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第一章 五楼十二城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在玉京这片修真大陆上,所有势力都分属五楼十二城,以五楼楼主为主,十二城城主协同管理。这五楼中又以鏖楼为首,鏖楼楼主鏖天与夫人一夫一妻伉俪情深,只生下一个儿子,这儿子名为鏖默,平日里借着父母威名,横行霸道,在整个玉京大陆无人敢惹。 哪知天命有数,玉京大陆修真界无敌上千年的鏖天夫妇一夜被杀。 平素鏖楼人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势力,这下这些势力联合杀上山门,鏖楼血染,只剩这鏖默带着残余族人逃命偷生。 夜月高悬,银霜镀荒野,寒鸦残鸣。 大批御剑飞行的人突兀掠过上空,足足上千人,各色仙力霓贯将整个荒野上空照得五彩斑斓。 在他们身后穷追猛打的人更多,黑压压一片,一眼扫过去竟不下万人,只听为首一席绿袍的中年男人喝道:“鏖默小儿,再往前就是晚歌城,你的死期到了!“ 前面御剑飞行的一批人,为首是个穿金袍的高大男子,他一头长发披散,金袍染血,甚是狼狈,瞧那刀削斧凿的眉眼和强硬的气场就知道是那平日张狂霸道的鏖楼少主鏖默。 “少主,再往前就是晚歌城了……“他旁边是个穿白衣的俊美男子,眉目秀美,怒道:“他们是故意把我们逼到这儿!” 五楼十二城,各城都有法阵,如果从上空飞过就会遭到法阵攻击,只能降落从城门走进去,但已是深夜,城内有宵禁,早都关城门了。 他们无路可走。 鏖默沉默半晌,道:“一会你派人去叫门……” 这句话说完只剩无力,谁都知道除非城主下令,这门否则不可能叫开,而他们与这新任晚歌城主甚至一面都未曾见过。 五楼十二城的规矩,谁杀了楼主城主就可以成为新的主人,这晚歌城主是百年前突然崛起的一个苦修者,鏖默平日忙于享乐,与这种苦修者自然不曾见过面。 再说起来,就算认识,他的朋友都是酒肉之辈,此次鏖楼大难,又有哪个出来帮他?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少主…”白衣俊美男子又道:“如果叫不开门呢……” 鏖默闭眼,他平素纵情玩乐,不曾好好修道,靠得天赋不错又有父母天才地宝供养,实力在五楼十二城也算顶尖,但此次追杀他们的是七大山门联合,他如何抵挡得住?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上千同门人。 鏖默转头看追杀他们的上万人,咬牙道:“叫不开…就准备拼命吧!” 说话间,鏖默一众人已到了晚歌城下。 晚歌城主虽然几番易换,但晚歌城是一座古老 的城池,建成已不知多少年岁,城楼是黑色,上面来来往往的巡城士兵,黑红铁甲,冷光森森。 “开门!开门啊!” 逃到城下的鏖楼族人疯狂叫门:“我们是鏖楼人……快开门啊!” 白衣俊美男子看同师门的人各个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在叫门,有人甚至已流下泪来,他腾空而起,用仙力对着城内喊道:“在下鏖楼曲流觞,求请晚歌城主开城门,我鏖楼愿以秘法、仙器为谢!” 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晚歌城主!只要你不开城门,我们七大山门也有秘法、仙器感谢你!”原来是追兵到了,说话的是七大山门里为首的门主之一。 不开城门这么简单的事就能拿秘法仙器,城内的人会做哪个选择显而易见。 城墙上巡逻的是晚歌城守军——血勠军,为首站着一光头男子,他看着城外皱眉。 城外的人也立刻看到他了。 刚说话的那门主是个银发壮汉,他看到城楼上的光头男子,拱手道:“田军主,好久不见!“ 俩人显然是旧识,田军主也拱手:“银门主!我负责整城安全,你们这么多人半夜来此,是不是也太不把我晚歌城放在眼里?” 银门主此刻有求于人,态度谦和,道:“是我们考虑不周,田军主恕罪,他日我们七大山门定一同来给城主道歉。