门都没回应。 明若闭下散着红丝的眼,从窗前转身,走开,没看见任何东西似的。 “公子你——” 李四已到喉间的话又吞了回去,他忽然惊恐。 莫非公子后悔了? 头疼、眼疼,全身都疼。 明若浓眉交缠起来,他伸指轻捏鼻梁。 全身疼是昨晚纵欲过度。 眼疼是一夜未宿。 头疼是—— “哐啷—” 轧然噪声大作,从他身后。 明若不耐烦转头,蹙眼。 “没…事,公子,不小心弄倒了花瓶。” 一条小短腿正跨在窗框上,才踩上窗几,就踢倒上面一个青铜花瓶。 “你干嘛?” 明若看着贼头贼脑的人。 “交卷。” 李四干笑回。他也是逼不得已。明若公子死活不给他开门,已坐在屋外阶上踌躇一早上的他,眼看日上竿头,着急之下只好翻墻。只是,这好不容易蹬了进来,窗几上却玲琅满目摆放了一堆东西,这,貌似不好下去,李四研究起来… “画了?” “嗯?” 明若的话提醒了正在窗台上烧脑的李四。他提起头回,“对,公子看看?” 明若走过来。 望着,李四忍不住低下头。 明若一席长衫挂在身上,有穿跟没穿一样。他衣襟垂在肩上,大半胸膛几乎全露在外面,随着走动,长腿还若隐若现在摇摇欲坠的腰带之中,让人看了心惊动魄、口干舌燥。 “公子!” 李四猛然抬头就喊,明若吓一跳。 “不如我先给您梳妆?” 李四看定望着明若又说。 “好啊。” 针对李四的提议,明若欣然就接受了。然后一展臂,他就脱下了长衫。当那丝布滑下到他的臀时,李四瞬地把眼珠拉到窗外无边天际。 “呵——” 明若笑,樱脣冷不防凑近李四鼻尖说,“慌什么?都是男人。” 李四就是慌,连呼吸都快不能控制。即使蒙着面,仍可以清楚感受到他快要断了的气息。他僵硬移动离他太近的身体… “砰——” 从窗台摔下。 “啊!” 李四忍不住叫出声。 除了因为重摔在地的屁股,就是眼前一副赤裸裸的男性身躯。坐在地上,他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摆。 双掌一捂,干脆封住眼。 李四觉得自己白痴。 提什么梳妆?挖坑埋谁啊?!李四懊恼不已。 而他的懊悔里也夹带着某种震撼。昨晚榻上那对男女的肉欲横流令他做恶。他曾经确信,世上所有裸露的身躯都极其污秽。但他的躯体却不是如此。不是恶心,是美,太美。明若公子,好美…… “你打算蹲在那纠结多久?” 明若说,走来。又走来。 李四能感觉那独有的薰香,循他而来。 脸被一根长指勾起。 还能是谁? 仰着下巴的李四,双目紧闭。 (9)梳头 “梳头总会吧?” 梳头? 李四怯懦掀开眼睫。 松了不只一口气。明若身子已经套上另一件黛青色长衫。 清晨的鸟叽叽咋咋。 明若望着镜。 有些意外。 李四梳头的技术竟远胜宅内任一丫鬟,甚至他的贴身侍女绿娟。他手感轻柔,力道温和,扎出的发髻自然垂于顶后,再系上长短合宜、如瀑垂下的锦带,让气韵已是俊雅的明若公子更添灵色。 “梳得不错,常梳头?” 明若看着镜中自己,说。 无声。 一点声音都没有。 明若狐疑,转头,只见李四干巴巴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桌上。 李四喉咙咽了咽,好想咬一口,桌上那盘桂花糕。垂涎三尺的他不禁暗咒。肖家好歹是京城大户还是贵族,没想如此皇亲大院竟小气得令人发指。这都来多久了?也不放饭,再怎样干活也要吃饭呀,瘦驴哪来体力拉磨?实在有够—— “想吃?” “可以吗?” 李四瞬间忘记咒骂,灰死槁木立马如获甘霖,整个眼睛亮了起来。 “吃吧。” 明若答。 李四二话不说,彻底执行明若指令,伸手抓起一块桂花糕,就要入口。 突然,他停下,神色挣扎起来。 “怎么?” 明若唇角轻扬,欣赏起眼前的手足无措。 吃东西,面巾总该拿下吧? 纠缠明显困扰李四。 李四眼一转,手往衣带一攥,从腰带里掏出一条手帕,他将帕子展开,然后把盘里所有桂花糕全倒进去。 “公子赏我的,可以全要了吧?!” 说完,李四将包得胖嘟嘟的布巾打结,然后塞回怀里。 明若长睫停格,有些无言。 李四开心摸着胸口,笑,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又抽出一张纸,开口,“公子,画好了。” 李四递出。 明若眼一瞅,没伸手。 “公子?” 李四伸长臂膀,紧张又说,“您答应我画好就能成为画工的,可不能反悔呀!” 自己曾说出的承诺明若自然没忘,只是…淡淡取过李四手上的纸,打开。 “如何…?” 李四细声探问。 明若目色一沉,“李景秀,你耍我呀?” 耍?李四哪敢,急回: “公子怎会这样想?” “让你画那对男女,你画什么了?” 李四觉得冤枉。他提腿向前一步,挨近明若,认真指着画说,“男的、女的,没错啊!” 明若眼瞟李四。 这画上的确画了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交叠而睡,形貌固然煽情,床褥虽然凌乱,但一点绯靡淫色都没有,衣服全稳妥妥的穿在二人身上,女人的亵衣还描绘得精致,兜上甚至有几片晕染的红花…晕染?不,这不是像是晕染。一朵、二朵不规则散落,更像是水滴下的…泪? 他,哭了? “公子,我合格了吗?我能成为您的画工了吗?” 李四瞧明若安静,怯弱弱地问。或许他画的有点…保守,但不能怪他呀。昨晚他收拾好情绪,准备好笔墨,再抬眼时,榻上那二人已完事睡着了。 “公子……” 明若的闷不吭声,让李四有点心焦,这画…… “不合格。” 明若将画纸扔回李四怀里,冷冷说。不合格三个字像箭刺入李四胸口。 “你可以走了。” 明若又说,转身。李四望着飘然而去的身影,似乎没有回头的可能,急喊,“公子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明若珠色漠然,回眸一定: “李景秀,你真是找死啊!” 李四怔住。 (10)咬颈 “你逃的机会已被你用罄。” “我…没想过要逃…” 李四说,完全违心之论。从昨晚开始,他无时无刻都想逃,但,他不能。想起阿娘,想起三哥,他不能。 “我该怎样对待你?” 明若说,走向李四。 “公子只要给我差事干就行了…” 随着明若的前进,李四后退,明若又向前一步,“我给的差事你都干?” “对…” 李四答了,但他不确定。脚不自主又退了半步,砰,撞到了墙。一抬首,明若长颈就近在他眼睫,似乎他一眨眼,就能抚上他。