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


 Chapter 1 听说江雪回来了（1）

    「喂，江雪，你真的要回来了吗？」这是今天第五十一通来电，也是韩江雪从睡梦中醒来后接的第一通电话，声音的主人是朱雨，她的国小同学，听来很是兴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嗯。」江雪睡意尚未消除，嗓子有些沙哑：「等等我再打给你，我有插拨。」
    「喂，我打了快五十通你终于接了！」这种能让人自动在手机和耳朵之间留出安全距离的音量，她认识的人之中只有韦致颐。「韩江雪！小枫说你要转学过来我们学校，是真的假的？」
    「真的。」翻了身，江雪踢开棉被，克制住起床气。「你先掛掉，有插拨。」
    「江雪，听说你要回来，为什么？」这是周子琴，语气温婉，口气相较于前面两位平静许多。
    「说来话长。」她揉了揉眼睛，艰难的从床上起身，「有空再解释，我先接插拨。」终于完全清醒后，江雪振起精神，一接通便道：「对，没错，我回来了。」
    「我知道，是我告诉他们的。」电话另一端笑得爽朗，「我知道你假日都要睡到十点，但他们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我想，你已经被吵醒了吧？」那是苏立枫，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不用跟他们说吧……」她吶吶。
    「我们都在同一所高中嘛，将来见面才不会认不出来。」
    「都那么久没联络了……」江雪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是还要上暑期辅导吗？」
    「所以要把握下课时间。吶，江雪，我们五个约在国小见面吧！」
    江雪沉默。过了那么久，都要升高三了，国小同学的聚会必要吗？
    「下午五点，决定囉！」那头传来上课鐘声，苏立枫笑笑，压低嗓音，道；「江雪，我们都很想你。」
    江雪来不及拒绝就被掛了电话，嘟嘟声传来，她垂头叹息。
    这样的她还真没有勇气见那些旧友。当初国中时转到北部学校，豪气干云说「不达梦想誓不见面」的是她，闯荡后灰头土脸归来的也是她。这要她怎么好意思见他们？女王变成人生失败组的故事如何啟齿？
    昨天见到苏立枫，当初那个因为她离开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软萌男孩居然长到一百八十以上，白嫩的肌肤也变成小麦色，举手投足之间自信而有朝气，笑容也褪去靦腆变得阳光。让她一时目瞪口呆，站在一旁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他没去跟妈妈打招呼，那江雪绝对不会认出来。
    连那个最喜欢黏着她的胆小鬼都能蜕变，更别说还没见过的其他人了，这要她如何面对？江雪记得那时她可是连一句简单的好久不见都结巴了啊！
    别想那么多！江雪用力拍了自己的双颊。这次回来，是要摆脱从前，跟那个自己还有那些回忆道别，考出亮眼成绩，成功录取自己的目标校系，然后展开新生活。
    对，这才是她韩江雪要走的路。

 Chapter 1 听说江雪回来了（2）

    她还没作好心理准备。
    江雪走入校园中，踏上几年前原本没有的平台，看见一隅群树围成的阴凉处有两男一女对着她指指点点。一个是昨天见过让她惊为天人的苏立枫。另外一个晒得比立枫更黑的男生肯定是韦致颐，他从小就喜欢在阳光下挥洒汗水。而那个留着俏丽短发的女孩，看那萤光绿t恤，应该是朱雨。
    子琴这个小公主，衣柜里应该不会出现绿色系衣服。
    人事已非，连景物都不依旧了。从前熟悉的红砖色的国小校舍被改建成灰暗的绿建筑，乍看之下设计感十足，仔细想来却发现似乎记忆中的每个角落都已变了样子。
    她摘下鼻樑上的墨镜与几乎覆盖整个脸部的护颈口罩，撑着黑色缀蕾丝的洋伞朝他们走去。每一步江雪都在思索如何开场，小学时的她绝对没想到久别重逢居然那么忐忑。
    他们在清凉的树荫下铺了一张蓝白相间的野餐巾，上头放着几包打开的洋芋片还有饮料。江雪怯怯的坐在朱雨身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好久不见。」她道。
    「刚刚去抢银行喔？」韦致颐才开口就被朱雨狠狠拍了后脑勺一下。「你们刚刚也有说啊！」
    「哪有人一开口就是这句！我们江雪那么白，除了天生丽质外，平时当然都有好好防晒，没有偷懒啊！」朱雨朝着江雪微笑，「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去削骨啊？」
    江雪的嘴角抽搐几下，预备好的笑容卡在脸上。「没有。」
    「你那是一般人的开场白吗？」韦致颐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毕业也才五年吧，你为什么可以变得像去古墓修练过？」韦致颐上下打量江雪。
    「嗄？」
    「你没加我们的群组，不知道这傢伙最近迷上金庸武侠小说改编的手游，都要高三了还跑去借整套来看，里面最喜欢的就是小龙女。」朱雨瞟了韦致颐一眼，「他意思是你看起来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啦！」
    「最好是咧！」江雪不自觉脱口而出，感觉有些不妥赶紧遮住嘴。要有气质，不能得罪人，要微笑！
    另外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江雪。
    「你怎么会变那么多？脸瘦了，身体看起来也是风一吹就会倒。」朱雨从身边草绿色包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挪开杂物，将之放置中间。「你小时候多可爱！」
    大家一齐凑近。那是小学毕业时他们五人穿着制服的合照。她在中间，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神采奕奕。「嗯……」江雪摸摸自己的脸颊，「胶原蛋白流失，气色变差了。」
    「重点不在那里！」韦致颐敲着照片中小江雪的头，「头发、头发，你怎么会从马尾妹变黑长直？」
    「平日上学念书还是会绑的。」
    「黑眼圈怎么变得那么重？」立枫开口，笑弯的眉眼明亮阳光。
    还不都因为你！江雪忍住翻他白眼的衝动，硬是勾起嘴角，「昨晚没睡好。」
    一想到那个小枫突然比她高出这么多，突然变得这么好看，她就觉得自形残秽，无顏面对老同学啊！「小枫变得才多吧！」江雪指着照片里那个皮肤白皙，笑得羞涩的娇小男孩。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不知道这小子国中加入游泳队，平时还爱跟我一起打篮球，高一就不得了的开始长高，他说连睡觉时都有听到骨骼生长的声音呢！」韦致颐手搭上立枫的肩，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但比我高，还被称为校园王子，校园老公之类的。」
    校园老公是什么鬼？韩江雪深吸一口气，忍住吐嘈他的衝动。「真好啊！」她道。
    三人再度交换一个眼色，还是决定不说破。
    「是啊，话说江雪，你是不是从国小毕业后就没再长高了啊？」朱雨偏了偏头。
    心中彷彿被射了一箭，国小毕业后就定型也不是她愿意的，当初长到一百六时得意洋洋，现在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身高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啊！江雪努力微笑，想办法转移话题。「子琴怎么没来？」
    「乖乖在学校考试啊，毕竟很快就要模拟考了。」韦致颐回答，「你瞧瞧我们多有心，蹺掉下午满堂的考试就为了跟你聚一聚呀！韩江雪，你还不感激涕零！」
    江雪终于忍不下去翻白眼了，但察觉失态再度扯开笑容，「谢谢。」
    一边的立枫噗哧一笑。
    江雪斜了他一眼。那傢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盯着她不放，好像在等着她出糗似的，不行，她必须振作，不可以再有半点失常的行为。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有分寸！
    「江雪编到哪一班啊？」朱雨问。
    「十二班。」
    「跟小枫同班吔！我还以为你会选文组。」韦致颐望向立枫，「你看起来没有特别开心喔！」
    「嗯，我昨天就知道了。」立枫笑了笑，温暖得彷彿能融化冰雪。
    韦致颐与朱雨同时用疑惑的眼神攻击他，讨要解释的表情不言而喻。
    「我们昨天也没有聊多少，江雪感觉起来不太想多说。」立枫望向江雪，「你的目标是哪里？」
    昨天还在惊愕中，怎么多说啊？江雪垂下头，模模糊糊的咕噥了一个校系。
    「哪里？」三人同时靠近江雪。
    江雪抬头，「不确定，语言相关的吧！」她没有勇气说出口，自己想念的那个冷门科系，没有勇气承受别人充满问号的表情，没有勇气回答接下来的一堆问题。「你们呢？」
    「那为什么不选文组？」苏立枫仍旧微笑，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没有听见江雪的问句。
    「呃……」江雪垂下头，不敢看向那三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听说理组考学测比较有利，我不想撑到指考，所以……对，就是这样。」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真的很心虚。
    违心之论，违心之举啊！韩江雪都想掐死自己了。从前那个她应该会站起来拍胸脯朗声道：「学测怎么样谁理它？重点是学到什么呀！你们都给我选自己真正喜欢的！」
    朱雨皱起眉，「那这样繁星推荐不是更方便，为什么要转学？」
    来了，那个问题终于来了。「因为妈妈调回来这间国小了啊！」江雪露出一抹疏离的笑。
    「你应该可以留在那里吧？」韦致颐跟着问。
    别问了！江雪心里发慌，向立枫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不对，他怎么可能会救她！
    「江雪捨不得妈妈吧？毕竟上大学后回家的机会就更少了。」立枫望向韦致颐，仍旧是那抹开朗的笑，「你不跟江雪说说你想报考哪个科系吗？」

 Chapter 1 听说江雪回来了（3）

    「我要考政治系！」
    看着韦致颐这么慷慨激昂的模样，韩江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政治系？」
    「韩江雪，你可不准耍赖，你小时候签的契约我还留着。」韦致颐一脸坏笑，「如果哪一天我当上大总统，就要来我家擦一个礼拜的地板！既然拒绝当我韦大总统的外交官，就当扫地阿姨吧！」
    是，江雪记起当时自己嫌恶的说不愿与他同流合污的表情。
    「别哭丧一张脸，我要扫一个礼拜厕所。」朱雨白了韦致颐一眼，而后看着江雪，「不要觉得不可能，你该看看他脸书发文的，完全一个标准关心社会时事的愤怒青年啊！」
    「可惜江雪没有脸书啊！」
    「幸好江雪没有脸书，不然看到你的贴文还得了？」朱雨道。「说到这个，江雪，你的手机给我。」
    闻言，江雪将那隻粉红色底壳的手机递给朱雨。「怎么了？」
    「帮你下载通讯软体啊！赶快加入我们的群组，我们也只剩不到一年了，毕业以后各奔西东，这样联络方便。」朱雨一面熟练的操作，一面道：「小枫，你呢？你的契约内容是什么？」
    「当他助理，负责叫他起床。」立枫望向致颐，无奈一笑。
    「想当初这傢伙是我唯一敢打又打得过的，承受我的起床气刚刚好，谁知道小枫现在变成这样子，我哪里敢伤害他，一伤害他的亲卫队都要跟我过不去。失算啊，失算！」
    「还有亲卫队？」江雪忍俊不住，「小枫吔！」
    「不要小看小枫啊！他的人气不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比得上的！」朱雨把手机还给江雪，「吶，用好了，以后即使不在同一个班级也能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囉！」
    看到群组名称，江雪心底暖暖的──五宝──那是小学时候取的团名，然而她嘴角的笑意却又有些苦涩。「真羡慕你们，这么多年过去，感情还是那么好。」明明都要上大学了，为什么还肯敞开心胸接受一个离开已久的团员？为什么还是愿意对她那么好？
    「当然，我们一直这样吵吵闹闹的！」朱雨笑道，「今天的小枫话特别少啊！」
    「因为我在想这件事该不该提。」
    「什么事？」略觉口渴的江雪灌了一口矿泉水。
    「小时候，你答应我，只要我长得比你高就嫁给我。」
    江雪呛到，即时偏头，把水吐在一旁的草地上，而后狂咳嗽。
    「这句好。」韦致颐竖起大拇指。
    「对嘛！这样才是江雪嘛！」朱雨用肩膀撞了一下咳嗽不止的江雪。
    「韩江雪才没那么有气质咧！」
    「从刚刚就不知道在客气什么，江雪，我们都多久的交情了啊？」
    「不用装了，韩江雪，我们懂你的。」
    她国小是喝水急才动不动就呛到的！跟气质无关啊！江雪怨毒的眼神彷彿可以在立枫身上挖出洞来。
    苏立枫笑容灿灿，光亮都要盖过太阳了。
    「欸，其实你们两个已经可以订婚了吔！」
    「所以，二位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忍字是在心上插刀啊！仍在咳嗽的江雪越过朱雨，用力拍了韦致颐的后脑勺一下。
    「江雪，欢迎回来。」微笑，立枫轻声道。
    「敬我们即将到来的高三生活！」韦致颐举起铝罐可乐
    「祝我们都考上理想大学！」朱雨也跟着高举雪碧。
    「敬终于回来的江雪！」立枫也举杯。
    而江雪无力抬起手中的矿泉水，依然咳得死去活来，

 Chapter 1 听说江雪回来了（4）

    要欢迎她也不是这种欢迎法吧？韩江雪看着门口四个笑容满面的不速之客，不知道这扇门到底该不该开。她敷着保溼冻膜，嘴里咬着土司，身上随便穿着无袖背心和短裤，这种鬼样子真的能见人吗？
    胶着了许久，江雪才艰难吐出一句：「我还没洗脸刷牙。」
    「没关係，我们都认识多久了！」韦致颐笑了笑，「小时候我们都一起来你家念书啊！现在学测迫在眉睫，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要齐心努力，创造非凡的成绩吗？」
    江雪垂下肩膀，妥协让他们进来。週六上午，她的清静早晨宣告破灭。
    小时候妈妈是很欢迎大家来家里写功课啦！不但能看小朋友们相互督促砥礪，她自己又是老师，可以随时解答他们提出的疑难杂症。不过！现在都是高中生了，有必要一群人跑过来吗？这样她会很担心他们四个没有朋友吔……不对，他们四个就是朋友。
    子琴是最后走进来的，中长发往内弯起，大大的眼睛搭配白净的肌肤，从小就像陶瓷娃娃一样精緻甜美，是他们之中变最少的一个。她望着江雪，轻轻皱起眉，「江雪，不方便的话要说喔！」
    果然子琴从小到大都是小天使啊，跟大变身的某人完全不同！江雪对她投以感激的眼神，露出自认为完美的笑，「没关係，我现在就去洗脸，你们像从前一样就好，不要拘束。」
    终于打理完自己，江雪从浴室来到书房时，表情瞬间冻结。除了子琴一如从前乖乖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书外，其他人真的很自然的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小枫……那个布丁……？」
    「喔。」他把嘴里那口甜滋滋的烤布丁吞下去，笑笑，「冰箱拿的。」
    晴、天、霹、靂！那是她读完今天排定进度的奖励品，她最喜欢的布丁吔！这傢伙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待在角落低红着脸头手足无措啊？用不着学韦致颐专门开冰箱搜刮所有她最喜欢的零食吧？恨恨的瞪向苏立枫，江雪尽力保持冷静，把满腔的心酸与不满浓缩成简单的点头与微笑，只是这笑很是勉强。
    「可恶，我都还没去拿吔！小枫，分我一口。」忙着跟朱雨一起把零食陈列桌上的韦致颐，对着立枫伸长脖子，张开嘴巴，立刻遭到朱雨肘击。「朱雨大姐，我的手还是有动啊！」
    「江雪，你看小枫啦！跟韦致颐在一起久了都学坏了！」朱雨扁扁嘴，「之前来我家念书，把我藏在冰箱里的三合草莓冰淇淋全部都吃光光，还诬赖子琴吔，我自己连一口都没分到。」
    「我真的有吃喔！」子琴从书页里抬起头，甜甜一笑。
    「连你都这样！」朱雨哭丧着一张脸，望向江雪，「你离开的这些年，他们全部都惨遭韦致颐的毒手，就我还出淤泥而不染，江雪啊，你还不快拨乱反正！」
    江雪失笑，摇摇头。「我？孤臣无力可回天。」
    「我都没说你了，你上次来我家，也是自己开冰箱拿马卡龙来吃啊！」韦致颐愤愤不平的怒视朱雨，「那是我姐男朋友送她的，你害我被骂得很惨吔！」
    欢笑半晌，子琴突然瞅着江雪，「江雪你看，即使没有你，我们还是老样子。那你呢？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为什么要在高三的时候突然转回来？」
    江雪默不作声，倒是立枫开口说道：「子琴你昨天没来，江雪都讲过了喔！」
    「对啊！她还跟小枫同班喔！」
    「跟小枫同班？」子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摀住自己张大的嘴。
    「是啊，那个韩江雪吔，那个韩江雪居然选理组吔！」朱雨笑了笑，「吶，子琴，就叫你一起来吧！少考几张考卷又不会少一块肉，看你错过了多少精彩内容。」
    「没办法啊，我的分数还差很多。」子琴垂下眼睫，「只是觉得江雪都不像江雪了。」
    另外三人立刻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让话题往那方面发展了。江雪无奈笑笑，她知道这些老友都看得出来她有所隐瞒，只是贴心的不多问罢了。她也知道子琴从小就没什么心眼，说话不会顾虑太多。她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子琴的目标是哪个校系呀？」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猛的抬头，像隻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我……等我有把握了再说。」
    「那朱雨呢？」江雪笑盈盈的转向朱雨。
    「设计相关的科系吧！还是得看这次模拟考成绩决定。」她摊摊手。
    「小枫呢？」江雪看向立枫，两人眼神交会的瞬间，她不自觉的低下头。
    「不知道。」
    「你快高三了吔！」韦致颐插话，「生涯规划白上了。」
    「你应该可以保送体大吧？」朱雨道。
    「欸──小枫吔！」江雪不禁惊叫出声，指着立枫，那个小时候跟在她身后，跑没几步路就脸红气喘的男孩，只喜欢一个人在角落画画的男孩。「欸──」

 Chapter 1 听说江雪回来了（5）

    「你没告诉江雪你游泳比赛拿到全国冠军吗？」朱雨偏头，「你们不是一直都有联络。」
    「全……全国冠军？小枫吔！」江雪顾不上矜持，双眼瞪得圆大，「欸──」
    突然有种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瞬间沧海桑田的感慨，国小时上游泳课会哭的小枫，那个靠她拉着手克服对水的恐惧的男孩，居然变成游泳健将，江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会吧，江雪不知道？」子琴眨眨眼，「我们都以为小枫会告诉你。」
    「我有说。」
    「欸？」
    「你还说小枫好棒。」
    「欸──？」江雪看向坦然的立枫，「什么时候？」
    「拿奖当天晚上。你有插拨，说等等再打给我，后来就没了下文。」他微笑，「我记得很清楚。」
    「欸？」江雪试图从记忆里搜寻这个片段。那时候她正在赶课堂报告，那个人恰好插拨解救她即将枯竭的脑袋，然后他们聊得愉快，时间已晚，她也就忘了回拨，忘了这件事。江雪的笑容越来越尷尬，而立枫的笑不知怎么突然令她有点畏怯。「呃……对不起。」
    「是谁的插拨比小枫重要呀？」朱雨满脸写着我想知道八卦。
    「是雅寧吗？」子琴开口。
    江雪表情黯下来，但很快恢復往常模样，摇头。邢雅寧是比子琴大两三个月的表姐，跟她从国中开始同班，到高中还是一个班，交情匪浅，不过，这次转学回来的事，她没有告诉她。
    子琴想了想，摀住自己的嘴，轻声问道：「不会……是那个男生吧？」
    「哪个男生？见色忘友啊你，韩江雪。」韦致颐凑近江雪，「快点说来听听。」
    「周子琴……」江雪咬牙切齿的投去一个眼神，「我们只是讨论作业。」
    「讨论作业讨论到忘了小枫？」朱雨不相信，「快点说那人是谁，我们都很好奇。」
    「说了你们又不认识，问那么多做什么？」江雪垂下头，望向立枫，双掌合十，道：「小枫，对不起，我下次不会绝对不会忘记你，绝对绝对不会去接别人的插拨了！」
    「一言为定喔！」立枫仍旧笑靨如春阳，只是这会儿有些令人不寒而慄，「但我还是很好奇。」
    「江雪不说子琴说！」朱雨饶有兴味的看向周子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子琴看向满脸慌乱不停摆手的江雪，踌躇得绞着手指，「这是江雪的事。」
    「江雪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致颐捻了一块饼乾，一副来看戏的模样。「快说嘛！」
    子琴向立枫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而立枫以鼓励的眼神回应。再度看向江雪，她的表情已经显得万分狰狞。而朱雨与致颐则是掩不住的兴趣盎然。
    「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么多。」子琴低头埋入书页。
    江雪松了一口气，赶紧从书柜里抽出几本讲义，「来我家是要读书的吧？专心点！」
    大家都各就各位，或写习题或鑽研书籍，终于静下来。江雪写着英文习题，突然开始发起怔来。想着那天打来的男孩，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叹息，而英文单字在眼中各自排列组合，变成她看不懂的文字。关于转学这件事，她只主动告诉那个男孩，那个彷彿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男孩。
    而坐在江雪身旁的立枫注视着心不在焉的她，用食指点点江雪，对她勾起一笑，「要遵守承诺喔！」
    江雪从失神中归来，面对俊美爽朗的立枫，看着他的笑……为什么她觉得有点胆寒？
    她再度出神。

 Chapter 1 听说江雪回来了（6）

    瞧了走在自己身边的立枫一眼，江雪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出现这么巨大的身高差，居然连并肩这个词都不能使用了？她再叹。「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立枫停下脚步，「你不是在背英文单字吗？」
    「嗄？」江雪低头看了自己手中的单字随身书，有些困窘。「呃……背不下去。」
    这个夜里，久违的回復了小学习惯，吃饱饭，住对门的两家人一起到公园里散步。立枫家也是单亲，他爸爸跟江雪妈妈走一块，谈些孩子们暂且没心思去想的话题。而两个小孩一起，话题聊不完。
    但现在是两个高中生，而且是两个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准高三生一高一低的漫步在镶在草皮间的石板路上，虫鸣与星子夜语，隐约还闻得到刚割过青草的香气。
    「吶，江雪，你想读哪里的学校？」立枫忽然开口，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台北。」没有任何犹疑便脱口而出，她有些懊悔自己说得太快。
    立枫看着她，微笑点头。
    「怎么了？」
    「我们一起去吧！」立枫迈开脚步，「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跟你在一起比较安心。」
    「欸？」江雪楞在原地，半晌才跟上去。「你不是都拿冠军了？不考虑体校吗？」
    「好像不是我想要的。」他皱起眉，路灯彷彿是为他设下的聚光灯，「我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所以觉得一直以来都坚持走着自己道路的你特别耀眼，有你在我身边，心里就很踏实。」
    「我？」江雪摇摇手，「我不过是……」俯首盯着自己驻足不前的脚尖，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不过是一个处处碰壁跌跤的失败者，光亮都被蒙上灰尘了。「你太抬举我了！」
    立枫笑得比星星还灿烂，没有说话，良久方道：「那你愿意告诉我那个男生是谁了吗？」
    「苏立枫，不要那么八卦！」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江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般同学。」
    「一般同学还是朋友？」立枫侧着头望向江雪，发丝在夜空中飘动。
    「朋友。」江雪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别再问了。」
    「普通朋友为什么不准我再问？」
    又来了，又是这种令人打从心底发毛的笑容，江雪撇过头，弱声道：「因为我想忘记。」
    「所以是前男友？」
    「不是！你是哪来的联想力？」江雪瞟了他一眼，「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做什么？」
    「因为你是我……我们的江雪。」立枫揉了揉江雪的头，「都这么久不见了，关心是应该的。」
    「苏立枫，你真的跟韦致颐在一起太久了！」江雪恨恨的瞪着他，试图跳起来揉回去，可惜徒劳无功，双手随便就被人抓住了。「我才想关心一下你的感情史呢，校园老公！」
    「别用那个词糗我。」立枫满脸嫌弃，皱着眉扭着脸的模样还有些从前的影子。
    「说真的，你现在变成这样，应该有不少人跟你表白吧？」江雪笑了笑，踮起脚尖拍拍立枫的肩膀，道：「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啊！快告诉我，喜欢我们小枫的是男生多还是女生多？」
    「呃……差不多。」立枫快步走到江雪面前，「你呢？」
    「没有人喜欢我！」她无奈的耸耸肩，「桃花不开也好，无花一身轻，背升学压力刚刚好。」她当时疯狂追求那个男生，就算有人真对她是好应该也是直接被当空气忽略吧？
    江雪踏出脚步，不自觉已经超过立枫。她回头，勾起一笑，「发什么呆？」
    「对啊，开学两週后还有场模拟考。」
    「哈哈！觉得沉重了吧？」江雪幸灾乐祸的笑弯眼，「小枫，还不确定自己的未来没有关係，先考出个好分数去选学校，别让学校来选你。」像小时候一样，她牵起他的手，突然发现不妥又松开。
    彷彿什么都没发生过，立枫道；「不如来打个赌，赌这次的模拟考。」
    江雪眼睛为之一亮，「好啊！看谁总级分低，就算谁输。」她突然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应该要找韦致颐来玩，让他输了来我家擦一个礼拜地板的。」
    「这还有赌的必要吗？」立枫失笑。「你想好惩罚内容了吗？」
    「暂且还没想到，放心，不会难为你的。」她翻开随身书夹着书籤的那一页，「你呢？」
    「告诉我那个男生是谁。」立枫笑得人畜无害，「很简单吧？」
    韩江雪垂下肩膀，「又来？能不能换个？」
    「暂且还没想到。」他勾勾唇。
    「苏立枫，衝着你这句话还有这个表情，我是绝对不会输的！」江雪眼中有斗志熊熊燃烧。
    「吶，江雪。」
    「做什么？」她的口气略为不悦。
    「欢迎回来。」
    「嗄？」
    「这样子不拘小节又斗志满满的江雪才是我认识的韩江雪。」
    「欸？」江雪摀住嘴，这才发现自己极力保持的气质还有疏离早已荡然无存。
    「我们都知道，你一定经歷很多，暂时还无法告诉我们。」立枫顿了顿，「放心，我在，大家都在。」
    「嗯。」心底突然有股暖流窜过，她弱声道：「谢谢。」
    走在前头的江雪妈妈和立枫爸爸笑语盈盈，夜空星光闪闪，周遭虫鸣朗朗。而她低下头，踢着路面的小石子，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细声道：「我回来了。」
    立枫望着她，彷彿还有千言万语藏在心里，最终只是化成一抹轻笑。
    「那可以说了吗，关于那个男生的事？」
    「我可还没输！」

 Chapter 2 校花攻防战（1）

    「那个跟苏立枫一起上学的夸张女生是谁？」
    开学日清晨，校园因这个问题而喧闹。据闻，那个比太阳还闪亮的校园王子身边居然跟着一个撑洋伞戴着墨镜口罩，全脸包得严实的人，王子还跟她有说有笑的。传言一出，几乎全校的女性都为之沸腾。
    谣言女主角韩江雪在教室外，听着路过女同学的间言碎语，头低得不能再低，心中骂了自己千百万次不应该。当时应该要严禁苏立枫的陪同，独自到校。一个人的话，即使是那种装束也不会引起骚动。
    想起上学路上那一双双灼人的目光，江雪就感到一阵恶寒。事件起因者居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聊着班上的趣事，一派轻松的说：「平常就这样，习惯就好。」
    她不想习惯这种上学方式啊！
    「那个女生背影看起来很美呀！」
    「有看到那个女生的长相吗？」
    「最呕的就是没有！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呀？」
    最幸运的就是没有。听着同学们的扼腕发言。江雪悄悄松了口气。接受眾人目光这种事，在高三这个非常时期，还是让苏立枫这个风云人物自己来就好，她只想清净的过完高中最后一年。
    「小枫的朋友不好当啊！」朱雨淘气的笑笑。「不愧是江雪，刚转来就立刻引起轰动！」
    「託小枫的福。」江雪无奈的叹气。
    「不是那件事，我知道小枫陪你上学，也知道你已经变成亲卫队的箭靶了。我说轰动的是你的庐山真面目，美貌直逼现役校花啊！」她笑得欢喜，「其实你不用怕大家知道是你的，要抢小枫谁能赢你？」
    「我不想跟什么亲卫队廝杀。」江雪扯了扯朱雨的袖角，「你小声点。」
    「宫大美女喜欢小枫谁不知道，就小枫还装傻而已吧？」
    「你们在聊什么？」
    倒抽口气的声音此起彼落。江雪回首，是立枫朝她们迎面走来，双眼灿烂，嘴边衔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顺道把眾人的目光聚集到这个走廊上的阴暗小角落。
    「聊江雪啊，你们应该以后都要一起上学了吧？」朱雨提高音量，彷彿是刻意说给周遭拉长耳朵倾听的同学知道似的。「青梅竹马就是要这样子才对呀！」
    倒抽口气再度此起彼落。
    瞬间江雪想掐死朱雨。「小声点。」她咬牙切齿道。
    立枫只是微笑，没有进一步延展话题。「在班上还习惯吗？」望着江雪，他问。
    说到这个韩江雪立刻朝他投去一个恨意满满的眼神。明明自我介绍时还好好的，谁晓得抽籤换座位时，居然不幸坐在他的左边，而立枫的右边就是窗，没有人可以瓜分班上女孩们充满敌意的目光。而罪魁祸首完全不晓得自己的影响力，一边熟稔的关心她，一边应付前后男同学的问题。
    「托你的福。」江雪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班导是个亲切的女人，谈吐中看得出来对教书充满热忱。同学们刚开始看起来也都很热心，她正在考虑在学校要不要尽量跟立枫保持距离。
    「班上很多人想认识你。」立枫道。
    「想认识江雪找你做什么？」朱雨插嘴问道。
    「认识？是想除之而后快吧！」江雪完全能明白这种感觉的，只是来到人不生地不熟的新校园，这种人人都想用眼神杀人的感觉更加强烈罢了。「小枫啊，你的人气怎么那么高？」
    他们二人交换一个眼神，而江雪继续怨天怨地怨自己。
    「欸，江雪，你有没有照过镜子？」朱雨开口。
    「嗄？」
    「你的世界里那些路人有没有长相？」
    「呃……」江雪心虚的笑笑。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漂亮？」身为空灵美少女好友的朱雨崩溃得抓着江雪肩膀摇晃，「你说说看你眼里的自己长什么样子？说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很普通的样子。」
    立枫噗哧一笑，不自觉伸手揉了揉江雪的头，立刻遭到女孩怒目攻击。
    又一次的，周围抽气声此起彼落。
    「这个人审美功能失调，难怪跟小枫独处不会紧张害羞！」朱雨摇头叹气。
    「他是小枫吔！有什么好紧张的？」江雪瞟了身旁的立枫一眼，压低声音：「我审美观正常，我也觉得小枫变得很好看呀！我也承认小枫非常有资格当校草啊，可是他是小枫吔，我就不信你会！」
    「我会吔！」朱雨点点头，「跟他独处就有种『啊！我被帅到了！』的感觉。」
    「小枫吔！」她指着立枫，不可置信的摇头。
    「我还在这里。」立枫出言提醒。
    朱雨对立枫露出大大的笑容，而后看向江雪，「江雪，谢谢你。」
    「谢我什么？」
    朱雨没有回答，只是瞟了一个陌生女孩一眼，瀟洒的走了。
    「那个女生是谁？」江雪打量着她，而她也打量回来。头发是漂亮的棕色大波浪卷，小巧的脸蛋白净透亮，气质高雅，颇有女王风范。「啊，真羡慕她啊！」
    立枫只是微微一笑，「不认识。」顿了顿，他补充，「不用羡慕，江雪在我心中是最美的。」
    抽气声与窃窃私语声大得江雪想装没听到都无法。
    那个女孩离开了，看起来怒气冲冲的。
    「她们叫王子小枫吔！」
    「王子不认识我们宫大校花吔！」
    「王子说那个女的比校花好看吔！」
    「王子不会死会了吧？」
    哀鸿遍野中，江雪嘴角开始抽搐，「苏立枫，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立枫一脸无辜，而笑容依旧。
    「刚刚那位是校花？」
    「不知道。」
    「你最好不知道，你们绝对是故意的！」
    眾人议论再起，而江雪赶紧遁逃回教室，趴在桌上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刚转学就惹得校花不开心，她觉得欲哭无泪。

 Chapter 2 校花攻防战（2）

    「天还没塌下来，别一副哀怨的表情。」站在篮球场旁的阴凉处，朱雨戳戳江雪的肩膀。「你看，我们并不孤单，满山满谷的女生都是来看小枫打球的！」
    「江雪大概想把握时间念书吧？」子琴也站在一旁，笑容甜蜜，「他们不会打太久的。」
    「倒也不是急着回家……」江雪一叹。第八节自习课，发下一张歷史复习卷，信心满满的她很乾脆的答应立枫的赌注，然后江雪以三分之差落败，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留在这儿隔着铁网看小枫打球觉得尷尬，还是输了分数失落些。「不……我是应该急着回家念书才对。」
    全场因立枫一记三分球而热闹哄哄，他抬臂拭汗，手臂的肌肉线条展露无疑，不过露齿一笑，眾人为之疯狂。江雪望着立枫，点点头，小枫真的变了，难怪人气那么高，突然好想念白白嫩嫩的他。
    「韦致颐只有打球的时候才能跟小枫并驾齐驱啊！」朱雨突然慨叹。
    「总会有人欣赏的。」江雪露出微笑。遥想当年，是她、朱雨和韦致颐活跃在球场上，而小枫和子琴静静的在一旁观看，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我家小枫长大了呢！」
    「是不是？有没有被自家孩子帅到的感觉？」朱雨用手肘推推江雪。
    「这样哪里会紧张害羞呀？」江雪拋去一个质疑的眼神。
    朱雨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
    「啊！胜负分出来了！」子琴拉拉江雪，「小枫他们那队赢了！」
    掌声欢动如雷，在观眾眼中，苏立枫与他的队友们不负眾望拿下胜利。佔到球场内优良位置的女生有捧毛巾的有捧水的，一窝蜂朝立枫跑去，将他团团围住。
    「我之前的学校没看过这种场景啊！」江雪看得嘖嘖称奇，而旁边两个女生彷彿已然司空见惯。
    「猜猜今天谁会被王子翻牌子？」朱雨凑近铁丝网。
    突然人群开了缝，宫大校花天生散发出的气场让人不自觉给她让道。她带着迷人的微笑走向立枫，朱唇轻啟，道：「你好，我是三班的宫茉如。」而后递出毛巾。
    「哇！宫大美女完全不介意校园王子不知道她，放下女王架子跟他自我介绍吔。」朱雨道。
    校花级的礼遇，校草级的待遇，而夕阳逐渐西沉，落日馀暉落在两人身上。当江雪也跟着眾人一起讚叹这如画报般的景色时，身为瞩目焦点的王子殿下开口了。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全场哗然，校花呆滞原地，而校草匆匆穿出人群，拿起自己的书包，帅气走出球场。眾人的眼球随他移动，落到同样错愕的韩江雪，那个刚转来便引起轩然大波的空灵少女身上。
    「江雪，我们回家。」
    一句话秒杀校花，秒杀千千万万颗少女心。
    「欸？」江雪还没来得及反应，书包便被立枫拎起。「欸？」她还是很难相信小枫拋下校花的事实。
    「你应该想赶快回家念歷史吧？」立枫笑得灿烂。
    嘴角扯动几下，江雪觉得腹里有把无名火在燃烧。如果不是输了这场赌注，她也用不着跟他一起回家，观赏了一场比赛，还莫名其妙被牵扯。顶着同学们的目光，他们很风光的走出校门。
    「有没有水？」立枫望向江雪。
    「喏。」江雪从肩上的包包里抽出一个桃红色的保温瓶递过去。「刚刚那么多瓶水为什么不拿？」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若无其事的，立枫打开瓶盖，入喉的是滋润的温开水。
    「不错嘛，小枫有看书喔！」江雪没有多想，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块玫瑰粉色的手帕凑到立枫面前，「汗流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接受漂亮校花的毛巾啊？」
    「等等！」
    立枫才要回答，两人就被韦致颐的叫声喊住脚步。
    「用不着走那么急吧？」后头的朱雨不急不徐走来，白了致颐一眼，望向立枫，「小枫啊，托你的福，我们韦致颐同学终于获得梦寐以求的校花毛巾一条。」
    看他笑得春风得意，江雪知道此言不假。「就说他总会有人欣赏的。」
    「可是校花同学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就是。」子琴拉拉朱雨的手，甜甜一笑。
    「有总比没有好。」韦致颐横了子琴一眼，「你跟朱雨走太近了，不好。」
    没有理会韦致颐，子琴瞅着江雪，「江雪明天还有要跟小枫一起上学吗？」
    「当然。」
    「不要。」
    同时回答的两人相视无语。
    「为什么？」
    江雪看着立枫，叹气，「我只是一个新转来默默无闻的小辈，不敢跟全校女生抢老公啊！」明天她还是想包得像抢匪走进校园，然而不想引起任何议论。
    「这件事已经不用担心了。」韦致颐看向江雪，「大家今天都知道小枫死会了。」
    四道疑惑的眼神射到致颐身上。
    「有个学妹来问，我就据实以告了啊！」
    「你据实以告了什么？」江雪隐约觉得不妙。
    「这两个人已经有婚约了。」
    「你说什么鬼话呀？」江雪瞪大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想我变成眾矢之的吗？」
    「欸？」子琴看看江雪再看看立枫，「为什么我不知道？」
    「子琴，下次你要记得一起蹺掉考试，看你漏掉多少。」朱雨拍拍子琴的肩膀，「我们从这条路回去囉，明天见。」语毕，她勾着还呆愣着的女孩转弯。
    「明天请务必一同走进校园，别让大家觉得我说谎。」韦致颐拍拍立枫的肩膀，笑得曖昧，「我先回家，有事群组聊。」落下这句话，他摆摆手，转入一条巷子内。
    立枫笑得欢快，没做任何解释或辩驳。
    江雪抬眼看向立枫，也不晓得该骂什么，只是用力一跺脚，赌气的走在他前面。
    「江雪──」
    「不要跟我说话！」
    「其实……我也是这么跟班上同学说的。」
    「你说什么？」江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满脸笑意的立枫，整张脸皱成一团，像是被揉烂的报纸一般。「别逗我！」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只是陈述当时的情景。」
    她高中最后一年，清净悠间的想像尽皆崩塌。
    「我明天绝对、绝对不要跟你一起上学！」江雪如是道。