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和这鏖楼的仇怨,今日我们七大山门只杀这鏖楼余孽,杀了他们我们立刻就离开晚歌城。” 田军主挑眉,他当然没兴趣掺合这厮杀,毕竟鏖楼曾经的横行霸道他也知道,乐得看个热闹。 “田军主,在下鏖默,烦请田军主开城门,鏖楼秘宝任你选取。“鏖默拱手,他平日高高在上,何曾对一个军主拱手作揖?到如今父母死去,鏖楼满门性命都压在了他的肩上,他不低头又能如何? 鏖少主也会作揖? 田军主笑了,他与鏖默没什么仇恨,但也没什么交情,没必要为苟延残喘的鏖楼得罪七大山门。只是摇头道:“鏖少主,城内宵禁是规矩,除非城主特令,否则我也不敢开城门。” 这就是不帮的意思了。 鏖楼残余的人脸色煞白。 “多谢了!”七大山门的七位门主对田军主拱手。 他们知道,田军主作为一城军主还是有权力开城门的,就算他真开了城门,以他的地位去和城主解释两句,城主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他搬出法令,看似两不相帮,实际上是偏向了七大山门,七大山门自然知趣要感谢。 田军主点头,只是道:“一会事情了了,记得把这儿清理干净,明天还有人要进出城。” 清理什么?自然是尸体。 “放心!”七大山门大笑。 第二章 莲花手 看着密密麻麻上万的七大山门人,曲流畅惨然一笑,“少主……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鏖默看他一眼,眼神悲凉,面色却是坚毅,对身后的随从道:“传令下去,最后一战,就是死也不能堕了我鏖楼的声名!” 随从去传令。 曲流觞反而笑了,眉目柔婉,脉脉无限,道:“多少美人红袖,没想到最后是我与少主死在一起,流觞死而无憾了。” 鏖默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深刻的脸上有了无奈的笑容,平日里围在他身边的红颜美男不知多少,此次突逢大难,却只剩曲流觞生死追随。 他也不怨,谁都没有资格要别人陪你死,只是会为曲流觞的一腔情意感动。 万花丛中过,高高在上的鏖默不会为任何人流连,这还是他第一次将一个人看进眼里,可惜就要死了。 鏖默看了眼曲流觞,只是说:“站在我身后。”他能做的感谢就是死在他之前。 剑气纵横,七大山门为首的清剑门就是修的剑道。 “鏖楼的畜生!”清剑门门主一袭绿袍,大笑:“我女儿被你们强抢就罢,你们还要活活逼死她,扒光她的衣服把尸体给我送回来....整整百年,我昼夜不能寐,就等着这一天。没想到让我等到了!” 鏖默皱眉,他可不曾做过强抢民女的事,倒贴过来的都够他受了。 清剑门门主还在大笑,眼底却有了泪,“可惜鏖远那个狗东西法术太低,竟被我门下子弟一剑误杀了,真便宜了他!” 清剑门门主长剑指向鏖默,“鏖默!我要你满门抵罪!” 鏖远,鏖默的一位堂兄,的确是个阴险毒辣的废物。 鏖默知道鏖楼欠下的是一笔笔血债,绝无斡旋可能。 “那就来吧。”鏖默凌空而立,一把古朴长枪出现在他手中。 这把长枪是他少年时从流蓝岛学成回鏖楼,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一把十二城城主都不一定有的仙器。 清剑门门主嗤笑,“仙器也要看在谁的手里,你的修为就是拿着仙器又能奈我何?” 拿着仙器,鏖默也不过能和清剑门门主打成平手而已,对方可是七大山门,七大山门门主一起围攻他,他必死无疑。 七大门门主凌空飞起,将鏖默团团围住,他们身后上万人也冲向鏖楼残部,剑气纵横、血光冲天。 鏖楼人少式微,哪里是对手,鏖默又被七大山门门主团团围住,刀剑招招割在他身上,意在虐杀,鏖默身上已经是血肉横飞。 刀光冰冷朝鏖默拿长枪的右胳膊砍来,一刀要他残废,鏖默侧身欲躲,身后又是一剑刺进他背后钉住他叫他无法动弹只能迎着刀光。 “住手!”忽听一声怒喝。 杀至酣处,又对鏖楼有深仇大恨,拿刀的鸠阳门门主如何会停手?