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第一霸主》 第一章 已不是原来的世界 楚国境内，汉阳郡的怀东县有座洛碧山，屛石寨的土匪就盘踞其中，已然把这里经营成他们的据点。 屛石寨的地牢中，囚禁这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这书生是几天以前，从途径官道的商队中劫回来的。被关起来后，这年轻人除了哀声叹气，就是对着墙壁傻笑。这让看管的土匪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抓回来时磕着脑袋，给撞傻了。 事实上，陈永仁并没有傻，他也不是在傻笑，而是在苦笑。 陈永仁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本来在图书馆查资料。不料图书馆失火，慌不择路的陈永仁选择了跳窗逃生。就在从窗户上跳下去的一霎那，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五楼。快速坠落的失重感，让陈永仁在半空中就失去了意识。当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地牢里。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兴许在原来的世界中，他已经死了。从而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附身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借壳重生了。 这个年轻人，与陈永仁同名同姓，年纪相仿，模样也有八分相似。虽然陈永仁是灵魂占据了这幅身体，但其前世的记忆，却原原本本地保存了下来。亏得如此，让陈永仁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新世界的不同之处后，才让陈永仁苦笑连连。 在春秋时代以前，都与陈永仁熟知的历史相同。但历史的长河，却在战国时代出现了分叉。在原来的世界，因秦国采用商鞅变法，由弱国变强国。最后，千古一帝秦始皇席卷八荒，扫清六合，统一了华夏大地，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皇帝。 然而，在这个世界，事情却不是这么发展的。秦孝公虽采用了商鞅，但变法却失败了。从而导致秦国从未强盛，战国七雄争霸的局面也延续了一千多年。 秦、齐、楚、燕、韩、赵、魏，七个国家彼此牵制，虽边境地带仍有小规模的摩擦，但始终掀不起灭国大战。而且，由于历史惯性使然，即使没有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等改革。在千多年的发展中，为了贸易便利，七国很有默契地采用了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货币等。 虽然从版图上来讲，还属于战国时代。但其发展的文明程度，已经到达了陈永仁原本世界的明朝时代，甚至都已经有了一套较为成熟的科考制度。 原本的他，就是楚国中一个小县里的秀才。因要赶考，家中贫寒，只得搭乘商队的顺风车，靠给人打下手充当路费，怎料半路杀出一群马匪劫道。这人本就是胆小如鼠之辈，在见到马匪的一瞬间，就给吓跑了魂，给昏了过去。 或许，也正是因此，才成为了陈永仁能够重生的契机。 因为他晕得太早，陈永仁只知道自己是被土匪劫了。至于商队其他人是什么下场，陈永仁也无法得知。 这几天的时间里，陈永仁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局势，慢慢地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来考虑。叫陈永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群靠杀人越货维生的土匪，抓他一个穷酸秀才做什么？！ 自己家境贫困，又没别的本事，那劫匪绑架自己，完全是没道理的啊…… 而且，在被囚禁的这几日里，土匪也没有对他实施什么虐待。非但如此，每日准时准点，还有一个瘦巴巴的刀疤脸给他送来好吃好喝。就算是被绑架，陈永仁也没有消瘦，反而还胖了不少。让陈永仁都开始怀疑了起来，这群土匪，该不是等养肥了再杀了自己去祭旗吧…… 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把陈永仁吓了一跳。开始在心里嘀咕着脱身之法，但就在此时，忽而又听到了外头传来一阵铁链被拉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陈永仁心头一跳，被关的数日时间里，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可才吃过早饭不久，现在也不是饭点，那人又来做什么？ 他娘的，该不是真让自己猜对了吧？！我就说今早的包子会有那么足的肉馅，原来是吃饱了好上路啊！！情急之下，陈永仁胡思乱想着，甚至都开始埋怨起自己早上吃的那三个大肉包了。 随着一道尖锐刺耳的‘吱呀’声，厚重的地牢大门被打开，也打断了陈永仁的自怨自艾。眯着眼，往牢门的方向望去，就见一道人影慢吞吞地走进了地牢里。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背光使得陈永仁看不清来者的面容，但从轮廓上来看，不难看出还是那个送饭刀疤脸。 刀疤脸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陈永仁的牢门前，哼了声：“走，我们大当家要见你。”说着话，刀疤脸就打开了牢门，让出了身位，让陈永仁出来。 在这时，陈永仁已经笃定这个人就是来要他命了。所以，陈永仁缩在地牢的角落里，死活不肯出去，边试探性地问道：“那啥，大哥，为啥要见我……” “让你走就走。”刀疤脸显得有些不耐烦，警告道：“可别逼我动粗。” 陈永仁估摸了一下眼前的形势，那刀疤脸虽然干瘦，但自己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而且，看到他腰间别着的大刀，就让陈永仁打消了反抗的念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与其被他揍一顿再提不出，不如老老实实地跟他走，说不定还能有转机……陈永仁也不是蠢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心里琢磨着，便缓缓走出去。刚靠近牢门，就被刀疤脸粗鲁地抓着衣领，一把揪了出去，催促道：“磨蹭什么，快走！！” 刀疤脸推搡着陈永仁往前走，边叫骂着。通往地牢大门，不过短短十余步的路，很快就能走完。但在陈永仁心里，却觉得这一段路，比他一辈子走的路都要漫长。 自己刚刚才重生到新世界，马上又要死了……陈永仁内心不由得忿忿想道，他娘的，该不是上一世死得太痛快，所以这现在得慢慢体验一把？！ 第二章 口舌之快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刀疤脸推出了地牢，外头强烈的光线，让陈永仁眯了好长一会眼，才适应过来。直到这时，陈永仁才看清了他所在的山寨原貌。放眼望去，周围皆是由茅草搭建而成的简易木屋。小屋前，有的妇人在洗刷着衣物，有的妇人则在准备着午饭食材。不谙世事的孩童在门前玩耍嬉闹，男人们或在修葺木屋，或在打磨刀具。 陈永仁被押着往前走，途径屋前，根本就没人注意，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个人跟刀疤脸打声招呼。一派祥和宁静的模样，宛如一座平和的小村落一般。要不是身后的刀疤脸，陈永仁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土匪的贼窝。 顺着寨子的大道往前走，不多时，陈永仁就被带到了寨中最大的一所建筑前。这所建筑占地规模比小木屋大了两三倍，虽然简陋，但也有几分气势。 陈永仁被刀疤脸押着地进到屋里，发现里头空间很大，也没有太多的装饰，很简约。而在大堂的正中心，两排座椅相对而设，坐满了人。粗粗估摸一下，也有十来二十个。这些人，个个虎背熊腰的，陈永仁刚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被这么一群人凶神恶煞地盯着，陈永仁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不由自主地便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之直视。目光上移，又见堂上摆着一张虎皮大椅，一名身材高大，胡子拉渣的中年人正坐其上。看这架势，应该就是刀疤脸所说的大当家了。 叫陈永仁奇怪的是，那大当家与旁人不同，并没有对他凶目想向，而是笑吟吟地打量着他。看样子，似是没有什么恶意。 “愣着做什么，走上前来，让我瞧清楚些。”那大当家招了招手，示意陈永仁走上去。 到这时，陈永仁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走了过去，心里边寻思着。这些土匪，带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都说你半道上给撞傻了，我看不像。”大当家体态微胖，笑起来很是和蔼，叫人宽心。打量了一眼陈永仁后，又问道：“小子，我且你问。你姓甚名谁，年纪几何，家住何方，又是否有功名在身？” 丫的，真是绑票勒索？陈永仁额头上冷汗直冒，听大当家打听自己的底细，陈永仁便胡乱猜测着。但以这小子的家境，就算是绑票，也拿不出赎金啊……娘的，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没钱，该不会直接撕票了吧？！ 陈永仁心里咯噔一响，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拖字诀了……陈永仁眼珠子一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要是之前的书生陈永仁，在面对这种阵势下，早就给吓得六神无主了。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陈永仁！！即便实在面对众多匪人，陈永仁也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若对方真是绑票的，那自己就谎称是有钱人，拖延些时间，再伺机逃走。 一念罢，陈永仁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表面上仍装作温顺的模样，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信息道了出来。 “秀才？”在知道陈永仁是准备进都城赶考的应届秀才后，大当家呵呵直笑：“秀才好，读书人好啊。” 这大当家一不提钱，二不提财的，一个劲地夸自己。陈永仁也纳闷了，难道自己猜错了？ 但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似是带着一股宠溺的味道。陈永仁暗暗叫遭，这土匪头子，该不会是好男宠的那类人吧？！ 陈永仁心里叫苦，难不成自己的男儿身要保不住了？ 就在陈永仁还在猜测着大当家对自己的不良居心时，大当家的笑声停了下来，望着陈永仁沉吟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道：“我家有小女，已到了婚配年龄，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夫家。我想招你为上门女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纳尼？！陈永仁一愣，霎时间还没缓过神来，这事情转折也太大了吧？没等陈永仁有所反应，下方的众人当先发起了牢骚，纷纷劝解着大当家：“当家的，儿女终生大事，还是谨慎些好啊。” “三思啊，大当家。这小子什么底细都没查清楚呢。” “就是！！”陈永仁回头看去，见一匪里匪气的年轻人跳得最厉害，直接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恶言道：“他一平头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配得上我屛石寨的金凤凰？！” “陈皮，你给我闭嘴。”自己的提议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大当家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阴阴地望着那叫陈皮的年轻人，冷哼道：“他不配，难道你配？！” “我是不配。”陈皮被大当家呛了没声，但当着所有人的面，陈皮也不能就此认怂，仍犟着脑袋，指着陈永仁不屑道：“但也起码比这个废物要强！！” 陈永仁刚刚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被人指着鼻子骂。在弄清楚土匪头子对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招自己为上门女婿后，陈永仁心中的巨石放下。一扭头，看着那叫陈皮的年轻人，冷笑一声。 “你还有脸在这里笑？！”看陈永仁神态轻松，没有了方才的胆怯。陈皮更是来气，快步走了上来，骂道：“被抓回来时，还差点吓尿裤子的废柴，还敢笑？！” 陈皮凑得很近，唾沫星子都飞到陈永仁的脸上了。陈永仁抹了把脸，又是冷冷一笑，并未做声反驳。 从陈皮的反应上来看，他对大当家的女儿是有情意的，所以才会这么极力反对。 为自己争取幸福，陈永仁是赞成这样的做法的。但也要注意方式，这厮靠踩低别人来抬高自己，就让陈永仁极为反感。而且，踩人就算了，还踩到我陈某人头上。这口气要是咽得下去，咱就不是陈永仁了！！ 只见陈永仁冷笑着往回走了两步，微微眯着眼，打量着那叫陈皮的年轻人，反问道：“这么说，你很强么？” “最起码，也比你一个碰见我们就吓破胆昏过去的无用书生强。”陈皮冷言嘲讽着，将陈永仁当初被吓晕的事情说了出来。想起陈永仁当时的狼狈模样，惹得场内众人哄堂大笑。 陈永仁本就脸皮极厚之人，再说了，当初被吓昏的，也不是现在的陈永仁。是以，面对众人的讥笑时，陈永仁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待安静下来后，才又缓缓说道：“但在我看来，你所谓的强，也只不过是仗着在座诸位叔伯的帮衬作威作福罢了。” “你说什么？！”此言一出，顿时就叫陈皮涨红了脸，咬牙启齿地反问道。 看陈皮剑拔弩张的模样，陈永仁心中暗自得意。看样子，自己是踩到了对方的痛处了。 既然你敢拿我做文章，就别怪我在你伤口上撒盐！！陈永仁心中忿忿想道，斟酌了一番言语，又开口：“难道不是么？扪心自问，若有朝一日，这些叔伯都不站在你身后，仅靠你一个人，你又凭什么能在他人面前耀武扬威？！” “换句话说。”陈皮被说得哑口无言，陈永仁却并未打算就此作罢，又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踩上了一脚，哼道：“你要是走出了屛石寨，还有什么比别人强的？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些什么？就凭你，要是不打家劫舍，怕是饿死在路边都没人管。” “那咱俩出去比划比划？！”陈皮面目显得有些狰狞，看状态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进一步激将道：“只逞一时口舌之快，算什么好汉？！” 这回有了大当家在后面撑腰，陈永仁反而不慌了。先是长笑一声，再反讥道：“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又算哪门子的英雄？！” “你！！”陈皮一时气结，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陈永仁进而再道：“我自幼读书认字，不曾习武，而你刚好相反。若以武力相斗，我必不如你。但如此便能证明你强人一头？我看未必，若不然，为何不提出跟我比作词撰文？屛石寨难道就是恃强凌弱的无脑莽夫？！” 一骂完，陈永仁痛快地地吐了口唾沫，心中说不出的舒畅。这几日在地牢里憋的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但话一说完，陈永仁脑门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娘的，一时口嗨，把屛石寨的人都给骂进去了…… 第三章 一纸婚书 “说得好！！”陈永仁正观察着其余人的反应，正座上的大当家抚掌称赞，大声叫好。当看到陈皮时，脸上又升起了一丝不悦，哼道：“陈皮，滚出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那陈皮心中虽然不服，但又说不过陈永仁。大当家又发话了，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阴狠地瞪了一眼陈永仁，转身走了出去。 跟老子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陈永仁心中甚是得意，当其转过头时，恰好碰上了大当家那欣赏的目光，心里暗叫一声不妙。没等陈永仁说话，大当家又道：“我不愿在寨里择婿，也正是出此考虑。咱刀口舔血过了半生，不想儿女也跟着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经由方才陈永仁的一番争论，堂内多数人都沉默了下来。陈永仁这时候也不敢吭声了，大当家现在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了，笑吟吟地又问道：“小子，入赘一事，你认为如何？” 面儿都还没见过，就要结婚。这让陈永仁有些无法接受，而且看大当家的模样，他女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呢……陈永仁倒是不想答应，可看如今的势头，貌似也轮不到他拒接啊…… 看陈永仁面露难色，大当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低声问道：“莫不是，你已有婚配？” “那倒不是……”陈永仁摸着额头的冷汗，方才的气势一去不返，想着如何推掉这门亲事：“只是，晚生与令千金素未谋面。要谈婚论嫁，也未免过于仓促了……” “没有婚配就好。”大当家似是根本就没听到后半截，大笑一声，又道：“至于其他问题，可容婚后再磨合。” 这他娘也行？陈永仁有些反应不过来，见过强买强卖的，但还从没见过强娶强嫁的……接着，大当家不给陈永仁再说话的机会，大手一挥，身后一人托着个托盘就走了过来，托盘上摆着一纸婚书、笔墨。 在这个年代，签了婚书，就等于是登记领证了，而且比结婚证更具有权威性。陈永仁心中犹豫着，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在面对上大当家的目光时，又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自己之所以能众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就是因为大当家有意招自己为上门女婿，若自己执意拒绝，恐怕还没出门，就给陈皮砍死了…… 一念罢，陈永仁心中长叹一声，只得提起笔，心中仍是有些不甘，抬头又道：“大当家，晚生一心求取功名，实无成家之念……” “男儿志在四方，这是好事。”陈永仁一再推搪，大当家也没有动气，呵呵一笑，文绉绉地说道：“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待你与小女完婚，我再安排人送你上都城考试，不会耽误太久的。” 还安排人送我……陈永仁真是有苦说不出啊，无奈之下，只得在婚书上写下自己的姓名、籍贯及生辰八字等。填上这些信息，只要再补上女方的信息，这张婚书便生效了。在大当家收回婚书前，陈永仁多看了一眼，瞅见了女方的闺名。 柳千曲……名字怪好听的，就是不知道人长得咋样。 大当家检查了一遍婚书，确认无误后，满意地问道：“既然不能耽误你考试，婚礼应当尽早举行，日子就定在五天后吧，你有没有意见？” 他喵的，这寨子都是你做主，我能有什么意见。莫名地成了人家的赘婿，陈永仁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但受制于人，也没有办法，强颜欢笑着：“就听从大当家吩咐。” “那就成。”白捡这么一个模样俊俏，肚里还有墨水的女婿，大当家心里欣喜不已。当即唤来了身边一人，让其给陈永仁安排住处，带他去熟悉一下寨子的环境。 二猴子是个小少年，看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瘦的跟只猴子似的。听到大当家的吩咐，点头哈腰地应了声，便走到了陈永仁的身边，示意他跟自己离开。在陈永仁离开前，大当家又特意叮嘱道：“小子，你放心。既然当上我柳衡道的姑爷，就不怕被欺负。” 原来大当家叫柳衡道……陈永仁暗暗记了下来，轻点着头，便跟着二猴子走了出去。刚走出大堂，就听到大当家的呵斥声：“快点让人去把千曲找回来，这丫头又不知道去哪里疯了。让手下的人尽快准备，五天后我要风风光光地举行婚礼……” 陈永仁无奈地摇头苦笑一声，未有多作理会。跟在二猴子的后头，在寨中穿行着。二猴子年纪虽小，但为人精明得很。在明白这个前几天被绑回来的年轻人马上就要成为屛石寨的姑爷后，一股劲地跟陈永仁套近乎。 还有五天的时间……陈永仁心里嘀咕着，他想要逃的话，还有五天的时间。未来几天时间，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陈永仁暗自作着打算，趁二猴子套近乎的机会，陈永仁也在旁敲侧击地问着关于屛石寨的事情。二猴子没有什么城府，对陈永仁也是知无不言。在明白大当家柳衡道的过往与屛石寨是如何建立之后，陈永仁对那粗狂的汉子多了几分敬佩。 确定婚事后，眨眼便过去了两天。这两日里，二猴子领着陈永仁在寨子里遛达。对被指定的婚事，陈永仁心里极为抗拒。借着熟悉寨子的理由，不停地在寨中走动，也只是为了寻找逃走的路线和时机罢了。 只是，随着对寨子的了解，也让陈永仁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如果得不到大当家的首肯，他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里。 从二猴子口中得知，屛石寨的大当家柳衡道，年轻时是个给人看家护院的武夫。因为被一个小官看上了他媳妇，无奈之下，只得连夜逃跑。在逃亡的路上，他媳妇就被追击的官兵杀了。 爱人死后，柳衡道只身带着女儿继续逃走。只是，因那小官对柳衡道怀恨在心，动用了关系，全城通缉他，柳衡道被迫落草为寇。 这一带的流寇，以前多是三三两两出动的。在柳衡道来了之后，凭借着过人的身手，很快就统合了附近的草寇，建立起了现在的屛石寨。 屛石寨的选址很隐蔽，而且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可供进出。周围多是悬崖峭壁，山上很多黑瞎子和野狼。就是寨子里的人，都不敢独自跑到山上去。也正是因此，在经历过多次官兵围剿后，屛石寨仍能安然无恙。 这一情报，对陈永仁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原本的小算盘也敲不响了。原来还想着，先答应下来婚事，趁对方放松警惕再逃走。现在想来，也是不可能了。也怪不得柳衡道会这么放心地让自己到处溜达，他压根就不担心自己会跑…… 难不成我一个五好青年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土匪头子的上门女婿？还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妻……第三天的夜里，陈永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越想就越不甘心。 惆怅间，忽见外头灯火大亮，不少人都在吆喝着。听声音，好像在喊着大小姐回来了。 第四章 大小姐逃了 正主终于回来了！！陈永仁一个激灵，急忙推开窗户，往寨门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此时，寨门出聚集了不少人，一小队人骑着马缓缓走进了寨子。为首一人是名女子，只可惜因距离过远，天色又暗，让陈永仁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能通过衣着来分辨男女。 陈永仁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那女子进了寨门后便下了马，身影很快就被人群遮挡了起来。陈永仁轻叹一声，便关上了窗户。既然无法逃避，就只能期盼对方别长得太磕碜就好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从身材上来看，应当不差…… 连续几日的忧虑，让陈永仁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翌日清早，陈永仁就从二猴子那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昨晚，大小姐回来后。在得知自己的婚事已经被大当家定下来了，当场大怒，死活不肯听从安排。大当家无奈，就把大小姐给关起来了，直到完婚为止。 知道这件事，那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在陈永仁的心里多了一分好印象。毕竟，在这种时代，这么有主见的女子并不多见。可让陈永仁忧愁的是，那妞也太有性格了。这要是真的搭伙过日子，自己可怎么办啊…… 大小姐被禁足了，陈永仁想提前看看她的计划也泡汤了。白天循例跟着二猴子在山寨里转悠，晚上回房里休息，等待着婚期的到来。到了深夜时分，陈永仁又被外头嘈杂的人声给吵醒了。 往外头看去，只见寨子里满是来回走动的人群，一个个神情严肃地举着火把，如临大敌一般。 陈永仁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房门忽而被人粗鲁地撞开，二猴子气喘吁吁地举着火把冲了进来，断断续续道：“姑爷，不好了，大小姐……跑了！！” “啊？！”陈永仁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大小姐跑了，他就不用娶一个陌生人为妻；惊的是，既然他成不了屛石寨的姑爷，那他小命就堪忧了。 二猴子可说过，屛石寨之所以能躲过多次官兵围剿，除了地势原因以外，更主要的还是没有外人知道屛石寨的确切位置。要成不了姑爷，他也走不掉。霎时间，陈永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地反问道：“那咋办？” “能咋办，快帮忙找吧。”二猴子不由分说地就塞了根火把到陈永仁手里，拉着他就往外面跑。 这二猴子虽然块头不大，但力气还不小。陈永仁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二猴子拉到了外头，出了寨门就往山上走。 放眼望去，见山头上已经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吆喝着。陈永仁被二猴子拉着走了一段距离，二猴子指着其中一个方向道：“姑爷，我们分开来找。你放心，我们现在人多，又有火把，野兽不敢靠近的。” 话一说完，二猴子就火烧火燎地跑开了，丢下陈永仁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好。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寨子里转悠，压根就没出过寨门，对这山路也不熟。他本来还想着仍由那小妞跑了算了，但细心一想，大小姐跑了，他也没命了。 事关己身性命，也由不得陈永仁儿戏了。苦笑一声，也只能持着火把，循着二猴子所指的方向一路寻去。 在黑暗中前行着，陈永仁心头忽而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他娘的，不就是自己逃跑的最好时机么？！趁现在人多，驱赶开了山里野兽，只要自己跑到山下，找到有人家的地方，那自己就算是逃脱了！！ 这个念头把陈永仁吓了一跳，但越想越可行。回头望去，见自己已经逐渐远离了搜山的人群。当下也不敢再犹豫了，撒开脚丫子就一路狂奔。 真是天赐良机啊！！陈永仁心中狂喜不已，很快就将后方的人抛在了身后。只是，前方漆黑一片，陈永仁对这里又不熟。疾跑中，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趴在了一个水洼里。 真他娘的倒霉！！陈永仁暗暗咒骂了一声，挣扎着从水洼里爬了起来。火把被打湿后，让陈永仁陷入了黑暗中，刚坐起来，就听到远方传来的狼嚎。没有照明工具，让陈永仁也不敢继续跑了。正准备起身返回寨子，忽而又从身后传来了两道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陈永仁心中暗喜，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令他寸步难行，有个人接他回去也好。可当陈永仁回首望去时，只见夜色中两道人影匆匆而来，却没有持火把。 “千曲，我知道有条小路直通山下。”奔跑中，其中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说道：“你跟我走，只要我们逃出去。再也不回来了，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这声音，陈永仁记得很清楚，可不就是那天被自己骂的颜面无存的陈皮么？！他正奇怪着为什么被禁足的大小姐能逃出去呢，敢情是这小子在教唆。陈永仁虽然也不承认这场婚事，但柳千曲好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不是，这厮什么货色，还敢拐走我的未婚妻？！ 陈永仁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从水洼里跳出去，将他们拦下。但没等陈永仁有所动作，原来奔跑着的两人就停了下来，只听一道女声响起，带着质疑的口气，问道：“跟你过日子？” “千曲，你别这样。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见柳千曲不肯跟自己走，陈皮急忙表明心迹。 柳千曲愣了片刻，旋即才答道：“现在明白了。但我对你，从没有过别的想法。” 此言一出，黑暗中死一般的寂静。缓了好长一会，才听陈皮应道：“好吧……但起码，让我带你下山再说。” “为什么要下山？”柳千曲似是猜到了陈皮的意图，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不走？”陈皮有些气急的反问道：“难道你想嫁给一个连刀都提不动的窝囊废？！” “我不会走，也不会嫁给他。”柳千曲义正言辞地应道，说话铿锵有力，根本不给人质疑的可能。 “别傻了好么？”柳千曲执意留下，让陈皮开始急了起来。想要抓起柳千曲的手，但被柳千曲避了开来。 看到陈皮要狗急跳墙了，陈永仁正拿捏着时机。要是陈皮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自己马上就跳出来，上演一场英雄救美。但柳千曲在气势上就已经压制住了陈皮，冷声哼道：“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可要喊人来了。” 陈皮踌躇着，眼看着搜山的人已经开始往这边靠近，再过不久就要找到这边来了。看着隐隐绰绰的火光逐渐照了过来，陈皮也不敢再有动作。柳千曲见状，再没有多看一眼陈皮，转身就往山寨的方向走去：“我累了，回去了。” 望着柳千曲渐行渐远的背影，陈皮阴狠着脸，咬牙切齿地低声喃喃道：“一个个都瞧不起我，早晚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一言罢，转身便朝着与柳千曲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就隐没在了黑暗中。 呆坐在水洼里的陈永仁，内心也是天人交战，如今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返回山寨，等着娶一个陌生女人；要么跟在陈皮后面，他知道下山的小道，只要跟着他就能顺利逃出去。 第五章 夜谈 但陈永仁也有顾虑，陈皮现在正气头上，而且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要是让陈皮发现了自己，说不定顺手就给掐死扔山沟里了。 思来想去，还是小命重要。纠结了半响后，陈永仁还是决定了先返回寨中，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必要冒生命危险跟踪陈平。 从水洼里爬起来，往山寨的方向望去，已经看不到柳千曲的身影了。陈永仁轻叹一声，摸着黑，踉跄地在山路中缓行着。走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回到寨子里。因为大小姐已经返回，山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回来了。 满身泥污的陈永仁刚出现，这狼狈模样就引得众人哄笑不已，但陈永仁也丝毫没有在意。二猴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众人中，也就他没有跟着嘲笑。见到陈永仁的模样，先是关切地问了声，有没有受伤。 陈永仁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但其内心也对二猴子感到无比的感激。且不管二猴子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还是想在自己面前套近乎，单就他问的一声好，就足以让陈永仁感动不已。在这举目无亲的新世界中，目前也只有二猴子跟大当家没有把他当成是废物、窝囊废看待的了…… 面对着嘲笑多了，陈永仁也习惯了。无视其他人的存在，冲洗掉身上的泥污后，便返回了小屋里休息。在经历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后，陈永仁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尤其是是陈皮临走前，最后说的那句话，仍缠在他的脑海中。 宁惹君子，莫惹小人。这个道理陈永仁也明白，但这也不是他想招惹的，都是大当家指定婚姻给闹的。虽明知道陈皮独自下山，靠他一个人成不了什么事。可是，被这么一个人惦记上，总是叫人不踏实。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知道陈皮丧心病狂起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心烦意乱间，陈永仁也干脆不睡了，走到了外边透透气。因夜已深，方才闹出的动静也平息了下去，除了看哨的人以外，其余人都回去休息了，山寨中很是安静。陈永仁一边瞎转着，一边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议事堂的屋后。大当家便居住在议事堂中，而在此时，见其中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陈永仁心生疑惑，稍稍靠了过去，便听到柳千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爹，我不会嫁给他的。” 陈永仁回来时，柳千曲就被大当家给带走了，也没机会碰上一面。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大当家还在给她做思想工作，也真够难为了他。 就陈永仁所知，柳千曲是个很有个性和主见的女子，而且也不笨。从今晚她与陈皮的对话中，就不难看出。所以，大当家要说服柳千曲嫁给自己，还真是大问题。 陈永仁暗暗窃喜着，最好就不嫁，让这场婚礼取消，好叫大当家放了自己。 柳千曲的语气很是坚决，根本不就给人商量的余地。听大当家的声音有些嘶哑，估计也是乏了。只听其长长叹了口气，才语重心长地说教道：“唉……女大当婚，你早晚要嫁人。你要是有心仪的人，跟爹说。爹给你做主。你要是没有，就老老实实嫁给他。” “我为什么非要嫁给他？”柳千曲对大当家的安排不甚满意，毕竟要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搁谁身上都觉得膈应。 “他是读书人！！”大当家语气很是平和，想来也是动完气了，才会这么平静地说话，反问道：“不嫁给读书人，你想嫁谁？跟爹一样，有今天没明天的人？” “我最恨的就是读书人。读书、当官，然后鱼肉百姓，欺凌平民。”柳千曲简短地应了一声。虽不在场，但陈永仁也能从她的口气中感受到怒火：“我娘不就是让当官的逼死的么？！我恨不得把那些当官的都杀个干净！！” “还记得你娘就好。”大当家说话的语气有些重，哼道：“我常对你说，世事无绝对，天底下没有天生的好人，也没有天生的坏人。恶官，人人得而诛之。但你又能杀几个？你能保证杀完一个，下一任来了就是好官？” 柳千曲沉默了下来，大当家接着再道：“你要记住，暴力，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想要铲除恶官，也不只能靠杀戮。在人家的场子上，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 听完这一席话，让陈永仁不由得赞叹了起来。没想到大当家一名土匪，一个粗汉子，也能说出如此一番富含哲理的话语来。 柳千曲不知是震撼还是沉思，仍是没有说话。大当家又缓缓说道：“所以，我想让你嫁个读书人。一来，能有个好的归宿；二来，你能帮助他考取功名，辅佐、督促他做个好官。他的官越大，影响力也就越大，你想做的事，自然而然地就完成了。” “你想要一个朗朗乾坤，想要一个太平盛世。就只能依靠他来帮你完成……”大当家最后说完一句，便黯然离开了。柳千曲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听到这里，陈永仁心情异常的沉重，没有再继续听下去，悄然离开了。 大当家的一番话，让陈永仁回到房里后，内心也是久久不得平复。回想起如今国内的形势，让陈永仁苦笑不已。 陈永仁现身处楚国境内，而楚国连续两任国君，皆昏庸无比。当代国君楚延王，沉淫酒色，贪图享乐，不事朝政。任由宦官奸臣独揽大权，致使朋党日益壮大。 王公贵族们借法之名，为谋取个人利益，鱼肉乡里，苛政严律频出。哪怕是出现了真正心系百姓的好官，也会被贵族们排除异己，以莫须有的罪名灭族。 百姓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如此埋下的种种祸因，早就使得民间怨声载道，国君却仍不闻不问。王室已然失了民心，整个楚国便如一个炸药桶，只差一根导火索，便会将其引爆。 若不是他们的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宏厚，再加上与秦、齐、魏三个边境接壤的强国签有百年停战协定。就这国情的楚国，就算不亡于内乱，也早就被其他六国瓜分了。 并且，最叫陈永仁担心的是，百年停战协定，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到期满。而届时，楚国一直仰仗的盟友立刻就会亮出利爪尖牙，成为他的敌人。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陈永仁内心长叹不已。停战协议，令楚国避免了近百年的战乱。凭借着楚国广阔的疆域与发达的人文科技，如果能埋头发展的话，说不定在这个世界统一华夏的就是楚国了。 只可惜，楚国国君安于享乐，太平日子过久了，忘记了现仍处于七国争霸的局面…… 不进步，即是退步。在其他六国都在整顿军备，积蓄力量，准备逐鹿天下之时，楚国君却还在温柔乡的美梦中没有醒来…… 楚国已经从根上都烂起来了，可笑的是，大当家居然还将希望期盼于自己，期盼自己能考取功名，当上大官，扫除奸宦。 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世界，陈永仁熟知的历史，让他明白。楚国想要避免亡国，只能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老虎苍蝇一起打，再放松税改，让百姓休养生息，壮大国力，才有一丝希望。 只是，留给楚国的时间太短了，只有两年不到……即便陈永仁能顺利当上大官，想要改革，也只是蜉蝣撼树罢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当家作为一个土匪头子，能有这般觉悟，这种抱负，叫陈永仁钦佩不已。他的初衷是好的，只是过于理想主义。然而，大楚国诟病已久，国家病入膏肓。这种状态，哪怕是陈永仁，也无法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即倒。 在黑暗中沉思，陈永仁忽而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娘的，国家大事，哪里轮得到自己这种小角色去担心。与其关心楚国的存亡，还不如保住自己小命再说…… 第六章 婚宴 带着忧愁与不安沉沉睡去。到了第四天，用完早饭后，陈永仁如同往常一般，带着二猴子满山寨遛达。因为婚期将至，山寨里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看着忙碌的人们张灯结彩地挂着红灯笼，拉着彩旗，陈永仁心里很不是滋味。 边转悠着，边跟二猴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大小姐。陈永仁心里也纳闷，自打昨晚的谈话后，大小姐就没再惹什么幺蛾子，今天也安份得很，看来是顺从大当家的意思了。 本还指望着靠大小姐能推翻这荒唐的亲事，结果还是失败了。陈永仁轻叹一声，只得接受这个事实。胡思乱想着，陈永仁不停地往四处张望，却发现少了一道人影。 前几天，只要自己出来转，总会在某个角落看见陈皮满眼怒火地偷偷盯着自己。但今天却没见着他人了，这叫陈永仁感到苗头一些不对劲，问了声身边的二猴子。 但二猴子也没放心上，耸肩道：“谁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兴许是躲起来喝闷酒了吧。”寨里的人都忙着准备婚事，忙起来，就很容易忽略掉某一人。 陈皮可能真的跑出寨子了……想起那人，陈永仁心中惴惴不安。但说出去也没人信，自己也无法查证猜测是否属实，只得将此事深埋心底。 到了第五日，没了大小姐的争闹，婚礼得以如期举行。一大清早，陈永仁就被锣鼓声、唢呐声吵醒。有些发懵地从床上爬起来，听到外头演奏着欢快的曲子，陈永仁瞬间就清醒了。 他娘的，我真要结婚了？！即便是到了现在，陈永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下一刻，木门被人推开，二猴子满脸喜庆地抱着新郎官的衣衫走了进来：“姑爷，快起来洗脸，要给你换衣裳了。” 陈永仁随口应了一声，脑袋里还是有些发懵。跟个木头人似的，被二猴子牵着。匆匆洗簌一番后，二猴子又伺候着陈永仁换上了大红的新郎袍，戴上新郎冠。着装备妥后，又恭请着陈永仁走出小屋。 半路上，二猴子怕陈永仁不懂婚礼习俗，还给他讲解了一遍。因为他是入赘到寨子的，所以以往迎新娘的规矩得要反着来，变成了迎新郎。 新人出门后，直到被迎到新宅，脚是不能沾地的。所以一出门，二猴子就背着陈永仁走。又考虑到陈永仁不会骑马，寨里又没有轿子，他们连夜赶制了一顶。 但等陈永仁出了小屋，看到所谓的轿子时，差点当场骂街。那他娘的压根算不上是轿子，就是一张太师椅绑上两根长棍！！而且……陈永仁眼尖地发现，绑棍子的绳子，还是昨晚二猴子在自己房里折腾出来的。 陈永仁坐下后，二猴子看出了其脸上的不悦，知道这迎亲过于寒酸了，讪笑一声：“姑爷，咱寨子条件有限，见谅……” 现在的陈永仁，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只呵呵干笑了一声。二猴子不敢怠慢，急忙起身，高声吆喝：“起轿！！” 一声令下，几名壮汉喊着口号，抬起了这所谓的轿子。陈永仁看前进的方向不对，忙问跟随在旁的二猴子。这才得知，大当家也不知道听了哪个神棍的话，说什么迎亲的路走得越长，两人的日子就给过得越长。 陈永仁的小屋距离议事堂就几步路，大当家怕路不够长，所以就让他们先绕寨子走几圈再说……这理由，闹得陈永仁是苦笑不得。 坐在高处，看着迎亲的队伍，前头是仪仗队，唢呐锣鼓齐天响。往后则是几人扛着大箱子，看模样应当是自己的‘嫁妆’了。队伍正中间，就是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后头还追着一堆看热闹的小孩…… 被人抬着，跟游街似的，被人当做猴子看。让陈永仁尴尬不已，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应付着一路上的众人。 绕着山寨走了足足九圈，快到饷午时分，陈永仁感觉骨头都快颠散架了，队伍才将陈永仁送到了议事堂门前。 进了门，往堂内望去，只见大堂已经重新布置了一番，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双喜剪纸，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大当家正坐于高堂之上，笑眯眯地看着陈永仁，而新娘柳千曲就站在他的身侧。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她。陈永仁细细打量一眼，见其秀发高挽，头戴凤冠，肩搭锦绣霞帔，身着大红龙凤褂，脚踏如意绣花鞋。 只可惜，凤冠上延下的垂丝穗遮住了她的面容，便是站得近了，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透过那绣满龙凤彩刺的龙凤褂，也足以一窥其妙曼身材。 柳千曲身着新娘嫁衣，便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言语，也是显得那样的雍容华美。 有这身材，就是长得太磕碜，都不亏。关了灯都一样，都一样……陈永仁心里暗自嘀咕着，不停给自己心里安慰。 “姑爷，该去迎客了。”二猴子在耳边提醒了一声，陈永仁这才缓过神来。 缓缓走到柳千曲的身边，与其并排而战，迎接着前来恭贺的客人。距离近了，还能闻到可人儿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让陈永仁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迎客终于结束。陈永仁饿得两眼都发绿了。将新娘送回新房进食，晚宴正式开始。 酒宴上，不少人前来敬酒，陈永仁都懒得理他们，甩开腮帮子就是一顿狂吃。二猴子是个聪明人，始终跟随在陈永仁身边，帮他挡酒，好让他安心吃饭。 晚宴结束，就要开始拜堂了，陈永仁又被二猴子拉回了大堂里。一进去，见大当家稳坐高堂上。柳千曲正等着自己，陈永仁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站在柳千曲的身侧，等着媒婆喊礼。 然而，没等媒婆开口，便先是听到了外头一阵嘈杂声响起，还伴随着不少人的呐喊声。听声音，可不像是在拼酒……陈永仁心生疑惑，其他人也似是感到了事情不对劲，纷纷往外头看去。 忽然间，就见二猴子满身血污，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礼堂中，一口气还没喘顺，急急道：“大当家……不好了，西田寨的人，打上来了！！” 第七章 血夜 “什么？！”大当家怒目而起，一把扯掉身上繁厚的礼服，顺手抄起架在身边的宽背大刀，怒容满面地问道：“找死也不会挑个好日子，今儿也敢来捣乱。多少人，到哪里了？” “四五十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已经冲到寨子里了。”二猴子一抹脸上的血污，急急应道。 已经到寨子里了？！陈永仁心中大骇不已，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身边的柳千曲。两人眼神对上的一霎那，似是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是陈皮！！ 想起陈皮当晚临走前放的那句狠话，陈永仁立马就笃定，必然是陈皮带人杀回来了。只有他知道那条秘密小道，也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人冲进寨子里。 大当家始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狞笑一声，咬牙道：“敢来坏我好事，闲命长！！”一言罢，提着大刀，风风火火地就往外头走去。 柳千曲见状，急忙跟了上去：“爹，我跟你一起去。” “用不着。”面对着女儿，大当家眼中杀意尽敛，柔声道：“今日是你大喜日子，杀生可不好。你且等着，我收拾掉那群崽子就回来。”一说完，没等柳千曲有所回应，就冲出了大堂。 寨子被袭击，原本喜庆的婚宴很快就乱了起来。大堂中的人纷纷提起武器，准备冲出去。 看众人乱作一团，陈永仁眼珠子一转，心思立马就活络了起。暗暗窃喜着，打起来好啊，这样的话，自己就能趁乱逃走了。 不多时，大堂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就连柳千曲都不知跑哪里去了，乱哄哄的情况下，就算那他是新郎，也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趁着这个机会，陈永仁摘下高帽，解下胸前的同心结，快步往门口走去。 刚走出门口，入目所见的一切，却叫陈永仁久久迈不开脚步。议事堂外，用来摆设婚宴的空地上，不复方才的喜庆祥和。半数以上的长桌被掀翻，菜肴铺撒在地。周围几所小木屋被点燃，火光冲天。 两拨人在不算宽广的空地上厮杀着，刀剑相撞，金铁相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男人战斗的呐喊、女人的呼救、孩童的哭叫充斥在原本宁静的寨子中，中间还夹杂着几道尤为凄厉的惨叫。 因事发突然，女人和小孩都没有来得及撤走。男人酒意正浓，甚至酒没醒，就倒在了血泊中。残酷的肉搏战中，陈永仁见到了肢体不全，仍拼命挥刀的男人；见到了如癫狂般在战场中寻找小孩的妇女；也见到了一具具幼小的身躯倒在血泊里。 这些人，不久前还笑容满面地祝贺着自己；这些孩童，不久前还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的迎亲队伍后面讨喜糖……转眼间，便家破人亡，与家人阴阳相隔。 发生这种事，我居然还在叫好……我还是个人？！直面如此残酷的战斗，想起自己之前的计划，让陈永仁深愧不已。猩红着眼，举起颤抖的手，狠狠地就给自己扇了一个耳光。 借着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这时，陈永仁才发现有人一直在扯着自己的衣角。低头望去，见一满身血污的人，正斜靠在门边。 “二猴子，你怎么样了？！”虽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陈永仁一眼就认了出来，倒在地上的，就是照顾他多日的二猴子。见二猴子倒地，急忙附身下去，检查他伤势。 “不碍事，死不了……”二猴子动了动嘴皮，强扯出一丝笑容。但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很快又疼得没了动作。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二猴子说话声音很小，细若游丝地说道：“姑爷，快带大小姐走……” 大小姐？！陈永仁心中一凌，她可不是一个省事的主。想起她来，陈永仁忙把目光投到战场上去。借着火光，很快就看到了大当家的身影。 只见人群中，大当家手握宽背大刀冲在最前面，顺手就砍倒了两名匪徒。满面胡须根根竖起，远望而去，便如黑面张飞一般，气势迫人，好不威猛。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便是一抹红色的倩影。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一身婚服格外引人注目。 柳千曲虽未女子，但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论起刀剑功夫不比男人差。只见她手上长剑翻飞，毫不含糊地便砍翻了几名匪徒。 “姑爷……”刚找到他们二人，愣神间，又听到了二猴子虚弱的声音：“求你了，带大小姐走。寨子……不安全了……” “走？！”望着火光中厮杀的众人，陈永仁呢喃道。现在的确是他逃走的最好机会，但要是在这时候走，他还算得上一个男人？还算得上是一个人？！便是柳千曲一介女流，也能在这时提剑卫家。要是一走了之，自己算什么个东西？！ 思索间，陈永仁缓缓抓起了二猴子掉落的长刀，用力握在手上。狰狞着脸，充满血丝的双目，望向血腥的战场。 见到陈永仁这般动作，二猴子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打算。沾满鲜血的手抓住陈永仁的衣摆，急色道：“姑爷，为什么不走？” 陈永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狞笑一声，沉声道：“就凭你叫我一声姑爷，我就不能走！！” 一直以来，陈永仁的确很怂，很窝囊。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他都活得没出息，靠着小聪明，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谁都赔笑脸。 但他始终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作为一个男人，最不缺的，就是胸间那一股热血！！ 上一世，陈永仁逃避了一辈子，当了一辈子的懦夫。在这一世，他选择当英雄，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他也要作为一名英雄死去！！ “啊！！”浑身充满的热血，促使着陈永仁走进了战场。越走越快，随着一声明志般的呐喊，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了战圈中。面对着敌匪，果断地挥下了手中的长刀…… 第八章 立誓 陈永仁冲进敌群中，迎面碰上两名敌匪。要是往常陈永仁早就被吓得落慌而逃，但是现在，被怒火蒙蔽的双眼的陈永仁，根本就不懂恐惧为何物。 面对敌匪，陈永仁一不做二不休，以更快的速度冲将而上。肾上腺素的激增，让陈永仁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与反应。就在那敌匪挥刀之际，陈永仁往侧方一闪，避开了被拦腰斩断的命运。紧接着，回首提刀对准敌匪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生与死的战斗中，陈永仁根本不知道控制力气。奋尽全力的一刀，活生生地砍断了敌匪的脖子。一股鲜血从断裂处冲天而起，洒落在陈永仁的身上。 嫣红的鲜血撒在脸上，闻着刺鼻作呕的血腥味，让陈永仁稍稍冷静了点。但转眼间，又见前方一名敌匪提刀砍死了一个半大的孩童。紧接着，一名妇女持着长刀，从后面刺进了敌匪的后背。那敌匪吃痛，回头一刀划破了那妇人的胸腹，鲜血与内脏汹涌而出，两人战作一团，双双倒下。 “混账东西！！”亲眼见到这一幕，叫陈永仁悲愤不已。浑身激动地颤抖了起来，仰天长啸一声，提刀便冲，见人就砍。 陈永仁情绪激动，但也不是胡乱砍人。早在先前，他就看清了局势。所有来偷袭的敌匪，在其臂膀处都绑有黄巾，以此来区分敌我。 现在，只要是出现在陈永仁面前的臂绑黄巾者，陈永仁就发了疯似的扑上去。 陈永仁加入战斗后，闹出不小的动静，吸引了寨中人的注意。见那个一直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白面书生非但没有临阵脱逃，而且还加入了战圈，甚至比他们还要勇猛几分，寨中之人心中战意更盛。 屛石寨的人是在酒宴中被人突袭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好歹大家伙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反应能力极强。在被偷袭后，很快就抄出武器反抗。两边杀得难分难解，双方的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不过短短半刻间，鲜血彻底染红了脚下的泥土地。残肢、内脏铺撒一地，在火光的照耀中，屛石寨便如地狱一般，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味。 敌匪因是偷袭，人数并不多，只有四五十人。屛石寨拼死顽抗，虽伤亡惨重，但对方也死伤过半。 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看着对方不分妇孺幼童的杀戮。叫陈永仁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胸间的那股气，像是要把他憋爆了一般。燃烧的热血，让陈永仁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把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生杀个片甲不留！！ “杀！！”纵有千言万语，但在此时，陈永仁带着满腔的愤怒，也只爆出了这一声怒吼。只见其高喝一声，睁着血红的双目，手中的长刀舞出道道银光。眨眼间，又冲到了敌群当中，将数人斩于刀下。 偷袭之人没想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屛石寨竟能撑到现在。而且眼看着对方士气越发壮胜，己方又损失惨重。见势头不妙，不少人都已经萌生了撤退的想法。 当敌匪仅剩十余人时，终于有人熬不住了。沾满鲜血的长刀一扔，往回跑去。其他人见状，顿时就没了战意，纷纷扔下武器，朝来时的路口跑去。 败退的敌匪中，陈永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陈皮！！ “果然是你，还想跑？！”看到带人偷袭寨子的，竟然是陈皮，陈永仁更是怒发冲冠。早已杀红眼的他一看对方溃败，怒叫一声，领着众人提刀便追。 但没等陈永仁追上几步，纷乱的人群中，忽然惊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爹！！” 柳千曲的一声悲呼，惊醒了陈永仁。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敌匪，木然地站在原地，缓缓回过头去。只见柳千曲正跪坐在地上，而大当家已然倒在了血泊里…… “大当家！！”众人察觉时，也放弃了追击，回头往大当家的方向靠过去。 陈永仁颤着手，快步跟了上去。其余人见陈永仁的到来，很有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陈永仁靠近时，见大当家倒在柳千曲的怀中，而他的右胸上，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大当家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的痛苦之色，反而柔声安慰道：“哭啥呀，这日子可不能哭……” 陈永仁呆呆地站在大当家跟前，张了张嘴，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当热血退去，再见到这个一直以礼相待的大当家倒下，陈永仁已经嘶哑的嗓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也来了……”大当家注意到了陈永仁的存在，轻唤了一声。但见陈永仁手里握着长刀，又皱眉责怪道：“读书人，你拿刀子做什么……” 顺着大当家的目光下望，陈永仁到这时才发现。他手里的长刀，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被砍得满是缺口。面对大当家的提问，陈永仁张着嘴，但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永仁没有回答，大当家也不恼。轻笑一声，轻轻拍着柳千曲的肩膀，悄声道：“扶爹进去……起码，让爹看着你完婚……” “好……”柳千曲止住了泣声，薄唇轻颤着，声音也有些嘶哑，透露着疲惫。 得知大当家的意愿后，几个人合力扶住大当家，将其送回婚堂中。安置好大当家，陈永仁与柳千曲并排站在他的面前，染满鲜血的新服，红得刺眼。媒婆开始喊礼，这对刚刚经过血腥杀戮的新人，顺利地在大当家面前过了三拜礼。 议事堂中，很安静。除了媒婆的喊礼外，没有一个人吭声，哪怕是受伤再重，也没有一人痛呼，似是生怕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一般。 三拜过后，大当家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将陈永仁二人唤至跟前，粗糙的大手，抓着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看着柳千曲的眼睛，满是柔情，自嘲笑道：“给你找了个好归宿，我也有脸去见你娘了……” “爹，我们马上下山，去给你找大夫。”哪怕明知道大当家这是回光返照，但柳千曲仍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傻丫头……”大当家宠溺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作回应。转而又望向陈永仁，笑道：“读书人，我可把闺女交给你了……” 陈永仁不知说什么才好，只用力点了点头。大当家又笑了起来：“怎么木头了？那天不会很会说话的么……” “你……”愣了半响，陈永仁才嘶哑着嗓子，轻声问道：“你怎么如此会相信我一个陌生人……” “我可没相信你。”大当家虚弱地笑道：“我信我自己，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能答应我，对她好么？” “我答应你……”陈永仁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咬着牙，重重地说道：“我会还她一个朗朗乾坤，一个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大当家与柳千曲对视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色，却也没着急说什么。 这句话是陈永仁对大当家说的，也是给自己立的誓。在如今这种世道中，草寇横行，君王无道。若无实力，身边所珍视的人，都会一个个离他而去。 大当家是陈永仁最为敬佩的一个人，也是他熟悉的第一个离开他的人。他不想这样的悲剧再重演，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所有人都憾不动他，所有人都忌惮他！！ 在大当家临死前，陈永仁才明白到这个道理，但仍不算太晚。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立下这样的一番誓言。 “读书人，不骗人。”能有这种觉悟，让大当家颇感欣慰：可算是……没看错人…… “读书人，不骗人……”陈永仁用力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心。 陈永仁说完，等待着大当家的回复。但渐渐地，却感觉大当家的手缓缓松了开来……他再也听不到自己的话…… 大当家死后，陈永仁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像是没听到议事堂中的哭喊声，慢慢走出了门口，刚坐下来，发现二猴子还躺在原地。见陈永仁到来，悄声问了句：“大当家……是走了么？” “嗯……”陈永仁木然地点着头，随口应道。 “我知道是谁害的。”大当家的离去，让二猴子感到无比的愤怒，用力捏紧拳头，咬牙道：“我先前在人群里，看见了陈皮。他手臂上，绑着黄巾！！” 陈皮是么？！听到这个名字，陈永仁双目逐渐恢复了光彩，脸上逐渐勾出一抹狞笑：西田寨是么？！那就让你们成为我壮大的第一步阶梯！！ 第九章 三天 稍稍冷静下来后，陈永仁安抚好二猴子，让其先不要声张。否则，以屛石寨中人的冲动个性，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留下柳千曲几人为大当家准备后事，陈永仁则走到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空地上，帮忙做些善后工作。激战过后，原先的战场上留下了数十具残缺不全的遗体，燃烧的大火也仍未熄灭。亏得屛石寨的房屋并不拥挤，火势没有蔓延扩大下去。 安置好战死的遗骸，扑灭寨中的大火，已是深夜时分。受伤的众人也都妥善安排后，陈永仁站在议事堂的大门前，听着从内中传出的哭泣声，愣了片刻，还是没有走进去。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陈永仁苦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冲洗掉身上的血污，回到小屋内，陈永仁躺在小床上，激斗过后，让陈永仁几乎脱力，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当陈永仁再走到议事堂时。见内中原本贴满的双喜红字已经被撕下，挂满的红缎也被换成了白绫。昨日还充满了欢庆气氛的屛石寨，今天便只剩下了沉默与哀悼。 议事堂中，聚满了前来哀悼的众人。陈永仁穿过人群，见大当家已经被整理好了遗容，正躺在棺中，安置在议事堂的正中央。而柳千曲，则跪伏在棺边，一遍又一遍地为大当家梳着略显杂乱的头发。 只见柳千曲已经褪去了红妆，身着素白孝服。如丝缎般的秀发垂肩而下，细长的柳眉微蹙，往日灵动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略显红肿，看样子已经哭够了。小巧的琼鼻下，轻咬着薄唇，未发一言。也没有抬头看身边的众人，只静静地注视着棺中的大当家。 来屛石寨多日，直至今天，陈永仁才得以看清柳千曲的模样。她的长相，并非陈永仁想象中的那么难看。只是，在现在这种时候，陈永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 不多时，其中一人在柳千曲耳边低语几句，柳千曲才有些茫然地让了开身。时辰已到，众人合上棺材，将大当家抬起，往后山走去。 大当家的葬礼很简单，没有奏响哀乐，也没有了哭喊。所有人都在默默地低头赶路，期间无一人说话。陈永仁跟在送葬队伍的后头，沉默的人群，压抑的气氛，让他的心情也异常的沉重。 安葬完毕后，大当家也就成了众多新坟中的其中一座。放眼望去，整个后山皆是隆起的坟包，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一个。二猴子解释说，因为他们这些人，平日里结下的仇家比较多。如果立碑传世的话，很容易被仇家认出，从而报复。所以，凡是寨里的人，死后皆不立碑。 诸事办妥，送葬的人群开始返回寨子。没多久，后山便只剩下陈永仁一人。呆呆地站立在大当家的坟前，陈永仁苦笑连连：是你把我带回山寨，是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道。如今，又是你第一个离我而去…… 陈永仁纵有千言万语，在这时，也只剩下一声唏嘘。 正暗暗叹息时，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后看去，见大伤未愈的二猴子满脸急色地奔了过来。 “怎么回事？”看二猴子脸色不太对劲，陈永仁心中忽而一紧，连忙问道。 “不好了，姑爷……”二猴子赶上前来，气儿都没喘顺，急急道：“大小姐，领着人，说要去给大当家报仇……” “什么？！”陈永仁心里咯噔一条，暗叫一声不妙。现今屛石寨刚受重创，寨中诸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伤。现在这种情况，再去找西田寨报仇，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柳千曲那小妞，还真不是省事的主。陈永仁重叹一声，吩咐二猴子跟上，转身便往寨子的方向跑。 当陈永仁返回山寨时，见柳千曲一改先前的娇态，英姿飒爽地跨坐在马上，双目充满了仇恨，领着众人正准备走出寨门。 奶奶的，还好及时赶上了。陈永仁气都没来得及喘，火烧火燎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马儿的缰绳，拉住了柳千曲。 “你们想干嘛？！”止住柳千曲，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陈永仁大声呵斥道：“就这么着急去送命么？！” “滚！！你想找死么？”柳千曲急于为父报仇，但还没走出寨门，又被陈永仁给拦了下来。恼火之极，一扯缰绳，想要驱动马儿，但奈何陈永仁抓的太牢，一时间竟僵持了下来。 没想到新婚妻子对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陈永仁苦笑一声。却始终牢牢抓住缰绳，没有放行，再度规劝道：“大当家的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是在这个时候。难道你以为人家会蠢到毫无防备？就凭你们现在这状态，能打得过他们？！” “西田寨敢偷袭我们，就必须要他们血债血偿！！”柳千曲咬牙道，现在的她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陈永仁的阻挠，也只会让她更为恼火。 一言罢，扯着缰绳，想要挣脱开来。但陈永仁却死活不肯松手，要是这时候放他们走，无疑就是送他们去死。看众人皆怒火冲冲的模样，陈永仁急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就这样冲过去，岂不是正中了人家圈套？” “十年？我可没你那么好耐心。”柳千曲冷笑一声：“有胆子的，就跟着来。没胆量，就给我滚开！！” “你怎的就不听劝呢？”柳千曲的犟脾气，闹得陈永仁也有些动气了。冷下脸来，面对着众人，沉声道：“我明白大当家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我也同样敬佩大当家的为人。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早就死了。报仇的心情，我跟你们一样急切。但不是今天，请各位先行回去休息养伤，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我想不出办法来，各位再动手不晚。” 紧接着，没等柳千曲做出回应。陈永仁立刻又抬头，凝视着高头大马上的可人儿，诚恳道：“我曾答应过大当家的话，说到做到。请给我三天时间，好么？” 陈永仁一席话，让场面上顿时就冷了下来。经过一番劝说，众人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后，也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陈永仁身后的二猴子不失时机地蹿了出来，说着规劝的话。 现今，论身份，陈永仁是屛石寨的姑爷。况且，昨晚陈永仁的勇猛，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说起话来，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柳千曲见众人意志已经逐渐消退了下去，她心里也清楚，陈永仁的话不无道理。思索了片刻后，一咬牙，从马上跃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哼道：“三天后，我们再出发。” 可算是说服这小妞了，陈永仁心中一松，长舒一口气。要是她在闹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只不过，只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的确是有些仓促了…… 第十章 同房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陈永仁别说是西田寨了，就算是身处的屛石寨也知之甚少。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摸清双方现在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一念罢，陈永仁唤来身边的二猴子，让其去将寨中几位资格较老的长者到议事堂集合。 二猴子这小子虽然在偷袭战中负了伤，但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休息一夜后，又开始上蹿下跳了。一听陈永仁的吩咐，二话不说，着手便去办了。 有这么一个熟悉的人跑腿，省了陈永仁不少功夫。巡查了一下山寨后，便直接走到了议事堂等待。不多时，二猴子就带了几个四五十岁的粗汉进来。这些人，一看便知道是呆在屛石寨较长时间的。一进来便分别坐下，由二猴子一一引见后，陈永仁才开始正式认识几人。 这几个人，都是当初追随大当家一同创建屛石寨的，都属于元老级的人物。陈永仁给众人行了晚辈礼，相互打了声招呼后，转身对坐在最前的一名中年人恭敬问道：“温叔，可有统计过寨中的伤亡情况？” 温叔，原名柳淳温，年纪约莫四十上下，是大当家的胞弟。当年在得知大当家结寇为匪后，也跟着加入了进来。在屛石寨中，地位仅次于大当家，也拥有一些话语权。陈永仁本想向他问清楚寨中的剩余战力，哪知这糙汉子眉头一皱，摆手道：“寨里哪有那么多麻烦事，以往都是甩膀子招手，来几个就算几个，没人计算过这些东西。” 这样的回答，陈永仁大感汗颜。这温叔与大当家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性格就差这么大……也真是一群匪徒，根本就不按套路来…… 要是连自己能出多少人都搞不清楚，这可怎么打……陈永仁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又与几人商量，让其安排人去统计一下寨中的人数与伤亡情况。这个问题，一时半会没有结果，陈永仁思量了片刻后，又问起了西田寨的事情。 奇怪的是，这些人对本寨情况不甚了解。但对西田寨的事，却如数家珍，知之甚详。 取出地图来，标出了两座山寨的位置。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解着，让陈永仁对西田寨总算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西田寨位于距离洛碧山几里外的赫连山中。西田寨的位置，并不隐秘，有三条路可到达山寨，时常会遭到官兵的围剿。只不过，因为赫连山中树木茂盛，西田寨的匪徒也从来不与官兵正面对仗。只要发现被围剿了，其匪徒就会做鸟兽散，隐藏在树林中，带风声过去了，再聚集到寨中。 这一情况，叫陈永仁微微皱起了眉。既然对方隐居林中，又能及时捕捉到官兵围剿的动向。即是说明他们在山道上的各个路口都安插有暗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或是陌生人靠近，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如此高的警惕性，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棘手。再加上，西田寨在赫连山中经营多年。自己带人贸然冲进去的话，很容易就遭到埋伏。就算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所有耳目，攻到寨中。内中的人也很容易逃脱，而他们一旦隐藏在林中，自己也无法追剿…… 就在陈永仁苦恼之时，二猴子又走进了议事堂。分别对几人行礼后，又凑到了陈永仁跟前，轻声道：“姑爷，寨里的人数，清点完了。” 陈永仁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之法，便索性先放一边，转而询问了起来。在得知寨中的伤亡人数，再对比西田寨的现存人数，陈永仁顿时重叹了一声。 根据盘点，屛石寨以往人数约莫有二百余人，扣去妇孺孩童等无法作战的人，也还有上百战力。可经过昨晚的偷袭战后，如今仅剩百余人，能随队出动的，也就只有七十多人而已。而西田寨中本来就与屛石寨实力相当，昨晚也只是排出小股队伍进行偷袭，还给跑了十几人。就是现在，战力也仍有百来人数…… 人数上就差了几十人，而且屛石寨的众人，还多数负伤。一来一回间，差距就变得大了起来。这要真贸然打起来，结果还真不见得乐观…… 幸亏今天把柳千曲给拦下来了，想到那严重的后果，后怕之余，陈永仁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然让她带着人出去，真是有去无回……念及此处，陈永仁暗叫一个庆幸。 “姑爷，姑爷……”陈永仁沉思中，忽而被二猴子唤醒。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抬头，有些茫然地望向二猴子。却听二猴子提醒一声，道：“姑爷，时候都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时候？”陈永仁再往外头看去，这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夜间寒气灌入，带来丝丝凉气，怕已是深夜时分了。不知不觉，竟然商谈到这种时候，看几人脸色皆显疲态，陈永仁便先让他们回去休息。 众人离座，陈永仁也跟着往外头走。就在走到门口时，几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温叔微笑道：“姑爷有心了，不必远送。” “是啊，姑爷。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二猴子也在一边搭腔说话。 这几句话，把陈永仁都给整懵了。旋即，才恍然大悟，自己与柳千曲已经成婚，他便理应留在议事堂后方的新房中留住…… 只是，他与柳千曲的婚事。本就是大当家强牵红线而成，与柳千曲没有一点感情，况且，就今日之事，估计柳千曲都恨透他了……这节骨眼上，要是再跑到她房里，保不准就给她一刀剁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额头冷汗直冒。但要是不住新房，也容易落人口实。若是没有这夫妻名分上，屛石寨的土匪，也断然不会听命与自己一个外人，说不定连夜就把自己给赶出去了…… 夫妻若是不同房，本就没有任何借口可讲。面对着众人的目光，陈永仁只好强扯着笑容，道了声别后，转身往后堂走去。一边走，陈永仁还边琢磨着，等他们离开了，自己再找间空房留宿一晚便是了。 怎知没走两步，二猴子又快步走了上来，谄媚地引路道：“姑爷，你这忙了两天，都没去过新房。应该不识路，我带你去。” “真谢你八辈祖宗啊……”计谋不成，陈永仁心里暗暗叫着苦，但表面上又不得不摆出笑脸来，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句。 二猴子没听懂言外之意，以为陈永仁在夸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谦虚道：“这是我该做的。” 有二猴子跟随，陈永仁就是想溜也溜不掉，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布置的新房并不远，二猴子带着陈永仁，转过了内堂，便敲响了其中一个房门：“大小姐，睡着没有？” “谁？！”房中传出了柳千曲的声音。听那声音警惕性极高，似是仍未入睡。 “是我，二猴子了。”二猴子对着陈永仁嘿嘿一笑，眨巴眼睛抖了个机灵，又继续道：“我怕姑爷不识路，给领过来了。” 房中忽而沉默了下来，没有答话。陈永仁提着心，还真有些担心柳千曲会当着外人的面拒绝自己进去。要是叫二猴子知道他们不和睦，那陈永仁在屛石寨中也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幸亏的是，柳千曲并非不识大体的女人。在短暂的沉寂后，很快便应了门。只是开了门便又直接走了回去，连看都没多看一眼陈永仁。 “姑爷，你先进去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二猴子笑吟吟地把陈永仁推了进去，又很懂事地关上了房门，悄声离开。 陈永仁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刚一进去，脚跟还没站稳，就被柳千曲以利剑横在了脖间。背靠着房门，让陈永仁退无可退，眼看着利剑在前，陈永仁连话都不敢吭一声。 柳千曲冷冷地盯着陈永仁片刻，才冷声问道：“说，你千方百计地留在寨中，究竟想做什么？！” 第十一章 筹谋 “冤枉啊……”陈永仁连哭的心都有了，早知道跟自己媳妇同房这么危险，先前就应该问二猴子要把刀防身才是。眼看着利刃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要见血了，陈永仁急忙解释道：“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的么……还不是大当家……” “现在我爹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离开，为什么还要留下？”柳千曲面如冰霜，不带任何感情地质疑道。陈永仁是如何来到屛石寨，又是如何被指定婚事的，柳千曲早已清楚。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大当家已然战死，无论陈永仁是要返回家乡还是继续进都赶考，都没人阻挠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我也曾想过一走了之……”陈永仁一愣，旋即才苦笑着应答道：“只是，大当家对我有恩，又让我看清了这个世道。虽然不全为了我，但他的死，我也有责任。要我就这样离开，我做不到……” 陈永仁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若不是当日大当家袭击商队，他也就不会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世界。若不是大当家力排众议，在匪徒中将自己留下，恐怕早就成了刀下亡魂。而且，在这个世界，在土匪寨中，也就大当家把他当作是一个人来看。在这里，也只有大当家会敬重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最为重要的是，大当家临死前，将柳千曲托付给了自己。在这乱世中，她一女子，身处绿林，又要如何保存自己？！即便是强悍如大当家，也在混战中丧生，更何况她一介女流。无论是出于人道还是人情，都让陈永仁无法抛弃她离开。 “哦？”提起大当家，柳千曲的态度也软了下来，慢慢地放下了利剑。但三言两语，也没办法让她相信陈永仁，再度反问道：“那你又准备怎么做？” “这我自会想办法。”可算是劝住了柳千曲，得以保住小命，陈永仁长舒一口气，进而再道：“只要你能给我三天时间便足够了。” “那我就给你三天。”要听命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柳千曲心中自然很排斥。但以屛石寨现在的状况，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为父报仇，只得暂时妥协。收起了长剑，柳千曲再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回到了床边。 直到这时，陈永仁才有机会看清房中布置。因大当家的丧事办得仓促，这房间的陈设都没改。这个新房并不大，布置却十分精致。 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精致的花梨大床，床上悬挂着大红幔帐，甚是惹眼。一边的角落上，摆放着梳妆台，台上的铜镜映着烛光，将房间照亮。最让陈永仁感到诧异的是，在房间的东侧，居然还安置着一个摆满了书籍的偌大书架。 这书架在新房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也足以看出大当家的用心良苦。陈永仁轻叹一声，苦笑着往床边走去。但没等陈永仁走出两步，坐于床上的柳千曲立刻就冷下了脸，柳眉轻皱，哼道：“你若敢靠近一步，我便杀你了。” 得，看来今晚是上不了床睡觉了。陈永仁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没有过于惊讶。见柳千曲即便是深夜，仍是穿着一身的素色劲装。也不知道她是习惯如此，还是知道自己来了特意换上的。 柳千曲警意极高，陈永仁也没有去试着争取什么。她能给自己三天时间已经万幸，要是再惹恼了她，怕是会被连夜赶出。 念及此处，陈永仁索性从书架上挑了本书，就着烛光夜读了起来。只是，这类书籍是从上往下念的，用的还是繁体字，读起来极其繁琐麻烦。陈永仁没看几行字，眼睛就累得不行了，索性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凑合着过了一夜，当第二天陈永仁醒来时，房中已不见柳千曲的身影。时间紧迫，陈永仁也没有心思去照顾柳千曲的感受了。匆匆洗簌完毕，用罢早饭后，又吩咐二猴子把昨天那几个人召集了过来，一同商谈着应对西田寨的办法。 昨日，陈永仁已经对屛石寨的情况有所了解。通过几人的口述，对西田寨也有大概的认识。只是，那也是他们之前得来的消息，也不知道西田寨的近况。在人数、实力皆有差距的情况下，陈永仁也没敢贸然动手。沉思片刻后，才凝着眉头，遣退了众人，将温叔独自留了下来。 众人走后，堂中仅剩两人，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语言，问道：“温叔，您在寨中时间最长。依你看，这寨子里面的人，忠诚度如何？” 听出了陈永仁的言外之意，温叔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哼声冷笑，自豪道：“我屛石寨的兄弟，各个义字当头。自上山插香后，都如亲兄弟一般。怎么，你怀疑我们屛石寨有内鬼？” “这倒不是，就想确认一下而已。”陈永仁赔着笑回应道。早前，他也听二猴子提起说，寨中之人，多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之辈。若不然，也不会上山当土匪。就这类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谁敢质疑，便等同于侮辱了他。所以，见温叔动怒，陈永仁也急忙解释道：“为了明日的计划，不得不谨慎一些。” “有什么打算，只管说。”温叔神情很快就松了下来，没有继续计较，摆手道：“我们粗汉，可没有你们读书人那么多花花肠子。” “唔……”既然唯一的忧虑都打消了，陈永仁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那就麻烦温叔，挑选十名动作利索的兄弟，先行打探。” “打探？！”温叔眉头一皱，当惯了直来直去的土匪，这一时半会的，还没明白陈永仁的意思。 陈永仁无奈，只得再将前期详细的计划一一道了出来。温叔听罢，恍然大悟地拍着大腿，保证道：“我这便安排人去办。” “不过，此事得注意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外人知晓。”陈永仁思索了片刻，又提醒了一句。虽然他也知道寨中人值得信任，但他也不想早早地就想此事传扬开来。 对此，温叔颇有微言，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下来后，起身便出去安排了。 直到晚间深夜时分，十名探子先后返回了寨中，于议事堂中，将打探得来的情报一一汇报了上来。 “姑爷。”探子中，走出一人，抱拳道：“弟兄们在西田寨蹲点一天，发现他们到傍晚时，便会出动数十人，分作三股，分别埋伏三个路口中。” 他们果然也有所防范……陈永仁眼中微微眯起。虽心中早已料到西田寨不会坐以待毙，但也没想到会如此重视。陈永仁还没说话，一边的温叔当场就怒了，一拍桌子，哼道：“妈了个巴子，西田寨的崽子，还真打算伏击我们。” “温叔，稍安勿躁。”这里的人，都是暴脾气。被温叔打断，陈永仁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让其冷静下来后，再继续听探子的报告。 待探子汇报完毕，陈永仁脑海中的计划逐渐成型，哼笑一声，喝退左右，下令道：“都回去休息，明晚动手！！” “姑爷，那西田寨加强人手镇守路口，我们要怎么做？”由始至终，陈永仁都提过计划。这叫温叔心里很没底气，离开前，又便问了出来。 “明天自会揭晓，此事先不要声张。”陈永仁沉吟片刻后，还是选择了保密。既然是要出其不意，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好。不到出发前，陈永仁都不打算透露。没跟温叔几人解释半句，只让其退下。 堂中几人见陈永仁绝口不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道了声别，退了出去。 第十二章 旖旎 众人离开后，陈永仁也准备回去休息。当走到新房门前时，又犹豫了起来。今晚没有外人，可以到空置的房间休息。但要真这么做，就等同于妥协了，这就叫陈永仁心里很不爽。明晚就要行动，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都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念罢，陈永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推门直接就走了进去。 刚进房，便见柳千曲正在换衣裳。可惜的是，柳千曲背对着门，罗衣半解，陈永仁也只瞥见了那一抹香肩。虽只有匆匆一眼，也叫陈永仁心神荡漾。 奶奶的，该不是老天爷知道我要玩命了，临死前给我发福利吧？ 听到动静，柳千曲迅速披上了衣服，一扭头，怒目相对，恼羞成怒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睡觉啊。”陈永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大晚上的，回卧室，不睡觉还能干啥……” 你又不给睡……言罢，陈永仁心里暗暗嘀咕着，也没敢把后半句哼出来。生怕柳千曲提刀，把他当场就给砍了。 柳千曲的态度，顿时就打破了房中的旖旎气氛。陈永仁也没了调侃她的心思，长叹一声，绕过柳千曲直接就躺在了柔软的梨花大床上。 他娘的，真舒服……陈永仁昨晚趴着睡了一宿，腰酸背疼的，压根就没休息好。今日又商谈了一天的计划，早就累得够呛了。这会躺下来，舒服得嘴里直哼哼。 “你给我滚开！！”卧榻被陈永仁霸占着，柳千曲心里憋着一团火。不由分说地便抽出了长剑，抵在了陈永仁的胸口上，再度警告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可想清楚了。”这一次，陈永仁一点也不慌，有恃无恐地嘿嘿一笑，又道：“要杀了我，大当家的仇，你可就报不了了。” “你敢威胁我？”柳千曲冷冷地盯着陈永仁，看他面貌挺俊俏的，还是个书生，怎么就能做出这种无赖泼皮才会做的事。 “威胁倒是谈不上。”知道柳千曲不敢下手，陈永仁心中暗爽不已，摆出一副欠扁的表情，补充道：“只是提醒你而已。在这屛石寨，大当家的仇，只有我能报。” 柳千曲握剑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却迟迟没有下狠心刺下去。沉默片刻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卑鄙无耻的登徒浪子！！” “随便了。”对于这样的评价，陈永仁只得苦笑，望着顶上的大红幔帐，破罐子破摔道：“明晚我可能就无法活着回来了，反正都是死。与其被乱刀砍死，还不如给你一刀捅死在床上来得痛快。” “那你最好死远点。”没想到陈永仁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柳千曲先是一愣，接着才恨恨地收回了长剑，转身就往门外走。 就在柳千曲刚要离开时，陈永仁又开口道：“你可别离开，要是明早让人发现我们分房睡。那我在寨中就没有地位可言，也就无法让他们听命于我。后果……你知道的。” 一言罢，柳千曲的脚步便停了下来。扶门的手轻颤着，最终也没有走出房间，重重地将房门拍上。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陈永仁说的都是实话。以屛石寨现在的状况，用以往蛮干的方式，根本无法战胜西田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寨中的人听从陈永仁的安排，以智谋取胜。 如果陈永仁不是屛石寨的姑爷，寨中人根本不可能听他的号令，那父亲的血仇，就报不了…… 柳千曲恨那个霸占了自己床的男人恨得牙齿直痒痒，但又实在奈何不了他。索性便不去看他，忿忿地坐在凳子上怄气。 来这寨子这么久，一直在看柳千曲的脸色，这回可算是让这小妞吃瘪了。陈永仁暗自得意着，侧躺着身子，在泛黄的烛光下，静静地欣赏着柳千曲的美貌。 此时的柳千曲，与白天不同。只见其已褪下了劲装，换上一身素白的居家长裙。解开了束缚的长发披在肩上，窗外微风拂过，掠起秀发，带来阵阵清香。本就清秀的姣好面容，不施粉黛，仅仅是素颜，也叫人挪不开眼睛，与陈永仁前世所见的那种浓抹重彩的女人有着云泥之别。 哪怕柳千曲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坐着，亦如画中仙子一般。与白日身着劲装时的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截然不同，现在的她，比白天多了一分红袖添香的小女人气质，叫陈永仁都看得入迷了。 真的是很难想象，像大当家那么粗狂的壮汉，怎么就生出柳千曲这种身材婀娜，且又有着倾国之姿的女儿。 “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给抠出来。”注意到陈永仁的目光，柳千曲恼怒地咬牙警告一声。就算她从小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但始终也是一个女人。被陈永仁盯得久了，多少有些窘迫。 柳千曲一句话，打破了房中的宁静，也打破了陈永仁的心境。没有回话，陈永仁只是轻叹一声，转移开了视线，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只是，生于乱世，即便是拥有着绝世美颜，又能如何？她的秀美，在如今的世道，只会给她增添更多的危险。陈永仁甚至都不敢想象，若自己计划失败，柳千曲落到西田寨的山贼手中，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陈永仁不是神，对明晚的行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曾想过劝众人放弃，只是，在当今世道上，就算他能力劝众人放弃报仇，也不见得西田寨会就此罢手…… 与其整日担心被西田寨攻陷，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先除去这一隐患……陈永仁便是这样想的，才制定了复仇计划。 明晚之后，是死是生，谁也不知道，陈永仁也只能尽力而为。 随着一声长叹，陈永仁翻身跃下了大床，伸着懒腰，慵懒道：“床还给你。” 柳千曲已经困乏难当，都开始打瞌睡了。见陈永仁愿意让出大床，只是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回了床边。 房中两人对坐，却皆默不作声，各怀心事。沉默良久后，摸着床上尚带有的余温，柳千曲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 “你那床，胭脂味太重，呛鼻子。”陈永仁嘿嘿一笑，又调侃了起来。 “你明天最好死外边去！！”刚对陈永仁生出些许好感，被他这轻浮的一句话，又给全打散了，柳千曲有些恼火地回了一句。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陈永仁忽而静了下来，缓了好长一会，才幽幽地望着床边的柳千曲，沉声道：“我可答应过你爹，要给你一个太平盛世……” 第十三章 前夕 陈永仁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柳千曲芳心噗通一跳，双颊微微泛起红晕，有些不解地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柳千曲的理解，像陈永仁这样的读书人，最好的出路，不就是去考试当官么？为什么还要留在山寨里，还要为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去拼命？ 如果是以前的书生，兴许趁这个机会就跑了。但现在的陈永仁，已不是之前那个懦弱不堪的书生，而是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熟知历史的他，深刻地明白到，在这个即将风起云涌的世界中，无论他跑到哪里去，最终都会被卷进风暴中。 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趁局势尚未大乱，暗中积蓄力量，才更有在这个乱世中活下来的可能。 只可惜，这种想法，陈永仁永远都得对外人言。他的身世与真实身份，对这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怕是永远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这件事，只能成为陈永仁心底的秘密，直到被他带进棺材。 想到这一点，让陈永仁的内心变得异常的压抑。但当其抬头，对上柳千曲的目光时，心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换做一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嬉笑道：“我也不想啊……但谁叫你是我媳妇呢。” “登徒浪子，滚！！”听到陈永仁那轻佻的话语，顿时就打消了柳千曲心中唯一的一点好感。随手从床上抓起一个枕头，就往陈永仁身上扔了过去，冷哼道：“最好给我死远点。” 本来看陈永仁神色凝重，还以为他会说些动情的话来。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调戏自己，这落差实在太大，又怎能叫柳千曲不恼。 棉花砸人，不痛不痒，陈永仁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受了一下。轻笑一声，也没有再去逗柳千曲。陈永仁心里捏着尺度，要再把她给惹急了，说不定都活不到明天了…… 随手将枕头丢回床上，又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秉烛夜读了起来。 陈永仁前身虽然是个秀才，但其研读的多是儒家经典，就是为了考试而读书罢了。陈永仁后来才从书中发现，这个世界，因为没有秦始皇的出现，也就没有后来的汉朝，更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不但版图仍保存着战国时代的格局，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仍是百家争鸣的状态。 道、儒、法、墨、农、医、兵，等百家学说，在这个世界，并没有随着儒家的崛起而消散，反而越发壮盛。每一个学派，都有着自己的学说，划分得极其明确。 陈永仁想要在这个乱世中闯出一番天地来，就必须对百家学说都有所了解。也不知道这些书是大当家从哪里掠夺回来的，各家著作皆有，让陈永仁也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否则的话，这些事情，靠寨里的土匪，可得不到答案。 只不过，古籍中的文字排版与晦涩难懂的语言，让陈永仁没看多久就觉得头昏脑涨的了。摇着沉甸甸的脑袋，不经意的一抬头，见柳千曲仍靠在床头上，不过已经睡着了。 陈永仁会心一笑，放下书籍。走到床边，扶着柳千曲，将其轻轻放躺在床上。这妞也着实是困倦难当了，睡过去后，就连陈永仁的到来都没有将其惊醒。 安置好柳千曲，看着毫无防备的睡美人。陈永仁心中忽而生起了一股邪念，但当其瞥见床头上挂着的那柄长剑，很快又将邪火给压了下去。 丫的，这小妞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敢乱来，保不准被她一刀就咔嚓了……陈永仁一抹额头冷汗，还好悬崖勒马，及时忍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摒弃掉邪念，陈永仁坐回凳子上。对着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想要趴着眯一会眼，但一想到明天就是决定他生死的一战，心烦意乱之下，也毫无睡意了。 索性，便披上了外套，走到屋外去透透气。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寨中大多数人都回去休息了，寨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木屋里偶尔传出的熟睡鼾声，就只有窸窸窣窣虫鸣声，一派安宁祥和的氛围。 这寨中的人，明晚过后也不知道能回来几个。想到这里，就让陈永仁的内心愈发纠结。他不想带着这些人去拼命，但这世道，也轮不到他来选择。 如果他不背水一战，等西田寨缓过劲来，迟早也会对屛石寨发动进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念及此处，陈永仁深叹一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寨门。回过神来，讪笑着，又往回走去。就在陈永仁转身之际，后方传来了二猴子的声音：“姑爷、姑爷，你怎么还不歇息？” 陈永仁回头上望，见寨门上方的哨岗上探出了二猴子的脸，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还奇怪着，怎么一晚上不见这小子，原来是被安排来看哨了。 反正也闲着无聊，陈永仁便顺着梯子，爬到了哨楼上。与二猴子两人并排坐着，嗅着微凉的风，望着一片漆黑的前方，陈永仁凝眉深思着。 二猴子见陈永仁皱眉苦思的模样，开口问道：“姑爷，想啥呢？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事？” “怎么看你的样子，一定也不担心？”被打断了思绪，陈永仁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反问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会西田寨的对手，你不慌么？” “慌有什么用。”二猴子一耸肩，作无所谓道：“干我们这行，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再说了，有姑爷在，肯定没问题。” 要是平时，陈永仁不会赞同二猴子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言论。但在这种时候，这句话这让陈永仁大为受用。二猴子说得没错，反正早晚有一死，要是真过不了明天那关，想再多都没有。转念间，陈永仁又纳闷了，问道：“你们怎么就这么信我呢？” 陈永仁在屛石寨什么身份，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说破天了，也就是入赘的姑爷而已。要战绩没战绩，要威严没威严，为什么这些人还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话？ “姑爷是读书人，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人。”说起这一茬，二猴子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没有了以往的谄媚，轻声道：“我们这些人，不信天，也不信命。只相信我们自己，既然我们能选择跟随大当家，他又看重你，那我们也自然会跟随你……” 没想到一直跟着自己屁股后头拍马屁的二猴子，都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叫陈永仁感到讶异不已。也让他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这寨里的人，可是都把性命交到了自己手里。如果自己决策失误的话，死的单单是自己，还有寨里的上百口人…… 不过，也正是二猴子的这句话，让陈永仁原本有些消沉的意志得到了鼓舞，原本凝重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好一个不信天，也不信命……今个儿，我也只信自己！！” 陈永仁还真就不信了，他能重生在这个世界，会那么轻易地又死一次。 “还是习惯看到这样的姑爷。”看到陈永仁斗志高昂的模样，二猴子嘿嘿一笑：“姑爷都不知道，这两天姑爷阴着脸，我们也很担心。” “放心吧，不会再叫你们担心了。”明白到身上的重任，也知道现在自己成了全山寨中最受关注的人，陈永仁长舒一口气，低头又对二猴子，轻声笑道：“给你个任务。” “姑爷，你说。”听到陈永仁要交代事情，二猴子不敢马虎，立马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明天……”陈永仁微微眯着眼，望向黑暗的远方，沉声道：“给我活着回来……” 第十四章 血债 “呃……明白！！”二猴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重重一点头，应声道。 现在，命已经不是自己了……陈永仁没有答话，转而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山寨处，看着夜幕中的简陋木屋。这里所有人，都将性命托付给了自己，可不能再耍什么脾气了…… 一念罢，陈永仁嘱咐一声二猴子，便离开了哨岗，回到房中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知道晚上有行动，所有人都早早了起来，其中包括了陈永仁。 用罢早饭后，陈永仁走出屋外，见议事堂外已经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见到陈永仁出来，正议论着的众人纷纷逐渐安静了下来，望着站在台阶上的陈永仁。不多时，温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凑到陈永仁身边，小声问道：“姑爷，三天期限已到。如果拿不出具体办法来的话，手下的弟兄，我也叫不住……” 陈永仁只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人群中。这几日的时间里，陈永仁一直与几位资格较深的长辈商谈，但也只是提出过几种提议，并没有决定下来。真正决策，他没从没透露过。所以，这些人会有些质疑，也是正常的。 “姑爷。”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该咋整，你给划个道。你吭个声，谁要皱下眉，就是蹲着撒尿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哄笑，纷纷附和着。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陈永仁发言。 山里的汉子，说话真是直……陈永仁嘴角无意义地抽搐着，这些人说话时，都没注意到站他身边的柳千曲么…… 不过还好，柳千曲打小就在这儿长大，怕是早就习惯了。陈永仁偷偷瞄了一眼，见其哪怕是听到这种带着歧视性的话语，也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这群情汹涌的众人，陈永仁清了清嗓子，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待场面上静下来后，陈永仁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意，也知道大家报仇心切。我的心情，也跟你们一样。但大家也明白，以我们寨子现在的实力，如果是正面蛮干，绝对不是西田寨的对手……” “姑爷，咱不识字，也不会讲大道理。”人群中，又一个汉子开声道：“要我们怎么做，姑爷直接说就是了。” “呃……好！！”陈永仁一愣，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也干脆不说了。大手一扬，直接发布了第一条命令：“关寨门！！” 关寨门？！这道指令一出，所有人都开始犹豫了起来。本来还指望着这新姑爷能带领他们杀到西田寨，为大当家报仇。怎么这会又要封闭寨门了？这可不是要报仇的样子啊……一下子，寨中人也搞不清楚陈永仁到底想做什么了。 看众人没有动静，陈永仁正准备说两句。但在这时，二猴子机灵地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叫上了两个人，连同他一起，往寨门跑去。 待二猴子锁上了寨门，跑回来后，陈永仁才开口解释道：“今晚一战，不但是要为大当家报仇，更是关系到我们屛石寨的生死存亡。为了预防万一，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虽然温叔早已说过，寨里的人值得信任。但就算能保证寨中没有内奸，可自己能安排探子去打探到西田寨的消息，也难保对方不会得到自己的动向。事关重大，陈永仁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怕会被遭受质疑，也只能如此。 一瞬间，陈永仁就被扣上一顶不信任寨中人的帽子，众人以异样的目光盯着。场面上一度冷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二猴子适时打破僵局，提声问道：“姑爷，要怎么做，你直接说吧。” “在说这个之前，我必须要言明一件事。”面对着众人非议，陈永仁直接选择了无视。冷下脸来，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你们每一人的行动，都关系到整个寨子的存亡。所以，如果不能完全服从我的命令，请现在就离开！！” 话一出口，陈永仁的后背就被冷汗给湿透了。虽然他表面上强装着镇定，但其内心里也是忐忑不已。要知道他一个外来者，本就极难取得寨里土匪的信任。在做出封闭寨门的举措后，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些人也真有可能会就此离开，只要开始有人走，那不用多久，就会走光。哪怕陈永仁有再好的计划，也无人执行，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光杆司令罢了。 不过好在，陈永仁的话虽然强硬，人群中也只是躁动了一阵，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离场。 陈永仁环视一圈，心中大定，缓缓勾出一抹微笑，大声道：“好，既然你们能信得过我陈永仁，我也将身家性命托付给诸位！！” “姑爷，咱山里人，都是直肠子，没有那么多道道。”二猴子顺着话，又道了一句：“咱都听姑爷吩咐，只要给西田寨的王八蛋们一些教训，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对！！”人群被二猴子煽动起来，个个义愤填膺地举着拳头，高声喝道：“让他们瞧瞧，到底谁的拳头硬！！” “让他们知道，咱屛石寨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俯望着群情汹涌的众人，就连身边的柳千曲都燃起了斗志来，紧紧捏着小拳头，跟着高声呼喊。面对此情此景，陈永仁的笑脸却逐渐凝固了起来。 这些人……目光怎会如此浅显，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只是报仇扬名，就能高枕无忧了？！陈永仁暗暗咬着牙，脸色异常的阴沉，忽而大手一挥，高声喝停：“不！！” “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如此！！”陈永仁一开口，场上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只见陈永仁紧攥着拳头，振臂高呼道：“敢偷袭我们，还敢暗算我们大当家。就绝不能轻易罢休，血债，就必须要他们血偿！！我要……彻底覆灭整个西田寨！！” 第十五章 血偿 陈永仁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原本吵闹的人声，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空气似是凝固起来了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吭声。场面静得，人们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即便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千曲，也是以诧异的目光望向陈永仁。 这屛石寨的匪众，本就胸无大志。即便是在吃了这么大的亏后，也只是打算教训一下对方，揪出凶手，拉到大当家坟前祭天罢了。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在他们眼中，只会撰文造词的秀才姑爷，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野心，简直比他们还要土匪。 “怎么？”所有人都被陈永仁的言论给震惊到了，一时间无人敢答话，鸦雀无声。陈永仁狞笑着，眼中透出的决心，让人不敢质疑他话的真实性，只见其微微眯着眼，扫视着下方的人群，语气无比坚定地又继续道：“要是怕了的话，可以离开，我不需要怂包在我的队伍里。” 这么明显激将的话，对旁人兴许不管用。但在屛石寨，都是从尸堆血池中爬出来的汉子。像他们这样的人，胆量是不可受到质疑的。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走出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拍着胸膛，昂头高声道：“我屛石寨，没有一个是孬种！！” “没错！！”又一人附和道：“姑爷要做什么，怎么做，交代一声便是了。” 有人开了头，众人纷纷开始表起了忠心。一时间，所有人的斗志够变得异常的高昂。 西田寨与屛石寨早就结下了梁子，二者间时常发生血腥冲突。