 Chapter 2 校花攻防战（3）

    「你怎么还没走？」看见站在门口的立枫，江雪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用写化学讲义拖延出门时间，特意比平时晚半个小时出门，就是不想跟这位大人物一起上学，偏偏他还是在外守候，表情没有半点不耐。
    前些日子提早半小时打开大门，立枫就会「碰巧」从他家走出来，用那副毫无阴霾的笑容与她一块前往校园。那个时间点的教室人数寥寥无几，明明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自修，却被以讹传讹成提前到校享受清静的两人时光，间言间语比之前更多，根本弄巧成拙！
    原本这次想反其道而行的，看来又是徒劳无功。江雪叹气。
    「我得等你。」立枫的笑把原本是阴雨绵绵的天气瞬间变得晴朗。他张开一把黑白格纹纵横的伞，迈开脚步，轻声道：「再不走今天很有可能会迟到喔！」
    江雪点头，撑起陪她走过晴雨的那把黑色缀蕾丝的伞，静静走在立枫身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每走一步都会溅起小水花，打在小腿上特别不舒服。
    下雨天不必包成抢匪状，涂上一层防晒乳大概就能应付紫外线，难得能通风却遇到滂沱大雨！她皱起眉，早知道就在还是毛毛雨时出门！
    「小枫，其实你可以先走的，现在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吧？」江雪道。从前是她强迫立枫等她，一起上学，谁敢在路上跟立枫过不去就是找她麻烦，而她打架可是从没输过。
    「陪着你走我比较安心。」立枫望着江雪，「下週的模拟考准备好了吗？」
    说到这个江雪楞了会儿。对吔，在上学攻防战进行中，被别人当作茶馀饭后的聊天材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半，居然没有亲卫队来找她麻烦，这大概跟立枫的坚持陪同上放学有关。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感慨之馀，江雪突然惊觉这些天被这些事弄得压根儿无心念书，但自己状态不好也怨不了别人啊！她瞄了立枫一眼，摇头。「很多东西忘记了，也不晓得补不补得回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係，重新记住就好了。」他笑笑，「补不回来就告诉我──」
    满怀恨意射去一个眼神，江雪道：「光我会的这些，打败你就绰绰有馀了！」经过上次歷史考试的惨痛经验后，江雪再也不敢贸然跟立枫打赌，但没赌的却都赢了。这次模拟考，也不确定谁的胜算大些。
    雨打在柏油路面，路上难得没有看见几个学生。立枫沉默了半晌，道：「江雪──」
    「别问我他的事情！」
    「不是这件事。」立枫先指向站在校门口。穿着墨绿色制服，撑着伞，看着錶，脸色阴騖的女教官，再指墙上大大的时鐘，对着江雪勾起嘴角，「再不快点，我们就迟到了。」
    「天啊！」江雪预备好跑步姿势，正打算要在雨中狂奔时，却一把被立枫抓住手腕。
    「有水。」看了一眼积在地上的大水洼，他握住江雪的手，一笑。「准备好了吗？」
    「欸？」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立枫就拉着江雪绕过那摊水，直直奔向门口。两把都是黑白色的伞迅速穿过花花绿绿的伞堆，猛一看倒像同一把伞压秒进入校园。
    鐘声适时响起。
    「太……太好了，没有迟到！」江雪一手握伞，一手让立枫牵着。即使大口喘着气，仍对他笑出两排牙齿，眼睛也瞇成弯月状，颇有年幼时期开朗的影子。
    立枫也微笑。他向来喜欢江雪脸上染上红晕的样子。
    还没开心太久，背后便传来冷冷的声音：「你们两个，跟我到教官室来一趟。」
    江雪笑容僵住，低头看着自己和立枫紧握的手，赶紧甩开，脸颊因为羞愧而更红了几分。
    「你们说宫大校花是不是没有胜算了？」
    「人家都已经公然放闪成这样了，你要宫大美女怎么比啊？」
    没能在鐘声前赶进校门的同学们热烈讨论，听在江雪耳里觉得无比心酸。
    「冤枉啊……」女孩哭丧着一张脸。
    而男孩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
    据说那天之后，这间学校的迟到率降低很多──迟到诚可耻，被现充闪瞎双眼更是哀莫大于心死。

 Chapter 2 校花攻防战（4）

    走廊上，三个女孩靠着教室外墙坐成一个小圈圈。路过的人对那个长发飘逸，清新脱俗的女孩总是会多看几眼。收回眼神时或点头或摇头，或微笑或皱眉，总会伴着几句喃喃自语走过。
    江雪不喜欢被这种方式关注。
    「气质美少女完胜傲气校花！」捧着便当盒，朱雨开心的用竹筷子在空中比划。「江雪，今天到教官室和导师室宣传过后，你赢了，大大的赢了！」
    到底赢了什么啊？江雪用筷子拨弄着自己最讨厌的豆芽菜，语气哀怨：「我倒觉得我输掉同学们的情谊和师长们的信赖。」惨然一笑，「我没指望了！」
    「学生的本分是读书，身上还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就克制一点，不要在公眾场合做出一些亲密举动，这样会有很多家长打电话来投诉，以为我们学校的孩子都只顾着谈恋爱！」这是教官说的。
    「谈恋爱可以，但学业也要兼顾喔！」这是导师说的。
    「你们两个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来学校是要学习，不是恋爱！」这是主任说的。
    天地良心喔！她和小枫清清白白的，哪来谈恋爱一说？无奈江雪越是要解释，越被师长们当成狡辩，后来立枫握住她的手，以迷倒眾生的笑容回答：「我们知道了」，事件才告一段落。
    「我一直以为江雪喜欢的是那个男生吔！」子琴歪着头，望向江雪。
    「以前的事了。」江雪摆摆手。想到那个男生，心里又开始不对劲。
    「那江雪喜欢小枫吗？」子琴凑近江雪，眨眨眼睛，「好像没人听过你的想法呢！」
    江雪感动得想给子琴一个拥抱，「我喜欢小枫，就像喜欢你们一样。他是小枫吔！即使他现在变成校园王子、校园老公什么的，我还是不会有非分之想啦！」她低下头。
    对小枫的感觉，比起情爱更多的是感慨吧？从前那个矮小的男孩，现在比她高了二十五公分。那个瘦弱的男孩，现在可以一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奔跑。那个傻气的男孩，现在可以跟她赌谁的分数高了……。从国小屁孩的欺负对象，变成人人钦羡的风云人物，小枫真的不一样了啊！
    「所以说你还喜欢那个男生？」朱雨也靠近江雪。
    「又是那个男生？」
    江雪回头，是立枫笑着站在她身后，也不晓得刚才的对话被听了多少去。
    「雅寧说过，那个男生也算是校园偶像呢！」子琴微笑。
    「比我们小枫还帅吗？子琴你有照片吗？」朱雨倒兴致高昂。
    「豆芽菜给你。」江雪突然站起身子，把便当盒凑到立枫面前。
    「咦？你喜欢吃豆芽菜？」朱雨抬头看向他。
    立枫对着江雪露出宠溺的笑，「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从小江雪就一面灌输他吃豆芽菜长得高的观念，一面把自己碗中的豆芽菜挑到他碗里，督促他一定得吃完，久了也就习惯了。
    「江雪，你要走了吗？」子琴开口，喊住正要离开的江雪。
    「对啊。午休前想先上个厕所。」
    其实只是担心跟小枫一起会再惹出什么风波。她需要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沉淀一下心情，将最近乱七八糟的思绪理清，下午的考试才不会再度心不在焉，粗心大意落下好几题。
    江雪漫步在走廊上，表情冷静。首先，既然已经转学了，从前学校里的事索性就全数遗忘吧！子琴大概也无法从雅寧口中问出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没有人会想再提起。
    走进厕所，很幸运的没有遇到别人在洗手台前一边顾影自怜，一边聊是非。江雪把自己锁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内，缠绕在脑里的事情开始爆炸，脸上不再疏离淡然。
    压抑住拿头撞门的衝动，江雪努力静下心。为什么他们对那个男生那么有兴趣？明明那么久没有联络了，心里还是会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可恶，她没法说服自己不在意。
    说服自己不在意最好的朋友说她是抢别人男人的自私贱货的事。
    冷静！以后面对别人的疑问一律装傻带过。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再来是小枫，独自面对校园老公的后宫是非常危险的，今后──
    哗啦！忽然有水从天花板上倾盆而下，韩江雪淋得正着。而后门外一阵琳琅笑语，逐渐淡出。
    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罚」，她的脑筋停顿了三秒鐘才重新转起。江雪伸手开锁推门，而门如她所料卡得死紧。第一个浮现在她脑里的念头是：是谁干的？
    高中了吔，犯案人都已经活到高中了吔！为什么可以做出这么幼稚无聊杀伤力又几乎等于零的行为？这不是小学生的智商才会想到的手法吗？受害者如她只会不爽到极点不会害怕啊！
    走来厕所时周边的人大部分都是陌生脸孔，谁会跟她有过节？啊……不……只要是喜欢小枫的，都可能是嫌疑犯。是谁？到底是谁？是宫大校花吗？还是亲卫队？
    江雪再次使劲推，门仍旧纹风不动。第二个浮现的念头是：也许以后连上厕所都要找人陪了。
    嫌大声呼救麻烦的江雪黑着一张脸按下镶在墙壁上的红色求救钮，噙着一丝冷笑，她的表情阴騖不输今早的天气。第三个念头在脑中成形：等她抓到兇手后要用哪种方式整回来好呢？

 Chapter 2 校花攻防战（5）

    铃声响起后，那个拎着鞋走过教室窗边，将瀏海往后拨露出额头的女孩引起一阵热议。
    「为什么明明全身湿淋淋的还能像出水芙蓉一样美啊？」
    「宫大校花根本完败！」
    那天下午，午休结束的鐘声一响，眾人都说自己在矇矓中看见了湖中仙子。
    ※※※※※
    此事一出，震惊了以校风纯朴着称的学校，校长、主任都跑来关心了。关于兇手是谁眾说纷紜，但近六成同学将矛头指向宫大校花。韩江雪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而这位受害者在下午第一节课被温暖关怀后，早已脱下溼透的衣服，换上保健室提供的制服，坐在专给不舒服同学休息的病床上，悠间的用吹风机吹乾自己头发，白裸的小腿悬在空中晃呀晃，脑子里则认真思考如何揪出犯人，如何加倍奉还。
    「一定是宫茉如做的，不是她做的也是她指使的！」朱雨忿忿不平说道，「江雪，老师们怎么说？」
    保健室外有许多人刻意路过，因朱雨的话停下脚步，留神聆听。
    「这是同学之间的恶作剧，没什么好说的。」江雪的声音淹没在吹风机的噪音中，「主任要我好自为之，别太爱出风头，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被害人十分平静，但朱雨眼中有怒火在燃烧。「这是霸凌，赤裸裸的霸凌吔！」
    「校誉为上。」给出四个字后，江雪沉默片刻才开口：「为什么你觉得是宫茉如做的？」
    「直觉。」
    「嗄？」江雪楞了楞，关掉吹风机，看向朱雨，「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喔？」
    朱雨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就跟你不喜欢豆芽菜一样，就是没来由的讨厌它的味道啊！」朱雨撇过脸，「我就是看不惯她的样子，我跟她磁场相斥啦！」
    同性才会互斥。江雪微笑，怕被吐嘈跟豆芽菜同性所以选择不说。
    忽然窗外一阵骚动，是立枫带着温暖走进保健室，看着完好无事的江雪，道：「对不起。」
    「犯人又不是你，不用道歉啦！」江雪对立枫露出一抹笑。
    「可是这件事情应该跟小枫脱不了关係。」朱雨看向立枫，对他笑了笑，「江雪，我去福利社帮你买点心，安慰你受创的小心灵。」语毕，她缓缓走出去，斥退围观的其他同学。
    「我才没有那么脆弱！」江雪横了她一眼，瞅着立枫，「我没事，人家是倒水不是倒图钉。」她低下头，狡猾的笑笑。关起来倒图钉似乎是个好主意……不对，人家会受伤，她会被告。
    「我去瞭解事情的经过，所以晚一点来。」立枫在江雪身边坐下，低声道：「你想怎么整回去？」
    这就是默契啊！「小时候你只敢在一边看着我想坏主意，看着我行动，现在会主动问我了呀！我们小枫真的长大了。」江雪笑了笑，用食指戳戳立枫脸颊，却被他一手握住。
    她愣住，指尖传来立枫掌心的温度，望着他，江雪不知所措。
    「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立枫看向她，微笑，「这次，换我来帮你讨公道。」
    「讨公道就讨公道嘛，何必这个样子，怪不习惯的。」江雪抽出自己的手，打哈哈糊弄过去，「此一时彼一时啊！要报仇也得知道仇家是谁，你知道吗？」
    这样子的小枫，真的会让人心跳漏跳几拍。
    立枫才要开口，就被一个女声打断：「卿卿我我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门外开始嘈杂，首要嫌疑人宫茉如抬起下巴，在眾目睽睽下走进保健室，一到江雪身边，眼波扫到门外等着看热闹的眾人，勾起一丝冷笑，道：「高一高二的弄清楚学校的规矩了吗？什么时候学姐们说话也轮得到你们来凑热闹呀？」转了个方向，她继续：「高三的都有台清交了？都不用念书了？」
    面对宫大校花慑人的气势，尖酸的质问，人群即刻作鸟兽散。
    这就是校花的气场呀！江雪今日长了见识，默默在心中笔记，以后被打扰了要这样说话。
    「宫同学，有什么事吗？」江雪开口。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宫茉如顿了顿，「也不是我指使的。」
    专程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比起觉得她欲盖弥彰，江雪感到十分好奇，与立枫交换一个眼神，她问道：「那……你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就是不知道又被当作兇手才跑过来的！」宫茉如斜了立枫一眼，「被他问过的亲卫队干部都哭了，我可不想落得同样下场。」她盯着江雪，一笑，「你长得真的很漂亮。」
    「欸？」江雪傻了会，「谢谢，你也很美。」这句话是肺腑之言，近距离看宫茉如，更觉得她的长相精美，皮肤晶莹剔透，身材也甚是匀称，气质更是出眾。
    「我知道。」宫茉如看向立枫，道：「这事也不是我朋友做的，虽然讨厌她的人很多，也很多人对此抱着幸灾乐祸的看法，但还没有人会无聊到做出这种事。」
    「我还真可怜。」江雪自嘲的笑笑，原来她人缘那么糟啊！
    「即使立枫帮你，你也别太得意，我可还没放弃！」宫茉如锐利的眼神刺向江雪，「该是我的总会是我的，我不会跟故事中期突然杀出来的女配角计较。」她扬起笑容，转身离开。
    江雪不自觉笑了起来。这位宫同学，来就只为说这些？
    「我会查出真兇是谁来洗刷自己的冤屈，不会白白让人冤枉。」宫茉如走出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皎白的手指指向江雪。「不要吹全乾，头发会毛燥。」
    看着宫茉如背影瀟洒消失在视线范围，江雪轻轻笑出声来。这位宫大美女，有趣！
    「结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立枫似笑非笑的看着江雪，问：「你不介意她刚刚说的话吗？」
    「嗯，满介意的。」江雪止住笑，横了立枫一眼，「居然可以把人弄哭，你到底问了人家什么？」
    男孩对着女孩轻轻勾起唇角，没有回答。

 Chapter 3 这次赌的是你的心（1）

    「呃……你也出来啊？」原来在这种时候出门散步的她们并不孤单。
    现在虽然还是和风细雨，难保一会儿不会变成狂风暴雨。明明在家里也有空间可以来回踱步，妈妈偏要揪着她到公园走走，明天还是要考模拟考啊！江雪看了满脸笑容洋溢的母亲一眼，叹气。
    迷濛细雨中，街灯的光亮显得立枫的微笑更加温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出来散心也不错。」
    这些日子，为了模拟考分数的赌注，江雪格外珍惜零碎时间。上课的空档背单字，下课写讲义，自习课没有考试便练习数学，连吃饭时间也在背国学常识。她的努力，身为邻座同学的立枫都看在眼里。
    「我不想输给你啊，各方面都输太多了！」她这次回来，失去许多重要的东西，就只有装着死板课业知识的脑袋还多少能派上用场。如果连这都输，就真的什么也没剩下了。撑着伞走在立枫身边，望着前面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个大人，江雪咕噥道：「他们还真有间情逸致。」
    「我们也能很有间情逸致呀。」立枫声音暖暖的，望向前面一双人时，他笑弯了眼。
    「我们可是悲摧高三生吔！」模拟考完有段考，段考完有模拟考，回文式循环几回后，就真得面临大考了。但看着今天模拟考完就开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某人，她摇摇头。「你倒轻松。」
    「是你太紧张。」立枫看起来一派悠间，笑容里毫无压力。「你连找兇手的事都忘了呢！」
    她韩江雪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角色，「我一直放在心上，但模拟考大于心中的怨气。」她看向立枫，一副凄楚可怜样，「除了赌注外，托你的福，老师们的眼睛都盯着我的成绩看，我可不敢怠慢。」
    立枫忍俊不住，伸手揉了揉江雪的头发，立刻惹来对方一记白眼。
    「江雪，我真的好喜欢你呀！」他笑道。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啊，但这种话不能乱说，很容易引来别人胡思乱想的！」江雪一叹，「小枫啊！做人不能那么缺德，我是你的好朋友吔，你怎么忍心把我变成别人嫉妒的标靶？」
    立枫垂下头，沉默半晌才抬头，对江雪微笑。「你记得这里吗？」
    他俩停在一座凉亭前，而各自的父亲与母亲渐行渐远。江雪望向立枫，「小时候我们常来，那时候你在这里送我离开时还哭得淅沥哗啦的呢，我怎么可能忘记！」
    「你说要我坚强一点，可以欺负别人，但不能被别人欺负。」立枫莞尔一笑，「又说，如果真的被比自己厉害的人欺负了，就打电话给你，或者变得比他更厉害，再欺负回来。」
    「这样听起来，我小时候做人还真的挺失败的，完全是一个恶女，你们怎么还敢跟我当朋友？」轻轻一笑，江雪收起伞走进里头。「不过，你真的变坚强了啊，我都没有接到你的求救电话过呢！」
    「可能我直觉会被插拨吧！」似笑非笑的瞅着江雪，立枫也收伞进入凉亭，即使屋顶和柱子的红漆斑驳，这座亭子形貌仍未改变。仍与记忆中相去不远。
    「从前的小枫才不会记恨我。」江雪挑了一张较为乾净的石凳坐下，「从前的小枫多可爱、多单纯呀！」
    「从前的江雪才不会忽视我，从前的江雪多讲义气啊。」站在江雪面前，望着她灵动的双眼，立枫微微笑着。「好像就是在这里，我一边哭着，一边叫你不要走。」
    「我记得。」她站起身，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轻柔的抚摸立枫的脸颊，「可惜现在我们的身高差无法还原现场，你那时候还比我矮了接近十公分呢！」
    立枫单膝下跪，恰好符合当年的差距。他抬头与江雪相视，柔声道：「江雪，我喜欢你。」
    注视着立枫的灿灿双眼，江雪一时之间竟不敢确定现在是在重现当时情景或是……。她觉得双颊发烫，呼吸也开始急促，全身都不对劲，不行，她得遏止自己的思绪往别处发展。
    从前的小男孩哭得狼狈，语气哽咽。而今这个男孩却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他讲出接下来的台词怎么办？这心跳速率不正常啊！江雪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立枫一把握住，按在胸前。
    双手可以感受到立枫掌心的炙热，还有同样失常的心跳，江雪脑里一片空白。
    「我的喜欢，是想要拥有你、独占你的喜欢……是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的喜欢。」立枫的声音越来越小。修改词语后，他早已在脑里排练数千万次，就等着他的江雪回来，告诉她他的这份心意从未变过。
    江雪早已烧红了脸。从前的小男孩只简单说了「我的喜欢是想结婚的喜欢」，她可以装傻胡乱留下承诺，让小男孩长得比小女孩高再答应。但现在男孩确实够高了，脸蛋还迷死人的好看，眼神含情脉脉，诱人的嗓音再低也听得真切。望着这样的立枫，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静，他是小枫吔！
    冷静，现在升学才是重点！
    冷静……
    江雪深吸一口气，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硬是扯出一抹笑。「不要乱改台词啦！这样我会不晓得怎么接啦！」落下一连串尷尬的笑声，她转过身子，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江雪突然懂朱雨所谓紧张害羞的感觉了，即使面对的是小枫。
    立枫站起身来，眼中难掩失望，却仍跟着江雪一起笑出声音。良久他才调整好心情，开口：「升学压力加上这朵大桃花，很重吧？」微笑依旧。
    「欸？」江雪想起之前跟立枫的对话内容，机械的转过身子，表情僵硬。
    「明天考我最没把握的英文。」男孩从容不迫的拿起伞走出凉亭，回眸一笑，「模拟考加油。」
    「苏立枫！」女孩气得跳脚，追出亭外，「快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
    雨已停歇，明月从云层露脸，而女孩没发现男孩笑眼中的落寞。

 Chapter 3 这次赌的是你的心（2）

    校园两大美女同时出场总是分外引人注目，若是这个时候校草还夹在中间……那更精彩了。
    第七节下课，三年十二班的同学们聊天的中断，对模拟考试题答案的抬起头来，闭目养神的清醒，眾人的眼光皆落在校园王子座位旁那扇窗户外头的宫大校花的脸上。
    「我找你，韩江雪。」朱唇轻啟，宫茉如道。
    江雪换下阴沉的表情，戴上笑容，放下手中的红笔，站起身子正要走过去时便被制止。
    「你站那里就好，这样说话时才能看着立枫。」
    江雪一时无言以对，但仍保持那抹有礼的笑。她是很有兴趣跟宫大美女聊天，但时间能不能别挑在她对答案对到万念俱灰的现在？「请问宫同学是被什么风吹来的？」
    「当然是苏立枫。」
    江雪满脸黑线，而立枫噗哧一笑。
    「那我可以继续对答案了吗？」她不想跟苏立枫扯上任何关係，至少现在不想。因为他昨天闹的那齣，害她写考题时频频分心，不断想到当时的情景，导致最拿手的英文发挥失常，红通通的错了好几题。
    「话是要跟你说的！」宫茉如抬起下巴，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江雪，「明天是中秋连假的第一天，我想请你到我家来烤肉，当然立枫也要来，其他间杂人等想来也能一起带来。」
    这是邀请人的态度？江雪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时忘了英文考题带来的不愉快。「那邀他就好啊！」
    「如果只邀立枫一个人他会来的话，我也不用邀你。」她皱起眉，「韩江雪，我说正经事，你别笑！」
    「是，但我记得你的朋友们讨厌我。」江雪忍着不断浮上嘴角的笑意，很好奇立枫怎么能泰然自若的在位置上读着试题详解而不受干扰。「而且明天我们两家要一起庆祝。」她指指立枫。
    想要感染佳节气氛，又不想显得冷清的两个单亲家庭，在过去几年总会一同烤肉庆祝，今年的行程也已经预定好了，可不能因为宫大校花一个邀请就改时间。
    然而此话一出，班上同学自以为懂了什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江雪开始后悔刚刚话讲太快。
    宫茉如低头沉吟片刻，抬头露出决绝的神情。「那我去。」
    「嗄？」江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家的那一摊呢？你家人怎么办？你其他朋友怎么办？」
    「我第一个就来邀你。」她别过脸，「因为立枫的关係。至于我家人，他们很忙，没在过节的。」
    「那是家庭聚会喔！」立枫抬起头，望向宫茉如，笑容拒人于千里之外。
    「加我一个不过从两家变三家，亏我还带了情报要分享。不愿意吗？那算了。」她高傲的甩头便走。
    「等等！」江雪追出教室，拉住她的手。「你有线索了？」
    转过头，宫茉如露出得意的笑容。「什么线索，我有的是人名。」
    江雪松开手，皱起眉，心中来回衡量之后点了头，「你一起来吧！我想这种节日热闹一点比较好。」她顿了顿，道：「明天下午五点左右开始，在市民公园集合，等一下我留小枫的手机号码给你。」
    「为什么？」看着走回教室拿纸笔的江雪，宫茉如露出疑惑的神情，想通之后，她慢慢横起眉，指着江雪，咬牙切齿道：「留你的电话号码就好，立枫的我自有办法拿到，用不着你施捨！」
    「宫同学，我没有那个意思……」江雪停下脚步，不知该做何反应。宫大美女和她的朋友们不是都不喜欢她吗？要她的手机号码做什么呢？「我留我的就是，你别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撇过脸，宫茉如道。
    合起答案本，立枫看着正在便条纸下写上自己手机号码的江雪，眉头微皱，「那是家庭聚会。」
    「我知道。」江雪笑了笑，「妈妈不会介意呀，你爸爸应该也不会见怪吧？」她将便条纸交给宫茉如，待校花离开后，她才压低声音，说：「人家知道兇手是谁。」
    立枫低下头，吶吶：「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都答应邀请了总不能叫人家别来吧？
    「你忙着准备模拟考，我不想你分心。」
    「最好是，你可别忘记昨天你为了干扰我做了什么事！」横了他一眼，江雪垂头丧气的坐回位置上。看着立枫和他桌上叠的整齐题本，「考得怎么样？」这句饱含怨气。
    立枫眼中有丝落寞一闪而过，很快换成灿灿光亮，「不怎么好。吶，如果你赢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等我赢了再说，你国文错了几题？」江雪凑到立枫桌上，一本一本确认着，表情慢慢和缓下来。嘴角漾起笑意，她道：「嗯……如果我赢了，我要你主动把手机号码交给那位宫同学。」
    「为什么？」立枫猛然抬头，盯着江雪贼贼的笑，难得收起笑容，「我已经接过够多无声电话了，」也不知道那些自称亲卫队的人是从什么管道拿到的，完全防堵不住，令人不堪其扰。
    「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人。」江雪回到自己位置，「等正式成绩出炉再烦恼这件事吧！怎么样？我们现在可以考虑赌这次段考或是下次模拟考了哟！」她松了一口气。撇除势均力敌的自然不论，虽然数学输了不少题，但国英社三科应该可以扳回一成，不必担心落败了！
    叹了一口气，立枫打起精神，「段考赌什么？」
    「段考事小，赌注不能太大。」江雪心虚的笑笑。高三理组的段考不会出现社会科，赢小枫的机会有点渺茫，「你输了的话，要吃一盘蕃茄。我输的话……就……一小碗豆芽菜好了。」
    想到那一颗颗红红软软烂烂的不明物体，立枫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行，这个厌恶程度不对等。」他小时候连看到蕃茄都会哭。「一大碗豆芽菜。」
    「一大碗豆芽菜是人吃的吗？」江雪摇摇头。光想像就觉得噁心。「那我赢了你请我吃布丁，你赢了我请你……你想吃什么？」印象中，小枫很挑食，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
    「就一盒布丁吧！」
    「欸？你喜欢吃布丁？」
    「你喜欢。」
    「那我喜欢吃蕃茄，你怎么也没一起喜欢？」
    立枫无奈一笑。
    就某种程度而言，他喜欢的女孩还挺迟钝的。

 Chapter 3 这次赌的是你的心（3）

    后来，家庭聚会莫名其妙变成同学会。
    江雪望着不停对宫茉如嘘寒问暖的韦致颐，摇头，而后勾起一抹浅笑。也好，这种节日本就该热闹一点。妈妈和立枫爸爸也表示欢迎，两个长辈乐得清间，在一旁等晚辈奉上食物。
    「亏你还笑得出来！」朱雨勾住江雪的手，压低声音道：「她来不会觉得尷尬吗？」
    昨天放学路上，一听立枫说宫大美女应邀前往这场中秋聚会，当场就有两个人爆发了，只是爆发的原因与方式不甚相同。身为宫茉如头号粉丝的韦致颐燃起高昂的斗志，誓言这次绝对会让人家对他留下深刻印象。而朱雨，则是气得牙痒痒，嘮嘮叨叨念了江雪千百次不应该。至于子琴只是静静的笑着看着。
    结果立枫就顺势把大家都邀来了。
    「不会呀，我觉得韦致颐玩得挺开心的。」放下一盘刚烤好的蛤蜊和牡蠣，江雪看了正在倒饮料的朱雨一眼，微笑，道：「她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先别管我，管管你家小枫吧！」
    食物的热气裊裊升空，坐在烤肉架前，负责烤肉的立枫的手从未间过，而宫茉如就坐在他的身旁，一手拿着扇子为他搧风，一手左挡右挡要隔开自己与韦致颐之间的距离。
    看着这样滑稽的情景，江雪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宫茉如向江雪招手，「把虾子拿过来烤！」
    江雪应了一声，端起新鲜的虾子往烤肉架旁走去。看着宫茉如站起身后让出的位置楞了一会儿。「我坐这里没关係吗？」她居然会把立枫身边的位置让出来？
    「我去一边吹风休息。」嫌弃的瞟了韦致颐一眼，宫茉如把扇子递给江雪。「喏。」
    江雪了然于心，硬忍住笑，接过那把画着华丽花纹的摺扇，点头。目送茉如到朱雨身旁取用饮料，江雪看向韦致颐，「你没发现宫大美女不喜欢你吗？」
    「俗话说：烈女怕缠男，总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的！」致颐递给江雪一支夹子，「来了就不要只顾说话，烤肉，那边还有两位小姐等着吃呢！」他指了子琴和茉如。
    「差别待遇喔！子琴至少有在包蔬菜，人家宫大美女只是帮小枫搧风什么事都没有做吔！」江雪白了韦致颐一眼，还是把虾子整齐的摆到网子上。「朱雨呢？我呢？」
    「你都已经死会了，还跟别人计较啊？」他看了朱雨一眼，「朱雨是个汉子，不算数。」
    立枫噗哧一笑。
    「都是你啦！」江雪用手肘撞了立枫一下，「刚才宫大美女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立枫还没开口，就被韦致颐抢了先，「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坐镇，小枫很安分。」
    「我和她找到的是同一群人。」立枫露齿一笑，「我们可以放心去整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了！」韦致颐插嘴，「她们那种小团体最喜欢一起去上厕所！」
    「这个想法好！」江雪竖起大拇指，「可是我还不知道兇手是哪些人吔！」
    「立枫亲卫队的队长和左右护法。」宫茉如手上端着两杯饮料，一杯递给立枫，一杯递给江雪。
    「谢谢。」江雪有点受宠若惊的接过她手中的绿茶，「我一个人要把三个人关进厕所，这个执行上有难度吔……」她喃喃自语，顺手将网子上的虾子翻面。
    「我帮你。」立枫开口。
    「不行！」江雪和茉如异口同声的否决了。
    「你一个校园王子跑到女厕去绝对会引起骚动，这样会打草惊蛇！朱雨！」江雪摇头，向朱雨招手。「你不是也对这件事感到义愤填膺吗？我们要不要一起？」
    「当然！」朱雨勾起嘴唇，「居然敢欺负我们江雪，倒水还太便宜她们了，倒餿水你说好不好？」
    「不好，这样扫厕所的班级很可怜。」江雪看了子琴一眼，低下头。「不行，这种骯脏事怎么可以让我们的小天使来做呢？韦致颐，你也来！」她抬头，对致颐露出笑容。
    「不行，这样会引人侧目。」茉如瞟了致颐一眼，「我来。」
    「欸？」不只江雪，除了包金针菇包得专心的子琴外，全部人都一起看向茉如。
    「我也算是受害者。」她别过头，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因为这件事情，很多人都说我是蛇蝎美人之类的，我的名声严重受损，所以我才会……才会也想帮忙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也是小枫的亲卫队之一吔……」朱雨吶吶。
    「才不是呢！」她昂起下巴，「我怎么可能加入什么亲卫队，我的地位跟立枫是对等的！」
    江雪忍不住笑瞇了眼，「是，我们都知道，吃烤肉吧，校花大人！」她将已熟的虾子一一夹到洁白的纸盘中，递到茉如面前，「需要小的帮你剥壳吗？」
    「你先顾好自己的形象！」她接过虾子，转身便走，「头发都被汗水黏在脸上了……我去拿发圈。」
    朱雨不可置信的指着她的背影，看着江雪，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雪点头，微笑，「帮我把这些拿去给我妈还有立枫爸爸吃。」她将一盘满满的食物递给朱雨。
    「你们也要记得吃喔！」离开前，朱雨叮嘱。「韦致颐，你不要把东西都吃光了！」
    「衝着你这句话，我去拿我最爱的肉片来烤！」语毕，他起身。
    果然烤肉这种事，还是人多一点比较热闹啊！江雪满脸笑意，瞥了若有所思的立枫一眼，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大家聊得那么开心，你在想什么啊？」
    立枫回过神，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轻轻把江雪散落在额前的一綹发丝塞到耳后。「没什么。」只是觉得光泼水没办法消除他心中的怒气，必须再想其他方法。
    「你不像韦致颐一样边烤边吃，一定饿了吧？」江雪将夹子搁置一旁，从盘里捻起一隻冒着热气的虾子，一面剥殻一面喊烫，而后放到唇边吹了吹，凑到立枫的嘴边。「小心烫喔！」
    咬着女孩亲手剥的虾子，男孩笑得幸福，口中的食物更加鲜甜了。
    「唉呦，这里有人要闪瞎我的狗眼囉！」一旁，有人大呼小叫。

 Chapter 3 这次赌的是你的心（4）

    中秋连假后，校园霸凌事件再起，这次居然被校内同学投书到媒体，连前一次被校方硬是压下去的事情也被挖出来大书特书。新闻闹得很大，校长和主任在镜头前都一再保证会严惩兇手，绝不轻易纵容。只是两个礼拜过去，高三生都考完段考迎接下一次模拟考了，犯人仍然逍遥法外。
    听着同学们讨论，江雪勾了勾唇。
    她们三人可是配合良好，怕引起骚动，她和朱雨还特意跟茉如错开时间出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卡死门，而后倒下第一节下课就准备好的三桶水，别说指纹，连个笑声也没留下。而亲卫队队长与左右护法平时跋扈惯了，在学校有专用的厕所，平时颇是冷清，让她们又更好得手了！知情的也就当天烤肉的那些人，没有过度宣传，自然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跡。
    想到那三个不停叫骂的女生，居然尖叫了许久才按紧急钮求救，江雪心里便十分痛快。
    这件事尚未退烧的原因还有一：不知哪位同学吃饱太间，居然故意把江雪和那三位受害的照片一起贴到网路论坛上，标题虽骂学校想息事寧人，但图片本身却引起一阵热议。
    「你看！」朱雨把手机凑到江雪眼前，「大家都说这是水鬼和湖中女神的差别！」
    「骂得好狠。」江雪皱起眉，「这样太过分了吧……」
    「我也匿名上去留言了。」韦致颐手里转着篮球，勾起一抹坏笑，「加一。」
    朱雨把页面往下滑，「下面还有人把真相披露出来，她们三个被骂得可惨了。」她笑笑，「等等我截图传给宫大美女，她的冤屈完全洗刷了！」经过这次合作，朱雨对茉如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有她的联络方式？快把把她的手机号码交出来！」放学路上，宫茉如的头号粉丝开始吵闹。「为什么校花没有亲卫队呀？为什么校花的手机号码那么难查到呀？」
    吃着江雪买的布丁，立枫望向她，笑问：「心情舒畅多了吗？」
    「别边走边吃啦！」江雪抢过那盒差一点就属于自己的布丁，「看你赢了我心里就不舒坦！」但愿赌服输，自己数学不如人，一次被拉开三十分也怪不得他。「你的数学什么时候变那么好的？」
    「数学不是带公式就好吗？」
    此言一出，在场有三个人想掐死他，而子琴只是笑笑。
    「子琴，我们回家，听小枫说这种话，我这种数学永远都要担心补考的人会吐血！」朱雨拉着子琴，头也不回的转弯，「江雪，好好管教一下你家小枫啦！」
    「带回去跪算盘。」韦致颐拍拍江雪的肩膀，也离开了。
    怨毒的看了立枫一眼，江雪选择吃布丁。
    「那个我吃到一半……」
    「这是惩罚！」瞟了立枫一眼，她继续用小汤匙将布丁铲入嘴里。
    立枫不说话了，只是宠溺的望着吃得满足的江雪。
    「你有关注论坛上的留言吗？」吃完布丁，她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连你的照片都被贴上去了！」
    「我知道。」立枫打开手机萤幕，「我一直都有关注这件事的动态。」
    「你觉得怎么样？」江雪微噘着嘴，「我觉得她们三个有点可怜，毕竟我也没有──」
    「失策了。」
    「欸？」看向突然打断自己的立枫，江雪抢过他手上的手机，好奇的查看其中内容。
    一个写着「求起底湖中女神」的留言，下方贴有一长串加一。
    立枫叹了一口气，「你太美了。」
    「等一下，所以是你……欸？」停下脚步，江雪不敢相信的指着他。一次打脸想要息事寧人的学校和欺负人的三人组是很大快人心啦，但他是小枫吔！那个只会傻傻站在一旁看的小枫吔！「欸──？」
    「我说过，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立枫蹲下身子，替江雪系好松开的鞋带，抬头，对她露出一道连阳光都相形失色的笑容，「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
    夕照下，男孩仰望女孩，笑眼灿灿。
    女孩红了脸，为自己失序的心跳感到不知所措。