真气运作,刀光更狠劈向鏖默胳膊。 一只秀白的手握住了刀刃,白皙无暇,像是莲花在黑夜中绽放。 鸠阳门门主一怔,运作全身真气将刀往下劈,却被那只手抓住,不能移动分毫。 “我说,住手。”手的主人声音低沉下来。 七大山门门主都不敢置信看向握着刀刃却没有丝毫损伤的那只手。 其中一个门主皱眉思索,才不确定开口:“晚歌城主?” 第三章 晚歌 握着刀刃的人点头,“是我。” 晚歌城主是百年前突然崛起的苦修者,成名太晚,认识她的人不多,只知道是个修为极为高深的女子。 清剑门门主谦逊道:“是我们未曾与城主禀报就擅自在城门口战斗,刚才便与田军长说了,他日我们定登门向城主请罪。” 晚歌城主看起来年纪不大,脸色苍白,嘴唇却很红,算不得美人,只是清丽,一身红袍反衬得她更加没有血色。 “不必请罪。”晚歌城主反而摇头,她放开了刀,挡在鏖默身前,“这个人不能杀。” “城主什么意思!”七大山门都急了。 突然出现这个事情,就连旁边围杀的普通门人都停下战斗看过来。曲流觞趁机飞到鏖默身边问:“少主,晚歌城主和你...” “不认识。”鏖默实话实说,他可不曾见过这晚歌城主。 所有人都看着晚歌城主,但她不愿多做解释,只是道:“其他的人我不管,这个人不能杀。”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其他的鏖楼人和她没关系,鏖默不死就行。 其余鏖楼的人脸色都灰白下来,不由看向鏖默求救,“少主...” 有人不敢说,只是小声咕哝:“少主...求求这城主...” “救救我们吧。”当然求救的是少数,大多数鏖楼族人还是不说话,难以启齿为难自己少主。 鏖默目光闪烁,死死咬牙,他也云里雾里,不知道这晚歌城主怎么想的,就是求,有用吗?就算求?他怎么求... 七大山门门主这边,他们目光交接,小声交流,为首的清剑门门主道:“好!鏖默就不杀了,我们给城主这个面子!” 晚歌城主点头,摆手示意七大山门可以继续杀戮了。 “门众听令!剿灭...”七大山门门主刚下杀令,话还未说完。 鏖默咬牙,一身血迹斑斑的金袍怆然,他竟是跪了下来,“城主。” 鏖默不曾求过人,更不曾跪地求过人,怕是此刻已经咬碎了牙在逼他自己求人,“求城主救救鏖楼族人,鏖默与他们共存亡。” 鏖默自己也知道他这话有些无耻,算是用自己的命逼对方救人,可他无路可走,无可奈何。说的也是实话,他是鏖楼少主,岂能独活。 他死就死了,这种屈辱鏖默恨不得去死。可是他是鏖楼少主,保护鏖楼人,是他的责任,哪怕屈辱。 晚歌垂眸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琉璃一般纯粹透彻,又深不可测,她不言。 七大山门也急了,斥骂道:“鏖默你休要不知羞耻!城主救你已经是大恩大德,你还敢得寸进尺。” 鸩阳门门主更是讽刺道:“堂堂七尺男儿,跪下求一女子相救,真是把鏖天的脸丢尽了。” 这话出口,鏖楼的人也惯常骄傲,如何忍受得了,拔剑要与七大山门决一生死。 “都退下!”鏖默跪着呵斥鏖楼中人。 “嗨!我说鏖默你自己恬不知耻贪生怕死就算了,还不让你鏖楼中人有血性?” “就是就是。”此刻七大山门的人故意激怒,想要让鏖楼中人先出手,这样晚歌也不好再出言阻止。 鏖默平素刚毅霸道,此刻这番羞辱,他浑身都在颤抖,但他还是谦卑跪着请求,“鏖默求城主!” 晚歌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看向七大山门门主,道:“你们回去吧。” “城主你说什么?!”七大山门门主怒极却不敢发作。 清剑门门主咬牙切齿道:“城主,雎和城城主是我好友,城主不看在我脸上,难道也不给雎和城主面子吗?” 晚歌脸色一直很苍白,显得她眼珠尤其黑,道:“不用拿雎和吓我,他成名是比我早几百年,但我也不惧他。” “再说。”晚歌扫了眼他们,“雎和还能为你这点小事来杀我不成?” 七大山门的人脸色难看,晚歌成名虽很短,但能当上十二城城主的人哪个都不是善茬,雎和怎么可能为他们去和晚歌拼命? “城主!”清剑门门主落下了泪,“我女儿不擅修仙,从小就在山门学些琴箫乐律,哪知道下山一次就被鏖远劫走!