李四不敢动,只能困在墙与他的身体之中,目光也是,只能瞅着那细滑如瓷的脖子……嗯?有一朵红晕?是什么?刚刚李四给明若梳头时,见颈后也有一个。 “公子被虫螫了?” 李四脱口说。 明若奇怪李四的问题。 “这。” 李四缓缓提起指尖,“这有块红印。” 语落,明若笑,银铃般。接着李四感觉鼻尖散下瘙痒的气息,“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是虫吗? 李四思忖起来。瞬地,一只手就滑入他的面巾之中。惊。棉布之下,明若的指节抚过他的鼻、腮、唇,像似在探索什么抚弄着,游移着,然后他忽然倾向他,脸就没入他颈窝。 赫! 李四错愕。 公子?! 公子在做什么?咬他?他的唇就停在他喉结边,像吸吮又像囓啃,李四看不见,不知道,可一股灼热从他的心口窜袭到他脑门,一阵晕眩。 “三天!” 李四锁着嗓子喊。 明若抬起眼。 “公子再给我…三…三天,我一定画出您满意的画!” 李四急促说。他必须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明若的指从李四脑后松开。 挺直身,“我给你七天。”明若说,二张唇片艷红得夺目。 李四睁大眼,“真的?” 明若长长的睫毛轻搧,“三天画画,三天梳头。” 李四还以为明若公子佛心来着给他宽限期。不过,说不定头梳好了,公子开心,以后给公子专门梳头也是不错差事啊,李四盘算着,忽然疑惑—— “公子,还有一天呢?” 三天画画,三天梳头,那还有一天呢,做啥? 明若转身,袖子从李四肩上扫过,风似的。 “温床。” 李四好像听见公子说。那话也跟风似的,飘动得不太清楚。 温床?要薰香还是暖被?这大户人家铺个床要一天? 李四完全不明白。 不管了,总之有机会留下来了。 想起胸前那团桂花糕,李四抱着就满足。如果阿娘和三哥也能尝尝那该有多好?李四想着,抬头,对上镜子,诧见自己颈上一瓣与明若公子像似的红。伸手轻摸。 他不懂,明若公子为什么咬他? “明若公子,梳洗好了?” 一个打扮艷丽的女人笑盈盈走进屋来。她身穿绫罗绸缎,头插银白步摇,李四望呆了,不是她,是她后面四个丫鬟。 “明若公子从没在我们这过夜,也不知道公子早膳口味,所以奴家就都准备了一些,望公子不弃嫌。” 女人说完,挥挥衣袖,四个丫鬟随即摆上满满佳肴。细肉莲子粥、荷叶包子、香煎烙饼、芙蓉蛋…还有一些不知名东西,都快溢出桌了。李四望着,口内唾液直流。 “公子慢慢享用,我让丫鬟们伺候着。” “都出去吧。” “呃?公子就让——” “出去。” “喔,好嘞,我们屋外候着。” 女人干笑,摸摸鼻子,领着一群丫鬟,出去。 明若走到床边,拿起一件长外衫披上肩,走向门口。李四觉得奇怪,开口,“公子不吃嘛?” “这些东西我吃不惯,你吃吧。” 语毕,明若步出房门。 所以,这意思是,这桌东西全是我的?? 李四简直乐坏了。扯下面巾,顾不了其他,大快朵颐。 明若站在屋前院子,低眼看着小池里游来游去的鱼。 三月春光都不及他风采摄人。 全沁香苑的姑娘们都不知道明若公子为何要站在屋外。但谁理?能瞧见他已是天上人间。 他似乎也在瞧。 身后的屋子。 (11)长衫 李四曾以为吃饱肚子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但现在他觉得,好痛苦。原来吃撑是这种感觉,都想吐了。 都怪自己太贪心,每盘东西都想咬几口。这一桌,少说四、五个大汉都能喂饱,却被李四吃了一半。他挺着肚子,难过地打了一声响嗝。 “吃饱了?” 赫! 听见声音,李四吓一跳。 “你这小子,我花费几个时辰精心请大厨烹调的一桌上等佳肴全进了你的贱肚皮!” 是刚刚那个打扮艷丽的女人,涂着朱红的利嘴酸溜溜地说。李四赶紧拿起面巾往脸上遮,从凳子上跳下,站好。 “怎么回事?见不得人呀?” “小的面貌丑陋,的确不敢见人。” 李四弓着身回,紧张拉拉脸上棉布。 女人走近,盯着李四看,从左绕到右,李四被看的头愈来愈低。 “一双眼倒是长得灵动…” 喃喃自语后女人好像没了兴趣,移回眼,走到桌边细眉一皱又说,“蝗虫过境似的,这得花多少时间收拾?” 李四抬头,“我给您帮忙!” “帮忙?喝—” 女人低吭一声,“你家公子都走了,你还想赖着干嘛?等午膳啊!” 什么? “公子走了?怎么没等我呀!” 李四着急了。 女人惊异看着李四,然后眼珠不屑地冷冷扫过,“你一个下人,让公子等你?你是脑筋不清楚还是公子赏了饭就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收拾收拾就走。” 说完,李四赶集似的连忙弯腰捡起地上明若公子早上换下的白衫、腰带。 “你干嘛?” “我很快的,我收拾好公子的东西就走。” “哎,我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 “这里穿过的衣服,公子就不要了。” 啥? 李四愣住。 不会吧?! 这长衫昨天公子出门前才穿的,上等丝绸,手工精制,就不要了?李四摸着手中柔软, 挂在明若公子的身上不过——呃!李四猛摇头,没再想下去,清清喉开口,“这矮几上的桌巾能给我吗?” 李四说着已经扯下桌布。 “小子,你做什么,那可是从波斯——” “这不是给明若公子的衣服打包吗?总不能就这样捏成一团拎回去,是吧?姊姊?” “我说,我管你——”女人忽然停下,抬眼,“你刚刚叫我什么?” “姊姊呀。妳看起来不就与我去年刚出嫁的大姐差不多年纪,不对吗?” 李四语毕。女人呵呵笑起来,心花怒放。 凤姊,是沁香苑的老鸨,虽已四十多,可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纵使如此,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喊姊姊,那可不都轻飘飘嘚瑟起来。 “也罢,就当孝敬公子,免得人家说我们沁香苑小气。你动作快点!” “好嘞,姊姊!” 李四又喊一次。凤姐眉开眼笑,乐得红唇大扬。 马车果然是好东西。 昨晚从府里到沁香苑也不过二刻钟,李四却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回肖府,而且还边走边跑。因为李四心急。 