 Chapter 3 这次赌的是你的心（5）

    是夜，江雪再度因立枫而失眠，隔天精神不济的到校，看到模拟考成绩单后，她差点吐血。
    为什么模拟考英文的非选题会拿零分？
    不仅英文老师纳闷找她去问话，江雪自己也很疑惑。即使考英文时因为小枫的缘故频频分心，但她并没有交白卷，翻译题跟答案本上写的还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零分！
    待到答案卷正式发下来后，真相才终于水落石出──阅卷老师根本没有改到她的考卷。
    「接受现实了吗？」下课鐘响后，邻座的立枫笑得灿烂，「你输了。」
    「不算！」江雪都不知道现在到底该觉得开心还是难过了。喜的是自己的英文成绩是场误会，不必太介怀，忧的是这次的赌注就这么输了，她得把那个男生的事说出来。「我本来会赢的……这次算平手。」
    「可是，即使你英文满分，你还是输我一级分喔。」立枫把自己的成绩单亮在江雪面前。
    「我知道了啦！」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英文，而是数学，一次就输掉五级分的数学。江雪拍拍自己的双颊，逼自己振作，正色问：「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事？」
    「名字。」立枫垂下眼睫，「还有你为什么不愿意提起他。」这一句，特别小声。
    那个静静的像是画中仙的男孩，那个平时看起来高冷疏淡其实很容易害羞的校园明星……想着想着，江雪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是刘宗原，我跟雅寧，我朋友，一起喜欢上他。」
    「哪种喜欢？」
    江雪沉默了半晌，笑笑，「我不确定，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在发什么疯，像个花痴一样。」参加各种比赛只为让他看见台上的自己，违背自己本心选了理组除了升学因素外也为跟他同班。
    从前自己衝劲十足，喜欢上什么东西就要尽力去争取，永远只想到自己，从来没有顾虑过别人的感受，也难怪……难怪连跟自己的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男生也浑然不知。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会喜欢他？」立枫的笑容有点勉强，「因为长相还是其他原因？」
    「他是校园明星，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一开始当然是因为长相，后来……」江雪望向立枫，「跟他同班之后才知道他很笨，除了读书厉害以外，根本是就生活白痴，所以他的人气没有你那么高。」她一笑，「他做错事红着脸低头的样子真的超可爱的。」
    「你和你的朋友因为一个男生闹翻？」
    江雪楞了半晌，僵硬的点了头。「你怎么知道？」
    「猜到的。」立枫离开位置，把江雪拥入怀里，轻抚她的发，「都过去了，现在你这里，我和大家都在这里，一切都会好的。」将嘴唇附在江雪耳畔，他柔声道：「所以别再放在心上了。」
    其实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呢！升学压力纵然把这些事情都挤到一旁，但回到家乡，得到一群旧友接纳，从前怎么样，好像真的不要紧了。江雪点点头，把头埋入立枫的胸口，很温暖，很安心。
    从前小枫受挫委屈，都是她抱着他，安慰他，现在……等一下！意识到这里是教室，抱着她的人是校园王子苏立枫后，江雪赶紧用力推开他，脸颊上飘来两朵红云。
    教室里同学的目光焦点都放在他俩身上，江雪锐利的双眼扫过去，大家立刻若无其事的别开脸。她摀着脸，低下头，很努力的调节呼吸，自言自语：「小枫才不会这样……」
    立枫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揉揉江雪的头发，轻声道：「江雪，我一直都想这样。」
    「你别这样！你是小枫吔！小枫才不会做这种事！你再这样，我会……」江雪一时语塞。
    「你会……？」他挑眉。
    「我会……我会打你喔！很残忍的打你喔！」江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立枫噗哧一笑。
    「我很认真！」江雪稳住心神，指着他，道：「苏立枫，我跟你赌下一次模拟考，如果你输了，就不许这样对我……不许摸我的头，不许抱我，不许说一些扰人心神的话！」
    「例如？」
    「例如……我喜欢你之类的。」越讲江雪头越低，几乎要喘不过气。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你住口！」江雪红着脸，盯着眼前这个无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奈他何。
    「如果我赢了呢？」
    「你不会赢的！」江雪撇过脸，「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赢的！」
    立枫一笑，「如果我赢了……」他瞅着江雪，「我要你别把我当成从前那个小枫。」
    看着表情坚决的立枫，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上课鐘声适时响起，江雪转身面向黑板，以坚定的口吻低声道：「这次我不会输。」
    「我会赢的。」立枫莞尔，也面对尚且空荡荡的讲台，「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男孩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句句清晰的敲打在女孩心上。这一堂课，她又失神了。

 Chapter 4 这样就动摇还太早喔（1）

    「出来吃饭就别念书了，数学也不是用看的。」茉如一把抢过江雪手中的数学讲义，皱起眉，指着她泛红的眉心，「你最近压力太大，都要从湖中女神转职成观音菩萨了！」
    假日午后，两个女孩在一间小而精緻简餐餐厅里相对而坐，昏黄的灯光颇有情调，背景音乐放着轻快悦耳的钢琴曲，而其中一位女孩仍旧满脸愁容，可怜兮兮的望着另一位女孩。
    没想到这个时候唯一能听她说说心里话的居然是茉如。江雪一叹，「对不起，都这种时候了还拉你出来聚餐。」但是有些话闷着不说又很难受，如果这时候雅寧……她摇头，再叹。
    「用不着道歉，我才想问你是怎么了。」茉如低下头，神情软了下来，「你真的是因为想要在安静一点的地方念书吗？不会是可怜我没人陪吧？你家是能有多吵？」
    「欸？」江雪呆了一会儿，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为了赢得胜利，江雪想要确保自己心无旁鶩，而想要心无旁鶩就必须得跟立枫保持距离。上学她可以包着全脸，一路上不说话也不会尷尬，但放学路上大家都在，打打闹闹中，若是提到什么关键字如你家小枫之类的，她会开始无限延伸联想，回家念书效率低落不说，连睡眠品质都会变差。这时她发现茉如放学后都一个人到学校附近的图书馆自习室念书，才主动要求跟她结伴学习，没有半点可怜她的心态。
    茉如抬起头，美丽的眼眸里映着江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这几天跟我一起，你好像很不开心。」
    「你误会了。」江雪露出一抹微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想对你一吐苦水的。我们一起烤肉过，一起讨回公道，还一起念了一个礼拜的书，我觉得这件事能跟你讨论。」
    「什么事？」
    服务生端上餐点，江雪拿着叉子，拨弄眼前的义大利麵，愁眉深锁。「关于小枫的事。」可恶，早知道就不要点红酱，看到红通通的蕃茄就想到小枫满脸嫌恶的样子。
    「谈判吗？」茉如拿起叉子又放下。「目前我还没打算放弃喔！我说过：你不过是故事中断突然杀出来那个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女配角，立枫最后会是属于我的男主角。」
    江雪满脸黑线，「呃……不是。」她倒忘了茉如也是喜欢立枫的，「我跟小枫打赌，看看这次谁的模拟成绩高，为了不被他干扰，我才主动找你一起放学，假日也一起念书。」
    重重叹了口气，江雪把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连刘宗原和邢雅寧的事情也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说完后，心情一下子舒畅许多。
    「这样子的事，告诉朱雨或子琴感觉都不太恰当……」毕竟她们两个跟立枫相处时间很长，大概无法给出什么客观的建议。是说……喜欢立枫的宫茉如行吗？「呃……告诉你也很奇怪，对不起。」
    茉如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才说：「所以，你是来炫耀的？」
    「欸？」江雪摇摇手，「我没有那个要炫耀的意思，我很困扰的！」
    「你不喜欢苏立枫吗？」望着江雪，茉如小啜了一口瓷杯里的花茶。
    「我的喜欢跟他的喜欢不同。」江雪低下头，捲起一些麵条又放下，「我对他的感觉，比起朋友，更接近家人。所以才能在久别重逢后很快的恢復从前的感觉，可是……跟从前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江雪，你有没有被其他男生追求过？」
    「没有。」江雪摇头，「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你可是湖中女神吔，怎么可能没有！」茉如用叉子指着江雪的鼻尖，「答案不是没有，而是你太专注于喜欢别人，直接帮周遭追求你的人马赛克处理。」捲起一口青酱义大利麵，她道：「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一个第一次发现自己被人喜欢，手足无措想找朋友说心事的小女生！」
    江雪一愣，突然不晓得该说什么。第一次发现被人喜欢吗？「但是……喜欢我的人怎么会是小枫啊？怎么能是小枫……」她握紧叉柄，「我不知道，我明明应该专心准备大考的，不该想这个的……」
    「你是真的想太多了，为什么不能是他？即使是他又怎么样？该紧张，该害怕，该为这件事忙得团团转的是他又不是你。」她吃了一小口麵，用纸巾逝去嘴边沾上的酱汁，「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那是误会。」江雪垂下肩膀，她本来就懒得解释，想着总有一天这件事会退烧，谁晓得高中生生活太无趣，总要拿一些风云人物的花边新闻来娱乐身心。「我该怎么办？」
    「所以我认真问你，你喜欢他吗？」茉如一手托着腮，一手用叉子捲起麵条，「想跟他在一起吗？」
    「我……」江雪想很鸵鸟的把脸埋进义大利麵里，「我不知道。」她吶吶。
    「我帮你吧！」茉如别过脸，「不……不要误会喔！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立枫，如果他能就此死心，那这个插曲就算告一段落了。」她又喝了一口茶。
    「谢谢你，明知道你也喜欢小枫，还跟你说这些，对不起……」江雪露出一抹愧疚的微笑。
    「道什么歉？我才不介意我的故事中有这种展开呢！」茉如没有抬头，「即使立枫到最后还是选择你，那也只能说明他只是一个长得帅一点的男配角，真正好的在后头，我才不会难过呢！」她用细如蚊鸣的声音道：「而且……你会选择跟我说这些，就代表……就代表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吧？」
    「当然啊！」江雪噗哧一笑，「你害羞什么？」
    「我怎么可能害羞！」她埋头吃麵。
    「谢谢。」江雪将茶杯捧在手中，感受花茶暖烫的温度，微笑，「你为什么会把小枫定为男主角呢？」
    「校花配校草，不是理所当然吗？」她抬头盯着江雪，「我一直等着他主动来认识我，直到你出现为止……算了，这也算是另类发展，猜不到结局的剧情比较吸引人。」茉如耸耸肩。
    江雪点头，喝了口茶，笑着问：「那……你有想过其他追求你的男生吗？」
    「当然有，我可不像你。」她扬起下巴，「目前为止都是龙套，都是砲灰。」
    江雪哑然失笑，又被茶水呛到，边咳边笑，全无气质可言。
    「总之，我帮你挡住他，让你好好念书，赢得赌注，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确认自己真正的想法……」茉如黑着脸看着笑咳不止的江雪，皱起眉头，「到底笑够了没有呀？」
    「再……再给我……再给我一分鐘……」江雪咳得难受，却笑得开怀，引来其他顾客侧目，这几日的烦闷似乎尽皆消除，暂且将釐清自己内心感受的事情拋诸脑后。

 Chapter 4 这样就动摇还太早喔（2）

    「我再确定一次，你喜欢立枫吗？」双手搭在江雪的肩上，茉如的表情十分认真。
    江雪摇头，停顿了会儿，又点了头，然后又摇了头。「我不知道。」
    下课时间，两个一起被称为并蒂校花的女孩坐在学校科教大楼后门的楼梯上谈天。这儿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加上两人来时检查过，不太需要担心隔墙有耳。
    「你都想那么久了！」茉如皱起眉，「明天就是模拟考囉！」
    念书念到开始神游时，江雪便会思考这个问题。她对小枫的感觉是什么呢？但任凭她想破头了都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沉默了半晌，江雪开口：「虽然不确定，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这次模拟考考完还有下次，还有学测，我不能让自己因为小枫的事一直分心！」
    「那……说说你喜欢刘宗原多一些，还是苏立枫多一些。」
    「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江雪猛然抬头，「这要怎么比啊？」
    「两个人同时约你的话，你会赴谁的约？」茉如挑挑眉，「这很重要，假如你还是喜欢刘宗原，那么立枫就直接宣告出局，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让他死心了！」
    「我不知道……」江雪扭着自己的手指，接着掐住自己的裙襬。「因为雅寧的原因，我已经决定再也不会跟宗原见面了，所以……可是……」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茉如叹了一口气，「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先把他对你这分感情压下去，先考上理想校系再来考虑对不对？」她盯着江雪，「即使后来他对你没感觉了，你也不后悔？」
    江雪摇头，「完全没关係，只要我能上我想上的学校就好。」
    「你以为这是小美人鱼用声音跟海巫换腿喔？我只是做个假设！」茉如白了她一眼，「除了他会打扰你念书以外，其他人的间言间语也是干扰源，所以首先就是要破除你跟校园王子在谈恋爱这个谣言。」她对着江雪自信的扬起嘴角，「你们本人应该还没有亲自承认过吧？」
    江雪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呃……小枫在班上有说过我跟他婚约，可是那是小时候说着玩的，完全不能当真！」她望向茉如，「我该怎么破除其他同学的误会？」
    茉如笑了笑，勾起江雪的手，拉着她走往下课时间最是热闹哄哄的福利社，看起来颇为亲暱。
    「我跟你这样走进去的话，会引起骚动吧？」江雪有些不安。她们两个在学校常被拿来比较，平时没有什么亲密的互动，放学一起去图书馆已经引发热议了，这次居然要这样挑战其他人的好奇心？
    「自信点，别害怕，就是要引起骚动！」语毕，茉如昂起下巴，抬头挺胸的走入福利社，闹成一团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眼睛直盯着她们看，一会儿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她们是好朋友吗？她们不是因为王子的关係不合吗？」
    「她们最近放学都会一起去图书馆，我都有看到！」
    「欸？可是韩江雪不是跟苏立枫在一起吗？宫茉如没关係吗？」
    诸如此类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茉如满意的笑了笑，提高音调道：「我们又不是情敌，为什么不能当好姊妹？」接着贴近江雪，甜蜜蜜的问道：「江雪，你渴了吧？想喝什么饮料？」
    全场哗然，霎时间，各种版本的臆测纷纷冒出来。
    「江雪只喝无糖饮料。」
    眾人倒抽一口气，是校园王子苏立枫和他的朋友们来了。王子殿下面带微笑的看着湖中女神，一整个浓情蜜意羡煞他人啊！大家把同情的目光放在宫大美女身上──心高气傲的她坦然接受自己失恋了。
    江雪看了看立枫，又看了看茉如，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做何反应。
    「你对江雪那么好做什么？」茉如把江雪挡在身后，抬起头，锐利的眼眸直视立枫许久，才亮出一抹笑容，「你就是这样，对每个女生都那么温柔，大家才会随便误会谁又跟你在一起了。」
    「江雪，我有吗？」立枫仍然满脸笑意，直接把问题丢给呆在一旁的江雪。
    福利社的眾人惊叹连连，拿着饮料饼乾的同学都不愿意去结帐，连收银台的阿姨也看得饶有兴味。这两个校花对上校草的感情纠葛根本就是罗生门，真相扑朔迷离，无从判断。
    「欸？」突然被点名的江雪看向立枫，然后看向站在立枫身后的韦致颐。
    「欸？」莫名其妙被江雪的眼神点到的致颐瞄了立枫一眼，再看向气势高昂的茉如，最后视线回到满脸徬徨无助的江雪身上，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唉呦，我就想你们小俩口怎么这几天都没什么交集，原来是吵架了啊！我说韩江雪，你怕什么？那天跟小枫告白的那个女的水准不到你十分之一吔！」
    江雪现在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为什么她会向韦致颐那个笨蛋求救啦？
    眾人也跟着点头，甚至有人对江雪出言相劝。
    「等等！」茉如举起手，遏止住旁人的杂言杂语，「什么小俩口，江雪什么时候开始跟他交往的？他们两个不过是小时候认识交情好些罢了，你们再乱说话会造成江雪的困扰的！」
    「宫大美女，你一定误会什么了！」摆摆手，韦致颐插嘴，「朱雨和子琴也跟小枫一起长大啊，跟他的相处时间比江雪更长！交情都没那么好，人家江雪跟人家都已经定下──」
    茉如打断韦致颐，「小时候谁没玩过新郎新娘的游戏？」她朗声道：「我们江雪喜欢的是──」
    江雪拉住茉如的手，对她摇头。即使只是拿出来当个挡箭牌也不行，她不想牵扯到刘宗原。
    上课鐘声响起，但大家完全没有回教室的跡象，一心等着茉如把话说完。
    骑虎难下的当下，又看见立枫那副灿烂笑顏，茉如牙一咬，心一横，搂过江雪，大声说道：「江雪喜欢的是我，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感情？」
    此言一出，眾人目瞪口呆。
    江雪不可置信的盯着茉如，而茉如看着立枫，眼中燃起不服输的火燄。不能退缩，这场戏必须演完！她一把捧起江雪的脸，用力的将嘴唇印在她的唇上。
    两大美女当眾接吻，宣告自己的百合恋情？全场惊呼声连连。如果学校里的两大校花是这种关係！那校草怎么办？这会儿大家怜悯的眼神投射到校园王子身上。
    立枫噗哧一笑，紧握江雪的手腕，将她硬是拉到自己身旁，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用温柔且清晰的声音道：「好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下次我会直接拒绝人家，你这样做让茉如多不好意思啊！回去上课吧！」他牵着惊魂未定的江雪手离开，不忘回眸对着茉如一笑，「帮江雪气我，辛苦你了。」
    这下子真相更令人雾里看花了
    而宫大美女恶狠狠的瞪着校园王子的背影，脚一跺，决定把这个男主角贬成永不录用的男配角。

 Chapter 4 这样就动摇还太早喔（3）

    一夜不足以让精神恢復正常，第一日的模拟考，江雪确定自己完全不在状态，放学鐘声响后仍然呆坐在座位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前方，想着自己的梦想校系，不禁鼻头一酸。
    大多数的高三生专注于模拟考，而忙着准备下週校庆的学弟妹们则是轻松愉快，一边製作创意进场的道具，一边谈论两个校花与一个校草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聊得愉快，当事人却觉十分烦躁。
    江雪被干扰了。
    上一次模拟考题目偏简单，她的总级分不过刚好搆着那个校系的边，如若遇到超额筛选，绝对头一个被筛掉。明知道要摒除杂念专心念书的，但她老是胡思乱想，真的很困扰呀！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离开，逐渐空旷的教室只剩下江雪和立枫。江雪沉浸在自己灰暗的小世界里，检讨自己这几日的心态与行为，完全没有注意到暗下来的天色还有终于安静的校园。
    「江雪……」在校门口等不到人的茉如急急忙忙跑来江雪班上，一来便看到江雪呆滞的样子，而坐在她邻座的立枫只是把食指竖在唇边，对着她摇摇头。
    听到茉如的呼喊，江雪回过神来，看到黑板上时鐘显示的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时间。」一面忙着收拾书包，江雪一面喃喃自语：「等会先念理化，再读地科和生物……」
    茉如走进教室，拍拍她的肩膀，「是这次考题偏难，不是你的问题。」她顿了顿，「我也没考好啊！」
    江雪背起书包，把头埋在茉如的肩膀，默默不说话。
    轻拍江雪的肩膀，茉如吶吶道：「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江雪很想说没关係，但无法开口。这事不是茉如的错，是她自己请人家帮忙的，考不好也是自己的问题，基本上谁都不能怪啊！仔细想来，是她的心态还有行为造成一切。
    恢復正常吧，韩江雪。别让别人担心。
    沉默半晌，江雪抬起头，「我不怪你。」她无奈的笑笑，「是我不好，都高三了，心还是定不下来。」
    「这倒是真的。」茉如白了乾站在旁边的立枫一眼，「经过这次的教训，我觉得，既然进一步发展你会不安，退一步衍生出来的事情更多，那你们两个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欸？」江雪看向立枫，「你还没走？」
    「你都还没走，我怎么能走？」立枫也背起书包，对着江雪微笑，「我也算始作俑者吧？」
    「你倒有自知之明。」茉如挡在两人之间，拉起江雪的手离开。
    「等等。」立枫拿了放在桌上的一盒布丁，追上想赶紧离开现场的两个女孩，而后把布丁放在江雪手上，「你从上一节自习课就开始发呆，一直没办法交给你。」
    「谢谢。」江雪垂下头，手中的布丁还是冰凉的，「吶，小枫，我们来赌下一次段考。」
    「模拟考都还没考完──」
    「赌一个礼拜的布丁，每天一盒！」江雪抬起头，对着立枫微笑。茉如说得对，维持现状就好，等考完学测之后再来考虑其他问题。如果是像从前一样的相处模式，她可以应付得来。
    立枫望着江雪，明白了她的考量──升学重于感情。
    「恢復得那么快？亏我还小小担心一下。」茉如瞄了江雪一眼，「你啊，是不是我害你有心理创伤，害你昨天一整个没睡好？」她点点江雪眼下那对深色的黑眼圈。
    「没有的事，昨天睡前花太多时间算数学，算得崩溃整晚睡不好，数学才害我有创伤。」江雪笑了笑，「可以得到宫大美女的深情一吻，小的觉得非常荣幸。」
    比起茉如，小枫才真的吓到她，真的害她睡不好。撇去他好得能扭转局势的临场反应不说，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彷彿是真的有气，也不知是自己皮肤太薄还是小枫真的力气太大，她的手腕先是泛红而后出现一层淡淡的瘀紫，完全不像表面上笑得那么从容不迫。
    那个小枫，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是该觉得荣幸，那是我的初吻吔！」茉如抬起下巴，「本来是打算献给我的男主角的，但是……算了，既然有意料之外的展开也没办法，至少你还算个漂亮的女配角。」
    江雪噗哧一笑，「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对吔……那也是她的初吻啊……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莫名其妙献给了宫大美女，还被模拟考弄得她没空为此事哀悼，江雪觉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算了，茉如也是美丽的。
    立枫走在她们身旁，微微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吶，江雪。」
    江雪看向他，偏头。
    「如果下次段考我赢，我不要一个礼拜的布丁，我要你陪我回家。」
    江雪楞了会儿，点点头。「好啊！很久没跟大家一起回家了。」装傻，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立枫点点头，凑近江雪的耳畔，轻声道：「我们保持现状吧。」
    江雪红了脸，而他瀟洒的走远。
    立枫所谓的保持现状跟她想的不一样吧？这种保持现状是最让人没办法定心念书的吧？「等等！」江雪叫住走得遥远的立枫。「我……」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停下脚步，回眸一笑，将所剩不多的夕照光华尽数收入眼中。「明天，模拟考也要加油喔！」
    这次也是为了获胜才这样扰人心神的吗？模拟考的赌注可不小，赢了就是她的保持现状，输了就是他的保持现状，绝不能让他称心如意！江雪握起拳，斗志全被挑起。
    「我绝对、绝对不会输的！」女孩大喊。
    男孩摆了摆手，仍旧笑得灿烂。

 Chapter 4 这样就动摇还太早喔（4）

    「你们班不是都忙读书吗？居然也要玩？」茉如瞪大眼，「哪篇故事？」
    放学后，两个女孩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各点了一小盘蛋糕和一壶温热的花果茶，试图抚慰一下被模拟考摧残的身心。今天她们没有排进度，让心情放松才是要紧事。
    坐在露天桌椅下吹着凉风，江雪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点点头。「我们选的是希腊神话，阿波罗和达芙妮的故事。既然说也……你们班想扮什么？」
    茉如满脸黑线，「维纳斯的诞生。」
    两个女孩一起叹气。
    创意进场本是一、二年级要忙的活动，但有些高三的班级既想留下纪念，又想紓解压力，也会选择参与这项活动。今年的主题是神话，同时拥有校花和校草的三年十二班不可能错过，而只有一位校花的三年五班也不甘示弱。由于文组、理组都有班级带头，变得每个三年级班级都跃跃欲试了。
    「算了，也当是给自己的高中生活留个纪念。」江雪微微一笑。前两年。除了念书以外，就是想着刘宗原，似乎没什么建树。转学之后，班上的眾人忙着念书，平时没什么交集。这个活动就某个方面而言很好，至少在班上，她不再像个局外人，而是可以一起为班级事务忙得团团转的同班同学。
    「所以，你扮达芙妮，立枫扮阿波罗，其他人呢？」茉如用小叉子切了一小块巧克力蛋糕，将之送入嘴里。「这种活动，班导才是大家最想看到的吧？」
    「其他人随便拿片树叶充数。」江雪勾起一笑，「我们老师扮邱比特，意外的适合呢！」
    「把你们两个排在隔壁，还真的是邱比特的行为啊……」
    「今天考完模拟考换位子了，我跟小枫坐对角线。」江雪捧着茶杯，微笑，「感谢她的安排。」
    「爱神的恶作剧，嗯……是邱比特无误。」茉如切下一角江雪盘中的草莓蛋糕送入嘴里，「原本以为老师会男扮女装成维纳斯，结果还是我，其他人只拿贝壳就了事。」
    「你们班导呢？」
    「他扮帮维纳斯吹来暖风的风神，班代要扮帮维纳斯披上外衣的春之女神。」茉如勾了勾嘴唇，用叉子指着江雪，「她和你们班代可是要比比看哪一班比较出风头呢！」
    「当然是我们班。」立枫突然出现在她俩身边，笑脸盈盈的回答。
    「你不是还在打篮球吗？」瞥见立枫结实的手臂线条，江雪转开眼神，盯着映在花茶上自己的倒影。
    「今天很快就分出胜负囉！」他的额角还沁着汗珠，双颊微红，然而目光闪闪，一点也没有倦色。「班代希望我们可以在进场时间内演一齣小短剧，她没有告诉你吗？」
    「她应该觉得你会告诉我。」江雪翻找自己的背包，从中拿出一条手帕，递给立枫。
    不远处韦致颐跑来，拍了一下立枫的背，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今天……今天把他们电太惨了啦！下次人家不跟我们打怎么办？」他看向江雪，「你们怎么没去看……不管……给我水！」
    江雪赶紧用自己的水杯斟满一杯水递给致颐，手才到空中便被立枫拦截，一口饮尽。
    茉如摇摇头，从自己背包里拿了一瓶没开封过的矿泉水，扔给韦致颐。「我们两个在这里享受悠间时光享受得好好的，你们两个来添什么乱？」
    韦致颐满脸幸福的大口灌着宫大美女「赏赐」的矿泉水，眼神转到立枫身上。
    立枫将水杯放到江雪手边，望着她，微笑道：「今天早点回家，晚上边散步边想怎么演吧！」
    对喔，她很久没有一起跟小枫到公园走走了，妈妈虽然念她不出门走路消化身材会走样，但还是体谅她念书辛苦，没有强迫。江雪点点头。「你……这几天都一个人走？」她问。
    「你不在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立枫弯下腰，凑近江雪耳旁，细声道：「习惯等待。」
    江雪整张脸都红了，埋头切着蛋糕。
    茉如咳了几声，把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身上，「其他两个呢？」
    致颐放下水瓶，敛去不正经的样子，看向立枫。而立枫站直身体，微笑。「先走了。」
    「小枫……要不要──」
    立枫瞄了致颐一眼，逼他把话吞回去。「我们先走了，早点回来。」语毕，便拉着貌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的韦致颐离开，挺拔的身材，在落日馀暉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剪影。
    「朱雨和子琴怎么了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江雪皱起眉。「他们这样好奇怪。」
    「别想那么多。」茉如把手放在江雪眼前摇了几下，「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小短剧？」
    「先吃蛋糕。」江雪低下头，继续用小叉子戳着不成样子的草莓蛋糕。

 Chapter 4 这样就动摇还太早喔（5）

    尷尬症发作怎么办？江雪好想回家，或是赶上妈妈和立枫爸爸的脚步瞭解他们在聊些什么。今夜星光熠熠，而晚风清凉怡人，公园里的人比往常多出许多。江雪望了立枫一眼，很快的别开眼神。
    「这样就害羞了吗？」立枫笑弯眉眼，手背在身后，缓缓的走着。
    「害羞什么啊……」江雪撇过脸，不懂为什么若干年过去后，不管说话还是做事，她老是被小枫吃得死死的。「所以你有什么想法了吗，阿波罗？」
    「大概就是照着故事迅速的演过一遍吧！」他望向江雪，微笑，「爱神之箭射中了我，而我疯狂的追求你，而你从不愿回头看我，只顾往前奔跑。」
    明明讲的是阿波罗与达芙妮的剧情无误，为什么听在她的耳中彷彿别有一番用意呢？江雪甩了甩头，「那……变成月桂树那一段呢？」她低着头，略为思索，「全班拿着月桂叶围过来吗？」
    「没有河神要怎么变成月桂树？」立枫摇头，「进场时间也才一分鐘，不必真的演完吧？」
    「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演河神呀！要让大家看得懂，不就要首尾俱足吗？」江雪看了立枫一眼，他那比群星还闪耀的双眼直视着前方，忽然转到她脸上，害她有些困窘的垂下眼，盯着自己脚尖。
    「你想变成月桂树吗？」立枫的目光停留在江雪脸上，笑容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如果只是拿用双面胶把叶子贴我身上我不介意……」江雪望向立枫，皱了皱眉，「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一点小加工而已不麻烦的，我担心的是衣服，班代要去哪里租啊？」
    立枫沉默了会儿，都分不清江雪是真迟钝还是装傻了。望着满天星斗，他开口：「如果你是达芙妮，你会寧可变成月桂树也不跟阿波罗在一起吗？」
    「欸？我吗？」江雪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石板路，而后抬头，眉头拧得紧紧的，对着立枫道：「我一直很不满河神的作法，他女儿只是叫他救她，他老人家就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变成一颗树了！如果我有这种爸爸大概会很崩溃吧？」再想了想，江雪噗哧一笑，「轮不到我生气，我妈妈会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立枫望着江雪，无奈的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她的头发，立刻被她用手拨开外加一个白眼。
    「不论对阿波罗或达芙妮而言，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如果我是达芙妮，一定很气阿波罗，明明神力大于河神，为什么没办法把我变回来？」江雪向立枫露齿一笑，「那你呢？」
    「我不会让河神出现，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被变成月桂树，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变成月桂树还没有半点行动。」立枫的眼神真挚而坚定，「是说……一开始我就不能让她逃走。」
    「我在问达芙妮……」江雪终于懂了立枫话里的含意，别开红透的脸，不说话了。
    「吶，江雪，试着演一遍吧！」
    「欸？」江雪看向双眼闪烁着光芒的立枫，「现在？」她头发未绑，穿着米色的雪纺洋装，猛一看是挺合适的，但脚上穿的是人字拖，而且还是一双不到五十元的便宜货啊！
    「只是排演。」他微笑，站到江雪身后，轻推她光滑无暇的背部，「跑吧！」
    江雪头一点，迈开脚步奔跑，担心自己跌倒还特意跑到草皮上，光裸的足踝被青草搔得十分不舒服。后头没什么声响，她回头，却看见立枫离她不过几步，气势完全就像一隻盯上猎物的鯊鱼。
    她感到一阵恶寒，如果阿波罗是这么追着达芙妮，也难怪人家要跑了。由于胜负欲作祟，江雪更加努力的向前跑，更加不想让立枫靠近，从前他可追不上她！
    女孩的裙襬轻飘飘的在空中飞舞，而沁凉的风也扬起她的发丝。男孩在后头紧追不捨，眼中只有女孩的背影，就像回到小时候一般，似乎触手可及，然而碰到的又只是冰冷的空气。
    「小枫啊，这只是排演，不用跑那么认真吧？」即使是真演，也不必这个样子，好像要重现阿波罗疯狂追逐达芙妮的原场景似的。「这已经超过进场的距离了吧？」话虽如此，江雪的脚步可没缓下来。
    「故事中是达芙妮先停下来的。」立枫不急不徐回答，而江雪离他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
    「现在没有河神，达芙妮停下来就被阿波罗抓到了！」不知为何，她不想先停下步伐。
    立枫勾起一笑，抓住江雪纤细的手臂，一手就将她拉进怀里。低喘着气，他轻声道：「抓到你了。」
    「你窜改剧情！」江雪心跳速率极快，脸蛋红得像是抹了腮红，不知是为了方才的追逐，抑或……她试图挣脱立枫的怀抱，「好了，阿波罗抱到的是变成月桂树的达芙妮吧？」
    「那还是达芙妮呀！」立枫把下巴抵在江雪肩上，将嘴唇凑近她的耳边，「我会让她恢復原状。」
    「为什么现在说这个呀？」紧皱着一张脸，江雪扭着身躯，都不知道该错愕还是该对迟迟不肯松手的立枫生气了。雪纺纱材质极薄，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口的温暖，还有同样急促的心跳。
    用强健有力的手臂搂着江雪纤巧的腰，立枫吶吶：「怎么办？我捨不得放开你了。」
    「说什么傻话？让大人看到怎么办？」江雪咬着下唇，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立枫温热的鼻息，脸蛋变得更加嫣红，「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生气囉！」
    「你生起气来，还是很可爱呀……」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立枫的脸在江雪肩窝蹭了蹭。
    冷静！江雪握紧拳。
    冷静！江雪深呼吸。
    冷静！江雪停止挣扎，缓下气息。「你想怎么样？」
    「维持现状。」立枫闭起眼，把江雪抱得更紧一些。「即使是宫茉如……我也是会生气啊……」他的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江雪，我也是会生气的啊……」
    茉如？江雪愣了楞，脑里浮现当天情景，不自觉的看了自己手腕一眼。那个小枫会生气？而且是为了那件事生气？她觉得脑袋瞬时空白，无法正常思考。
    「如果我是阿波罗，你是达芙妮……」他的音量轻若蚊鸣。「变成月桂树不会是你的结局。」
    男孩紧拥着女孩，深怕一放手女孩又要再度离他而去。而女孩低着头，说不出半句话，满天星子的光亮似乎都被吸引过来，投射在他们身上，流连许久不愿离开。

 Chapter 5 逐渐崩塌的平衡（1）

    「啊──我们班的阿波罗太闪亮啦！」班代拿出相机，对着换上希腊传统服饰的立枫左拍右拍。而班上其他人围在恍若太阳神再现的立枫身边讚叹连连，抢着跟他合照。
    他身穿一袭长至膝盖的洁白短袖束腰外衣，以金属别针别住两肩系结处，精实的手臂线条袒露无遗。脚上则是穿了一双系至脚踝的皮革罗马凉鞋，完美詮释了阿波罗的俊美，立枫不自在的移开脚步，轻飘飘的服装随之晃动，立刻引起班上同学的惊叫连连。
    校庆在週六，校内比往年聚集更多外校人士，这次的活动格外盛大，格外值得纪念。创意进场前的准备时间，大家挤在教室里头闹得欢腾。
    「因为全三年级都参加的关係，学生会特别让我们也能跟一、二年级一样参赛喔！」班代收起相机，「一定要赢五班的维纳斯！江雪换好衣服没有？」
    「欸，达芙妮和阿波罗在画里不是都只披一条丝巾吗？立枫和江雪──」
    「你说呢？」立枫笑着归笑着，眼神却如利刃一刀一刀的剐着那位男同学的骨肉，吓得他赶紧把话吞回去，做了一个把嘴巴缝起来的动作后躲到其他人的后面去。
    「你不知道人家是护妻狂魔吗？我选给江雪的衣服都不敢选太大胆的，怕被立枫记恨。」班代白了那个男生一眼，而后盯着立枫，「可是……立枫，你裸一下上身效果应该会不错喔！」
    班上眾人又开始起鬨了。
    江雪从保健室提着长长的裙襬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同学们包围立枫，团结一心把他左肩上的别针拆光，也把结解开，敞开左胸膛，任纱质布料垂掛在腰际。
    胸肌啊！还有藏在布料后若隐若现的腹肌和人鱼线啊！骗人吧？那个小枫居然有结实健壮的肌肉线条？江雪看直了眼，脸蛋慢慢红了起来。这是她认识的小枫吗？
    班上的女孩则是发出几乎要掀掉屋顶的尖叫，各自拿出手机抢着跟立枫合照。
    「你们冷静一点！等等别班的被引过来，立枫被看死了怎么办？」班代被挤到人墙外，肩膀撞到了看着立枫看出神的江雪，「对不起，我……」她被惊呆了。
    江雪同样穿着雪白的希腊传统袍子，雪纺纱材质的及地长裙称得她更是脱俗飘逸，肩上系结处别了垂坠至腰间的柔顺丝巾，让她皎白的手臂不全落入他人眼中。
    江雪收回视线，望着班代，提起裙襬，问道：「这样子，可以吗？」走来的路上她其实一直担心会踩到过长的裙子而跌倒。「我觉得穿这样很难跑。」江雪吶吶。
    班代吞了吞口水，拿起桌子上放的花圈，戴到江雪头上，接着举起相机疯狂按着快门。「我好感谢在我们班的是江雪啊！只有江雪可以演达芙妮啊！」
    此话一出，班上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雪身上。
    「啊！阿波罗死会有理啦！」一位女同学看着江雪哀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立枫笑着看着眼神呆滞的江雪，另一方面趁没人注意赶快把衣服穿好。之前讨论到服装问题就有特别叮嚀过，果然没有太暴露。他对着班代满意的点点头。
    「来来来，我们来排演一下。」班代一面把讲桌推到旁边，一面吆喝眾人退开，把空旷的讲台让给立枫和江雪。「立枫你追江雪，江雪你轻轻跑就好，反正追到一个定点后我们叶子会围上去。」
    江雪的表情略为僵硬，勉强扯了扯嘴角，点了头，她看着立枫，当天的情景再现。
    后来他们走回家时谁也没有说话，隔天立枫神色自然，彷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倒是江雪，终日将头埋在书本讲义里，没有勇气跟立枫讲一句话。
    虽然还是有所交集，但他们已经五天没有说话了。
    「为什么你的衣服不会露腿？」茉如站在教室门外，双手插腰，语气甚是不悦。
    「欸？」江雪望了她一眼，再看向她身旁心虚垂着头的班代。
    三年五班的同学都来到十二班的门前，欣赏难得一见的场景。自体发光的阿波罗，自带圣光的达芙妮，还有美貌与气势压倒眾人的维纳斯。
    茉如走进教室内，每走一步，修长纤细的腿就从轻纱显露出来，她盯着江雪的胸良久，恶狠狠的转向门外，「为什么不给我穿她的那一件？你们不是在同一个地方租的吗？」
    江雪这才注意到，茉如身上罩袍的款式与自己不同，没有丝巾遮手臂就算了，胸前开襟也让她傲人的身材一览无遗。「不然……我跟你换好吗？」
    「不行！」立枫拉过江雪，「你不知道多少人是衝着你湖中女神而来的吗？」他可不想江雪被别人看光光，「再说达芙妮穿那样不合适。」
    「你们来做什么啦？」班代走出教室赶人，看向茉如，道：「宫大美女，你是维纳斯嘛！穿这样很恰当，一点都不会煽情还是什么的啦！这件衣服江雪要撑也撑不起来啊！」
    虽然中肯，但她立刻感受到立枫冷冰冰的杀人目光。
    这时五班跑来看热闹，其他班也陆陆续续有人挤过来。
    「茉如，要有自信，维纳斯只有你能扮！」江雪拍拍茉如的肩膀，对她露出温煦的笑容，「这是属于我们高中最后一年的回忆喔！进场完，我们两班一起合照吧！」
    茉如直起腰桿，昂起下巴，对着江雪笑得自信，「对，你扮维纳斯能看吗？」她向窗外的五班同学招手，「不用等到进场后，现在就来拍吧！」
    「欸，你们班也太自动了吧？」班代嘴上说着，手中却已拿好相机与脚架，站到后方，「三个神话人物站中间，喂！龙套的春之女神去站角落啦！我要立枫旁边的位置啊！倒数三秒！」
    窗内，十二班的班代匆匆跑入人群中，站在立枫身旁开心比出胜利手势，完全忘了要演练，与五班融洽的留下合影，完全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色。
    窗外，朱雨瞄了室内一眼，拉着子琴的手快步走过。