他们逼死了她,再把她尸体扒光送回来...就因为她不从......你说,这仇我能不报吗?” 其他门门主也怒声道:“还有我掸溪门经营上百年的广元街,被他鏖楼的人强抢。” 或是利益纠纷,或是深仇血债。 晚歌目光看向清剑门主,道:“鏖远死了吗?” 清剑门门主一愣,“...死了...”接着急道:“可是太便宜他们...” 晚歌目光环视所有人,才道:“我没记错的话,鏖楼昔年门中弟子数万,鏖家本族也有上千,现在被你们杀得剩不足一成。差不多了。” 七大山门门主彼此互视,仍是不甘,“城主!血债血偿....” 晚歌沉默一会,看向跪着的鏖默,道:“让他们杀了背着血债的人,你可有意见?” 鏖默知道他与晚歌没什么交情,不知对方为何要帮他,怎么能有意见,更何况对方为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人不能得寸进尺。 “没有,城主。”鏖默回答,接着道:“不过他们不能肆意抓人。” 鏖楼与七大山门仇怨深深,彼此都不信对方的信誉。 “嗯。”晚歌点头,“我会派人去查这些被杀的人是否背有七大山门血债。” 这句话也是说给七大山门听,叫他们不敢随便抓人杀。 鏖楼死得人已经够多,大部分背血债的人前几日晚七大山门的人杀上鏖楼就已经把他们杀了,这会抓出来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剩余的鏖楼人跟着晚歌一起进晚歌城,鏖默也站了起来,跟在晚歌身后。 “城主,我们就走了。”七大山门门主拱手,今晚他们吃了大亏,他们也做不到继续谦卑。 晚歌点头。 清剑门门主犹豫一下,还是问:“敢问城主今日为何帮这鏖默,也好让我们吃个明白亏。” 晚歌也知道今日是对方吃了大亏,不说的话太不给给对方面子,她皱眉,真正原因不能说,她随口捏一个理由道:“我看上他了。” 众人哗然,鏖默更是惊讶又苦笑,曲流觞一下子面色如纸。 第四章 心魔 一众人跟着晚歌入了城。 晚歌不说话,鏖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上前道:“此番多谢城主,往后城主有令,鏖默但凭驱使。” 晚歌移眸,本想说不需要,她若有事,凭他的修为也帮不上什么,但她沉吟片刻,只是“嗯”一声。 众人都是修真者,很快便到了城主府门口,城主府通体呈黑红色,阴森庄严,门口站着一白发黑衣老者,迎上前来,“城主。” 晚歌颔首,道:“鲈总管,你安排他们在城内住下,我还有些事。” 鲈总管点头,晚歌城巨大,容纳上千个人还是不成问题,只是这么多人自然要安排到偏僻地方建个新府。犹豫了一下,鲈总管问道:“城主,这鏖默,要安排在城主府吗?” 众人也都看向晚歌,听刚在城外她那话的意思,是想将鏖默当做男宠。 晚歌闻言一笑,还真当她看上他了不成?说道:“不用,跟他们一样安排就好。” 不再多说,她进了城主府大门。 玉京大陆修真派有七重境界,越往上越难修炼。 晚歌在闭关室缓缓睁开眼睛,从渡劫初期到中期的瓶颈,她又突破失败了,她不由烦躁恼怒。 开门出来,贴身侍女绿竹赶忙迎上去给她换衣,窥了窥她的脸色知道是又失败了,绿竹试探问道:“城主,是因为那鏖默?” 若是旁人定不敢说这话,但绿竹与晚歌相识百年,是主仆也如姐妹。 晚歌眉头紧皱,烦恼道:“分明已帮了他救了他,一静坐下来还是心难安,修为无法精进。” 绿竹咬唇,好好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问:“城主,你对那鏖默当真只是心存亏欠吗?” 晚歌穿睡袍的动作顿住,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绿竹索性全说出来,“城主,我是说或者你对这鏖默不只是亏欠。当年……你是不是对他动了情。” 当年?她说的是几百年前在流蓝岛的事了,晚歌知道。 晚歌也是怔住,她还从未想过这个可能,那时候鏖少主鲜衣怒马、风华绝代,莫非当时她也…… 细细思索那时景象,晚歌确定摇头:“绝无可能,那时就是要我杀了鏖默,我也不会有半点不忍。” 