公子就这样扔下他,他怎么想都怕。 公子不会又反悔了? 明若公子看着俊雅温润,但心思阴晴不定、难以琢磨,还会咬人。人家都说死囚的最后一顿饭特别丰盛,想到公子给的那一大桌,李四就觉得自己忒傻。一顿饭吃得感激涕零都想给他祖宗三代烧香了,没想竟是要命饭。 停在肖府后门,气喘吁吁。 李四缓了口气,走上前,抬手敲。 过了半饷,没人应。 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深深吸口气,提起勇气再次拿起门环。 手才举起,门开了。 (12)狎娈 桃花摇曳,春风盈盈,宁静的花堂午后躁郁起来。 “当真?” “废话。我的情报怎会有错?” 二个男人说着,同时望向坐在厅前,悠然喝着热茶的人。明若眉色轻松,口沁芳香,没多理二个盯着他的人。 “不辩解?” “就是承认了。紫瑞,你输了,一百两随后让下人去你府里领。” “这,怎么会,我不信。” “你信不信不重要,当事人都无话可说了。愿赌服输呀!” “不,我还是不信。” “谁管你信不信,银子拿来,你可别耍赖!” 二人男人争执起来。明若无聊看着。厅上这二个人,要钱的叫曲尚陌,字元奕,当朝户部侍郎二子。欠钱的是当今皇上的十九弟,誉亲王,字紫瑞。他们和明若是从小一起长大,明若和元奕原本只是被选进宫给誉亲王当陪读,后来三人因年龄相仿,玩得来还一起读书写字,所以慢慢成了莫逆之交。 “又咋咋呼呼闹什么?” 曲尚陌和誉亲王孩子似的闹,明若觉得吵,怼。 曲尚陌转眼望向明若,然后邪魅地嘴一勾,“肖烁,听说你昨晚带个小厮去了沁香苑?”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 明若才发现,他们争吵的对象是他。 曲尚陌很中意柳幻儿,非常中意,至少这半个月来。他想方设法、费尽心思只为一亲芳泽,未料,柳幻儿只死心塌地锺情于肖烁。徒劳无功的曲尚陌那小鸡肠怎能堆积如此洪水怨恨,在所难免得来肇事者这宣泄一番。 “到底去了没?” 曲尚陌又问。 “去了。” 明若答。 “真的?” “嗯。” “肖…烁你怎么可以做…” 插嘴的是誉亲王,他欲言又止噤住了口。 明若觉得这二人很奇怪。 风花雪月、鱼水之欢,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就算柳幻儿是曲尚陌的心仪之人,可又不是他硬抢,是她自个儿送上门。青楼艷事,只是风流,有啥大惊小怪。 “狎娈滋味如何?” 曲尚陌兴致勃勃替誉亲王说出了他羞于启齿的字,誉亲王手中乌木金花折扇遮上羞脸。 原来,他们以为… 意会他俩所指后,明若想笑。 他举杯喝一口清香,回,“若真做了,又如何?” “肖烁,那是悖德!” 誉亲王一个受于礼教的翩翩王爷不可思议望着明若,再吐不出话来。三人之中,誉亲王最为上流。他通常是最听话、最稳重的那个,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人也长得也灵秀斯文,举止温而不华,不负亲王身份。 “哎,快给我说说,比起女人如何?” 现在说话的就下流了。曲尚陌兴趣盎然挨近明若,邪笑问。曲尚陌名字取得清雅,人却放荡不羁得厉害。好玩、好酒更好色,全然辜负他父母对他高尚人格成长的期望。 “肖烁,别藏着掖着,快告诉我!” 曲尚陌又说。 “想知道?” “嗯。” “自己去试试呀。” “这倒是个好主意。” 誉亲王简直听不下去这二人的对话。 “肖烁、曲尚陌我要和你们俩绝交!” 誉亲王说完,面红耳赤步出花堂。不一会儿又走回来。 “怎么?绝交好歹也该超过一天。” 曲尚陌促狭道,但誉亲王没回答,脸红的跟虾似的。 “不就狎娈,有必要气成——” 他话还没落下,门口进来个人。 (13)入府 绿娟端着茶,进门。 “给公子们上茶。” 她说,仪态轻盈走到誉亲王身边,放下一杯茶,誉亲王折扇下的眼偷偷瞅上她。 曲尚陌看着,凑近明若耳边,“肖烁,你快放了人家姑娘,别棒打鸳鸯,造孽。” 明若幽幽提眸。 绿娟走来。 “给元奕公子上茶。” 绿娟放下杯子后,转身,杏眼飘向明若公子,柳眉略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肖烁你今天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好看?昨晚真有如此滋润?” “元奕,说什么?绿娟姑娘还在呢。” 誉亲王低声斥责曲尚陌的口无遮拦。 曲尚陌没理誉亲王,自顾自瞅着明若又说,“貌似你今天这发挽得流行精致,绿娟的手艺益发精进了。改日也给我和誉亲王梳呀,让我们也俊俏一番!” 绿娟收起手中托盘,退一步答,“元奕公子可要失望了,公子的头不是奴婢挽的。” 语毕,她往明若身后站,他颈上一朵红痕入眼,绿娟丹唇轻啮。 “不是绿娟挽的?” 曲尚陌意外。 忽然,他提声一喊,“莫非是那小厮?呦,上了个会梳头的小厮吶!” 明若腻了再听曲尚陌胡扯下去,回,“我上的是柳幻儿。” 陷入寂静。 明若有些厌恶这样的事实。昨夜独在沁香苑厢房,柳幻儿进来。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魅惑引诱随之而来,明若当然知晓柳幻儿心思。可他当时莫名心浮气躁,抑不住欲念之下,最终应了她。虽非他所愿,但曲尚陌若要怪罪,他认。 绿娟珠眸炙动,又瞟向明若那朵红。 见堂内气氛不对,誉亲王清清喉缓颊,“唉,都是兄弟,千万别为了一位姑娘——” “哈,肖烁,你输了。”曲尚陌忽然拍案大喊,接着又说,“当时是谁看不上柳幻儿?还说没兴趣的?这下没话说了吧?你那幅唐寅的画归我了!” 誉亲王有点抓不到画风。 “元奕,你不是中意柳姑娘?” “哎,那女子洗垢求瘢着实难搞,这不行那不要的,老子欠她呀。再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可是手足,肖烁替我拿下她,也算扳回一城!不过重点是画,画可别忘了,在书房是吧?我自个儿去取!” 曲尚陌说着直奔他觊觎很久的彩品。 看来也没多喜欢柳幻儿。 明若叹口气,起身。 绿娟跟上。 “不用跟着。”明若回首望着绿娟又说,“我回房补眠,妳在这陪着誉亲王。” 说完,他步出花堂。 绿娟站在堂前,托盘上白指一紧。 