 Chapter 5 逐渐崩塌的平衡（2）

    看到五班维纳斯出场后引起的欢声雷动，十二班班代恨得牙痒痒，认真的看着立枫和江雪，「等一下靠你们了！进场一定要放感情演，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班抢走所有的锋头！」
    江雪望着场中的茉如，明明没做什么事，光是出现就美得艳光四射，彷彿真是维纳斯亲临现场。「真的好美啊……」她讚叹，只有茉如可以演出爱与美的女神。「我们有办法超越吗？」
    「我们达芙妮不走艳丽风，我们要清新出尘。」班代用纸板做的月桂叶拍拍江雪，「别忘了我们有比太阳还闪亮的阿波罗啊！他自带聚光效果，不用担心！」
    江雪看向即使静默也像雕像一般完美的立枫，低下头。是啊！说起出场气势，小枫完全不输茉如。是说……都三年级了，也不用那么在意胜负吧？
    「哇！六班是竹子公主，那个是谁？」眾人指着人群中扮演辉夜姬的女孩。
    「哇！那是子琴！」江雪张大嘴，开始笑了起来。「好适合，真的好适合！」不知为何，有一种看着自己小孩长大的感触，跟对立枫的感觉有点像，却又有些差异。
    啊……她顿悟。子琴是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女孩，而小枫则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六班同学拿着深绿色纸板剪成长条状充当竹子簇拥子琴出场，而子琴本就像个小公主，一装扮起来更显得娇俏，尤其害羞垂首敛眉的模样，特别吸引人。全场的气氛都为此沸腾了起来。
    「江雪，我们不能输！」班代双手握拳，充满斗志的眼神扫向立枫，「你还是裸上身好了！」
    立枫都还没回答，这个提议马上就被江雪驳回：「别闹了，司令台上坐的都是长官来宾吔！这样子能看吗？」刚刚在教室看都看傻了，如果真这么玩，她无法确定自己能静心演出达芙妮。
    「怎么不能看？多少女孩等三年就是等这一幕！」班代拍拍江雪的手，指向司令台上的贵宾，「我跟你说，那些阿姨们看到一定会心花怒放的！」
    「游泳比赛的时不是很多人都看过了吗？」立枫笑笑，「等会好好演就好。」
    「又不是全校女生都能挤进去看，那时我就被人群卡在门外，完全进不去！」班代可怜兮兮的看着江雪，「江雪，你劝劝他，你劝劝他，不要让三年级的粉丝们抱着遗憾毕业啊！」
    「进不去吗？」江雪偏了偏头。在她印象中，国内这种体育竞赛的观眾席都是很空的啊。
    「进不去啊！你不知道立枫被誉为最帅的鯊鱼吗？他的比赛连外校女生也会来看，那个从水中抬头的样子啊……真的超帅！」班代望向江雪，「你不是有去吗？」
    最帅的鯊鱼？江雪嘴角抽搐着，摇摇头。活了那么久第一次听说。
    「欸──不会吧？你不是──」
    「该我们进场了。」不等班代问完，立枫便拉起江雪的手前行。
    江雪脸微红，抽出手，吶吶：「我走前面。」
    「接下来欢迎三年十二班！」台上的司仪朗声道，「由于爱神邱比特的恶作剧，太阳神阿波罗对河神的女儿达芙妮一见钟情，偏偏达芙妮也中了邱比特的魔法，变得十分讨厌爱情。」
    接下来的剧情，由他们班填满。
    江雪和立枫甫出场，立即引起轰动，操场中央已进场完毕的班级纷纷有人拿出手机来狂按快门，连在一旁观赏创意进场过程的来宾们也把相机镜头对准场中两人。
    阳光洒在扮演达芙妮的江雪身上，显得她如真似幻，而让人以为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洁白的长纱飘逸，在她轻灵的脚步下更显脱俗。
    大家讚叹连连，而江雪提着裙襬，赤脚踏在跑道上，只觉得脚底板快被烧焦了，动不动就来试图绊她的白纱更是惹人厌。这场阿波罗追达芙妮跑的戏码，什么时候能停呢？
    才觉得每一步都是折磨，江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尖踩到凉感的纱质布料。长裙被脚步的力量向下拉，她整个人往前倾，即将跌倒。天！要出糗了，她要被班代骂死了！
    江雪正这么想着，背后的立枫立刻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近自己，另一隻手扶着她的腰际，让她站稳身体。两人面对面，离得极近，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喘息与温度。
    时间彷彿静止了一世纪那么长。立枫笼罩在骄阳光晕中，爽朗的笑容和清俊的眉眼灿烂得令人目眩。江雪移不开视线，只觉得呼吸困难，脸比受地板炙烤的足底还烫。
    台下眾人情绪都沸腾了，尖叫声不绝于耳，许多人都站起身子来拍照。
    江雪此时脑中一片空白，静静望着立枫，突然聋了似的听不见外界杂音绕耳。什么都不想说，为什么，这时候会希望时间的指针一格都别走？她弄不明白自己的情绪。
    「叶子！叶子！叶子快点围过去！」朦胧中，她听见班代的声音。
    十二班的同学赶紧衝上前包围江雪，强行将两人分离。
    被扯开的江雪眼神仍然抓着立枫不放，一时竟不愿意移开眼。不该这么失常的，她告诫自己，即使是毫无压力的校庆，也不该那么失常的，那个人是小枫吔！
    这时的阿波罗该露出痛彻心扉的神情。
    当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校园王子皱起眉，拚命向前伸手却连心爱之人的指尖都触不到。嘴角摰动着，想发出声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眸中尽是满溢出来的悲愴。
    看见如此情景，同学们心都为之纠结。拍手叫好声不断，堪称整个创意进场最精彩的一班。演达芙妮的美得不像凡人，而演阿波罗演技一流，彷彿是真是为达芙妮而哀惋不已。
    掌声之热烈，使后面的班级都相形失色了。

 Chapter 5 逐渐崩塌的平衡（3）

    趁着创意进场的衣服还没换下来，不只三年级，一、二年级没有比赛的同学也跑来找扮成阿波罗的立枫合影留念，而江雪就在远远的班级休息区看着。
    小枫的人气真的很高啊！不知何时他的身边才会空下来，她好去说声谢谢。
    「江雪学姐，我们可以跟你合照吗？」一群男生跑过来围着江雪，羞涩的笑笑。
    「当然。」笑着点头后，江雪很配合的对着镜头露出完美笑容。来到这间学校后，好像从来没有跟学弟妹说过话啊！想起之前学校的直属学妹，有种怀念的感觉。
    啊！江雪想起自己没有告诉人家她转学的消息。由于在不同楼层，平时也鲜少见面，又因为她要准备大考，学妹也不好意思打扰。天啊！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中午打个电话联络一下好了。
    「学姐。」男生们看着若有所思的江雪，「你还好吗？」
    「没事。」江雪笑了笑。
    一笑百媚生啊！这位校园湖中女神看似只可远观不可褻玩，但其实很亲民啊！男生合影完立刻去散播这个消息，很快的江雪也被人群包围，闪光灯闪个不停。
    另一方面，立枫脸上笑着，双眼却在人海中找寻江雪。他从来没有一刻那么讨厌人类！
    「等一下！」帮忙拿手机或相机帮同学们拍照的班代恶狠狠的瞪向人群，「去去去，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拍照啊？我们阿波罗和达芙妮都还没合照吔！走开走开！」
    立枫用感激的眼神望着班代。
    「拜託，我可是你最死忠的真爱粉！」她拉着立枫突破重围，到了另一堵人墙面前。
    为什么几乎都是雄性生物？立枫满脸黑线，往前一步，拍拍挡在眼前的男生的肩膀。
    「不要插队，我在这边等很久了！」不耐烦的转过身子，男生愣住，被明明扮演太阳神阿波罗眼底却冷得像冰窖的校园王子吓着了。「学长对不起！」他九十度鞠躬，让道。
    于是没有人胆敢挡在立枫前面，人潮被他的气势劈成两边，而中间的道路由他一人走过，阳光彷彿为他设下的聚光灯，让他走到江雪面前时，其他人相形之下都显得黯淡失色。
    「江雪。」立枫笑着，眉眼弯弯，「我们来合照吧！」语气却带有一丝寒意。
    「呃……」江雪尷尬的看了看身旁两位男同学，而他们早已识相的退入人群里头。
    「走开，别妨碍阿波罗和达芙妮拍照，你们河神吗？」班代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斥退围观的群眾，举起相机，对准中央的江雪与立枫，准备按下快门，「不要那么僵硬，自然点！」
    立枫贴近江雪，轻搂她的腰，露出无可挑剔的笑。江雪脸瞬间转红，不晓得该做什么表情好。
    按下快门后，回头看照片，班代竖起大拇指，「这张好！」照片中的立枫是自信满满充满光亮的男神，而江雪则有如水中初绽的粉色荷花一般清新娇嫩。
    「那个……谢谢你。」江雪垂着头，细声道，「如果不是你，我一定跌得很惨。」
    「我说过，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立枫揉了揉江雪的头发，难得这次没被拨开手。「吶，江雪，下次别再随便跟别人合照了。」他低声道。
    「欸？」江雪抬头，泛红的两颊映得白皙肌肤更加粉嫩，「你不也是和一群人合照吗？」
    「你吃醋了？」
    江雪先是瞪大了眼，再慢慢皱眉，拨开立枫的手，「谁吃醋？你才吃醋！」
    「我是吃醋了。」若无其事的，他道。「那你呢？」
    略微思索，江雪道：「呃……好像还好。」刚转来这个学校，她对小枫的高人气嘖嘖称奇，久了便习以为常，没什么特别感觉。「你本来就桃花朵朵开，我都看习惯了。」
    立枫对于这个回答有些失望，但只有一瞬。
    「那我都剪掉，好不好？」弯下腰，他把嘴唇凑到江雪耳边，轻声道，「只留你一朵。」
    脸再度涨红，江雪推开立枫，眼中尽是嗔怒。而立枫则是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小枫！」是子琴甜美的声音。她身穿华丽和服，脚上穿着木屐，朝着这儿跑来，到立枫面前时踉蹌一下，幸好即时抓住他的手臂。「对不起，我第一次穿和服。」站稳身子后，她偏头，「好看吗？」
    「好看！」江雪竖起大拇指。
    「你怎么来了？」立枫问。
    子琴低下头，「想趁着衣服还没换下来，跟你合照一张。」她抬头，看了江雪一眼，「还有江雪，我还找了朱雨和致颐一起，不过致颐现在在排队等着跟宫同学拍照。」
    江雪朝着操场望去，便见扮成小精灵模样的朱雨缓缓的也朝这里走来。她穿着水蓝色的纱质小洋装，背上还有一对装饰着亮片的小翅膀，脚上一双白色及膝长靴更显得她轻俏可爱。
    「朱雨，你扮成小精灵好适合！」江雪讚叹。她笑弯了眼，真的左看右看看不腻啊！
    「没有那种顏值扮达芙妮或维纳斯啊！」朱雨上下打量江雪，勾起一笑，「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好朋友宫大美女拍照？人家扮得可是维纳斯呀！留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语气那么酸？江雪皱起眉，「我也想跟你们合照留下纪念啊……」她吶吶。
    「你那么美，除了宫大美女还有谁够资格站在你身边？」朱雨拉着子琴，「吶，小枫，我们拍照。」
    「朱雨，别这样。」子琴拉了拉朱雨的手，满脸尷尬。
    立枫难得面无表情，望着朱雨，「大家都是朋友，别用这种口气说话。」
    江雪茫然的看向立枫，又看向朱雨，再看向小天使子琴，希望可以找到回答。
    朱雨沉着脸，盯着立枫，「我的口气怎么了？」
    「江雪没有做错什么，别话里带刺。」立枫握起江雪的手。「如果有误会，现在就把话说开。」
    子琴看了立枫和江雪一眼，再望向朱雨，对着她摇摇头。
    「哪能有什么误会。」朱雨撇过头，很瀟洒的走了。
    「等等！」江雪想要追上朱雨，却被子琴拉住手。
    「江雪，朱雨现在气头上，过几天再约她出来好好说。」子琴轻拍着江雪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朱雨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去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她在气什么？」江雪完全摸不着头绪，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
    「这个……」子琴望向立枫，不知该说不说。
    「立枫！赶快换衣服，你不是还要跑一百公尺吗？」不远处有同学吆喝。
    立枫瞥了子琴一眼，眼神停留在江雪满是问号的脸上，勾出一抹浅浅的笑，「你不觉得最近你跟茉如走得很近，很久没跟朱雨还有子琴一起聊天了吗？」
    「欸？」江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朱雨会话中带刺。可是为什么朱雨要那么生气？之前不还一起报仇的吗？江雪又陷入无止尽的思考漩涡中。「那我──」
    「别担心，等等我们一起去找她解释。」立枫摸了摸江雪的头，「说到底，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苏立枫！你再不快点会赶不上检录喔！」同学又来一句呼喊。
    「小枫……」子琴欲言又止。
    「对不起，子琴，反正我们合照很多嘛！」立枫对着子琴微笑，再望向沉思中的江雪，轻拍她的肩膀，「我很快回来，等我。」而后飞快的跑了。
    子琴甚是失望，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走向自己班级休息区的位置。
    「子琴！」江雪叫住她，「你能不能告诉我──」
    「对不起江雪。」她回头，愧疚一笑，「我等会儿也有比赛。」

 Chapter 5 逐渐崩塌的平衡（4）

    江雪不解，如果只是因为最近都跟茉如在一起而冷落了朱雨，心里不是滋味就算了，不至于气成这样子，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吧？这种感觉与之前跟雅寧吵架的心境颇为相似。
    江雪摇摇头，她不想跟朱雨变成那样，她不喜欢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这次，也没有地方让她逃了。
    心绪像处处打结的毛线圈，江雪的眉头拧得死紧，握着竹筷，手劲不自觉加重，几乎要将之折断。午餐时间，说要打电话也没心情，要吃饭却有已有满腹疑惑，一点儿也吃不下。
    「江雪，你下午还要跑大队接力吧？」茉如将便当放在腿上，拿着筷子指着她，脸色甚是肃穆凝重，「给我多吃点，不然等会跑到一半晕倒怎么办？」
    中午休息时间，两个女孩在树荫下的长椅享用午餐。
    「我没食慾。」江雪放下便当，叹了一口气。朱雨的事告诉茉如也没用啊！「我没那么脆弱，晕倒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而且都三年级了，不用太认真跑吧？」她扯开一抹笑。
    「说什么傻话，就是因为三年级，大家斗志特别高昂，我们班可是会打败你们，洗刷创意进场的屈辱啊！」茉如挑了挑眉，「别因为你们班有苏立枫就掉以轻心，大队接力比的是全班的默契！」
    「小枫吗……」江雪低下头。他一整个早上几乎都在检录和比赛，完全没有空间时间带她去找朱雨谈谈，都中午了还是不见人影。不行，不能依赖小枫，她要自己亲自去解释。
    但是……怎么解释啊？解释什么啊？她连朱雨真正生气的点都不明白，万一话没说好越糟该怎么办？江雪苦着一张脸，眉头再度紧皱，像是被打死结一般。
    「说吧！什么事困扰得你吃不下饭？」茉如望着她，轻轻的把饭盒放到一边。
    「呃……大概是天气太热吧。」江雪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盖起便当盒的盖子。「下午的比赛加油吧！我先回班上休息区了。」她站起身，决定现在就去找朱雨。
    「江雪！」立枫迎面走来，身边还跟着韦致颐。「朱雨和子琴出校了。」
    校庆期间学校门禁比较松，学生要混出校园吃午餐轻而易举。她们是刻意不给她找的吧？江雪捏紧便当盒边缘，不发一语。该怎么办？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一再袭来，是从前经歷过的不安。
    「朱雨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瞭解，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谁拦得住她？」致颐看了立枫一眼，又望向江雪，「子琴也跟去了，会好好劝她的，不用担心啦！」
    说实话，离开那么多年之后回来，朱雨的个性是否有转变，江雪并不确定。从前的朱雨，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闹彆扭？要吵架都是直来直去，想骂什么就骂，哪会这样，让人被讨厌得不明不白。
    「到底发生什么事？」茉如看着韦致颐，「她们怎么了？」
    「呃……这个……」致颐向立枫拋去求救的眼神。
    「这是我们五个的事。」立枫只是望着垂头沉思的江雪，「旁人帮不上忙。」
    「什么旁人？我也算江雪的朋友吧？」茉如瞪了立枫一眼，站起身子，看向江雪，眼神锐利，「江雪，被蒙在鼓底的感觉很不舒服。你告诉我，我绝对可以帮忙！」
    江雪盯着手中的便当，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语气不会有任何波动，她抬头，笑得僵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心情很乱，她很想鸵鸟的逃回家蒙在被子里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但下午还有比赛。
    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说，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好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再行动。
    机械的移动脚步，江雪的眼眸一片空洞，似乎眼前所有人尽皆隐身。脑中思绪飞快运转。直接打电话？被拒接或掛电话的可能性太高。下午一起放学，估计朱雨一见她就会直接离开。
    冷静，现在这种情形最忌讳心急，没有好好处理，同样的事情就会再发生一次。
    「韩江雪！」隐约听见茉如的声音。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茉如，如果造成朱雨和她的对立就不好了。朱雨之前好不容易对她改观的，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必须让这件事完美落幕。江雪迈开脚步，却异常沉重。
    「不要拦我！」好像是茉如的叫喊。「韩江雪，你站住！」
    「我很快就好了。」江雪回头，眼神毫无光彩，如牵线娃娃一般被坏情绪牵动，渐行渐远。
    不知走了多久，江雪彷彿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四周沉寂无声，彷彿连空气都已冻结。无目的行走，江雪最后来到科教大楼的后门，因为隐蔽，她常与茉如在这里聊天，避免骚动。
    总觉得，对茉如有点抱歉。
    「江雪。」是立枫的声音，一点都不温润，让她不太习惯。
    江雪转身，看着他，连自己都无法确定脸上掛了何种表情。「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里只有我。」立枫走上前，轻轻的把江雪拥入怀里。「看你这样，我会心疼。」他温柔的抚着江雪的背，低声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躲我……」
    江雪摇头。哪里能怪小枫，事情走到这一步，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吗？「我没事。」
    「不会有事的，相处本就会有误会。」立枫吶吶：「我寧愿你哭出来，也不要看你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是不会为这种事哭的。」还没难过到那种程度，还不是无法挽回，一切都还有转机，有什么好哭的？她只是一时愣住，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
    会好的，她心情的自我修復功能超强。
    只是这时候，在小枫温暖到不正常的怀里，她想偷懒，想暂时放空脑袋。什么都不要想，就这么静静的待着。江雪手环住立枫的腰，垂下眼帘。她决定这段时间，把诸多思绪暂且拋诸脑后。

 Chapter 5 逐渐崩塌的平衡（5）

    立枫陪她走回班上时，江雪的心情泰半已调适好。
    等会儿的大队接力，朱雨跟她跑同一棒次，且两班的跑道就在隔壁。江雪决定在无法逃离的运动场上强行解释，不管朱雨想听与否。她韩江雪虽然有时很鸵鸟，但也不是随便给人误会的！
    放开心胸全部讲出来！即使会说到令人尷尬的小枫的话题也无妨，尷尬总比解不开的心结好。
    「决定好了？」立枫站在江雪身后，专注替她梳理一头长直发，将之绑成马尾。
    江雪将鞋带系紧，点头。朱雨跑得快，上午的一百公尺也有拿到第三名，不可小覷，不论如何，话还没说完前，不能让她跑得太远，一定得死命的奔跑，即使现在她是异常虚弱懒散的三年级。
    「江雪你好幸福喔！」旁边有女同学露出羡慕的神情，把发圈递给立枫。
    这种满心纠结的情况下被说幸福，江雪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回应了，最后还是笑笑带过。「等会儿你也叫他帮你绑呀！」瞟了立枫一眼，她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还没补防晒。」
    江雪赶紧从包包里拿出防晒乳来，仔细的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抹过一遍。「还好你提醒我，你要不要也抹一点？外面太阳很大，不抹可能会晒伤喔！」
    「如果你要帮忙的话。」立枫笑得灿烂。
    「不是问你。」江雪把防晒乳递给身旁的女同学。「你绑好了没有？小时候不是帮我绑过吗？」
    「看你心情復原得那么快我就放心了。」立枫终于放下江雪柔顺的发丝，微笑。「就说衝劲十足的江雪最迷人，你一定可以成功的。」他站直身子，「该上战场了。」
    战场吗？形容得真贴切。大队接力固然竞争激烈，真正的战争还在后头。她得追着朱雨滔滔不绝的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悲惨的高三生不是受各种考试摧残就好了吗？
    江雪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还好吗？」立枫扶住她，免得江雪又跌坐下去。
    「有点贫血，没事，走吧，我现在可是等不及了！」早些把这件事解决，就能早些定下心来准备下个星期的段考，免得夜长梦多，掛在心上什么事也办不了。江雪站稳身体，回头对立枫笑了笑。
    走往操场中央时，同班的女同学皱着眉望着她，「江雪，你看起来有点苍白。」
    「应该是太阳打的光太强烈。」江雪微笑，「而且我的防晒乳有润色效果。」
    头是有点晕，但意识还清楚，景色也还没模糊，应该没什么大碍。站在一旁等候上场时，江雪注视着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的朱雨，握紧拳头。怎么可能在这里就退缩！
    她不要同样的事件再度重演。
    这一届三年级被封为顏值最高的一届，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大队接力，周围挤满学弟学妹观看，尤其第一组，随机抽籤居然也能把校花们和校草排在一起，个个都想在自己相机里留下他们的迷人姿态。
    枪声响起，第一棒出发，场外加油声与尖叫交织成一片黑压压的嗡嗡声向江雪袭来。她甩了甩头，必须保持清醒，以免等会儿说话口齿不清，语意传达错误就不好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江雪与朱雨都踏上了等候区。不好，朱雨班领先，不能拖，现在就得开始说。
    「朱雨！」
    「现在在比赛。」朱雨看也没看江雪一眼，身体摆着标准的预备姿势，准备一接棒就衝刺。
    「对不起。」江雪回头望着即将到来的跑者，心中十分焦急。「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们，我去找茉如，是因为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们讨论，不想你们为这件事情烦恼。」
    「那你就什么话都去告诉她，跟我说做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想这样跟你们形同陌路！」
    「你最好把我们当朋友了，能当你朋友的，除了小枫就是宫茉如了吧？」朱雨接棒，很迅速向前奔驰。
    江雪一愣，脑里再度空白，什么时候可以起跑？等会儿该说什么？而眼前似乎有雪花飘落。
    掌心感受到接力棒的冰凉让她稍微清醒，望着朱雨的背影，江雪奋力衝刺，哪怕脚步已有些不听使唤。前方景象彷彿老旧的电视出现白色干扰源，慢慢吞噬掉朱雨。
    「朱雨你等等！」她用尽全力迈开脚步，努力逼迫自己追上她，「我当然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是我最珍贵的朋友，从以前到现在的朋友，久别重逢后还肯接纳我的朋友啊！」
    这是喊叫吗？江雪觉得自己已经声嘶力竭，但什么声音都模模糊糊，彷彿隔了遥远。
    朱雨近在咫尺，她离接棒者愈来愈近了，快走了。
    不行！江雪伸出手，想揪住朱雨在空中飘动的袖子，「朱雨！我放学不跟你们一起回家是因为小枫的关係，你们一直以为我跟他在一起，但没有！我要怎么告诉你们我对小枫不是那种感觉？你们会信吗？我如果说你们刻意的笑闹都会让我心神不寧，你们会怎么想？所以我才选择不说的！」
    朱雨的脚步有些迟疑，而江雪硬是迫使自己逐渐失去知觉的腿移动。再往前一点，就能抓住她，大家把话说开，一切恢復到从前那样。视线开始模糊成黑幕，江雪伸长手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找宫茉如？你不知道──」传完棒后朱雨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江雪撞倒在地。
    「知道什么？」江雪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一片黑暗中，她什么也没有抓到。如果这是战争，她便输得一败涂地，接力没赢，话也没能说完。
    等着跑最后一棒的立枫赶紧过来扶起昏厥的江雪，轻轻摇着她的肩，「江雪！你听得见吗？」
    「天啊……」朱雨摀住自己闔不起来的嘴巴，「怎么会这样？」
    最后哪一班拔得头筹没人记得，清晰鐫刻在大家脑海里的，是被称为校园王子的男孩，不顾未完成的比赛与班级荣耀，一把抱起被称为昏迷不醒的女孩，在眾人注目下走往保健室。
    阳光洒落，男孩与女孩耀眼得不真实，彷彿能将走过的道路都闢成幻境一般。

 Chapter 6 心结必须好好解开（1）

    不知黑暗笼罩了多久，睁眼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中间镶着发出强烈白光的日光灯。刺鼻的药水味扑鼻而来，江雪皱了皱鼻头，而周遭的声音逐渐清晰。
    「到底是谁放她下去跑的？」那是茉如的声音，原先珠圆玉润的嗓音全失了踪影，变得尖锐而歇斯底里。「你不是不让我跟吗？你不是跟去了吗？为什么不盯着她吃点东西？」
    「看她状况那么差，你怎么好意思让她追我？」那是朱雨的声音，声音不如往日清脆，反而颤抖而略为沙哑。「想解释什么的一定要这么拚命吗？我又不是──」她一哽，说不下去了。
    「你们冷静一点，这不是小枫的错。」子琴的声音依旧温婉平静。
    「对啊，别骂小枫。」江雪勉强撑起身子，病房中的眾人赶紧围到床边。她硬是在苍白的脸上摆出一个笑容，喉咙还有点乾哑，「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说什么傻话！没事会跑大队接力跑到晕倒吗？」茉如眉头紧蹙，脸上写满担忧，傲气神采消失无踪。
    「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要不是你现在身体还虚弱，我一定狠狠的打你，像打韦致颐那样！」朱雨在一旁，眼泪都被心急逼出来了。「你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最好迟钝得感觉不到！」
    「别骂江雪了。」立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脸色仍旧惨白的江雪。
    「整件事情最该骂的就是你！」茉如看着立枫的眼神中充满怒气。
    「跟小枫没有关係，是我自己爱逞强。」江雪拉拉茉如的袖子，吶吶。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爱逞强！」朱雨锐利的眼中蕴含七分恼怒三分心疼。
    「好了，就别骂他们小俩口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下次别跑不就得了！」致颐拍拍朱雨和茉如的肩膀，立刻遭到茉如白眼。「唉呦，江雪都已经醒了，就代表没事了嘛！」
    江雪急点头。「我等会就去办出院。」说完她便伸手要拔扎在手上的点滴。
    「别闹了。」立枫按住她的手，「出院的决定权在医生手上。」
    「对了……接力后来怎么样了？」江雪乖乖收回手，望向立枫，「我有接棒给你吗？」
    「你比接力赛重要。」立枫微微一笑。
    江雪楞了楞，看向明显在忍笑的韦致颐，「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时间留给你们两个好好聊聊。」致颐笑得开怀，拉着朱雨和茉如离开床边，「你妈妈在跟医生说话，还不知道你醒了，我们去通知她。」
    「等等，朱雨……」江雪望着朱雨，踌躇着该如何开口。小枫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议，反正两家就在对门，联络也方便，但是朱雨的事情没有完全把话说开，她不放心。「我想跟朱雨聊聊。」
    朱雨抽出自己被致颐握住的手，走向江雪，表情看不出喜怒。「我们是该聊聊。」
    「小枫，你出去，我想单独跟朱雨谈。」江雪看向立枫，露出一抹笑，「我保证这次不会昏倒了，所以不必用那么吓人的表情看着我。」这样子的小枫，她不熟悉。
    「放心，我会盯着她，她一不行我就按铃叫医生。」朱雨对着立枫扯开一笑，挥了挥手，「不会有事了，盯着韦致颐，别让他像苍蝇似的一直烦人家宫大美女。」
    立枫点点头，目光没离开过江雪，「我等等就回来。」语毕，他拉着韦致颐离开。
    一直站在边缘的子琴看向立枫，又看向朱雨，「我……」
    「我来跟江雪讲就好，你出去没关係。」朱雨对子琴点点头。
    子琴看了江雪一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想法。而江雪只是对她微笑。
    「我们刚刚太吵了，应该会被隔壁的病人讨厌吧。」朱雨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对着江雪笑笑，「宫茉如很担心你，小枫被我和她骂了很久，直到你醒来为止。」
    「听起来，你应该不讨厌茉如啊……」江雪低头思索，摇头，「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气。」
    「我以为，你看不起我们。」朱雨垂着头，声音极低，发丝盖住表情。「子琴就算了，我长得没有宫茉如好看，成绩也没有她好，言行举止还很粗鲁，跟我当朋友很累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江雪皱了皱眉，「我是因为──」
    「我知道。」朱雨抬头，「当初你要转学回来，是小枫告诉我们的，是小枫要我们像对老朋友一样对待你的，不要因为五年而感到生疏，不要因为你已经长得不一样了而有不同态度。」她绞着手指，沉吟许久，下定决心后终于开口：「小枫说，你在那边并不愉快，所以我们必须成为你的依靠。」
    小枫怎么知道？她明明谁都没有说的。江雪盯着自己因捏紧棉被而泛白的手指指节，「可是我是一个消失了五年的人，除了小枫，我很少跟其他人联络，突然回来……你们很措手不及吧？」
    「突然回来就算了，我们敞开心胸，你还是一副生疏的样子。」朱雨顿了顿，「虽然后来有好一点，但宫茉如出现后，你开始冷落我们，开始只跟她来往。我们以为……对不起，我就以为你只想跟突然变成校园王子的小枫和校花宫大美女来往，像报仇那种苦差事才会找我。」
    「不是这样的……我……」江雪咬住下唇，深呼吸，稳住情绪。「我很喜欢你们，真的。」
    「我知道，你说的话我都有听见，等救护车的时候小枫也有跟我解释。」朱雨握住江雪的手，红了眼眶，「可是你想想，我打给你听到的都是支吾其词的回答，群组聊天你也整个神隐，这样要我怎么想？你应该要告诉我的，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是小枫又怎样？我还是……你是江雪吔！那个从小到大都当我专属小老师的江雪吔！是那个当我被误会时第一个跳出来为我说话的江雪吔！」
    「对不起。」江雪忍住盈眶的眼泪，「因为我消失了五年，而且……都高三了，我不想用这种感情的事情烦你们。」之前，就是因为太烦了，才会惹得雅寧不愉快不是吗？
    「说什么对不起？是我太笨，子琴不过……噢！我又不是不知道子琴她就是笨，又喜欢胡思乱想！」朱雨叹了一口气，「你不会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怎么会知道……」
    江雪望着满脸通红的朱雨，等待着她说下去。
    「子琴说，你会不会想把宫茉如拉进来群组里面，会不会想撮合她跟韦致颐，会不会……会不会后来我们两个就被排挤在外……」朱雨捏紧江雪的手，「我那时没有想太多……我……」她泣不成声，眼泪打在江雪的手上，「我喜欢韦致颐……你怎么会知道……你本来就不知道……」
    江雪瞪大眼，一时不知如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难怪……子琴本来就是该多想的不多想，不该想的想一大堆的傻妹，然后朱雨……她摇摇头，「没关係，我现在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朱雨说不出话，把头埋在江雪膝上，肩膀抽动着。
    「没关係了，事情过了就好了。」轻轻拍着朱雨的背，江雪感觉得到眼泪的重量就掛在双颊。明明不打算因为这种事流泪的，明明事情都解决了很轻松，明明……好奇怪，眼泪停不下来。
    江雪望着前方，勾起嘴角，「讨厌，误会澄清是好事，我们哭什么？」
    「为突然下降的智商哀悼啦！」朱雨抬起涕泪纵横的脸，拍了一下江雪的大腿，「你真的很烦吔！」
    「对啊……我们真的很笨。」很多事情，如果一开始就愿意说清楚，就不会有后续这些问题了吧？江雪摇摇头，温热的眼泪在双颊开闢渠道。
    如果跟雅寧也能早点把误会解开，是不是就不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了呢？

 Chapter 6 心结必须好好解开（2）

    救赎的下课鐘响起。
    盯着讲义上的一排矩阵习题，江雪放下自动铅笔，深吸一口气。教室里电风扇戛戛作响，迎面而来的是凉风。冷气也正常运行，室温保持舒适凉爽，而小枫坐在遥远的对角，同学们声音也不算干扰……但为什么她算个数学也能算得全身燥热？为什么算了那么久了也才算了十题？
    后天就要段考，这种速度时间内可算不完一张考卷。
    「哪里不会吗？」邻座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同学微笑着问。「一上课就看你在算这一页了。」
    江雪摇头，笑笑。「只是有点抓不到手感。」
    江雪的数学在班级排名是倒数的，老师特别叮嘱几个数学好的多多关照，换位子的时候还特地把几位数学成绩特别优秀的同学安排在她的附近，要不是立枫与她关係非比寻常，现在大概也在左右。
    「哦？」同学转头向教室右下角，「立枫，江雪算数学遇到困难了！」
    江雪满脸黑线。叫小枫做什么？她是算得慢又容易算错，不是不会算啊！而且就算真的不会算，旁边的同学也有能力解得出来吧？不一定要请到数学排行第一的小枫亲自指导吧？
    立枫闻言，很快的便到江雪座位旁边，对着她笑得灿烂。「在想哪一题？」
    「矩阵对我未来人生的意义。」江雪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喃喃：「早知道不要逼自己来读理组。」
    「你将来想读哪个科系？」
    「斯拉夫语系。」江雪摀住自己不受大脑管控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算数学算到脑筋不正常，跟小枫聊天又太放松，居然直接把自己想读的科系讲出来。她望着立枫的表情，有些忐忑。
    「那还真的没什么意义啊……以后睡不着的时候算个几题吧！」立枫的神情没什么异样，望着江雪，依旧满脸笑意。「为什么想读这个科系？」他突然问。
    「江雪，宫大美女找你！」一位同学叫道。
    门缝外除了热气，还有茉如美丽的身影。
    江雪对着立枫一笑，笑中带了一点歉意。她走到教室外，被蒸腾的暑气笼罩，眉头立刻皱起。
    茉如垂着头，下定很大决心才抬头。「今天放学，你还要跟我一起走吗？」
    「当然，在图书馆读书效率比较高。」江雪望着茉如，满脸疑惑，「怎么了？」
    茉如紧抿嘴唇，半晌才张开嘴，却踌躇着，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双手紧握，指甲都掐入掌心了，思索了会儿，她终于看向江雪，「我……不管朱雨跟你说什么，我还是……不管，你不能因为她就不理我。」
    「欸？」江雪楞了会儿，噗哧一笑。「朱雨才不是这样的人，她不讨厌你呀！」
    上个週末江雪和朱雨、子琴聊了不少，她一再强调茉如对韦致颐的感觉纯粹就是女主角对龙套角色，不会有任何想法的。而且群组里永远只有五个人，茉如绝对不会加入。
    朱雨也再三保证自己不排斥茉如，只是心里有些疙瘩罢了。
    「可是……立枫的朋友，那个谁，说朱雨是因为我才生你的气……」茉如咬着下唇，「我也想有个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啊……难得有一个人……」她低下头，越说越小声。
    「今天这样，不像你喔！」很难得见到茉如满脸通红，不敢直视别人的模样。江雪握起茉如的手，对她笑得温煦，「放心，我不会因为跟朱雨重修旧好就不把你当朋友。」
    「讨厌死你了！」茉如跺脚，用力抱住江雪，「害我担心成这样，我……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吔……」
    轻拍茉如的背，江雪失笑。
    「你那些讨厌江雪的朋友呢？」立枫站在门边，把江雪拉到自己身旁，斜眼看着茉如。
    「那些才不算！」茉如勾着江雪另一隻手，「江雪跟别人不一样，她不会在我面前说一些甜言蜜语，背后却人坏话，说我高傲，说我难搞，说我勾引别人男朋友……」
    突然觉得茉如很可怜，江雪拍拍她的肩膀，微笑，「不会每个人都这样的。」
    周遭的窃窃私语终于引起十二班教室外三人的注意。
    「现在是在演哪一齣？」
    「校园王子看着宫大美女的眼神很火大。」
    「不会吧？原来不是王子享齐人之福，是江雪女神啊！」
    江雪嘴角抽搐。还没完啊？这个花边新闻的时效性还真久。各种版本的臆测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是立枫跟她没有关係，而她跟茉如只是好朋友这个说法。大家想的都很戏剧化。
    「我先走，免得你听间话听得烦。」茉如昂起下巴，头一甩，带着满满的注视离开。
    「进去吧，我们班的同学比较冷静。」江雪推着立枫进教室，满脸无奈。
    「他们知道真相，都见怪不怪了。」立枫揉揉她的头发，即刻遭到江雪肘击。
    「还不是你灌输的错误观念！」江雪想到自己连掉个橡皮擦，邻桌的同学都要叫立枫来捡，脸上不自觉充满怨懟。「还是茉如好，茉如可爱多了，都不会乱造谣！」
    「我开始能明白朱雨的感觉了。」
    向来迟钝的女孩抬眼望着男孩，显然没能跟上他的思维速度。