绿竹一愣,“那为何后来……” 晚歌苦笑,她也不知,为何离了流蓝岛,梦里却反复出现鏖默那张脸,甚至第一次春梦也是和这个人,被他压在床上反复作弄。 那时她想最多是对这个人有欲,索性去找了个与他相似的男人一夜春风,却只是饮鸩止渴,鏖默成了她的梦魇,只要她一静坐下来,就总是想到他,已经到了影响修炼的地步。 被逼无奈,晚歌去查了鏖默的踪迹。那会鏖少主迷上了做杀手,带上几位红颜和面首组成小队在杀手组织接任务,杀手组织哪知道这人是身份高贵的鏖少主,派给他的任务是去猎杀一个隐秘苦修者——阴幽堡主。 这阴幽堡主修的是幽魔道,靠炼化人的血肉来加速修炼,他在沙漠里建了个巨型城堡,麾下的阴幽使者大批大批抓人送进城堡供堡主炼化,血腥气和怨灵弥漫得整个城堡都是阴森森的黑绿色。 当地的城主知道也不敢管,只因这阴幽堡主是某个追求成仙,而隐退的城主,实力深不可测。 鏖默他们小队就是去送死。 阴幽城堡里,绿发枯瘦老头坐在血池里睁眼冷笑:“为首一个刚入洞虚期的小家伙就敢来杀我?” 不过一击,粘稠的阴森绿光飞出射在小队人身上,带着腐蚀性,凡是沾到的部位立刻被腐蚀,一时惨叫声不断。 “少主……我的胳膊。” “回去让人给你疗伤。”鏖默也是靠着一身金袍乃父亲所赠才挡住。 又是一道阴森绿光朝他们飞来,鏖默脸色大变,“快走!” 绿发枯瘦老头冷冷笑:“想走?”真气鼓动,那一道粘稠绿光竟是分成六道分别朝他们六人头顶射去。 躲无可躲,鏖默拿长枪迎上去,那道绿光却凭空消失了,他怔住,听得几声惨叫,一转头,除了他,其他几个人都被绿光射中,尸骨无存。 莫非因为知道他是鏖天儿子,所以饶他一命? 鏖默只能这般猜测。 阴幽堡里,绿发枯瘦老头也先是一惊,接着回忆刚才抹消他绿光的那道真气,猜测道:“晚歌?” “尼潳。”他脑海里出现一道女声。 绿发枯瘦老头尼潳眼中绿光一跳,贼笑一下问:“你怎么不都救了?那几个小美人小白脸可都是鏖少主的心头肉,都死了他该多心疼。” “你话真多。”晚歌只是回。她救鏖默是为心静而修炼,至于鏖默那些小美人小白脸,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救他们作甚。 “哈哈哈哈。”尼潳不生气,反而看热闹似的笑。 这老头,苦修多少年,寂寞出问题了吧。 晚歌摇头道:“我先走了。” 这是晚歌第一次给鏖默收拾烂摊子,往后还有数次。再深的愧疚,再多的人情,也该还请了吧? 鏖默却仍成了她的心魔。 修真七重境界,第七重渡劫期,受过三劫便能飞升成仙。 渡劫期第一劫有三道天罚雷,晚歌接了两道,第三道是心魔雷,无心魔的人可轻松度过,心魔重的人熬不过就是魂飞魄散。 第三道,晚歌看清了她的心魔,靠得仙器撑过去,也元气大伤险些送命。 再往上修炼还有第二劫第三劫,一劫比一劫威力更大。 心魔不除,她必死无疑, 第五章 秘密 前后半年过去,晚歌忙于修炼,也不曾再见过鏖默,只听绿竹说他也开始认真修炼,之余还亲自教导鏖楼小辈,只有源源不断涌出人才,才能让鏖楼不灭。 “城主你不知道呢!”绿竹欢快讲着,“都想不到鏖少主竟然有耐心培养后辈子弟。” 他终于长大了啊,晚歌闻此笑笑。 绿竹还在讲着。 却听门口来了士兵通报:“城主,雎和城主、君临城主、瞳岫城主来了,说要见您。” 三位城主同时突然造访,她可不曾请过他们。 晚歌皱眉,“叫他们在前厅等,我这就过去。” 士兵退出去后,绿竹才道:“城主,那晚清剑门门主说和雎和城主是好友,莫非他们今天是为了鏖楼这事来?” 晚歌面色凝重下来,“不清楚。我去会会他们,你派血戮军去保护好鏖楼人,免得有人趁机劫走他们。” “是。”绿竹赶快去办。 前厅里,三个男人坐着在等。 其中一位男子穿着一袭黑袍,鹰钩鼻显得残忍凌厉;另一位穿着宝蓝色丝质斗篷将整个人罩住只露出脸来,粉面玉颊比女人还妖娆上几分;最后一位则是个一米二左右的矮壮汉,铜铃似的眼睛里似有火光闪烁。 晚歌入门,淡笑拱手:“雎和、君临、瞳岫,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来我这儿?”