静了几秒,一旁誉亲王想打破沉默说些什么,绿娟却先开口,“王爷请自便,绿娟去忙了。” “绿娟姑娘?” 杵在厅堂,誉亲王望着离去倩影,藏不住失望。 这是我的房间? 李四看着几乎和他家土房一样大的屋子,瞪大眼。 “你的包袱李大娘给你搁这了。有啥缺,再告诉我,我先去干活了。” “好的,谢张伯。” 李四送人到门口,看着离开,兴奋又奔进屋子。 他听刚刚的张伯说,这里原是旧书房,一边架上还有些书画什么的,骆总管一早就嘱咐张伯整理成房间,想必是公子交待。原来公子没要轰他走。 书架另一边摆了床、柜子、矮几甚至还有一个梨花木小镜台。李四走上前轻轻摸,他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镜子更别说镜台,手抚着镜缘雕花牡丹,真漂亮。转头,床头一扇窗照入和煦阳光,望去,还能看见屋外葱绿树林,感觉惬意又清静。李四还没住下,已经喜欢上这个屋子。 “对了,李四,”张伯突然又折回到门口,“公子让你回来后去见他。花堂知道吧?” 李四点点头。 “若公子不在那儿,大概在右厢的寝室。记得手脚轻些,别吵到公子。” “是,记住了。” 李四恭敬回,张伯笑,离开。 看着,李四心有些暖。亲切的张伯看起来有些像死去的阿爹。李四本来紧绷的心,松开了一些。肖府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好,除了—— 对了,要去找公子! “不是让妳陪着王爷?” 花堂右厢传出声音。 “我在那也没事可做,便回来服侍公子。” 绿娟走在明若后面,一步一步随着。 忽然,她前方俊逸的身形停下,“已经能自己做主了?” “不,公子,我是您的侍女,自然是要跟随在公子身侧。” 绿娟回,止住脚。 明若气韵微沉,望向绿娟,“去誉王府的时间决定了吗?” “公子,我…我能不去吗?” “为什么?” “我想好好服侍公子。” “能服侍我的人很多。” “但都不如绿娟仔细。” 绿娟答,抬头就对上明若的定望。慌,她垂下眼。 “妳就那么喜欢待在我身边?” “公子,奴婢—” 绿娟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擒住。 (14)淫虐 “妳在期待什么?” “公子?!” “我的人?还是我的心?” “不,我没有,我只想待在公子身边…” 绿娟回,细眉纠缠,手腕被明若捏疼了。 “我身边?呵—” 明若低笑。 “待在我身边干嘛?难道想嫁给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 绿娟唇齿颤抖,残句下无法答辩的情愫靡露。 “既然妳如此倾心于我,”明若一掌抚上绿娟细颈,指尖划过衣襟,游向领口…“那我就成全妳!” 撕—— 一排梅花盘扣瞬间崩落,绿娟细白的颈肩曝在眼前。 “公子,张伯说——” 李四推门而入,呆住。 “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站住。” 李四跨出的腿僵在半空。 “进来,门锁上。” 明若说。 李四的心,跳得像打战鼓。 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把门锁上?为什么不让我走? 即使有一堆疑问,但李四还是只能乖乖听从公子的命令。 砰—— 放上栓。 杵在门前,李四不敢转身。 “妳想从哪开始?几上?床上?还是地上?” “公子…” “希望我怎么碰妳?腰?肩?还是唇?” “不要…公子…” 绿娟无力摇着头,抱着身子,明眸已泛红。 李四抓着门把的手紧捏。 这分明不是你情我愿。明若公子竟如此淫虐侍女! “李景秀。” 公子的声音划过,李四一颤。 “去拿纸笔。” 什么? “你大概是没看清昨晚那对男女如何交媾,现在就好好给我好好看看、好好画。” “公子?!” 绿娟惊慌地腿一软,跌坐在地。不只她,李四也惊诧万分。 “妳不是想要我?怎么?怕了?” 明若说。 原来天籁般的音韵也能冷如冰,李四不寒而栗。 “公子…” 绿娟压着嗓子,终于崩溃流下泪来。她紧抓着敞露胸前被撕开衣襟,起身,奔向屋外,奔跑时还撞上李四,她倏然而过的眼神与李四交错。 好凄凉。 经过昨晚,李四已经对明若公子能做出什么事不再意外,但他还是震惊。 竟然要他…… “公子吓着绿娟姑娘了…” 李四忍不住脱口,觉得公子太过分。 “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明若转身,“画不好,连你也轰出去。” 轰吧。 李四宁愿他真的能被轰出去。 不过这事有点奇怪。公子的语气也太平淡了。男人淫欲爆发的模样李四知道能有多骇人,但明若公子就算刚刚没有淫念上身但也算是求欢被拒吧?可他态度却平静得过分。 “公子,你刚刚不是真的想让我画吧?” 李四一出口,就换来明若公子看不懂的表情。 好像他说对了,也好像他说错了。 明若拨动一缕掉在额前的发丝,走近李四,“你觉得呢?” 连音调也听不懂。但李四解读为「他生气了」。 “对不起,我错了。” “哪错了?” “一切非肖烁同意的事,别看、别听、别说、别做。” “哈哈—” 李四一说完,明若朗朗大笑。 李四愣住。 明若公子笑了。不是那种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是真笑了。 可下一秒,他忽然笑容一收,逼近李四,“直呼我的名字,你好大的胆子!” 呃? “我只是复诵公子说的话。” 李四解释,僵住。 “看来,我给你的承诺要改变了。” 改变?什么意思?终于要把我轰出去了? “你也看见了,我的贴身侍女没了,所以待在府里这七天,你每天都要来给我梳头。” 这什么道理? 把人气走的又不是他?为何他要承担这个后果?再说肖府一个皇亲大院,难道连个梳头的丫鬟都没有?李四也不是挑事做,就是他有点怕和明若公子单独在一起。 就像现在。 “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李四答。觉得自己孬。公子总能一开口就将他一箩筐不满打回肚子。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公子说的没错,他这个泥菩萨得要能自个儿先过江。