西田寨偷袭一事，也只是其中一件而已。 两家实力相当，谁都无法彻底铲除对方，所以局面才会僵持到了现在。 而现在，这个秀才姑爷居然敢口出狂言，要带着他们这群残兵去铲除西田寨。可行性暂且不提，光这念头，就足以让屛石寨的土匪们兴奋了起来。 “可是……”正当众人头脑发热的时候，温叔仍保持着理智，泼冷水道：“西田寨人极其狡猾，就连大规模的官兵围剿都能躲过。凭我们这些人，连他们寨子都包围不住，怎么能铲除他们？”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陈永仁喝停了众人，解释道：“要剿灭他们，并非难事，但要做得绝对隐秘。除了我们，绝对不能叫外人得知。” “所以才要封闭寨门？”二猴子不失时机的窜了出来，接着机会，给陈永仁话茬。 “对！！”陈永仁哼笑着，又道：“屛石寨自今日起，开始闭寨。所有的兄弟，都必须互相监督。但凡出现偷走嫌疑，或者是通风报信的，一律拿下。视情况而定，可就地正法！！” 一道命令发布下去，见众人反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了。陈永仁内心安定了下来，紧接着，再道：“如果没有异议，那接下来，就说说我的计划。在此期间，不得插话，如有问题或是建议，记下来等会再问。” 这话说得，陈永仁偷偷抹了把冷汗。他也没有领导过团体的经验，这些话，也只不过是每次开班会时，班长说的话，他也就是学着说了一遍而已。但见众人没有吭声，陈永仁也增添不少信心。 直接朝二猴子挥了挥手，后者会过意来。蹭蹭地就跑到了议事堂中，将钉着地图的架子给抬了出来。 陈永仁转过身去，指着地图上西田寨的位置，给众人讲解着，边一一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陈永仁为这个计划筹备了两天，有些复杂。为能让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壮汉听明白，陈永仁讲得很仔细。直说到口干舌燥，才勉强讲完。但结束后，却没有叫好声，反而又引来了新一轮质疑。 不过还好，这些粗憨憨，力气有的是，脑子却没几个灵光的。沉默了好长一会，才听到有人说道：“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好像很厉害。” “噗呲……”那人一说完，柳千曲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陈永仁到底还是个书生，根本就不明白，跟他们这些人讲什么战术，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陈永仁心里面也没指望他们能理解自己的战术目的，只要他们能记住该做的事，并且一丝不苟地完成便是了。所以，对此陈永仁也没有再费心思跟他们讲述一遍，只提高声量，问道：“都记住没有？！” “记住了！！”众匪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很好。”陈永仁咧嘴一笑，眼中敛着精光，喝退众人道：“都回去准备，傍晚时分，正式行动！！” 遣散了匪众，陈永仁也返回议事堂中。刚坐下来，就听柳千曲质问道：“你这办法，当真可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永仁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将地图摊在方桌上，检查着自己的计划有无纰漏，随口应声道：“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晚天色如何。” 一言罢，不给柳千曲再说话的机会。陈永仁抬起头来，吩咐身边的二猴子，让其将那探子派出去，持续监视西田寨的一举一动。 二猴子得令而退，陈永仁默默盯着桌案上的地图，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自己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将西田寨这个心头大患铲除。也只有除掉了西田寨，才有余力去进行往后的计划。 陈永仁明白自己的计划有着极高的风险，一旦失败，就有可能让屛石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且，若是遭到反扑，屛石寨甚至会就此覆灭……可要是能成功，就能彻底剪除这一隐患，屛石寨也不会受到威胁。 思索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已是接近黄昏时分。陈永仁正沉思着，二猴子忽然跑了回来，凑到耳边，轻声道：“姑爷，有飞叶子。” 叶子，是道上的黑话，泛指口信。二猴子说有飞叶子，也就是说，派出去的十名探子，有口信传回了。 终于有消息反馈回来了，陈永仁收起思绪，抬头问道：“他们的动向，还是和前两天一样么？” “嘿嘿。”二猴子狡黠一笑，竖着大拇指，说道：“跟前两天一样，每到这个时候，就有几十个人出来，分别埋伏在三个路口周围。” “很好！！”陈永仁冷哼一声，又吩咐道：“去看看兄弟们准备好没有，时间差不多了。” “得嘞。”二猴子一个抱拳，转身又往外头跑去。 对方虽早有防范，但陈永仁也不是傻蛋。在知道对方会在路口处伏击后，陈永仁便打算趁虚而入，直捣黄龙！！只是，要人不知鬼不觉地让寨中七十余人顺利摸近西田寨，着实费了陈永仁不少脑筋。 但根据他的推测，只要这些人不犯浑，计划应该会顺利…… 思索间，陈永仁折回了房中，唤了声已然回到房间休息的柳千曲。一进门，见柳千曲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劲装，杀气腾腾地站在陈永仁面前。 陈永仁苦笑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出发吧……” 第十六章 化零 柳千曲一言不发，沉着脸，跟在陈永仁后头。两人走出议事堂，见寨中不少人走动着。时至黄昏，寨中人已经按照陈永仁的吩咐，在四处燃起了火把，将寨子照得一片通明。 寨中充满了来回走动的人群，充斥着嘈杂的人声，显得相当的热闹。要是不熟悉的人看到，还以为这里在搞什么宴会。 陈永仁扫视了一眼，带着柳千曲走进了寨中。见周围身着男装的人，实际上都是女人假扮的。陈永仁转了一圈，检视一番后，确认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与柳千曲对视一眼，一转头，便往寨子的西南角走去。 屛石寨西南方向的一个角落处，在一间简陋的杂物房后面，山寨的木质围墙处，露出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破洞。 三名做卖货郎打扮的男人正准备由此钻出去，忽见陈永仁与柳千曲到来，立马停下了动作，纷纷打着招呼。 陈永仁上下打量了一眼，甚是满意地笑了出来。这些人虽然是土匪，但要装扮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陈永仁都没一眼认出来。挥手示意道：“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家伙别忘记带。” “姑爷，放心吧，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其中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咧嘴一笑，抖了抖身后的竹篓，又道：“都在里面呢，今晚准叫西田寨好看。” “好，三人一队，别走散，尽快到预定的地点集合。”这方面，陈永仁还是比较放心的。就怕他们会在半道上被发现，不过，看他们样子，应该不会乱来。 三人得令，没有再多的言语，躬身钻了出来。陈永仁候了片刻后，才带着柳千曲也钻了出去。 钻出寨子，便见一条蜿蜒的小道顺着山势一直延续下去。 这应该就是陈皮所说的小路了……陈永仁打量了一眼周围环境，这附近被树木覆盖着，先前走出来的三个人已经没了踪影。这条小路很是隐秘，也怪不得一直没人发现。 而这条小路，也正是那晚西田寨的人偷袭时走过的路……由陈皮给他们指路…… 陈永仁感概着，便领着柳千曲循着小路往下走。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陈永仁默默地赶着路，脑海中仍在不停地模拟着今晚的行动。 他特意叫人不要封闭这条山道，为的就是在今晚派上用场。既然西田寨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来，那自己也可以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这条路走下山，直闯西田寨的大本营。 让寨中的女人假扮男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给人制造一种寨中人没有出动的假象。虽然陈永仁不太确定西田寨是否会安排人监视，但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也只得如此。制造出迷惑敌方，再让寨里的男人乔装打扮成过路的卖货郎，背山客。 这样就能骗过西田寨的耳目，由此可靠近西田寨所在的赫连山。趁着黄昏时分，视线不清的情况下。即便是远远就哨兵发现，也不会被马上认出来。 也亏得屛石寨平时拦路抢劫，啥都没放过。寨中存有各式各样的服装，让他们假扮起来也更加简单。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土匪，本来也是好人，来自各行各业的都有。现在陈永仁所做的，也无非就是他们恢复到以前的身份罢了。 如此乔装，除非是被熟人看到。否则，绝无可能被人认出。 而整个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步便是让七十多人悄无声息地接近西田寨，这也是陈永仁最担心的一点。 所以，陈永仁安排匪众们以三人为一队，分作二十多支队伍。趁着暮色，绕开三条主路口，从山野地带潜入赫连山中，往西田寨进发。 在白天时，陈永仁就已经把集合的地点告知了众人。只要他们能避开耳目，安全地潜入赫连山中，到预定的地点集合，那这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在山中被对方发现踪影。不过，陈永仁已经教过他们应急预案了。要是被发现，只要不被认出真面目。就假装迷路，误入山中。在能保命的前提下，该舍弃的东西，一应舍弃。 陈永仁这种化整为零的做法，就算被对方发现了一两队，也不会影响整个布局。 而且，这些土匪常年盘踞在此，对此间地形颇为了解。算下来，陈永仁这个军师，还是唯一一个不认识路的人……也正是因此，陈永仁才需要让柳千曲给他带路。 只要不是出了很大的纰漏，只要没人通风报信，陈永仁有八成的把握能让计划顺利进行。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陈永仁才封闭了山寨，让他们三人一组，互相监督。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内奸想要报信，也没有这个机会。 思索间，不知不觉地，便走出了洛碧山。 这还是陈永仁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正式踏出这座山。站在山脚，遥望着不远处一座接着一座的矮岭，让陈永仁感触颇多。 昏色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耀下来，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红衣。天边的彩霞，映在山间，泛出一阵红晕。天空上，时不时地惊起几声鸟啼，抬头看去，飞鸟在空中掠过，眨眼又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惬意的微风，拂面而来，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 美景如画，但陈永仁却没有欣赏的心情。扭头望向身边的柳千曲，只见其面若冰霜，双目中压抑着怒火。陈永仁本想感叹一声，但见她的模样，也只得作罢，摇头道：“走吧……” 柳千曲一言不发，转身便朝东边走去。知道柳千曲现在心情不好，陈永仁也不敢在这回事去调侃人家。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后面，往赫连山的方向走去。 赫连山，距离屛石寨不过几里路，步行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走到。而当陈永仁两人走到半途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好在今夜天色不错，一轮明月高悬，莹白色的月光铺撒下来，即使不用火把照明，也能看清脚下的道路。 看着群星璀璨的天空，陈永仁下意识地便笑了出来：“天助我也……” 第十七章 遭遇 “你又怎么了？”柳千曲本不想理会陈永仁，但听他自言自语的，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月黑凤高杀人夜。”陈永仁眨巴着眼睛，故意卖弄地回了一句，却也没有跟柳千曲明说。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永仁筹备了这么久，但行动能否顺利进行，还得看天色。如果今夜是乌云蔽月，那便会有极高的几率失败。毕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在山间潜行，会带来许多外来因素的危险。 但今晚月光普照，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在有足够的能见度情况下，即使是在夜间行动，也能保证各人的安全。是以，陈永仁才会有了方才的感叹。 只是，要跟柳千曲解释这个缘由，实在太麻烦了。而且，对方也不一定能听得懂，所以陈永仁索性打个哈哈就敷衍过去了。 柳千曲本就是有些小姐脾气的人，见陈永仁故作深沉，索性也没再去理会，默默地埋头赶路。 寨中各人，皆乔装打扮，但陈永仁与柳千曲却不需要。陈永仁本就不是土匪，他一介儒生，只需着他平常衣裳便是了，也没人会把他这个红唇白齿、面相斯文的读书人当成是土匪。而柳千曲一名女子，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女人当土匪，这无论是那个年代，都不存在的。 不经意地扭过头，见身边的柳千曲，为了今夜的行动，特意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本就苗条的身姿，完美地呈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柳千曲本就白皙的皮肤上，隐隐中泛出一层光晕，煞是好看，叫陈永仁一下子都看呆了。 或许，这就是天生丽质吧。即使从小便在土匪窝里长大，也无法改变她的倾国之姿。 月光下，两人相伴而行，影子被拉得老长。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脚步声再响起，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安逸。 陈永仁不禁暗叹一声，如果他们不是准备去杀人，而只是单纯地散步谈心，那该多好…… “你又在看什么？！”感受到陈永仁异样的目光，柳千曲美目回瞪一眼。这人，怎么三天两头的，就盯着人家看，也不知道害臊。更可气的是，自己拿这人还没啥办法。 见柳千曲不乐意了，陈永仁撇着嘴扭开了头。啥时候起，老公看老婆都不允许了…… 正事要紧，陈永仁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惹柳千曲不愉快，索性闭嘴不吭声，埋头赶路。再往前走了一会，来到了一条岔路上，柳千曲一转身，拐进了一条小道。 因为陈永仁安排寨里的人分散行动，所以在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其他的人。陈永仁边走着，便暗暗担心着其他的人进程。 柳千曲像是看出了陈永仁的忧虑，罕见的开口道：“放心吧，他们干这种事比你有经验。” 陈永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一声。也是，他们本身就是土匪，这事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换个身份罢了。与其担心他们，还不是先顾着自己要紧。 眼看着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多，陈永仁也知道，马上就要到达赫连山的山脚了。看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低矮的小山，而到这时，柳千曲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陈永仁明白，终于要到地方了。 因要避开三条主路，柳千曲带着陈永仁在茂盛的树林里窜着。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视线又极差的情况下，让陈永仁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不过有柳千曲带路，也不用他来担心什么，只要跟着她就行了。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山脚下。陈永仁深呼一口气，正想跟上前面的柳千曲。忽然间，从幽静的树林中惊起了一声爆喝：“喂，前面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把陈永仁两人都吓得一个激灵，急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被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柳千曲下意识地就要抽出长剑，陈永仁眼疾手快，一把给她摁了下来，低声提醒道：“先不要慌张，情况再动手。” 说话间，那两人已经走了过来。来者是两名年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因视线昏暗，看不太真切他们的面容。但见他们流里流气的打扮，便知道定是西田寨的匪众无疑。这两人一走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眼，便又开口问道：“你们什么人，赫连山做什么？” “大……大哥……”还好，面对这种突发情况，陈永仁早就又了预案。对着凶神恶煞的两人，立马扮作怂包样，赔着笑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进都城赶考的秀才，因天黑迷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 “秀才？”那高个子的土匪疑惑地扫了一眼陈永仁，见其确实作书生打扮，且面白斯文，有着书生独有的那种书卷气息，便没再怀疑他的真实性。见来人是个无关路人，高个子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驱赶道：“快滚，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是、是……”骗过了这两人，陈永仁点头哈腰地应着话，拉着柳千曲就要离开。 “等会。”就在他们转身时，却又被另一名矮胖的中年人给叫住了，只见其盯着柳千曲，目露淫光，猥琐地笑了出来：“这小娘子长得挺标致，跟大爷玩玩。” 一听这轻浮的话，柳千曲当即就怒了，差点就把剑抽了出来。亏得陈永仁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再赔笑道：“大哥……别开玩笑……” 此时树林中光线昏暗，那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柳千曲的小动作。那矮胖子当即就不爽了，怒意满面地哼道：“谁跟你开玩笑了，留下她陪大爷玩玩，不然就都别走了！！” 陈永仁一直装着怂样，心里也在估摸着形势。看这势头，要是不把这两人处理掉，怕是无法再继续前行了。但要在这里就杀人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届时，若引起西田寨的人注意，进行大规模的搜山，那他们的行动就彻底暴露了…… 怎么办才好？！陈永仁心中天人交战，身处进退两难的境地中，无论哪一个选择都会带来极大的负面效果。 但……最起码的，也要保证柳千曲的安危…… 如此想罢，陈永仁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望着两人的眼中绽出一丝狠意。 第十八章 集合 看样子，此事已难善罢，陈永仁也做好了先发制人的准备。暗暗给柳千曲使了个眼色，让其伺机而动。 但就在陈永仁打算动手之时，那高个子却站了出来，拦住胖子，提醒道：“老肥，忘了今天寨主怎么交代的么？” “靠。”被人拦下，矮胖子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满不在乎地轻蔑道：“不就是屛石寨那一群瘪三么，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高个子比矮胖子要理智得多，哪怕是听到埋怨，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补充道：“不管怎么说，寨主让我们这几天小心戒备，除非有必要，不然不要生事端……” “行了，行了。”矮胖子已经没有了兴致，摆手打断言语，又抬头对陈永仁道：“算你们走运，赶快给老子滚。” “是、是……”还好没有发生冲突，陈永仁心中暗出一口气，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再也没有与这两人多做纠缠，拉扯柳千曲，就往回走。 离开之际，隐约间还听身后两人的对话，那高个子疑惑地问道：“老肥，你有没有发现，今晚好像路过的人多了起来。” “都是些山民，管他们做什么。”矮胖子仍是满不在乎地应道：“要不是寨主不让我们动手，今晚早就发财了。” 为了不让人生疑，陈永仁没敢多逗留。只听到这么两句话，便牵着柳千曲离开了原地。不过，从他们言语间，不难分析出来。在一路上，他们也碰到了屛石寨的其他的人。不过那些人乔装得很好，并没有让他们起疑心，不然的话，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了，陈永仁心中暗暗估摸着进度。 借着茂盛的树林，很快就离开了他们的视野中。陈永仁认了认方向，绕开他们巡山的路线，再往山上进发。 半途中，柳千曲心有不悦，冷声反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就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是我对手。” 这小妞……真是让陈永仁苦笑不得，应道：“杀人确实很容易，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如果现在把他们杀了，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届时我们的踪迹也全都暴露了……” “哼！！”柳千曲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子，在这般时候，也明白大是大非。没有再继续跟陈永仁纠缠这个问题，冷哼了一声，又道：“那就先让他们再活多一会。” “你说得对。”陈永仁苦笑一声，没再应话。他们走的本就是山路，而且为了隐藏身影，不得不从树林中穿行。这种极其消耗体力的活，让陈永仁多少有些吃不消。还没走到一半，就叫陈永仁气喘吁吁了，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跟柳千曲说话。 虽是在夜间上山，但好在月光明朗。黑夜并没有给他们的前进带来很大的障碍，不多时，两人便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处。 陈永仁记得，西田寨的大本营，就处于半山腰。只是，陈永仁头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在夜晚视线不良的情况下，认不出路来，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柳千曲身上。 相处这些时日，两人也培养出了一些默契。看陈永仁这无头苍蝇的模样，柳千曲自然而然地就带起了路来。 两个人在山间穿行着，有了刚才的教训。陈永仁这会警惕性提高了不少，时刻注意着四周有没有脚步声或者是人影的出现。 在黑暗中潜行，不过半刻钟后，隐约见到前方树林中闪出火光。陈永仁微微眯着眼，盯了好长一会，才确定下来。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那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西田寨！！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西田寨了，陈永仁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靠过去。但没走几步，忽而边上有人在叫唤着自己：“姑爷，姑爷！！” 那人压低了嗓子，陈永仁听得也不是很真切，急忙拉住了柳千曲。细听之下，才辨认出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回望，只见在自己身侧不远的地方，一道道人影正蹲伏在树下。 这些人隐藏得很好，借着树影，隐匿在黑暗中，即便陈永仁从他们身旁经过，都没有注意到。 可算是与大部队汇聚了，陈永仁心喜之余，忙又牵着柳千曲走了过去。一靠近才发现，几十号人都苟着腰，躲在树后。黑夜里，几十双眼中带着熊熊燃烧的战意，紧盯着自己。 陈永仁匆匆扫了一眼，也跟着蹲伏了下来。二猴子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凑到陈永仁的身边，轻声道：“姑爷，啥时候动手？” “不急……”陈永仁沉着气，已经到了这一步，万万急不得。思索了片刻后，又安排道：“你先去清查一下人数，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还有，把温叔叫过来。” “得嘞。”二猴子爽快地应了一声，很快就钻进了人群里。 不多时，温叔走了过来。陈永仁也没跟他说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温叔，派出去的探子有没有消息回来。” 陈永仁一直没有把探子抽回来，让他们时刻关注着外出的土匪有没有新的动静。温叔点头应道：“有，刚刚有叶子飞回来。那些人还一直埋伏在三个路口，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很好……”陈永仁微微眯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狠意。应了一声后，便没有再说话。 人群躁动了好长一会，又见二猴子蹿了回来：“姑爷，人齐了！！” “嗯……”陈永仁遥望着不远处的火光，沉吟片刻后，又随手在人群中指了指，道：“你们这五组人，分别把守西田寨的五个偏门。记住，一个人都不准放他们跑！！” “明白！！”被点名的十余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这一战，事关屛石寨的生死存亡。”扫视着黑暗中的几十双眼睛，陈永仁沉声再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谁都别他娘的给老子掉链子，明白没有！！” “明白！！”所有人同时开口应道，虽然压低了嗓子，但声势颇为惊人，也让陈永仁明白到了他们的决心。 “这次，务必要让西田寨彻底消亡！！”陈永仁握紧了拳头，冷声哼道：“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众人低吼着，重复了一遍。 第十九章 围剿 “很好！！”看着所有人斗志高昂，陈永仁被这种气氛感染着，也跟着激动了。但脑子还没乱，当即便先安排那五组人先行一步，让他们先过去潜伏起来，以防有人从侧门逃走。 看着那五组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后，陈永仁又候了片刻，暗暗掐着点，感觉他们差不多要到预定的地点了，这才振臂一挥，低声吼道：“出发！！” 一声令下，数十人趁着夜色，往西田寨的方向潜行而去。虽然现在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但陈永仁仍旧不敢松懈半分，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西田寨，不同于屛石寨那样有天险可守，只有一条路可供进出。西田寨因地理环境因素，容易遭受官兵围剿，所以除了正门以外，还设立了数个偏门。一旦遭到围剿，方便匪众逃窜之用。 而陈永仁之前的安排，就是先让人去堵住他们的退路，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这次行动不能彻底剿灭西田寨，留给他的就是无尽的隐患。所以，陈永仁也是下了决心的。 思索间，大部队距离西田寨也只有十余米的距离了。已经能看清西田寨的全貌，陈永仁抬头上望，见西田寨围墙一侧的偏门外，隐藏着三道人影。看样子，他们已经各就各位了…… 陈永仁没有急着下达进攻命令，转头又望向温叔，指着西田寨中的哨塔上的两名看哨的人，低声问道：“有没有办法先把那两人处理掉？！” “这个好办。”温叔看了一眼，往人群里一招手，便走来两人。 借着从山寨中映出的火光，陈永仁惊讶地发现，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对双胞胎。这两人年纪不大，面相很是稚嫩，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只见温叔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两人同时一点头，抽出背后的长弓，准备射杀哨兵。 陈永仁急忙叫了声停，提醒道：“要一次成功，不能失败。” “姑爷，放心吧。”双胞胎中，其中一人咧嘴笑了笑：“那两人，就是个靶子而已。” “姑爷，梁天、梁成是我们寨里箭术最好的。”怕陈永仁信不过，温叔又出来保证道。 陈永仁倒不是质疑他们的能力，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一些罢了。见他们都胸有成足的模样，陈永仁也不敢过分质疑，只点了下头，便是认同。紧接着，又让他们原地待命。将二猴子叫来，让其把命令传达下去：只要看到那两名哨兵倒下，所有人就同时发动攻击！！ 二猴子得令而退，口耳相传间，口令很快就让众人知悉，纷纷将目光放在了哨塔上的两人处。 当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以后，陈永仁这才回头下令道：“动手！！” 据说，双生子会心有灵犀，陈永仁一直都不怎么信。但是今晚，不信都不行。只见梁天、梁成两兄弟全程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只是对视了双方一眼，便各自搭箭上弓，瞄准了目标后。咻、咻，两道破风声几乎同时传出，利箭离弦而出。 陈永仁几乎都看不清飞箭的轨迹，眨眼间便贯穿了那两名哨兵的脑袋。死亡来得太快，那哨兵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命丧黄泉。 失去生命的两具尸体晃悠悠地倒了下去，摔下哨塔。这两人的死，便是陈永仁发起进攻的信号。 就在那哨兵倒下的一瞬间，周围的数十人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潜伏已久的匪众们齐齐站了起来，一同往西田寨的大门发起了冲锋。 西田寨的人本以为三个路口有着重兵把守，便可高枕无忧。怎知道哨塔上的两人突然就倒下来了，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到外头震天的吼叫声。当寨里的人发现有人攻打上来，几人急忙冲过去，想要把寨门关闭。 但陈永仁等人一直就潜伏在西田寨十余米的地方，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冲到了寨门处。没等寨门关上，就被人群撞开，冲在最前面的人顺手就把那几人砍翻在地上。 陈永仁这一招奇兵天降，根本就没给西田寨的人做出反应的时间。 血夜，又一次在陈永仁面前出现。但是，这一次，被偷袭的西田寨，流血的，也不是他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永仁跟随着大流冲进了寨中，随手捞起一把长刀，看到西田寨冲上来的匪徒，提刀便砍。 西田寨绝大多数战力，都被安排在了外面埋伏，寨里仅留着二三十青年壮力，剩下的都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女人居多。 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杀。看着已经杀红眼的众人，陈永仁振臂高呼一声：“记住，不得伤害妇女儿童。陈皮和他们寨主，我要见活的！！” 厮杀中，陈永仁的声音被鼎沸的哭喊与惨叫声掩盖。忘情激斗的匪众们，也根本听不到陈永仁的呼喊。连续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有所回应，陈永仁也索性不去叫唤了。 屛石寨的土匪很快就占领了西田寨，那些刚反应过来，想要抄起武器反抗的人，甚至还没等他们靠近，就被砍翻在地上。除了一开始有几人能靠近陈永仁以外，很快陈永仁身周就已经没有了敌匪。暂时没有了危险，让陈永仁能冷静下来，更为沉着地观察着整个战场。 游走中，时不时地听到一道道的破风声响起，扭头看去，便见利箭射出。每一发箭，都伴随着一条人命的消亡。陈永仁扭头回望，见梁天、梁成两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哨岗上，身在高处，让他们能看清整个战场。而且，也让他们有更好的攻击环境。 这两兄弟，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陈永仁心中暗暗寻思着，没想到屛石寨还又这么一对宝贝，窝在山寨里，实在是屈才了。 思量中，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战斗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从众人冲进西田寨到结束战斗，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当陈永仁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下了二十余具尸体，鲜血浸满了脚下的泥土。 第二十章 活擒 一直没有参战的陈永仁注意到，开战后，还真的有人试图从边上的偏门逃走，但很快就被守在门边的弟兄给砍翻了。而且，让陈永仁感到欣慰的是，这些人虽然都是土匪，但自己的话，他们还是听得进去的。即便是在混战中，也没有见到有人做出伤害妇孺的举措。 激战陷入了尾声，刚经过了一番杀戮的匪众们开始往陈永仁的身边靠拢过来。 西田寨的男人，绝大多数都被砍死了。一种匪徒杀气腾腾地提着仍在滴血的大刀，押着还在哭叫的女人聚集在陈永仁的边上。 “姑爷，这些女人怎么办？”温叔满脸血污，喘着粗气地走了过来，提声问道。说话间，听着女人们的高声哭喊，似是感到有些厌烦，又凶恶着脸，怒喝道：“都给老子安静，再吵吵就一人一刀！！” 有时候，威胁就是比劝说管用。温叔一句话，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女人，纷纷停了下来，神色慌张地看着陈永仁。看形势，她们也知道，现在掌控着他们生死的，就是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书生。 陈永仁扫视了一圈这些跪在他面前的女人，发现有些异样，眉头一皱，轻声问道：“怎么没有小孩？” 这一众女人中，多是年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甚至都有些衣不蔽体。这跟屛石寨的情况有很大的差别，叫陈永仁有些疑惑。 “小孩？！”听到陈永仁的疑问，温叔冷笑一声，哼道：“西田寨这些王八羔子，会留小孩？！他们这些人，就是一群十恶不赦的恶棍。到处烧杀掠夺，抢女人抢钱，玩腻了就扔，怎么会留小孩。” 原来是这样啊……陈永仁的心渐渐冷了下来，眉宇间透出一股寒意，沉声问道：“他们寨主在哪里？” “姑爷，他在我这……”人群后面，忽然响起了二猴子的声音。众人让出路来，只见刚打了胜仗的二猴子一脸兴奋地押着一名四十左右的干瘦男子走来。 那男子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就披了一块床单，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二猴子推到陈永仁的面前。刚刚站稳，就被二猴子一脚踹在膝盖窝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到这时，二猴子才接着补充道：“这家伙，是光着屁股被我从女人身上逮下来的。” 看到西田寨寨主的狼狈模样，众人哄笑了起来。但面对着他，陈永仁却一直心如止水，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平静的双目中，蕴含着无尽的怒火。 已经赶回陈永仁身边的柳千曲，一看到这人抽出长剑就要取齐性命。陈永仁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拦了下来，劝说道：“不急这一时……”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换个人来，还不一定能拉得住柳千曲。但陈永仁是他们成功的关键，所以陈永仁的话，对她而言还是挺有分量的。听此一言，不知道陈永仁还有什么打算，柳千曲便忍了下来，忿忿地挣开了陈永仁。 劝住了柳千曲，陈永仁微微眯着眼，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西田寨寨主，强忍着胸间的怒意，缓缓开口道：“就是你……叫人偷袭屛石寨的？” “不……不是我……”面对这盛怒的屛石寨众人，那中年人连忙矢口否认，求饶道：“都是陈皮那王八蛋在怂恿我……他才是罪魁祸首，各位好汉，就饶了我吧。” “死到临头，你还想抵赖？！”陈永仁还没吭声，屛石寨的人就先忍不住了。沾血的长刀直接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姑爷，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剁了就行了。” 陈永仁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是缓缓蹲了下来，冷笑着再次问道：“始作俑者是陈皮，这我自然明白。但是，你也脱不了干系，这不否认吧？” “是，是我混账，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应该招惹各位好汉。”那西田寨寨主这回不敢再推脱责任，连连给陈永仁磕了几个响头，又一个劲地扇着自己嘴巴，继续求饶道。 “很好，你承认就行……”陈永仁对这人再没话说，重新站了起来，又问道：“陈皮现在，又在哪里？” 地上的尸体中，陈永仁没有发现陈皮的存在。而且各个偏门都有人在把守，也不存在他会逃掉。陈皮，才是陈永仁最想处理掉的人。 “他……”西田寨寨主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吞了下来。但面对着众人，很快又识趣地回答了出来：“他跟大家伙一起，在外面……” “什么时候回来。”话出口时，陈永仁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中年人的身上。这个问题，陈永仁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两天时间里，他安排探子彻夜蹲守，对方的折返时间，陈永仁一清二楚。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在说谎。 西田寨寨主结结巴巴地应道：“大概……辰时末就会回来……” 辰时末……陈永仁心里稍微松了下来。这人没有说谎，他的回答与自己先前得到的情报一致……换而言之，陈皮真的在蹲伏的他们，而且会在辰时末回来…… 一念罢，陈永仁又在暗暗估摸着时间。辰时，对应的是晚上七点到九点。换而言之，西田寨的主力部队，会在九点钟左右回来。以现在的时间来推算的话，他们就还有半个多小时来做应对的准备…… “姑爷，就让我砍死他，给大当家报仇！！”陈永仁久久未有说话，怒意难当的屛石寨众人，见到仇人就在眼前，实在难忍怒火，不少人都在请求着了结这人。 但陈永仁却微微一笑，眼中却充满了冰寒之意，冷声哼道：“直接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在场所有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柳千曲更有理由杀他。但听陈永仁话中的意思，似乎还有别的想法，便问了出来。 陈永仁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决定下来，便吩咐下去道：“二猴子，你先看管着他。如果他敢有什么动作，或者是情况不对劲的话，就先结果了他。” “了然！！”二猴子一抱拳，用麻绳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的，再提着他走了回去。 二猴子离开后，陈永仁面对着上百名被西田寨掳掠而来的女人，心里也有些犯难了，这些人又要怎么处理？放了她们又不行，留在这里，也怕她们会阻碍自己的行动。而且，再过不久，西田寨的主力部队就要回来了，那才是真正的恶战。 要是一直带着这些累赘，说不定还会让自己畏首畏脚的……思考间，看到这些女人脸上的慌色逐渐消退，陈永仁的嘴角缓缓勾出了一抹微笑…… 第二十一章 埋伏 陈永仁往前走了一步，扫视一周后，沉声问道：“你们，都是被西田寨掳掠来的？” 场上的女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轻易答话。沉默了好长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陈永仁见状，再度开口问道：“那……你恨他们么？” “恨！！”又是一次长时间的沉默后，其中一个女人忽然抬起了头，眼中布满了红丝，直视着陈永仁，脸上浮出厌恶之色，咬牙切齿地简短说道：“我恨透了他们！！” “我跟你们一样，我也恨。”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陈永仁转而沉下脸来，继续道：“现在，我可以帮你们报仇，但需要你们配合，可以么？” 这话说完，一众女人又愣住了。这人怎么说话那么温和，一点也不像她们之前遇到过的土匪。要是以前，早就受到不少谩骂与鞭打了吧？怎么这人非但没有动手，反而还带着商量的语气跟她们说话？ 短暂的愣神后，又一个女人抬起了头，颤抖着声音，轻声问道：“那我们要做什么？” “很简单。”陈永仁笑了出来，吩咐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呆在安全地方，不乱跑乱叫就行。” 陈永仁是准备打反伏击的，就是让屛石寨的人蹲守在这里，等他们的大部队回来，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些女人的存在，给他的计划增添了不少变数。如果这些女人喊叫、逃跑的话，很容易就使得己方暴露，让敌方有提防之心。 所以，陈永仁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好她们，让她们配合自己。不过，陈永仁这话一出来，身边的温叔就不耐烦了，哼道：“姑爷，跟她们废话做什么。直接绑起来，堵住嘴巴不就成了？” 这些山里人做事，从来都是一根筋，怎么简单粗暴就怎么来。但陈永仁不敢苟同他的意见，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先安排人将这一众女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藏好，接着才解释道：“暴力和威胁，或许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但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读书人的事，我不懂。”温叔愣了半响，眉头一皱，说道：“不过，信姑爷，总没错。” 自行动开始以来，就不乏有质疑的声音响起。但直到他们站在西田寨的大本营中，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了。两寨对打，能占领对方的寨子，本就已经算得上是一场大胜了。就连大当家在世时，都办不到的事情，还真让这个书生给做到了。到现在，陈永仁的威信也逐渐立了起来，再也没有不服之心。所以，在陈永仁做出决定时，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你当然不懂……陈永仁暗自好笑地看了眼温叔，靠武力威胁，也能达到这一效果，却始终不是稳妥之法。物极必反的道理了，他自然懂得，如果届时这些女人对自己恐惧大于西田寨，那恐怕到时会倒戈帮助西田寨来对付自己。 是以，陈永仁才会勾起她们的恨意，让她们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没有变数。 “姑爷，那现在要怎么做？”女人们都离开后，空地上剩下的几十名屛石寨的匪众都在注视着陈永仁，等候着他的命令。 “唔……”陈永仁环视着周围，思索片刻后，当即下令道：“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是！！”匪众同声应道。 具体的行动，陈永仁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跟他们说明白了。所以，到了这时，也不用他再费口舌再说一遍。一众匪徒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尸体拖到一边，再用清水冲洗掉了血迹。 当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妥当后，除了地上的水迹以外，与原来没有什么不同，也根本看不出被袭击过的痕迹。 陈永仁审视一番后，见没有再露出什么破绽，再度吩咐道：“所有人，各就各位，等我命令行事！！” 这些人虽然只是土匪，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队伍形态也很松散。但他们胜在执行命令的效率极高，陈永仁一声令下，就见二三十人背着弓箭爬上了道路两边的矮房上埋伏着，剩余的人则躲藏在小屋后。 在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里，整个寨子便从方才的喧嚣彻底安静了下来，寨中也没有了人员的走动。陈永仁跟着大部队，埋伏在木屋的后面，扭头上望，注视着哨塔上的梁天、梁成两兄弟。 “距离辰时末，还有多久？”静候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陈永仁低声询问着身边的柳千曲。 柳千曲眉头轻皱，掐了掐点，应道：“现在已经是辰时末了，马上就要到巳时了。” 照理说，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啊……时间已经到了，怎么还没看到人？正当陈永仁怀疑对方是否有诈时，寨子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终于回来了……陈永仁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浮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扭头回望过去，见蹲伏着的众人也露出了狞笑，像是等候多时的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的出现一般。 陈永仁适时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紧接着，目光上移，望向哨塔上的双生子。见他们打着手势，已经能确认，是外出的人返回了。 恶战即将展开，陈永仁始终沉着起，审视着自己周围的环境。这西田寨的整体布局规划，跟屛石寨差不多。都是中间一条大路直通寨门，两边则是低矮的简陋木房。他们就躲藏在屋后，那些人从正门进来的话，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而且在房顶上，还埋伏了三十多名弓箭手。只要他们踏入西田寨中，先发一轮箭雨，减少他们的人数。再双管齐下，奇兵突袭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足以弥补人数上的差距…… 从一开始，陈永仁就是做的这个打算。不过，这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看众人能不能按命执行。 第二十二章 反击 沉思中，外头的叫嚷声越来越大。陈永仁探出半个脑袋往寨门处望去，只见十几名穿着流里流气的男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了，边走还边叫骂着：“他娘的，陈皮你小子是不是故意在耍我们？” “喂了几晚的蚊子，别说人了，就是毛都没见着一个。”另一人也跟着骂道：“明晚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了。” “这话，你跟寨主说去。”人群中，走出一名年轻人，被众人指责，他的脸色也甚是不爽，臭着脸哼道：“跟我讲没用。” 陈皮！！陈永仁瞳孔微微一缩，这人即便是化成灰，陈永仁都能认得出来。可算是等到这小子回来了，看到熟人，陈永仁脸上狞笑了出来，眼中充满了寒意。 但看情况，对方还没完全进入寨里。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四散而逃。是以，即便是再心急，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静静地等待着。 陈永仁还能保持着理性，但身边的柳千曲见到仇人就在眼前。要不是一直被陈永仁按着，早就冲出去了。 “稍安勿躁……”陈永仁伏在柳千曲耳边提醒着：“再忍一会，让你杀个痛快……” 两人距离很近，柳千曲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陈永仁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跟男子有这么亲昵的举动，让柳千曲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处。要不是时机不对，恼羞的柳千曲恐怕早就给陈永仁来一刀了。 报仇要紧，柳千曲也没在这时候跟他多做计较，没有任何言语地将其一把推开。 这妞又是咋啦？柳千曲这情绪转变得有些快，让陈永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这时候，他也没有功夫去琢磨柳千心思。再往哨岗上看去，见那两兄弟打的手势，让陈永仁知道到……三队人，全回来了…… 但是……陈永仁观察着进来的人数，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必须要等到他们大部分人进来才行，不然的话，寨门无法关闭，就容易让他们逃走…… 等待的时间里，一秒钟比一年都要漫长。不知不觉间，陈永仁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如果被他们发现异常的话，那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奈何这些人走路慢腾腾的，一点也不着急。等了好长一会，才进来半数。陈永仁沉着呼吸，眼睛都开始发酸了，还是没敢移开半分。 片刻后，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壮汉忽然站停了脚步，疑惑地向四处张望着：“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寨里好像安静了好多……” “好像还真是……”这些人停止了数落陈皮后，很快就发现了寨中的异常，其中一人搭腔道：“地上还湿漉漉的，好像还有点血腥味……” 经由这两人的提醒，其余的人也察觉了不妥之处，纷纷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着。一人抬头望向哨塔，看见上面的两兄弟，便高声问道：“小子，寨里发生了什么事？” 糟糕，要被发现了……陈永仁内心一紧，忙看向寨门处。见众多匪徒只进来了一半，还有超过半数的人堵在门外。就是他想现在发动攻击，也根本关不上寨门，很容易就会被对方逃遁……而，如果再被察觉有人埋伏的话，很有可能被对方反杀…… 情急之中，陈永仁早已心乱如麻，正纠结着要不要立刻发起进攻的号令。就在这时，哨岗上的双生子中，也不知道是梁天还是梁成开了口，捏着嗓子，很是镇定地应道：“刚刚屛石寨的人来偷袭，不过已经被赶走了。寨主受了伤，人都在里头呢，让你们回来了就赶快去见寨主。” 双生子的应对很好，但陈永仁还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观察对方的反应。生怕出现什么危机，即便是汗水滴进了眼睛了，都没敢眨一下眼。 “屛石寨的废物怎么能来得到这里？”领头的人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迟疑片刻后，又喃喃自语道：“我们可一直守在路口，没看见人啊。”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双生子中的一人又捏着嗓子应道：“还好人不多，快进去吧，寨主好像准备反打回去。” “靠，那不早说。”领头的人埋怨了一声，招着手，示意所有人都跟上来。 队伍重新前进，但陈皮却直直地望着哨塔上的两人。看他的模样，李东八暗叫一声糟糕。这西田寨的人兴许不认识屛石寨的双生子，但陈皮这个叛逃的人，对寨里人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还好，因为光线不足，让人看不清时哨岗上两人的面容，再加上双生子有意捏着嗓子说话，陈皮一下子也没有认出来。可在寨里待的时间长了，就是看不清面容，仅靠一个轮廓，也能认得个大概。 陈皮愣了半响，身边的人催促了几声也没有回应。突然间，只见陈皮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高声叫道：“你们是梁天、梁成两兄弟！！不好，中计了，快跑！！” “现在才发现？！”当陈皮惊觉时，陈永仁眼见西田寨的人已经尽数走了进来。抓住时机，从阴影的背后走出，狰狞地笑着，遥望着人群中的陈皮，高声吼道：“关门，打狗！！” 一声令下，早就在门后潜伏多时的两人，卯足了力气，嘭的一声，关上了西田寨的大门，也断绝了所有人的后路。与此同时，西田寨的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陈皮指着陈永仁，面带慌色的叫嚷道：“就是他！！屛石寨的人在里面！！” “娘的，想暗算我们？！”愣神间，那领头人已经醒悟了过来。抽出长刀，怒吼一声朝着陈永仁就冲了过去。 但没等他靠上前来，又听陈永仁再下一道指令：“弓箭手，放箭！！” 话音方落，原本埋伏在屋顶的三十余人架着弓箭直起了腰。有了陈永仁的命令，他们也不用多想。刚一出现，弓上利箭旋即离弦。 咻、咻、咻……眨眼间，数十道黑箭射出，直指西田寨的众人。 第二十三章 恩怨 这西田寨虽然不小，但过道里一下子站了上百人，也显得有些拥挤。弓箭手们甚至都不用瞄准，直接射击就行。而西田寨的众人，见到利箭袭来，想要躲避开来。但空间狭窄，根本就避无可避。 一轮箭雨下去，没有一箭放空。利箭穿体，西田寨中又再次响起了痛苦的哀嚎声，人群也跟着慌乱了起来。 守株待兔多时的屛石寨众人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个个都使出了吃奶的力。第一发攻势之后，很快又再次搭箭上弦，准备第二轮射击。 但在这时，西田寨的人也反应过来了。领头之人一声高吼，喝住了四处惊慌的人群，高声道：“都给我爬上去，把那些王八蛋给我逮下来弄死！！” 西田寨能存在这么久，并且与屛石寨长时间对持，也不是没有能力的。这一声叫喊，让很多人都冷静了下来，找准了方向。纷纷向道路两边的房屋跑去，准备爬上屋顶，把上方的弓箭手抓下来。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靠近木屋的时候，埋伏在屋后的匪众同时提刀冲了出去，齐齐发出战斗的吼叫声：“杀！！” 短暂的远距离消耗后，很快就又陷入了残酷的白刃战中。