说着,在首位落座。 三个男人相视一眼,穿黑袍的雎和先道:“晚歌应该知道,清剑门门主是我好友,不瞒你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哦?”晚歌抬眼,把玩着茶杯等他下面的话。 雎和温和道:“到了你我这个位置,都很少愿意欠人人情,欠了就想赶紧还上。所以麻烦晚歌给我个面子,把鏖楼的人交出来。” 晚歌淡淡笑了笑,“我若是不交呢?” 妖娆的君临微微一笑,“晚歌,我和雎和原来有些交情,你不要让我们三个为难。” 矮壮汉瞳岫只是用诡异的火眸看着晚歌。 晚歌心下怪异,他们这些修真者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一个人情怎么可能值得他们三个跟她撕破脸,今日是为何? 晚歌只是问道:“莫非你们还要为个清剑门门主和我斗上一场?” 雎和城主皮笑肉不笑,“晚歌,这晚歌城才易主百年,你不想这晚歌城再易主一次,就最好把人交出来!”城主死则城易主改名。 果然要撕破脸。 晚歌眯眼看着杯中清茶,再联想到鏖天夫妇突然被杀,只怕这五楼十二城有什么秘密她还不知道。 “威胁我?”晚歌啜了口茶,微笑:“我对鏖少主一往情深,请恕我不能交人。” 雎和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心下惊异晚歌为何对鏖楼做到这一步? 雎和给君临和瞳岫灵魂传音道:“莫非...她也知道了鏖家的秘密?” 君临立刻回:“不可能!我只告诉了你们俩和三位楼主。” 瞳岫饶有趣味一笑:“莫非还真是为了鏖默?” 雎和冷笑:“我们这些人,修真千年杀了多少人,除了追求成仙还有什么事情能放进心里?怎么可能是个痴情种!” 君临和瞳岫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唱什么聊斋!哪个不是自私冷血的东西,谁还能是情种? 君临传音道:“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仨杀了她,到时鏖楼那些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雎和和瞳岫都是点头,他们仨人联手绞杀晚歌岂不是势在必成。 雎和拔剑:“动手!” 仙气纵横,雎和身上森黑色剑光闪烁,他修的剑道;君临身后出现几条雪白的狐尾,他本体是条媚狐,只修炼出了人脸,而身子还是狐狸状;瞳岫周身火焰腾腾,他是天生的矮人族,火焰是他们的母亲,也是他们的孩子。 能当上五楼十二城主人哪个都身怀绝技。 晚歌稳稳放下茶杯,“那就来吧。”出门凌空而起,却不逃,她逃了,鏖楼人怎么办? 雎和、君临、瞳岫将晚歌围住,森森道:“你是才华横溢,几百年有此成就,但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人敌得过我们三个吧?” 晚歌苍白的脸上红唇如血:“少在这儿扯皮,杀了我再说!” 三人都是气怒,呵斥道:“修炼几百年的小辈,敢如此放肆!” 真气霓贯,雎和的长剑化作一道黑影朝晚歌刺来。 晚歌用手接住,一口血气立刻在喉咙中翻涌,硬生生压下去。 君临眼睛一亮:“听说你身体坚硬堪比妖兽,果然不错,今天要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妖兽。”狂风鼓动,宝蓝色的斗篷扭曲裂开,妖娆美男变成一只摇着九条尾巴的雪白狐狸,绿油油的眸子冷光闪烁。 狐狸爪飞出,晚歌迎上他的杀招,瞳岫的火焰也如蛇朝她缠来。 至于雎和,趁君临和瞳岫缠住晚歌的空隙,他迅速朝晚歌城西南边的翠云湖飞过去。 看他飞的方向,知道是趁机去捉鏖楼人,晚歌急忙躲开狐狸爪与火焰蛇,朝雎和追去。 “想跑?”君临和瞳岫化作一白一红两缕流光朝晚歌飞去。 以他们四人的修为,不过片刻就到了翠云湖边的府邸上空。雎和朝下看去,去寻找那个穿金色长袍的身影。 “哦...