想着,怎么感觉有个东西窜上他的腰? 狐疑,低头。 赫? 李四惊住。 明若公子的手,正从后头伸向他… (15)调教 明若的双掌从李四的臀滑到腰,手握一收后又顺着往上移,抚到蝴蝶骨转入腋下,李四颤动,他猛然转身环抱住身子,叫,“公子干嘛?!” 明若的手停在半空。 “你的身板貌似比看起来更纤细,女人似的。” 他不急不徐地说,李四额冒寒珠。 “公…子说…说什么呢?您说我像女人?这玩笑是不是太过了?” “细听,声音也不是太糙——” “公子!” 李四突然喊。 他压低嗓子道,“公子明知道小的身形弱小,但也不该耻笑小的像女人呀!若公子没事,小的先告退了。” 李四说完,提腿奔出厢房,逃命似。 明若放下手,细碎自语,“的确很细,跟柳幻儿…” 他看出窗,那逃走的背影。 李四奔到院子。 即使已经跑出来了他的心还是砰砰跳不停。 明若公子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如果被发现了?会怎样? 快昏了! 李四一路上揪着胆子跑,真的觉得快虚脱,在花圃边停下,猛喘。 “大公子问你话呢!” 不远处传来声音。 气喘吁吁的李四,奇怪一望,是昨天见过的骆总管。他恭敬跟在一位公子身后。这公子目光布着凌云之气,举止大雅,器宇不凡,模样有些神似明若公子,但一双剑眉与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沉肃冷色。 “说话呀!” 骆总管又厉声说。 李四仔再探头,发现骆总管前面杜鹃花丛有个人,是绿娟姑娘,屈着身子蹲在那儿。她抱着身体窝在树枝旁,神色紧张,李四看着也慌张起来。 “这西院,连丫鬟都放肆!” 冷色公子说,唇线沉凝地抿动,然后峻目一挑。骆总管明白似的点个头,朝绿娟走去。 啪啦—— 突然一团桂花糕,天女散花似的飞扬,精准波及冷色公子的一撮衣摆。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该死!” 李四赶紧匍匐在地大声说。 他实在不能见死不救。绿娟姑娘估计是衣衫不整才会不得已窝在树丛边,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般模样若是让其他人瞧见,以后还要怎样做人? 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撒出桂花糕。趴在地上,李四也不知自己那来的胆,髮鬓的汗流下鼻尖。 “李四,冒冒失失跑什么?若冲撞了大公子获伤该当何罪?你是不要命了嘛?” 骆总管怒喝,走过来,盯着散落一地的桂花糕,二话不说,一掌就掴上李四,瘦弱的李四怎禁得住,应声扑倒。 “才进府多久?竟敢偷东西?” 骆总管严声诉控,一掌又甩在李四另一边脸上。 血,潸潸从李四鼻子流下。 但骆总管似乎还不罢休,抓起李四臂膀,想再继续动手时,一只手钳住他。骆总管眼皮一皱,“谁?没看我调教奴才?”语毕回首,“啪——”一声,一巴掌挥得他踉跄,还没回神,一掌又搧来,骆总管站不住脚整个人跪下,他想起身,却反被一个力道狠狠摁在地上。 “够了。” 冷色公子出声。 骆总管狼狈被压制在地,顶着二团热烘烘的腮帮子,不敢出声。 “我调教奴才呢!” 踩在骆总管肩上净白锦鞋碾动,明若公子开口。 (16)倾倒 “都府里老人了,留点颜面。” 肖府的大公子肖柽薄唇微动,说。 “哪来的人?” 明若望着脚下又说,“我只看见——狗。” 被肖烁指涉的那条狗,脸色铁青。肖柽眉一挑。 “扰了西院清静,还不向二公子求饶赔罪?” 他淡淡说,瞟向骆总管。 听见大公子发话,骆总管貌似有些意外,但抑下愤愤不平的情绪,勉为其难起身跪在明若跟前准备请罪。 “滚!” 明若扔出字。 肖柽气凝,转身走出西院,骆总管赶紧跟上。 “大公子,我教训一个行窃的奴才,有何错?” 骆总管一出院子就抱怨,脚几乎小跑起来,因为肖柽的步子快得吓人。 “你瞎了吗?” “呃?” 骆总管愣住。 他今天是啥鬼运气?二公子批完,大公子批! 肖柽的腿继续动,细目微展说,“你没瞧见那每个桂花糕上都用桑椹精致点绘了五花瓣?那可是沁香苑名满京城的迎宾点心,根本就不是府里东西。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你这总管算是白当了,活该被训斥。” 骆总管听了,委屈。 他一个名门大户的肖府总管,又没去过名满京城的青楼,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迎宾点心是啥玩意儿?倒是大公子,看似一本正经、不近女色,没想到… “那小厮做什么的?还蒙面?” 肖柽开口,骆总管回神卑顺答,“回大公子,那小厮听是生了场怪病落下丑陋疤痕,故只能以面巾示人。二公子说让他进府当画工。” “画工?画什么?” 画什么? 这骆总管还真不知道。 “人吧?” “肖烁又在玩什么花样?” “二公子能有什么花样,吃喝玩乐罢了。” 骆总管语毕,肖柽停脚,深深望向他。 “你这总管,果然是白当了!” 话一扔,肖柽剑眉微蹙,头也不回地离开。 骆总管,定杵,不解大公子所为何来。 李四双臂立在地上。 若不用这种姿势撑着,他恐怕会倒下去。 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坐起来,他手指拧住面巾,藉以擦掉鼻子流下的血渍。 “以后离大公子和骆总管远点,下次可不会还这样好运。” 明若的音韵依旧温沉尔雅,但李四怒火中烧。好说得像他有多幸运似的。 “若不是因为某人的恶行,绿娟姑娘也不会这副模样,不会这副模样也就不怕被人瞧见,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明若脸一抬,“你这是在指责我?” 是。 李四很想就如此丢出口,但他忍住。 “奴才哪敢。” 李四说,嘲讽也提醒自己该有的身份。 咽喉,都是血腥味。 他站起来,身子摇摆一下,东倒西晃后又一下,忽然,倾倒。 咻—— 明若眼明手快接住他。 李四使劲站稳,吃力甩甩头。 然后他看着离他很近的明若公子的身体,倏地抓起揽在自己腰上的手,道,“公子干嘛?又要咬我了??” 说完,他身子一软,坠下。 