两个山寨的人，不过瞬间的功夫，就冲撞在了一起。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冲在最前头的敌匪，很快就被砍翻在地。 但屛石寨这边人数方面始终属于劣势，很快，后面的人就又冲了上来。两拨人扭打成了一团，金铁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可惜的是，埋伏在上面的弓箭手们，只来得及发射了两轮攻势，就被对方袭了过来，不然还能继续削减对方人数。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屛石寨的人去对付了。 双方展开肉搏战后，上方的弓箭手也停止了射击。撂下弓箭后，马上就抽出了背后的长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加入了战团之中。 陈永仁握着大刀，也冲进了人堆里。顺手放倒了两名冲过来的敌匪，与柳千曲二人互相作着照应，杀向敌群中。 血战开始，但陈永仁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他不是来砍人的，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一人……陈皮！！ 无论是陈永仁还是柳千曲，在这个时候，目光都放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眼看着陈皮正提着长刀左劈右砍地抵御着攻击，而在屛石寨的掩护下，陈永仁两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靠近了陈皮的边上。 周围的人见陈永仁到来，很识趣地退了下去，将蜂拥而来的西田寨匪人击退，给陈永仁留下了一块不大的空地。 “陈皮，可还记得我？！”陈永仁狰笑着，咬牙切齿地问道。时隔多日，再次见到陈皮。对这人，陈永仁这可谓是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如此宵小之辈，伙同外人偷袭本家，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记得，你可不就是那个废物么？！”陈皮对眼前这个夺其所爱的陈永仁也是恨之入骨，相较起陈永仁，他的面目更为狰狞。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哪里还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还得被迫离开屛石寨，投靠这个向来都看不起的西田寨。 越想越气，陈皮的脸上充满了暴戾之气。转眼见到柳千曲就在陈永仁的身后，就更是火大，咬牙再道：“就凭你们，是根本打不赢我们的。大小姐，我劝你还是赶快叫他们住手吧。” 陈皮以前是屛石寨的人，对屛石寨的实力一清二楚。也知道屛石寨在人数和状态方面都出于劣势，所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仍能保持着镇定。在他看来，屛石寨的人敢偷袭，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谢谢你的提醒。”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着这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元凶就在自己眼前，柳千曲的双目已经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地哼道：“不过，这个血仇，我无论如何都要报！！” 说完话，柳千曲攥着长剑就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陈永仁拦了下来：“你的仇，我会给你报。不过，先让我跟他有点私人恩怨要解决……” “窝囊废，你还真敢来。”看着陈永仁与曾经的梦中情人的亲昵模样，叫陈皮瞬间妒火中烧。 “嗯……”陈永仁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过去，进而又道：“你之前不是想要跟我比划比划么……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自己找死！！”没想到陈永仁还真就这么直接地走了过来，陈皮愣了愣神，旋即便狰狞地笑了出来。自从上次偷袭没有杀掉陈永仁后，陈皮还以为再没机会除掉这个眼中钉了。没想到这回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陈皮暗暗蓄着力，准备将陈永仁除之后快。 但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二人不过两步远的时候。陈永仁却忽然丢弃了他手中的长刀，活络着筋骨道：“你的命，我还得留着，就不要用利器好了。” 看着陈永仁手无寸铁地站在自己面前，陈皮低头瞄了眼手里的大刀，迟疑了起来。两人距离不算远，如果这时候冲上去的话，瞬间就能把他砍死在地上。但转眼见到其身后的柳千曲，还是忍了下来。若是自己敢直接攻击陈永仁的话，柳千曲恐怕也不会干看着。而且，周围还有屛石寨的人……就算能砍死他，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 见陈皮略显犹豫，陈永仁轻声笑了出来，又道：“你放心，如果你能打赢我，我便随你处置，屛石寨的人也会立刻撤出这里。对你，也不会再追究任何的责任……” 一听这话，柳千曲当场就不同意了，冲将上来，质问道：“你怎么能擅自拿这个当做赌注？！” “我有把握，你不用担心。”陈永仁轻声安抚着柳千曲。要是真动刀子，他才没什么胜算。毕竟对方可是真正的土匪，靠家伙吃饭的。而自己，以前只是一名普通大学生，别说这种大刀了，就是菜刀都没怎么提过。 要是持械独斗的话，陈永仁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现在的情况，不同于那一晚…… 但是，要不动刀的话，只用拳头，陈永仁还是有点自信的。 “你说的话，可都是认真的？”陈皮从来都没有将陈永仁这个孱弱的书生放在眼里，刚才的迟疑，也只是在担心他是否会有诈。不过，照情况来看，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在得到陈永仁的肯定回答后，陈皮冷笑着，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拳头捏得啪啪作响，冷言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陈皮话刚说完，便提步冲了上来。直其一拳，照着陈永仁的脸便挥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独斗 “千曲，替我掠阵！！”两人间相距本就不远，眼看着陈皮不声不响地就发动了攻击，陈永仁匆匆丢下一句话，便朝侧方跃开，闪避掉那直逼面门而来的一拳。 “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柳千曲有些不爽陈永仁这种习惯性的发号施令，更让她恼怒的是，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答应下来。待缓过神来时，陈永仁已经与陈皮扭打成了一团，根本就没有余力回应自己。 虽心中有千般不悦，但见到有人冲了上来。柳千曲还是提剑将其驱开，不让陈永仁受到半点干扰。 “还有两下子的嘛……”见自己的突袭被陈永仁轻松避开，陈皮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陈永仁一言不发，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专注地看着陈皮的一举一动。这家伙的身手，是在多年的实战中锻炼出来的。而陈永仁以前，顶多也就是跟几个混混打过架，与陈皮根本就没法比。不过，陈永仁起码还有着体型上的优势，再加上对方的轻视。如果能抓住破绽的话，便有机会将其一击击杀…… 陈永仁的沉默，让陈皮误以为是怯战了。冷笑着，又一次冲了上来。陈永仁自知实力确实不如陈皮，一直没敢主动发起攻势。 当见陈皮一记勾拳袭来，陈永仁急忙抬手格挡。可这小子虽块头不大，但力气着实不小，陈永仁堪堪挡下，却觉臂膀一阵酸疼。就在陈永仁打算拉开双方距离时，忽见陈皮又提起了一脚，往自己的腰上狠狠地踢了过来。 这些人打斗，都是往死里招呼的。不像陈永仁以前打架，多少都还留存着理智，不会致人重伤。是以，在察觉陈皮的动作后，陈永仁也不敢小觑，慌忙抽手后撤。 但陈皮却丝毫没有没给陈永仁喘息的时间，一个箭步再度冲了上来。陈永仁暗道一声不妙，正打算避其锋芒，伺机出手。但这两人本就处于混战乱战之中，可供活动的空间不大。陈永仁已是退无可退了，只能咬牙硬接。 一瞬间，两人扭打成了一团。现在看去，哪里还有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根本就像是两个街头混混在干架。 常年混迹于寨匪之间的陈皮，本就是个好手。对上陈永仁，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阴险招式都用上了。不是插眼就是锁喉，闹得陈永仁苦不堪言。但陈永仁也不是吃素的，对方玩阴的，陈永仁也没跟他客气，掏裆、抓脸，怎么赖皮就怎么来。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衣衫都撕得稀烂，头发乱蓬蓬的，说不出的狼狈。陈永仁的双眼又红又肿，但陈皮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道道的血痕还在淌血。 没想到这个向来都让自己瞧不起的无用书生居然还有些能耐，陈皮喘着粗气，盯着陈永仁。而陈永仁也没料到这厮居然这个难缠。看他身材偏瘦，但力气是真大。打了这么长一会，谁都占不到便宜。 “你怎么样了？”后方的柳千曲抽出身来，看陈永仁脸色不佳，关切的问道。 “没事，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陈永仁刚才被其锁喉攻击，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喉咙了，声音都显得有些嘶哑。 看着两人的对话，叫陈皮更是眼红。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完，立马又冲了上来。短暂的喘息后，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了一块。 两人旗鼓相当，陈皮胜在多年摸打滚爬锻炼出来的打斗技术，而陈永仁则靠着体形上的优势与过人的反应能力，与其斗了个不相上下。 本以为轻松就能拿下这个书生，没想到会被他缠着这么久。鏖战良久，陈皮已经渐渐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陈永仁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趁着对方回气的空档，就在其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之际。果断一别腿，将陈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陈永仁没给对方有翻身的机会。一个跨步坐下，双腿紧紧地夹着陈皮的胸膛，钳住他的双手。举起铁拳，就往他的脸上招呼。 每当看见陈皮的脸，就会让陈永仁想起那一个被惨叫声充斥着的血液。每每忆起那一个个惨死在刀下的孩童，想起那些死在婚宴上的弟兄，想起那个他敬佩的大当家，就让陈永仁胸间那团火，怎么都平息不下来。 而当这时，陈皮倒地后。陈永仁攥着拳头，奋尽全力地砸在他的脸面之上。 “啊！！”狂怒之下，陈永仁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也不知道捶了多少拳，当他冷静下来时，看陈皮已经被揍地鼻青脸肿的了。 察觉陈皮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动作，知道他没有反抗的力气了。陈永仁喘着粗气，正准备从他身上下来。可就在陈永仁刚一松开，陈皮忽然发力，将陈永仁掀翻在地上，敏捷地爬了起来，往前方窜去。 陈永仁刚刚稳住身形，却见陈皮正往着他丢下的那柄大刀上跑去。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陈永仁心中一凌，也想要回身拾起大刀。然而，就在陈皮快要摸到刀柄的时候。忽闻‘咻’的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手掌，箭头直插进泥土中，稳稳地将其钉在了原地。 好险……危机瞬间解除，陈永仁顿时便失力般地瘫坐在了地上。往上方看去，见梁天、梁成两兄弟，正对着自己咧嘴笑，其中一人道：“姑爷，我看他想耍诈，就给你钉着他。” “谢了……”陈永仁喘着粗气，苦笑应道。要不是他们两兄弟一直在上方关注着，自己还真有可能在阴沟里翻船。从距离上来看，自己根本就不够陈皮快。而只要被他拎起大刀，自己小命就没了。想到这里，陈永仁心中一阵后怕。 “你没事吧？”两人可算是停下来了，柳千曲赶忙走回陈永仁的身边。见他脸色发白，双目红肿的模样，略显担忧地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大碍。”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让陈永仁的内心舒服了不少。待力气恢复些许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抹着鼻血，往陈皮的方向走去。 看着陈皮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抽出那支贯穿了他手掌的利箭。但陈永仁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踩住他的手，转脸又对柳千曲道：“他……归你处置了。” 第二十五章 战罢 “大小姐……”斗败的陈皮终于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力竭之下，又被钉住了手掌。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了。眼看着柳千曲提剑而来，陈皮一改先前的态度，哭丧着脸，解释道：“那……那晚不是我的本意……” “哦？”仇人就在眼前，但柳千曲却也不急着报仇了，美目冷冷向下一瞥，沉声反问道：“那你勾结西田寨，偷袭屛石寨的本意又是什么？！” “我……”陈皮张了张嘴，却也没敢把话说出来。 他那晚伙同西田寨去偷袭，本来就是想着杀了陈永仁，再掳走柳千曲。原本的计划都挺顺利的，但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当家着实厉害，只身便拦住了他们半数人，再有陈永仁不知发了什么疯，愣是把他们给打退了。乱战中，他也没料到大当家会遇害，更没想到屛石寨的人会以这种方式报仇。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这是不变的定理。既然选择了偷袭屛石寨，陈皮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这一天真正来到时，他才感到后悔。他也明白，到这时，说再多都没用了，索性便闭上了嘴。 见陈皮没了话说，柳千曲怒哼一声，却也没有立刻取了他的性命。反而是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抬起头，冲着哨岗上的两人叫唤了一声：“梁天、梁成，给我把他钉在这里！！” 上方的两兄弟会过意来，挽起长弓，瞄准陈皮的手掌。‘咻’的一声响，利箭破风而来，落在了距离柳千曲小脚不过三寸远的地方，直接贯穿了陈皮的另一个手掌。 这惊险一幕，看得陈永仁脑门青筋猛跳。这小妞还真信得过那两兄弟的箭术啊……要是再偏上那么一丢丢，她的脚就废了…… 柳千曲却压根没有担心，面不改色地望了一眼被钉住了双手，不停痛呼着的陈皮。 贯骨穿肉的疼，让陈皮趴在地上哀嚎连连。双手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也根本不用担心他会挣脱出来。 干了一场架，让陈永仁心中舒畅不少。尤其是看到陈皮如此下场，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收拾了一番陈皮，陈永仁扭头上望，见不知何时起，身边围住了几名屛石寨的土匪。再往周围看去，见不少人已经停了下来。寨子里也没有了先前的呐喊声，只有倒在地上的人，还在痛呼着。 看样子，这场偷袭战已经接近尾声了。正当陈永仁观察着战场的时候，忽而一个满脸血污的黑衣壮汉，拎着大刀，冲着陈永仁就直奔了过来。陈永仁吓得一个激灵，提脚就想把他踹开。亏得那来人先开了口，说道：“姑爷，都料理妥当了。” 听声音，像是温叔。但见那来者站定后，一抹脸上的血污，露出其本来的面容，果真是他。陈永仁暗骂一声，怯怯地放下了脚，这厮忒吓人了。 不过，温叔现在兴奋道了极点。压根就没注意到陈永仁的脸色，上前抱拳行礼后，又补充道：“弟兄虽然都受了点伤，但没死人。他们还死剩四十来个，都不敢打了，怎么处理？” 俘虏？陈永仁一愣，这问题他倒是没想过。屛石寨没有出现死亡人员，这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在偷袭的情况下，杀他们个毫无防备，再加上先放了两轮箭雨，极大程度地削减了西田寨的实力。所以，这一战打下来，没出现伤亡，算得上是一场大胜了。 只是，西田寨的战俘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陈永仁沉吟片刻后，又吩咐道：“先把他们带上来看看。” “姑爷，请稍等。”温叔现在满脸的冲劲，四五十岁的人了，却跟个二十小伙似的莽撞。回了一声后，胡子上还往下淌着血，就匆匆跑到了人群里，高声招呼着，吩咐个人将战俘押上来。 不得不说，屛石寨虽然只是一群土匪。但执行力还是比较强的，温叔吼了两嗓子后，原本挤满了人群的过道中，很快就空出了一片不小的地方。一个个被大刀架在脖子上的西田寨众人被押解了下来，在各种谩骂与呵斥声中，四十余人，纷纷跪了下来。 陈永仁扫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群人，有的心怀不忿，狠狠地瞪着陈永仁，也有的已经吓破了胆，不停地小声求饶着。这时候，温叔又凑了上来：“姑爷，人齐了。他们就剩下这些人了，要怎么处理？” “依你看，应该怎么处理？”陈永仁思索了片刻后，也想不出能安置他们的法子来，便问了声身边这个老江湖。 哪知温叔一改温和的态度，冷下脸来，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恶狠狠地哼道：“这些人丧尽天良，即便不算我们寨子间的血仇。就他们自己造的孽，也够杀他们十次了。依我说，给他们放血算了。” 这老头今晚是不是嗑药了，怎么精神还是这么亢奋……陈永仁有些无奈地想着。既然这些人已经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那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加害他们。 可两家血仇这么深，要放了他们，保不准日后还会加以报复。但若关起来，也始终不是长远之计……陈永仁沉默了好长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这些人中，有谁是参与了那晚偷袭的，站起来。”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就开始骚动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一人敢站起来承认的。 “现在又怂了？”陈永仁也沉着脸，冷笑着说道：“怎么，敢做不敢认了？” 连续的激将，却还是没有人敢做出回应，陈永仁的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这群人的怂样，让一边的温叔更是火冒三丈，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呸，这么窝囊，还学人当土匪。” “你们以为不吭声，就没人认得出来你们了么？”陈永仁终于是不耐烦了，一招手，唤来身边一人，吩咐道：“去让二猴子把人带上来。” 底下人应声便走，不多时，便见二猴子骂骂咧咧地推着那个身上只披着件床单的寨主过来。陈永仁话不多说，只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听着要自己指认当晚偷袭屛石寨的人，这寨主犹豫了起来。毕竟，被指认出来的人是一个什么下场，他心知肚明。而且，在道上混，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当初是他安排人去偷袭的，现在又让他来指认。要是他真把人都揭发出来了，那他以后在道上，也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了。 但是现在，陈永仁可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大刀架在脖子上，由不得他退缩。在陈永仁的威逼下，西田寨寨主只得颤着手，将当晚偷袭屛石寨后，又跑回来的十余人一一指了出来。 “你们跟随的就是这样一个人。”陈永仁眼带鄙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不屑地哼道。紧接着，又边上的人，道：“把他们分开关押起来。二猴子，继续看着这人。” 安排下去后，屛石寨的人很快就押着这些人退下了。对于这种事情，他们都做惯了，不用陈永仁担心。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地上的尸首也有人在处理，陈永仁观察了一圈后，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在这时，温叔又在边上问了一句：“姑爷，这儿我们算是打下来了，那是不是该按照道上规矩来？” 第二十六章 凯旋 道上规矩？陈永仁一愣，一下子就蒙圈了。说到底，他对道上的事情还不太了解，也不知道温叔说过的规矩是什么。但看温叔笑吟吟的，怕也不是什么坏事，便轻声问道：“什么规矩？” 陈永仁话刚出口，身边的柳千曲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他刚才的样子，比土匪干架还要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天生就是土匪。现在再看来，就像是刚刚上道的新人，连道上规矩都不懂。看着陈永仁的发懵的样子，柳千曲出声提醒道：“道上规矩，这里是我们打下来的，那这里的东西就归我们了……” 原来是这样啊……陈永仁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那就按你们规矩来好了。” 得到陈永仁的首肯，匪众们一阵欢呼，温叔举手高喝一声：“兄弟们，给我把这里刮干净了！！” 一言罢，温叔便带着人，兴冲冲地在简陋的木屋里搜寻着。看见这一幕，陈永仁不禁无奈地笑了出来：这群人，还真是一群土匪…… 陈永仁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搜刮队伍中去，反而是挑个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们身上还有伤，一个个都跟发了财似的，挨家挨户地搜着西田寨的房屋，但凡值点钱的东西，一律不放过。 看着嘈杂的人群，陈永仁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这一次，他总算是没有出岔子，成功报了仇，也顺利地铲除了整个西田寨。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往后的屛石寨，可算是少了一个心头大患。 正当陈永仁暗自思忖时，柳千曲也走了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同样地看着正哄抢着东西的匪众，久久未有说话。半响过后，才见其微微低下了头，朱唇微启，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谢谢……”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妞会露出这般矫情的神态，陈永仁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愣了愣神，旋即才回应道：“你该谢的不是我，是他们……”说着话，陈永仁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 “如果没有你，即使有他们，也报不了仇。”柳千曲平时虽然蛮横，但也不是个不识道理的女人。陈永仁在这次行动中扮演的角色，所做的决策，是他们成功的关键所在。这一点，柳千曲清楚得很。 只是，叫她想不明白的是，陈永仁明明是一介儒生，为何却能像个兵家子弟一样，还能指挥行军打仗？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谜。明面上看上去，就是一个儒生无疑，但其所想出来的计谋，却与兵家子弟差不多，甚至比钻研兵法的学子更为出色。让他们在无人伤亡的情况下，便战胜了实力比他们更强的西田寨。 呆呆地看着陈永仁，柳千曲感觉他是那样的陌生，一点也不像是自己所了解的书生那样。 “没有他们，我想再多也没用啊。”陈永仁干笑一声，丝毫没有居功自傲，反而将功劳让给了随他行动的一干匪众们，又接着补充道：“我这么做，也可以说是为了自己吧。只要西田寨存在一天，那我也随时会被他们杀死。”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柳千曲自是懂得。只要西田寨存在，那她屛石寨就永无宁日。只是，在当今世道，这样的结寨而生的人实在太多了，光就怀东县境内，就有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山寨。即便是灭了西田寨，也还是会有别的山寨存在。况且，只要这世道不改，还会有更多的山寨建立。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况且，陈永仁始终是一名书生，不是土匪，他的身份是无法变改的。哪怕是入赘到了屛石寨，但他也不可能会留在寨里一辈子…… 柳千曲轻叹了一声，正想问陈永仁以后的打算。但在此时，前往搜刮物质的人陆陆续续地又走了回来。一个个搬箱倒柜的，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就往陈永仁这边靠了过来：“姑爷，这西田寨好东西老多了。” “姑爷，你猜我找到了啥。”又一名三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兴奋地抱着个不大的木箱子，走到陈永仁面前，将箱子打开，顿时绽出夺目的金光。 陈永仁双目一亮，忙定睛望去，只见箱子里装满了一堆的金银珠宝。 这可真是好东西……陈永仁咧嘴一笑，这估计是西田寨寨主存下来的。辛辛苦苦积攒了这么点家底儿，今天可都让屛石寨照单全收了。 不多时，陆续又有几个人抱着搜刮来的战利品走来。这群土匪，像是小孩炫耀自己成绩一般，一一送到陈永仁的面前，让其过目。看着这些人脸上喜悦的笑容，跟过年似的，陈永仁不禁也笑了出来。 胜利，必然会给人带来快乐。但这种快乐，是用性命换取来的。相信不久前，在袭击了屛石寨，杀了大当家后。西田寨的人，也是抱着这种心情回来的。 只是，时过境迁。今天晚上，能留下来笑出声的，又变成了他们。然而，他们也迟早会遇到更为强大的对手。到时候，又能否笑到最后呢…… 忽然想到这里，让陈永仁心头一沉，原本的喜悦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嘈杂的人群，没给陈永仁太多沉思的时间。不过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屛石寨的人就已经把西田寨翻了个底朝天。 陈永仁休息够了便站起身来，看看他们都找到了什么。检查了一圈后，陈永仁发现，这伙人还真是什么都拿。抢点金银财宝之类的就算了，再拿点好看的衣衫、丝绸也还说得过去，但有的人满脸笑容地抱着些锅碗瓢盆，又是闹哪样啊…… 屛石寨有这么穷么，连这些玩意都要顺？面对陈永仁的质问，其中一个抱着大铁锅的汉子憨厚地笑了出来，解释道：“贼不走空，能用的就不浪费嘛……” 行嘛……陈永仁也是无语了，这都是会过日子的人…… 可看着每个人都拿得满满当当的，陈永仁又犯难了，问道：“这么多东西，要怎么带走啊？” “姑爷，这你放心。”温叔抱着不知从哪里搜来的一篓子衣衫，邀功似的嘻嘻笑道：“我在后面发现了几匹马，可用马运回去。” “也行吧……”陈永仁的嘴角无意义地抽搐了两下，应声道：“其余的事情，就交由温叔你处理好了。” 今晚打了个大胜仗，温叔心情忒好。满口答应了下来，再又安排了几个人过去把马车架上。没等多久，便牵来了几辆马车，将抢来的物质装好车。再把那些战俘给押出来，一行人便准备返回屛石寨了。 但就在陈永仁打算动身时，看管着西田寨寨主的二猴子却忽然窜了出来，跑到陈永仁身边问道：“姑爷，那留下来的一大帮姑娘咋办？” 姑娘？陈永仁愣神间，旋即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事。他娘的，那些女人咋办？ 第二十七章 焚毁 西田寨里的女人要怎么处理，陈永仁还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女人，尤其是这种时代的女性，又恰逢乱世之中，她们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可言。若是放走她们，仍由她们自生自灭，用不了多久，也会落入他人手中。受的罪，指不定比现在还要多。可要是把她们都带走，以屛石寨现在的状态，也很难养活她们。 陈永仁并非圣母心，他也知道养活这么一大群女人，并不是什么易事。要是太平盛世的话，还好说一些。可现在，要养一群光吃不做的人，让他也有些头疼。 他是有心放走她们，但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要留下她们，就不得不侵占屛石寨其他人的生存空间。 念及此处，陈永仁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本着人道主义，陈永仁想了想后，吩咐二猴子去把人都叫出来。 静候了片刻，二猴子便领着那一大群被拐来的女人走了出来。这些女人在先前没有大喊大叫，打草惊蛇，让陈永仁颇为满意。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西田寨的怨念有多深。当这群女人走在过道上，看见道路两旁堆积的尸体时，不少人怨恨地吐着唾沫，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各位。”当众人来齐后，陈永仁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紧接着，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西田寨掳掠来的，今天西田寨已经不复存在。从今往后，没有人会再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如果你们想走，可随时离开，没有人会再阻拦你们。”陈永仁话刚说完，一边的屛石寨匪众们当即就不乐意了，纷纷出言劝阻。却被陈永仁摆手叫停，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见，陈永仁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们已经无家可归，没有亲人可以投靠的话，也可以跟我们走。” “姑爷，这样怎么行？！”温叔立刻站出来反对道。 按照他们的规矩，既然西田寨是他们打下来的。那西田寨的东西，就归他们所有，其中也包括这些被西田寨拐来的女人。而现在，陈永仁却要放这些女人走，这就叫屛石寨的人不能接受了。 在这个世道，女人是没有人权的。即便实在屛石寨的土匪眼里，她们也只是一群可随意交易的货物而已。但从新时代来到这里的陈永仁，却没有他们那样的思想，更没有把女人物化。在陈永仁看来，她们也是人，她们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 所以，陈永仁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给了她们两个选择。如果家里还有亲人在，可离开山寨回到家人身边。若已举目无亲的话，陈永仁也可收留她们。 这一群女人被掳来后，就备受欺凌。本以为就算西田寨没了，她们也只是换个地方受辱而已。但令她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却声称要放她们走。这样的承诺，自是让她们欣喜不已，但在遭受了这么多苦难后，她们也成了惊弓之鸟，仍是有些不太敢确定陈永仁说的是否真实，沉默了好长一会后，才有一个女人怯怯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嗯。”陈永仁认真的神情，让人无法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又道：“要走要留，随你们。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要是选择跟我们走，不会再让你们遭以前苦。” 不多时，便见其中一名女子半信半疑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低着头，不敢与直视众人的眼睛。当察觉周围匪众们没有一人出手阻拦后，快步冲出了寨门，消失在了夜幕中。 有人开了头，人群很快就躁动了起来。不少人犹豫着，也开始往寨门的方向走去。当感觉陈永仁所言非虚后，很快也跟着跑了出去。不过盏茶功夫，便走了将近半数的女人。 看着留下来的女人们，陈永仁最后确认地问了一遍：“你们，都决定跟随我们么？” “我们已经没地方去了……”一个女人埋着脸，怯声怯气地应道。 这些女人无家可归，留在山寨里，还有片瓦遮头，也能保证一日三餐。所以，对她们而言，最好的选择便是留在山寨里，与土匪作伴。即便可能会受到了欺辱，也比饿死路边要好。 她们要留下，只要不乱来，陈永仁也会尊重她们的意愿，并没有打算强迫她们做什么。 陈永仁扫视一圈后，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没有再多说是什么，一摆手，下令道：“咱们回去。” “吼！！”得胜而归，虽然跑了一大半的女人，但剿灭了西田寨，还是让匪众们兴奋不已。 当下，便分作几批人。先头部队拉着载满战利品的马车走在最前面，负伤的人员则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在队伍的最后，则由伤势不重的土匪们压着战俘前行。至于那些女人，既然是自愿留下的，也不用担心她们会逃走，就没有必要再安排人去看管。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西田寨走出，队伍拉得老长，直往大本营屛石寨前进着。陈永仁混在人群里，帮忙照顾着伤员。温叔不知道怎么的，又跑了过来，跟冲着陈永仁抱拳道：“姑爷，后面的事，我都安排妥当了，保证没有后患。” 人都全抓了，还有什么后顾可言？温叔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陈永仁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见温叔满面得意地指了指他身后的高山，陈永仁循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起，半山腰上已是火光通天，即便是隔得老远，陈永仁还能清晰地看到肆虐的大火。 “你把西田寨给烧了？！”陈永仁一愣，在看清起火的地方后，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那是当然。”温叔经验老道地解释着：“要是不烧了寨子，明天又来一个东田寨、北田寨，谁遭得住啊……”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反正陈永仁也不想这里再聚集什么匪众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称赞了两句温叔。把温叔乐得满心的欢喜，跟个老小孩似的。 温叔离开后没多久，二猴子又蹿了出来，凑到陈永仁的身边，嬉皮笑脸地套着近乎：“姑爷，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你丫的，不是在看着陈皮和西田寨寨主么，怎么跑这里来了？”看到二猴子跑来，陈永仁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急忙问道。 “他们跑不掉，都绑着呢。”二猴子急忙道：“一个个跟糖葫芦似的串起来，跑不了。” “那你有啥事？”二猴子这人机灵得很，跟自己这么久了，还从没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所以，陈永仁也有些在重视。 第二十八章 心事 “那啥……”二猴子舔了舔嘴唇，狡黠的双眼时不时地瞄着后面跟着的女人，低声在陈永仁耳边道：“我想挑个媳妇……” 呃……没想到二猴子忽然提这种请求，让陈永仁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二猴子声音虽小，但身边的人也听的真切，其中一人听罢，便高声调笑道：“哟，二猴子思春了，都想找媳妇了。” 高呼过后，其余人也跟着起哄，调侃着二猴子。闹得二猴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也有些恼羞成怒了，大声回应道：“就许你们有婆娘，不准我讨个媳妇啊。” 这二猴子不说话还好，一回应，其余人就更是起劲了。话题一下子就从刚才的激战中转到了二猴子身上，就连一边的柳千曲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弄得二猴子满脸赤红的，尴尬不已。但很快，汉子们又聊到了女人身上，讨论着哪个女人的屁股大…… 听着各种的浊言秽语，让柳千曲俏眉轻皱着，就连陈永仁都有些看不下去，便叫了声停。转头，又望向二猴子，疑惑道：“你怎么想在那里面找媳妇，改明姑爷给你挑个黄花大闺女不好么？” 就陈永仁的理解认为，这时代的人，对女人不都有比较重的情结么。那些女人既然被西田寨掳去，恐怕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怎么二猴子却没有半点嫌弃？ 二猴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有些害羞的憨笑着，应道：“咱粗人一个，就不祸害人家闺女了，就在这里面挑个能搭伙过日子的就成……” “成。”没想到二猴子还有这般善良的心地，陈永仁答应了下来，拍着二猴子的肩，应道：“等回去，姑爷给你挑个喜欢的。” “谢姑爷。”有了陈永仁的应承，二猴子心满意足地回应道，转身便离开了。 陈永仁略感欣慰地看着二猴子的背影，说到底，这些人的本质还是不坏的。要不是被世道逼迫，都是老实巴交的良民。但是，让陈永仁不解的是，既然同样都是被逼落草为寇，同样都是土匪，为什么屛石寨的人会这么鄙视西田寨的人？ 除了彼此间的血仇以外，他们为什么会相互看不惯对方？是什么让他们互相仇视的呢？ 陈永仁心中不解，便询问起了身边的柳千曲来。哪知柳千曲脸色一沉，冷冷地解释了一遍缘由。 这两家山寨虽同是草寇，但与屛石寨不同的是，屛石寨的人，最起码还保持着作为的人良心。即便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也只会挑大户下手，从不为难穷苦人家。但西田寨却不同，只要是被西田寨洗劫过的地方，基本都是人过村空，女的掳走，男的几乎全杀。 早在很久以前，屛石寨就曾指责过西田寨把事情做得太绝。但西田寨却不以为然，更反过来说屛石寨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从那以后，两家就算是结下了梁子。但凡见面，就必定见血，十几年下来，两家的血仇早就不共戴天了。 所以，在西田寨有机会偷袭后，才会这么果断地就安排了人进行袭击，并且毫不留情地将大当家杀害。 怪不得屛石寨的人会这么仇视西田寨。陈永仁苦笑一声，没有做出回应，如此丧尽天良的人，陈永仁便当作是替天行道了。 大致了解了一下两个山寨的恩怨，陈永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索性没有再说话了。沉默地跟着大部队，往屛石寨的方向前行着。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才返回了洛碧山中。循着大路往上走，很快便看到了屛石寨的所在。走在路上，陈永仁没由来的一阵感慨，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这条路…… 因陈永仁提前安排了弟兄回来通报，寨里的人也知道他们大胜而归，早早地就打开了寨门，所有人都在守在寨门处，等候着他们的英雄回来。 当陈永仁等人靠近寨子时，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面对着兴高采烈的众人，陈永仁反而有些不习惯了。略显尴尬地回笑了一声，快步走进寨里。 再回首看去，见大家都在跟相熟的人互相打着招呼，询问着先前的战斗情况，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照理说，陈永仁应该与他们一样开心。但不知为何，在看到他们亲近地开着玩笑，陈永仁的内心却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孤独感…… 是啊……无论他做了什么，他也始终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这般想着，让陈永仁的内心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他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便将温叔唤来，吩咐他将战俘分批关押在地牢里，再命人把那些女人都安置好。 现在已是深夜时分，至于其他的事情，待明天起来再做安排。 将诸事都办妥后，陈永仁便离开了喧闹的人群。洗刷掉身上的血污，独自返回了房中。 苦笑一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听到外头的喧闹，更显得陈永仁心中的孤寂。 一直以来，陈永仁对这个世界都有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在今晚，这种融不进去的感觉更为强烈。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自己而言，说到底，他都是一个外来者…… 沉默良久，忽觉嘴巴有些发苦。不经意看见了案头上还摆着那壶酒，那应该是他与柳千曲的交杯酒，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喝。陈永仁无奈地笑了笑，取来酒壶，自斟自饮着。柳千曲忽然走了回来，一进房门，便见陈永仁喝着闷酒，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柳千曲的出现，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意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也回来了，不跟他们一起庆贺？” “听温叔说你情绪好像不太好，叫我回来看看你。”柳千曲熟络地坐了下来，取过一个杯子，与陈永仁对饮一杯，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永仁略显诧异地望着柳千曲，这小妞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只是，陈永仁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能对外人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敷衍道：“只是累了而已……” 看着陈永仁的状态，确实叫人担心。柳千曲的语气放的很缓慢，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嗯……”陈永仁缓了好长一会，才拖着长长的鼻音点头应道。一说完，又仰脖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白酒灌入喉咙，火辣辣的痛楚直窜下去，却掩盖不住心中的苦涩。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看陈永仁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柳千曲伸手将其拦了下来，又道：“反正西田寨已经没了，近段时间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可以回家看看。” “回家？”被酒精影响，陈永仁的脑子都有些不太清晰了，乍听这个熟悉的词语，更是叫他心中泛起了苦意。愣了愣神，才摇头苦笑道：“回不去了……再也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祭奠 “回不去？”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永仁如此消沉的状态，让柳千曲不由得担忧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家里人，都没有了么？” 陈永仁不由得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才好。借着酒意，想要将心中的酸苦诉说出来，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陈永仁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的事情有多惊世骇俗，一旦说出来，这些人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把他当作是真正的异类，甚至会当成是疯子来看待。 到时候，失去了这些人的信赖，那他最基础的立世之本都没有了。一念罢，陈永仁挣开柳千曲的小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带着想要说出的话，一同吞到了肚子里。 “不想说便算了。”看陈永仁不想说话，柳千曲也不过分逼问，碰着杯与其对饮着：“既然你想喝酒，我就陪你喝。” 酒意上头，陈永仁看着柳千曲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淡然笑了笑，没有吭声，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烈酒。 陈永仁的酒量本就不好，再加上苦闷的心情，不停得灌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迷迷糊糊地便失去了意识。 直到第二天早上，陈永仁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爬了起来。宿醉过后，脑子还不是很清晰，呆呆地坐了一会，才逐渐恢复了意识。 当发现自己光着膀子，就穿着一件大裤衩躺在大床上，顿时就让陈永仁倦意全无。 自打成亲以来，柳千曲没有和自己圆房的意愿，陈永仁也没有强迫对方。所以，他们一直都是分床睡的。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怎么今天躺床上了？ 并且，身上还啥都没穿…… 光着膀子的模样，让陈永仁脑子有些发蒙，自己是睡了她么？ 要是没睡，为何又会成这个样子？可要说睡了……床上又没什么痕迹，而且床上就他一人，柳千曲不知跑哪里去了。 陈永仁有些苦恼地拍着酸胀的脑袋，想要记起昨晚的事来。但绞尽脑汁，也记忆也只停留在自己喝酒上，后面发生什么事，完全没印象了。 要是真睡了，那就亏大发了……自己啥感觉都没有呢……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圆了房吧？ 正当陈永仁自怨自艾的时候，房门毫无征兆地就打开了。二猴子端着盆热水，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姑爷，你醒了？快来洗把脸。” 大家都是男人，陈永仁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穿着大裤衩，便下了床，洗簌完毕后，又喝了碗二猴子送来的醒酒茶。直到这时，陈永仁才感觉脑子清明了不少。 “姑爷，你昨晚咋回事啊。”趁着陈永仁喝茶的功夫，二猴子在一边问道：“没事喝那么多酒，吐得身上全是脏东西。” “你怎么知道？”陈永仁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看你醉得七荤八素的，大小姐叫我来照看你。”二猴子解释道：“我看你衣服都脏了，就给你扒下来了。还好你没发酒疯，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怪不得……陈永仁恍然大悟，他还奇怪怎么二猴子大清早的，就把东西准备地这么整齐。原来是柳千曲吩咐下来的，亏他还以为两人是酒后乱性了…… “姑爷，别怪咱多想。”看着陈永仁呆了半响也没有说话，二猴子看房中只有两人，便凑了过去，耳语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之类的……要真是那样，不用不好意思，兄弟有个方子，专治……” 刚听前半截，还以为二猴子在担心自己。但到了后半句，再看二猴子脸上的笑意，陈永仁回过神来，一拍碗，没好气地啐了道：“呸，你这小子，一天天地尽瞎想些什么玩意。” “这不……也是关心姑爷嘛……”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二猴子有些尴尬地挠着头皮，打着哈哈道。 打趣了两句后，陈永仁也不跟他多啰嗦。冲洗掉身上的酒气，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便往门外走去，边问道：“寨里情况怎么样了？” 昨晚回来后，陈永仁就躲在房间里喝闷酒，也不知道寨里人闹得多厉害。二猴子跟在陈永仁后面，说道：“劫回来的货，都放在外面。人也安置好了，就是不知道姑爷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陈永仁没有答话，径直地走出了议事堂。见那几辆堆满了货物的马车还停在门前的空地上，没人动过。寨里也有些人在走动，当见到陈永仁走出来时，纷纷上前打招呼。 粗粗看了眼马车上的东西，还真是一样没少。就连那盒装满了金银首饰的箱子，也没人动过。没想到这屛石寨虽是土匪窝，但纪律性还是挺强的。这么值钱的东西，要放在别处，早就有人见财起意了。 后来，二猴子才解释说。对于他们来讲，这些金银还不如一袋大米来得实在。毕竟，在当今乱世，即使有再多的财产，没有实力的话，很容易就招来杀身之祸。 这样的道理，陈永仁也能理解。当下便暂且将此事放下，转而往地牢的方向走去。半道上，听闻陈永仁醒来的温叔匆匆赶来，陈永仁也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什么。直接吩咐温叔，让其叫人去地牢把人押出来。 既然是往地牢去的，那陈永仁想要做什么，也就不必再多问了。当即便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不过片刻功夫，陈永仁周围便聚集了二三十人。 看着这人都是熟面孔，应该是昨晚随他一起行动的。而且，看他们脸色不错，应该都没有受什么重伤。陈永仁点了下头，便领着众人进到了地牢里。 在绑架陈永仁这个倒霉蛋之前，屛石寨很少关押外人。地牢也不大，这一下子关了四十多号人，显得很是拥挤。再加上陈永仁带下来的二十多人，顿时就把地牢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为了安全起见，陈永仁也只能这样。 地牢中通风不好，加上人员又多。空气很是浑浊，还夹杂中不知道什么霉臭味，让陈永仁都有些受不了。匆匆看了一眼，见牢中西田寨的俘虏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就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陈永仁不想在这种地方久留，只交代了一句：“把偷袭我们的那些人，还有陈皮和他们的寨主，全部押出来。” 说完话，陈永仁便出了地牢，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安静下来的空余时间，陈永仁不禁回想了之前，当初自己是怎么在里面待这么长时间的…… 不多时，那十几个人便被屛石寨的匪众们绑了个结实，押出了地牢。温叔走上前来，躬身问道：“姑爷，要把他们怎么处置？” 看着垂头丧气的西田寨土匪，陈永仁便想起了他们偷袭那晚干的事，心中没有一丝的怜悯，冷笑道：“我说过，血债，就要血偿。” 说话的同时，陈永仁扭头看了一圈，没发现柳千曲的身影，便由吩咐旁边的人，道：“准备写纸宝蜡烛，叫人把千曲找回来。咱们……去祭奠一下大当家……” 第三十章 血祭 拉着这群人去祭奠大当家？众人略带疑惑地望向陈永仁，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下头，便各自回去准备了。 陈永仁要去祭奠大当家的事情，很快就传遍的寨子。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寨门处便聚集了五六十人。陈永仁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估算着，应该是能走动的寨匪们都过来了。 而在这时，柳千曲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现在的柳千曲，身着劲装，一改昨晚的温情，英姿飒爽地走到了陈永仁的身边。 见大伙已经到齐了，陈永仁话不多说，一扬手，叫道：“咱们走。” 一言罢，领着屛石寨的众人，押着那十几个战俘，浩浩荡荡地便往埋葬着大当家的后山走去。 “大小姐……能不能放了我一次……”被押解着的十几个人中，在看到这阵仗后，很快就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死期将临，面如死水的陈皮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柳千曲求饶道：“我也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陈皮是从屛石寨叛逃出去的，而且不但是跑了，还勾结了有血仇大恨的西田寨偷袭了本家。就这种叛徒，要不是陈永仁有言在先，让他们不准伤害陈皮。这人早在被带回来的时候，就被打死了。 现在拉着他到大当家的坟前祭奠，也是给他的赎罪的机会。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他还不死心，还有脸求饶。 这一下子就惹了众怒，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身边一人抡起手掌兜着脸就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他的脸上：“呸，什么玩意，大当家当初就该让你死在路边。” 陈皮跟陈永仁打了一架，又饿了一宿，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那汉子对陈皮也是恨之入骨，没有任何的留手。一巴掌就将陈皮扇倒在了地上，那陈皮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知道跟着走也是死路一条，陈皮捂着火辣辣疼的脸，索性装死地倒在地上不愿起来了。 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那汉子看陈皮赖在地上，顿时又狞笑了出来，揪着他的衣领，一把就给扯了起来：“别想装死，咱这么多人，拖都能给你拖过去。” 这陈皮体型本就不高大，再加上双手被绑，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被拉了起来，半死不活地被拖着走，边带着哭腔道：“千曲，你知道我心意的。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柳千曲眉梢带着冷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上次让你走，结果却害了我爹。” 