在这儿。”雎和一笑,长剑挥舞,黑如墨色的剑意凝成实质刺向鏖默,这一招竟是要鏖默的命。 鏖默也有所觉,对方剑气逼向他,远远竟让他束发的玉冠碎裂,他手中出现一把古朴长枪去挡。 雎和修剑道,是玉京大陆剑道成就最高的人,这一剑岂是清剑门门主可以比拟的,鏖默如何挡得住。 晚歌也没想到雎和速度竟然这么快,一下就使出了最强一招,咬牙,她转身用身体挡在了剑光上,来不及凝聚真气就用身体硬抗,一口热血喷出。 鏖默不敢置信,看着半空里穿红衣的女人喷出一口血来,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半分血色也没有,她血也没有擦,紧接着就飞到他身前挡住他。 “城主你...”鏖默喉中梗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她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而他并不认得她是谁。 晚歌此刻满脑子是怎么击退这三个人,半点心也不敢分,也没听到鏖默说话, 半空里雎和、君临、瞳岫三个人互视,也惊讶,毕竟关于鏖家的秘密也只是要鏖默的尸体就够了,鏖默是不是活着的不重要,晚歌此举倒叫他们迷惑。 莫非? 雎和惊讶笑道:“不可思议,修血戮道的晚歌竟是个情种!” 血戮道,杀戮最重的一道,步步鲜血白骨,整个修仙路由尸体铺成。 雪白狐狸君临笑道:“我最喜欢有情的人,你放心,你死了我会把你的骨灰让鏖默吃了,好叫你们不分彼此。” 说着,它身后九条尾巴暴长,狰狞着朝晚歌飞去,如同一个白色牢笼将晚歌囚在里面,君临呵道:“我困住她,你们去杀鏖默!” 瞳岫离鏖默最近,立刻就是一道火蛇朝鏖默心口刺去。 哪知不过片刻,狐尾绕成的白色牢笼就粉碎成一段段白色绒毛,晚歌如一道血光从里面跃出,她手中一道青光爆射挡住了瞳岫刺向鏖默的火蛇。 雎和、君临、瞳岫看着她手里的青光都是大惊,失声道:“你有仙器?” 仙器最是珍贵,他们三个里只有雎和的黑色长剑是仙器,才让他们二人奉雎和为首,晚歌比他们三人联手弱,但有这仙器就不一定了。 晚歌抹下嘴角的血迹,抖了抖手中的青色长鞭,笑道:“现在你们有资格让我拿武器。” “放肆!”三人被羞辱,都是大怒,真气运作朝晚歌冲来。 晚歌虽如此说话,但真正原因是这条九节鞭乃为她渡劫准备,渡劫极其危险,若是那时候有人要害她,她如何在抵抗天罚雷的时候再对付那人?是以,晚歌一直隐藏实力,不愿被人知道她已开始渡劫,连九节鞭也不曾拿出来使用过。 天上真气如霓虹贯彻,叫人看不清交手动作。 鏖默仰首看去,他无法插手,上去了只会是帮倒忙,要晚歌还得分神保护他。 鏖默升起深深的无力,就像父母突然死去,七大山门杀上鏖楼的那天,他那天救不了族人,今天也帮不了晚歌。 晚歌... 脑海中忽然闪过刚才她口喷鲜血的那一幕,鲜血凄艳染在她苍白的下巴上,那一刻,她的目光却是看向他,确定他没有受伤。 为什么... 鏖默拼命地想,也想不出几百年的岁月里何有过这么一个女人,可是想不到,他感到无尽歉疚,别人对他情深意重,而他竟对别人半点印象也无。 顶尖高手之间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只听天上,君临骂道:“晚歌,就是今天你赢了,往后还有三大楼主要来,鏖楼人你护不住!” 晚歌说话很安静,只是道:“我等着。”逼急了,她只能使出全力,暴露她已进入渡劫期的事实。 “我们走!”雎和三人挥袖如同三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晚歌没再从天上落下来,而是飞回了城主府。 城主府里湖面上架着一座沉香木做成的桥,两边挂着鎏金薄纱的灯笼,映在湖上朦朦胧胧。 晚歌立在桥上咳了两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忽然她脚步一顿,转头。 