 Chapter 6 心结必须好好解开（3）

    距离段考，还剩一天。
    江雪眉头扭成一团，绞着自己手指，等待交换改的数学考卷回到自己手上。紧张其实是不必要的，反正三年级上的数学学测不考，学得好或坏影响不大。但是……她不喜欢这种屈辱感。
    班上同学们自以为贴心，每次都要把江雪的考卷一路传到立枫的桌上，像是有强迫症似的一定要她们两个交换。其他科就算了，数学的分数两人总是判若云泥，两张截然不同的考卷得一路被同学们传阅，才能回到本人手上。改完高分考卷后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状况，帽上心头的又是另一股辛酸。
    而江雪刚刚改完一张九十七分的考卷，那三分还是因为答案没有写在作答区才扣的。
    「同学们，我把模拟考成绩单放在讲台上，想先看的可以自己来拿，也可以选择段考后再面对。这次大家的成绩普遍不理想，请不要被一次挫折打败喔！要打起精神来继续努力，别忘了明天就是段考囉！」导师笑得温和，从随身携带的米黄色手提包中拿出一叠成绩单放置桌面，而后离开教室。
    接到自己七十分的数学考卷后，江雪松了一口气。还没输得太难看，立枫还在分数旁边画了一个笑脸，写了「有进步」。现在该提心吊胆的是模拟考成绩，还有那个赌注。
    班上同学全挤到讲台周围翻找属于自己的成绩单，而江雪呆座椅子上，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这次她不知道立枫考题写得如何，只知道自己不大理想，但这次有可能平均分数都下滑，论输赢还太早。
    立枫在一群像在抢食的同学中特别鹤立鸡群，眼明手快的他很快便找到目标物，拎着两张成绩单朝江雪走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江雪，猜猜这次谁赢了？」
    江雪抬头，嘴角抽搐。「看你的表情……是我输了？」
    「总级分相同。」立枫把两人的成绩单摊在江雪桌面，俯首看着江雪由惊至喜的表情变化，那逐渐漾开的笑容，如莲花的盛开过程一般。「那么不想输吗？」
    「天啊！我以为这次会掉到五字头。」江雪拿起自己的成绩单细看，愈发笑得合不拢嘴，「数学居然没有拖我后腿！我的英文非选这次有被改到呢！」满心沉醉在意料之外的分数中，她无暇思考打赌的事。
    「吶，江雪，这样子算谁输谁赢？」立枫蹲下身子，凑近江雪，「还是算双赢？」
    放下成绩单，江雪微笑，「就算平手，我们创造出双赢的局面。」
    「那么从今以后你不能把我当作从前那个小枫。」他勾起一抹灿烂如骄阳的笑。
    「欸？」江雪楞了会儿，连忙摇头，「我又没有输，为什么要答应你？」
    「双赢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立枫眨眨眼，「我也会遵守承诺。」
    江雪低下头，「那你从今以后不准摸我的头、说一些奇怪的话。」她抬头，坚决的望着立枫，伸出小拇指，「我不把你当小枫看，你不准做一些会扰人心神的事情。严格执行，不许赖皮！」
    「扰人心神的事情？」立枫伸出手，勾着江雪的小指，勾起嘴角，「判断标准呢？」
    江雪语塞，一时也说不上来。约定得这么曖昧对她而言很不公平，要是小枫刻意为之，她的心早被干扰了，这时再谈标准有什么用？江雪收回自己的手，捏紧制服裙襬。这样就不算双赢，而是她输得莫名其妙了。只有把小枫想成从前那个小枫，她才能克制自己的心别胡思乱想。不把小枫当小枫，再加上根本没有明文规范的小枫的言行，她的心情绝对会被影响，学测都还没考呢！怎么能这么分心！
    江雪摇摇头，盯着立枫的眼神中带着斗志，「不行，我们一定得分出个胜负！」
    立枫挑挑眉，笑容依旧，「你想怎么分？」
    「猜拳，简单快速又公平。」江雪伸出拳头，「输了不许耍赖喔！」
    三秒鐘过后，江雪恨恨的看着自己出的石头，和立枫出的布。
    「不许耍赖喔！」立枫一笑，揉了揉江雪的头发，拿起自己的成绩单，正要回座位。
    「等一下！」她不甘心，好不容易这次平手，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我觉得这毕竟是一次正经的模拟考，用猜拳的方式太过草率，我们比总分，这个总不会一样了吧！」
    立枫笑弯了眼，肩膀笑得抽动不止。「不是说不耍赖吗？」
    「我提出的是正经的请求，才不是不认帐。」江雪心虚别开眼。
    「你从小就不服输。」宠溺的望着江雪一眼，立枫收回眼神，扫过成绩单上五科的原始分数，立刻心算得出总分，「四百九十。」看着从书包里拿出计算机的江雪，他噗哧一笑。
    按着计算机，江雪的眉头越锁越紧，「骗人……」她吶吶。「你一定有算错！」她一把抢过立枫的成绩单计算，最后显示出的结果仍然相同。江雪垂下肩膀，「你怎么这次社会考特别高分？」社会科满分分数最高，而江雪自认绝对可以凭社会科一口气补回数学输的分数，没想到居然还是输了五分！
    「这次没话说了吧？」立枫把脸凑近江雪面前，笑得醉人，「我赢了。」
    「我知道。」江雪低下头，用力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早知道不要自作聪明了！
    上课鐘声响起，
    立枫移动脚步，到江雪身旁弯下身子，将嘴唇凑在她耳边。「别把我当以前的小枫。」他压低嗓音，敛起笑顏。「约定好的，不许耍赖」语毕，又带着笑容站直身体。
    突然这样的立枫，让江雪很不习惯。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她点头。那该把他当什么好呢？校园王子？校园老公？当什么可以让心情平静些？用手托着下巴，她觉得很是困扰。
    国文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检讨考卷，而江雪继续在内心痛骂自己自作聪明。
    她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再也别想这个问题！

 Chapter 6 心结必须好好解开（4）

    「没关係，从前你赢太多遍，总是要还的。」朱雨拍拍江雪的肩膀。「别沮丧了。」
    久违的跟大家一起回家是很开心，但江雪仍旧垂头丧气。这次段考难得不是数学拉分，而是物理一下子把差距拉大到国英补不回来的程度。总觉得，每次打赌都是她输啊！
    这种时候，特别想去图书馆专心读书。
    「别那么失落嘛，感觉跟我们一起回家很勉强似的。」致颐瞄了江雪一眼，「如果你能把宫大美女一起找来就好了啊……我们六个一起走，两两成对不是很好吗？」
    「茉如家不顺路。」江雪白了他一眼，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傢伙存什么居心，朱雨还真是可怜啊……
    「你以为人家想要跟你一起走啊！」朱雨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等一下，你去过宫大美女家？」致颐摸着吃痛的头，瞪大眼睛，「你不但有宫大美女的手机号码，有她家的住址？韩江雪，好歹我们朋友一场，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交出来！」
    江雪吐了吐舌头，迅速的换了个位置，走进立枫和子琴之间，离致颐更远一些。
    「小枫，你看你家江雪啦！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他把朱雨挤到后方，勾起立枫的手，表情委屈得彷彿是受恶婆婆虐待的小媳妇，「你评评理，你评评理啊！」
    立枫把黏在自己身上的致颐推到一边，「想要自己去找本人要。」
    「护妻狂魔！」他撇过脸，又不死心的转过来，「欸，她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标？」
    「该转弯了！」朱雨拖着韦致颐的书包后退，转进那条巷子里。
    「你不是跟子琴走的吗？」韦致颐满脸奇怪的看着朱雨，「怎么转这边？」
    「我要去你家附近的地标文具店买东西啊！」朱雨笑出一排牙齿，狠狠的往致颐得手臂一掐，「不愿意啊？跟我一起走很委屈吗？」语毕，她拎着他消失在馀下三人的视线范围中，隐约还听得见致颐的哀号。
    江雪与立枫相识一笑。
    「那个……」子琴抬起头，望着立枫，又看向江雪，「我……」她咬住下唇，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吗？」江雪的目光落到从刚才开始就像在思考些什么的子琴身上。
    「我在想，用打赌的方式，说不定可以逼迫自己更认真念书，所以……我也想一起赌，赌最后一次模拟考！」子琴说完立刻又低下头，「可以让我加入吗？」她吶吶。
    江雪笑了笑，点头。「当然好啊！你想赌什么？」子琴成绩一直以来都在高水平，如果让她加入了，更能督促自己认真念书，何乐而不为呢？「什么都可以喔！」
    「小枫，可以吗？」子琴怯怯的瞥了立枫一眼。
    立枫轻轻的点头，一笑。「江雪都说可以了。」他顿了顿，「赌注要是能力范围内的喔！」
    「谢谢。」子琴如释重负，抬起头，露出一抹甜甜的笑，「那我先回家囉！」
    路灯一盏盏亮起，目送子琴的背影离开后，江雪转头看向立枫。「感觉子琴特别在乎你的感受啊！」
    「难得这次没有那么迟钝。」揉了揉江雪的头发，立枫笑笑，「嫉妒了吗？」
    「嫉妒什么啊？」她拨开立枫的手，「还有难得是怎么回事？我哪里迟钝？」
    立枫摇摇头，微笑，「吶，江雪，下次模拟考，你想赌什么？」
    江雪皱起眉，垂下头思考。感觉能赌的都赌完了，还有什么能拿来当赌注？而且她总有种这次又会是立枫赢的感觉，「突然这样问……我想不到啊……」
    「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再也不能否认我们两个的关係。」立枫笑得灿烂。
    「我们的关係？这不算否认，这叫澄清！」江雪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哪有什么关係？」突然很恨把平手变得全盘皆输的自己，小枫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了。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立枫停下脚步，双手搭上江雪的肩膀，与她四目相接。「别把我当成从前的小枫，看着我的眼睛，你能说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望着立枫彷彿纳入满天星斗光华的双眼，江雪开始心跳加速，周遭瞬间瀰漫着曖昧的气息，让她呼吸困难，连发声都有问题。转过脸，江雪不打算回答。
    冷静，他是小枫。即使不是从前的傻白甜，还是好朋友，那个知道她受了伤逃回故乡，仍然愿意找从前旧友给予她温暖与关怀的好朋友。即使小枫不再害羞懦弱，朋友关係仍然不会改变。
    韩江雪，冷静。
    「江雪。」立枫捧起江雪的脸，让她无法逃避，只能直视他炙热的眼神。「告诉我。」
    「小枫……」
    「别把我当成以前的小枫，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江雪一愣。
    回过神来，她拨开立枫的手，「前面还有路人，别这样。」江雪吶吶，背过身子，继续向前行。「小枫就是小枫，就是我的朋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关係？最牢固的友情都会动摇，更何况是其他的情感？
    江雪不想那种事发生在立枫和她之间，她很鸵鸟，没有勇气承受失去的痛苦。
    「韩江雪！」很难得的，立枫大声吼了她的名字。
    江雪没有回头，但走在前头的两个人停下脚步。低着头，她急急向前，想尽快逃离，却不慎撞上前面女人的肩膀。「对不起。」她低声道，抬头，江雪的脚被钉在地上。
    穿着一袭优雅鹅黄色连身洋装的女人立刻放掉紧牵着的男人的手。「江雪，我以为你去图书馆……」
    那是江雪妈妈，穿着新衣服，梳了新发型，她没有认出自己母亲的背影。而那个男人，是立枫爸爸。
    今天，老天爷是打算毁灭她吗？
    「江雪，你听我解释……我……」
    「妈妈，我得一个人静一静。」江雪道。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小枫不想跟她当朋友，她妈妈跟小枫爸爸可能也不只是朋友。天……什么时候的事？
    江雪握紧书包背带，拔腿狂奔，好似有千万头野兽在后面追赶似的。
    「小枫……」立枫爸爸看着站在后头的儿子，踌躇着如何开口。
    「我很早就知道了。」立枫勾起一抹笑，「我不要紧，江雪的打击可能很大。」
    江雪妈妈叹了一口气，「瞒不住了。」
    一弯弦月从云层里探出头，很快又隐了去。

 Chapter 6 心结必须好好解开（5）

    心情完全无法平静，短短几分鐘内发生的事情带给她的震撼太大，江雪无法控制自己打结的脑袋开始运转。冷静，即使上天想要用这种方式在学测前动摇她的心志，她也不能屈服。
    不知泡在浴缸里多久了，江雪的皮肤开始皱起，嗅觉也逐渐疲劳，闻不到用浴池中绿茶香味。整间浴室烟雾瀰漫，她抱着膝盖，将整个身体埋入变温的绿茶浴中，只留鼻子和眼睛在水面上。
    冷静下来，她得冷静下来。
    首先是小枫的事，他的心意表现得很明显，她想忽视装傻都办不到。但是，现在大家都还是学生，眼前都有升学这个共同的最大敌人，如果好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枫，他应该能明白。
    身为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
    不行啊！江雪用力把头压进水中，抬头，大口喘着气。她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别忘了自己再高一高二做了什么，努力念书上台领奖只希望那个人多注意自己一点，学业表现只是恋爱的辅助工具啊！
    暂且别想小枫，妈妈的事呢？江雪望着天花板，蒸气凝结而成的小水珠成受不了重量而滴落，打在她的额头上。是啊……爸爸在她出生没多久就因车祸过世了，怎么能要求妈妈一直孤家寡人的呢？尤其自己又即将要上大学，这个家真的会只剩下妈妈一个人，找个伴也是应该的。
    江雪站起身子，走出浴缸外，一边用毛巾擦乾身体，一边用额头轻轻撞着墙壁。
    只是为什么那个伴会是小枫的爸爸？他们两个不就是交情好一点的朋友吗？什么时候有这种超友谊的情愫產生？江雪停下动作，盯着白色的墙，叹了一口气，又用头继续撞。为什么会这样？她要用什么态度面对立枫爸爸？又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立枫？
    深吸一口气，江雪停止自虐，围上浴巾，把头发包在毛巾里。她现在不能被影响，妈妈想跟谁在一起，她不能干涉。反正……都要上大学了，对她而言影响并不大。
    对啊！只要咬牙撑过这几个月的尷尬期就好了。现在她该做的事只有一件：静下心来好好念书，为即将到来的学测做准备。痛苦只有这一段时间，牙一咬眼一闭就过了！
    对，放宽心，时间过了一切都会好转！江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抹笑容，转过身，打开紧闭已久的浴室门扉，白色蒸气衝出外头，然后她尖叫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立枫站在浴室门前，满脸无辜。「你已经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我担心你晕倒。」他盯着满脸惊恐的江雪，轻轻一笑。「正打算要破门而入，你就出来了。」
    「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昏倒。」江雪瞟了立枫一眼，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不自觉低下头回避他的眼神。为什么小枫可以表现得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她却无法？「你来做什么？」江雪低声问。
    「我爸爸和你妈妈正在讨论事情，他们都很担心你。」立枫望着江雪，刚洗完澡的她脸颊红润像刚熟成的苹果，雪白的锁骨上还留有几颗水珠，浑身散发出沐浴乳的花香味。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江雪的脸蛋更红了，揪紧浴巾，她转过身子。「又没什么可看……」那个视线角度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好想找个洞把自己永远埋葬，总比羞死强。
    看见江雪的反应，立枫噗哧一笑。「自卑吗？」他刻意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我完全不在意喔！」
    「离我远一点！」江雪回头，眉头拧得紧紧的，双颊的火红都烧到耳根子去。「既然你爸爸和我妈妈在讨论事情，你来我家做什么？」她的心跳因为立枫而加快，呼吸速率也逐渐失调。
    「讨论事情。」立枫捏着江雪的肩膀，把她转向自己，脸上笑容依旧，「把还没说完的事讲完。」
    「我……」江雪垂下头，突然失去勇气。明明在关在浴室时有想出一套说法，虽然由她来讲不足以取信于人，但至少还是可以搪塞的藉口。为什么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雪，看着我。」立枫捧起江雪的脸，逼她直视自己，「告诉我。」
    「我都已经说完了。」江雪深呼吸，望着立枫明亮的双眼，一时之间气势弱了下来。「我们不能这样……」对她而言，小枫就是小枫，是挚友，其他多的不必多想，也不能多想。
    「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枫，你是──」江雪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立枫堵住了。她的脑中瞬间空白，但感官还是正常的，这种感觉跟茉如的感觉极度不同。她的心跳和呼吸快速到几乎感觉不到，像被人夺走一般。江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做。
    立枫的唇瓣柔软，不像茉如那种破釜沉舟绷得死紧的嘴唇。他散发出的味道如同阳光洒落草地的清新，与茉如身上浓郁的玫瑰香味截然不同。江雪觉得四周都在旋转，大脑应该是空白的，为什么能够想这些事？唇上的感觉神奇而微妙，她的身体酥软，使不上力。
    不能沉醉呀！江雪把手贴在立枫胸前，试图推开他，却是徒劳。用牙齿囓咬他的下唇，却像是一种情绪。立枫彷彿受了鼓励，一手捏着江雪的下巴，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
    不能这样的，不该这样的……江雪这么想着，双手却无法推开他，像是身体拒绝让她使力。像是被一股甜蜜的螺旋往下捲，她无法挣离，也不想挣离，只是一个劲的往下沦陷。江雪闔上眼。
    男孩与女孩在浴室门前忘情拥吻，而女孩妈妈恰好走来。
    「江雪，妈妈决定……」看到这一幕，江雪妈妈楞了一会儿，很快的调整好心情。「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而后转身匆匆离开现场。
    这时江雪意识全部恢復了，用力推开立枫，她大喊：「妈，你误会了！」
    江雪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丧失理智，彷彿智商一瞬间都被剥离，只剩感性行动。太失常！她必须再找另一个两小时来冷静脑袋，好好釐清思绪，说不定得再打电话给一个人发洩。
    可恶，该打给谁啊？
    气急败坏的瞪了立枫一眼，江雪如狂风一般衝回自己房里，留下立枫站在原地，微微笑着。
    嘴硬骨头酥啊……他默默想着。

 Chapter 7 还不能太早爱上你（1）

    一换好衣服，江雪立刻将自己紧紧用棉被捲着，头用力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开始崩溃的放声尖叫，层层布料包覆下，消音效果还不赖，不会吵到邻居。
    为什么事情会那么失控？跟小枫接吻就算了居然还被妈妈看见！她好想就此消失在地球表面。把满腹怨气吼完后，江雪抬起头，拿起手机搜寻联络人名单。她亟需找人说说话。
    该打给谁？这时候能打给谁？这种事能告诉谁？不要是会见到小枫的人，这样对她这个尷尬症患者而言反而更加折磨。通讯录一半以上被删除了，不够熟的也不能说……不会是学妹，那么久没联络了，上次说要打给她也因为诸多事务而延误，可是她很容易大惊小怪，不行。
    江雪的目光停留在刘宗原的名字上。想到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男孩，她慌乱不安的情绪逐渐缓和。想起高一时跟他告白，人家以学业为重当理由而拒绝，她居然还能奋不顾身的继续喜欢下去，当时的自己，还挺勇敢的，怎么现在连一点喜欢和被喜欢的勇气都没有了呢？江雪一叹，额头贴上手机萤幕。
    嘟――嘟――嘟――手机传来的声响吓了江雪一跳。她抬起头，看着拨号中的手机，惊叫一声，当下手足无措，如果掛掉他会不会回拨？如果他接了她该说些什么？天啊！
    不会接的，刘宗原那么用功的人，念书的时候手机一定关静音。江雪捏紧棉被，伸出手指想要掛掉电话，大不了等会儿再发封简讯说自己不小心按错误拨电话就好了。
    对，这样就好。江雪的指腹点在萤幕上，正要滑动时，电话接通了。
    「江雪。」清冷的男生声音传来，江雪退到床角，捏着棉被，满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的手机。
    为什么他会接电话？今天真的是她的末日吧？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的！妈妈和小枫爸爸的事已经很令人头痛，小枫的事更是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刘宗原接了这通电话后，江雪自己变身成那头孱弱不堪的骆驼，即将被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压死。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的问句。
    江雪放下棉被，慢慢爬到手机旁，深呼吸，试图以最平稳的嗓音开口：「我想问你，准备学测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这么心无旁鶩，对周遭发生的事完全不闻不问。」
    沉默了，宗原被她这个诡异的问题弄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江雪咬着下唇，颤着手拿起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静静的等候他的回应，心里期待人家先掛电话。
    半晌，宗原低声道：「对不起。」
    「欸？」突然被道歉，江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为……为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他吶吶，「雅寧也是。」
    江雪捏紧手机，尽力保持语调平静。「等我电话做什么？大家都是忙碌的高三生，你和雅寧都是，哪有时间管我？」江雪乾笑几声，「我已经转学，事情……也算都完了，等什么呢？」
    江雪垂下头。明明只是想要找个人诉苦，为什么会滋生出这么多事？说真的，从前的事她不想再提，如果刘宗原没有接电话就好了！心里闷闷的，跟刚刚的慌截然不同。
    「事情没有完。」一如既往，宗原总能像是局外人一般抽离疏远，连音调都能感觉出来。「江雪，我并没有一直都心无旁鶩的准备考试……」他再度陷入长长的静默。
    心绪乱成一团，新事旧事全数混杂在一块儿，江雪把背靠在抱枕上，闔上眼，轻声道：「吶，我现在不想提以前的事，告诉我，你们过得好不好就够了。」
    「你呢？」
    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江雪双手垂在腰际，思索了会儿，才再度提起手机。「我很好，老朋友们对我很好，新交的朋友对我也很好，一切都好。」原本想找人吐苦水，看来心里话又要再向上堆积了。
    「雅寧很想你。」他顿了顿，「你们需要好好谈谈。」
    「你不懂雅寧。」江雪吶吶，忍住泛酸的鼻头，往事既然不堪回首，那么乾脆别想了！「对不起，我刚刚只是不小心按错。问题是乱问的，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小心扯了太多，先这样，再见……」说再见，真的会再度见面吗？江雪咬住下唇，良久，她道；「到此为止吧。」
    从前的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主动掛掉刘宗原电话，从前只要能跟他讲话就会开心得不得了，现在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傻得可爱。啊……又有一种岁月催人老的感叹浮上心头。
    每个人都变了呀！不只小枫，她自己也是。
    小枫啊……为什么这种时候会突然那么想他呢？为什么会突然记起他说的每一句话呢？江雪把头埋进膝盖里。她都快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了，好像智商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江雪决定今天不念书，熄灯睡觉，如果有幸能睡着的话。
    黑暗中，手机萤幕一亮，有人传来简讯。江雪看也没看，只是把它翻面，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

 Chapter 7 还不能太早爱上你（2）

    「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闷闷不乐的。」茉如闔上歷史讲义，美丽的双眸中映出江雪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不是苏立枫又跟你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害你完全念不下书？」
    週六午后，江雪主动邀茉如来家里陪自己念书。两人关在书房里，暂且与外界隔离。有个人陪，江雪心里感觉踏实些，不会有独自一人时胡思乱想的情形发生。
    「不关他的事。」江雪才说完，立刻摇头。应该是说，困扰她的事情太多了，不全然是小风的问题，轻轻叹了口气，她搁下划重点的黄色萤光笔，望着茉如。「你的目标在哪里？」
    「欧语系法语组。」茉如的回答中没有半点迟疑，「你呢？」
    「我……」江雪捏紧衣襬。小枫都知道了，再者，距离学测也剩没几天了，没有理由继续瞒着。她轻轻勾起一笑，「斯拉夫语系，如果顺利，我们也许可以上同一所学校。」既是国立大学，又囊括了多种语言学系，那所大学大概是她们心中的不二首选。
    茉如与她相视一笑，证明江雪并没有猜错。「你怎么会想读那个科系？」
    江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大腿，半晌方道：「我是江雪嘛，当然特别嚮往寒冷的国度。」她抬头，看着茉如，「而且，当冷门语言的翻译比较抢手啊！」
    「那你怎么不去学企鹅讲话？南极更冷，更适合你。」茉如瞟了江雪一眼，「你是真心想读吗？」
    「南极就没有江了吧？」江雪低头望着地理讲义上的洋流分佈图，「虽然理由听起来很扯，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斯拉夫文化，我怕被取笑，一直不敢跟其他人说呢！」
    「人各有志，有什么好笑的？你想太多了。」茉如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几本轻薄的言情小说排到桌上，望了江雪一眼，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吶，江雪呀，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困窘的扯了扯嘴角，江雪摇头，「呃……不是吔。」
    「一定又是苏立枫！」茉如咬牙切齿，「他想读哪间学校？」
    江雪沉默了半晌。很久之前问，小枫说还不确定，但现在高三上学期都要结束了，总该有点想法了吧？而她后来居然就没有问过他了，只知道要去同一个城市，那个学校很多的大都市。「我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没有告诉你？」茉如皱起眉，「他应该会想方设法到你身边去，那里有数学系吗？」
    江雪噗哧一笑，「我不觉得小枫会选数学系。」而后她皱起眉。她对小枫的认识一直停留在国小时期，知道他喜欢躲在角落画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他兴趣是什么，江雪还真说不上来。
    「你偶尔也关心他一下嘛。」茉如撇过头，「他前几天来找我，说你最近遇到不少事，心情不太好，与其丢你一个人把自己闷死，不如让我陪你聊聊。」她顿了顿，「他的语气虽然没有很好，但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而且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低下身段求我。吶……江雪……你还要不理他几天？」
    「直到考完学测！为了我的成绩着想，我这一个半月要摒除杂念，把自己当尼姑，斩断情丝，与世隔离！」现在一看到小枫，心就会不受控制的乱跳，从前还不会的。这种感觉很失常，彷彿丢失了自己一样，之前喜欢刘宗原都没有那么失控，这次情况严重，必须慎重处理。
    「情丝？」茉如低头挑出总裁系列其中一本，递给江雪，「你看这本。」
    「嗄？」看着口袋书大小的封面上印着的美丽女人，江雪摇头，「我们要考试吔。」
    「念书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上次的模拟考你都能过筛选标准了不是吗？我要的科系分数比你高，我都没唉唉叫了。读这么小一本，不用花多少时间。」茉如硬是把书塞到江雪手中。
    「你平时都这样放松心情的吗？」她盯着封面，真的不想把宝贵的唸书时间拨到这上头，看茉如点头后她翻到书背，江雪读了一会儿文案，嘴角抽搐了几下。「为什么是这一本？」
    「我自己也是刚租，还没读过，不过文案还满符合你现在的情况啊！」茉如昂起下巴，「我挑书的眼光向来很准的！你看，女主角莫名其妙成了总裁的人，要躲也躲不长久，是不是很值得参考？」
    江雪满脸黑线。「他们不用考学测。」
    「学测总有考完的一天吧？」茉如望向江雪，「那你会接受他吗？」
    「我记得你很讨厌小枫，为什么现在一直帮他说话？」江雪放下手上的小说，继续埋首讲义中。
    「我是很讨厌他没错，但他既然都答应帮我赶那个谁了，我当然也要回应他的善意。」茉如笑了笑，「你都皱眉念书两三个小时了，休息一下没关係。」
    她就这么被自己的朋友卖了？江雪抬起头，恨恨的盯着满脸得意的茉如。「我们刚才都在聊天。」
    「可是该聊的都没有聊到。」茉如挑了一本自己要看的小说后，又把其他本收进背包里。「你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即使帮不上忙，我也想分担一下那种压力，朋友不就是要这样吗？」她望向江雪，很快的又别开眼，「我才不管你要不要接受苏立枫，只要你，我的最佳女配角幸福快乐就好。」
    江雪一愣，垂下头。原来茉如是这么想的，她还真是自私习惯了，都只想到自己啊！过了会儿，江雪缓缓拉开一抹浅笑，拍拍茉如的肩膀，拿起桌上的小书。「我会遵从我们最佳女主角的懿旨参考一下，让心情舒缓些。」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书页。「等我组织好自己要说的话，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有个那么关心自己的好朋友，看本对学测毫无助益的书又如何呢？江雪翻开书页，映入眼中的文字跳跃，而她脑中正在盘算一会儿如何开口，事情太多了。
    几分鐘后，她认真的投入小说内容中。男主角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步进攻女主角的心，当女主角发现时已经整颗心都沦陷了。好可怕的剧情，茉如在胡说什么？这根本不符合她的情况！
    江雪用力合起小说。她绝对不会变成那隻莫名其妙就被煮熟的青蛙！
    一定要爬出来，趁着水还没沸腾。

 Chapter 7 还不能太早爱上你（3）

    江雪这次是玩真的，不跟立枫说话的气魄谁都看得出来。模拟考完的午休时刻，朱雨捧着便当，动也不动的盯着面容平静的江雪，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你还是不跟小枫说话啊？」
    「考完学测再说。」江雪抬起头，微笑。这次的模拟考考题写起来意外顺利，向茉如诉苦后，念起书来格外心无旁鶩，完整复习高一高二的内容，连数学都没有想像中的棘手了。说不定这一次她可以赢！
    「欸，都要考学测了，到底是哪个学妹又来跟小枫告白，是不知道江雪是大醋桶吗？」韦致颐满脸忿忿不平，放下筷子，「小枫跑到哪里去了？他还真的这样放你不理他？」
    朱雨白了致颐一眼，继续看着江雪，「小枫这次做了什么事？」
    江雪低下头，拨着便当中的豆芽菜，没有打算回答，就像那天她也没把这件事告诉茉如一样。太羞耻了，完全无法啟齿！当下的场景、动作和穿着都太不恰当，太引人遐想了！
    「又有豆芽菜？」立枫凑到江雪身边，吓了她好大一跳。
    为什么突然冒出来？江雪惊魂未定，心跳急促，双颊瞬间泛红。她挪了挪身子，贴近朱雨一点。事件发生后的几天，她专心准备模拟考，坚持不听不闻不问，立枫也识趣的不来打扰，两个人一起上学途中也没有互动，只是静静的走着。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忽然出现在她身旁还说了话？
    还是秉持自己的原则，江雪静默不语，不打算答理立枫。
    入冬后的天气渐寒，一阵冷风吹来，冻结他们之间的空气。立枫望着江雪，试图用脸上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融化江雪筑出来的冰墙，他知道那个女孩绝对会心软。
    致颐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两个默不作声的朋友，丧气的垂下肩。「那么冷的天我还陪你们坐在风口吃午饭，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江雪，你回句话啊！」
    所以今天朱雨约她吃午餐是小枫的安排？江雪锐利的眼神扎到朱雨身上。为什么她的朋友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收买？这样不妙。她想到前几天茉如给她看的小说内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才不要莫名其妙就变成小枫的人。
    朱雨一副无辜的表情，忙着摇手，指向韦致颐，撇清一切责任。
    江雪瞪着韦致颐好一段时间才缓缓转过身子，面向墙壁。
    「你该好好跟你妈妈谈谈了。」立枫跟他们一样坐在走廊地板上，从容不迫的道。
    「你跟你妈妈怎么了？」朱雨立刻发问。
    「没事！」江雪转回身体，恶狠狠的瞪着立枫。这傢伙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为了逼她开口居然在朱雨和致颐面前提起这件事，太过分了！「苏立枫，我们单独说话。」
    朱雨和韦致颐交换一个眼色，没有多说什么，很贴心的离开现场，留下江雪和立枫相视无语。
    江雪的发丝被寒风吹起，眼神也冰冷冷的。
    「不冷吗？」
    「我从来不怕。」
    「我怕。」
    江雪愣住，盯着朝自己靠近的立枫，赶紧后退，背部贴在墙上，她无处可逃。怎么办？现在她要怎么应对才好？左右找寻可以利用的工具，却只看见一片空荡荡的地板。牙一咬，江雪把便当盒举到立枫眼前。
    「举案齐眉？」立枫挑了挑眉，接下只剩豆芽菜的便当盒，眼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嗄？」江雪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瞪着立枫，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烧出洞来。「明明这几天都没来搭话，突然跑来想说什么？」她都已经决定要在学测前斩断外界纠葛了！那天之后，连跟妈妈也没有好好说上话，一方面是因为妈妈跟立枫爸爸的恋情，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立枫跟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係！
    「对不起，让你委屈了。」立枫仍旧嘻皮笑脸。
    「谁委屈了？」江雪的眼中杀气沸腾，她好想从前的小枫！
    「如果不是你，就是你妈妈了吧？」立枫敛起笑容，「你不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江雪摇摇头。「妈妈有伴是好的，我只是一时被吓到。」她垂下头，「你倒是接受得很快。」
    「是你迟钝，我很久以前就看出来了。」立枫摸了摸江雪的头，立刻被她冰凉的手拨开。「你的手好冰。」他握住她的双手，向她微笑。「江雪，他们已经在讨论婚事了。」
    「欸？」江雪瞪大眼，一时忘记把手抽出来，被立枫温暖而厚实的双手握着，有种踏实感。「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问完两个蠢问题后，她很想咬舌自尽。
    「你需要静下心来，我也得好好念书了。」立枫离江雪更近一些，轻声道：「再婚没什么不好，再过几个月，我们就都离开了，两个人互相照应也有个伴。」
    江雪慢慢的把手收回，低着头，脸上热烫烫的。用这么曖昧的语气，她都要分不清他说的两个人是哪两个人了。话说回来，妈妈的事，她还真没仔细关心过。她从来只想着自己。
    忙着追逐自己的梦想，周遭的人想法如何，她完全没有顾虑过，江雪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望向立枫，表情软化许多。「你决定好了吗？关于未来的出路。」
    「很难决定。」立枫若有所思的望着江雪，良久，才缓缓说道：「太多因素需要考虑。」
    「不管在哪一方面你都能有出色表现，将来的出路很广泛，一时之间反而难以抉择吧？」江雪的双眸映出立枫的倒影，「你的兴趣呢？」她想多关心对她而言重要的人一点，妈妈、小枫、茉如、朱雨……。
    「你。」立枫揉了揉江雪的头发，「做什么都好，读什么都好，只要你在，一切都好。」
    「我问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立枫表情没有半点戏謔。
    「快打鐘了，回教室吧。」江雪逃开他的视线，站起身子，匆匆迈开脚步。
    她无法躲着小枫躲到学测结束，那她就得尽其所能的逃避这个话题。现在还太早，不能分心，还不能正视这个横亙在他们之间已久的问题。江雪拍拍自己的双颊。清醒点，凡事有优先顺序，现今大学为重！
    立枫静静的望着江雪仓皇逃离的背影，「胆小鬼。」他无奈一笑。
    那是他守候已久，最勇敢也最鸵鸟的女孩。