言语间，柳千曲似是忆起了不愿再回想的画面。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双目微微泛着红。要不是那一晚心软，仍由陈皮逃出屛石寨，大当家也不会死在混战之中。说到底，大当家的死，她也有责任。 后方的躁动，引起了陈永仁的注意。当看见陈皮撒泼打滚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便冷下脸来，交代道：“他要是再不配合，就把他手脚剁了。” “明白了，姑爷。”有了陈永仁的旨意，旁边几名土匪亮出大刀，冷笑着望着陈皮。只盯得陈皮头皮发麻，迫于陈永仁的威严，不敢再闹腾。 毕竟，这个一直让自己看不起的秀才书生，他的手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硬得多。从他率领屛石寨这一群伤兵残将们，都能轻易剿灭以逸待劳的西田寨，便可见一斑。 把陈皮这个刺头唬老实了，其他人更是不敢言语。一行人默默地赶着路，很快就来到了大当家的坟前。 当那十几名俘虏见到小山坡上那一望坟堆时，也知道自己的路走到了尽头了。自知求生无望的他们，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脸色发白，双腿打着颤，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来。 少数几个意志坚定点，没有跪下的，也被其身后的人按了下去。一排人齐齐跪倒在坟堆前面，陈永仁走到大当家的坟前，取过酒瓶，自饮一口，再倾洒了下去，自言自语道：“大当家，屛石寨的仇，我给你报了。从今往后，也不用再担心什么西田寨了……” 敬完酒，陈永仁回望着跪在地上的一排人，又喃喃道：“杀害屛石寨数十人的元凶，我也给你带来了。按照道上的规矩，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小姐，我求你，别杀我……”死亡将近，陈皮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望着柳千曲再度哀求道。恐惧，很快就超过了陈永仁带给他的威胁。现在的陈皮，已经没有形象可言，双手被反绑的情况下，仍不停地冲着柳千曲磕着头。泪水沾着泥土，显得狼狈不堪。 有了陈皮的带头，其余人也开始央求了起来。面对着众人的求饶，掌握着他们生死的陈永仁，始终冷着脸，内心丝毫不为之所动，哼道：“现在想要我放过你们？在你们举起大刀，斩杀我屛石寨妇孺孩童的时候，可有想过放过他们？” “姑爷，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温叔厌恶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催促道：“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祭奠大当家。” 陈永仁望了眼温叔，很快就将目光投放在了前方所有的匪众身上，义正言辞地高声道：“自今日起，我要告知世人，让世人明白。倘若再敢有觊觎我屛石寨，敢伤屛石寨一人者，我陈永仁必定百倍奉还！！” “说得好！！”陈永仁一席话，说得温叔热泪盈眶，激动地挥舞着拳头，附和道：“哪个不长眼的，再敢惹咱屛石寨，咱就灭了他们！！” 一番话道出，挑动起了众人的情绪，纷纷举着拳头，喊着号子。个个情绪激动得，让陈永仁都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挥手叫停了匪众们，再道：“屛石寨的壮大，就从你们开始……”说话的同时，陈永仁双目不带任何感情地望着地上的西田寨众人，咬牙再道：“动手！！” 第三十一章 收编 忍耐了多时的匪众们，终于得到了陈永仁的旨意。立刻抽出了背后的长刀，走到俘虏的身后，不顾他们如何挣扎哀求，抓着头发往后一扯，让其昂起脖子来。紧接着，刀子往脖子上快速一抹。 割破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众人齐齐动手，瞬间收割了十几条人命。不久前还充斥着央求声，瞬间功夫，便安静了下来，只有鲜血激溅而出的声音在这小山坡上响起。 “给你们个痛快，便宜你们了。”匪众们像是早就见惯了血腥，没有任何的不适。手刃了仇人，让他们心中大块。也有人的人，仍感到不爽，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将尚未彻底断气的俘虏推倒在了地上，仍由他们慢慢等死。 十几个人的鲜血喷出，很快就染红了山坡上的泥土。冲鼻而来的血腥臭味，让陈永仁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他本就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如今要处决掉的这些人，也只是给惨死在他们刀下的屛石寨众人一个交代而已。他们欠下的血债，用他们的生命来偿还。所以，陈永仁没有选择虐杀，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看着地上仍未死绝的人还在抽搐着，陈永仁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呼一口气，面向众人道：“大仇已报，我们回去吧。” 说完话，陈永仁便带头往回走去。仍有些不解气的人，在离开之前，又狠狠地在尸体上踹上了几脚。对此，陈永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的伴侣或是小孩，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本着人道主义，陈永仁还想着，在处决掉他们后。再让众人刨个坑把他们埋了，但看群情汹涌。要真下这样的命令，估计也没人会听从。陈永仁也只得作罢，丢他们在这里喂狼算了。 只是，处理掉了这些人，事情也还远远没到结束的程度。回到寨里，陈永仁立刻又被那几个元老级别的长辈拉进了议事堂中讨论。 目前来说，剿灭了西田寨，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但后续的许多工作，还得陈永仁拿主意。 压下来的几件事中，那几车的掠夺回来的财物，不用陈永仁费心。寨里的人对黄白之物没有什么念想，就是把那些衣衫、布匹还有锅碗瓢盆分给他们好了。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实用性高。这只是小事，可以交由温叔来处理。 再有就是那些女人，昨晚就已经安排人去盘点过了。带回来的女人足有六十多名，但这方面也用不着陈永仁劳心。寨里因为上次的偷袭，减员了不少人。空出来了很多地方，可以将她们安置妥当，只要不闹事就行了。 而且，在屛石寨中，也没有人会去无辜侮辱她们。是以，陈永仁大可放心。 最叫陈永仁头疼的是，那抓回来的四十多个俘虏，要怎么安排。 一直关着他们，始终不是办法。可要杀了他们，陈永仁有些于心不忍。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被世道逼得上山为匪而已，就算以前跟屛石寨有仇，现在也报了。加上他们也没有参与到那晚的偷袭战中，陈永仁对他们没有那么深的恨意。是以，犯不着要取他们性命那么狠。 可要说把他们都放了，也无法保证他们之中，没有心存怨恨的人。如果放走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如果他们再投靠他人，改天再带来回来偷袭一次，可能就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俘虏的去留问题，陈永仁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便问起了其余人的意见。 温叔是个暴脾气的人，当谈及到这个问题是，当即便重重地拍着桌子，没好气地哼道：“那些混蛋玩意，留着也是祸害，依我看，全都得他娘的放血。” “说的没错。”又有一人同意了温叔的看法，跟着起哄道：“那群王八羔子，从来不把人当人，咱也没必要把他们当做人来看待。” 这些人……也太激进了……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对于他们的看法，陈永仁也不敢苟同，毕竟是四十多条人命，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没必要再造杀孽。 陈永仁认为，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个坏人。他们以前所做的种种恶行，也只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而已。哪怕是从讲究道义的屛石寨出身的陈皮，在到了西田寨后，也跟着他们同流合污，做尽坏事。 如果不是被世道所逼，谁又会乐意去杀人？想到这里，陈永仁心中已经暗暗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这个提议，很有可能会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更甚者，可能让屛石寨出现决裂的危险。 陈永仁沉默了好长一会，也没有提出来，转而试探性地说道：“他们以前做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受到了逼迫或者是诱导，才会做的而已……” “哼，可没人拿刀子夹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去糟蹋人家姑娘吧？！”温叔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气冲冲地哼道。 还真难说服他们……陈永仁啜着牙花子，感到有些头疼。两个寨子恩怨存在已久，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消除得了的。但人，陈永仁是断然不会杀的，更不能放，目前也就这唯一的办法了。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慎重地道了出来：“我的提议，诸位叔伯可能不会同意。但目前，对于我们屛石寨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姑爷，你带咱报了大仇。咱都信得过你，有话直说便是，用不着遮遮掩掩的。”陈永仁三句不着重点，温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好，既然诸位都信得过我，那就请再相信我一次。”说话间，陈永仁腾地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扫着座上众人，用不容拒绝的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打算……把他们收编！！” “啥？！”陈永仁此言一出，温叔等人皆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了过去，万分惊异地反问道：“你要让那些王八羔子加入我们屛石寨？！” 第三十二章 矛盾 “没错，我就是有这个打算。”陈永仁也回避这个问题，正面回答道：“与其杀了他们或者是放走他们，还不如让他们成为屛石寨的一份子。” “我反对！！”温叔这暴脾气一上来，就连陈永仁的解释都没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怒气冲冲地说道：“屛石寨可不留人渣。” “姑爷，别说我们不同意了。你问问寨中的兄弟们，有几个会赞成的？”紧接着，又有一人跟着说道。 陈永仁知道自己的提议会遭到反对，但没想到阻力会这么大。看着下面几个人议论纷纷，陈永仁也只得无奈苦笑。 收编西田寨的人，受到了众多长辈的一致反对。甚至连理由都不想听，陈永仁也没有在这节骨眼上再多言半句。等他们骂得差不多了，一直伺奉左右的二猴子看陈永仁脸色不解，适时出来解围道：“各位长辈，姑爷这么说，一定也有他的道理，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二猴子的话，让座上的几个人都静了下来，稍稍冷静了头脑后，便往陈永仁看了过去，似是在等着他的解释。 陈永仁颇为赞赏地看了眼二猴子，旋即才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开口道：“在这之前，我与诸位叔伯有着同样的看法，同样痛恨西田寨的人。但是，现在关押的人，并没有参与到那晚的偷袭战中。兴许，在那之前，他们可能伤害了屛石寨，但我们不也同样报了仇么。”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场上没人吭声，陈永仁便继续说了下去：“要杀了他们，还不简单？但是，在他们之中，也有无辜的人。即便是他们，也不是生来就为贼为匪的。追本溯源，曾经何时，他们与我们，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做出来的事情不同罢了。”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温叔气呼呼的，一句话都没说。其身边一人还算有些理智，但也不免质疑道：“但是，姑爷来寨子的时间不长，可不知道他们以前干的是什么勾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可算是让这些人静下来了，陈永仁松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他们以前做过什么，犯过什么错。我不再予以追究，但在日后，只要在屛石寨，就得按照屛石寨的规矩来。” “哼，话说得好听。只怕到最后，又养一批白眼狼。”陈永仁一再为西田寨的人说情，温叔有些听不下去了，冷哼着开口讥讽道。 温叔所言，不无道理，这也是陈永仁所担忧的。忠诚，始终是个大问题。如果那些人还效忠于西田寨，一旦放他们出来，再集体叛变的话。以现在屛石寨的状态，可吃不消……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屛石寨想要打好根基，就必须吸纳更多的人员，这样才能进一步地壮大。 陈永仁没有立刻回话，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我打算，先不给他们武器。观察一段时间，若真有不轨之心，便就地格杀，且不必向我汇报。” 有了这个许诺，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沉思。虽然是让他们留在寨里，但屛石寨的人还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且，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们也很难闹腾出什么风浪来。 看着众人脸色平缓了下来，陈永仁趁热打铁，再说明白放走他们可能会带来的弊端。说得陈永仁口水都干了，仍是没有一人表态赞成，陈永仁才接着又继续说道：“诸位，不妨想想，我们屛石寨现在是什么状态。” “目前，寨里仅存的青壮年，仅有七十余人。再经历过两场大战后，多多少少都带着伤。现在能打的，也就不到三十人。”陈述完各方面的利弊后，陈永仁说起了屛石寨目前的情况，反问道：“就以咱们现在的情况，能否再撑得住下一次的袭击？再者说，寨中人员锐减，必须要补充新鲜血液。” 寨中人数减半，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一件事。而且，陈永仁所言非虚，如果再有他人起了歹心，趁屛石寨元气大伤之际，再来偷袭的话，屛石寨很有可能就此覆灭。 人员始终是要补充的，这几个人能留在屛石寨这么长时间，也绝非愚昧之辈，自是晓得这等道理。但要接纳西田寨的人，叫他们心里都有些无法接受。沉默了半响后，才有一人表明了态度：“姑爷，这话跟咱说可没多大用处，也得要寨里的弟兄答应啊。” “这方面，我会另想办法。”看他们态度软了下来，陈永仁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是说服了他们。至于后面的事情，再慢慢想办法都不迟。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纷纷表态，只有温叔一人，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时，才见其有些无奈地说道：“既然西田寨是你打下来的，人也是你虏回来的，自然由你处置。” “好。”脾气最倔的温叔也没有意见后，陈永仁抱拳行礼，再道：“若是弟兄们有什么异议或是怨言，还请诸位叔伯多为解释几句。” 陈永仁来屛石寨时日尚浅，即便是带领着匪众们打了场胜仗。顶多也就树立了一些威信而已，要论威望与服众，仍不及在座的几位长辈。所以，陈永仁才要费这么多口舌来说服他们。只要征得他们的同意，哪怕底下的人理解不了自己的初衷，也有这几个人的支持，让他们不敢乱来。 “这是自然，既然都同意了，咱也不会在背后使绊子。”寨里人都是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地玩阴招。温叔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才又继续问道：“那这事，什么时候办？” “宜早不宜迟吧……”陈永仁稍一思量，便道：“现在就去办。” 既然是想要留下俘虏，让他们以后为屛石寨卖命。就不能关押太久，关了一宿，再放出来，他们起码还会感恩。如果关押时间太长，会让他们心中积压着怨气，解释就难以再降服他们了。是以，陈永仁建议今早解放他们出来。 温叔想了想，也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便道：“那成，姑爷你先带人去把他们带出来，我去准备插香的事。” 插香？这又是什么意思？温叔说完话，带着人就走了。留下陈永仁还愣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闹明白温叔话中的‘插香’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三章 插香 等人都离开后，陈永仁悄悄问了声二猴子，经由其讲解，才明白了过来。 二猴子知道陈永仁不明道上规矩，所以说得很是详细。所谓的插香，也叫拜香，是土匪入伙特定的仪式。 插香是有特定的数量和规则的，不是胡乱插香祭拜便可。入伙者，需要插上在香炉中插上十八支香，必须要严格按照‘前三、后四、左五、右六’的顺序来插。并且，在插香时，还得念诗。 至于念的是什么，二猴子没有明说。直言道，那诗不是随口就能胡念的，只有在插香仪式上才能念诵，否则就是不敬。 二猴子说得起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解释完了插香。又给陈永仁科普起了‘拔香’。 插香和拔香是相反的。插香是入伙，那拔香自然就是退伙。 退伙时，也依照拜香时的规矩，却是反着来的。先上十八支香，再一根一根地拔出来。但作为匪人，最记恨的就是退伙。所以，在拔香时，几乎所有人都会故意为难，以示严惩。拔香的规则，也是要念诗，而且更为严格，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好，就得受到惩罚，且不得有任何的怨言。 就算是没有问题，别人也会找茬。或是说你拔香太快，或是说你念诗语气不对，声音太轻等等。并且，只要是被人提出问题，就要接受各种各样的处罚。可以说，但只要想拔香，就先得掉层皮。 所以，一旦是入了伙的人，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是轻易不会拔香的。要么就像陈皮那样，找机会偷偷溜走。 提起这茬，二猴子还有些怨言，说道：“姑爷，你是不知道。要按照道上规矩，那陈皮敢背叛山寨，是要望天的。” “望天？这又是什么？”刚整明白一个术语，马上又来了一个。陈永仁都有些纳闷了，这些土匪怎么就能发明这么多词儿来……也不嫌累。 这姑爷是个秀才，不是土匪。一时半会要让他明白道上的规矩，确实有些为难人了。二猴子想了想，正准备给陈永仁讲解一番。外头却忽而变得吵闹了起来，索性便停了下来，只道：“以后再跟你说，先到外面看看吧。” 陈永仁本就不打算当一辈子的土匪，所以不甚在意。点着头，便带着二猴子走了出去。 刚走出议事堂的门口，便见外头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堆人，都是屛石寨的土匪。匪众们见陈永仁出来，立刻高声质问道：“姑爷，你不是真打算让西田寨的王八蛋入伙吧？”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陈永仁没料到屛石寨众人的反应会这么抗拒，到了这时，也无法再继续回避这个问题。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我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永仁还在苦恼着要怎么才能安抚好众人时，柳千曲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不声不响地回到了陈永仁的身边，轻声问道。 在场众人中，没有人比柳千曲更为记恨西田寨的人。所以，对陈永仁的决定也十分不解。 陈永仁回望一眼，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待场面冷下来后，陈永仁才高声应道：“诸位，我明白你们对西田寨的看法，也知道你们为何会痛恨西田寨的人。但是，如今西田寨已经覆灭了，他们的寨主也被被杀了。那些人，只是匪众，跟大家伙一样，都是听命于人罢了。” “我管他这些，只要是西田寨的人，就不配入伙屛石寨！！”陈永仁话刚说话，很快就被吵闹的人声的给掩盖住了。他说的话，压根就没多少人听得进去。 跟这些人还真是讲不了道理……陈永仁抹着额头的冷汗，望边上看了看，想要叫温叔出面帮他说几句话。但在这节骨眼上，却没了温叔的踪影。陈永仁叹了口气，琢磨着要怎么应对这些情绪激动的匪众们。 “你最好跟他们说清楚，不然他们会一直闹下去的。”甚至这些土匪习性的柳千曲，在陈永仁耳边提醒道：“我也想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连你不赞成么？”陈永仁愣了片刻，回望着柳千曲，轻声问道。 柳千曲却是摇了摇头，应道：“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是，我也想要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理由……其实很简单。”陈永仁报以一笑，旋即又沉下脸来，俯望着低下的人群，高声喝道：“为什么要收编他们？各位，请你们看看身边人，看看身边还有多少人？！就凭我们现在的状态，现在的人数，如果不收纳他人，我们还能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了！！” 陈永仁突然的高喝，一连串的问题，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人。确实……相较于以前，他们的确少了很多人。 “难道你们就打算，一辈子都窝在这里当土匪？”难得的安静，陈永仁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再度吼道：“兴许，你们的确乐意这样。但我不想，我想要走出这片山，我想要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个人！！试问，难道你们就真的甘愿窝在这里，一辈子被人瞧不起，让子子孙孙都只能当土匪？” “不……不想！！”短短几句话，成功地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当有一人握着拳头作出回应时，众人纷纷跟着呐喊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土匪，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都是土匪。他们自己就是土匪，他们也知道土匪未来会是什么样。所以，陈永仁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匪众们的共鸣。 “所以！！”看到效果不错，陈永仁又加了一剂猛药，再度喝道：“我想走出去，我想做个真正的人。但只靠我一个，是办不到的。即便是有了你们，也做不到。我们永远不知道对手会是哪一个，永远不知道对手会有多强大。因此，我才要收编西田寨的人，壮大我们的队伍。” “他坏，我们就把他变好。他孬，我们就把他变成真正的男子汉。”陈永仁继续道：“我相信各位有这个能力，能帮助他们改邪归正，能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能成为我们的力量！！” 陈永仁的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像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个个都激动地两眼放光，像是都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般。陈永仁趁热打铁，最后再问一句：“现在都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再没有刚才的异议。 “很好！！”陈永仁用力点了点头，立刻又安排道：“去把他们带出来，拜香！！” 第三十四章 攻心 说服了众人，陈永仁也没有耽误。趁着现在大家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了自己的看法，立刻命人去将关押在地牢里的西田寨匪众们押出来。 没多久，一群人就从地牢中来押解了出来。被关了一宿后，忽然走到了光线充足的地方，俘虏们还不太适应。但没给他们缓气的机会，很快就被屛石寨的人推搡着，押到了议事堂门前的空地上。 这一下子押来了四十来人，把屛石寨本就不算宽敞的空地围得满满当当。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甚是吵闹。陈永仁连连摆手示意，场面才逐渐安静了下来。陈永仁俯视着下方的俘虏，他们之中有惊恐的，有悲愤的，也有不知所措的。但所有人，都沉默着，迷茫着看着围着他们左右的匪众，猜测着自己的命运。 陈永仁不作久等，清了清嗓子，便道：“各位，相信你们已经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你费那么多话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人群中，一人似是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不忿地高声嚷嚷道。 “他娘的，都混到这地步了，还给老子横？”这般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一下子惹恼了屛石寨的众人。突然从人堆里窜出一人，狠狠地就给了那刺头一脚：“咱姑爷说话，少他娘的插嘴。” “要不是给咱姑爷面子，早就把你脑袋削下来了。”有人带头后，匪众们很快就开始对俘虏展开了谩骂。而且，看着架势，要不是西田寨的人被绑着，恐怕早就开打了。 一时间，场面又开始混乱了起来。这两家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加之到了这个时候，西田寨的人还口出狂言，也怨不得屛石寨的匪众会动怒。 但这却不是陈永仁想要看到的，他想收编西田寨，也不能因此而不照顾屛石寨的感受。往后的路要走下去，最起码就得先把寨里的矛盾给解决了。 陈永仁连连吼了几嗓子，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喧闹的谩骂声中。最后还是柳千曲出面调和，再加上二猴子领人把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拉下去了，才让场面缓和下来。 “各位，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我屛石寨与西田寨的恩怨已了，我也不想再滥杀无辜。”未免夜长梦多，陈永仁也不敢再长篇大论了，直入正题道：“只要大家能放下以前的恩怨，我屛石寨愿意接纳诸位。” “你是说，要我们加入屛石寨？”本来已经做好了必死准备的众人，忽然听到陈永仁不杀他们，而且还让他们加入屛石寨。这些人还有些不敢相信，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陈永仁也不废话，直接道：“我要你们加入屛石寨。但这不是请求，我也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如果你们中，还有人仍忠于西田寨。我们也可以送你一程，让你去见你们的寨主……” 西田寨寨主，以及偷袭了屛石寨那十几人是个什么下场，即便陈永仁没有明说，在场之人心里也明白得很。 生与死，两条路摆在他们面前，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可是，这两个寨子向来不对付。如今西田寨已经没有了，为什么屛石寨的人还要留着他们？长时间混迹于土匪寨中，即便是有活下来的可能，也让他们心存疑虑，再有一人壮着胆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大家都是被生活所迫，才被逼上山当匪的。”陈永仁沉声道：“在当今世道，只有结伙才能活下去。所以，我想大家团结起来，这样才能一起活下去。” “真的……只是这样？”陈永仁话说得好听，可西田寨的人却不太敢相信。毕竟，昨天还是见面就要杀的人，现在却愿意接纳他们，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人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为了让众人心安，陈永仁没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认真着脸，点头应道。紧接着，又继续道：“只不过，各位在西田寨的所作所为，我也略有耳闻。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日后，若在屛石寨，就得按照屛石寨的规矩来。” “谁要再给玩西田寨那一套，就别怪我心狠。”说到这里，陈永仁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透露着狠意，哼道：“屛石寨，有屛石寨的规矩。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把以前的劣性收起来，好好做个人。” 警告过后，底下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吭声。陈永仁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复又继续说道：“我会给你们提供吃住，也会给你们一定的活动范围，也会对你们进行短时间的观察。如果在观察期没有人做出损害屛石寨利益的事情，就解除你们的限制。” “倘若让我发现你们中有一人敢试图逃走，亦或者是敢伤害寨中人。”话说到这份上，陈永仁就不得不再警告一声：“届时，所有人都会受到同样的处罚，可都听明白了？！” “知道了……”面临监视，所有人都感到了憋屈。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能捡回一条性命，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是以，众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怨言。 “只要在观察期内，没有发现异动的话。我也会放你们行动自由，和大家伙一起生活。”大棒给完了，陈永仁又给了一个甜枣，继续说道：“我希望大家能放下过往的恩怨，一起活下去。这样的做法，也是为了保证寨中安全。只要大家能相信我陈永仁，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在屛石寨中，不会出现为了自保，而戳人后脊梁的狗辈！！” 陈永仁这话说得很巧妙，本来这些人还在纠结着，加入屛石寨的话，会不会受到什么非人的对待。但这一下，瞬间就想起了在西田寨时，被以前的寨主指认凶手一事。在道上混，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出卖兄弟，绝对是个不忠不义，见面都要吐口水的人。 而他们之前跟随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这些人早就被西田寨的寨主先前的举动寒透了心，所以陈永仁的提议在他们心里很有分量。看着众人脸色变幻，也能猜得出来他们心里已经开始了摇动。陈永仁不失时机地再度问道：“现在，有谁愿意成为我们屛石寨的一份子？！” 短时间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做出了回应。只见人群中，一人举着拳头，高声大吼：“我愿意！！” 有人带头，很快就有接二连三的人纷纷跟着附和着叫嚷道。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四十余人皆表明了态度。 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声，陈永仁甚是欣慰的笑了出来。威迫自然是要的，打从一开始，陈永仁就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只是，威迫而来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有芥蒂。但是，若是能勾起他们对西田寨的愤怒。那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心向屛石寨，不会再起什么异心，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以众人的反应来看，很明显达到了这个效果。陈永仁也没想到，只是三言两语，这么简单地就说服了他们。 正当陈永仁准备叫停时，忽见温叔扛着一张八仙桌火烧火燎地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人抬着一个足有一人合抱的大香炉走了过来。 温叔带着人，挤过了人群。将八仙桌放在议事堂的大门前，又将香炉摆在上面。做好一切后，才回身对陈永仁抱拳道：“姑爷，可以开始了。” 第三十五章 客人 “那，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安排了。”陈永仁对这所谓的插香仪式并不怎么了解，便索性全权交由温叔来处理。 温叔也是个爽快人，虽然心里还有些排斥西田寨的人加入。但办起事来却丝毫不含糊，应诺下来后，一转身便喝退了围在旁边的人：“都他娘的让开，不关事的，别凑过来。” 有了温叔的指挥，人群很快就让出了一条小路来。紧接着，温叔又冲着下方的众人叫了声：“要插香入伙的，走上前来。” 众人还略带犹豫地相互观望着。候了片刻后，终于有人首先站了出来。穿过小道，走到香炉跟前。在一边打下手的二猴子递上已经点燃的香火。 那人深吸一口气，望着摆在他面前的香炉，又看了眼陈永仁后，下定了决心一般，依照入伙的规矩，将香火插在香炉中。一边插着香，一边念着那所谓的入伙诗。 陈永仁还是第一次观摩土匪的入伙仪式，刚开始时，还感到颇为新鲜。但看了两三个后，就便觉得有些烦闷了起来。 这所谓的插香仪式，得要一根根地插，而且速度还不能快。插香的同时还要口诵入伙诗，粗粗一算，一轮下来得要将近半刻钟的时间。下面还有将近四十人要插香，陈永仁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将温叔拉过来，让其主持这仪式，自己要回去休息一下。 但温叔却一把将陈永仁拦了下来，言明道，这插香仪式，陈永仁必须全程在场。毕竟收编这些人，是陈永仁的主意。当下也是陈永仁当家，他们是在向陈永仁宣誓的。他要是走了，就不合道上规矩了。 陈永仁心里暗暗骂着娘，这都他娘谁定的规矩。站了这一大早上，又费了那么多口舌，口水都快说干了，还不能让人歇会…… 心中虽有怨言，但陈永仁也能理解。毕竟是自己主导了这一切，要是在被人示忠的时候离场，确实不成体统。 走又不能走，留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陈永仁百般聊赖地左顾右望着，发现身边的柳千曲正出神地望着自己，顿时又起了调笑之心，嬉笑着，轻声问道：“是不是越看越觉得我帅。” “呸，登徒浪子。”柳千曲本来想事情想得入神，忽然被陈永仁打断。缓过神来就对上了那张笑脸，不由得小脸一红，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不过，相处的时间越久，柳千曲就发现自己越是不了解这个男人。 初见面时，他自称是儒生，从言行举止和穿着打扮上来看，确实是个儒生无疑。直到屛石寨的复仇行动开始后，他又像个兵家子弟一般运筹帷幄。不但指挥着屛石寨的伤兵败将，以少胜多，彻底覆灭了西田寨这个心头大患。 而到现在，又像个纵横家。不仅三言两句就消除了两寨之间沉积已久的恩怨，更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加入屛石寨，即便是要被软禁起来…… 这个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柳千曲眼里，陈永仁就像是一个谜，一个让人看不透的谜。 “你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见柳千曲还在盯着自己看，陈永仁玩心一起。学着那晚柳千曲的语气，把她当时说的那句话学了过来，装腔作调地哼唧道。 “呸。”陈永仁故意学自己，柳千曲也不恼。又啐了一口，收敛起心神，没再继续琢磨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陈永仁这会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就剩下一个柳千曲还能说下话了，要她在一走，自己就真的跟个傻子似的干站着了。所以，陈永仁一把将其拉了回来：“你又干啥去啊，这一整天都没见过你人影了。” “我带人去把那条路封住。”虽然已经成亲，但柳千曲还是很排斥和陈永仁有什么肢体接触。被其扯着手臂，很快就挣脱了开来：“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也是……也是……”当着大伙的面，陈永仁不好做这些拉扯动作，嬉笑着应道：“人多确实不好，等晚上回去再慢慢来。” “谁要跟你……”听出了陈永仁的言外之意，柳千曲恼羞成怒地回应道。但接下去的话，她又说不出口了，索性没再理会陈永仁，直接扭头便走了。 看着柳千曲离开，陈永仁只得无奈一叹。她是去办正事的，要硬留着她也不好，只得仍由他离开。只是，柳千曲这么一走，就真的只剩下陈永仁一个了。 这里面比较熟的两个人，温叔跟二猴子都忙着主持插香仪式，也没空搭理自己。闹得陈永仁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干站在上面，啥也不能去。 一直熬到将近饷午，直到最后一人也完成了入伙后，陈永仁才算解放了出来。见所有人都顺利插上了香火，陈永仁长出一口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次走到人前。让温叔去给他们安排好住处，还有伤患也让人去治疗。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后，看着人群的散开，陈永仁才总算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休息过后，用完午饭。见没什么事了，陈永仁便带着二猴子在寨里遛达了起来。新入伙的那批人，有温叔照顾，不用陈永仁再去费心。这般想着，陈永仁便转了个方向，往屛石寨的西南方向去去。 他记得柳千曲是带人来这边封路了，也不知道整成啥样了。这条暗通屛石寨的小道，即便柳千曲不提这件事，陈永仁也打算把这里封起来，毕竟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当陈永仁来到那缺口处时，见柳千曲正指挥着几个壮汉，令其用沙石、断木等物彻底封死了小路。而且，墙上的缺口，也正在回封着。 柳千曲这小妞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管事，但做起事来还是挺叫人放心的。陈永仁来回看了两圈，也挑不出毛病来。 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陈永仁便叫上二猴子搭把手，两人加入到了队伍中，帮忙将缺口封死。这活看上去简单，但真做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几个人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时分，这工作才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再次检查过后，陈永仁才放下心来。封住了这里，屛石寨就再没有什么漏洞可钻了。 几个人收拾着东西，准备返回。陈永仁刚想称赞几句柳千曲，但在这时，却见温叔急匆匆地就跑了过来：“姑爷，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了。” “出什么事了？”看温叔脸色不对劲，陈永仁还以为是新收编的人员里出了什么岔子，忙问道：“是不是那些人闹事了？” “这倒不是。”温叔呼呼喘着粗气，汇报道：“寨里来人了，自称是泰湖寨的……” 第三十六章 邀请 泰湖寨？陈永仁一怔，刚处理了个西田寨，怎么又蹦出个泰湖寨来？ 见陈永仁不解，在回去的路上，温叔便给陈永仁讲解了起来。这怀东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境内却有着十几座山寨。屛石寨也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寨中的其中一座，而在这怀东县内，当属泰湖寨为势力最大的了。 跟别的寨子不同的是，泰湖寨大部分是由山贼组成的。也就是说，在上山之前，他们就已经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了。后来为了躲避官家的追捕，才相互结团，在山上结寨而生。 因此，泰湖寨在短时间内就聚集了一大批亡命之徒，俨然成为了怀东县中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山寨。 只是，屛石寨与泰湖寨两者间的地盘没有接壤，双方也没有过什么来往，为什么泰湖寨的人又会忽然跑来这里？ 这一点，温叔想不明白，陈永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两座山寨没有结下过什么梁子，以前也没有什么交情，为何又会忽然到访？ “回去问问就知道了，瞎想那么多做什么。”看陈永仁愁眉不展的模样，柳千曲开声提醒道。 “也是……”陈永仁摒弃掉心中多余的想法，点头应道。若是福不是祸，那是也祸躲不过。与其在这胡乱猜测，不如去见见来者何人，只要见到他，一切就明朗了。 一念罢，陈永仁也不作他想。快步返回了议事堂中，冲洗掉身上的汗水，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出门接见来访之人。 当陈永仁走出房间时，那人已经被温叔接到了议事堂的大厅中等候着。陈永仁缓步走出，见来者年纪已有四十来岁了，作平民打扮，体形干瘦，留着山羊胡子。在与温叔的谈笑间，那一双小眼睛绽着精光，让陈永仁暗暗上了心，来者怕是不善啊…… 见到陈永仁出来，那山羊胡子立刻停下了话语，谄笑着站起身来，抱拳恭迎道：“在下泰湖寨王石安，这番前来叨扰了。” “王石安？”陈永仁第一次见到这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倒是跟在一边的柳千曲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就是纵横名嘴王石安？” “当不得，当不得。”王石安谦卑地连连摆手道：“承蒙道上兄弟抬爱，给起的拙名罢了。” 纵横名嘴？这称号陈永仁还从未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现在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去问柳千曲。不过没从这名头上来看，也不难看出。这人是诸子百家中的纵横家，且还有些名气。 得益于大当家在新房里给他留的那一柜子书，让陈永仁恶补了一番这个世界的知识，也让他对诸子百家有了一定的了解。 所谓的纵横家，便是春秋战国时期特有的一种谋士群体，也是在这种时代中，最为特殊的外交政治家。 纵横家，本来是因战国的特殊国际形势而产生的特定学家。以‘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等外交策略，帮助小国在纷乱的战局中逐步壮大，因此闻名天下。后因秦汉建立了大一统帝国后，纵横家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很快就湮灭在了历史的河流中。 但在这个世界，战国争霸局面延续至今。诸子百家得以留存，现在也仍处于百家争鸣的状态。 既然这人是出自纵横家，那陈永仁就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相互客套一句后，依次落座。 王石安审视了一眼堂中形势，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陈永仁的身上，作揖道：“想必，这位便是你们屛石寨的新当家了吧？” “呃……”这话一出，堂中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好。好在陈永仁反应够快，当即抱拳回应道：“屛石寨刚经历了变故，最近又诸事烦扰，新当家还未选出，我也只是暂代理事罢了。” 这虽是敷衍之词，但说的也没有毛病。虽然近段时间来，屛石寨的一切事情都是陈永仁把持的，但他的身份始终还是屛石寨的入赘姑爷。 “暂代理事……”那王石安咀嚼一番这个词后，也没有露出什么难堪。转而，很快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打量着陈永仁，缓缓说道：“即是如此，那铲除西田寨的事，想必也是出自阁下的手笔？” “确实是我的主意。”陈永仁神色一敛，没想到消息走得这么快，陈永仁心中一凉，昨天才剿灭了西田寨了，今天就已经传到人尽皆知了。再听那王石安言语间的意思，让陈永仁不得不把二者联想了起来。 微微眯着眼，盯着那王石安，冷声再道：“怎么？难道泰湖寨因为这事，来我这要说法不成？” “非也，非也……”见陈永仁有些误解自己来意，王石安连忙摆手否认道：“道上的事，就按照道上规矩来。你们两家的事，我泰湖寨不会插手。” “既然如此……”陈永仁轻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放得很是缓慢，接着再道：“那不知你这番前来，意欲何为？” “听闻阁下夜袭西田寨，仅靠伤残之旅，以奇兵取胜，铲灭了人数、状态皆优于你们的西田寨。”王石安没有直接回答陈永仁的问题，反而拍起了马屁来，赞扬道：“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运筹帷幄的能力，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谬赞，谬赞。”这王石安三句不着重点，专挑好听的来讲。陈永仁也不知道他什么居心，便随口敷衍了两句，紧接着又试探性地问道：“阁下山长水远地到来，该不是就为了夸我几句吧？” “自然不是。”陈永仁一再追问他的目的，王石安也没有再扯皮，说出了他来这里的理由，只见其神容诚恳地抱拳道：“我寨主听闻阁下谋略出众，胆识过人，便生了结交之意。若有机会的话……我泰湖寨愿重金聘请阁下加入……” “你意思是，想让我加入你们泰湖寨？”这人说话喜欢绕来绕去，陈永仁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略带诧异地反问道。 “正是。”王石安点了点头，再继续补充道：“不单单是阁下，你们屛石寨众人，亦可加入我们泰湖寨。” “哦……”绕了这么长的弯，陈永仁可算是弄明白这人来这里的目的了，冷笑一声，哼道：“你们是想收编整个屛石寨吧？！好大的口气！！” 第三十七章 鸿门 话说到这里，陈永仁才明白泰湖寨派这个纵横名嘴来访的初衷。知道自己剿灭了西田寨后，他们便起了祸心。此番到来，不仅是想要招纳自己，更是想收编屛石寨的所有人，让屛石寨加入他们的泰湖寨。 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居然是这个，只是，仅靠这人三言两语，就想吞下屛石寨，这未免也异想天开了吧？ 既然他们是抱着这样的理由来的，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再跟他们拐弯抹角，直接道了他们的打算。这王石安也真不愧是纵横名家，即便是被陈永仁一言道破，也丝毫未有感到尴尬，反而心安理得地应声道：“我们寨主，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不过，阁下若是认为此法不妥，我们也不会过分强求。” “我屛石寨不会答应你们的。”陈永仁还没答话，一边的温叔听到对方是想要吃下屛石寨。立刻就来了脾气，拍着桌子，腾地就站了起来，怒火冲冲地叫道：“别做梦了，滚吧。” “稍安勿躁。”王石安到底是个有些城府的人，即便是在听到如此无礼的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悦，仍保持着先前的微笑。他也知道，如今屛石寨中，掌权的是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所以，对其他的人意见不甚在意。简短地做出了回应后，王石安再对陈永仁道：“阁下既然能有这般远见与魄力，又有这个能力覆灭了西田寨。想来，必然不会安于现状……” “你还想说什么？”这王石安是个老狐狸，陈永仁的心事都像是被他看透了一般，叫陈永仁甚是不爽。但表面上，仍表露没有出太多的想法。 “若你我两家结合，可进一步壮大我们的势力。”王石安没有受到温叔的影响，进而再给陈永仁分析道：“届时，论地盘，我们一家可占怀东县的三分之一……以我们的人数，再加上阁下的谋略。用不了多久，其余的寨子就会主动投诚。最多半年，我们就能彻底掌控整个怀东县……” “土匪做得再大，也仍是土匪。”陈永仁故作不知地应道：“即便整个怀东县都占了，又能做得了什么事？” 说到这份上了，这人怎么还不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王石安先是一愣，旋即便又明白了什么似的，耐人寻味地笑了出来：“只要能掌控怀东县的势力，再以此为基石。招纳人马，大事可期也……阁下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没想到王安石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把事都给挑明了。陈永仁心中一冷，看来……有野心的，不止是他的一个。那泰湖寨的寨主，也想趁着如今世道将乱，出来博一把。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派这个王安石来充当说客。让屛石寨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壮大他们的实力。 他们的算盘打得不错，如果陈永仁有他们那实力的话，也会这么做。只可惜，他们找错人了。 在大当家死的那一晚，陈永仁就已经明白了。在当今的大环境下，任何人都不值得依靠。能靠的，只有自己……况且，陈永仁辛辛苦苦将西田寨打下来，好不容易才让屛石寨恢复了些许元气。他做了这一切，可不甘心于为他人做嫁衣…… 在明白到泰湖寨的打算后，陈永仁心中已经决定不可能会妥协了。但明面上，陈永仁还是没有表态，装聋作哑地应道：“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我们想要做的，就只是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你们的盛意，我们心领了。” “老子当年几个人，几经生死才把寨子支起来，可不是为了给你们指唤的。”温叔没有陈永仁这么好的脾气，知道他们想要收编屛石寨后，就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那王石安也不怎么在意温叔的言论，轻笑一声，又对陈永仁道：“这个先不忙着决定，可以先考虑几天……” “哦？”陈永仁也不是愚昧之辈，立刻便能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反问道：“若我们执意不肯呢？” “阁下先不要急着下定论。”王石安像是吃定了陈永仁一般，胸有成足地说道：“说不定，阁下还会转变心意的。” “我看未必。”陈永仁眼神一凌，已经有些想要赶客了。但心一想，如果现在把他赶走，就等于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以现在屛石寨的体量，还不足以与泰湖寨抗衡。如此想罢，陈永仁也只有耐着性子，看看王石安还有什么招数没有。 却见王石安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再道：“这个提议，一下子确实让人难以接受。我们也能理解，所以，我们打算明晚在寨中设宴，请阁下务必赏脸。请阁下到我们寨中一观，兴许会改变你的看法……” 说话的同时，王石安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请帖，双手奉上。 看对方像是早就有备而来的样子，陈永仁接过请帖，匆匆看了一眼便放到了一边，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理，陈永仁也是懂的。对方既然宴请自己，那就绝对不会是简单地请自己去视察泰湖寨那么简单，其中必定有诈…… 但俗话也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泰湖寨先礼后兵，现在礼数做得这么足，态度上也挑不出刺儿来。如果自己拂了他们面子，拒绝了这次宴请的话，则有可能直接引起两家的冲突来…… 这还真是个烫手的芋头。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王石安见陈永仁没有吭声，便当作他是默认了，抱拳道：“时候也不早了，鄙人便先行告退。明晚自会安排人过来接应阁下，鄙人在鸿门山静候大驾。” 鸿门山？！陈永仁一愣，顿时苦笑不得，这他娘的，还真是鸿门宴啊…… 一言罢，王石安又一一向堂中几人行礼道别。但场上众人对其皆没有好脸色，王石安脸皮也是够厚的，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快，轻笑一声，便独自转身离开了。 “姑爷，我看着酒宴不能去。”王石安离开后，二猴子立刻凑了过来，在陈永仁身边提醒道：“那伙人，定没安好心。” “这个宴……得去……”陈永仁重新拿起请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鸿门宴，不得不去……” 第三十八章 心迹 “你这去，不是找死么？”不单二猴子，就连柳千曲也不赞成陈永仁的决定。 “就是。”温叔虽然没啥头脑，但也能看得出来，那泰湖寨邀请陈永仁前去，绝对没安什么好心，跟着提醒道：“他们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个道理，陈永仁不是不懂。但泰湖寨既然都能把王石安派来充当说客，就摆明了是吃定屛石寨的。陈永仁也知道这个宴，对他来说，凶多吉少。但既然对方都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就绝对不是自己能回避得了的。 如果自己态度严明地拒绝了这次邀请，就会使得两个寨子从此结下梁子，也会让对方有理由攻击自己。 换个角度来想的话，如果对方真有意要招纳自己，也不会愚蠢到把自己骗过去，再下杀手…… 从方才那王石安的言谈中，不难看出。他是个有脑子的人，断然不会冲动行事，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既然泰湖寨的寨主，是想要做大事，就得要招兵买马，招贤纳才。他们要是真敢杀了自己，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投靠他们。 如此想来，陈永仁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底气。莞尔一笑，回应道：“放心吧，他们还不敢杀我。” 泰湖寨的目的，不单单是自己，更想要吸收屛石寨这上百匪众，以进一步地壮大势力。