明若被抓住的手反握拉住李四,意识不明的李四昏倒在明若怀里。 一把将李四抱起来,提步,明若走回花堂。 “公子!” 后方传出声。 “快回房,别再惹事。” 明若说,没停脚。 “公子很喜欢他吧?” 绿娟又说。 明若停下。 “下个月就去誉王府。”他没有回头说,再次提步,离开。 瞬地,绿娟瘫在花丛里。 泪,涓涓落下。 (17)脸 抱着李四。 明若本来要回花堂,却想起,曲尚陌那货还在府里。唯恐天下不乱的他若看见这般情景,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端。拐个弯,明若改变心意,朝旧书房走去。 “老头,你快点,晚膳都要成夜宵了!” 张嫂望着一旁,满头大汗、忙着砍材的张伯怼。张伯举臂劈下一根木后,抹了抹额,道,“这狗子进城也不先说一声,我哪知柴火会不够?” “少叨叨念念,麻利些,我灶房急,你想让公子喝西北风么?” “好了、好了,别催!” 张伯又取来一根柴准备劈下时,忽然望着前方停住。 “你干嘛?闪腰了?动啊!” 张嫂斥,狐疑朝着张伯关注方向对去—— “呃?怎么回事?!” 张嫂睁着眼叫,快腿走过去。张伯也赶紧放下斧头,跟上。 “公子,发生啥事了?” 张嫂看着明若公子青衫沾上了红,他怀里的人更恐怖,面巾、衣襟上都是斑斑血迹。 “去取热水来。” 明若说,朝屋子走去。 “喔,好嘞!” 张嫂立马转身,见张伯楞在一旁,喊,“傻着做啥?拿柴烧水!” 明若踢开房门,将李四抱上床。 血染红面巾。 明若不常显露凝色的面容,沉了下来。 “就那小子?” 张嫂站在灶前,问。 “嗯。” 张伯出了个声,将几根木材丢进火堆。 “怎么会这样被公子抱回来?貌似被打了?谁打的?” “别碎嘴,做好自个儿的事就好。” 张伯有些严肃说。 “我去瞅瞅。” “唉,老婆子,妳别——” 他话还没说完,张嫂已经溜出去。他起身,给烧水的锅阖上盖,不放心,跟过去。 明若坐在床边。 指尖停在李四面巾上,然后又收回来。 他这样反反复复提抽了好几次,手最终又放回自己腿上。 “公子在干嘛?” 张嫂从窗偷偷望,看得迷糊。 “好了,别瞅了,回去吧。” “唉,你不好奇吗?再看看。” “妳不是还要做饭?” “喔,对哦,差点忘了!” 张嫂摇着圆嘟嘟臀快走,又回头,“那你替我瞧瞧!” “妳……” 张伯无言。 “小四,你瞧这什么?” “牡丹?这是牡丹?” “我今天去做工的人家,院里全是像这样又大又红的牡丹!” “他们送你了?” “我偷摘的。” “偷?!” “嘘,小点声!” “三哥,这会不会…” “那里多是这么漂亮的花没人瞧一眼,少一朵不会被发现的。小四不是才烦没东西能画?这下可不是就有了?” “三哥…” “去,拿个茶杯盛些水,插上估计能活上好几天呢!” “好!咦?三哥要去哪?” “三哥要回去做工了,小四在家好好照顾阿娘,乖乖等三哥回来。” “不,不要,三哥不要走…三哥!!” 赫! 李四猛然从床上坐起。 是梦。 李四有点失望。 抬眼扫过四周。 旧书房? “喔!” 他低吭一声,双颊好痛。 “醒了?” 门口传来声音,一个中年大娘踏进屋来。 “给你弄些热水来了,要不要先洗洗?你的脸怪吓人的!” 大娘说,放下脸盆,打湿一条粗布巾。 呃?脸? 李四倏地摸上自己的脸,惊! “我的面巾呢?” “我给丢了。上面全是血,你的脸也是。” 什么? 他…?! 李四脸色苍白激动转头喊,“明若公子看见我的脸了?” (18)黏腻 大娘吓一跳。 “唉,你这小伙子干啥?叫那么大声?心差点被你吓跳出来了!” “对不起,我…怕样子吓到公子…” 李四搪塞了一句,没再说话。除了嘴巴胀麻得厉害,就是事至如此他已无话可说。 一切都完了。 “的确丑。” 张嫂瞅着李四说。 李四错愕,轻轻抬头。 “瞧这脸,我家老头说你的脸有疤?我怎么没瞧出来?还是被血遮住了?” 看李四仰着头一脸懵,张嫂又解释,“我家老头姓张,张伯,你应该见过,你可以喊我张嫂。” 李四听了,点点头,但他不明白的是,他很丑?弱弱地移动,他瞟望到梨花木镜台上的脸…… 呃! 这是我吗?! 李四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猪头也不过如此,还是被揍过的,又紫又红又肿的还沾着黏黏的血痕—— 忽然庆幸。 所以,大家还不知道? “那—” 李四想问的话卡在嘴里,抚着脸,说不出口,因为实在太疼了。 “呦?好像挺痛…这晚点我让我家老头给你拿些药来…” 张嫂垂眉同情看着李四,他被骆总管打的事已经传遍府中。她拧一把湿布想给李四擦脸,才举臂,李四连忙取过布巾,“我自个儿来…” “身子没受伤吧?” 张嫂说着手就朝李四上身摸去,李四惊促,“没、没事!” 张嫂愣住。 “喝,你这孩子过得苦吧?小身板没二两肉。” 李四布巾捂着脸,心虚不敢看张嫂。他慌乱怯懦的模样,看在张嫂眼里都想哭了。 “真可怜,晚点给你弄碗好吃的,好好休息呗。” 张嫂说完,又怜悯地瞅一眼才走出房门。 心都快停了。 李四坐在床上大大吐口气。想着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头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挨了那二巴掌。 爬到床头,拿起那面梨花木镜台,照了照。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不知道。 一张脸含着二个大包子似的,都是些什么事? 李四无奈地移开镜子,眼珠落入床边二个包袱。 昨日出门前,阿娘给他准备的。 另一个是… 李四提起,打开。 明若公子的长衫一展开,薰香味扑鼻而来。 李四望着,又打开阿娘给他的包裹,然后翻找起来,最后翻出一把小剪子。对着那件质料细柔、做工精良的白色长衫,他一刀划下去。 花堂右厢,朦胧的热气衬的室内幽幽冉冉。 明若躺在浴池中,眼眸垂着长睫,看着似乎也很飘渺。 不知在想什么,入神。 “公子要起身了吗?” 纱幔外传来声音。 没回应。 轻动,帘幔被撩起,“公子晚膳都没用,我给您做了一碗莲子羹,要现在喝吗?” 绿娟又说,走进来搁下一只玉碗在小几上,抬眼,茫然起来。 池中的人,不言不动,视她如虚无。 但她依然无法放弃对他的执着。 