 Chapter 7 还不能太早爱上你（4）

    听见门铃响起，江雪打开大门，看见朱雨和韦致颐满脸笑容，嘴角抽搐了几下。「什么事？」
    「生日快乐！」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大喊。朱雨道：「从前都没注意到你的生日就是圣诞节吔，你怎么没有跟我们说过？之前都只庆祝圣诞节，这次要连你的生日一起庆祝！」
    「谁告诉你们的？」看到他们曖昧的笑脸，江雪立刻明白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打算。「呃……我跟我妈妈还要出门。」
    「欸――你们要自己出去庆祝吗？」韦致颐面露失望，「小枫知道吗？」
    江雪正要开口解释，就看见立枫从对门匆匆出来，「你们太早来了。」
    果然是小枫策划的！「我不过生日的。」江雪道。
    朱雨和致颐面面相覷，而立枫一派轻松，笑容依旧，「就当庆祝圣诞节吧！我都跟阿姨说好了，」
    「妈妈也知道？」她突然有一种全部人都变成小枫眼线的感觉。「可是今天――」
    「我们都知道。」立枫打断江雪，微笑。
    圣诞节，是江雪的生日，也是她爸爸的忌日。妈妈临盆当天，爸爸出了车祸，就像一命换一命似的，她平安出生，而爸爸就这么撒手人寰。过了那么多年，妈妈已经释怀，但江雪自己还是很介意。
    「江雪，快让大家进来啊！」妈妈拉开门，让眾人进了家门，对着江雪笑得温柔。「小枫前几天就跟我提过了，我们去看爸爸，他们在家里佈置，等我们回来，派对就能开始了。」
    盛情难却，连妈妈都被收买了，江雪不好推辞，只能用充满恨意的眼神刺向立枫。
    「这可能是最后一年一起过生日和圣诞节喔！」立枫丝毫不受影响，揉了揉江雪的头发，「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的，子琴和茉如等等就会到，你们安心出门吧！」
    江雪拨开立枫的手，低下头。都不知道该不该气他了。
    门铃再度响起，是茉如拎着大包小包来了。
    「生日快乐！」语毕，她立刻给了江雪一个拥抱。茉如昂起下巴，勾起唇角，「我可是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帮你把家里佈置得很有气氛！」
    「等一下，场佈归我管，我将来可是要念室内设计的！」朱雨把江雪拉到自己身旁，「我都还没有抱到江雪吔！」说完，她马上紧紧的抱住江雪。「相信我吧！」
    「一人一半！」茉如撇过头。
    「那我们要做什么？」致颐正要靠近茉如，就被立枫拉到一旁。「我只是想跟宫大美女讨论一下工作分配，什么事都还没有做吔！」他抗议道。「你要爱屋及乌能不能连我一起？我也算是江雪的朋友啊！」
    「你算损友，」立枫放开致颐的衣领，看着江雪，轻轻皱了一下眉，把她从朱雨的怀抱中拉出来，对她露出一抹灿烂得令人心安的笑容，「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出乱子。」
    「谢谢。」江雪道，心里头感觉暖暖的。她望向立枫，眼神柔和许多。
    「江雪，能不能过来一下？」妈妈在厨房吆喝着。「顺便把蛋糕先拿进冰箱冰！」
    江雪对朋友们笑了笑，走进厨房。妈妈正在把冰箱里的水果和小饼乾拿出来。「这次要带那么多东西去看爸爸吗？」她一面帮忙搬着点心，一面问着。
    「爸爸不喜欢吃甜食。」妈妈对着江雪微笑，眼角挤出一对鱼尾巴。「总不能只有小枫他们那么有心，我们也不能亏待人家，这些让他们佈置的时候填填肚子。」
    江雪点点头，跟妈妈一起站在流理台前帮苹果削皮。
    「我原本很担心你高三突然转学回来会很不适应。」妈妈瞥了江雪一眼，小心翼翼的把削好的苹果切成易入口的大小，一一摆盘。「幸好有小枫，你看起来没有刚开始那么闷闷不乐了。」
    说起来，还真的是这样。从前的事可以暂时放到一旁不想。虽然不想承认，但三番两次的用考试成绩打赌，也让成绩进步不少。江雪点点头，没有答话。
    「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也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
    江雪满脸黑线。结果是要说这个吗？睽违已久的母女正常谈话居然是聊小枫？「妈妈，那天――」
    「我知道，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爱情本来就是义无反顾的。」妈妈打开水龙头，把纸盒里鲜红欲滴的草莓拿出来细心冲洗。「不过，下次……你知道，衣服……」她欲言又止，「你知道吧？虽然我不像你外公外婆一样守旧，但是……嗯……别太早……」
    江雪头低得不能再低，连喊误会都无法，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但听到自己妈妈这么说还是困窘得很想把自己埋进深不见底的地洞里啊！「能不能别谈这个话题了。」江雪吶吶。
    「不过，就算真的有了也不用向我和你爸爸一样私奔。」妈妈笑笑，撞了江雪肩膀一下。「你们跟我们又不一样，我们会很祝福这段姻缘喔！」
    「妈，你真的想多了。」江雪望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看爸爸？」
    「等等帮大家把点心准备好就能出发了。」她顿了顿，「吶，今天小枫爸爸要跟我们一起去。」
    江雪摆放草莓的手顿了一下，很快的恢復正常。良久，她低声道：「是该去。」
    「你会怪妈妈吗？」她关掉水龙头，没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厨房瞬间安静下来，隐隐约约还听得见客厅里眾人的嬉闹声。「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无法接受。」
    江雪摇摇头，勾起嘴角，「虽然我跟爸爸不熟，但他一定很开心，终于有个很好的人替他照顾你了。」她端着水果往客厅走去，回头对着妈妈皱了皱眉，「不过，居然是小枫的爸爸……我真的吓到了。」
    妈妈笑而不语。也拿着小饼乾跟走向客厅。
    看到江雪端着水果走来，朱雨停下手边工作，把剪刀扔在一堆彩纸堆里，跑到她面前，张大嘴巴。「我要吃草莓！」她等着江雪把草莓餵到自己嘴里。
    「我也要！」茉如也跑来，把嘴巴张开，活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江雪忍俊不住，一手捧着盘子，一手捻起草莓，丢到她们的口中。「你们够了。」她放下水果盘。
    「我也要！」韦致颐也对着江雪张开嘴，「如果是宫大美女餵最好。」
    「那还真是对不起，委屈你了。」江雪捻起一颗草莓，正要往他嘴里送，立枫立刻推开韦致颐，完美的把草莓含进嘴里，还轻轻咬了她的手指一下。「喂！我――」
    「待会见。」立枫捻了一颗草莓塞进江雪口中，笑顏温煦，止住她的话语。
    江雪白了他一眼，专注咀嚼嘴里的草莓，甜蜜微酸，是爱情的滋味。等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江雪摇摇头，心跳开始加速，她赶紧站到离立枫两三步远的妈妈身边。
    太不正常了，这种感觉很不妙。

 Chapter 7 还不能太早爱上你（5）

    「终于回来了！」是致颐来开门的，「我们叫了披萨、炸鸡，就等你回来开动！」他对着江雪笑得諂媚，「你等会儿念念小枫，他怎么可以不准我偷吃！好歹我们也有那么多年交情了，是不是？」
    走进客厅，江雪抬头，天花板上垂掛着五顏六色的彩带还有彩球，环顾四周，墙上掛了金色的铃鐺和鲜绿的树藤花圈。茶几上铺了白色桌巾，摆了一株小圣诞树，树顶放的星星上头用秀雅的字体写着生日快乐，而餐点陈列在其左右，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勾起她的食慾。比起欣赏摆设，江雪更想吃东西。
    「别忙着跟江雪告状，没用的。」立枫揪着他的衣领到一旁，递给他一串彩纸。「把这个掛上去。」
    「你看看，长得比我高东西还要我掛！」致颐脸上写满委屈，「我只是想问宫大美女东西有没有掛正就一次被两个人瞪，你评评理，这样子对我对吗？」
    「多做事少说话。」立枫拍了一下他的背，望向江雪，微笑，「跟你爸爸说了什么了？」
    江雪神祕的笑笑，不回答。
    祭奠爸爸时，江雪把这几天对小枫异样的感情一股脑的说出来，不过她压低了声音，没让妈妈和立枫爸爸听见她在告状。虽然没说多久就被大人支开，但如果爸爸在天有灵，一定能帮助她度过这卡在学测前的障碍的！冬日里的天空总是黑得特别快，回家时路灯已亮起，而她的脚步是轻快的。
    「你就别问了，这是江雪跟她爸爸的小祕密，连我都不能知道。」妈妈拍拍江雪的肩膀，温柔的弯起眉眼，「今天你们在家里好好玩，我和小枫爸爸会一起出去吃饭，会晚点回来。」
    江雪点点头，「我们会把家里收拾乾净的，你们……随意。」
    「江雪回来，我们的节目可以开始进行了吧？」茉如打开电视，连接影片播放器，「我按播放囉！」
    「等等！」朱雨抢过茉如手上的遥控器，「子琴还没来，我们先吃东西。」她对着江雪笑了笑，「子琴今天有补习，等一下就到。你也才刚回来，休息一下再开始吧！」
    「我都请假了……」茉如瞟了朱雨一眼，走近江雪，「虽然今天订了一堆垃圾食物，但因为你生日的关係，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吃个几块吧！你该感激涕零的。」
    江雪微笑，正要回答，门铃适时响起，是姍姍来迟的子琴。一进门，她就低下头，「对不起，今天老师加课，拖到现在才来，真的很对不起。」
    茉如正要开口，就被江雪按住手，而朱雨眼明手快的关灯，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想吃东西的就自己拿，我们小枫特别製作的影片要开始播放囉！」
    江雪赶紧从纸桶里拿了一块炸鸡翅，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而后直接坐在地板上，看着萤幕上倒数的数字。轻快的钢琴配乐流泻而出，一张张标着她年纪的照片依序闪现。
    「那个小男孩是谁？」茉如坐在江雪身旁，指着那个看起来白嫩内向的小男孩。
    「那是小枫。」老照片勾起了过往，而往事歷歷在目，江雪微微一笑，「大家真的都长大了。」
    「哦――这张在泳池拍的！那时候小枫还不敢下水游泳，现在都能去那边打工当救生员了呢！」韦致颐笑着看向立枫。照片里穿着粉红色泳衣的小江雪抱着脸上还有泪痕的小立枫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小时候可以拥抱得那么自然，现在却是尷尬得要命。江雪一叹，像从前一样当朋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更进一步，徒增烦恼呢？望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立枫一眼，她的眼中隐含了千言万语。
    照片中江雪的年纪渐大，一下子就到了小学毕业照，接着是国中的活动照片。看着萤幕上笑靨如花的自己，江雪的嘴角慢慢僵硬，看向立枫，「这些照片你是怎么拿到的？」
    「你妈妈提供的。」立枫笑了笑。
    江雪肯定自己的妈妈已经被收买了，视线回到萤幕上。国、高中时期的合照，许多身边都是站着雅寧，现在看来无限唏嘘感慨。她的表情慢慢黯淡。幸好……这些照片里没有刘宗原……
    不对！怎么可能没有！高一时不同班也就算了，高二下学期去毕业旅行明明有很多张跟他的合照，怎么一张都没有看见？还来不及反应，幻灯片就到了高三时期。高三还没过完，照片却比国中到高中二年级的还要多，这绝对是製片者的私心！江雪的目光落到立枫身上，「你这几天都在忙这个？」
    他轻轻的点了头，微笑，「喜欢吗？」
    「模拟考呢？」江雪皱起眉，「为什么――」
    「还是有准备。」立枫揉了揉江雪的头发，笑容灿烂依旧，「我会赢的。」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江雪吶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大考才对，为什么――」
    「为了你忙这些，很值得。」
    萤幕上，还有很多张她没有看镜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拍的照片，最后停在斗大的生日快乐，乐音渐歇，江雪正要发言，朱雨和茉如唱着生日快乐歌，捧着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到她面前。
    其他人跟着合音，江雪鼻头一酸，感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要掐着自己衣襬，咬着下唇，忍住不让泪珠滚落。她也没有做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为什么大家要对她这么好？
    整个人都要被情感的波涛淹没了，江雪被感性推动许了三个愿望，家人朋友健康、大家都能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学校，第三个愿望要放在心底，她一时想不到要许什么愿。
    希望一切都好。
    江雪默默翻了自己一个白眼，但还是将就着吹熄摇曳的烛火。电灯亮起，周遭的眾人都脸上的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从来，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人帮她庆祝生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小枫。
    「快点切蛋糕！」江雪被朱雨催促着在草莓蛋糕上划下第一刀，蛋糕粉嫩的奶油色泽，更衬得点缀在顶面的草莓和樱桃红得娇艳。「生日快乐！」大家拉响拉炮，笑语盈盈。
    大家打打闹闹、吃喝玩乐之馀，江雪被立枫拉到角落。
    「怎么了？」江雪看着他，眼神温和带着笑意。
    立枫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素描本，「虽然我跟大家说不用为你准备生日礼物，等等会有圣诞交换礼物的环节，但我还是准备了。」他微笑，「你如果喜欢就好。」
    江雪接过素描本，才翻开几页，眼睛就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合不起来。每个页面画的都是她，或低头沉思，或抬头张望，或皱眉慍怒，或低眉浅笑……「你什么时候画的？」
    「一直都在画。」立枫笑了笑，「你上课很专心，都没有发现。」
    「我以为你都在睡觉……我……」江雪咬住下唇，不晓得该说什么。这份心意太重，她哪里承受得起，她知道从前的小枫都爱躲在角落里画画，原来现在的小枫已经能把图画得栩栩如生了……画的是她。
    为什么会有一种心动的感觉油然而生，突然好想抱住他。不行，不能这样的。他们的关係，再往前进一步是未知的路径，谁知道会不会是万丈深渊，她不能赌，这种赌注她不敢。
    「怎么样？」立枫笑眼灿灿，凑近江雪的耳畔。「生日快乐，我也能抱你吗？」
    能不能不要现在问她这种问题？江雪牙一咬，主动搂住立枫的腰，把烧红的脸蛋埋进他的胸口。好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失控的自己，但是又喜欢小枫怀抱的温暖，可恶，这是什么矛盾的心态呀！
    第一次，江雪主动抱住他，立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也抱住她，笑容彷彿浸了蜜一般甜。
    喀嚓，快门声响起，韦致颐拿着相机拍下这一幕。「瞧瞧他们两个现在就在放闪囉！」
    江雪赶紧推开立枫，头垂得低低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她好想把自己藏在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连自己都不赶直视自己的行为了！为什么心思和动作会忽然那么不受控制？
    「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惊小怪什么？」朱雨白了韦致颐一眼，「大家快围过来，我们还有圣诞节要过，等会交换礼物孤立他们两个好了！」
    「别这样……」江雪的双颊比蛋糕上的草莓还红，赶紧逃入大家围成的圈中，「我没有准备礼物吔……」
    「没关係，这里是你家，等等谁抽到你，就可以立刻跟你要一样东西。」
    「欸？」江雪瞪大眼，看着朱雨，「任何东西吗？」
    「今天你生日，大家不会为难你啦！」
    不对……如果是小枫可能就会！江雪望向立枫，心跳还没缓下来，很快的她又避开了交会的眼神。她现在能过得那么幸福，是因为小枫的缘故。友情，已经不纯粹了……
    不行，江雪摇摇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学测。她可以允许自己爱上小枫，但不能是现在。
    茉如拿出一个红色的绒布束口袋，把袋子的开口拉到最大，让大家伸手进去里头抽出写着名字的纸条，接着再把自己提前准备的礼物赠送给抽到的那个人。
    不要是小枫就好，江雪暗自祈祷。

 Chapter 8 放下？想多囉！（1）

    新的一年开始，对于悲惨高三生而言，苦难尚未终结。每天不断考试检讨考试，考卷如雪片般飞来，苦中作乐是必备的技能之一，江雪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领悟到箇中精要了――把握生活中的小确幸！
    交换礼物抽到的是子琴，小确幸。收到茉如送的精美面膜组是她，小确幸。收到宗原的简讯祝福而非语音讯息，小确幸。被折腾了一个上午，下课鐘声终于响起，值日生去抬便当，部分同学站起身来活动筋骨。放下手中的萤光笔，江雪从文字开始跳跃的国文歷届试题中抬起眼，轻叹一口气。
    模拟考成绩单被老师搁在讲桌上，有些人围在桌旁比较同学和自己的成绩。下週期末考后剩下约莫十天就要迎接学测。照理说不该花心思想这个的，但为什么刘宗原的简讯上要写着「寒假见」啊？确切时间是什么时候？见什么？哪里见？小确幸填补不了崩溃的心灵。
    「最后一次的模拟考成绩。」立枫把江雪的成绩单放到桌上，对她露出一抹能让心情拨云见日的微笑，「这次你赢了我一级分，想要让我做什么？」
    「我赢了？」江雪不可置信的拿起那薄薄一纸成绩单，盯着自己的分数，笑意逐渐浮现在嘴角，但片刻就又泛上一点苦涩。这种赢法要怎么要人愿赌服输的办事呢？明明小枫就是为她筹备生日派对才把学业撇在脑后的，这样子的胜利，一点都不值得开心。
    「怎么了？」立枫的笑容依旧灿烂，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落败。
    低头沉吟半晌，江雪抬头，表情肃穆。「决定好你的目标校系。」
    立枫愣了会儿，「就这样？」他噗哧一笑，「我已经决定了呀！」
    「欸？」轮到江雪傻眼，之前不是还不确定，怎么不知不觉就有个目标了？「哪里？」
    「跟你同一所学校呀！」
    「欸？」江雪再次呆愣，「什么科系？」
    「财务金融相关科系。」
    「欸？你认真的吗？」江雪瞪大眼，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小枫什么时候对这个有兴趣的？现在的他看起来跟这种科系完全扯不上边啊！「我发现……我好像很不了解你……」她吶吶。
    「我了解你就够了。」立枫笑了笑，轻揉江雪的发。
    「感情这种事是互相的！」江雪竖起眉，一副义正词严。然后才惊觉自己的失言，赶紧低下头，突然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衝动。「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嘛，互相了解是应该的，怎么可以只有你了解我……」她的嗓音很小，不知是要解释给立枫抑或是自己听。
    盯着满脸涨红的江雪，立枫将脸凑近她，低声道：「那你想怎么多了解我一点？」
    「你离太近了啦！」江雪推开他，正色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前几天。」
    「这么草率？你是认真想读那种科系吗？」江雪皱起眉，「这关係到你四年的幸福吔！」
    「有你那么关心我就够了。」立枫笑眼灿灿，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志向，所以才会一直觉得勇往直前追求自己梦想的你特别迷人啊！」
    就是因为眼里只看见自己的目标，才会一直忽略其他人的感受啊……江雪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可是，还是得有一定的兴趣才念得下去吧？我就觉得学这种东西很无聊。」最后一句她说得特别小声。
    「对我而言差不了多少。」立枫望着江雪，「谁让你的金钱观念那么薄弱呢？」
    「欸？」江雪与他相识，一时无言。为什么又是因为她？这样她的压力很大啊！都快压过学测和升学的重量了。「小枫，你能不能多为你自己想想。」
    「我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为了我自己。」
    「可是……」江雪语塞。小枫对她那么好，就像凡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似的，这份心意太重，现在的她还背不起。「至少……升学这件事情，要先为自己着想。」
    「我知道。」瞅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江雪，立枫的表情柔和温煦，「我的快乐，源自于你的幸福。」
    「我……我哪里值得……哪里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垂下头，江雪喃喃。
    「你记得江雪吗？」
    「嗄？」
    「孤舟簑笠翁，独钓寒江雪。」立枫把嘴唇贴在江雪的耳畔，道；「我就是那孤舟簑笠翁，独钓你这韩江雪。」他的声音是压低的，但却像裹了蜜糖的毒药一般诱人。
    「这里不给钓！」江雪猛然站起身，脸蛋红得有如过熟的苹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会变得软烂而落地。不敢直视立枫的眼，她匆匆离开座位，往教室外头遁逃。
    幸好小天使子琴约了她吃午餐啊！

 Chapter 8 放下？想多囉！（2）

    跟子琴吃饭时，江雪的脸还是红通通的，心绪依旧无法平静。都是小枫啦！莫名其妙说什么江雪，害她都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才好，手足无措的感觉真的很讨厌！更惨的是，逃离教室时，她还忘了拿便当，但又急着离开，完全不想回去，只好空手来找子琴，眼巴巴的看着她享用自製的精緻午餐。
    「江雪。」子琴喊了一声出神中的江雪，皱起眉头，「你不吃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关係，回去再吃。」江雪赶紧摇手，对着她笑了笑，「平时你连吃饭时间都要背单字，怎么今天突然约我一起吃午餐？我以为你还会约朱雨呢！」
    「模拟考成绩出来了嘛，对于我的目标科系，我越来越有信心了。」子琴靦腆的勾了勾嘴角，低下头捏起一块三明治，「我们不是有打赌吗？我想了解一下对手的分数啊！」
    对喔，这次的赌局，子琴也有参加。话说回来，她胜利的要求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用掉了吔！江雪一脸扼腕，「可恶啊……」捏紧拳头，她咬牙切齿。
    「江雪？」子琴偏了头，望向她，「怎么了吗？」
    「没事！」江雪回过神来，摇头。「我考六十九级分，小枫比我少一级分。」
    「我也是六十九。」子琴轻叹一口气，「还是赢不了江雪呢！」
    「你至少赢小枫，好好把握机会，你还是可以奴役他。」江雪微笑，「而且，上次你也还没跟我要圣诞礼物，趁着这次的赌注，你想要什么，就一併提出来吧！」
    「我想要小枫……」子琴吶吶。
    「嗄？」江雪楞了楞，恢復正常顏色的双颊彷彿又有一把火烧起来，「子琴，连你都这样了，我还能相信谁啊？」她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望向子琴，「小枫有什么好的。」
    「小枫对你的好，我们都心知肚明。」子琴把手搭上江雪的肩膀，「江雪，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只接受人家的付出十分不妥啊！「吶，子琴，你知道小枫想念财金吗？」
    「嗯，猜得到。」
    「欸？」江雪抬起头，「他不是前几天才决定的吗？」
    「你不知道吗？小枫对这方面很擅长。」子琴微笑，「这方面应该是遗传到他妈妈吧？高一园游会时，小枫就拟出各种稳赚不赔的方案让大家选择，后来我们赚了太多，分班时扣除办桌的花费和给各个老师的礼物外，每个人都还能分到一千多块呢。」
    「真的假的？」江雪瞪大眼，身为班费拮据，分班时还要凑钱聚餐的班级成员，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只知道他的数学突然变得很好……可是……如果想读商的话，为什么会选理组？」
    「小枫倒没有特别表现出自己想读商，但我有问过，他说：『由理组转文组比较容易。』，也许是顾虑到……」子琴眼神一黯，很快的恢復正常，「他没有告诉你吗？」
    「呃……我没问。」江雪窘迫的扯了扯嘴角。通话时都是小枫问她的近况比较多。开心时就叨叨絮絮一个劲的说下去，难过时完全不想说话，客套了几句就掛电话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小枫的感受，一直以来，她就只看得见自己。江雪轻轻一叹，「我真的是很不及格的朋友。」
    「小枫本来就不是会主动找人倾诉心事的人，你怎么能完全不问？」子琴捏着自己的裙襬，表情微慍，「江雪，如果你没有放心思在小枫身上，就别让他误会！」
    「我……对不起。」江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该道歉。她对小枫的心思现在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当时就应该义正词严的拒绝才对，就不会有今天乱七八糟的事件產生了！
    「江雪，你喜欢小枫吗？」
    「我……」很久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了。江雪咬住下唇，眉头紧锁，摇头，又点头，颈部动得十分僵硬。总觉得，承认自己喜欢小枫是一件非常要不得的事，总觉得，喜欢小枫是种罪孽。
    怎么能跨过友情那条线？如果情感变质，将来会连朋友都做不成的！
    「如果喜欢，就不能只有他了解你，对你好。」语毕，子琴慢慢垂下头，「对不起，我管太多了。」
    「不会！」江雪握住子琴的手，「真的很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她垂下眼睫，微微一笑，「我想我不只要多了解小枫，还要多了解你们。子琴，之后我有任何问题，就只能问你了。」
    子琴瞅着江雪，张了张嘴，彷彿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是轻轻点了头，「你还是回去吃饭吧。」
    「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啊……」
    「我知道，我还要去找小枫。」子琴甜甜的扬起嘴角，「我至少赢了他。」
    江雪如释重负的吁出一口气，还以为子琴心里对她有芥蒂，想要赶她走呢！是她太心胸狭隘了，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子琴是小天使呀，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一起走吧。」
    江雪点点头，站起身子，扶起子琴，「对了，子琴，所以你的目标是哪里？」
    「我……」子琴红了脸，「我……我想……我想念中文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走廊上，江雪噗哧一笑，「这有什么好难以啟齿的！」从前子琴就喜欢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书，才国小就在读她看不懂也没兴趣的诗集和散文集了，不意外。
    「可是那间学校很难考，我的在校成绩不够好，没办法指望繁星推荐，个人申请压力更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通过筛选。」子琴望向江雪，「小枫的目标学校应该也是t大吧？这样的成绩还不够。」
    「呃……如果可以，t大当然是最好。」江雪心虚的别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对子琴开口，小枫想要跟自己念同一所学校。没关係，这件事，等到时候填志愿时再烦恼，暂时不必多想。
    「什么意思？」子琴偏了偏头。「江雪，你想唸哪里？」
    「呃……c大。」江雪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子琴那么天真单纯，不会猜到――
    「小枫不会也想唸c大吧？」子琴停下脚步，直盯着江雪。
    她绝对猜到了！江雪皱起脸，没有勇气看她。
    与江雪并肩走下楼梯，子琴脸上若无其事，嗓音幽幽：「江雪，你知道你这种心态很自私，很讨厌吗？」
    江雪无言以对，沉默中不晓得绊到什么，脚一滑，重心不稳，直直往下坠落。
    神啊……这不会是她只考虑自己的惩罚吧？盯着逐渐逼近的地板，除了子琴的呼喊，江雪的脑中思绪翻腾。不行，她还没考学测，绝对不能撞到头！
    碰！江雪落地，额头磕在磨石子地面上，眼前一片模糊。
    「欸？那不是韩江雪吗？」
    「跌下来也不见得多好看。」
    「上传到网路上好了，湖中女神连路都不会走了！」
    到底是谁？旁人的訕笑在眼前构筑出重重迷雾，而江雪失去意识。

 Chapter 8 放下？想多囉！（3）

    「等会我去附近的庙里替你上香，都要考学测了，还那么多灾多难。」扶着遍体鳞伤的江雪走进家门，妈妈的叨叨絮絮未曾停歇，「你好好休息。小枫，麻烦你盯着江雪，陪她聊聊，别让她拿讲义出来念。」
    「阿姨放心，我连单字本都不会让她看见。」立枫对着江雪妈妈笑得乖巧，有点从前的影子，跟刚刚在医院里凝重的模样完全不同。搀着江雪在沙发上坐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打了石膏的左腿。
    「都多大的人了，走楼梯还那么不小心……」妈妈叨念着，收拾好随身包包后，出门前回过头，眉头紧皱，满脸不捨的望着江雪，一叹，「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得太重，以后走路要注意一点。」
    江雪点点头，目送妈妈离开后松了一口气，望向立枫。「快把我的数学讲义拿来！」
    立枫摇头。坐在江雪身边，表情没有方才轻松淡然。
    「快要期末考了吔……」难得这次数学期末考与学测范围合流，可以一次准备，怎么可以因为一次意外就停止精进，如果学测又被这一科拖后腿怎么办？「拜託……」
    「不行。」望着身上满是瘀伤，左腿还打了石膏的江雪，立枫真的笑不出来。「医生不是说你还要回诊吗？现在应该要多休息，别想考试的事了。」
    江雪垂下头。就是因为两个人独处会很尷尬，她才想找事情做啊！
    「一定很痛吧……」立枫轻轻的抚着江雪贴着纱布的额角。那里缝了三针，白皙无瑕的脸上会留下疤痕，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酸不捨。「如果子琴有拉住你――」
    「别怪子琴，事出突然，她哪里会记得拉住我。」江雪顿了顿，露出一抹微笑，「幸好没拉，否则两个人一起跌下楼，后果恐怕会更严重……不要怪她。」她不喜欢看见小枫生气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平时令人感到温暖如阳光的笑容，面无表情的他令人感到胆寒。
    「子琴说，有人刻意伸出脚想绊倒你，她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没能及时拉住你？」立枫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居然还想不起来害你的人是谁。」
    「就说事情来得太急，我们聊得专心，哪里有心思注意站在旁边的人。」江雪皱起眉，「我也不记得是谁绊倒我的啊，怎么可以只怪子琴，人家很无辜吔。」
    立枫低下头，轻叹一口气，「我担心你。」他吶吶。
    「我知道。」这时候的小枫，有从前那个小男孩的影子。十分关心她的安危，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挫败。江雪勾起嘴角，摸了摸立枫的头，就像从前安抚那个哭泣不止的他一样，「没事的。」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立枫把头轻轻靠在江雪胸前，「对不起。」他低声道。
    「要道歉也是绊倒我的人道歉。」江雪温柔的拍着立枫的背，彷彿回到让人很是怀念的从前，她为了捡卡在树上的小皮球而爬上树干，却不慎跌落，那个小男孩也为此低落好久，把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你会被陷害，跟我脱不了关係。」立枫的声音闷闷的，情绪听起来万分低落。
    好像真的是这样，转学回来后就没有一日安寧，全拜这位高人气的校园王子所赐。但这件事还是没有理由全数推到小枫头上啊！「那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你啊。」她搂着立枫，柔声道：「我没事。」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最喜欢小枫了。」很顺口的，江雪没多做思考便回答。
    立枫噗哧一笑。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小枫问了什么？她回答了什么？江雪的脸瞬间涨红，不知是害羞抑或慍怒，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苏、立、枫！」她咬牙切齿。
    「我在。」立枫抬起头，揉了揉江雪的头发，微笑，将她拥入怀里，动作温柔，深怕触痛她的伤口。将嘴唇附在江雪耳畔，他轻声道：「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江雪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原本该气炸了，像对待韦致颐那样用力打他几下，但听了立枫的话语，不晓得是因为身上负伤抑或其他因素，她手举起来，却没能动手。
    跟小枫一起，心都不是自己的了。照理说，不该喜欢这种感觉的，不该让自己变得太脆弱，处处都需要人照料。跟小枫在一起，她担心自己会变得太过软弱。
    要担心的事太多了。
    江雪静静的让立枫抱着，思索半晌，「我想……学测完再来烦恼这个问题。」她吶吶。「我不喜欢自己变得不受控制，我不喜欢整天胡思乱想，我现在还不能分心。」
    「我知道。」立枫放开江雪，与她四目相接，眼神灿灿。「我习惯等你了。」
    如果真的喜欢上小枫怎么办？从前喜欢刘宗原心绪都不曾那么混乱过，这次很不正常。江雪皱起脸，牵动了额上的伤口而略感疼痛，「我不想喜欢你。」
    江雪极细小的絮语还是让立枫听见了，他微微一笑，「那就是已经喜欢上了吧？」
    她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她需要时间与空间躲起来一个人思考！江雪摇摇头，挪了挪身子，在自己和立枫之间留出一点空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话还没说完，嘴唇便印上了立枫的吻。
    等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形？江雪脑中嗡嗡乱叫，她认真怀疑大脑真的因为跌下地面的衝撞而功能失常，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彼此的肌肤相亲与鼻息。
    趁人之危呀！
    「我帮你抽了一张籤，籤诗上――」妈妈打开门，目睹这一幕，默默的又关上了门。

 Chapter 8 放下？想多囉！（4）

    「幸好小枫跟你同班，不然你跌成这样上放学多不方便。」朱雨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烤布丁送入嘴里，对着江雪笑了笑，「吶，你们学测考完有什么计画？」
    盯着自己明天读完书的慰劳品，江雪摇摇头。
    期末考后的週末下午，朱雨来到江雪家一起念书。剩下十二天学测，而该念的进度似乎永远念不完，加上立枫的事情，江雪十分心慌。有个人陪读，她的心照理说可以安定一点，只要朱雨没有动她的布丁。
    「难得小枫没跟你一起。」朱雨放下吃得连点痕跡也没留下的布丁盒，舔了舔嘴唇。翻开数学讲义，她整张脸皱得像一团被揉过的报纸。「如果他在就能求救了。」
    「别提他。」江雪的嘴角轻微抽动了几下。想到那天不堪入目却不小心真的落入妈妈眼中的场景，江雪就觉得天崩地裂。第二次了！这下妈妈认真相信她和小枫真的有超乎友情的关係，扮起温柔岳母丝毫没有违和感。「除非万不得已，我禁止他进入我家。」
    「我看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进出你家。」
    因为脚不方便，所以天天都万不得已呀！江雪低头，盯着不管算了多少次答案都不一样的排列组合问题，突然头晕目眩又抬起头，看向朱雨，「朱雨，这题――」
    「别指望我，打电话叫小枫来。」朱雨拿出手机，正要开机，门铃便响起。「说人人到，一定是小枫来了，我赶快去把他请进来，解救我们两个数学白痴。」她笑开怀，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别让他进来！」江雪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想出声阻止已晚。瞪着自己裹着厚重石膏的左腿，江雪眼神怨毒。等考完学测，一切尘埃落定后，她绝对要揪出绊倒她的兇手加倍奉还！
    「不是小枫，是宫茉如。」半晌，朱雨带着茉如走进书房，「这题还是无解。」
    江雪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我参考详解就够了。」现在不想看到小枫，数学已经够烦人了，让他教的学习效果一定更差。「他自己念书也比较专心。」
    「只要小枫认真起来，不管一个人还是一百个人都一样。」朱雨望向茉如，「你来做什么？」
    「书念不完，心情很差，就来找江雪看小说。」她盯着朱雨，「怎么只有你？」
    「子琴喜欢一个人念书。」江雪道。
    「不是她，是那个谁……」茉如皱起眉，「那个很吵很烦的男生。」
    「宫大美女，人家有名有姓叫韦致颐。」朱雨白了她一眼，「他是临时抱佛脚的类型，一路玩到前一个月才开始认真准备考试，这几天没有空来烦你。」
    「大家都很努力呢……」江雪翻阅附在讲义后面的详解，被一堆数字弄得眼花撩乱。不行，她也得振作一点，一直想着小枫成什么样子，要是当天发挥失常怎么办？
    茉如到一旁矮桌坐下，望着拚命逼自己看懂习题作法的江雪，「这次期末考你赢了？」
    「什么？」江雪抬起头，看着茉如，疑惑的皱起眉。
    「你和苏立枫不是每次都会赌考试成绩吗？如果不是你赢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在这里。」
    江雪的嘴角抽动几下，「我们这次没有赌。」说到这个就有气，这次期末考她的分数是比较高没有错，但先前她却因为一时胆怯的缘故而拒绝参与这场赌注，想到就觉得扼腕。
    妈妈去庙里为她求的籤到底灵不灵验，说好的拨云见日、苦尽甘来的感觉怎么她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倒是升学压力和乱七八糟的心绪扰得她喘不过气。一直告诉自己没剩几天了，但沉重的现实还是压在肩上。
    看着江雪脸上又是慍怒又是忧虑的表情变化，朱雨把椅子拉得更靠近江雪一点，「吶，你跟小枫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们感觉起来就是真的有什么了，你又一直否认。到底真实情况怎么样？」
    江雪愣了会儿，面容僵硬，她没有抬头，只是吶吶：「我们快考学测了吔……」
    「学测跟这件事不衝突吧？」茉如也盯着江雪，「虽然我也没有特别想要知道，但是反正现在什么也念不进去，你就说说看，我们也好打发时间。」
    「时间宝贵，哪能随便消磨。」江雪的视线离开数学讲义，「我决定先念英文。」她不晓得这种微妙的关係该如何说明，也完全不打算说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只会在升学路上绊倒她，江雪不愿意多想，寧可很鸵鸟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吶，江雪，你跟小枫到底有没有――」
    「没有！」江雪急忙打断朱雨的问句。
    「是没有，还是还没有？」
    江雪垂下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茉如的问题。「我想，学测考完再考虑这个问题。」
    「假如学测考完了呢？」朱雨接着问，不让江雪有任何喘息机会。
    「我不知道。」江雪咬住下唇，「这个很重要吗？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学测吗？你们两个怎么还有间情逸致关心我的八卦？是不是小枫……」她盯着英文歷届试题本的封面，有种全世界都被立枫收买了的感觉。
    「我只是好奇。」朱雨耸了耸肩，「一直等你，小枫也够可怜的。」
    轻叹一口气，江雪喃喃：「子琴说过。」
    「我是不管苏立枫怎样，可是你，明明只是一件简单的事，大家都看得出来你们的关係，别人有名无实，你们是有实无名，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压力那么大？」茉如拿出国文题本，「又不影响学测。」
    她会被影响，拿起蓝色中性笔，江雪的手捏紧笔桿，指节泛白。这次的感觉，跟之前很不一样。从前的喜欢，很舒坦，很自在。但现在，她弄不清楚这是喜欢还是畏惧了，心像悬在空中，没法攒在手里。
    江雪摇摇头，没办法管住自己的心，至少大脑在学测前要控制自如，「吶，你们书都念完了吗？」
    「念不完的。」朱雨撇过头，「只剩几天，来不及了。」
    「先看本小说再说吧！」茉如从背包里拿出三本口袋言小，「该准备的早就该准备了，不差这点时间。」
    江雪突然觉得自己交的都是损友……好吧，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子琴还是小天使。