要是贸然杀了自己，必然会引起整个屛石寨的愤怒。这些人一旦失去理智，会直接和泰湖寨拼个你死我亡。 况且，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那泰湖寨在道上就没有威信可言，更难招收到人手。这样一来，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未免其他人再反对，陈永仁将心中的推测一一道了出来。得此，在场几人的神色才缓了下来，温叔老气横秋地哼道：“姑爷说得有道理，谅他们也不敢动姑爷一根头发。” 说服了其他人，但陈永仁心中仍有所顾虑。方才所想，都只不过是他个人的猜测而已。如果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要到对方的大本营去，就不得不想好万全之策。 一念罢，陈永仁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思考着一切的可行之法。 赴宴的时间是在明晚，让陈永仁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当下，也不纠结了，遣散了旁人，让他们都先回去休息。 用过晚饭后，陈永仁一边琢磨着可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法子，边在寨子里巡查着。 唯一让陈永仁感到欣慰的是，收编西田寨的匪众们已经过了一天。但寨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寨中人也很给陈永仁面子，没有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些新收的匪众，在温叔的安排下，隔离在了屛石寨东边的一个角落里。严格按照陈永仁的吩咐，除了一些药品与衣裳等必需品以外，没有交给他们太多的东西。就连吃饭，都是让他们集体吃的，断绝了一切可造反的可能性。 那些人能活下来，并还能受到这种待遇，已经对陈永仁感激不尽了。也没有生出什么叛变之心来，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规定的活动范围内。 视察了一遍过后，见他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陈永仁也放下了心来。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些人之所以上山当土匪，无非就是为求一顿温饱，片瓦遮头罢了。只要自己能提供这些给他们，那他们也就没有反抗的理由了。 至于余下的事情，就等观察期过后，再另做打算。在没有确定他们的忠诚之前，陈永仁也是不敢轻易地去相信他们。 在寨里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再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转身回房休息。 但当陈永仁走进房间时，却见一边的角落上，多了一张小床。看样子，是柳千曲为自己准备的。 “有心了。”自打住进新房以来，陈永仁就从没踏踏实实地睡过一觉。这回终于可以躺下来了，也不跟柳千曲客气，大大咧咧地就躺在了小床上，伸着懒腰。 “你……真的要去赴宴？”柳千曲靠坐在大床上，遥望着黑暗中的陈永仁，似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陈永仁回望过来，看着灯下佳人，轻笑着，反问道：“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我们……可以拒绝他们的邀请。”柳千曲支着脑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依靠屛石寨易守难攻的地利，就算是泰湖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陷的。” 柳千曲所言，不无道理。这屛石寨地处山中，被众山包围，又多悬崖峭壁，仅有一条小路可供出入。即便是泰湖寨再如何人多势众，在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他们施展的话，要硬攻屛石寨，也绝非易事。但这始终不是长远之计，柳千曲这小妞始终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陈永仁莞尔一笑，再反问道：“即便如此，但看那泰湖寨的架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就算他们攻不下屛石寨，但只要把周围的封住，不让我们出去。只要等我们耗尽粮草，不出一个月，就得乖乖受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能让你去冒险么？”听陈永仁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是个理儿。但凭柳千曲，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得气恼地哼道。 陈永仁翻过身来，啧啧有声地说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在意我的安危呢？是不是相处时间长了，被我人格魅力吸引了？” “呸，我是看你对屛石寨还有点用，不然谁愿意搭理你。”被陈永仁这么一说，柳千曲的小脸顿时就红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心心念念地牵挂着这个男人。虽从一开始，自己对他就看不上眼。一来，是因为两人素未谋面就要成亲，过于匆忙。二来，是因为他只是个儒生，让柳千曲先入为主地认为，儒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诗作词的人。 但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她又发现，陈永仁与自己熟知的那种儒生不同。他不但没有儒生的那种胆怯，更能提刀抗敌。甚至能凭借着计谋，帮助屛石寨报了血海深仇。现在又因屛石寨，而被泰湖寨盯上。要是常人，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浑然不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没耽误。 “只可惜……”想到这里，柳千曲心跳加速，快得跟小鹿乱撞一般，低下头，有些羞涩地喃喃道：“只可惜，我们是在这里相遇……若能……” 柳千曲话未说完，便听到了从陈永仁处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柳千曲话语一滞，小脸涨得通红，刚想表明心迹，怎这厮不识好歹，竟然给睡过去了。柳千曲是又羞又怒，忿忿得跺着脚，吹熄了房中烛火，愤然道：“看你平日里多智近妖，怎现在又跟个木头似的。” 一言罢，将方才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扭头睡了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黑暗中，陈永仁又缓缓睁开了双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久久未有说话…… 第三十九章 密谋 第二天，陈永仁起了个大早。也不知道柳千曲是不是还在介怀昨晚的时，大清早的也没给陈永仁好脸色看。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解释的打算。用过早饭后，便找来了温叔，向其询问起了有关泰湖寨的情报。陈永仁对这些寨外势力，还没有时间去了解过。趁着这个机会，把几个资历比较老的长辈全聚集了起来。 这些人只当陈永仁以前是书生，不知道道上的事情，也说得过去。见他问题，便铺开地图怀东县内的地图，详细地讲解了一番。 听往众人的讲述，陈永仁脑门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这怀东县看似不大，但还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细数下来，在怀东县内，竟然存在着十四座山寨。其中不但有土匪，还有山贼、响马贼及水寨等，其势力划分几乎笼罩了整个怀东县。 陈永仁只知道现今世道大乱，但也没想到会乱到这种程度。看着地图上的标注，除了县内除了主城以外的地方，几乎遍布了盗匪势力。而且，因土匪势大，官府根本就没有余力将其清除。只要匪寨门不做出威胁到主城的事情，几乎是没有人管。 而在这其中，最让陈永仁在意的便是泰湖寨的势力范围。 照理说，自古兵匪不两立。只要有兵的地方，就不应该存在匪徒。从地图上也能看得出来，这怀东县内虽然匪寨众多，但根据点都远离了主城位置，但泰湖寨却恰恰相反。 这泰湖寨离最近的一座主城，不过几里地，也就隔了一座山的距离。依常理上来看，这么近的位置，应该早就被官府出兵剿灭了才对了。但这泰湖寨却是十四座山寨中，势力范围最大的，几乎都要触及到主城的防御边了。 这就显得有些不符合常理了。 按道理来讲，没哪个犯罪团伙敢把大本营安置在公安局旁边啊……这泰湖寨怎么贴近主城，而且这么多年了，还相安无事？ 陈永仁心中不解，便问起了旁边的温叔来。那温叔虽然不爽泰湖寨，但说到这方面上，还是不得不感到佩服，深叹道：“那官家也不是没出面剿过，但那泰湖寨实在强悍。在面对官兵围剿，不但没有被打散，更反过来，把官兵给打跑了。尝试过几次进攻后，官家也拿不下泰湖寨，又看他没有威胁到主城，就没再管了。” 这么强的么……陈永仁心中略感惊讶。在他的认知里，即便是再强的土匪，在面对官家的正规军，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才对。怎么这泰湖寨战斗力这么厉害，还能反客为主，把官兵给打跑？ 这个问题，让陈永仁疑惑不已，便又问起了围剿之事。那温叔也不知道这姑爷怎么对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兴趣，但见他问起，便也顺口说了起来。只是，相隔上次泰湖寨被围剿，已经有些年头了。温叔也只能记得个大概，对详情也不甚清楚。 听着温叔的讲述，陈永仁一直皱着眉头，时不时地打断温叔的话，问几个问题。用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陈永仁才弄清楚当初泰湖寨被围剿的始末。 泰湖寨，自建立以来，就受到过六次围剿。而在这其中，只有第一次另泰湖寨死伤惨重。本以为泰湖寨会就此一蹶不振，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经历过一次围剿，人数几乎死伤过半的情况下。泰湖寨非但没有从此销声匿迹，反而越发壮大了起来。 在那之后，没多久又被围剿了一次。可这一次，泰湖寨却反败为胜，不但成功抵御住了官兵的进攻，更将官兵歼杀大半，可以说是一场大胜。 而泰湖寨，也是在那时候打响了名声。此后的几年时间里，泰湖寨又陆续受到了几次攻击，但都相安无事地留存了下来。 陈永仁通过询问细节，得知当初官兵的确是正规军，兵器精良。无路是人数还是装备，都优于泰湖寨，可偏偏就是打不下来。历经了数次围剿未果后，取了几场大胜，甚至都有人传言，那泰湖寨的寨主会妖术，所以才能次次以少胜多，击溃官兵。 但在陈永仁看来，那所谓的妖术，纯属子虚乌有的流言罢了，不可能存在的。可太湖债能数次以弱胜强，至今仍屹立不倒，这其中就必有文章…… 对这泰湖寨，陈永仁暗暗上了心。但在没有足够的情报之下，陈永仁也不敢妄下定论，没将心中的猜测道出来。 倒是其他人，见陈永仁愁眉不展的模样，还以为陈永仁心生怯意了，开口慰解道：“姑爷，我看那泰湖寨不寻常。要不……咱今晚还是别去了吧……” 陈永仁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了，都有些忽略了旁边的人。看他们都担忧地看着自己，陈永仁报以宽心一笑，应道：“没事，要真这么邪门，我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紧接着，陈永仁又问起了关于泰湖寨本身的一些具体情况。但对于这方面，温叔等人也不是很了解。毕竟两个寨子势力范围不接壤，平素里也没有什么来往。温叔他们所知的，也是在大多是从道上的朋友那听来的而已。 据传，泰湖寨现今，聚有匪众五百多名，寨子范围更是比得上三个屛石寨这么大。从土匪的角度上来看，确实算得是规模庞大了。就这体量，的确称得上是怀东县内最大的匪寨了。 而泰湖寨的大本营，便建立在距离屛石寨足有十余里地外的鸿门山上。泰湖寨没有屛石寨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其寨子建立的位置，与西田寨有些类似，就是体量大了两三倍而已。不同的是，因怕树大招风，泰湖寨的防卫做得很是森严。 这也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即便是有数条小路可以直通泰湖寨，但他们也能防控得相当到位。每一个路口都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去把守，警惕性高到即便是路人，都要经过盘问后才能放行。 换句话说，陈永仁之前用在西田寨的妙计，在泰湖寨这里是行不通的……不过，在面对数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即便是真要开打，陈永仁也不会选择这种近乎送死的战术…… 这还真是有些难办……在搞清楚了泰湖寨的地理坏境后，陈永仁也感到大为头疼。虽然他现在仍没有对泰湖寨有过别的想法，这种防守的严密程度，陈永仁要是进去了，也难以脱身。 陈永仁现在所想的，不是怎么攻陷泰湖寨。而是在今晚赴宴后，要怎么脱身。虽然照常理来说，泰湖寨不太可能会要自己性命。但也有可能会软禁自己，借此逼迫屛石寨众人就范。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自己又如何才能全身而退？这才是陈永仁考虑的重点。 办法不是没有，但过于凶险。一旦被对方识破，不但会有生命危险，更有可能连累他人。但为了大局着想，陈永仁也不得不兵行险招了。 在将所有可知的情报都问清楚后，陈永仁沉吟了片刻，最终才定下心里，凑到温叔身边，与其耳语了几句。温叔听罢，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回望陈永仁，有些惊讶地反问道：“姑爷，这法子真的可行？” 第四十章 计划 陈永仁苦笑一声，他也知道这个办法有着极高的风险。但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为靠谱的一个办法了。轻轻摇了摇头，没敢把话说满，有些无可奈何地应道：“可行不可行，都得要试试。” 温叔就一个大老粗，动脑子的事情，他不在行。既然陈永仁都这么说了，也只得听从他的吩咐，当下便点头回声道：“那成，我这便去物色人选。” 说完话，温叔便火烧火燎地离开了议事堂。看得在场众人是一头雾水，旁边的二猴子挠着头皮问道：“姑爷，你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妙计，能不能告诉我？” “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面对二猴子，陈永仁倒是没那么多戒心，但此事事关自身性命，陈永仁也不敢到处声张，避免走漏风声。看着已经是饷午时分了，陈永仁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便遣散了众人。 当众人告辞离开时，陈永仁想了想，还是把二猴子留了下来。为了避免出什么纰漏，陈永仁还是觉得让二猴子留在身边比较稳妥。这小子看似瘦弱，但为人机灵得很，而且也有足够的忠心，可以叫人放心。 “姑爷，有啥吩咐？”本来被陈永仁喝退，二猴子还有些失望。但见陈永仁把自己独留了下来，立马就来了精神，有些小激动地搓着手掌，嘿嘿笑道：“有啥要干的，尽管说。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二猴子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这么说起来……”陈永仁有些好笑地看着二猴子，缓缓说道：“这次可能真的会死哦。” “姑爷，是不是要我今晚跟着你？”二猴子是个聪明人，从陈永仁的神态上，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即便是如此，二猴子脸上仍未出现任何的胆怯之意，反而还有中跃跃欲试的感觉。 “嗯……”四下无人，二猴子又是值得信赖的人。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接道：“今晚我要你陪我去鸿门山赴宴。” “没问题，我保证能护得姑爷周全。”能陪同陈永仁，这对二猴子来说，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能得到陈永仁的认同，叫二猴子心中暗爽不已，当即拍着胸膛保证。但旋即，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伏在陈永仁的耳边，悄声道：“那啥，姑爷想出什么法子了，能不能想跟咱说一下？” 陈永仁张口欲言，但见为时尚早，还是没有把计划道出。直接劝退了二猴子，道：“现在还在，等晚一点，人齐了再跟你说。” 还有其他人？二猴子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原来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啊。闹了半天，还以为陈永仁是单独带自己去呢，敢情还有其他人。想到这里，二猴子闷闷不乐地离开了议事堂。 看二猴子完全没有担忧今晚的宴会，让陈永仁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羡慕二猴子的头脑简单，有时候，懂得越少，反而少了许多烦恼。但换个角度来想，他也不是不怕，而是知道怕也没用…… 想起了那晚与二猴子的交谈，陈永仁内心又沉了下来。这些人，可都依赖着他呢，可不能就这样折在泰湖寨了…… 堂中空无一人，陈永仁也趁着这难得机会冷静下来。将今晚的计划再脑海中重演了一遍，思考着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没给陈永仁太多独处的时间，不多时，温叔便带着十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一排人站在陈永仁的面前，整整齐齐地唤了一声：“见过姑爷。” “你们，就是那晚的探子？”陈永仁扫视一圈身前的这十几名年轻人，看他们精神饱满的模样，甚是满意。 “对。”温叔点头应道：“这几个，就是当初听姑爷吩咐，先行去西田寨打探消息的探子。” “很好。”这批人身手敏捷，且善于藏匿身影，极其适合潜行。而且，在经历过西田寨的事情后，他基本能肯定寨中人的忠诚度。考虑到今晚行动的特殊性，陈永仁又想起了他们。这才叫温叔把没他们都召了过来，但即便是有他们在，陈永仁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思索了片刻后，陈永仁又吩咐道：“麻烦温叔再走去趟，去把梁天、梁成两兄弟，还有二猴子叫过来。” “叫他们作甚？”温叔甚是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没等陈永仁回应，便又急急地跑了出去。 温叔办事还算利索，没多久就领着陈永仁点明的三人走了回来。 既然人都齐全了，陈永仁也不想多废话。考虑到多数人都不知道泰湖寨的邀请，陈永仁便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姑爷，泰湖寨无端端的邀请，我看其中必然有诈。”听完陈永仁的叙说，梁天当即提醒道。 陈永仁对这箭法高超的两兄弟印象很深，即便是被他打断了话语，也没有感到不悦。只轻点着头，应道：“我自是知道，所以才需要你们。” “姑爷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了。”这些人都是直来直去的人，从不耍什么花枪。一听陈永仁又任务安排，没有一人有疑问。 “有句话，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陈永仁想了想，作着最后的确认，问道：“今晚行动，很有可能会让你们没命。而且，任务只有一个，保护我安全离开。” “姑爷是咱寨子的大恩人，也是信得过我们，才会叫我们来这里。”众人中，一个小伙子应声道：“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我们也没脸再见人了。” “就是。”二猴子适时插话道：“姑爷，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就显得生份了，咱可都是把命都交给姑爷了。” 这担子还真是沉啊……陈永仁无奈苦笑一声，为了不辜负众人的期望，陈永仁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见在场几人都没有异议，陈永仁便摆出地图，将今晚的行动计划一一道了出来。 但当陈永仁将全盘计划脱出时，众人却又疑惑了起来。就是最聪明的二猴子都没闹清楚陈永仁的打算，纳闷道：“姑爷，就这样？” “嗯……”陈永仁眼神异常的坚定，看着地图上泰湖寨的位置，沉声道：“只要这样，他们就不敢动我。” 第四十一章 赴宴 “但是……姑爷，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虽然对陈永仁有信心，但对于他所提出来的方案。不仅是二猴子，就连其他人都有些担心。倒不是因为陈永仁的计划有多复杂，而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其余人都质疑了起来，二猴子面带担忧地问道：“姑爷，要不带多几个人一起进去，不更好？” “如果对方存心要加害，就算把全寨子的人带去都没用。”陈永仁轻笑一声，每再解释太多，只吩咐道：“总之，你们就听从我的吩咐就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了。”知道此事关乎到陈永仁的生死，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异口同声地应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去做准备。”见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毕了，陈永仁也不想耽误太久。直接遣退了众人，末了，又特意对二猴子叮嘱了一声：“你今晚得跟我一起赴宴，挑件得体的衣裳，别丢咱屛石寨的脸。” “得嘞，这个没问题。”二猴子也知道这回出去是代表着屛石寨的脸面，也不敢儿戏，利索地回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议事堂。 人都安排出去了，场上又安静了下来。陈永仁静坐着，细细思量着今晚的宴会上，对方会有什么样的举措。 面前来说，那王石安毫无疑问最为棘手的人。那个老狐狸，不像别人那么好对付。要骗过他的话，的确是有些难度。而且，泰湖寨寨主既然起了争雄之心，也绝非泛泛之辈。 泰湖寨，确实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陈永仁心中暗想着，已经把泰湖寨当成了潜在的对手。不过，现在想其他的事情，仍为时尚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泰湖寨不敢对他动手。且最为关键的是，要让拖住泰湖寨，让其在短期内不敢对屛石寨下手。 这才是最让陈永仁头疼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剿灭了一个西田寨，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连泰湖寨都盯上了自己。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不遭妒是庸才。只要陈永仁有心想要做大事，就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这泰湖寨，也不过是他前行路上的一小颗绊脚石而已。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就更别想谈其他的事情了。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外头已是日落西山。估摸着差不多快要出发了，陈永仁伸着懒腰，刚要回去做准备。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柳千曲的声音：“什么时候动身？” 陈永仁回头看去，见柳千曲身着黑色劲装，原本飘逸的长发也束了起来。手中提着把长剑，动作干练地站在陈永仁的身后。多日相处下来，陈永仁知道，这柳千曲若是平时的话，在寨里会着寻常的便服，断然不会穿成这样。一时间看她这幅打扮，陈永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柳千曲提步走了上来，应道：“跟你去见识见识那泰湖寨。” “胡闹。”柳千曲整的这一出，还真把陈永仁闹了个哭笑不得：“我带些人去就行了，你留在寨里。” 这一去，凶险万分。就连陈永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又怎么敢把柳千曲也带走。而且，万一双方撕破脸皮，将自己囚禁起来，寨里还有一个柳千曲能拿主意。要是两个主心骨都被留在了泰湖寨，那屛石寨才是真正的危险。 所以，陈永仁在答应赴约后，压根就没把柳千曲考虑进去，怎知这妞还自己做好了准备。 “我可没胡闹。”柳千曲俏眉一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哼道：“要是让你就这么去了，岂不是更显得我屛石寨无人了？” 虽气恼陈永仁昨晚聊到半途就睡了过去，但这男人在其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她知道陈永仁今晚可能会出现危险，放心不下。所以才想跟着陈永仁一同赴约，但女性的娇涩，让她没有直接把话挑明，而是找了个十分牵强的理由。 可陈永仁完全不吃她这一套，耐着性子解释道：“屛石寨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泰湖寨，我自然会想办法去应付。如果我回不来，还得依靠你们来照应我。要是你也跟来了，万一出个什么事，谁还能拿主意啊？” “可是……”细想之下，陈永仁所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陈永仁不慎被困，还得靠着屛石寨的众人去解救。如果全折在里面了，这屛石寨里，还真没人能拿主意的。这么想来，的确有些道理，但要让陈永仁就这么走了，且不能在他身边照应，叫柳千曲心里很不踏实。 “没有什么可是。”这节骨眼上，可容不得柳千曲耍什么大小姐脾气。陈永仁脸色一沉，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会安排弟兄传递消息。如果我被困在里面，你再想办法带人来救我。” “那……好吧。”柳千曲本还想坚持自己的看法，但见陈永仁表情凝重。她也算是个识大体的女人，没有再在这种时候胡搅蛮缠，点头答应了下来。 “寨里就劳烦你照看了。”一言罢，陈永仁轻叹了一声，回到房间里，更换了一套着装。 陈永仁刚从房间里走出，便见温叔迎面走进了议事堂中，躬身道：“姑爷，接你的人来了。” 可算是来了……陈永仁长舒一口气，该来的，始终是要来。但见来者还在堂外等候，陈永仁便低声在温叔耳边小声问道：“那几个弟兄出发没有？” “半个时辰之前刚走，都按照姑爷吩咐，让他们乔装后才离开，不会被人认出。”温叔回望了一眼，见那来者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压着嗓子回应道。 “很好。”陈永仁随口应了一声，心中估摸着。半个时辰前离开的话，应该不会碰上这个人。而且，从时间上来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潜入鸿门山了。万事俱备，只待东风，陈永仁缓步往外走去，便问道：“二猴子呢？” “在外面等着了。”温叔紧随陈永仁身后，应声答话。 “那寨里的事，就麻烦你跟千曲了。”陈永仁不再久留，快步跨出了议事堂：“我去会会他们！！” 第四十二章 逃兵 话一说完，陈永仁转径直走出了议事堂的大门。刚走出去，便见门外已有一个中年人在等候。那人打扮得个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留着一绺胡子，看上去很体面，而且面相和善，压根就看不出他是个土匪。 那中年人一见陈永仁走出来，立马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作揖道：“在下泰湖寨颐和堂堂主，见过陈当家。” 这些人不知道屛石寨的具体情况，只是认为现在屛石寨是陈永仁掌握着大权，便将其当成了寨主。但陈永仁也懒得再跟他们解释了，随口点头应了声，便又问道：“就你一个人来么？” “在下已在山下备了马车，恭候陈当家多时了。”那中年人也知道泰湖寨有多重视陈永仁，所以即便是在面对比自己小了一轮的陈永仁，也不敢有丝毫的冒犯，言语间充满了敬畏。 “嗯……”对方说完话，便让了让身，请陈永仁动身。但陈永仁却没有立刻便走，转而问道：“我可以带个人去么？” 那堂主听闻陈永仁的要求，微笑着，应道：“既请陈当家为座上宾，自然可带随从前往。” “那就成，二猴子，咱们走吧。”陈永仁往二猴子的方向招呼一声，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出门时，陈永仁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中年人身上了，这乍眼看去，让陈永仁差点笑出声来：“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只见二猴子穿着一件不知道从那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外袍，那袍子金灿灿，甚是惹眼。从面料上来看，绝对算得上是上好的丝绸。但这袍子对于二猴子来说，明显有些宽大了，被他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就跟挂在竹竿上差不多，显得很是滑稽。 但作为当事人的二猴子，却丝毫没有感到难看，反而很是得意地昂着头，嘿嘿一笑地显摆道：“好看吧，这可是我抢来最好的衣服了，那人据说还是啥商会的会长。” “得了，就这么着吧……”陈永仁很是无奈地叹了声气。他本来就像让二猴子穿得体面些就算了，谁知道他还整这么些玩意穿在身上。现在要他回去再换件衣服，时间上也来不及了，陈永仁只得放弃。 带着这么一个货出门，陈永仁笑得比哭都还要难看。不过，这些人过惯了土匪的生活，都是什么方便就穿什么。一时半会的，要改变他们的审美，还真不好搞，陈永仁也没心思去琢磨这方面的事情。 见时候不早了，陈永仁不再耽误。与那中年人通告了一声，三人便顺着小道，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出了屛石寨的寨门。 循着山路一直往下走，走到山脚时，便见一辆马车正停在路口处。那中年人往前领着路，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恭请陈永仁两人上车。 临行前，陈永仁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但在这个地方，回头看去，也看不到隐藏在山间的屛石寨了。 心中禁不住深深叹息，陈永仁转身钻进了马车里，二猴子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 待二人坐定后，那中年人与马夫坐在外头，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马儿迈开了蹄子，载着陈永仁往泰湖寨的方向驶去。 陈永仁还是一次坐马车，感到有些新鲜。可等马车跑起来，就让陈永仁有些叫苦不迭了。这山道本就崎岖，加上车内坐的都是硬木板。坐在上面颠簸着，感觉屁股都要给颠散架了。 陈永仁感到不舒服，二猴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陈永仁碍于情面，没有吭声，可二猴子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颠簸了几下，二猴子就忍不住埋怨道：“坐这破车，还不如骑马来得自在。” “应该不会很久，你就忍耐一下吧。”为了照顾对方的颜面，不让他们难堪。陈永仁忍着不适，安慰着二猴子。 “山路有些崎岖，必然有些颠簸，还请二位多多体谅。”帘子外，那堂主听到二猴子的埋怨，便回声致歉。 “无妨，应该不用多久吧？”见有话头，陈永仁便接着问了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约莫一刻钟就能到。”这堂主似乎没有什么城府，陈永仁问什么，他便一五一十地答了出来。 借着这个由头，陈永仁便与其攀谈了起来。 这人姓刘，叫刘雄。并非本地人士，而是从外地逃荒来的。来到这里后，又找不到活计，只能上山当土匪，便加入了泰湖寨。后来得到了他们寨主的赏识，被提升为堂主。 谈到这里，陈永仁便借机问起了泰湖寨的事情来。据刘雄所言，那泰湖寨共分有四个分堂，他所属的颐和堂，是最小的一个，主要就是负责寨里的安保工作，比较轻松。所以，今晚也是安排他来接应陈永仁。 大概了解了一下泰湖寨，陈永仁有开始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他们寨主的事情。只是，扯到他们寨主，这刘雄也颇为忌惮，言语甚是模糊。有的问题，甚至都直接避而不谈，或是避重就轻地用两三句话简单带过。 归纳下来，陈永仁对那泰湖寨的寨主也有了一个基础的印象。他们寨主名叫孙英符，以前好像还是个当兵的。后来因为犯了事，被抓了起来。不过这孙英符人缘极好，被关起来后，没多久就军营里的熟人救出。而后更是带着一批逃兵，逃出了兵营，跑到了怀东县，上山当起了土匪。 兴许是他们底子好，没多久就招纳了不少人，后面才逐步形成了泰湖寨。 当兵的？！不知为何，当陈永仁听到这里时，不由得心中一沉。再联想起之前泰湖寨数次击败官兵，总感觉这两件事有些关联，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知情报还是太少，让陈永仁连一个假设都提不出来。如果再继续追问的话，又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的疑心，陈永仁也只得按捺住好奇心。 但直觉告诉他，那寨主以前的身份，与他能击退官兵围剿，有着必然的关联…… 第四十三章 无耻 谈话间，时间不知不觉地便过去了。刘雄喝停了马车，跳了下去，掀起帘子，恭声道：“陈当家，我们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可算是到地方了，感觉骨头都快要颠散架了。陈永仁整理了一下着装，应了声便跟领着二猴子跃下了马车。一边活络着酸疼的筋骨，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们虽是傍晚出发，但有马车代步，赶到鸿门山时，太阳仍未落山。陈永仁走下马车时，整好对上西边缓缓落下的红日。 此地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只见天边高挂的云朵被染成了紫金色，煞是好看。稀薄的太阳光透过彩霞，视线下移，只见金红色的光芒倒映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潭湖泊上，清风掠过，湖面上荡起层层波纹，显得波光粼粼。 近处的山峦亦披上了晚霞的彩衣。陈永仁扭头下望，见群峰中，几只不知名的飞鸟，长鸣着从树林中飞出，映着霞光在湖面上急掠而过。 寂静的环境中，初秋时分的微风轻抚而来，带起几分凉意。此情此景，让陈永仁想起了那句有名的诗词，下意识地脱口叹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本想催促陈永仁上山的刘雄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愣神，反复咀嚼后，眼前忽而一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称赞道：“两句诗中，囊括了眼下落霞、孤鹜、秋水和长天四景。妙，实在是妙呀……” “那必须的。”陈永仁得到了称赞，这二猴子比自己得到了夸奖更为得意，脑袋一昂，得意洋洋地哼道：“我姑爷可是秀才，懂吗？读书人，写两句诗，还不信手拈来？” “没想到陈当家还有功名在身，失敬、失敬。”有幸听此精妙之句，让刘雄倍感庆幸。听闻陈永仁还是名秀才，急忙再行礼问候，恭维道：“初到此地，便能随口道出如此应景绝句，陈当家真乃大才也。” 怎么，这里人都没听说过这两句诗么？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把陈永仁都给要整懵了。旋即，才想了起来。这世界，可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了，历史也并非他所熟知的历史。他曾经所熟悉的历史名人，诗词等，在这个世界可都没有出现。换句话说，在这里说出来的，就是他陈某人所作的！！ 正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地无敌。作为拿来主义的忠实拥护者，既然这句诗还没出现过，那就是他陈某人的了！！ 如此想罢，对方的恭维，陈永仁也就腆着脸皮，大大方方地受下了。但做人也不能太自满，陈永仁仍是带着谦逊的态度，回应道：“刘堂主过奖，过奖了。” “陈当家太谦虚了。”刘雄微笑着回应道：“陈当家既有功名在身，何不进都赶考？能有如此文才，定能高中三甲，何必有屈身于山林之间？” 鬼知道这世界随便背背诗就能当官啊……陈永仁也是有苦说不出，要不是当初被屛石寨的人给劫了，他还真有可能当上大官，吃香喝辣去了。不过，在屛石寨的那段时间里，让他看清了世道，也让他走向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敷衍了一声：“人各有志罢了。” “确实……确实……”刘雄礼貌性地回着话，但心里也纳闷。呆在山寨里，还有什么出息？难道比当官还好？ “时候不早了。”闲谈几句过后，陈永仁看着近处的山峰，主动催促道：“刘堂主，请带路吧。” “抱歉。”谈得兴起，刘雄都忘了正事。致歉一声，忙请身让路，引领着陈永仁，循着山脚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还没进到山里，陈永仁远远地就看到了泰湖寨设立在路口处的哨岗。上方五六个人正在警戒着，待陈永仁等人走近了，见是刘雄带路，这才放行通过。 这守卫森严的模样，看样子，泰湖寨已经把这里彻底经营成了他们的要塞。要硬攻下这里，仅靠屛石寨的话，还真不可能做得到…… 一路上，陈永仁边打量着这鸿门山的环境，边思索着这个问题。再者说，那泰湖寨的寨主，以前是当兵的。虽然现在已经不在军营，却把军队的那一套用在了管理匪寨上。军事化的匪寨，其战斗力比那些几个平民聚集起来的三流土匪寨强出不知多少倍。 要面对这样的对手，让陈永仁暗暗感到有些头疼。 “姑爷，姑爷……”思索间，陈永仁放慢了脚步，跟前头带路的刘雄拉了一段距离。二猴子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扯着陈永仁的衣角，轻声叫唤道。 “怎么了？”陈永仁回过神来，看二猴子脸色慌张的，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哪知二猴子神情严肃地盯着陈永仁，悄声问道：“我还想问姑爷是怎么了，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明明在车上时，还表现地那么消沉。怎么下了马车，就变得这么活泼了？神态还这么轻松地跟那刘堂主侃侃而谈了起来，这可不像二猴子所熟知的那个姑爷。 “一时半会，可跟你说不明白。”陈永仁稍一愣神，才明白是自己的转变让二猴子产生疑惑了。但在这时候，也跟他讲不清楚，只能敷衍过去。 陈永仁不是换了个人，他始终还是他。只是，在发生那么多事情后，他也想明白了。无路他做什么，该来的麻烦，一样不会少。与其像之前那样胆小怕事，杞人忧天，还不如放开心态，做回他自己。 也是因此，才让陈永仁的心性发生了变化。这些话，就是说了，也没几个人能听得明白。陈永仁也懒得再浪费口舌去跟人解释，再叮嘱一声二猴子，让他警惕一下四周，便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陈永仁几人也终于走到了泰湖寨的大门前。直到这一刻，陈永仁才对双方的实力差距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这泰湖寨给陈永仁的第一印象便是……大！！ 实在是太大了，就屛石寨那丁点大的地方。搁泰湖寨这，压根就不够看！！ 第四十四章 夜宴 俗话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话说得还真没错。在亲临泰湖寨之前，陈永仁还思考着屛石寨要怎么才能打败泰湖寨。真到人家门口这么一站，陈永仁立刻就明白先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了。 屛石寨虽然在不久前才打了一场打胜仗，但西田寨跟泰湖寨，二者根本就是不能比的。 这泰湖寨的外墙虽然也是由木材搭建而成的，却比屛石寨更为高厚。大门处，两排守卫把守着，上方的哨岗上面还有人在来回巡逻。比起这里的警备级别，自己的屛石寨，简直就跟过家家一样儿戏。 相对比较，优劣立显，陈永仁止不住心中暗叹一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把屛石寨经营到这种地步，未来才算得上是有保障。 在刘雄的带领下，陈永仁顺利进入泰湖寨中。放眼四望，见寨中灯火通明，陈永仁匆匆看了一眼，见其内中布局，与屛石寨相差无几，大都是由简易的小木屋组成。不过，这里比屛石寨大了一倍不止，一眼都看不到边。 很快陈永仁就摸清了这里的格局，感概着两个寨子之间的差距。倒是身边的二猴子，十足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不停地左顾右盼着，时不时地还发出感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陈永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扯着他的衣摆，低声提醒道：“正经点，别给我丢人。” 陈永仁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旁边的刘雄听到了。刘雄呵呵一笑，打着圆场道：“无妨，无妨。毕竟第一次来，有些新鲜感是很正常的。” “刘堂主见笑了。”陈永仁尴尬地回笑一声，立刻又岔开话题道：“你们寨主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不远处，请随我来。”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回刘雄也怕他们寨主等久了。便不再说话，领着陈永仁两人，快步往前方走去。 泰湖寨的人应该知道今晚陈永仁的到来，一路上，不少人围着观看，更有的人毫无顾忌地对两人指指点点着。陈永仁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接无视了这些人，紧随着刘雄的步伐。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拐过一个转角，便见一座颇具气势的庞大建筑赫然出现在面前。刘雄继续在前面引路，道：“我们寨主就在里面等候。” “那便请吧。”终于是来到这里了，陈永仁也放松了心态。他倒是真想看看，这泰湖寨的寨主是何方神圣。 一言罢，三人齐步往那建筑走去。在刘雄的引领下，陈永仁径直走了进去。 进了门，陈永仁发现这里头的布局，跟屛石寨的议事堂相差无几。都是在摆着两排座椅在边上，正前方摆着一张虎皮大椅。座位上坐满了人，粗粗估摸下来，也有二十余人。而正堂的主位上，正坐着一名年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 上面那人无疑便是泰湖寨的寨主了……终于见到了正主，陈永仁脸色缓缓沉了下来。还没等他说话，身边的刘雄便当先往前走去，朝那人行礼道：“寨主，屛石寨的陈当家到了。” “陈当家，鄙人在此恭候多时了。”陈永仁还没来得及看遍在场都有些什么人，前方忽然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扭头望去，见前排座位上的王石安已经站了起来，抱拳行礼道：“旅程多有劳累陈当家了。” “这段路，还累不着人。”陈永仁还在纳闷着要怎么开场呢，这会见到有熟人在场，便用不着纠结这个问题了。轻笑着回礼应声道：“倒是让诸位再次等候，叫晚生过意不去。” “不碍事，既然能请陈当家作客泰湖寨，既然值得等。”王世安微笑着，走上前来，牵着陈永仁手，一直往前走去，引见道：“这位便是我们泰湖寨的孙寨主。” “在下屛石寨暂代理事陈永仁，见过孙寨主。”得到对方的介绍，陈永仁自然而然地自我介绍道。 趁着这个机会，陈永仁得以看清孙英符的样貌。见他也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面相刚毅，轮廓分明。体格较为健壮，比陈永仁壮了一圈。而且，常年的锻炼，使得他肌肉发达，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 这人身形高大强壮，谈吐间眼中时而敛出精光，叫人不敢小觑。能靠着自己的能力，便建立起如此规模的寨子，还能得到王石安这样的老狐狸追随，断然不是寻常的莽夫…… 想到这里，陈永仁暗暗上了心，对他也提防了起来。 “先前听军师说，屛石寨的当家年纪尚浅，我还不太信。”孙英符颇为欣赏地打量着陈永仁，笑吟吟地应声道：“今日方知，军师所言不虚啊，陈当家真是英雄出少年。” “我那都是小打小闹，算不上英雄。”面对对方的赞赏，陈永仁也回话道：“比不得孙寨主，以一人之力，便能统率偌大的泰湖寨，这才是人中豪杰啊。” 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陈永仁便跟他来了一波商业互吹。在这方面上，陈永仁可有得是经验。 “哈哈。”陈永仁的夸奖，让孙英符很是开心，哈哈大笑了几声，又道：“陈当家不但谋略过人，便是嘴上功夫也不逊色呀。” “实话实话罢了。”陈永仁微笑着应声道。 两人客套了几句后，旁边的王石安又走了出来，给陈永仁引见了一番堂上众人。经由他的介绍，陈永仁这才明白过来。堂上之人，包括了泰湖寨的两名香主、四名堂主，以及余下的小头目。 这泰湖寨对自己也真是上了心，凡是在寨中有点话事权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见过了堂中诸人，一一行礼后，王石安又向孙英符请示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便先去就席吧。” “哎呦，瞧我这记性。”孙英符一拍脑袋，略带歉意地说道：“陈当家舟车劳顿的，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今晚一定好好招呼你。” 说着话，孙英符便站起了身，往后堂走去。王石安则在一边引路，领着陈永仁走到了后堂。 后堂中已经准备好了三桌酒席，众人陆续落座。作为东道主的孙英符，当先举起酒杯，先敬了陈永仁一杯酒。 看着满桌的精美菜肴，陈永仁心不在焉的，也没有什么胃口。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喝多了两口酒，也逐渐熟络了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生份。 那孙英符都开始愚兄贤弟地叫起来了，陈永仁心里虽是膈应得很，但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强扯着笑容回应。 吃饱喝足后，宴会中大部分人纷纷请辞离开。不多时，场上便只剩下了几人。孙英符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面红耳赤的，但理智还是清晰的。 待场面上安静下来，孙英符幽幽地看着陈永仁，缓缓开口道：“听闻贤弟不愿同意我们的提议，加入泰湖寨。这其中，可是又什么苦衷？” 终于提这事了，陈永仁心里咯噔一响。孙英符设的这场鸿门宴，最终目的就是要威迫屛石寨……到现在，他终于是摆到台面上来谈了。 第四十五章 祸心 陈永仁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平和气氛，都是假象罢了。孙英符表面上虽是笑吟吟的，但内心里包藏的是什么样的祸心，陈永仁也一清二楚。 若自己应对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两家的争端。 一念罢，陈永仁也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在脑海中思考着如何应付。 “贤弟，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妨跟愚兄谈谈。说不定，愚兄还能给你排忧解难。”见陈永仁不答话，孙英符抿了口酒，故作关心地问道。 “顾虑倒是谈不上。”陈永仁回笑着，脸上摆出无奈的表情，叹声道：“只是，孙寨主也知道。在下到屛石寨的日子并不长，目前来说，也只是因为寨中大当家之位还没有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暂代理事而已。” “孙寨主这么突然地想要两个寨子合并，我寨里的弟兄怕是不会答应。”陈永仁沉吟片刻后，避重就轻地应道：“毕竟，既然都选择上山当土匪，无非就是图个自由罢了。” “贤弟所言极是。”孙英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赞同陈永仁的观点。紧接着，又继续沉声道：“只是，贤弟是个聪明人。现在时局如何，亦不用愚兄多说了吧？” “孙寨主的意思是？”陈永仁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装聋作哑地反问一声，没有去应他的话。 “如今楚国国力衰退，国内匪寨四起，官府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理会了。”孙英符不作他想，分析道：“世道将乱，怕是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大乱。届时，群雄四起，只怕贤弟也难保万全啊。” “依孙寨主的意思……”陈永仁这时候才装作恍然大悟状，带着讶异的语气，追问道：“我们两家，只有合并起来，壮大实力，才能保全？” “这其中的内情，就不用再解释了吧？”孙英符举起酒杯，再饮一口，叹声道：“现今官庭腐朽，百姓生活无以为继。楚国早已失了民心，只要有人高举义旗，必有无数追随者……” 听着孙英符这一番‘肺腑之言’，陈永仁心中冷笑不已。但表面上还是配合着他做戏，深叹一声，道：“没想到孙寨主还是位胸怀大志之人，在下佩服。” “贤弟过奖了。”孙英符连连摆手，悲天悯人地叹了声，又道：“愚兄先前也在军队里待过，就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这才跑了出来，上山结寨。暗暗积蓄力量，等到时机……” “孙寨主心怀天下百姓，在下敬佩。”陈永仁肃然起敬，抱拳行礼道。而后，又深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解释道：“只不过，在下没有孙寨主这等雄心，只求安稳日子罢了。” 听闻陈永仁的话，孙英符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冷冷地望着陈永仁，沉声反问道：“那贤弟是执意不肯接受我的提议了？” 孙英符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孙英符的身上，像是再等候着他的命令一般。陈永仁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周围，见在场几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忽如其来的转变，让陈永仁心中一凌，看来这孙英符是想要来硬的了…… 一下子，场面上便安静了下来。一边啃着猪蹄子满嘴流油的二猴子，一抹嘴巴，昂着脖子坐在陈永仁的身后，浑然不惧地哼道：“你想咋样？” 孙英符冷冷地扫了一眼二猴子，却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很快又将目光锁定在了陈永仁的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此时的陈永仁也是暗叫一声不妙，孙英符这么直接了当地问，若是直接拒绝的话，怕是没办法收场。这种架势下，又完全不给他迂回的余地。 正当陈永仁两头为难之时，旁边的王石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场上的动态。急忙站起身来，给两人斟着酒，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陈当家不必介怀，我们寨主是个直性子，藏不了事……” “如果……”陈永仁轻呼一口气，直视着孙英符尖锐的目光，沉声问道：“如果我屛石寨当真不愿加入泰湖寨，孙寨主又打算怎么做？” “咱就先不谈这些了。”看陈永仁面露不悦之色，没等孙英符应话，那王石安便插嘴，打了句哈哈，转头对孙英符道：“寨主，我想陈当家兴许也是不太了解我们泰湖寨，所以才会如何抗拒而已。再者说，贸然要他们加入，也必定会遭到拒绝的嘛。不着急，不着急。” 有了王石安从中调和，气氛缓和了不少。那孙英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原本肃杀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下来，再度笑了起来：“是我着急了，我自罚三杯。” 说着话，孙英符便真连饮了三杯酒。趁着这个空档，王石安再给陈永仁解释道：“鄙人也能知道陈当家会有所顾虑，但不必担心。若是能加入我们泰湖寨，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军师所言极是。”孙英符连饮了三杯酒，消除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态度又软了下来，笑道：“若能合并，自会优待屛石寨。” “不妨说说。”对方已经给足了面子，主动放下了架子。陈永仁自然不会蹬鼻子上脸，借着话头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接过话茬便问道：“怎么个优待法？” 孙英符刚想开口解释，王石安眼珠子一转，给他使了个眼色，又道：“寨主，不如带陈当家到我们寨子里去看看。这样，兴许会让陈当家安心一些。” “好主意。”孙英符点头应道：“吃饱喝足了，正好出去走走，消消食。贤弟，咱们到外头去谈？” 这些人，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突然提议要到外面去，陈永仁还没想明白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不过，陈永仁也一直想到外面走走，这回正中他的下怀，当下也没有拒绝，便答应了下来：“那就劳烦孙寨主领路了。” “好。”孙英符当即便站了起来，做请示状，指着门口道：“贤弟，清吧。” 陈永仁客气了一声，便也跟着起身，往外头走去了。趁人不注意，陈永仁扯着二猴子的衣角，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按计划行事。” 第四十六章 利诱 “明白。”二猴子干净利索地应了一声，边鼠头鼠脑地往四处瞄着。 这厮……动作也太明显了吧？看着身边的二猴子不停地探头四望，像是生怕别人知道他有准备似的。陈永仁就是有心提醒他收敛一点，但碍于人多，也不好再吭声。 好在，二猴子只是个小跟班，压根就没人在意他的行为。即便是有，也只是把他当作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随从罢了…… 见二猴子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陈永仁暗暗松了口气。随着孙英符的步伐，又走到了外面。 喝得有些醺醉的脑子，经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此时虽已是入夜时分，但寨中灯火通明，光线良好。时不时地还人员在走动，但没有怎么听到喧闹，氛围很是平和。而且，这泰湖寨整体虽然也是由木屋构建而成，但寨中规划得相当整齐。不像屛石寨，哪里有空地，就在哪里搭建房子，道路也是歪歪扭扭的，很是杂乱。 陈永仁就跟在孙英符的后面，在泰湖寨中闲庭散步般闲逛着。