她小心翼翼探向他,很小心,俊致的眼睫忽然搧动,她便微促地移开目光,慌瞟到池边去,然后望见染上红的青衫。 “公子衣服弄脏了,我给您扔了。” 她说,走上前。 “不用。” 明若说,绿娟珠色闪动了一下。 以往,别说染上血渍,衣服薰上不好味道明若公子就不要了,今日怎么… “那奴婢给您拿去洗?” 绿娟说着,蹲下捡起长衫。 “放下。” 明若又说。 “我给您——” “我说放下。” “公子要留着?” 绿娟忍不住问。 静了几秒。 明若起身,走出浴池。 湿漉漉的身子缠流着水珠,滴在地板发出“嗒、嗒—”声,听着既湿濡又黏腻。 明若掬起长衫,披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不知道要怎样对待她。 撕衣服这种事,做一次,已经太多。 无语,他转身离开。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又不能待着,去哪好? 忽然灵光乍现。 俊逸的身形飘向旧书房。 (19)面色 晨风徐徐。 李四站在明若公子房外,飘动。 他的小脑袋从起床到现在也如淘似浪。他试图找出一个理由,能让明若公子原谅他并不把他轰出肖府的理由。 但他想不出来。 一早张嫂说的话直恼着他。 真是纠结。 喀—— 房门打开。 李四紧张低下头,他还没准备好要说什么。瞅,一双小巧的绣花鞋映入眼。些许安心,不是明若公子。 “来替公子梳头?” 李四抬脸,两颗杏眼便瞅住他,略惊。那神态疏离得紧,可,不该如此啊! 忽然想起李大娘耳提面命八百遍的事:要在这诺大的肖府里待下去,没啥技巧,只要记住勤干活、少出头,不抢功。李四恨自己当耳边风,即使说了八百遍。 从昨天来府里到现在,他活没干多少,但出头、抢功之类的事,貌似都干了。 绿娟姑娘认为他抢了她的活吧? “进来。” 眸子的主人说,没等李四搭应脸就转了回去。 随着绿娟脚步踏进屋子,李四暗忖着是不是该向绿娟解释。毕竟听张嫂说她—— “你来晚了。” 能用如此悦耳的音韵教训人的也没谁了。 “奴婢去给公子准备早膳。” 绿娟说完,就离开。 李四傻住。 她怎么…就走了?又剩他和公子二人了。 桃花探入窗槛。 盈盈红红。 李四在明若公子发髻系上缎带后,在底部插上一只玉簪。他选了一根不同以往的青葱色,这簪子是琥珀色的,他觉得更配明若公子的气韵。看似晶莹却又看不透。 指尖稍微调整发髻后,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脸如何了?” 明若关心的显然不是他的头发。 李四回到现实。看来昨日公子也看见他的脸了。 “抹了些药,好多了。” 的确好多了。 李四昨晚不小心靠在矮几上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已是午夜。双颊干肿得厉害,点了些油灯想找水喝,见几上多了一张纸。细瞧,上面写着: 「化肿祛瘀,一日三回。」 非常流雅的行书,李四赞叹,没想到张伯的字写的这样好,大宅院果然人才济济。 但是,药罐怎么有二个?一个土陶罐,一个白瓷瓶,先用哪个? 李四用了白瓷那个,选择的标准是瓶子比较漂亮。没什么脑的选择看来蒙对了,他昨晚睡前涂一回,清晨又抹一次,现在脸已经消了许也没那么疼了。 “换面巾了?” 明若看着李四脸上挂着的白绸,落下隐隐笑意。 昨晚他走到旧书房,见李四趴在几上睡着了。 虽然他侧着脸,又被胳臂挡去大部分面容,但他知道,皮红肉肿。下午送他回来时,迟疑不决的他终究还是掀开面巾。他望着,郁结的感觉又重新挠上心头,转头移开目光,却瞧见地上一件自己的素色长衫,被去掉了一只袖子的长衫。他当时还纳闷自己的衣服怎会如此?现在,他知道了那只袖子的去处了。 “面…巾脏了,让张嫂给扔了,只好再做一片。” 李四答,眼珠不自在晃动。 这素白的布都长得差不多,应该认不出来吧? “白色很适合你。” 明若坐在镜台前说,头突然后仰。 李四站在他身后,角度正好就对上明若公子的眼。 李四睫毛眨呀眨,望着那深色俊眸,觉得原本好些了的双颊怎么又涨热起来。忽然一颗头靠上他的肩,明若倒入李四肩窝里。 即使想逃,已动弹不得。 定立着,李四身子扭捏起来。 “别动。” 明若仰着头说,闭起眼。 这…… 鼻尖只有一种味道。 明若公子的味道。 都说薰香清心。 但李四却乱如麻。 他以为公子应该要生气,很生气。在他昨日那样放肆之后。从小到大,阿爹、阿娘都没动手打过他。他昨天是被那二巴掌激昏了头,怨怼公子的气话忍住不就脱口而出。 但他好像…… “公子,早膳已备妥。” 绿娟的声音穿过室内。 李四身子被公子头压着,动不了,只能微微转动脖子—— 赫! 瞬地他又闪回脸。 绿…绿娟姑娘…是在瞪他吗?? (20)白日宣淫 今早天刚亮,李四拿着小水瓢走到后院井边准备取水梳洗,意外听见厨房外传出争执声。 “妳们胡乱嚼啥舌根?” “没胡说,绿娟姑娘哭着从公子房里奔出来,而且——” “还说?信不信我撕烂妳们的嘴?” 二个丫鬟见张嫂鼓起腮帮立马止住口,拿起准备给各院的早膳快步离开。 张嫂举着锅铲走回厨房,依然忿忿难平,叨唸,“绿娟这丫头,谁不上心偏偏对公子上心,这是缠得公子心烦了?” 李四听得混乱。 昨日的情况是绿娟求欢被拒?不对啊,明明是公子欺负绿娟! 无论如何,他今天看来,绿娟怕是真的倾心公子。 她现在眼里的火,能烧干人。 “公子…” 李四轻声喊,希望明若公子能自个儿坐好,别再躺在他身上招黑他了。 “你的脖子好凉。” 明若抱怨似地说,但他躺得很舒服的模样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李四只觉得公子再躺下去,他会整个人都凉… “公子貌似还不想用膳,那奴婢就先搁着。” 李四听着,也不敢看绿娟,最后只听见“砰—”,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些用力。 呃?怎么办?绿娟姑娘生气了! 低眼望向公子。 不敢置信。 那俊容上泽润的唇瓣是一种愉快的弧度。他竟然在笑? “走了?” 明若睁开眼说。然后他挺直身,站起来,“我给你的承诺又要改变了。” 嗯? 什么? 肩胛才如释重负,李四接着又恍然。 果然还是要轰他走! 