 Chapter 8 放下？想多囉！（5）

    念书的每一个分秒过得很慢，读过一个页面的文字后，抬头会发现不过用去几分鐘。而一整天的时间推移却又很快，没有念几科，便已把白天消磨成夜晚。想着考试内容，从国文的应用文格式默想到自然科的元素週期表还有星星月亮太阳的历法，只要一首歌的时间。若是想着小枫，三十分鐘很快就被虚掷了。
    剩下的十来天大抵如此度过，跟朋友一起念书，虽然进度不多，虽然常被逼问，但心至少安定。数学最后还是不得已请小枫帮忙补强，但他天生对数字的敏感完全学不来，结果还是只能多算多想求心安。
    学测的两天寒流来袭，挟带着冷雨绵绵，而江雪生理期正好卡这段时间，不适感加倍叠加在她的身心。然而，日子总是会过的，一切都结束了呢……为什么完全没有把事情放下的轻松感？等着妈妈前来接送，江雪直接在学校中庭席地而坐，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忽感惆悵。
    「两天跟监考老师大眼瞪小眼的感觉怎么样？听说整间教室只有你一个人是真的吗？」韦致颐一派轻松的在江雪身边坐下，「小枫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江雪满脸黑线。专门设计给身心障碍学生的考场只有她一个学生，教室里空荡荡的，监考老师只盯着她，低温的空气更使人感到恶寒。幸好小枫总是陪她到最后一刻才回到自己的考场准备，否则一个人在教室外等候入场的感觉真的很难熬。不过……小枫也不一定要一直跟她黏在一起吧？这问句有问题。「朱雨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走？你们的考场不就在隔壁吗？」
    「对啊！朱雨呢？她不是跟宫大美女在同一间考试吗？她们应该会一起来找你才对啊！」致颐四处张望了会儿，摆出笑脸，对着从对面走廊缓缓走来的茉如和朱雨用力挥手。
    「原来你闭关抱完佛脚后主动找我说话是因为茉如吗？」江雪瞟了致颐一眼。
    「我这几科能不玩猜猜乐都是多亏有小枫帮忙，来找你怎么可能只因为宫大美女呢！」他对江雪諂媚的笑了笑，「我还是想关心你一下的，撞到头有没有影响考试呀？」
    「数学不用撞到头就被影响了。」江雪叹了一口气。幸好接下来考社会的心情没有被拖累。
    「小枫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朱雨在江雪面前坐下后，劈头就是这一个问句。
    这是不当连结啊！江雪嘴角抽搐了几下。「他叫我在这里等他。」
    「他不怕你被其他学校的人搭訕？」朱雨撇了撇嘴，「小枫该检讨。」
    「不用怕，网路上都传开了，我们学校的校草跟湖中女神是一对，不怕死、不要脸的才敢来搭訕。某种程度而言，江雪是非常安全的。」韦致颐对着茉如微笑，「宫大美女才需要担心。」
    「你闪远一点人家就阿弥陀佛了，去去去。」朱雨把致颐推得更远，而后望着江雪，「小枫去哪里了？」
    「回来了。」茉如指着从濛濛烟雨中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手中提着白色塑胶袋走来的立枫。
    为什么现在的小枫不论身在何处，都能给人一种在拍画报的错觉？从前的小枫会这样吗？一举手一投足都吸引着别人目光，好多路过的学生都在偷瞄他。江雪直直的瞅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学测真的就这样随便考完了，而她跟小枫的事情还没完。重担还不能放下，还早，要喘一口气还太早。不过她要怎么回应小枫的心意好呢？妈妈怎么还没来？她好想回家埋在被子里思考。
    「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红豆汤。」立枫蹲下身子，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豆汤塞到江雪冰冷而惨白的手里。「暂且将就一下吧，路上塞车，他们两个会晚点到。」
    「你……你怎么会知道？」江雪愣愣的看着他。毕竟她的生理期不舒服归不舒服，但还不至于痛得死去活来，除了妈妈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啊……妈妈。
    「阿姨说我还能再体贴一点。」他顿了顿，「明天可以挑战自己煮。」
    「你怎么没有多体贴我一点？天气那么冷，就只有江雪有东西吃，不公平！」致颐对着立枫露出委屈的表情，「吶，小枫，你一定有帮我们其他间杂人等准备东西吧？」
    「有，刚刚被硬塞的非官方版学测解答，可以大约预估一下自己的级分数，比吃的更有价值。」立枫从塑胶袋里拿出一卷长得很像报纸的解答，递给韦致颐。
    「我还想好好过年，收起来！」韦致颐别过脸，不愿接，也不愿直视。
    江雪捧着热腾腾的甜汤，望着立枫手中的解答，表情逐渐沉重。「我还是想对数学抱持着希望。」才刚放下考试的压力，放榜的压力便又背上身，永远不得安寧，更别说她比别人多背了一份心意。想到这里，手中的红豆汤的重量彷彿又沉了一点。「你对过了吗？」
    「我只有看数学。」立枫笑了笑，「有一题答案给错。」
    「你不要逼我掐死你。」朱雨白了立枫一眼，「我要回家睡觉了。」
    「我也该回家了。」致颐对着立枫眨眨眼，跟朱雨并肩离开，突然他站定脚步，转过身来拉着茉如一起走，「吶，这个时候我们就别打扰人家了，宫大美女，我送你回家。」
    「这种事我来就好。」朱雨拨开致颐的手，回头对着江雪微笑。
    「等等，你们不等雨停再走吗？」江雪急忙拿起搁在一旁的拐杖，想要站起来，却被立枫制止。「别那么急嘛，都考完试了……」别丢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问题呀！
    「江雪，把这件事解决之后，好好烦恼你的备审资料还有第二阶段的面试。」茉如回头，昂起下巴，「我们要上同一所大学喔，你可别光顾着其他事。」
    看样子，这三个人决定要放生她了。
    不行，她还没真正静下心来想过该怎么回应。等等，小枫的问题需要的是是非题简答抑或申论？江雪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现在腿这样，她完全没有逃离现场的胜算。
    待三人走远，立枫盯着江雪慌乱的神情，不自觉噗哧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吶，考完学测了呢！」
    乾笑了几声，江雪低下头，冰凉凉的脸颊开始热起来，心跳的速率也进入失常状态。「呃……还要申请，还要面试，还要好久才能确定真的有学校念呢！」
    「江雪……」立枫的脸凑得离江雪极近，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这时候，为什么脑里会有不该出现的画面闪过？为什么会记起小枫的怀抱？江雪咬住下唇，摇摇头。冷静，一切都会好转的，撑过这一刻就好了，回答他就好了。
    要回答什么？
    可恶！韩江雪现在非常想掐死自己。
    「我……」喜欢，这两个字为什么会那么难以啟齿？应该说，为什么在这种情境下特别难开口？江雪不敢直视立枫灼灼的眼神，馀光忽然瞥见妈妈撑着伞的身影。
    妈妈看见他们了，正打算迅速转身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时，江雪立刻漾开大大的笑容，大喊：「妈妈，我们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没办法，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对别人说就算了，他是小枫啊！现在还没办法开口说出那种羞死人的话。果然考完学测一切就会自动解决的念头，是她想多了。
    立枫扶着江雪站起身，眼神中尽是宠溺。
    反正人都是他的了，承认心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将嘴唇附在女孩早已羞红的耳旁，男孩轻声道：「我们，来日方长。」

 Chapter 9 当那层轻纱被揭开（1）

    如果小枫没有每天早上都打电话来叫她起床，而是放任她睡到自然醒的话，这个学测完的寒假可以更加舒服完美。江雪裹着温暖的棉被，在床上翻了几圈到一旁的小柜，从抽屉拿出响个没停的手机。
    不想接，她还想睡觉。
    眼睛还没法睁开，江雪用被子蒙住头，接通电话。「你掛电话，我保证清醒后不记恨你。」
    立枫的笑声彷彿能将阳光的暖意从话筒那一端传送过来，「江雪，十点了，而且你刚起床的威胁听起来很像在撒娇。」他顿了片刻，「不过我很喜欢。」
    江雪神志仍然不清，立枫说了什么并没有听清楚，「十点还早……」她咕噥着，又奔向梦境的怀抱。
    「江雪，起床了，我――」
    刺耳的嘟嘟声传来，打断立枫的话语。江雪吃力的睁开一隻眼，没有看清楚插拨的是谁就又闔上眼，「我有插拨。」她接通另一则来电，半梦半醒中仍存有疑问：除了小枫，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打给她？
    「江雪，我现在在火车上。」是个男人的声音，「三小时之后到你们那里的车站。」
    「嗄？」一时江雪还没反应过来，捏着手机，她迷迷糊糊的翻了身，「请问你哪位？」
    「刘宗原。」
    江雪点点头，尚且混沌不明的脑里重复播放这个人的名字。「刘宗原？」她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从床上惊坐起，佔据全身瞌睡虫都被抖落。揉了揉眼，江雪紧盯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确认显示的是刘宗原无误。「你说你在哪里？」房里的冷空气让她加倍清醒。是刘宗原吔！
    「火车上，三小时后到。」他清冷而无起伏的嗓音虽小，却字字清晰。
    「为什么你没有事先跟我说？」江雪按住突然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我有。」
    「什么时候？」问完江雪立刻回忆起，刘宗原确实有说过「寒假见」这个不清不楚的句子，没有提到任何时间地点还有事由。她怎么办？她心里还没准备好见他呀！「为什么是今天？」
    「我没有特别挑日子。」他停顿了会，「不方便吗？」
    不行，她要摆脱过去的一切，不再回想起。江雪逼自己冷静下来。想一个藉口搪塞，推辞说今天有事没办法见面好了！今天能有什么事？今天能有什么活动？
    可恶！刚考完学测，整个寒假她都像个废人一样瘫在家里，只有小枫会每天来关心她……小枫！「今天我跟人有约，可能没办法带你在这附近四处玩。」
    敲门声响起，江雪没听清楚宗原说了什么。
    「不好意思，你再说一次。」江雪拎着手机，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床边，摇摇晃晃的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开门，看着门前明明笑笑却让人感到恶寒的立枫，后退了好几步，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在地，幸好有立枫及时出手拉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谁有约？」电话那头传来宗原的声音。
    「我正要跟你说我在你家客厅就被你掛电话了。」立枫看着江雪刚起床的狼狈样，目光最后停在她按在耳旁的电话，笑着，眼神却看不出藏着什么心思。「是谁打来的？」
    江雪慌了手脚，把手机拿远，「是宗原打来的，小枫，等等我再跟你说。」她又重新把手机拿近自己耳边，「我跟我朋友约好了今天要一起聚餐。」
    「我可以等。」
    「欸？」江雪看着眼前浑身散发出一股阴冷气息的立枫，耳里听着宗原蛮不在意仍旧恬淡的话语，一时手足无措。「呃……你是订几点的回程车票？」
    「他要过来拜访你吗？」
    「还没订。」
    对……宗原绝对不会在意这有没有位置这件事，但小枫看起来很在乎他要来访的行动，而且对于她掛他电话去接别人插拨这点感到十分不悦。江雪对着立枫尷尬的点了头，努力让自己的微笑不那么僵硬。缓缓转过身子，她压低音量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宗原才讲到一半，江雪手中的手机就被立枫一把抽走。
    「不管你有什么事，反正江雪现在有事。」语毕，立枫掛了电话。
    「你在做什么？」江雪急忙转过身，想要抢回被攒在立枫手中的手机，无奈人家利用身高优势把手举到空中，即使她脚没受伤，想跳也不一定搆得着。「还给我。」
    「你说过跟我讲电话绝对不会去接别人插拨的。」立枫望着江雪，语气听起来虽然稀松平常，眼中却闪过一丝委屈。他缓缓的垂下手，并没打算把手机还给江雪。
    她……说过吗？江雪皱起眉，记不得自己曾经的承诺。她没有回答，要不是有用拐杖支撑着自己身体，突如其来的诸多重量都要压垮她了。半晌，她吶吶：「对不起。」
    立枫沉默，只是动也不动的瞅着江雪，就能让她浑身不安。
    「呃……你来我家做什么？」
    立枫没有答话。
    「呃……那个……我如果知道是宗原打的我就不会接了，你知道我刚睡醒大脑还没开机啊！」
    立枫还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望着她。
    「小枫，你说句话！」
    「我不喜欢他。」
    江雪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拥进怀里。立枫搂她搂得很紧，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对了，小学刚入学认识朱雨，大家玩得开心融洽时，躲在角落画画的小枫后来的反应就是这样的。放学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静默许久才说：「我不喜欢她。」
    这个男孩……居然因为这件小事，久违的闹起彆扭来？江雪失笑，「我喜欢这样的你。」
    这次轮到立枫愣住了。

 Chapter 9 当那层轻纱被揭开（2）

    「你的脚不方便，别去了。」中午十二点三十分，立枫挡在江雪面前，拒绝妥协
    「不行，他是生活白痴，绝对会迷失在车站里。」江雪抬头望着立枫，皱起眉，「我――」
    「不许去。」立枫表情坚决，身子处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接他。」口气很是不情愿。
    「你跟他又不认识。」江雪垂下肩膀，「小枫――」
    「我知道他的长相。」立枫瞅着江雪，语气虽然平静但总让人觉得不对劲。「之前汇整照片时有看到。」
    江雪语塞。对喔，之前她生日影片中的照片是小枫挑过的，而刘宗原的身影完全没在其中出现，就像她的人生从未有过这个人似的。悄悄瞄了立枫一眼，观察了会而他的神情。看来真的很介意。
    「但是……他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尷尬吧？我去就好。」江雪露出一抹微笑，「放心。」
    「你打算怎么去？」
    「走路啊！车站离这里又不远……」江雪停下话语。所谓不远是对于双脚能够正常行走的人而言，但是她目前左腿有伤，完全无法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待。
    「我去就好。」立枫勾起一笑，「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江雪没有回答。两人相视无语，半晌，她无奈妥协，「你想去就去吧。」
    「我其实没有特别想去……」
    立枫打开门，而茉如站在门口，举起手正要按门铃。「我正要找你。」她道。
    「我？」江雪指着自己。
    「你去沙发坐下，脚都这样子了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茉如提着一个纸袋走进门，把江雪搀到沙发旁，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我是来找苏立枫的。」
    找小枫来她家做什么？江雪满脸黑线。虽然寒假的这几天，小枫确实都往她家跑没错，但这是不当连结啊！盯着茉如和立枫，江雪皱起眉。「找他有什么事？」
    「反正都是你的事。」茉如从纸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緻的布丁，「你安静吃，我来回报调查结果。」
    江雪打开布丁盒，眼睛仍未离开神神祕祕的两人身上，表情中充满疑惑。
    「我去请警卫让我看楼梯附近的监视器录影纪录，虽然那三个亲卫队成员很无良的把江雪跌倒的照片上传到网路上，但她们是在江雪跌下来之后才走来的，可以排除嫌疑。」
    「等一下，上传到网路是怎么回事？」寒假期间，江雪与世隔绝，平时都是看书打发时间，她的照片居然又被放到网路上，而且还是跌下楼梯失去意识完全无形象可言的照片？
    「不用担心，那张没有走光，你昏倒也没有翻白眼，光线刚好打在你身上，除了头发，一切都很美。」茉如拿出手机，滑了几下，把照片凑到江雪眼前。
    穿着制服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倒在楼梯口，裙襬微微撩起，露出一大片腿部肌肤。江雪不忍直视自己的狼狈，别过脸，「天啊……太没有良心了。」
    「下面留言还是支持你的居多，她们贴这张只是自讨没趣。」茉如收回手机，盯着立枫，「除了她们三个以外，还有谁有可能刻意绊倒江雪？」
    「那张照片得消失。」立枫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苏立枫！」茉如眉头揪紧，满脸不悦，「重点不是那张照片，重点是造成这张照片產生的人是谁！」
    江雪点点头，握紧拳。「不过范围很大，全校因为小枫而讨厌我的人太多了。」
    立枫回过神，听到这句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
    「对，讨厌你的人太多了……」茉如盯着江雪，「你真的没有注意到旁边有没有人？」
    「什么？」江雪楞了楞，才后知后觉的点头，「当时聊天聊得很专心――」
    「真的有那个刻意出脚的人吗？」茉如打断江雪。
    「欸？」江雪慢慢的睁圆双眼，「难道不是人绊的而是……天啊！」
    「喂！认真一点。」茉如瞟了江雪一眼，「你们聊天时有没有起口角？」
    「没……呃……稍微……」江雪皱起眉。没错，那时候子琴的确说了一点情绪性的发言，不过她觉得她说的也算中肯，是她韩江雪太自私没错。「你不能怀疑到子琴头上去。」
    「为什么不？」茉如挑了挑眉，双手环抱，「我觉得就是她！」
    江雪低下头，沉默了半晌，道：「先结束这个话题，小枫，去接宗原好吗？」她不认为子琴是那种人，子琴一直以来都温婉可爱，哪里会有这种心思，即使是她绊的，多半也是不小心。
    那这样……又何必谎称是别人呢？
    江雪觉得头疼，宗原的事让她头更疼。
    立枫望着她，不捨之情流露于眼眸中，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出门。」
    「喂，苏立枫！那周子琴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是我的事，不关小枫的事，更不是子琴的事！」江雪不自觉放大音量，另外两人因此沉默。「对不起……可以先别提这件事吗？我需要时间思考。」
    也许要再把自己关在一个小空间静静的沉思很久、很久。
    茉如锐利的眼神望向立枫。
    立枫只是微笑。「我知道。」别提，不代表不处理。
    突然江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宗原，是宗原啊！江雪看向时针指向一的时鐘，用力站起，又跌坐到沙发上。「小枫！你快出门！」
    拿起江雪的手机，立枫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子，接通电话，「在出口等着。」而后掛掉电话。
    茉如转向江雪，「能让他那么不友善那么讨人厌的人，就是那个人吧？」
    江雪无语，算是默认了。

 Chapter 9 当那层轻纱被揭开（3）

    江雪绞着手指，盯着电视萤幕。等待期间，那部影集主要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完全没有没心思理解，而茉如盯着江雪，拿起遥控器把喋喋不休的电视关掉。
    「我还在看。」江雪回过神，转向茉如。
    「少来了，看你心不在焉的。刚刚那部叫什么名字啊？」茉如双手环抱，摇摇头，「苏立枫又不会把他吃掉，你在担心什么？」她顿了会儿，「再说，你们都已经这样了，从前的事就不用放在心上了吧？」
    「这样是哪样？我还没……还没把事情解决。」江雪的声音渐弱，最后几近无声。她也很想不放在心上，但是小枫的态度让她无法轻松面对。而且……她自己造的孽可还没弥补，心情自然忐忑。
    「还没解决？」茉如的眉头揪起，「考完学测那天就该结束的事，你怎么还没解决？」
    不会结束的，事情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江雪摇摇头，「我怕那种感觉，所以――」
    「什么感觉？」
    江雪咬住下唇，半晌方道：「我一时说不上来。」当那种曖昧不明的关係破除之后，一切变得斩钉截铁，彷彿什么就会消失一般，「我觉得确定承认我喜欢小枫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
    也许是自己心魔作祟，小枫喜欢她，可是她总感觉茫然。从前的小枫温驯可爱，没有什么心眼，然而现在的小枫彷彿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喜欢的，是哪一个？喜欢上任何一个，都对不起另一个。
    「你想太多。」茉如捏着江雪的肩膀，「之前给你看的那本小说结局不就皆大欢喜吗？你在迟疑什么？」
    「我……」江雪正要回答，门铃声便响起。终于回来了！她吁了一口气，精神又开始紧绷起来。等等见到他们两个要说什么？总不能聊没几句就把宗原押回去坐车回家吧？
    跟雅寧的疙瘩还在，江雪没有勇气去碰触那一部分的记忆，但刘宗原到了，要说的事肯定跟这个有关。怎么办？她好想逃回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三天三夜。
    茉如前去应门，看到宗原时愣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把头低到不能再低的江雪，突然像是懂了什么一样点点头，喃喃念着：「原来如此……」，回到沙发边，她拍拍江雪的肩膀，「我懂你了。」
    「嗄？」江雪抬起头，宗原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赶紧垂下头。「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比蚊鸣还要微弱。越想佯装正常，她的心里越是发慌。从前老是恨不得跟他多讲话，而今却连一句话都变得艰难。
    「我想单独跟你说话。」宗原的表情毫无起伏，似乎半点也不在意江雪的怪异神情。「雅寧有话托我带给你。」他走近江雪，沉默半晌，「你的脚怎么受伤的？」
    立枫瞟了宗原一眼，又看向江雪，静默无语。
    而江雪注意到立枫那饱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心里益发沉重，再看向宗原，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吧，他们会回避。」雅寧的事是记忆中黑暗的一角，不照亮，就永远是个污点。
    茉如点点头，拉着很难拖动的立枫走出门。
    难得这次不是小枫拉走茉如。江雪被立枫看得有些不安，默默的低下头。先把宗原的事情处理完，再来问清楚茉如到底莫名其妙懂了什么，接着想办法安抚小枫。她能理解立枫那种微慍中带了因受冷落而委屈的神情，那是从前见过的。但现在的小枫，是随便摸了摸头就能打发的吗？
    望向宗原，江雪一叹，「坐吧。」
    宗原坐下，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气质如浮云般飘逸优雅。他看着江雪，「你怪她跟你生气吗？」
    江雪沉默。这种话，让宗原这个引火线来问有些诡异，不过宗原看起来没有感到任何不妥，她也就深呼吸，尽量逼迫自己平静。「我没有生她的气。」她生的是自己的气。
    「她也没有生你的气――」
    「别说笑了！」江雪打断宗原，咬住下唇，「对不起……」她太衝动，太失控了。
    「至少现在没有。」宗原不以为忤，温润的眼神流转在江雪身上。「你为什么不愿意试着打电话联络雅寧？她一直在等你电话，到现在还是一样。」
    「我不敢。」江雪没有看向宗原。她不敢面对任何变因，没有十足十成功的把握，她通常不喜欢尝试。「雅寧也没有主动联系我，我……」江雪一哽，「我也在等她……只是时间久了就放弃了。」然后能把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埋得多深算多深，她很胆小，没有勇气期待没有指望的事情。
    「她也不敢先跨出第一步。」宗原拿出手机，拨通雅寧的电话，递给江雪。「你们都太胆小了。」
    颤着手把手机凑近耳边，江雪久违的听见雅寧的嗓音。大剌剌的，像个大姐头一样豪放自然，丝毫不矫揉造作的声音。「突然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是江雪。」她的嗓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且带有些许哭腔。
    两边都陷入长长的寂静，而后眼泪划破静止的时间。
    「江雪……江雪……」雅寧情绪也不平静了，「你……刘宗原……」她的话语卡在喉头，被哽咽声带过，情绪失控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声音，「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
    「我和宗原没有怎么样！」咬住下唇，「我只是喜欢他，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气……」
    「你喜欢他，我也喜欢啊！我气的是你骗我，可是现在都……都随便了！」她的话语中，挟带着吸鼻子声响，「比起他，我更喜欢你，我不想因为他失去你！」
    江雪摀住自己的嘴唇，颤抖着问：「我哪里骗你？」
    「刘宗原明明就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还有希望……我……」雅寧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啦啦的声音，江雪在电话那头似乎感应得到。「对不起……」
    江雪无语应对，只是泪眼汪汪，看着宗原，手紧摀着嘴，不敢哭出声音。如果多一点勇气，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拖到今天才解决？是不是就不必背着满满的不悦回乡？
    「雅寧……我好想你……」江雪泪水溃堤，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宗原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听着，默默的把哭成泪人儿的江雪拥入怀里。
    而无法忍受江雪与别的男性独处的立枫终于受不了推开门进入，正巧目睹这一幕。

 Chapter 9 当那层轻纱被揭开（4）

    眼泪还没乾，接收到立枫阴冷的眼神，江雪立刻从喜极而泣的情绪中抽离。好不容易那颗悬在心上已久但她一直刻意忽视的大石头放下了，心底那座山却在此时崩塌，压得她更加难受。
    当下她推开宗原，脸上还有两行未乾的泪，错愕的眼中映着直立不动的立枫。江雪想试着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逃，她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场所。
    立枫没有说话，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他的双手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江雪望着他，又看向向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宗原，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别哭。」宗原伸手替江雪拭去掛在脸上的一颗泪珠，口吻轻柔。
    江雪瞪大眼。刘宗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举动？他是真的对周遭的尷尬氛围无感吗？这时候躲开困窘，不躲也诡异。她傻愣住，目光慢慢游移到僵直的立枫身上。
    立枫这时候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住江雪。
    惨了。江雪缩了缩肩膀。
    立枫迈开脚步，迅速的走到他们二人跟前，拉住江雪的手腕，太过用力导致她皱起眉头，闷哼了一声。「江雪……」他的声调很低，各种思绪在脑里乱哄哄的，完全无法拼凑出正常的句子。对了……她的脚还不能正常行走，他不能硬是拉走她，将她带离那个突然杀出来的男人身旁。
    「小枫――」才正要解释，江雪便被立枫一把抱起，完全错愕的当下，她连自己要说什么也记不得了。彷彿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就这么静静的被立枫抱出家门。
    啊……宗原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雪才赫然惊觉自己刚刚居然没有留意一下宗原的表情。试图挣扎脱离立枫的怀抱，却是徒劳无功。就这样走进对面的立枫家，与坐在客厅的茉如对到眼。
    茉如嘴角抽搐了几下，不慎撕破手上的书页。「呃……你们……」
    「茉如，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江雪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立枫便抱着她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而后将门上锁。
    她在小枫房里！她被上锁了！而且茉如还在楼下！宗原还在她家！诸多惊叹号撞击她的心脏，江雪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昏倒简直是奇蹟，现在腿上有伤的她连躲都没办法躲。
    静、默、无、声。
    立枫伏在门上，整理自己像被风暴席捲过而纷乱不堪的情绪，一言不发，任凭这种沉默流淌在空气中。他不太能明白心情突如其来的波动，与从前面对与江雪要好的男女感觉不同，这种挫败感是什么？
    「小枫――」
    「我不知道。」突然，立枫觉得自己变成从前那个懦弱的小男孩，连看江雪一眼都不敢，头抵着木製的门板，他深呼吸，试着平静动摇的内心。「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又是一片静寂。
    不行，她快要被自己的尷尬症逼死了！「我跟宗原真的没什么。」说完江雪皱起眉。说这个做什么呢？这样硬要撇清关係才像真的另有隐情吧？有什么没什么的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
    立枫缓缓转过身子，像是已经理清自己的头绪，缓缓踱到江雪面前，跪下身子，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狗，千言万语最后浓缩成一句：「我讨厌他。」
    已经从不喜欢晋升为讨厌了吗？轻抚立枫的发，江雪的肩膀放松下来，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枫，宗原帮了我很多，真的。」她能理解小枫对宗原的厌恶其来有自，但仍想为他缓颊。
    「我以为……你已经是我的了。」立枫的嗓音正如心情一般闷闷的。
    什么时候？这是哪来的自以为？江雪低下头，却又不知如何苛责，只能轻叹一口气。话说，回想起过去种种，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不行！她自己还不能这么想！
    为什么呢？学测都考完了。江雪摇摇头，等等，抱着小枫想这种问题正常吗？「宗原他不会有抢走谁的念头，我……我还是……还是这样。」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呀？
    「哪样？」
    「我……」江雪语塞，「跟从前一样。」
    「你从前喜欢过他。」
    「那又是更久以前了！」
    「他喜欢你，你不会心动吗？」
    「欸？」江雪一愣，「对喔，雅寧怎么会这么说？」刘宗原真的喜欢她吗？难道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是真的？当那层轻纱被揭起后，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你又怎么知道？」
    「江雪……你真的很迟钝。」立枫抬起头来，直盯着江雪。看着刘宗原替她拔除扎在心中最深的那根刺，心里就不是滋味。明明为她拭泪，为她排解一切忧愁困扰的是他才对啊！「只能让你暂时忘记烦恼，不能让你真正破涕为笑。这样的我……真的很无能……真的……」比不上他。
    「胡说些什么！」江雪皱起眉，「小枫一点都不无能，小枫最棒了！我只会对这样的小枫心动……」江雪立刻摀住自己的嘴。惨了，胡说八道搞不清楚状况的是她才对呀！她在说些什么啊？脑袋刚刚怎么一时停止运转了？智商怎么没有办法跟上嘴巴的速度呢？
    「你从前也对刘宗原心动过。」
    「那是从前！」
    「那你现在只喜欢我？」
    江雪望着立枫，以坚定的眼神拒绝回答这个羞死人的问题。
    只见立枫笑开怀，慢慢站起身子，揉了揉江雪的头发，「门还锁着，不用急，今天还长。」
    为什么这时候妈妈没办法过来推开门啊？江雪望向纹风不动的门把，欲哭无泪。

 Chapter 9 当那层轻纱被揭开（5）

    宗原过剪票口前嘴角那抹瞭然于心的微笑，让江雪有些许羞愧。「很抱歉没有好好招待你……我……」
    「看到你们和好就够了。」宗原对江雪点了头，转身通过剪票口，而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吶，都要开学了，别忘了对答案。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你面对了吗？」
    「没意外三月就是准大学生。」
    对喔，这位是刘宗原。江雪一面微笑一面摇头，「真不愧是你。」
    「你也该为未来做点规划。」
    江雪一愣，嘴角抽搐了几下便用灿烂微笑替换。「再见！有空再来玩！」
    不想面对学测的成绩，就像不想面对跟立枫昭然若揭的关係一样。宗原不特别问，江雪也不特别提。两人相视良久，最后宗原摇摇头，一笑，「你开心就好了，我会再来。」
    江雪拄着拐杖，目送那个謫仙一般的男子逐渐消失于人海中。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捲起，宗原就这样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也许……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她与雅寧尽释前嫌，和小枫也……啊……又脸红了。转过身子，江雪摇摇头，一跛一跛的走向等待她的茉如。
    「他跟你看起来比较配。」
    「欸？」
    茉如搀住江雪，微微一笑，「你们两个都像水墨画里面的人啊。」她顿了顿，煞有其事的看向江雪，「苏立枫跟我比较像漫画里或小说里会出现的角色！」
    「欸？」
    「别误会，苏立枫只是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男配角。」
    江雪失笑。「所以我跟宗原比较搭？」
    「别说是我说的，苏立枫的眼神很可怕的！」茉如望了江雪一眼，「不过真可惜了刘宗原。」
    江雪垂下头，皱起眉，思索了半晌，眉头才舒展开，换成一抹浅笑，「高一时，我跟他告白，他说他那个当下不想谈恋爱。我就说，那等你确定有大学唸后，我再跟你告白一次。」
    「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江雪望向前方，笑着没有回答。对呀……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曾是那么勇敢的人。半晌，她才煞有其事的盯着茉如，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小枫喔！」
    茉如噗哧一笑，「我知道。」她顿了顿，「话说……如果光看你们小时候的照片，一定会以为苏立枫长大之后会是刘宗原那种长相，可惜后来长歪了。」
    「是也没有歪啦……」江雪吶吶。这样子的小枫，她也很喜欢。
    「你喜欢上刘宗原，会不会只是某种移情作用呀？」
    「欸？」江雪一愣，停下脚步。
    立枫从不远处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灿烂，刘宗原的离开带走了所有阴霾。他站定身子，偏了偏头，「江雪，你在发什么呆呢？」
    「既然刘宗原走了，苏立枫也来了，那我就先回家囉！」茉如轻轻的放开搀住江雪的手，退到一旁，「韩江雪，我要回家囉！」她把手放在江雪眼前晃了晃。
    江雪回过神，对着茉如露出一抹笑，「谢谢。」
    「这时候说再见比较恰当吧？算了，不跟你计较。」茉如看了一眼立枫，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立枫盯着江雪，默默不说话。
    江雪以同样深情款款的目光看回去，这似乎是第一次，她没有避开那对灼人的视线。
    「要走了吗？」
    江雪点点头，让立枫搀着走上回家的道路。
    冬日的夕照来得很早，暖暖的笼罩缓缓走着的一双人，人行道旁一整排的枯枝因此少了萧索氛围。人车喧嚣中，女孩轻轻的拉住男孩的袖角，两人停下脚步。
    「吶――」女孩微微啟唇，欲言又止。
    男孩半转身子，正面望着她，笑容在夕阳馀暉里显得过份温柔。
    女孩垂下肩膀，额头贴着男孩胸口。
    「我发现……我从好久以前，喜欢的就是你。」
    天空有飞鸟归巢，越过相拥的两人头顶时，排出的形状，彷彿祝福的笑顏。

 Chapter 10 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1）

    「啊――」尖叫声此起彼落。早上八点左右，看到自己手机的提示灯闪了一下，江雪立刻把手机翻面，不愿面对学测成绩。放榜日比开学日更有开学感，提早解脱还是咬牙撑到七月就看今天。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人雀跃得放声尖叫，有些人崩溃落泪。而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先帮你看看。」立枫站在江雪座位前，露出一抹微笑，伸手就要拿她搁置桌角不愿理会的手机。
    「等等！」江雪护住手机，抓在掌心不肯放松。斜眼看向立枫，她问：「你考得怎么样？」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江雪忍住翻白眼的衝动。
    「跟预料的差不多，没有太大的惊喜……或惊吓。」立枫笑笑，揉了揉江雪的头发，「该面对了，不面对怎么知道下一步怎么走，要准备备审资料还是继续寒窗苦读得快决定了。」
    按下电源键，江雪半睁着眼，瞄了一眼成绩。
    「怎么样？」
    「嗯……」江雪表情平静，既无皱眉也没有笑容，偏着头，像是有些疑惑。拿起手机认真看了一次成绩分佈，她喃喃：「嗯……差不多。」不上不下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什么意思？」
    「我――」
    「天啊！老天开眼了！我考得比模拟考还要高十几级分啊！」窗外韦致颐的呼喊打断了江雪回答，他不顾旁人的眼光奔向立枫，狠狠的抱住他。「小枫我爱你！」
    江雪满脸黑线。
    「几级分？」立枫想要推开黏在身上的傢伙，无奈那人报他抱得死紧，丝毫不肯放松。
    「六十八！六十八吔！就我还能考到六十八级分吔！」他像个小孩一样大吼大叫，「不行，小枫，就算江雪会讨厌我，我还是想要亲你一下以表示我的感谢！」语毕，他的嘴唇就要凑上去。
    「啊……我开始难过了。」
    「怎么了？」立枫挡下致颐的攻势，望向垂头丧气的江雪。
    「只比韦致颐高一级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江雪把手机亮在立枫眼前，扯了扯嘴角。
    「喂！韩江雪！你很过份喔！」韦致颐恶狠狠的瞪向江雪，「我也是有好好努力的。」
    「对此我同感哀戚。」茉如不知何时也进到三年十二班的教室，拍拍江雪的肩膀，「刚刚就听到他在大肆宣传自己分数了，跟他总级分相同，我才更应该难过吧！」
    「宫大美女，怎么连你都这样！」韦致颐放开小枫，「没关係，我为我自己感到骄傲！」
    「这只是刚开始，接着该着手准备备审资料了，能不能早日解脱还难说。」茉如望向江雪，表情凝重，「吶，我刚刚经过朱雨他们班，她看起来不太好。」
    江雪皱起眉，正要开口，便被立枫打断。「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别急着去安慰她。」
    「那你呢？你考得怎么样？」茉如瞟向立枫，「同一间学校，商学院可是比外语学院还要难考喔！」
    「不用担心，七十三级分，应该还够看。」立枫笑眼盈盈的看向江雪，「吶，江雪……」
    「不要跟我讲话。」江雪眼里充满怨恨，一样都是差不多，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差这么多。她别过脸，「你这几天先别跟我说话，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打扰你们小俩口闹脾气了，宫大美女，我们回教室去准备上课……啊！等等……」韦致颐飞快的亲了一下立枫的脸颊，笑得春风得意，「小枫，谢啦！」
    「噁心死了！」立枫还没开口，宫大美女就率先替他发言了。茉如满脸嫌恶的摆了摆手，转过脸，恰巧瞥见偷偷摸摸躲在门边观望的子琴，眉头揪得更紧了。「亏你还有脸来！」
    子琴双颊涨红，很快的低下头，捏紧拳头，深呼吸后站直身体，望向立枫，装作没听见茉如刚刚的话。「小枫，这次没有失常发挥，我们……可以一起去同一间学校面试。」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情的真相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欠江雪的道歉呢？」
    「茉如！」江雪站起身子，拉了拉茉如的手，「别说了。」她压低音量。
    子琴的目光停留在江雪的身上，踌躇着是否要开口，一会儿却又躲开了眼神交会，望向脸色看不出喜怒的立枫，良久方道；「小枫，我有话想对你说。」
    立枫看向江雪，而江雪也正看着他。半晌，女孩微微拉开一笑，推了男孩一下。
    看着这一幕，子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Chapter 10 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2）

    放榜日过后几週，尖叫声再次此起彼落。江雪转头看向坐在斜对角的立枫，只见他表情平静，盯着手机屏幕，看不出心情是喜是悲。再仔细观察，他像是在给谁发讯息，应该是……中了！
    天啊！小枫已经是准大学生了！他还得一面准备备审资料一面上指考范围的内容，重点是她想考的是社会组科系，上这些进阶的理化只是徒增烦恼啊！江雪别过头，用数学课本盖住自己的脸，有些忿忿不平。如果她没有转学的话，说不定现在也是繁星计画的受惠者之一。
    那天子琴跟小枫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她不特别问，小枫也没有特别提起。两个人的互动没什么太大差别，聊天话题仅止学业，只是江雪心里有所疙瘩。可恶！她不问不代表不好奇啊！而现在小枫成功上榜后连谈课业都会有所疙瘩了！更惨的是：小枫成功上c大，子琴要恨死她了！
    立枫注意的江雪的目光，站起身子，走向她的座位，轻抚她的头发，问道：「你还好吗？」
    「恭喜你省下接下来一连串申请的开销。」江雪没有看向立枫。
    「你怎么确定？」立枫笑了笑，「说不定我得陪你考指考。」
    「喂！」江雪试图用恨意在他身上烧出一个大洞，「我绝对会在个人申请这一关就解脱！」
    「前几天还死气沉沉的，现在终于有点精神了。」立枫微笑，弯下腰，俯在江雪耳旁轻声道：「如果想问，就别老憋在心里。」语毕，他站直了身子，望着江雪的眼眸中尽是笑意。
    「哪有什么想问的！」江雪别开眼神，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抬眼瞅着立枫，「子琴既然单独找你说话，就代表这些内容不想让我们听到吧？我如果问你不是很没道德吗？」
    立枫拉了张椅子坐在江雪面前，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如果可以，我希望子琴能一直把我们当朋友。」
    这话颇有深意。江雪微微皱起眉，「我有察觉到一点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子琴喜欢你吧？」她清叹一口气，为什么朋友总是会跟她喜欢上同一个人呢？子琴是不想跟小枫只当普通朋友，但对她，会不会连朋友都不想当了呢？「我这样喜欢你……小枫……我会不会很自私？」
    「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立枫望着江雪，良久方道：「喜欢你那么久，我很能体会子琴的感受，所以不想伤害她。」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但她伤害了你。」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周遭人声鼎沸几乎要淹没这个话题。江雪微笑，问道：「你要说吗？」
    「子琴希望我把握这个分数，试试看t大。」立枫顿了顿，眉头皱得很紧，「然后把话说开了。」
    江雪侧着头略为思索，啊，子琴表白了！「你有告诉她你不惜挤压茉如的推荐序还是要选c大吗？你有告诉她……」江雪一时语塞，小枫喜欢她，大家都看得出来吧？不用特别声明吧？
    「宫茉如应该恨死我了。」立枫笑笑。
    「子琴一定恨死我了。」江雪垂下头。「吶……你一直语带保留，还是想保护子琴吧？」
    「我想保护你。」
    「欸？」
    「江雪，你吃醋了吗？」
    「没有！」江雪连忙否认，慌乱之中涨红的双颊出卖了她，「好啦，有一点。」
    立枫露齿一笑，如阳光一般驱赶所有阴霾。他揉了揉江雪的头发，站起身子，将椅子归位后，突然定住动作，「你知道我爸爸和你妈妈登记结婚了吗？」
    「欸――？」江雪瞪大双眼，「什么时候？」
    「情人节。」
    「欸――？」江雪的嘴巴合不拢了，「那怎么……怎么拖到现在才说？不对，为什么是由你来告诉我？」
    「因为我是准大学生了，之前他们不希望我们分心。」立枫微笑，「爸爸刚刚传的讯息除了恭喜之外就讲了这件事，我觉得，瞒你瞒到四月底满不道德的，就提前说了。」
    她是不是该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密室好好釐清一下思绪。天啊！她跟小枫真的成为一家人了！
    立枫默默回到自己座位。
    子琴说：江雪给的爱跟他给的爱完全不成正比。他知道。但江雪不必知道，他有自信让江雪越来越喜欢他，把比例提昇到一比一的完美境界。不是向日葵企盼阳光的恋情，而是如比翼鸟或连理枝。
    子琴说：她比江雪更爱他，江雪从头到尾都只在乎自己，完全没有替他想过。所以她坚决不肯道歉，因为坚信自己没有做错。江雪不必知道。他有信心让江雪多在乎他一点。
    子琴说：很喜欢很喜欢他。江雪不必知道。
    立枫叹了一口气。他很幸运，长久的等待和付出可以得到回馈，子琴的心意他明白，也能体会。把那种卑微到近似乞求的表白当作从未发生过，是他对子琴最后的慈悲。
    身为朋友。