鏖默不知何时站在了桥尾,他还是穿着那身几百年不变的金袍,长发披散显得五官愈发刚毅深刻,他朝她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晚歌淡淡问。 鏖默已走到了她身前,道:“我修的天罚道。” “嗯,我知道。”晚歌只是回。 她不仅知道,还曾深深地嫉妒过。天罚,代天惩罚,天罚道是最正的道,不需要炼化人血肉,也不需要以杀养道,更不用吞吃灵魂,但不用这些旁门左道来走捷径,注定天罚道也是最难修的道。 只能从小就用灵力蕴养来筑基,往后修炼也要各种天材地宝辅助,才能修天罚道。 晚歌沉默看着眼前人,只觉他太幸运。 鏖默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是道:“天罚道有疗伤能力。” “嗯。”晚歌想起无数次生死间游走伤痕累累的时候,她也曾心里嫉妒到骂他,骂他能修天罚道,可以自己给自己疗伤。 鏖默看着她苍白的脸,询问:“我来给你疗伤?” 晚歌蹙眉,其实根本不需要,她伤出经验了,准备的疗伤药很多,也专门抓了个修天罚道的修真者,将她炼化成灵魂奴仆,就放在城主府专门给自己疗伤。 但晚歌还是点头,“跟我来吧。” 第六章 原来是舔狗? 推门进了晚歌房间,绿竹看到晚歌一身的伤,心疼得掉眼泪,“城主,怎么伤成这样?”接着埋怨鏖默道:“都是为你城主才伤成这样的。” 鏖默心下歉疚、感激,认了她的埋怨。 “鏖默给我疗伤,你出去吧。”晚歌简单吩咐。 绿竹先是一惊,想到鏖默修的天罚道,就乖乖退出去了带上门。 晚歌解开衣带,脱下外袍,刚瞳岫的火蛇如刀割伤了她的背,没想到反而是这个矮壮汉藏得最深功力最高。 鏖默看到她的背怔住,她很消瘦,削薄的背上刺着一只朱砂红的狰狞妖兽,只是背上一道刀痕,血肉烧灼,让人看不清是只什么妖兽。 “怎么,不是说给我疗伤吗?”晚歌上了床坐下,背对他道:“风流的鏖少主也会害羞不成?” 害羞? “不会。”鏖默摇头,在她身后坐下,黑蓝色真气从他掌心溢出,缓缓修复着她背上的伤痕。 曾经愿意为鏖默受伤的人很多,鏖默会给他们丰厚的回报。可是这次,鏖默无以为报。 眼前女人血肉翻卷的伤痕灼痛了他的眼,鏖默抿唇,还是问道:“城主...我们之前见过?” 要么为何如此待他? 鏖默可不会认为她是爱上他了,他没那么自恋。 晚歌本不想告诉他,但也许他能解开她的心魔,于是道:“我原来不长这样。” 怪不得他不认识,是她变了容貌。 “那长什么样?”鏖默问,不禁想她会是记忆里哪个人。 长什么样呢? 晚歌不禁回忆,比现在美得多吧,原来她是个美人,道:“比现在好看。” 那意思就是是个美人了。 鏖默想了想,可他遇到过的美人太多了,当然想不到是谁。 晚歌知道他想不到,遂提醒道:“在流蓝岛。” 流蓝岛? 鏖默拧眉思索,流蓝岛是玉京大陆最好的修真学院,他早早被父母送到了那里修习。流蓝岛美人很多,大部分他后来都认识,只有几个再无音讯。 天赋高、美人、对他有些情意、再无音讯,这几点综合到一起,倒是有两个,其中一个乖巧爱哭总缠着他,另一个倒是个潜心修炼空灵飘逸的美人。 那个空灵美人叫做什么来着? 鏖默好不容易想起来,才道:“清雪?” 晚歌脸色一变,转身冷冷看鏖默。 看她表情,就知道是他猜错了,鏖默讶异,不会真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跪舔他恨不得把舌头舔断的爱哭鬼吧? 这个爱哭鬼叫什么他印象可很深,当年他烦得要死。 鏖默皱眉道:“苏柔?” 这个苏柔又是谁? 晚歌脸色彻底沉下来,果然不记得她,就是她还是原来的容貌在他面前,怕他也不认得吧。 说不清心里什么想法,不说几百年来他在她脑海里纠缠如梦魇成心魔,就说这一百年来她数次救他,他也不该不记得她。 怒从心头起,晚歌翻身将鏖默压在身下,冷冷道:“鏖少主这样的贵人该知道知恩图报吧?我救你鏖楼上千人性命,你怎么报答?” 鏖默眉头紧锁,不知她突然翻脸是因为他又猜错了,还是因为她真的是苏柔那只小舔狗,想起了被他拒绝的往事,这会要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