他闭紧眼屏住呼吸,等待秋决死囚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我的三餐,”望着李四,明若长指推向他的额头一顶,说,“以后都由你伺候。” 啥?? 瞬间睁开眼。 明若笑容盈盈的脸映入双眸。 李四敢肯定,他是故意的,绝对是! 从刚刚躺在他肩上开始。 对,赶走她。 李四当时没法说出那种感觉。 当公子撕破绿娟的衣衫时,看着像在欺负她,但,此时回想,更像是赶,他想赶走她。包含今天。 公子是把他当成箭靶了?而且他还不能不干?! “公子,”李四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提手拿开明若公子顶在自己额上的指,道,“公子让我又梳头又伺候的,我哪有时间画画儿呀?” 李四咽了咽喉。惧怕但强挺着,认为自己是说在理上。 明若明眸流转瞅着。 忽然,他反握住李四的手指,“你的手那么巧,怎会没办法,而且……”他将拧住的指尖移到樱样唇边,似笑非笑轻吐,“这东西当然是晚上画,难不成,你还想白日宣淫?” 我…我白日宣… 淫的到底是谁呀!! 李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公子竟是痞子无赖。 “这有五十两。” 明若拿起镜台上一只锦袋送入李四掌心,又说,“差事若都完成,十倍奖赏。” 李四以为耳朵听错。 十…倍? “公子,”反握住明若公子的手,他激动说,“您要小的做啥,就做啥,绝对义无反顾、鞠躬尽瘁。” 五百两啊!!无论公子是痞子还无赖,现在让他赴汤蹈火他都在所不惜。 “很好。”,明若笑。 李四也挺乐,快手把锦袋攥入怀,“那咱们先吃饭?” 还没等明若答许,他已经奔向桌。说到吃,他总是当仁不让。 果然美味诱人。 在沁香苑吃撑的痛苦李四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目不转睛瞪着桌上佳肴。虽然很馋,但他知道规矩,这是公子的早膳,他现在要伺候他,好好伺候。李四添了一碗粥,热腾腾的粥。 盛好,他搁在桌上,看着,又拿起一根骨瓷调羹,放上,看看,又觉得那里不妥,思忖了起来。端起碗,他翻弄起调羹,热气从粥里散开来,他本来想吹,但隔着面巾不方便。为了让粥快点凉,他又将碗放回桌上,一手翻着调羹,一手搧着碗里。 明若安静坐在桌边。 欣赏起眼前很忙碌的人。 叩叩—— 门响了二下。 接着传来张伯声音,“公子,外头有人说要找李四。” 李四听了,圆圆眼珠睁大,停下手。 “谁?” 明若问。 “说是李四的三哥。” 三哥? 李四立马跑上前打开门惊喜喊,“我三哥来了?!” (21)三哥 雀跃不已。 李四抓着张伯又问,“我三哥在哪?” “喔,西院侧门。” “谢张伯!” 李四二话不说奔去,张伯想阻止都来不及,他没向公子请示就自顾自跑了,张伯有些无措,惴惴瞅向明若公子。 明若倒是没反应。 张伯见,恭敬打个揖后,下去。 “三—哥—?” 室内流出明若喃喃的发音,生涩的频率。对「哥」这个字,他从来很无感。对他而言,那就是个称谓,可有可无的称谓。 是怎样的「三哥」,能让人如此欢喜? 明若头一偏,长睫搧呀搧,望着桌上那碗粥。 伸手取起里头调羹,入口,再入口,停下。 李四跑得好快。 突然埋怨起宅院。这么大,这要多久才能见到三哥? 冲过门廊,越过庭院,他眼珠溜溜一转,忽然止住腿。这动作差点让他摔一跤。他扶住树干,气喘吁吁,快手折下一枝栀子花,将花叶往自个儿颈、肩拍了几下,待身上染上了些许香气后,他继续跑。 看见西院侧门,李四眼中闪耀出光芒。 跨出门槛,叫,“三哥!” 门外人回头。 奔放的情绪嘎然而止。 怎么会—— “呦?是小四?怎么蒙着脸?” 那人嘴里叼着一根树枝,歪眼瞅着李四说。 李四退了半步,转身想走,却被那男人抓住。 “放开我。” 李四甩手,厌恶地缩紧身子。男人炯炯盯着他,“呸—”一声吐掉齿间桂枝,粗掌揪起李四衣领,挨近说,“怎么?不是你三哥就不认人了?是嫌我不够疼你吗?” 男人说着,另一只手就窜入李四腰间抚动起来。 “不—” 李四后面的话被封住。 男人捂住他,手继续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上下游动,被男人身体强压在墙上,李四动弹不能,男人五爪袭上胸,忽然停下。他摸到李四胸口东西,伸手一掏,睁大眼。 “还我!” 李四想夺回东西,但已来不及,男人握着锦带掂了掂,面露惊色,“小四,行呀,瞧这沉的,发了!” “不行,你不可以!” “阿娘病了。” “什么?” 男人瞧李四慌张,眉头一垂又说,“咳了一整夜,都见血了。我们那破屋你也清楚,顶都漏成啥样了也没银子修,夜寒露重,阿娘怎好得了?” “有没有去看大夫?大夫怎么说?” 李四真的慌了,阿娘本来就有肺疾,听见血,更急。 “看了,看了,但药材贵啊!” “你别说了,快去给阿娘拿药,锦袋都给你了,你快去!” “放心,这事交给我,有哥在一定办妥,只要小四乖一点。” 男人淫色毕露地说,手就捏上李四的臀。想起阿娘,李四忍着,可又难受,抵抗,二具紧贴的身体不停蠕动着。 “做什么?” 李四得救似地抬头,但一望向那声音来源,杵住。 明若公子目光如炬。 他看一眼李四又转向扑在他身上那男人。 那男人明显被吓到,愣着,手停下。 放开李四,男人立马换上笑脸谄媚道,“呦,这位气宇轩昂的少爷想必是大公子?还是二公——” 阿谀奉承瞬间终止。 肃凉直慑让男人话不敢再多说半句,赶紧抱着锦袋猥琐地离开。 明若转身,锐色卸不下来。 望向李四。 阿娘没事吧? 李四好担心。 “差点让你骗了呢。” 话从耳边扫过。 李四弱弱抬眼。 “公子什么意思?” “真令人作呕。” 明若语毕,提步就走。 李四杵在原地,怔着,然后提步跟上,“公子,刚刚不是您想——” “就喜欢这种货色?” 明若忽停住脚说,李四撞上他。 “呃,什么…?” 李四揉揉撞上公子身体的鼻尖,后退,但明若却倾身向前。 他望着李四衣襟,目色如同衣服一样凌乱。 没有头绪,更不知道公子为何生气,李四怯弱地低下头。 “叱!” 低吭一声,明若掐住李四手腕转了个方向,往一旁疾行。 “公子?去哪?” 被拉着走,李四踉跄向前一望—— 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