 Chapter 10 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3）

    茉如拍了一下埋首杜斯妥也夫斯基作品中的江雪，轻轻的勾唇一笑，「明天就要面试了，现在恶补有什么用？难得北上，今晚还是一起去逛街吧！」
    「如果教授问文学方面的问题，我不想只认识托尔斯泰。」江雪叹一口气，合起书。个人申请第一阶段放榜时，高三同学们镇静许多。按照落点分析填志愿的结果通常没什么悬念。班上座位重新排列，已上榜与即将上榜的同学向后坐，而准备指考的同学在前。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安坐后排。
    「不逛街，至少也吃个晚餐。」茉如拉起江雪，「吶，别苦着一张脸，跟我一起住旅馆委屈你了啊？」
    「不敢不敢，能跟宫大美女共寝是小人至高无上的荣耀。」江雪微笑，搁下书。虽然雅寧家离c大近而雅寧也力邀她借住一宿，不过子琴的事哽在心里也尷尬。既然茉如也在同一天同一间学校面试，就顺水推舟的婉拒人家好意，与她一起共住青年旅馆，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旅馆座落于闹市附近，距离江雪从前的高中并不远，旧地重游，颇有一种怀念与悵然。担心她们住到不乾净的旅馆，直到江雪报出旅馆名称与位置她才安心不再叨唸。走在昏黄灯光照耀下的走廊上，江雪微微一笑：虽然住宿费不高，但里头环境整洁，还算得上物超所值。
    走出旅馆，两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徘徊。其中一个朝着门内探头探脑，见江雪走出来，很是热切的迎了上来。「韩江雪！你又变得更漂亮了！」上下打量江雪一番，女孩点点头，「果然恋爱中的女人不一样。」
    江雪呆滞了三秒鐘才从旁边的宗原联想认出这个女孩。她留了一头紫色俐落的短发，带了耀目的银色大圈圈耳环，脸上那抹不羈的笑，让江雪笑顏逐开。「雅寧！你怎么变成这样？」
    「都是准大学生了，当然要做点改变。」雅寧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茉如。「这位是……你们学校那位大名鼎鼎的校花吗？果然也长得很漂亮，虽然看起来有点傲慢。」
    茉如像江雪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江雪连忙摇手。「我没向雅寧提过你。」
    「别忘了子琴是我表妹。」雅寧回头向乾站在一旁的宗原招手，「你负责招待那位校花，我有话想单独跟江雪聊聊。」语毕，她拉着江雪的手，走向灯火通明处。「跟我说说子琴跟你怎么回事。」
    「我明天要面试吔，雅寧――」
    「看来真的满严重的。」雅寧勾起一笑，「吃过晚餐了没？从前我们常去的那家简餐咖啡厅菜单前几个月更新了，这么久不见，我们一起去吃吧！」
    江雪乾笑着，整路都在思索如何解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雅寧拉入熟悉的空间。菜单摆在眼前，雅寧一个弹指唤回她的注意力。「别想了。」雅寧道，「我先说子琴说了什么。」
    「欸？」江雪楞了楞，瞪大双眼，「可以告诉我吗？」
    雅寧耸耸肩，「她也没说不行。」
    茉如盯着雅寧，眉头紧锁，双眼灼灼，充满敌意。「要不要我先说说她做了什么？」
    雅寧正色，问道：「有比我更夸张吗？」
    江雪拉拉茉如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明天要面试，今晚她不想为了感情的事情伤神。略为一想，江雪笑弯着双眼转向从头到尾静默无声的宗原，「你怎么会跟雅寧一起来？」
    「腿还好吗？」宗原不冷不热的问道。
    「托周子琴的福，痊癒得差不多了暂且没有截肢危险。」
    听茉如酸溜溜的语气，雅寧低下头，「宗原有说你的腿受伤。」她顿了顿，「是子琴害的吗？」
    「是。」茉如不急不徐的啜饮一口玻璃杯内的白开水，「连句道歉也没有。」
    「茉如，别说了。」江雪压低音量，皱起眉看向她。突然怨恨宗原，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前几天子琴要去t大参加第二阶段的测验，我有跟她小聊一会，也把我们和好的事情告诉她了。当我说：『从前的我真是笨到极点才会为了一个刘宗原说出江雪是婊子之类的话。』。她听完只是笑了笑，说从前的我并不笨。我当下就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怎么了。」雅寧停顿了会儿，看向江雪，「害宗原失恋的那个傢伙，不会就是子琴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那个人吧？」
    江雪捏紧玻璃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杯里的白开水也跟着翻腾不安。
    「是。」茉如回答。
    雅寧沉默了会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江雪呀，跟你当朋友，长的不够美真的不行呀！」
    江雪一愣，瞅着雅寧。不会吧？雅寧又要讨厌她了吗？天呀！明天要面试――
    「你这话什么意思？」茉如首先发难，横眉竖目，口气甚是冰冷。
    「别误会。」雅寧微微笑，「子琴毕竟是我的表亲，我不好批评什么。只是，她从小到大对事只要认定了就会执着到底，所以……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她喝了一口水，「放弃不在选项就是。」
    「雅寧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江雪弱弱的发声。
    「请问你们要点餐了吗？」一位服务生打断雅寧尚未出口的回应。
    点完餐后，雅寧很快的扯开话题，谈谈学校，谈谈未来人生志愿。直至用餐完毕，她才幽幽开口，「如果你选了刘宗原，现在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吧。」
    江雪没有回答。
    良久，宗原才开口，用只有江雪听得到的音量道：「别听雅寧的，我知道。」他望着江雪的双眸清冷中透着温柔，「我知道他很喜欢你你很喜欢他。」
    江雪停下脚步，慢慢的露出微笑，「谢谢。」
    她一旦认定了也能很执着的，肯定不会输子琴的！不论接下来的挑战是什么，她都不会轻言放弃。啊……等等，感情事先放一旁，明天要面试。
    夜里人声依旧喧闹，江雪开始头疼了。

 Chapter 10 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4）

    江雪捏着手机，此刻与学测成绩放榜当天同等紧张。名校总是拖到四月底才愿意把上榜名单公诸于世。她等着，茉如等着，子琴也等着。表订上午十点公佈，但现在都要十一点了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折磨啊！
    老师还在讲台上讲解数学公式，除了江雪以外，还有几个学生忐忑不安的重整榜单页面。下课前一分鐘，突然有几个学生开始尖叫，整栋三年级教室区再度被叫声攻陷。
    江雪蒙住头，试图装作什么都听不到，按下重整键，将手机翻面放到桌角。天，她完全没有勇气去看榜单，从正取一找到备取一的过程光想像就很煎熬。
    但是……江雪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她不看，说不定等等就是小枫来告诉她结果了。自己的未来，还是让自己先看到比较妥当。江雪把萤幕暗掉的手机点开，网页处于跑不动的状态――太多人了。
    下课鐘声响了。纤细的手指不断点着重新整理，江雪的不安渐渐被烦躁感取代。下课两分鐘后，江雪还在按重整键。正觉得人生黑暗时，妈妈传来简讯：恭喜，正取五。
    呃……
    就这样被妈妈破梗，江雪先愣了几秒，盯着正取五良久，才慢慢漾开笑容。「我……我……中了！」她尖叫。这是江雪第一次在班上「主动」引人注目，不适应其他同学投来的眼光，她赶紧低下头。
    「江雪，你跟立枫在同一所大学就不用受分离之苦了！」邻座的同学对她微笑，「恭喜啊！」
    江雪点点头，在因放榜而嘈杂的人群中找寻立枫的身影。这种时候小枫应该会是第一个过来的人，怎么现在连个人影也没有？江雪走向他的座位，手机还放在桌上，应该刚离开不久，也没打算离开很久。
    正当疑惑，旁边班代幽幽的开口：「快点去找我们王子，在你还在滑手机的时候他就被六班那个成立亲卫队的女生找出去了。」她望着江雪，语重心长：「她看起来会用楚楚可怜招数讨疼爱喔！」
    「呃……谁？」江雪偏了偏头。说到六班女生，会主动来找小枫的大概只有子琴。但……这个成立亲卫队的女生又是哪位？「小枫的异性缘真好啊。」
    「周子琴啊！你不也认识吗？」班代把江雪拉出教室，指着走廊尽头，「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快去找王子啦！不然晚了就来不急了！」
    「什么意思？」江雪满脸狐疑。子琴找小枫虽然她心里有些疙瘩，不过没必要紧张成这样吧？
    「她来就算了，但她拿着刀，手腕还在流血！」
    天！
    江雪第一次在走廊上狂奔。子琴会把小枫带到哪里去？不……子琴没办法把小枫带到哪里。只有小枫会想把子琴带到哪里，依小枫的个性推断――保健室。
    飞奔到保健室门口，江雪突然止住脚步，大口喘起气来。她现在进去妥当吗？小枫和子琴如果在说些不想让她听见的话怎么办？江雪偷偷瞄了一会儿室内状况：保健室阿姨不在，小枫正帮满脸泪痕还在抽泣的子琴包扎手腕，脸色平静。而子琴另一隻手还紧握着染着血渍的美工刀颤抖着。两人像在说些什么，无奈声音太小，这个距离和外面的杂音层层干扰，完全听不清。
    保健室内，立枫剪断洁白的绷带，语气平淡，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琴低着头，沉默良久，才勉强勾起嘴角，开口：「你在意吗？」
    「大家都很在意。」他顿了顿，「朱雨很担心你。」
    「那你呢？」子琴眼眶有泪水酝酿，「朱雨要准备指考还是会担心我，连致颐也会慰问我。你……小枫……你连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不管我在手腕上划了几刀，你连一个目光都不愿意给。」
    立枫静静的收拾包扎用品，没有答理她。
    「今天放榜，我连备取都没有。」子琴望向立枫，眼泪开始滚落。「我只填这一个。人生最后一个希望就这么落空，我不想活了……小枫……我真的真的不想活了。我好累，真的……」
    「那就考指考。」
    「你怎么能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子琴站起身子，浑身颤抖，「五月了，来不及了！」
    「人生不是只剩下考试。」立枫也站起身，轻轻把手搭在子琴肩膀上，语气软了下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子琴大吼，「我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现在连t大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她用力将绷带扯开，尚未完全止息的鲜血又开始流窜。她握紧美工刀，后退几步，「如果我死在你面前，就能强迫你永远记住我了吧？」
    子琴闭上眼，手起正要刀落。「别做傻事！」立枫上前想要阻止。
    「不要过来！」子琴持刀向前乱挥，突然像割到什么，一阵血腥味扑鼻，不是她自己手腕上的。她睁开眼，看着摀住自己脸颊的立枫，手一松，美工刀落地，她一时晕眩，也跌坐在地上。
    看到立枫受伤，江雪无法淡然窥视。她跑进保健室内，拉开立枫按住伤口的手，殷红血珠不断冒出，长长一条血痕在立枫好看的脸上爬过。江雪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枫――」
    「你走。」江雪盯着子琴，声音颤抖着。她指着门，加重语气：「你走开。」
    子琴慢慢捏起拳，又放开。缓缓站起身，纤白的手腕还在冒着血。「我会消失……」她吶吶，失魂落魄的走出保健室。双眼无神，嘴里还喃喃念着：「我会消失……」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立枫用没有沾到血的另一隻手轻轻抚摸江雪的头，却被江雪用力的拨开。
    江雪不发一语，被过立枫急忙的在医药箱里找寻药水及棉花棒。
    「恭喜，我看到――」
    「你给我闭嘴！」江雪大喊，肩膀忍不住颤抖。
    立枫愣了会儿，轻轻扳过江雪的身子，这才看见她眼眶打转的泪水。把江雪涌入怀里，立枫轻声呢喃：「对不起，下次不会再对子琴那么好了。」不会再让江雪担心难过了，他在心里起誓。

 Chapter 10 把从前的傻白甜还给我！（5）

    子琴自杀了。
    吞了不少安眠药，是她奶奶发现的。目前子琴仍旧昏迷，朱雨和韦致颐都去探望她。江雪原本想跟。但仔细想想，还是别去刺激她的好。而立枫本就没有去的打算。
    「我觉得，子琴醒来应该最想看到你。」江雪把头枕在立枫的怀里，轻声吶吶。
    「不见得。」立枫微笑，指着颊上那条淡淡的疤痕，「如果她是因为内疚而想不开，我反而会刺激她。」
    「我那天说的话……会不会太过份？」江雪望向立枫，愁眉深锁。
    「你觉得呢？」立枫偏头，似笑非笑。
    「我？就是不清楚才问你的！」江雪垂下头，觉得有些自责。她当时真的火大了，久违的生气，会不会话说得太重导致子琴想不开？「我是不是该跟子琴道歉？」
    「你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立枫抱住江雪，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话虽如此，在客厅观赏午后重播的偶像剧，但立枫心里还是放不下子琴――怕她再度伤人伤己。
    突然茶几上立枫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韦致颐，立枫赶紧接起电话。「醒了吗？」
    「朱雨好说歹说的劝，但子琴完全听不进去，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你。」韦致颐刻意压低了音量。「小枫啊，你真的不过来看看她吗？几个月前还好好的，不用为了感情的事情闹到今天这种局面吧？」
    立枫沉默，望了身旁正瞅着他，用唇形表示自己也想听的江雪一眼，抿了抿唇，开了扩音。那天保健室发生什么，除在场的三人没有别人清楚。思索片刻，立枫开口：「不全然是因为感情。」
    「那就赶快过来啊！」他的声音放大了一点，似乎吵到令一端的路人，致颐又压低了音量，道：「子琴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会变成这样还不是都因为喜欢你！」
    「喜欢不能构成伤害的理由。」立枫道，「她好好反省，我还是能把她当朋友。」
    「我知道她做错很多事，可是……天！如果江雪没有回来……」韦致颐止住话语，「对不起。」
    「你是该道歉。」立枫的声音冷下来，「别说了吧。」
    「你讲得怎么样了？」另一头传来朱雨的声音，她抢过话筒，道：「喂，小枫，你看子琴情场失意连考场也没办法得意，你就可怜可怜她吧！来看看她，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立枫掛断电话，脸色凝重。
    江雪望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她看得出来立枫在生子琴的气，甚至对于一面倒支持子琴的朱雨和韦致颐感到恼火。即使不说，但这种眉头深锁，受了满腹委屈的表情，瞒不过她。
    重重叹了一口气，立枫紧紧的抱住江雪，把脸埋入她散发淡雅花香的发间。「对不起。」他喃喃。把江雪捲入这一团糟的情况并非他所愿，但有时命运就爱开玩笑。
    「道什么歉？别道歉。」江雪轻轻抚着他的发。「吶，我该感谢你，带给我全新的生活，跟旧朋友重新搭上线。还认识茉如那么可爱的新朋友。」她微微一笑，「能让你爱着，真的很幸福。」如果问她被关厕所、被推下楼梯换来这一切值不值，她肯定会用力点头的。
    这回轮到江雪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子琴。
    要接吗？
    衡量了会儿，江雪接通电话，但不出声。
    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江雪按捺不住这种冷得诡异的沉默，开口：「我――」
    「我找小枫。」子琴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却坚决。
    呃……心里再度有两股力量在拉扯。韩江雪自认不是善妒的控制狂，但是这时候如果主动把电话拿给小枫心中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是滋味；但不拿给他在道德上似乎又说不过去。紧皱着眉，咬着下唇，江雪心不甘情不愿的按下扩音键，而后把手机凑给立枫。「子琴找你。」
    「对不起。」子琴的声音十分微弱，又带了点哭腔。「原谅我……」
    立枫放开江雪，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问道：「身体还好吗？」
    「嗯。」子琴的抽泣声透过话筒传过来。
    「别再想不开了。」他放下手机，思考了一下才啟齿：「以死谢罪对我没用。」
    「对不起……」
    「都要毕业了，亲卫队什么的就解散吧。」
    子琴沉默下来，几秒后才说：「那已经不归我管辖了。」她顿了顿，「看你变得那么高人气，我很开心……我以为……只要我……只要我在你身后默默……默默为你应援，你总有一天……会……发现……」
    江雪望着面无表情的立枫，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枫之所以会放着那么诡异的组织自生自灭绝对是早就知道子琴的居心，不愿意伤害又不愿意接受，只好放生。
    「最后，跟江雪道歉。」
    「欸？」江雪指着自己。瞪大眼睛，而后连忙摇手。
    另一头安静了。
    「子琴，你不用听小枫的，我不怪你――」
    「江雪。」子琴打断她，「我不会道歉。」
    呃……还真决绝。江雪的嘴角抽搐几下。「没……没关係，小枫还是会原谅你的。」
    「我还是会继续喜欢小枫，就像他喜欢你那样。我不会放弃的。」听到子琴这些话，立枫皱起眉，正要出声，子琴便又接下去讲：「不过，我不会再打扰你们。」
    江雪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那……我们和好了吗？」
    「我没有跟你好过，没有这个问题。」子琴的语气平静下来，「如果你没回来就好。」
    「我――」嘟――嘟――嘟――江雪正想反驳些什么，就被子琴掛电话了。再次叹了口气，她勾起唇角，笑了笑，道：「这样子，事情算是都落幕了吧？」
    「嗯……」立枫沉吟半晌，微笑，「你知道下礼拜我要带你去见家长吗？」
    「你爸爸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爷爷、奶奶。」
    「欸？」江雪满脸惊恐，站起身，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那么快？欸？不是吧？天啊！太早了吧？」
    立枫也站起身，宠溺摸了摸江雪的头，「傻瓜，我爸爸和你妈妈都默默结婚了。」
    「欸？」江雪愣了会儿，惊慌失措的脸蛋转为慍怒。原来妈妈才是主角，她只是陪衬吗？「苏立枫！把从前那个天真烂漫温柔可爱的傻白甜还给我！」
    男孩只是笑笑。「啊，冰箱里的布丁很好吃。」
    「苏立枫――！」

 尾声

    「你跟苏立枫没有出去约会过？」茉如瞪大眼，完全不敢置信。
    「很奇怪吗？因为我不喜欢出去晒太阳，看电影什么的也都还好。两个人一起腻在家里就很开心了，用不着一定要去哪里吧？」江雪的笑容洋溢着幸福。
    「不会一起去餐厅吃饭吗？」
    「小枫会下厨。」江雪笑脸依旧。
    茉如一叹。「那今天你们自己去就好，约其他人做什么？」
    六月，迎来毕业典礼后，江雪待在家里赖在床上的时间变长了，立枫看不下去，赶紧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不料当天在游泳池打工的同事请假，必须要他去代班。因此，一行人便临时更改行程，到游泳池泡泡水消暑，而后再一起去吃点心。
    「一起来看奇观啊！」韦致颐站到茉如身边，「宫大美女有所不知，小枫打工的时间泳池的总人数总是最高的，但是溺水率也同样居高不下！」他笑了笑，「你看！」
    江雪沿着致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位大婶正在挥手朝小枫呼救。她噗哧一笑。
    「还笑，除了大婶还有年轻女生啊！」朱雨拍了一下江雪的头，指着一群跑去拉小枫手的幼稚园女孩，「你还不快去换泳衣，去宣示一下你的主权。」
    「子琴在，会怎么做呢？」
    眾人沉默，直盯着江雪。
    「放心，没事。」她笑了笑，「小枫也有邀她啊，不过她说要准备指考就没来了。」
    立枫摆脱小女孩们的纠缠，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朝他们走来。即使穿着包紧紧的黑色泳衣，结实而令人垂涎的肌肉线条仍旧一览无遗。「抱歉，今天才突然收到通知。」他一站定脚步，便将江雪搂进怀里，引来周遭的人们的抽气声。「去换泳装吧。」他低声道。
    「你们够了没？」茉如翻了一个白眼，走向更衣室。
    江雪望着立枫，飞快的在他脸颊上一吻，便拉着朱雨尾随茉如而去。
    更衣室内，换完泳装后，朱雨突然开口：「你知道的，子琴不大会游泳。如果来泳池探小枫的班，就会让小枫教她游泳。」她勾起嘴角，「你不用这么做，小枫就会主动宣示主权了。」
    镜子里的江雪扎起马尾，戴上泳帽，嘴边噙着一抹笑。「我觉得……我一定是蒙上天眷顾，生命中才会出现小枫这么一个完美的人。」
    「不见得上天有多眷顾你。」茉如推开更衣室的门，路过江雪身边时低下头瞄了她平板纤瘦身材一眼，不以为意的嗤了声。「算了，苏立枫喜欢就好。」
    「就算他们最近闪得有点碍眼也别酸江雪啦！对了，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语毕，朱雨拉着茉如走出更衣室，开始窃窃私语，留下自个儿自卑的江雪。
    午后至傍晚，江雪几乎无法近立枫的身。一群小萝卜头拿着水枪不断攻击她。除此之外，大婶们似乎沆瀣一气，小枫才救完这边，那边又溺了一个，完全间不下来。直到打烊前一刻，她已换好衣服，人群散场，才能够如愿接近疲倦的小枫。
    「再见。」
    「咦？不是要一起吃饭吗？」江雪抓住茉如的手。
    「你看朱雨和韦致颐都走了，我可没有当电灯泡的嗜好。」茉如望向江雪，别过脸，「去跟苏立枫约会啦！看你被小妹妹们泼水攻击了一整天都没办法找他说话怪可怜的。」
    「谢谢。」江雪握了握茉如的手，「话说……朱雨刚刚跟你说什么？」
    「告白成功再告诉你。」茉如眨眨眼，微笑，「再见。」
    江雪包包里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宗原。她接通电话，慢慢走向对她张开双手的立枫。
    「江雪――」
    「不好意思，我等等再回拨。」江雪掛掉电话，将手机扔入背包，把背包扔在地上，奔向立枫。出乎意料的没有投入他的怀抱，而是趁其不备用双手把池边的他推入泳池里。
    立枫从水里探出头，江雪在岸上蹲下身子，夕阳洒落两人身上。他们相视而笑。
    「终于可以不受干扰了。」江雪捧起立枫的脸，笑笑。然后就被他拉下水了。在水中站稳身子之后，她扁了扁嘴，「我换好衣服了吔！」
    「不要紧，还是湖中女神。」立枫轻轻搂着江雪的腰，在她的唇上印下深情一吻。
    夕照把两人在水上的倒影拉得长远。绚丽的晚霞格外迷人几分。
    「以后，也请继续喜欢我。」女孩道，双颊因红晕显得娇羞。
    「彼此彼此。」
    theend.

 番外 1 秋之王子

    「你确定，跟学弟妹分享如何准备时要说这个？」立枫偏着头，眼底含笑。
    四月底确定上榜后，江雪便受邀到一、二年级班上分享推甄心得。准备讲稿内容时不断觉得自己贫乏没有什么经验值得后人参考。正觉天昏地暗时突然被立枫这么说，头低得不能再低。「我就是这么说的。」
    面试时，老师问她为什么想要就读这个科系。她一时忘记自己掰了什么理由，只好据实以告――「因为我叫韩江雪，觉得自己就该到极寒冷的地方看看，享受冰冷。」
    立枫露齿一笑，摸了摸江雪的头。「然后下一个问题是……？」
    「老师问我：『那你有朋友吗？』，我看起来像是没有朋友吗？」江雪指着自己的脸，眉头紧蹙，楚楚可怜的倒进立枫怀里，「很幸运的我有不少愿意接纳包容我的朋友。」
    「喂！我们都还在这边。」茉如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在江雪眼前晃了晃。
    午饭时间，一群人坐在校园内小凉亭内用餐，愜意是亭内诸人想像出来的。两位校花一位校草共处一室，特别吸引路人眼球，格外引来旁人议论纷纷，没有人不往里头多看几眼。
    「宫大美女，他们旁若无人，你要学习视若无睹。」韦致颐捧着便当，笑弯了眼，而后对着江雪道：「老师一定觉得你太高冷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江雪无奈的耸耸肩，坐直身子，把便当里头的豆芽菜往立枫碗里挟。「我就是冷冷的韩江雪。」
    「欸，你爸妈为什么当时把你取名叫江雪呀？」朱雨突然开口。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韦致颐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你知道跟学弟妹分享心得这种事在指考生耳里听起来有多不是滋味吗？」朱雨白了他一眼。
    「我爸爸姓韩，妈妈姓江，我又刚好是冬天出生的，就直接联想到韩江雪了。」江雪笑了笑，望向立枫，「小枫呢？为什么当初会取名叫立枫啊？」
    立枫默默咀嚼。
    「小枫？」
    眾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立枫沉默良久，慢慢开口：「我是立秋那天出生的。」
    「呃……你知道你没有回答到问题吗？」致颐提醒。
    「我的名字原本是爷爷取的。」
    「所以……？」朱雨好奇得放下碗筷。
    重重得叹了一口气，立枫道：「爷爷是农夫，直接帮我定名苏立秋。」
    茉如噗哧一笑，摀住嘴，腹部抽搐着。「校园王子叫立秋？」
    「爸爸觉得这样孩子长大无顏面对世人，请爷爷再想一个。」立枫的表情充满无奈，再叹一口气，她道：「爷爷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就叫立丰吧。」
    「好俗啊！」朱雨都笑出眼泪来了，「如果是苏立『丰』，就完全不能当校园王子了啊！」
    「后来妈妈看不下去，报户口时把『丰』改成象徵秋天的『枫』，没让爷爷知道。」
    韦致颐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了。
    深吸一口气，茉如扬起下巴，让自己从笑意里恢復正常，「所以你爷爷到现在还是认为你是丰收的丰？」
    立枫点头。
    「江雪，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朱雨摇了一下江雪的肩膀。
    江雪如梦初醒，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看向立枫，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比我小？」
    「怎么了吗？」
    确认自己心意以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啊！江雪哭丧着一张脸，「我不想谈姐弟恋！」
    「够了你。」茉如翻了一个白眼。「故事最后，冬日公主和秋日王子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全剧终，谁大谁小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还是无法接受……」
    「来不及了。」立枫笑着，揉了揉江雪的头发。

 番外 2 画中仙误入凡尘

    江雪用手肘撞了一下面色不善的立枫，对着眼前的宗原和雅寧露出一抹略显困窘的笑，「你们怎么突然跑来了？可以事先打个电话之类的嘛。」
    宗原没有回答，望向站在江雪身边佯装若无其事的茉如。
    「宗原打给你的时候，你说要回拨但一直等不到消息，宗原就联络她了。」雅寧笑了笑，对着茉如眨眨眼，「宫同学说想来就来，不用特别联络。」
    苏立枫的厌恶排行榜上，刘宗原是第一名，而宫茉如目前坐二望一。
    「刘宗原说他后来还是有打给你，结果被苏立枫掛电话了。」茉如直接忽视立枫懍厉的眼神，头转向江雪，「你应该不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吧？」她的语气听来有些酸溜溜的。
    江雪看向别过脸的立枫，「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带回去跪算盘啦！」雅寧拉起江雪的手，「我们这次来，是帮你带了一本毕业纪念册，里面还是有你的照片，所以用班费帮你留一本了。」
    江雪接过宗原递来的木製提箱。沉甸甸的，承载着先前那个班级的关爱。「谢谢，真的谢谢。」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微热，「也谢谢你，茉如。」
    立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白这次是自己理亏，有些愧疚缠着妒意围绕心头。
    「吶，江雪，这附近有哪里好逛的？我们一起去嘛。」雅寧挤走站在江雪身边的立枫，牵着江雪的手离开。「我们三个女生一起走，宗原让你男朋友招呼。」
    雅寧是跟宗原有仇吗？江雪拼命使眼色，还是被拖走。
    「喔！刘宗原考七十五级分喔，你可以跟他请益一下。」茉如对着立枫回眸一笑。
    看着那仨渐行渐远，立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瞧都不瞧宗原一眼，便自顾自的离开。突然袖角被人拉住。他不想给刘宗原好脸色瞧，所以选择不回头。「有事吗？」嗓音里冷漠而疏远，完全没有阳光校园王子的影子。
    「我不认得路。」
    对，他想起江雪提过：刘宗原是路痴。路痴可以考满级分，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立枫缓缓转过身，敛起不悦神情。江雪有些生他的气，如果这时拋下这个人，她肯定不会放过他。「有特别想去哪里吗？」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顏悦色，但效果不太好。
    「没有。」
    立枫深呼吸，「那跟我回家，等江雪她们回来。」语毕，他逕自前行。
    宗原没有答话，默默跟在立枫后头。一个高大俊秀如太阳神下凡的男子在前，一个修长飘逸如画中仙误入凡尘的男子尾随。在大街上引来不少注目。
    「江雪当时怎么会喜欢你……」立枫喃喃，颇为不解。这个人，只有长相还有知识，有什么魅力让人醉心呢？想当时，他为了让江雪喜欢上他费了多少心力。想想便觉不平。
    声音虽小，但宗原听见了。「不知道。」他淡淡的回答，「我也很讶异。」
    夏日午后，行道树翠绿，枝叶随风摇曳，细碎声响透过轻风刮过耳畔，立枫停下脚步，转过身，仔细端详刘宗原。纤细薄弱的身材，清新疏朗的眉眼，跟江雪同样空灵的气质，还有，最让人移不开眼神的是那对平淡澄静如湖水的眼眸。刘宗原真的像天上謫仙一般脱俗不凡，光芒虽然没有像他一样耀眼，但还是会吸引到识货的人。
    江雪，喜欢这个样子的风格吗？那当初他的改变岂不走错方向？
    立枫摇摇头，背过身继续前行。「为什么会喜欢江雪？」
    宗原沉默许久，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后回答。「她很率真。」
    明明就很鸵鸟！立枫皱起眉，「怎么说？」
    「我拒绝她。她只是笑了笑，说等我有大学念之后再跟我告白一次。」宗原唇边爬上一抹浅笑，「那时候，我就确定：学校尘埃落定后，自己要比她早告白。」
    「你可以不用说得那么详细。」立枫双手握拳，心底忿忿不平。就是因为这件事，江雪才会伤痕累累的跑回来，彷彿受怕的小动物一般，稍微对她好点就觉得惶恐。「过去的事了。」
    「能让人那么在乎，江雪现在一定比过去幸福，我很替她开心。」宗原停下脚步，「苏立枫，你对我的态度怎么样都可以，只是……这次……别让江雪再受伤了。」
    立枫的肩膀放松许多，「我知道。」
    「江雪跟你看来很合适。」宗原走近立枫，清澈的眼瞳注视着他，「我从雅寧那里听说你们身边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即使如此，还是希望你们能幸福。」
    立枫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心胸太过狭窄。静默许久他方道：「谢谢。」
    「不过。」他顿了顿，「我以为，当江雪男朋友，满级分是基本。」
    很好，刘宗原在苏立枫厌恶榜的排名稳坐第一名，这一辈子不会更改了。

 番外 3 吃酸有益身体健康

    江雪喜欢看着立枫沉思的模样。看他静静的用手托着下巴，凝神望着桌上的资料，没有刻意捉弄她的坏笑。这种单纯的样子，才是从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小枫。
    立枫突然抬头，看向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甜甜笑弯眼的江雪，也勾起灿灿笑容。「能让湖中女神盯着我傻笑，我还真是荣幸。」
    「你还缺人望着你傻笑吗？」江雪放下手，端起陶瓷茶杯，喝了一口花果茶。「人气高到无法无天的校园王子将来要去篮球队吸引目光好，还是到游泳队大放异彩好呢？」
    开学没有多久，立枫的名声就为他招来游泳校队和篮球校队的强力邀请。两边看起来都不错，他也没有特别偏好哪种运动。因此想趁着与江雪的下午茶约会，讨论未来的规划。
    「你觉得呢？」立枫把桌上的两份宣传单推到江雪面前。
    「这是你的事情，怎么会问我？」
    「你的事情我都想管，而我的事情，现在也应该是你的事情了吧？」立枫笑得如阳光般耀眼，「江雪，你能不能再多爱我一点呢？」
    就是用这种万人迷的笑容迷倒眾生的吧？江雪涨红脸，拿起传单遮住自己的脸。仔细想了一想，她把其中一张凑到立枫面前，道：「游泳队吧，你不是号称最帅的鯊鱼吗？」
    「哦？」立枫拿起那张传单，「你没关係吗？」
    「我会有什么关係？」江雪放下篮球队的宣传单，头稍微偏了偏。
    立枫只是瞅着江雪，笑得煞有其事，并不回答。
    「练习时间都差不多，不会压缩到我们相处的时间的。」江雪顿了顿，细声道：「没课的话，我再去看你练习。」交往之后……不……其实在交往前就已经觉得光看着小枫就是一种幸福，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是因为看着爱着自己的自己的爱人而开心，而非单纯看脸蛋或身材等感官上的抒压。好吧……小枫这么优秀，幸福和抒压都能兼顾――
    等等。
    江雪的笑容开始僵硬。身材和脸蛋。他们一起就读的c大女多男少，游泳池自然也会循着这种比例分配。最帅的鯊鱼苏立枫一出现在那里，怎么可能不引来其他女生覬覦。不……不只女生，男生也会。包紧紧的都能像鲜肉落到狼堆了，更何况只穿泳裤。
    太可怕了！
    江雪抽回立枫手上的宣传单，把篮球队的传单塞到他手中。「还是篮球队好了。」
    「为什么呢？」立枫偏头，笑容有些得意。
    肯定是明知故问！江雪把游泳队传单对摺再对摺塞进自己的包包里头，垂下头。「身为一个称职的女朋友，我会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身为一个称职的女朋友，不坦率是不行的喔……」立枫的脸凑近江雪的脸，笑容光彩夺目。他刻意压低声音，道：「你会吃醋吗？」
    扁了扁嘴，江雪用手指点了他的额头一下，「你加入游泳队也没有关係，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加入。身为一个称职的女友，光吃醋是不行的，还是得捍卫主权吧？」
    「不行。」立枫握紧篮球队的传单，「就决定是篮球队了。」
    江雪笑了笑，「你会吃醋吗？」
    「会。」
    「欸？」这么乾脆俐落的回答，让江雪有些错愕。
    「我真的会吃醋。」立枫皱起眉，「话说回来，我觉得你那天穿的泳装露太多了。」
    欸？不就一般的泳装吗？又不是比基尼。江雪嘴角抽搐了几下，语气平静：「你存心跟我吵架吗？我都没说你的女性顾客太多了。」
    「你还是会在意的吧？」
    深吸一口气，江雪道：「会。」
    这回换立枫愣了一下。
    江雪轻轻啜了一口茶，拿起小叉子，挖了一小口立枫面前的柠檬塔，放入口中。「偶尔吃吃酸。有益健康。」
    立枫则是叉了一小口江雪面前的覆盆莓蛋糕送入嘴里，笑容灿灿。
    「明明就是甜的。」

 番外 4 旁观者清

    刚开学，苏立枫迷人的外表就引来万千少女的注目。但当脱俗如天仙下凡的韩江雪出现，大多数少女的玻璃心便碎满地。他们去当他们的神仙眷侣，眼不见为净，没被闪到是大幸。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茉如看着彼此相视却默默无语的两人，不耐的双手环抱。「谁要先说？」
    一片沉默。
    深吸一口气，茉如指着立枫，昂起下巴，竖起眉。「说，为什么对学姐拋媚眼？你难道不知道韩江雪不说但心里很受伤，又不停胡思乱想吗？」
    江雪摇摇茉如的手，双眉紧蹙。就是不想让小枫觉得她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才向茉如诉苦的，没想到小枫也有事找茉如抱怨，被烦得无可奈何的茉如只好把他们两个一起约出来讲明白。
    立枫望向江雪，挑起眉，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会觉得我拋媚眼？」
    「就跟你说你男朋友眼睛会漏电是天生的，怪不得人。」
    江雪垂下头，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会觉得小枫对学姐拋媚眼的自己很糟糕，而不是觉得小枫很糟。小枫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才没有抱怨媚眼的事。」
    「那个学姐是我的直属，我没有拋媚眼。」立枫道，「以后我出门都戴墨镜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雪扭着手指，「不要跟学姐走得那么近就好了，不只学姐，以后有了学妹也尽量保持距离，毕竟……我们才是一对嘛。」
    「放心，我已经义正词严拒绝过了。」
    「还真的告白了？可恶的学姐……」江雪双手环抱，扁了扁嘴。所以不是小枫的问题，而是学姐的问题。「我们下学期选课重叠率要再高一点。」
    茉如翻了一个白眼，食指指向江雪，「轮到你解释，为什么把手机号码给学长？」
    江雪瞪大眼，「你因为这件事情闹彆扭？」
    茉如用锐利的眼神扫向立枫，「你一个堂堂校园王子跟那种平凡路人甲乙丙丁吃什么醋？」
    立枫露出那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我怎么可能闹彆扭。」
    「小枫闹起彆扭可厉害了。」江雪附在茉如耳边，压低嗓音道。
    「两件小事你们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两个明明都是聪明人谈起恋爱来怎么智商都降低一半以上？都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茉如重重吁出一口气，看向江雪，「学长后来呢？」
    「他说是系上要留的通讯录，谁知道后来会打过来问候……」
    「就说你太没防备了。」立枫板起脸，「男人是不可以轻易信任的。」
    「女人才是个个都有手段，个个都在耍心机！」江雪反唇相讥。
    两人望着彼此，没有发言。而茉如看看江雪，又看看立枫，深呼吸，怒声道：「你们两个给我清醒一点，听听你们说那什么鬼话！」她站起身子，「喜欢就喜欢，别人搞花样又怎样？」语毕，茉如掏出自己那份餐点该付的钱，带着怒气离开咖啡馆。「我来当和事佬的，不是来被闪到眼瞎的。」
    沉默半晌，江雪噗哧一笑。「我们还真是傻瓜呢。」
    「只有你是傻瓜。」立枫轻轻啜了一口咖啡，「居然怀疑我的心。」
    「你不也怀疑我？」
    「我怀疑的是学长。」
    江雪垂下头，「拒绝掉了啦。」
    「那傢伙果然对你出手了吗？」立枫握紧拳，「可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