边走着，孙英符边给陈永仁讲解泰湖寨的事情。 泰湖寨，共设有四个分堂。每个堂口都负责特定的工作，像外勤、内务、安保等等，各司其职。寨里的划分，也按照各个分堂来部署，每个堂口的人都居住在特定的区域，从而确保人员的管理。 陈永仁一边走着，一边感慨着。这他娘的，哪里像是个土匪寨啊……这压根就是一个军营…… 讲解完寨中的情况，孙英符转而又道：“若贤弟能带领屛石寨的匪众加入我们，我能保证贤弟等人在寨中的地位。” “哦？”陈永仁饶有兴趣地反问一声：“怎么保证？” “我打算，令设一个分堂，全权交由贤弟打理。”孙英符不假思索地应道：“寨里也会开辟一块地方供你们居住，如有需要，我会下令让其他人不得干涉你们的生活。” “条件是……必须听命于你？”这样的一幕，陈永仁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孙英符没有说明，陈永仁也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的什么话。 “贤弟是个明白人，这点自是不必多说。”陈永仁能明白这一点，孙英符很是开心。说着话，顺手抽出挂在一边屋外的长刀，呈到陈永仁的面前，再道：“我泰湖寨，能提供给你们上好的兵器，结实耐用的护甲。日常生活的衣食等，也会给予更高的优待。” 陈永仁接过长刀，粗粗打量一眼，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兵刃上，反而在心中冷笑不已。论势力、财力，屛石寨肯定是比不上泰湖寨的。他提供的兵器、甲胄等，也是屛石寨急需的。但手里拿着别人的兵器，为别人而战，却不是陈永仁想要得到的，也绝非屛石寨那上百人想要的。 对方所提出的待遇确实很优渥，但他所提供的这些东西。却要屛石寨的众人用生命去回报，而且拼出性命，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不就是借鸡生蛋么……提供兵器给别人，让别人去为自己卖命…… 这算盘敲得可真响亮……孙英符心里想的是什么，陈永仁一清二楚，却也没有去说破。顺手将长刀递给了身边的二猴子，没有立刻回话。 二猴子握着长刀，在手里舞得呼呼生风，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长刀，啧啧有声道：“姑爷，这还真是把好刀。比咱们的，好出不少呢。” “只要加入我们泰湖寨，这样的兵器，要多少有多少。”见二猴子是个识货人，孙英符脸上顿时就得意起来了，拉拢道：“除了兵器，还有兵甲，美食、美女，任你挑。” 孙英符好话说了不少，但对二猴子却起不了什么作用，直接就把目光放在了陈永仁身上。意思很明白，一切看陈永仁的决定。 拿别人的刀，卖自己的命，这买卖都亏到姥姥家了。要是换做旁人，还真有可能会被孙英符所提的条件心动，但陈永仁是什么人，看他脱下裤子就知道要放什么臭屁了。 “孙寨主的条件，的确是很诱人。”陈永仁自嘲一笑，应道：“只可惜，我屛石寨的弟兄懒散惯了，不堪大用。只怕，即便是加入了，也只会拖孙寨主的后腿。” “这不是问题，人总是锻炼出来的。”孙英符毫不在意地回话，又将目光重新投放在了陈永仁的身上，沉声缓缓道：“只是，不知道贤弟意下如何？” 得到现在，陈永仁也终于搞清楚孙英符今晚玩这鸿门宴的首要目的是什么了。陈永仁心中冷笑不已，他先让王石安前往屛石寨送请帖，就是为了试探屛石寨的口风。提出想法来，看他们的反应如何，再看他们听命于何人。 在知道屛石寨的意向，又搞清楚现在是自己在理事后。便送出请帖，邀请自己上泰湖寨做客，设了这么一场鸿门宴。 这一场酒宴，无非就为了两件事：威逼和利诱。 先是利用寨里里的人数优势，给自己压力，接着再提出优渥的条件来诱使自己答应。 就这点伎俩，作为一名大学生，陈永仁一眼就能看破了。 想明白这一点，接下来他会有什么样的动作，陈永仁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心中大定，已然不再担心孙英符会在这里加害于自己。 “承蒙孙寨主抬爱，高看我们屛石寨。”虽然已经看透了孙英符的计算，陈永仁也是看破而不说破，没有直接做出回应，只道：“但在下也仅仅是屛石寨的暂代理事而已，并不能代表整个屛石寨。” “我也暂且不谈屛石寨的众人如何看待……”陈永仁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话题提到屛石寨众人身上，孙英符也渐渐没了耐心，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只想知道，贤弟个人意见。” 孙英符能统率这么一大群人，就绝对不是头脑简单的莽夫之流。从二猴子的态度上来看，他也能看得出来陈永仁在屛石寨的地位如何。只是，他一直将皮球踢给其他人，这就让孙英符很不爽，进而直接问起了陈永仁自己的意向。 听到这个问题，陈永仁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去，直视着孙英符，冷峻着面容，沉声反问：“我若执意不肯呢？！” 第四十七章 威胁 “我能不能知道贤弟拒绝的理由呢？”孙英符仍耐着性子，没有发作。阴沉着声音，幽幽问道：“我和好奇，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贤弟拒绝如此丰厚的条件。” “孙寨主的条件的确很诱人。”故作无奈地叹道：“只是，我们屛石寨都是命薄之人，怕是受不得孙寨主这番好意。” “贤弟，我可是见你是聪明人，这才想拉拢你过来。”陈永仁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孙英符的话，让他再也无法假装下去了。冷下脸来，哼道：“若贤弟执意不肯，我也不愿放虎归山啊……” 陈永仁的手段，孙英符早有听闻。所以才设了这么一个局，为的就是让陈永仁走出屛石寨。如果他答应自己的要求还好，若是不答应，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了。 然而，陈永仁何许人也。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那孙英符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早就被他琢磨个通透了。 即便是面对这孙英符的威胁，陈永仁也浑然不惧。冷笑一声，反问道：“以孙寨主的意思，莫非想要强留我不成？” 孙英符是个想干大事的人，而想要做成他的事，就必须要拉拢天下的人才。既然如此的话，陈永仁也就不怕他会要了自己性命。毕竟，一旦背负上杀贤的罪名，便不会再有人敢跟随他。时间一长，甚至连他本寨的人心都会涣散。 陈永仁是看准了他不敢对自己下手，所以才有底气站在这里质问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英符也不打算演戏了，冷声哼笑道：“说强留，也太难听了，就是想请贤弟在这多住几天而已。” “就这泰湖寨，怕还留不住我……”陈永仁玩味般的望向孙英符，胸有成足地应道。 孙英符像是吃定了陈永仁一般，得意地笑了出来，说道：“我这泰湖寨，无路那是山下出口，还是寨子里里外外，都派有重兵日夜把守。别说贤弟这么大一个人了，就是面生点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孙寨主好大的口气。”陈永仁反笑一声，故意装作惊讶的模样，反问道：“依孙寨主这么说，这鸿门山被泰湖寨重重封锁，无外人可进出？” “那是自然。”孙英符自信一笑，反讥道：“若没有我的允许，贤弟想要离开这儿，怕是得会飞天遁地才行。” “飞天遁地，我倒是不会。”看着孙英符的嘴脸，陈永仁耐住性子，再行问道：“不过，孙寨主就这么确定，今晚上山的，只有我们两个？” 听罢陈永仁的话，孙英符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下意识地将望向了跟随在身后的刘雄。这刘雄是颐和堂的堂主，山中的安保工作也全权由他来搭理。要是真混进来了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 但见刘雄皱着眉，回想了片刻。进山后，并没有人来禀报过有异常情况，便摇头作应。 得见刘雄的回应，孙英符放下了心来，冷笑应道：“贤弟莫要再虚张声势了，我这鸿门山守卫森严，若真有他人进山，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孙寨主，就这么有信心？”陈永仁很是耐人寻味地再问了一声。 陈永仁一再重复强调着这个问题，就连孙英符都快要怀疑自己了。但很快，又明白了陈永仁不过是疑兵之计，并未放在心上，转而说道：“我泰湖寨固若金汤，外人绝难进入。贤弟不用再白费心神，故弄玄虚了。” “故弄玄虚？”陈永仁淡然一笑，旋即面容一冷，轻声喝道：“二猴子！！” “在！！”二猴子利索地应声道，明白陈永仁的意思，也不用他在吩咐了，当即放下长刀，吹起一道响亮的长哨。 短短一个呼吸间，便听寨外幽林处，像是响应着二猴子的哨声一般，也响起了一道悠长的口哨。刚开始，只有一道哨声回应，紧接着便接连听到几道哨声响起。一时间，那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是已经把泰湖寨都包围起来了一般。 听着外头的哨声吹响，孙英符等人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陈永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叫你丫的自吹自擂，还固若金汤…… 即便不用陈永仁解释，孙英符几个人心里也明白得很。他们引以为傲的泰湖寨，经营多年的鸿门山，已经被屛石寨的人潜入了。而且，从哨声上来看，潜入的人数绝对不在少数。最坏的结果，便是屛石寨已经全体出动，把泰湖寨给包围了。 虽然以泰湖寨的实力，并不担心会被屛石寨偷袭。但在自家门口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吹嘘着鸿门山的守卫工作，瞬间就被那几道哨声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这孙英符脸都气白了，用力地咬着牙，望着陈永仁的双目中，透露着冷冽的杀意。 “孙寨主还道泰湖寨无人可进，我看未必……”都碰到人家痛楚了，不狠狠地踩上一脚，心里怎么能舒坦呢。陈永仁似笑非笑地看着孙英符，阴阳怪气地哼唧道。 “贤弟莫不是以为带上屛石寨的人，我就留不住你了吧？”听着陈永仁那讽刺般的话语，孙英符也没有发作。阴狠地眯着眼，盯着陈永仁冷笑道。 “以屛石寨的实力，要说硬拼，那绝对不是泰湖寨的对手。”陈永仁脸上毫无惧意，悠然自得地缓缓说道：“但……若是要取某一个人的性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话，陈永仁又拾起了被二猴子扔在地上的长刀，将其倒插在空地上，往后退开了两步。这一番举动，看的孙英符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陈永仁想做什么，便开口问问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孙寨主，请你看好了。”陈永仁故作神秘地回应道。接着，便往寨外的树林张望了一眼，轻轻拍了两掌。 突然间，只听‘咻’的一道破风声隔空传来。众人一个激灵，急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刚一抬头，便见一道利剑划破了黑暗，往寨中疾射而来。 第四十八章 杀心 甚至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道利剑便已掠至眼前，穿过倒插在地上那把长刀刀柄上的圆环，再悄无声息地斜斜没入了泥土地中，离孙英符的脚不过数寸距离。 忽如其来的一箭，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阿弥有，就钉在自己的脚下。孙英符被吓出了一声冷汗，看着仍在颤抖着箭羽，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望着陈永仁，咬牙哼道：“陈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寨主不要误会。”陈永仁饶有兴趣地玩味道：“我只不过想告诉孙寨主一件事，我能来你这，自然也有能力离开……” 叫你丫的给我装，我要真想要你命，你早就嗝屁了。跟孙英符装了这么久的表面兄弟，终于能出一口恶气，得见孙英符被吓地脸色苍白，陈永仁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陈永仁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以孙英符的头脑，也不难明白。有了这支箭的威慑，孙英符还真不敢明着对他动手了，只阴森森地笑道：“陈当家，还真是好手段啊……” “人在江湖走，不得不小心谨慎呀。”陈永仁故作无辜状地抱拳道：“这也只是为了保命的举措罢了，贤兄莫要怪罪。” 刚才还一口一个‘贤弟’叫得那么亲热，现在怎么又改口叫‘陈当家’了？陈永仁心中冷笑不已，你不敢恶心我，我倒要恶心你。 孙英符自出道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还在自家门口，被人威胁到生命。这等羞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尤其是看着陈永仁惺惺作态的模样，更是叫孙英符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意，咬牙切齿地说道：“陈当家，别以为这样……” “屛石寨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没等孙英符把话说完，一边的王石安看情况不对劲，马上出来打断了他的话语，岔开话题道：“没想到，山林中还藏有这等神技的人物。” 就几人所站的位置，距离寨墙足有百步距离。而且对方还是在光线黑暗的树林中，仍能准确无误地射中刀柄上的圆环，对方拥有这种百步穿杨的高手在，就算是处在泰湖寨中，也不见得就能安全。 看孙英符要向陈永仁发难，王石安急忙打岔，说起了恭维话，把气氛缓和了下来。 “这不过是基本操作罢了。”反正吹牛皮也不要钱，看着孙英符不敢对自己动手了，陈永仁开始吹嘘了起来：“我屛石寨十个有九个都能做得到，不过，这小子箭术还不是很过关……回去还得教训教训他才行。” 二猴子看着陈永仁一脸的认真，差点憋不住笑。屛石寨中，能有这等身手的，也就梁天、梁成两兄弟而已。到陈永仁嘴里，屛石寨都人均神箭手了…… 这人脸皮怎就这么厚……王石安自然知道陈永仁是在吹牛，但也没有在这时去说破。摸着额头的冷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屛石寨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陈永仁摆摆手，很是谦虚地笑道。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人一吹起来就没边了呢……王石安一边要拉着要发火的孙英符，一边还要跟陈永仁周旋。当下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主动提出要送客：“这时候也不早了，赶回去还要一段时间。不如，鄙人就安排人送陈当家回去？” 能走当然不想留，陈永仁巴不得马上就离开。当下也没有客气，点头应道：“嗯……我得回去教训一下那群崽子，免得下回射偏了……” 说话间，陈永仁还颇有深意地望了眼孙英符。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场上几个人都一清二楚，却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吭声。 “那……陈当家，请随我来……”王石安坐在前头，给陈永仁引路。 与众人装模作样地道了声别后，陈永仁这才跟在王石安的身后，往寨门的方向走去。 待见陈永仁走远了，刘雄面如死灰地走到孙英符的跟前，怯声道：“寨主……” 没等刘雄把话说完，早已怒火冲冠的孙英符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刘雄的脸上，怒声骂道：“我把太湖债的内务交给你来打理，你都给我干了什么？！” “这……的确是属下疏忽……”刘雄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忍着火辣辣的疼，抽着凉气认罪道。 “废物，全他娘的是一群饭桶。人家都摸到大门上来了，你却还不自知？！”看着陈永仁离去的背影，再想起刚才陈永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就更是叫孙英符心中来气。一脚将地上的黑箭踩在地上，用力碾压着，边安排道：“立刻给我叫人去搜山，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给我把人全逮出来！！” “可是……”刘雄有些为难地看着外头，口齿模糊地说道：“我们人手有限，鸿门山又大。现在又是夜间，这时候搜山，恐怕……” 刘雄话说到一半，就被孙英符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怯怯地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没敢再出声，叫上了身边几个人，便按照孙英符的吩咐去办了。 而在另一边，王石安将陈永仁送到泰湖寨的大门后，便要转身告辞。却被陈永仁一把扯了回来，说道：“这天黑路滑的，山道难走。我又是第一次来，怕不认识路下去，还请阁下再送一程吧。” 面对陈永仁的要求，王石安心里也犯难了。这山道，早就被泰湖寨的人修理得整整齐齐的了，沿路上还有火把照明，怎么就还怕会不认识路下去呢？知道陈永仁心里有别的想法，但这般时候，也不好明着拒绝他的请求，王石安也只得硬着头皮再送陈永仁下山。 走到山脚，将陈永仁送上马车后，王石安这才得以脱身返回寨子。刚走进去，便见孙英符正大发脾气，见到王石安回来，立刻就将气撒在他的身上：“军师，你刚才干嘛要拉着我？要不然，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杀他，轻而易举。”王石安算是比较沉得住气的，即便是在面对盛怒的孙英符，也没有显得气躁。耐着性子解释道：“但如果人死在我们寨里，会败坏寨主名声。可要是死在外面……可就怨不得我们了……” “军师……好主意……”本来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孙英符，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明白王石安的话，微微眯起眼，冷冷地笑了出来。旋即，又高喝一声，唤来左右，再度吩咐道：“你立刻带几个身手利索的弟兄，去把他拦下来。他刚上马车，应该还走不远，你们立刻乘快马追击。” “记住……一定要提着他的头回来见我……” 第四十九章 抢劫 吩咐下来后，旁边的人便带着十余人带上家伙，快步走了出去，准备追击已经下山的陈永仁两人。孙英符沉着脸，望着寨门的方向，转而又向王石安问道：“军师，我们的人能不能追上？” 对这决定，王石安也没有异议，听到孙英符的疑问。王石安早就有所准备了，淡然笑道：“寨主尽管放心，我已经吩咐车夫，他们走不快的……” “那就好……”孙英符的脸色阴霾，狞笑出来：“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也容你不得……” 说话间，那十余人已经骑上了快马，吆喝一声，扬着马鞭，冲出了寨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在此时，虽然已经出了泰湖寨。但马车上的陈永仁还是感到惴惴不安，即便是在往屛石寨的方向赶去，可陈永仁仍旧不能感到心安。 思索了片刻后，对身边的二猴子悄声问道：“猴子，你会不会赶马车？” “要是这都不会，那当什么土匪……”二猴子有些好笑地看着陈永仁，笑道：“这可是咱看家本事啊。” 陈永仁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了。他们是土匪啊……杀人越货，是他们生存的基本手段，要是马车都不会赶，该干毛的土匪……一念罢，陈永仁自嘲一笑。考虑的事情太多，都把他们的职业给忽略了。 既然二猴子会赶车，陈永仁立马下令道：“想个办法，把这马车抢过来，我们自己走。” “这还不简单？”看陈永仁忧心仲仲的模样，二猴子倒觉得他顾虑太多了。不过，既然是陈永仁的吩咐，二猴子也没想太多，轻松地笑了出来。说着话，便从长靴子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像是小孩炫耀着玩具一般，在陈永仁面前晃了两下，嘿嘿一笑：“姑爷，看我的。” “你咋还带着这玩意？”二猴子还藏有这一手，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惊讶。这厮看似对世事懵懂，还挺有危机感的，出门居然还带着匕首。 听到陈永仁的提问，二猴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干笑着，摸着脑袋解释道：“这……是我在那里面看到的，觉得好看，就给顺过来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顺走人家的东西，而且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陈永仁一直就在二猴子身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这货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插科打诨，没想到还有这么强的业务能力，陈永仁还真有些看低他了。 有了家伙壮胆，陈永仁也放心了不少，催促道：“快去办，不要拖太久。” “姑爷，你看好了。”二猴子低声回应着陈永仁，得意地笑了声。作为一名土匪，对这事再熟悉不过了。 一言罢，二猴子便提着匕首摸了出去，缓缓掀起了车帘。赶车的马夫似是察觉到了车厢的动静，也不疑有他，连头都没回，专心地赶着马车，提醒道：“兄弟，在车里坐好就行了，很快就能送你们回去。” 此时的二猴子，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始终冷着脸，凌厉的眼神，就连陈永仁看了也有些发怵。 只见二猴子一言不发，趁那马夫毫无防备之时。忽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没等马夫反应过来，二猴子已经贴上了他的身后。月光下，泛着寒芒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兄弟……有话好说。”这马夫能在土匪寨里混，自然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挟持住后，也没有显得太惊慌，忙出声说着好话，让二猴子冷静下来。 但二猴子现在却没管他那么多，难得能有在陈永仁面前表现的机会，不干的漂漂亮亮的，岂不丢人？ “谁跟你是兄弟。”这人是泰湖寨的，二猴子对着他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二猴子干土匪出身，对这事也不陌生。没给人商量的余地，阴狠着脸，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把车下来！！” “是……是……”脖子被刀夹着，那马夫也不敢有别的小动作。服服帖帖地听从二猴子的命令，一扯缰绳，将马车勒停。 “下车。”待马车停稳，二猴子立马又推搡着马夫，让其下车。 小命拿捏在别人的手里，除了听命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那马夫怯声回应着，便跳下了马车。二猴子紧随其后，也跟着下了车，刀子始终对着马夫，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见二猴子得手了，陈永仁也钻出了车厢。本以为马车到手，已经大功告成了，但没想到二猴子还有下一步的动作，只见其再度冷声命令道：“把身上的衣服全给我脱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本来好端端的一场抢掠，在二猴子说出这句话后，就有些变味了。 不知道二猴子想做什么，在这关头上，陈永仁也没好去问，只得留在车上，看着猴子的动作。 马夫小命堪忧，也不敢违抗二猴子的命令。三四十岁的大男人，哭丧着脸，在两人的注目下，脱了个干干净净。 看那人被扒了个精光，仅穿了条大裤衩，赤条条地缩在原地。料想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二猴子这时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冲着马车上的陈永仁叫唤了一声：“姑爷，过来搭把手。” 怎么还有我的事？陈永仁心里纳闷了，这抢劫不是他们的专业么，咋又还把自己也拉下去了。心中虽是不解，但见二猴子要帮忙，陈永仁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姑爷，把这人手脚绑起来。”说话间，二猴子边努着嘴，示意陈永仁用马车刚刚接下来的腰带。 陈永仁会过意来，手里拎着腰带，看着已经被扒光的车夫，心里很是为难。但为了保险起见，也只得按二猴子的话去做。 心里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陈永仁还是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将其手脚全都绑上。 做好了这一切，确定他一时半会挣不脱后。二猴子这才收起了匕首，像是炫耀着自己的成绩一般，得意地卖弄道：“姑爷，马车是咱的了。” “得了，快走吧。”绑住了马夫，陈永仁便催促着二猴子赶快启程，以免会遇到追兵。 “得嘞。”二猴子也不耽误，一把捞起地上的衣物，跳上了马车。 看二猴子动作这么娴熟，想必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得到现在，陈永仁才终于明白了，这厮身上的衣服，就是这么来的…… 第五十章 追兵 跑路要紧，陈永仁也没功夫去吐槽二猴子的恶趣味。登上马车后，随着二猴子的一声吆喝，马儿拉动着车厢，再度行驶了起来。 现在才算得上是彻底摆脱了泰湖寨的人，即便如此，陈永仁还是有些担心，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不多时，那个被他们遗弃在路边的马夫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二猴子似是看出了陈永仁的担忧，赶着马车，便问道：“姑爷，你怀疑他们会追上来？” “这个还要怀疑？”陈永仁回笑一声，应道：“在他们看来，我已经成了一个威胁。只是，在寨子里，他们不好动手。但只要我们走出鸿门山，他们也就不用为我们的安全负责了……” 这一点，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得很。如果他是孙英符的话，也会这么做。先体面地将人送出去，再在半路截杀。如此一来，即便是自己死了，也是死在路上，跟他泰湖寨没有丁点儿关系。 所以，陈永仁才会让二猴子把马车给劫了，自己跑路。目的，就是为了彻底甩开泰湖寨的人。 然而，现在天色已暗，道路又崎岖难走。即便是坐在马车上，速度也快不起来。如果对方真有心要追杀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是以，陈永仁才会不安地频繁观察后方的动静。 “那咋办？”经由陈永仁的讲解，二猴子也明白现在两人的处境了。但二猴子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又问起了陈永仁来。 “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们是循着原路返回的，如果泰湖寨的人要追击，也必定是跟着这条路来找。 “路倒是有……”二猴子思量片刻后，给出了答案。却又显得有些为难，道：“但都是小路，走不了马车……” 这的确是个问题……陈永仁思索片刻，驾着马车跑，目标太大，很容易就被对方发现。但要是弃了马车，徒步走也走不远…… 正当陈永仁两头为难时，看着前头奔跑的马儿，顿时眼前一亮，问道：“二猴子，能不能把马车卸下来，咱们骑马走？”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二猴子面露难色，看了眼陈永仁，为难地应了声：“但是没有马鞍，姑爷又不会骑马……” “你能驾驭得住不？”两人骑一匹马，理论上是可行的，电视剧上不经常出现这种场面么。陈永仁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那‘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画面了。 “那必须的。”听陈永仁都这么问了，又怎么能认怂。二猴子挺着胸膛，得意地说道：“我的骑术，在寨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那就成，马上动手，别耽误了。”既然二猴子都这么有信心，陈永仁也不犹豫了。 当下便让二猴子停下马车，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慢慢解绳子了，直接一刀切。把马车卸下来后，在二猴子的帮助下，陈永仁先爬上了马背。有二猴子牵着缰绳，也不怕马儿会乱跑。 紧接着，又见二猴子一手撑着马背，轻喝一声。猛地跃起，也跟着窜上了马背。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让陈永仁都有些惊讶。 “姑爷，坐稳了。可别乱动，不然马会失控的。”二猴子坐在后面，攥着缰绳，跟陈永仁提醒了一声。接着，又给陈永仁讲了几句骑马要注意的事项。 待陈永仁都听明白了，这才开始驱动着马儿前行。 不得不说，陈永仁坐在马上，多少还有些怵头。不过，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有二猴子在后面驾驭着，陈永仁也没有太担心。听从二猴子的教导，用双腿夹着马腹，稳住身形。 直到这时，陈永仁才知道，骑马还是一个技术活，不是坐上去吆喝一声就行了的。双腿夹得紧一些，马儿吃痛，会加快奔走。但如果夹得松一点，又容易掉下去。 一开始，陈永仁不得要领。加上又没有马镫借力，为了避免坠马，用力夹着马腹。致使马儿撒开脚丫子就跑，陈永仁抓着马脖上的鬃毛，安稳得很。倒是后面的二猴子，差点给颠了下去。好悬抓着缰绳，将马儿勒住，才没掉下去。 还好二猴子是真有两把刷子，说他骑术好，也不是在吹牛。勒住了马儿后，驾驭着马，让其踏着小碎步前行着。待陈永仁逐步适应了马背，慢慢地掌握了要领，这才开始加速前行。 “姑爷真不赖啊，学得挺快的嘛。”看陈永仁没一会就已经像模像样了，二猴子称赞道。 “别磨蹭，抄小路走。”有二猴子在后面指导，陈永仁没多久就基本掌握了骑马的技巧。但苦于没有马镫，陈永仁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的，也没有心情跟二猴子磨嘴皮子。 二猴子应了一声，便拽着缰绳，调整了方向。驾驭着马儿，拐进了边上了一条小路，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而就在陈永仁两人驱马离开后不久，一小队人骑着快马，追到了被遗弃在路边的马车。 “骑马走了……”领头的汉子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又见拉车的马不见了，一下子就判断了出来。 “怎么办，人跑了？”其身后一个跟班提声问道。他们是奉命出来追杀陈永仁的，要是没见到他人，就没办法回去交差了。 “他们两个人，只有一匹马，肯定走不快。”领头人下了马，打量着被割断的绳子。又望着漆黑的前方，沉声道：“你先回去禀报寨主，我们接着追！！” 一言罢，队伍分作两股。 一人转身后撤，往鸿门山的方向赶去。剩余的十几个人，则继续循着路，快马加鞭地追赶着。 与此同时，抄小道返回的陈永仁忽然不知身后的事，心里正暗暗叫着苦。要知道骑马这么辛苦，打死他都不会放弃马车。之前还在诉苦说马车颠得厉害，但那顶多就是辛苦，现在简直就是要命。 这马儿奔跑的过程中，马背起伏不定。又没有马鞍、马镫等马具，陈永仁几乎是整人都贴在了马上。随着马背的上下颠簸，不停地摇晃的，让他感觉蛋都要碎。 由此可见……古人生育率低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为了减轻痛苦，陈永仁分散精神，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五十一章 归家 “姑爷，你还好吧？”陈永仁一直不说话，二猴子都有些担心起来了。 “少废话，快点赶路。”陈永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都快被颠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可二猴子却跟没事人似的。驾驭着马儿，还有余力跟自己扯淡。 “第一次骑马是这样的。”看着陈永仁的窘态，二猴子反而笑了起来，安慰道：“过会习惯就好了。” 他娘的，这也能习惯得了？陈永仁心中暗暗叫苦，这都不是人能受的罪了。跨坐在马背上，又没有马镫借力，陈家老二都要报废了。陈永仁忍着痛苦，连话说都没什么力气了。憋了好久，才问了一句：“还有多久才能回到？” “咱们抄的是近道……”二猴子打量着四周环境，估摸着说道：“要回到寨子的话，起码也得一刻钟。” 一刻钟……陈永仁痛得牙齿痒痒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到一刻钟了…… 没回到寨子之前，他们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就算是再辛苦，也得忍下来。陈永仁心里这般想着，也就只能委屈一下陈家二哥了…… 在黑夜中疾行，还好又月光照明，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能见度。因走的是小道，两边树木又茂盛。一路上，陈永仁都不知道多少次险些被树枝刮落了。担心会被后面的追兵赶上，还一直没敢停下来休息。 足足撑了十几分钟，他们才从树林中冲出来。眼看着前面就是熟悉的洛碧山，陈永仁感动得连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苦撑了这么久，可算是见到希望的曙光了。 陈永仁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那曾经把他囚禁过的土匪寨是如此的亲切。 知道陈永仁不习惯骑马，二猴子也没耽误。看洛碧山就在眼前，再度扬着马鞭，驱使着马儿加速前行。 当他们靠近洛碧山时，却见山脚下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都举着火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该不是跑我们家门口来堵人了吧？”一路受苦不轻，陈永仁都快丧失思考能力了。看见那火光，还以为是泰湖寨的人在这里堵他们。 “不是。”二猴子眼尖，很快就认了出来：“是温叔，咱们的人在等。” “那就好……”陈永仁长处一口气，得知是自己人在迎接，这才放下心来。去了一趟泰湖寨，闹得自己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不多时，两人驱马赶回了洛碧山的山脚。众人见陈永仁脸色不太对劲，二猴子刚喝停马匹，立刻就围了上来。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温叔走在前头，二猴子下马后，马上出手扶着陈永仁，以免他掉下来。 “没事……”陈永仁苍白着脸，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作出回应。 但见二猴子一个翻身，动作利索地跃下马，顿时就叫陈永仁心里不平衡了。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他却一点屁事没有……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陈永仁从马背上扶了下来，陈永仁在马背上颠了这么久，腿都快抽筋了。落到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见陈永仁面色发白，可身上又没有明显的伤口，不像是被人所伤。温叔也不知道陈永仁到底是什么了，便将二猴子拉了过来，问道：“二猴子，发生什么事了？” “没啥事……”二猴子挠着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就是……姑爷他不会骑马，这一下子遭不住而已……”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陈永仁，还在担忧着他身体状况的众人便哄笑了起来。土匪寨里，还不会骑马的人，除了女人以外，也就他陈永仁一个了。 不过，与之前的嘲笑不同。这一次，大伙都是善意的笑声，没有嘲讽的意思。 听着大家伙的哄笑，陈永仁有些尴尬地回笑着。倒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在遭受那么久的苦难后，还没缓过劲来，到现在也没回过气。 “都笑啥笑。”陈永仁不说话，但温叔却站了出来，扶着陈永仁，冲着众人吼道：“咱姑爷是儒生，读书人。不会骑马很奇怪么，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们似的，只会骑马打架。都给我滚，散开了。” 将人群都喝退后，温叔搀扶着陈永仁，又问道：“姑爷，没大碍了吧？” 陈永仁苦笑一声，应道：“无妨，休息一会便好……” 说话间，人群又攒动了起来。抬眼往前方看去，见柳千曲挤过人群，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柳千曲似乎刚刚才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陈永仁无精打采地被温叔扶着。还以为他遭到攻击，走上前来，便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看柳千曲来了，陈永仁立马来了精神。一把挣脱开温叔的手，朝柳千曲走去，便叫唤道：“千曲……” 温叔一怔，这姑爷刚才还病怏怏的，怎么突然间又有这么大力气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永仁挣开了。 陈永仁双腿还没恢复力气，才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就栽了下去。亏得柳千曲反应够快，在陈永仁倒地之前，将其扶住。看陈永仁这模样，也不像是装的，柳千曲心中一紧，忙再提声追问：“你没事吧？” 美人入怀，闻着女儿家身上独有的体香。陈永仁都快有些陶醉了，浑然忘记了身上的酸痛。装作委屈的模样，紧紧地抱着柳千曲，哼声道：“有事，大事……我受了重伤。” “哪儿受伤了？”听闻陈永仁受伤，柳千曲心里顿时就乱了起来。被一对咸猪手抱着，也丝毫没有察觉，只顾着查看陈永仁的身体，看哪里有伤口。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不不对劲的地方。 这蛋疼的事……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啊……陈永仁也犯难了，虽然想跟柳千曲卖个惨，但负伤的部位也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支支吾吾地哼了半响，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柳千曲这身段，舒服得很…… 见陈永仁不说话，柳千曲便将目光放在了二猴子身上，想跟他问个明白。但看二猴子正憋着笑，连带着一边的温叔也是这副神情。看了一圈周围，旁人都看着自己发笑。再低头见陈永仁好端端的，脸上也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还一脸的享受。 直到这时，柳千曲才反应过来，这登徒浪子是在趁机揩油。明白陈永仁的用意后，柳千曲气得小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抬手将陈永仁推了出去，恨恨地跺着脚，啐道：“无耻！！” 第五十二章 我脱 陈永仁还沉醉在柳千曲的怀里，没想到会被她忽然推开。下意识地想要迈出腿来保持平衡，但刚一动脚，又扯到了痛楚。停下了动作，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个趔趄便倒了下去。又被温叔扶起，询问着有没有受伤。 被自家媳妇嫌弃，这可闹了个大笑话。惹的众人又再度哄笑了起来，但陈永仁与柳千曲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大家伙也权当是这两人在打情骂俏，没往心里去。 陈永仁尴尬地笑了笑，忙回应道：“没事……没事……” 这下子，柳千曲也纳闷了。看他明明没有伤，怎么轻轻一推就把他给推倒了？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想起刚才陈永仁的行径，再加上众人的哄笑。让柳千曲的脸也挂不住了，没再理会陈永仁究竟是真有伤还是假装病，忿忿地哼了一声：“活该！！” 说完话，也没管陈永仁了，小腰一扭，便往寨子的方向走去。 “不就是抱一抱嘛，大小姐至于这么生气么。”二猴子有些纳闷地说道。毕竟两人已经结为夫妻，搂搂抱抱的，也实属正常，怎么大小姐的反应就这么大呢。 陈永仁暗叫一声糟糕，说到底他跟柳千曲还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要给人看出来了，他在寨里的地位恐怕就不保了。忙打着哈哈，解释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脸皮一样厚么……” “也是……”二猴子干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道：“大庭广众的……” 打趣几句过后，场面上再度安静了下来。温叔扶着陈永仁，望着他们回来的方向，疑惑问道：“姑爷，在泰湖寨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你们二人骑马回来？” 出发前，陈永仁两人还是风风光光地被人接走的。怎么到了晚上回来，就闹得这么狼狈，还是两人同骑一马，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了。 “说来话长，待后再议。”静下心来后，陈永仁轻叹一声。但事情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陈永仁便索性没有立刻给众人解释，转而问道：“其余的那些兄弟呢，都回来没有？” 相比起自己，陈永仁还是更担心那些埋伏在树林里的弟兄。要是有他们在外做接应，陈永仁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能走出泰湖寨。 只是，陈永仁能依靠他们，上演一场狐假虎威。让孙英符忌惮自己，不敢名目张当地对自己动手。可依那家伙的脾气，埋伏在外的弟兄可能就没那么容易就能走脱了。 “时间还早，他们又没有代步工具，应该还得晚些才能回来。”温叔也在同样担忧着那些兄弟的安危，遥望着漆黑的前方。转而，又回过头来，提议道：“姑爷，不如你先回去歇息，我带人在这里等候他们。” 陈永仁很想留下来，等候着他们的英雄回归。但在马背上折磨了这么久，让陈永仁双腿发软，连站着都需要人扶着。就没有再逞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温叔立马安排了几个人，扶着陈永仁回去。 被几个人搀扶着，往屛石寨的方向走去。这一段山路，并不算长，但在陈永仁眼里，却堪比天堑。每走一步，都扯着腿间的伤痛。一边走，一边咝咝抽着凉气。 好不容易回到寨子里，被扶进议事堂中。坐下来，放松了双腿，缓了好长一会，陈永仁才感觉活了过来。旁边的二猴子放心不下，一直守着陈永仁，问道：“姑爷，要不要我扶你进房？” “我还没弱到这地步。”看见二猴子，就叫陈永仁心里不平衡。大家都骑在一个马上，怎么他就屁事没有，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但这厮马术确实有些过人之处，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能平安回到这里来。陈永仁心中虽是不爽，但也没有表达出来，摆摆手，说道：“你也累得够呛，回去休息吧。” “姑爷，你这没事？”看陈永仁腿都哆嗦了，二猴子实在是不放心。 “别扯废话，快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儿呢。”这也算得是什么大伤，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陈永仁便没有留下二猴子。 陈永仁一再坚持，二猴子只得起身告辞。二猴子走后，陈永仁瘫在椅子上，揉着酸软的大腿，歇了好长一会。感觉双腿渐渐恢复了力气，扶着桌子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匆匆洗簌一番，冲刷掉身上的灰尘与酒气后，这才返回房间。 一进门，见柳千曲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纸笔，像是在写东西。走进一看，才发现那纸上画着一个小人，柳千曲似是负气般地握着毛笔，猛戳着那小人儿。也不知道这妞是哪里来那么大的火气，毛笔在她手里，毛尖都给戳成花儿了。 纸上没写名字，但陈永仁也知道，那画的就是自己……少见柳千曲会露出这么可爱的一面，陈永仁当即便笑了出来，问道：“不就是抱了下嘛，至于么……” “你这色胚，还有脸跟我说话？”柳千曲这会像是真动了肝火，见陈永仁进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忿忿地回应道。 “得，不说就不说。”柳千曲正气头上，陈永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去招惹她，转身往自己的小床走去，边道：“你慢慢戳，我先回去躺一会。” 柳千曲没有回话，只恨恨地瞪着陈永仁。而后者，对此也早就习惯了。缓步走到床边，艰难地靠坐下来，想要查看一下腿上的伤势，便解开裤头带。 本来还一直戳着小人的柳千曲看见这一幕，腾地便站了起来，惊声问道：“你想干嘛？” 陈永仁像是早就料到了柳千曲的反应一般，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反声问道：“脱裤子还能干嘛？” “你敢？！”看陈永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柳千曲立马从床头上抽出了长剑：“你敢在这房间里做这下流事，信不信我杀了你。” “要杀你早就杀了。”这种威胁的话，说来说去，也不见她腻。陈永仁死猪不怕开水烫，摆着无赖的态度，又道：“想看就看，不爱看就转过头去，别挡着灯光。” 说着话，陈永仁还真就哧溜一声，把裤子给褪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暧昧 这柳千曲虽然是在土匪寨里长大的，但还从没见过男子如此隐私的部位。也没想到陈永仁还真敢当着她的面脱裤子，呀的一声，连忙转过身去，咬牙启齿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哎呀，要杀就赶紧动手吧，给我一个痛快。”张口闭口都是要杀要剐的，陈永仁都听的耳朵起茧了，也没放心里去。借着昏黄的灯光，查看着腿上的伤势，哎呦地痛呼了两声，又道：“要是不杀我，就给我找点药来。” 药？！这说的又是哪一出？柳千曲心中生疑，陈永仁看似状态的确不佳。但身上又没伤，要药做什么？现在脱裤子，貌似也不是在故意调戏自己。 听陈永仁话语间也没有轻浮自己，柳千曲深呼一口气，壮了壮胆。缓缓转过身去，双目快速一瞥，往陈永仁那边看去。 见他当真是脱下了长裤，但里面还套着一件裤衩，算不上不得体。再看他双腿两侧，淤青了一大片，这才明白他为何要用药。 “你怎么伤着这里了？”怪不得陈永仁先前一直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哪里受伤了，原来是伤着这里，没好意思说。 “唉……”陈永仁看着腿上的淤伤，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别人骑马那么威风，怎么我骑马，还得丢半条命？” 看陈永仁果真是有伤在身，先前的失礼，也情有可原。如此想着，柳千曲心里就已经原谅他一大半了。再听到陈永仁这自怨自艾的话语，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会骑马，硬要骑。” 说着话，柳千曲便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药瓶，远远地抛了过去。 陈永仁接着药瓶，边给自己涂着药，边忍痛哼哧哼哧地说道：“今晚要不是骑马走，我就死在路边喂狼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听陈永仁的话，像是经历过不少事情。却从未听他说起过，到这回，柳千曲才问了起来。 要放在平时，陈永仁必定大吹特吹，好好地在柳千曲面前卖弄一番。但现在，他是真的有心无力。双腿的酸疼，加上颠簸了一晚上，骨头都快要颠散架了。索性便一切从简，千言万语简写成一句话：“他们想要拉拢我，但我拒绝了。然后我走了，怕他们追杀我，就骑马跑……” 柳千曲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到最后才明白，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感觉像是被陈永仁戏耍了一般，让柳千曲恼怒不已。正想要发火，却见陈永仁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疲惫之色，再看他腿上的伤势。 即便他没有明说，以柳千曲的聪慧，也不难看出陈永仁今晚前往泰湖寨，定时凶险万分。若不然，他也不会闹得这么狼狈，还要冒险骑马赶回。 想到这里，柳千曲的火气也就消了下去。愣神间，忽见陈永仁将药瓶子又抛了回来，还好柳千曲反应够快，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再看陈永仁艰难地提着裤子穿回去，柳千曲一怔：“你这就好了？” “好了。”陈永仁提着裤子，边应道：“都涂完了。” “这是淤伤，你以为抹上去就行了么？”得见陈永仁像是没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柳千曲当即就不乐意了。 “那能咋办，一碰就疼得要死。”陈永仁也无奈，他也知道淤青要用跌打酒去搓才能散淤。就这情况，要他自己去搓淤，这不是要他的命么。反正也死不掉，抹点药就成了。 “你这样，要多久才能好。”陈永仁压根就没重视身上的伤，这让柳千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拎着药瓶，往陈永仁的床边走去：“我来帮你。” “你要干嘛……别啊……”要在以往，柳千曲能主动靠过来，陈永仁开心都来不及。但是现在，在陈永仁眼里，这柳千曲就跟洪水猛兽似的，吓得陈永仁连连求饶：“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了啊……” 这话一出，陈永仁心里觉得甚是别扭……一般情况下，这种话，不是应该女人叫的么…… 但柳千曲压根就没理会陈永仁的叫唤，警告道：“你要敢叫，我一定叫你好看……” 说话间，柳千曲已经坐在了陈永仁的床边，幽幽地望着陈永仁腿上的淤伤。眼看着是反抗不了柳千曲了，想跑也没力气跑。陈永仁只得认命，连忙抓着枕头咬着，生怕会叫出声来，被这小妞折磨。 柳千曲以前虽然也帮寨里的兄弟敷药，但在这么隐私的部位，也还是头一遭。但话都说出去了，也由不得她反悔。思索间，柳千曲鼓起勇气，小手掌摁在了陈永仁的大腿内侧，缓缓用力揉搓着淤伤。 不得不说，柳千曲的手法的确很娴熟。力道轻缓有度，给陈永仁推揉着伤处。 两人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但陈永仁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享受啊。这压根就是折磨，比杀了他还是难受。 陈永仁痛的想要大叫出来，但有柳千曲的警告在前，也不敢哼出声来。用力地咬紧着枕头，呜咽呜咽地叫着。 而在此时，刚刚将那十几名弟兄迎接回来的温叔，正好要来通报一声。领着二猴子几个人走到陈永仁的房门前，抬手想要敲响房门，就听到里面陈永仁的呻吟声。 几个大男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旋即便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误以为陈永仁是在行房，温叔几人，不便打扰。但为了让陈永仁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几个男人叫唤了一个眼神，很有默契地没有做声。听着陈永仁的哼哧声，忍着笑，默默地在门前等着。 我这也是为了能尽快通知姑爷，绝对不是有意偷听……温叔是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的。 而在房内，陈永仁感觉都快要疼晕过去了，足足被折磨了一刻多钟，才终于熬到结束。柳千曲碍于心里压力，加上给揉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着粗气道：“好了……” “可算是好了……”陈永仁早就已经汗湿了衣衫，脸上的汗都懒得去擦。柳千曲一走，整个人就失力般瘫在了床上，呼呼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差点给你整虚脱了……” “你这身子也太不禁折腾了。”柳千曲有些鄙夷地哼道：“这样就受不了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下次你躺下面试试。”说着话，陈永仁就不乐意了，立马就反驳道。 “温叔，咋在下面比上面还累？”二猴子听着里面的对话，顿时就不解了。二猴子未经人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照理说，不是上面的才累嘛…… “等姑爷给你找个媳妇，你就知道了。”温叔压着嗓子，在二猴子耳边低语道。 这几人，本来就一直憋着笑。再听温叔与二猴子的话，其中一人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啊。”陈永仁刚提上裤子，就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下意识地便叫了一声。 见被发现了，温叔急忙正了正脸色，又冲着身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安静。轻咳一声后，这才敲响了房门，正正经经地回报道：“姑爷，弟兄们都回来了，一个不落。” “那好，让他们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出去。”听到是弟兄们回来了，陈永仁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披上外套就要下床。 “姑爷，不必了。”温叔忍不住又露出了笑脸，应道：“你今晚也累了，明天我再叫弟兄们过来吧。” “呃……”今晚也的确是累得够呛，再经过柳千曲那小妞的摧残，现在腿上都没有恢复力气。陈永仁也就没再坚持，应声道：“也行吧……明早叫他们过来议事堂集合。” “姑爷，你今晚就好生歇着，咱明天给你找点东西回来补补身子。”温叔说完这句话，几个人又开始窃笑了起来。 “好，那先多谢温叔了，都回去休息吧。”陈永仁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完完全全误解了刚才的叫声，心里感到万分的欣慰：可算是没白对这群人好…… “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温叔几人道了声别，匆匆走出议事堂。刚走出门口，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房中的陈永仁还在纳闷，弟兄们都平安回来是个好事，但至于这么开心么…… 第五十四章 潜力 没去在意温叔他们何故发笑，陈永仁舒坦地躺回了床上。柳千曲的摧残虽然让他吃了不少苦，但双腿确实渐渐恢复了力气，没有刚才那种酸麻感了。 陈永仁撇过头，看着柳千曲的背影，轻笑出来，沉声道：“千曲，谢了啊……” 刚洗完手的柳千曲，怔怔地看着水盆中的倒影。陈永仁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更是提醒了柳千曲。回过神来，小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啊…… 小女儿家的心态，让柳千曲羞涩难当，也不知该如何回应陈永仁才好。转念一想，也不能在他面前露怯，便硬着头皮，故作大方的哼道：“谢什么，要不是看你对屛石寨还有点用，我才懒得管你。” 这妞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一个样……陈永仁正奇怪着，刚才还好端端，怎么忽然又发脾气了。望见柳千曲红彤彤的小脸，旋即便明白过来，这妞是害羞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被摸的是我，受苦的也是我，我才是受害人啊……心里虽是这么想，但陈永仁也蠢到把这种话说出来，不然柳千曲非当场把暴走不可。他也能理解柳千曲现在的心境，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不像自己一大老爷们，任摸任搓…… 陈永仁也不敢在这时候去调笑柳千曲，免得这妞恼羞成怒，拿自己撒气。伸着懒腰，哼唧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 “少给我说漂亮话。”柳千曲不吃陈永仁这一套，负气般地坐回大床上，背对着陈永仁，又警告道：“今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又是喊打喊杀的，这妞都不腻的么……陈永仁也无语了，折腾了大半宿，也没有精力跟柳千曲扯淡。随口应了声，便沉沉睡去了。 陈永仁久久没有回应，柳千曲壮着胆子，回过头来。却见陈永仁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陈永仁，忿忿地握着小拳头，哼道：“木头！！” 一夜旖旎过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一碰面，也没有多说什么。陈永仁识趣地对昨晚的事情闭口不谈，便权当是做了一场梦。 不过，也多得柳千曲的帮忙，让陈永仁恢复很快。睡了一觉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虽然走路还是有些别扭，但不至于像昨天那般艰难。 用过早饭，走到大堂，见温叔已经领着领着十几个人在堂中等候了。陈永仁先跟众人打了招呼，却见这些人都用一种极为暧昧的神情看着自己。 “姑爷，昨晚休息可好？”见陈永仁出来，温叔当先回应，关切地问候一声。 “呃……挺好的，已经没啥事了。”陈永仁不疑有他，活络着双腿，虽然还有些酸疼，但已经不碍事了。 “那就好，姑爷身子单薄。不像我们这些山里汉子，皮糙肉厚的。”温叔甚是关怀地叮嘱道：“还得多注意身体呀，可不能太劳累了。” “多谢温叔关心。”这些人，怎么忽然间这么在意自己身体了。不就是骑马累着了么，用得着这么紧张么？陈永仁心里还纳闷着，但也没有往深处去想。客套了几句后，又将目光放在了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见昨天安排出去的弟兄都整整齐齐地回来了，很是欣慰地笑了出来，问道：“你们昨晚撤离，没遇到什么事吧？” “他们倒是想抓住我们，还派了不少人搜山。”梁天嘿嘿一笑，回应道：“但想抓住我们，哪有这么容易。” “干得很不错。”陈永仁赞赏地看着场上的十余人，拍着几人的肩膀，对他们的能力表示肯定。 这批人，身手敏捷，且善于藏匿潜行。如果能培养起来的话，日后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尤其是梁天、梁成这对箭术高超的双生子，以昨晚孙英符的反应上，他们的箭术定然已经超越了常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孙英符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会显得那样的惊讶。 如果能运用好这股力量的话，那他的生存保障将得到极大的提升。关键就在于，这些人，应该要用在什么地方…… “姑爷、姑爷……”正沉思中，温叔的一声轻唤。陈永仁回过神来，又听温叔问道：“姑爷，你们在泰湖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兄弟们说说？” 差点把这茬给忘记了……陈永仁一拍脑袋，自打从泰湖寨回来后，就没跟人提起过，他们自然会在意。陈永仁收敛了心神，斟酌一番言语后，才缓缓将在泰湖寨发生的事情经过叙说出来。 当然，经过陈永仁的口，必然是添盐加醋地往大里说。尤其是突出了泰湖寨寨主孙英符与纵横名嘴王石安的险恶用心，讲述着他们如何如何威胁自己，而后自己再如何化解，其中内情一一道出。 直听得温叔等人冷汗直冒，在为陈永仁处境感到担心的同时，也在愤恨着泰湖寨的狼子野心，再由衷地为陈永仁机警地化解难关，而感到高兴。 陈永仁像个说书人似的，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被他说得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在陈永仁声情并茂地讲述下，在场众人都听了入迷了一般，暗暗为陈永仁捏了把冷汗。 虽然明知道陈永仁平安归来，但期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还是叫他们心惊不已。 讲到最后，陈永仁说得口水都干了，囫囵吞了两口茶水，作着最后的总结道：“那泰湖寨实在太小看我们屛石寨了，靠那些哄小孩的玩意就想让我们为他卖命，可笑。” “对！！”温叔听的也是义愤填膺，脾气上来了，一拍桌子，怒目道：“屛石寨的汉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蝇头小利就动心。” “咱们弟兄上山结寨，为的是什么？！”陈永仁不失时机地再补充道：“不就是为了，不再被强权压榨，不想再被他们迫害么？！咱们，无非就是想活出自己的活法，活得像个人。而泰湖寨，想要用那一丁点优待条件，就让咱屛石寨的弟兄为他卖命，妄想！！” 第五十五章 地盘 陈永仁虽然没当过土匪，来这时间也不长。但说的话，却句句说到了他们心坎里去，很容易就引起他们的共鸣。温叔听罢，更是豪情汹涌，竖着大拇指，称赞道：“姑爷说得极是。姑爷上山时，我还道不过是个读书人，有些瞧不起。现在想来，当真是我眼拙了。” “温叔，你过奖了。”陈永仁谦虚地抱拳道：“我始终还是晚辈，对道上的事也不甚了解，以后还得多仰仗温叔帮衬。” “只要姑爷吩咐下来，定不会推脱。”温叔说得兴起，拍着胸膛保证道。 “好，只要有温叔这句话便行。”有了温叔的承诺，陈永仁也放下心来。这山里人都是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的汉子。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绝对不会收回来。既然如此，陈永仁也不能辜负了这番热忱，发誓道：“我答应过你们，要带着你们走出深山，不让世世代代都窝在这山沟沟里，让你们堂堂正正地活着。我说到，做到！！” “姑爷，咱信你！！”温叔激动地握着拳头，高声吼道。 “咱信你！！”被温叔的话带动着，场上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呼道。 “我绝不辜负弟兄们的信任。”陈永仁眼神坚毅地扫视了一圈，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 他说的这番话，并非只是单纯地为了吹嘘自己的事迹。更重要的是拉动屛石寨的人对泰湖寨的仇恨，只有把泰湖寨说得十恶不赦，才能避免寨中的兄弟受到对方的蛊惑。只要拉起他们对泰湖寨的仇敌心态，那无论他们说什么，屛石寨的人都听不进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寨中不同的声音。以免泰湖寨在背地里使阴招，分裂屛石寨的凝聚力。 再者说，如此一来。也能极大程度地煽动众人的情绪，使得他们共同抗敌的决心更为坚定。 口号叫得很响亮，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以现在屛石寨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撼动得了泰湖寨的根本。头脑冷静下来后，温叔便开口问道：“姑爷，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陈永仁也明白这点，突然间被泰湖寨盯上了。这跟西田寨不是可不是同一个段位的，一个处理不好，非但没有让寨中团结起来，反而会让他们产生怯战心理。毕竟，两个寨子之间的实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沉吟了片刻，陈永仁这才开口，吩咐道：“梁天、梁成，这些兄弟就归你们管。以后专门负责性质比较特殊的任务，如果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直接跟我提。” “明白。”双胞胎很爽脆地就应承了下来，看了一圈周围人，将所有人的面孔都记了下来。 “你们就先退下去。”陈永仁再安排道：“此事先不要声张，等我开公开声明。另外，你们再留意一下，看寨里有没有人在制造谣言。如果发现有对寨里不利的言论，立刻把人带过来。” “了解！！”一通吩咐下来，众人齐齐回应一声。 带双生子把人都带了下去后，议事堂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陈永仁依次落座后，思索了片刻，再朝温叔问道：“温叔，依你看。咱们寨子现在，还有什么问题要解决没有？” “这个……”温叔面露难色，眉头紧锁着，回应道：“现在要去办的事，确实不少，不过……” “都有什么问题，不妨说说。”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陈永仁也是懂的。 目前而言，泰湖寨就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但现在，他首要处理的问题，是要将屛石寨内部的事情先捋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将己身的实力最大化。届时，才能再考虑往后的步骤。 温叔啜着牙花子，有些为难地说道：“西田寨被我们给灭了，照道上规矩，理应是由我们去接管西田寨的地盘。可问题在于……我们没有足够人数去接管。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只怕会被别的寨子给占了……”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陈永仁也感到有些头疼。怀东县内的十四座山寨共存，相互间的关系保持本来还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虽然彼此间摩擦不断，但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大的争执。明面上，十几座山寨还能维持着和平的局面。 可当陈永仁率领着屛石寨众人将西田寨全灭后，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依道上规矩来讲，西田寨的地盘已经归屛石寨所有了。而一旦全盘接收了西田寨原来的地盘，屛石寨便隐隐成为了怀东县内的第二大寨。 可是，屛石寨却陷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他们打下来这么大的地盘，却没有足够人手去接管。 本来屛石寨的崛起，就已经触动了道上所有人的神经。几乎所有人都想在这上面分一杯羹，如果不是被道义束缚，只怕附近的几个寨子早就为争夺地盘而打起来了。 短时间内，还不会出现这种局面。可要是再拖下去，等到被人发现屛石寨现今的窘状，恐怕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 暂时还能靠屛石寨的威名和道义把暗中蠢蠢欲动的人给唬住，而若是被他人知道屛石寨的现状，恐怕屛石寨打下来的地盘会被周围的寨子尽数瓜分。 这是陈永仁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辛辛苦苦打下来，却做了他人的嫁衣。而且，等看他人坐大，对自己也是极大的不利。 该要如何是好……陈永仁愁眉紧锁，想要解决这一横在屛石寨面前的巨石。但人始终是个大问题，并且，屛石寨现在就是加上新加入的那批人，还是百余人而已。 且，在经历过两场大战之后，寨中人多数带伤。就战力而言，已经跌落到了低谷，就是随便一个小寨子，都能把屛石寨摁在地上摩擦。 最为关键的是，西田寨一战，已经让屛石寨打响了名声。如果到头来，被人发现屛石寨元气大伤，恐怕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几个寨子的联合围攻，事态要真演变到这种地步，就连陈永仁也回天乏术了。 这地盘……不能放，无论如何都不能放！！ 陈永仁的思路很清晰，也知道一旦放弃地盘会种下什么样的恶果。可是，要凭一个寨子，完全掌控两个寨子的地盘，实在太吃力，更何况还是现在的屛石寨…… 要人啊……陈永仁仰天长叹，总不能在大街上贴个招聘启事吧…… 第五十六章 分堂 哪怕以这种奇葩的方式，能让他短时间内招到足够的人员。其忠心也得不到一个有效的保证，万一混进来个奸细，那屛石寨就全盘玩完了…… “温叔，常规来讲，寨里的人一般都是通过什么方式来补充的？”对道上的事，陈永仁也不是太了解，只得求助与温叔这个老江湖。 温叔一怔，但想起这个姑爷还是个儒生，对这些事情不清楚，也情有可原。斟酌了一番言语后，便给陈永仁讲解道：“通常来讲，寨里的弟兄，都是由本寨人举荐而来的。还有一种方式，便是到村里去掳人……” “不过……”温叔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大当家在世时，从不强迫人加入。这样进来的人，即便是留得住人，也不会全心全意为寨子做事……” 陈永仁略表赞同地点着头，大当家还是挺有远见的。由寨中兄弟举荐来的人，最起码忠诚度不成问题，要出现什么问题，也会判他一个连坐之罪。要不是知根知底的，断然不会推荐进寨子。而掳人这个法子，虽然来人是快，但忠心得不到保障，也会成为寨子的隐患…… “这件事，先缓一缓……”一时半会，陈永仁也拿不出有效办法来，只得暂时搁置。转而又问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问题没？” “其他的倒是些小问题。”温叔如实汇报道：“寨里新添了这么些人儿，余粮已经不多了，得安排人下去采买。” “这个就由温叔你去安排就好了。”虽然陈永仁剿灭了西田寨，也缴获了一批物资。但陈永仁也收留了西田寨将近半数的人，这一来二去的，也没剩多少东西了，温叔说的也是实情。对于这类事情，屛石寨自会有人负责，也用不着在这上面浪费心神。 陈永仁说完后，见温叔仍未离去，陈永仁便再提升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呃……”温叔有些踌躇了半响，才开口道：“寨子这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山，寨里弟兄口渴，得要插旗别梁子……” “哈？”这温叔说话，突然变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听得陈永仁一头雾水。还是一边的二猴子代为翻译后，陈永仁才明白过来。 温叔方才所说的，是道上的黑话。口渴的意思是没钱，插旗则为寻找目标，而别梁子就是打劫。 整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很久都没有出动了，寨里也没什么钱了，得寻找目标去打劫。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陈永仁恍然大悟。由此，也引申到另一个让陈永仁不得不解决的难题……钱！！ 两世为人，没想到都得为钱所困啊……陈永仁苦笑一声，他想要扩招人员，想要壮大实力，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打家劫舍，抢人钱财，的确是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们上山当土匪，也只能这样，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可要这么下去，也始终不是个长远之计。 而且，拦路抢劫，来的是快钱，却也留不住多少，得琢磨个生财之道才行…… 可这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目前来看，还是让他们维持现状比较好。贸贸然地让他们转行，只怕他们也适应不了。而且，这些人懒散惯了，还真没什么好路子是适合他们的…… 温叔所提的这些问题，都是情理之中，但也是陈永仁意料之外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难题，拦在他的面前，前方还有泰湖寨哪一座大山挡着。要是一个处理不妥当，都有可能让屛石寨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温叔就先去安排人，把事情都办了吧。至于其他的事，我另想办法。”霎时间，陈永仁也拿不出个好办法来，只能从长计议。 待温叔离开后，把二猴子也遣退了。诸多问题缠身，让陈永仁心乱如麻。走出议事堂，便出了寨子透透气。心里想着别的事情，陈永仁漫无目的地在山上闲逛着，不知不觉间，便进了后山，走到埋葬大当家等人的坟场上。 苦笑一声，陈永仁缓步走近。却见大当家的坟前，摆着一束鲜花。看那花瓣上还沾着雾水，明显就是刚摘下来的。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陈永仁轻叹一声，坐在大当家的坟前，自言自语地跟大当家吐着苦水：“大当家啊，你这一走，是轻松了。但这寨子，可不好管啊……” 寨里面临的重重难题，压得陈永仁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地方，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人商量，陈永仁也只得跟大当家说说话。 想明白的事情，就暂且把他放下。缓一缓，兴许就会想出办法来。陈永仁也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诉了几句苦后，很快就释怀了。长远的问题，一时间没有办法解决，那就先将精力放在当下。 回想起寨中如今的状况，陈永仁静下心来，一步一步地在脑海中分析着。当前想要将屛石寨的战斗力最大化，就必须要加快那群俘虏的融合。让他们尽快融入屛石寨中，成为屛石寨一股有生力量。 如果时间允许，陈永仁还是想观察他们一段时间，要真没有异常，才打算放他们自由。可目前事态比较紧急，前有狼后有虎的，容不得陈永仁再按照自己的计划慢慢来了。 要让他们完全加入屛石寨，无路那是身、心都完全向着屛石寨，就必须要先将他们都打散了，不能让他们再抱团。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对屛石寨产生归属感。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陈永仁也不是办法。他到泰湖寨走了一趟，可不是白走的。泰湖寨的管理上，给陈永仁提了个醒。 若是想把屛石寨的人最大程度地运用起来，就得合理分配他们的工作。换而言之，要给他们划分相应的工作岗位…… 在这之前，屛石寨是没有划分一说的。整个寨子乱作一团，没有明确的分工。这样下去，是做不大的…… 如此想着，陈永仁随手捞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一个计划，在心中逐渐成型……屛石寨要分堂！！ 第五十七章 中毒 屛石寨虽然人数不多，男女老少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人。但要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分堂就势在必行。 而且，通过这一办法，也可以将那群俘虏打散，分配到各个堂口。让他们尽快融入其中，只要在言行上始终保持一致，即便是还有微言的人，也很快会被人群冲散。相互间也能起个监督作用，能最大程度地防止叛逃的可能。 扣去无法战斗的女人，屛石寨就剩下一百多名男丁。这些人中，又要分作几个堂口，陈永仁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个雏形。 陈永仁率先想到的，就是梁天、梁成那两兄弟率领的由十几个人组成的小分队。那些人身手过人，且善于藏匿身形，他们的长处，多是潜入、收集情报、暗杀等。这批人，必须地独立分作一堂，且直接听从自己的命令。 再有便是主力部队，若是发生冲突，就由这些人去解决。这一部分人，要占人员半数以上，否则形成不了战力。 另外，还有后勤等工作。还得安排几个知根知底的人，去管理寨中的财政，负责出纳、采购等。像这一部分人，不需要有很强的战斗力，但一定要是脑袋瓜子好使的…… 最后，还得找出会医术的人。寨里可不能没有大夫，总不能每次有人受伤了，都不知道找谁好…… 大题的方案，就是这样。不过陈永仁对寨里人的能力如何，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谁能胜任这类工作。 具体如何实施，又要安排什么样的人来掌权。陈永仁也没有物色好人选，只能等回去了，跟温叔几个长辈开会讨论。 分堂，是个好主意，能使得各类工作安排得更为合理，也能更有效率的完成。但这也不是个万全之策，每一个决策，都伴随着风险而来。 一旦把权力分出去，也就是变相地削弱了自己的影响力。而若有人心怀不轨的话，就是陈永仁也吃不消。 况且，陈永仁来寨子的时间不长。就算带着屛石寨打了场打胜仗，也不足建立他的威信。如果时间允许的话，陈永仁宁愿再等上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了，再考虑分堂。 如今的局势，却由不得他按部就班地来。想要盘活屛石寨这盘棋，就只能兵行险着。 “重病还需猛药治啊……”随着陈永仁的一声长叹，也下定了决心。回头望着大当家的坟，轻笑出声：“大当家，您可要看好我这个读书人啊……” 思索间，陈永仁都忘记了时间。回过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陈永仁也不久留了，跟大当家道了声别，便往寨里的方向走去。 吃完饭时，陈永仁还在琢磨着分堂的事。忽然就见二猴子端着一盅汤，屁颠屁颠地走了进来。 那汤热气腾腾，飘香四溢，还没等二猴子走近，便已经闻到了香味。陈永仁闻着，食指大动，收敛了心神，抬首问到：“这什么汤，这么香。” 二猴子故弄玄虚地嘿嘿一笑，将汤盅摆到陈永仁的桌前：“今个儿，我跟温叔下山采办物资，特意买了些好东西回来孝敬姑爷。” 既然是孝敬自己的，就用不着跟他客气了。陈永仁尝了一口，顿觉口中溢满了香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煮的，唇齿间还留着药材的香味。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陈永仁哒吧着嘴，连灌了两口。 “姑爷，味道咋样？”二猴子在一边看着口水直流，舔着嘴唇问道。 “好喝。”陈永仁好不吝啬赞扬，竖着大拇指说道。但一人吃独食，陈永仁也有些过意不去，给二猴子也盛了一碗。 但二猴子却坚决不领，还道：“这可是特意留给姑爷补身子的，我还没成家，不能喝这个。” 喝个汤还得成家？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迷信说法。陈永仁也不去管他，反正他不吃，自己还能多吃点。 二猴子就守在陈永仁的边上，看着陈永仁把汤喝完了，才转身离去。这行为有些奇怪，但陈永仁也没有放在心上。 吃饱喝足，陈永仁哼着小曲儿，剔着牙，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到了晚间时候，陈永仁洗簌过后，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肚子里好像有团火在燃烧，不多时，便觉浑身发热得厉害。 身体突然出现的异常，让陈永仁有些慌了。一摸额头，烫得吓人，还以为自己是发烧了。站起来，想要到寨里找个人看看。 一边的柳千曲看见听到陈永仁这边有动静，转眼过来一看，却见陈永仁面色红得可怕，忙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脸红？不存在的，我陈某人活了二十多年，脸皮锻炼得比城墙还厚。十岁以后，脸就没红过，怎么还可能脸红。陈永仁半信半疑地走到梳妆台上，对着铜镜瞧了一眼，倒映出来的模样，把陈永仁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现在的脸，红得都能跟关二爷一比高低了。 脸上的异常，再加上身体里总觉地有团火在烧，浑身发烫得厉害，就连呼出的鼻息都是灼热的。 身体这一连串的变化，着实把陈永仁吓得不轻。渐渐的，又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脑子变得迷迷糊糊的，连连喘着粗气：“千曲，你给我瞧瞧，我该不是中毒了吧？” “中毒？你想多了吧？”柳千曲有些好笑地看着陈永仁，应声道：“你这一天都没走出过山，吃喝都在寨里，谁有空给你下毒。” “那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陈永仁摸着发烫的脸颊，浑身燥热难当。说话间，已经出了一层的细汗。 “我哪知道你……”柳千曲话说了一半，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忆着说道：“我中午看见二猴子在外捉蛇宰鳖的，你还不会……” “我靠！！”柳千曲话未说话，陈永仁忽然醒悟过来，下意识地就喷出了一句国骂。 第五十八章 选举 怪不得今天那二猴子神神叨叨的，原来是给他整了这么个十全大补汤……难怪今晚喝的汤有那么重的药材味，这又是王八，又是蛇的，还真折腾不死自己啊…… 陈永仁情绪激动着，忽然又觉鼻头痒痒的。顺手抹了一把，才现在都流鼻血了。一边柳千曲看着陈永仁的窘态，咯咯直笑着：“虚不受补了吧？” 认识柳千曲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却是把自己当做了笑话…… 陈永仁边在心里咒骂着二猴子，边抹着鼻血，哀声问道：“这要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既然陈永仁没什么大事，柳千曲也不去管他了，转身回到了床上便要歇息。 陈永仁也不是初哥儿，他自是只要现在要泻火。但这节骨眼上，能去哪里泻火啊……这柳千曲倒是他名义上的媳妇，可人家睡觉还带着刀呢。要真把持不住，说不定今晚过后就能直接进宫当太监了，连净身的手续都剩了…… 没地儿泻火，陈永仁也只能强忍着从小腹升起的火气。睡是没法睡了，索性便在书架上挑了本书，准备夜读。借着书籍，分散一下精神，好散散火气。 站在书架前，陈永仁稍一思量，挑了本关于纵横家的学术。那泰湖寨有纵横名嘴王石安坐镇，多了解一下纵横家，日后也更能有把握…… 如此想着，陈永仁便压着火气，挑灯夜读。要是以往，看着这些繁杂的文字，陈永仁早就打瞌睡了。可现在，那十全大补汤的药效上来了，陈永仁比白天还要精神百倍。 专注地看着关于纵横学说的学术理论，陈永仁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有了！！” 陈永仁这一声惊呼，把刚刚睡下的柳千曲给惊醒了，没好气地从床上爬起来，满腹怨气地问道：“怎么一惊一乍的，你又发什么疯？” “嘿嘿……”陈永仁回头望着柳千曲，微微眯着眼，勾起一抹难以言明的笑容：“我想到办法对付泰湖寨了。” “什么办法？”见陈永仁说的是正事，柳千曲也收起了不满，轻声问道。 陈永仁没有直接点明，故作深沉地卷着书，摇头晃脑地说道：“合纵连横，方能以弱胜强。” “纵横？”柳千曲听明白了一点，但也没闹清楚陈永仁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他说能对付泰湖寨，具体又是什么办法？ “没错，就是纵横。”陈永仁轻咳一声，反声问道：“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 “你的意思是……”柳千曲是个聪慧的女子，很快就理解了陈永仁话中的意思，猜测道：“你想拉拢的寨子？” “对。”陈永仁肯定地点头道：“只要能找到可靠的盟友，那我们面临的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那你想找谁结盟？”陈永仁的提议不错，但屛石寨久居深山，与外寨极少有来往。这突然间要找人结盟，柳千曲也给不出一个很好的建议来。 “这个……”陈永仁思量了半响，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他对本寨的人都还没足够熟悉，就跟别谈外寨了。这事，还是得问问温叔那班老江湖才行。一念罢，陈永仁也没耐心等到明天了，催促道：“这个还待商议，我这便去找温叔他们过来。你赶紧起来换身衣裳，一同商量。” “怎么还有我的事？”自打陈永仁来了之后，寨里的事情无论巨细，都由他一人定夺，这怎么忽然间又把自己拉进去了？ “当了这么久的甩手掌柜，是时候轮到你出点力了。”陈永仁嘿嘿一笑，也不给柳千曲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便拍门而出，临走前还不让叮嘱一声：“麻溜点，我让人在外头等你。” 这家伙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柳千曲心中疑惑重重，陈永仁对她而言，本就是个迷一样的男子。到现在，就更是叫她看不清了。但总归来说，他所做的事，也全是为了屛石寨。想到这里，柳千曲也没有再磨蹭，起身换上了外出的衣裳。 而在这里，陈永仁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兴冲冲地跑出议事堂。哪儿都没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睡梦中的二猴子给扯了起来。 “姑爷，这三更半夜的，你闹哪样啊？”二猴子还没睡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呵欠连天地问道。 “甭管我闹哪样。”陈永仁也不想耽误时间，连连拍着二猴子的脸，吩咐道：“你立马去把温叔他们给我找来。” “啊？”二猴子还活在梦里一样，有些不敢相信陈永仁的话，诧异地问道：“现在？！” “就现在，别墨迹。”陈永仁催促着二猴子，再吩咐道：“就说有大事要跟他们商议，叫他们立刻到议事堂来集合。” “行吧……”二猴子可算是清醒过来了，看陈永仁脸色着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寨里的大事，可容不得他交情。说完话，二猴子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本来就没二猴子什么事，但谁让陈永仁不知道温叔他们住哪里，只能让二猴子去跑腿了。再者说，要不是这厮，也不会闹得今晚睡不着觉…… 等陈永仁回到议事堂时，见柳千曲已经着装整齐地端坐在了堂中。看到陈永仁回来，立刻又追问道：“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要我做什么事？” 这陈永仁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柳千曲也不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 “先不急，等温叔他们过来了再说。”陈永仁卖了个关子，先不与柳千曲解释。 不多时，便见二猴子领着温叔几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在床上被拉起来的，听到二猴子说有大事后，立马就赶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系着腰带，显得甚是狼狈。 “姑爷，发生什么事了？”温叔一进门，立刻就问了出来。 “没有发生什么事。”见诸位长辈到来，陈永仁请他们落座后，才解释道：“而是我想到对付泰湖寨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见是寨中没事，温叔等人长出一口气。再听闻陈永仁又良策，立马又问了起来。 “在我说之前……”陈永仁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反问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咱屛石寨，得先选出一位大当家！！” 第五十九章 继承 “姑爷，怎么忽然提这个？”陈永仁突然说起这件事，让温叔等人大为不解。 现在屛石寨没有名义上的大当家，但所有事情都听从陈永仁的指挥。就算没有实名，但陈永仁在寨里的地位，也是一把手无疑。可现在陈永仁说这事，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打算。 “咱保持现在这样子，不就好了么？”温叔看不懂，二猴子也疑惑了起来。 “不成。”陈永仁果断否定道：“屛石寨想要做大，就必须要立个正统。” 领导人，不单单是一个位置那么简单，还是一个团队的坐标，集所有人凝聚力的存在。要让寨里的人知道，他们是在为谁拼命，又是在为了什么在拼命。 单靠自己说几句慷慨激昂的演讲，确实能煽动大部分人的情绪，能给他们一个希望和目标。但始终不是长远之计，只要时间一长，他们的向心力必定会分散。所以，陈永仁才会提出这个建议，让屛石寨众人选出一个他们愿意服从的领导人。 “依我看，这大当家之位，就让姑爷来坐好了。”温叔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陈永仁较为合适。他是大当家生前亲自挑选的姑爷，在他的带领下，帮助屛石寨报了血仇。况且，他还是个读书人，肚子里有点墨水，不像他们这些山里人，除了一身蛮力，一无是处。 温叔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一致表决由陈永仁来继承。 可陈永仁却不是这么想的，摆手摇头道：“诸位可别忘了，我来寨子可没多长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我始终还是个外人。要让他们听从我的命令，短时间可还行，但日子一长，总会有人不服。” “那怎么办？”屛石寨的大权，的确不容儿戏。陈永仁所说也不无道理，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对他这个姑爷，还没真多少认同感。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得很，之前他的计划之所以能顺利实施，多是因为温叔几个老前辈信任自己。而且他们在寨里还有一定的威信，靠着他们才能指挥动寨里的人。 虽然在寨里备受尊重，陈永仁也没有因此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在屛石寨中，只有一人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当家之位。”看众人都有些茫然，陈永仁也没有继续卖关子了，直接道：“只有她，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一言罢，陈永仁让了让身子，一指坐在他边上的柳千曲。 “啊？”这绕来绕去的，最后还是绕到了自己身上。可这忽然间，要自己坐上大当家的位置，柳千曲一时半会还没缓过神来，诧异地反问道：“我？！” “没错，只有你。”陈永仁肯定地点头道：“屛石寨是大当家一手建立起来的，而你是他唯一的后人。要说继承，也只有你最为合适。” “寨里人能忠于大当家，自然也会忠于你。”怕柳千曲不答应，陈永仁再度解释道：“而且，你从小便在寨中长大，对寨里的一草一木也极为熟悉。你能把他们当做是家人来看待，他们也会把你当做是家人。” 要是不是被形势所迫，陈永仁也不想将柳千曲推出来。毕竟，担任大当家之位，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发号施令就行了。权力加身的同时，也会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危险。如果有可能的话，陈永仁宁愿柳千曲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不必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但要改变屛石寨的现状，也只有让柳千曲出面主持大局。虽明知道这样有些赶鸭子上架，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陈永仁说得不无道理，但一下子要掌管偌大的屛石寨，还是让柳千曲有些犹豫，为难道：“我没管过事，没经验啊。” “没事，大家还第一次做人呢，没有谁比谁更有经验的。”陈永仁低声安慰着，安抚柳千曲的彷徨：“再者说，不还有我们这些人在旁辅佐么。你也不想看到大当家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寨子，就这样被冲垮了吧？” 陈永仁知道柳千曲是个重孝道的人，从大当家死后这么久，柳千曲还不忘给他坟前送花，便能看得出来。所以，在最后又将大当家给提了出来，就为了让柳千曲下定决心。 “是啊，大小姐。”二猴子等人也在一边帮腔道：“姑爷说得没错，不是还有咱们在嘛。” “咱寨子，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了……”温叔几个人虽心向陈永仁，也有心拥立他为大当家。但陈永仁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退而求其次，便就只有柳千曲较为合适了。再者说，这二人已为夫妻，不分你我。谁坐这位置，其实都一样。 “那我尽管试试……”柳千曲平时虽然大大咧咧惯了，可这一下子要承担起整个寨子的重担，难免还是有些不安，勉为其难地应承了下来，说道：“往后要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各位叔伯多担待。” “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话说得，温叔当场就不乐意了，冷下脸来，呵斥道：“咱哥几个，可都把你当亲闺女看待，少说这些生份的话。” 在场的这几位，都是自屛石寨建立以来，就一直走到现在的。都属于元老级别的人物，跟大当家都有着过命的交情。柳千曲也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早就视若己出了。 如今既然是柳千曲继承了大当家的位，自然会鼎力相助。 温叔的话一说完，柳千曲身为晚辈，也不敢吭声了。温叔也知道有些语气有些重了，很快又轻笑了出来，缓和一下气氛，解释道：“咱可都不是外人，往后要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便是了。” “明白了，以后要有麻烦事，定少不了温叔帮忙。”经过最初的彷徨后，柳千曲定下心神，恢复了常态，狡黠地笑了出来。 “这才对嘛。”继承的事情敲定下来，看到柳千曲也能独当一面了，温叔甚是欣慰。转念间，又想起了逝去的大当家，深叹一声：“唉……要是大哥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该多好。” 温叔的一声感慨，让气氛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堂中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受过大当家的恩惠。想起他来，无不感到悲怆，陈永仁适时宽慰着众人道：“大当家在天有灵，会看到的。” “还是大哥眼光独到，挑了你这么一个女婿。”温叔轻叹着，望着陈永仁两人，眼中充满了宠溺，又道：“什么时候，能生个大胖儿子，大哥他就能安心了。等我入土，也有脸面去见他。” “说这个干嘛？”温叔忽然说起这个来，柳千曲两人相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柳千曲脸色发窘，羞涩无比地低着头说道。 都成亲了，怎么还忌讳这个话题。温叔大笑一声，应道：“都多大姑娘了，还羞什么。” 陈永仁在一边听着，冷汗直冒。咋忽然就家长里短地聊起来了，还烧到了自己身上。没想到在世为人，还是逃不过催婚、催生的命运啊…… 见势头不对，陈永仁连忙把话题又给扯了回来，问道：“温叔，这继位一事，在道上有没有什么程序要走的？” “这……”说起正经事，温叔也正了正脸色，思索着说道：“一般来说，没有什么规矩，就是跟寨里弟兄通告一声便是了。” “只是这样可不太够……”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又道：“咱得整隆重点，不单单是要让寨里弟兄知道，还要让道上所有人都知道，屛石寨现在有领头人了！！” 第六十章 纵横 “成，这个就交给我去办。”寨里诸多活动都是由温叔一手操办的，这个继位仪式，也自然不难。温叔满口答应下来，拍着胸膛保证道。 “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么？”柳千曲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屛石寨总共也就两三百人，简单地跟寨里弟兄说一声便是了，至于大动干戈地举办什么仪式么？ “这可不是给我们自己看的……”陈永仁解释道：“这是做给那些觊觎着屛石寨的人看的。” 西田寨被灭，已经是世人皆知。相信再过不久，自己被泰湖寨邀约的消息，就会传开。现在那些人还不敢明着对屛石寨动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忌惮于泰湖寨。 而一旦两家交恶的消息散布开来，那他们就再也没有了顾忌。再加上屛石寨现今还没恢复元气，不可能抵御得住来势汹汹的外寨进攻。 是以，陈永仁才想了这么一出。借着柳千曲继位的契机，搞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制造一个假象出来。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瞧屛石寨，也让他们知道，屛石寨现在并非群龙无首。 这陈永仁说话，永远都说一半，让人猜一半。柳千曲也懒得再去深究，只要知道陈永仁所做的一切，都是了屛石寨好，那便行了。 屛石寨大当家之位，在经过商议之后，让名正言顺的柳千曲继承。这件事，就这样拍板决定了。 至于继位仪式的日期，陈永仁建议尽早举行。温叔等人对此也没有异议，商量下来，便定在两日之后。 确定了大当家的位置，也了却了陈永仁的心头巨石。屛石寨改革势在必行，要进行分堂管理，就必须要有一个令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的人掌握大权。 只要柳千曲顺利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那他分堂管理的计划，也能提前进行了。 陈永仁沉思着，场上也没有人说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温叔哒吧着嘴，轻声问道：“姑爷，你这半夜把我们叫来，不会就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陈永仁一个激灵，摸着额头的冷汗，忙回应道。这柳千曲坐上大当家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不开会商量，只要通报一声，他们也没意见。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将他们半夜从床上挖起来，陈永仁非掉层皮不可。 “适才听姑爷说，有对付泰湖寨的法子。”温叔回忆着刚才陈永仁说的话，再度问道：“是什么样的办法？” “我找你们来，正是为了这件事。”说起正事，陈永仁也静下了心神来，缓缓说道：“屛石寨想要走出当前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结盟！！” “结盟？！”温叔等人惊异地重复了一声，又问道：“找谁结盟？” 靠……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能找谁结盟，怎么又反过来问我了？陈永仁心里一阵无语。冷静下来，斟酌了一番言语，耐着性子，又给温叔等人分析了一遍局势，末了再总结道：“总而言之，咱屛石寨现在就两个问题，一个是蠢蠢欲动的泰湖寨，还有就是对我们地盘虎视眈眈的几个外寨。” “要解决这两个难题，只有一个办法……人！！”陈永仁继续解释道：“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招揽到大批值得信赖的人，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可一时间，那里找这么多人来？”这些困难，温叔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想要完全接管西田寨以前的地盘，还得有足够的实力去对抗泰湖寨，起码得招揽三四百新人才行。 但就算能让他们招募到这么大批量的人，其人数也大大超出了屛石寨原来的人，很容易就被对方反客为主…… “这个设想并不现实。”陈永仁沉声道：“就算真能招到人，也会有极大的风险……” “所以，就只能结盟？”其中的道理，即使不用陈永仁点明，温叔也能明白。但是，对结盟一事，他也抱着质疑的态度，并不看好。 “也只能结盟……”陈永仁长叹一声，道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打算找一个可靠的盟友，将西田寨的地盘划一半出去。这样一来，我们的压力就小了很多。而且，就算有哪个不长眼的把主意打到我们这来，也能有盟友的帮助。” “那……姑爷心里可是有合适的人选？”温叔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来，便先听陈永仁把话说完。 陈永仁摇头微微叹气道：“这就是我深夜召集大家前来的目的，想请教一下各位，有没有哪个寨子适合结盟的？” “这还真是件难事……”温叔挠着头皮，面露难色地解释道：“各个寨子，都是占山结寨，分区而治。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来往，这贸然间要跟人提出结盟，恐怕没人会答应。” 会不会答应，主要还是看筹码够不够罢了。这道理，陈永仁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清楚。主要给到对方足够的利益，别说是结盟了，就是让他喊你当爹都成。 但结盟，也不是要对方答应就成了，还得考量对方的人品与实力。思索着，陈永仁取出地图，平铺在方桌上，仔细查看着上面标注的寨子。 对方寨子的位置，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远了，要屛石寨受到攻击，会来不及支援。要是太近的话，又容易遭到反噬…… 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要是两家实力差距过大，对方有可能会反水。可要是小了，又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一番总结下来，陈永仁苦笑连连。他只想找个盟友分担风险罢了，细想之下，才发现里面还有这么多苛刻的条件。他得找一个位置不远不近、实力不大不小，而且对方为人还得正值、讲道义、讲荣誉的人…… 说实话，这样的土匪，真的有么……在地图上扫了一圈，陈永仁都准备放弃这一计划了。 忽然间，陈永仁双眼一亮。见地图上，原本属于西田寨地盘的边缘上，画着一条大河，而在河中间，则标注了一个寨子的标记。 “温叔。”陈永仁指着那记号，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寨子，怎么在河里？” 第六十一章 水寨 “这个？”屋里光线黑暗，温叔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凑了过来，在地图上仔仔细细地瞄了大半天，才认了出来，恍然大悟道：“这个呀，这是水寨，红巾寨。” “水寨？”陈永仁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大感好奇，追问道：“这红巾寨又是什么来路？” “水寨嘛，顾名思义，就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温叔讲解道：“咱们是山寨，在陆路上混的。而他们，是靠拦截过往船只，劫货为生的。” 陈永仁摸着下巴，啧啧有声地思量着。这不了解还好，深入了解一下，才发现这寨匪的文化，居然还这么发达。不仅有山寨，还有水寨这玩意的存在。看着有点儿意思，陈永仁又问道：“这水寨什么路数，温叔你知道么？” “唔……”温叔沉吟了片刻，边回忆着边说道：“以前的话，咱们和这寨子隔着一个西田寨。我们也不太了解，不过，听道上的兄弟们讲起来过。” “不妨说来听听。”反正现在也没辙了，陈永仁索性坐下来，静听着温叔的讲解。 “这寨子也有些历史了，老早以前就存在了。”温叔捋着本就不多的胡子，皱眉道：“虽然也是寨匪，但他们也算是有些道义。像是打鱼的、渡客的，他们大多不会侵扰。一般都会挑官面上的官船，或者是货船动手，据说还搞走私。至于是否真实，又不得而知了。” 这年头就有走私的概念了？陈永仁感到有些诧异，看来这个世界，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落后的嘛。再听温叔说，这些人居然还敢动官船，顿时就让陈永仁来了兴趣，再追问道：“他们寨子多少人，还敢动官船？” “人数倒是不多……”温叔回忆着说道：“几年前，听说也就百来人，势力不算大。至于官船嘛……水路又不同于陆路。” “这又有什么差别？”陈永仁纳闷了，这大家都是劫匪，咋他们还与众不同了？ “差别大了。”温叔轻笑一声，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咱们在陆路上讨生活，惹谁都不敢惹官面上的人。毕竟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要真把官面上的人惹急了，出动大规模的兵力围剿，咱们也只能等死。但他们却不同，他们生在水上，活在水上。船飘到哪儿，就抢到哪儿，居无定所的。就是有心想抓，也抓不到。” 原来是这么一个理儿……陈永仁明白了过来，对温叔的话，却没有完全认同。凝望着地图上，那条河上的标记，怔怔出神。 “我说姑爷，你该不会在打他们的主意吧？”从陈永仁的神态，就不难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温叔当即便问了出来。 “嗯……是有点意思……温叔你觉得如何？”既然已经当了匪，却也没有却干扰平民。抢有钱的货船，说明这水寨寨主也称得上是仁义之辈。且还有胆量去抢官船，便能看的出来，此人也是看不惯官府的行径，这倒是跟自己同仇敌忾了…… 再者说，这寨子实力不算强大，即便是结盟了，再给予他一半的地盘，也不用担心会威胁到屛石寨。最为重要的是，他们主要是在水上讨生活，跟屛石寨并不冲突…… 而且，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一旦结盟，两家变成唇齿之势，能相互依靠着。 陈永仁越想越合理，几乎都要断定，这就是最适合结盟的寨子了。但温叔却忧心忡忡地提醒道：“可是……姑爷，他们是水寨，跟咱们不是一个路子的……” “这样才更好。”陈永仁应声道：“既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也就没有了产生矛盾的地方。即便是两家结盟了，也是各过各的生活，彼此不相扰。”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陈永仁说得在理，但温叔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又道：“可他们水上功夫不赖，但在陆路上，也不见得能帮我们多少啊……再说了，他们主要是在水上混的，陆地上的地盘，也不稀罕……” “我还只听说过有人不会水，但还从没听说过有人不会走路的。”陈永仁轻笑一声，这温叔显然是有些多虑，慰藉道：“既然水上功夫不错，那地上功夫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他们居无定所，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呀。”陈永仁意志比较坚定，温叔还是放心不下，又道：“他们生活都在船上，随波逐流的。别说现在找不到他们，就算是结盟了，真有事找上门来，也指望不上他们呀。” “居无定所？”陈永仁反笑一声，哼道：“这不可能！！” “这话怎么说？”也不知道陈永仁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温叔都给他整懵了。 “你刚才说，他们主要靠掠夺货船、官船为生，对不对？”得见温叔点头，陈永仁再分析道：“既然如此，他们劫回来的货放在哪里？又要怎么出手？” “我有些明白了。”经由陈永仁这么一提醒，温叔一拍脑袋，大笑起来：“姑爷真人才！！” 温叔是明白了，但其他人还是听得一头雾水，陈永仁只得继续往下说下去：“他们劫了货，就肯定需要一个地方囤货。还需要一条完整的销赃路子，平时生活的东西，衣食住行，都需要上岸采购。你要说这些人一年四季全在水上，不存在的。” “要想完成这些事，就必须得建立一个秘密据点。”说道最后，温叔接上了陈永仁的话茬，点明道：“只是，这些人太聪明了，竟然瞒过了所有人。” “可惜还不够聪明，至少瞒不了我……”陈永仁嘿嘿一笑，已经把这个水寨当作是自己预定的盟友人选了。 “但是……”水寨的底细，已经被陈永仁摸得差不多了。可要跟他们结盟，对方也不一定乐意啊，毕竟对方在水上混得不错，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自己。西田寨的地盘，都是在陆地上的，跟他们关系也不大。想到这里，温叔又问道：“姑爷，他们凭什么会答应跟咱们结盟？” 第六十二章 融入 “凭什么？”陈永仁顺手一指，敲着地图上的一小块地方：“就凭这里。” “这儿有什么特别的么？”温叔等人大眼瞪小眼的，也没弄清楚陈永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所指的地方，是靠近岸边的几座小镇。这些地方原属于西田寨的地盘，跟那水寨也不接边，就凭这块地方，怎么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自己结盟？ “我敢肯定，他们比任何人都像得到这一块地盘。”陈永仁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们不妨细想一下，他们主要生活在水上。但基本的物质，还须得到岸上采购，且抢掠回来的货物，也需要在岸上销赃换钱。” “但是，他们只要上了岸，就是西田寨原来的地盘。”见众人还是不解，陈永仁进而再解释道：“自家的地盘上，出现了别家的人。这对于道上的人来讲，意味着什么，就不必再解释了吧？” 挑衅……而且是赤裸裸的挑衅……即使陈永仁不说，在场几人也能清楚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要是屛石寨地盘上，跑来了别的山寨的人，二话不说就开干了。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众人不解，仍是把目光聚集在了陈永仁的身上。只听其继续说道：“水寨的人，想要去销赃。就得经过西田寨的地盘，要么就得偷偷摸摸地小批量得赶运，要想大批货地运走，恐怕得交上一笔不菲的过路费……” “所以，他们才会比任何人都在意这里……”温叔到底还是老江湖，很快就听出了陈永仁的言外之意。 只要能他们能得到这块地盘，从此以后，无路那是采购还是销赃，都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而且，可光明正大地运送大批货物，对他们来讲，节省了大量时间、人力、精力等等。 “要是承诺给他们这块地方，即便不用我们说，他们也会誓死捍卫。”说到这里，众人已经大致明白陈永仁的想法了，纷纷表示赞同，陈永仁接着补充道：“届时，我们两家互成唇齿之势。若我们受到袭击，他们也不得不帮。不然，我们垮了，他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姑爷，高啊！！”经过陈永仁这一通分析，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温叔，也像是吃定了那水寨一般，比出大拇指，笑道：“若是两家结盟，地盘一事，自然化解。况且，有了水寨相助，那泰湖寨想动我们，也会有所顾忌……” “非但如此。”陈永仁沉声笑了出来，又道：“如果能按计划进行，两家成功结盟。我们的地盘扩大了不少，可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也能招揽出更多的人才。” 商议下来，所有人的目标已经一致了。拿下这个水寨，让他成为自己的盟友！！ “但是，姑爷……”这些人分析来分析去，二猴子听得有些无聊了，直接问道：“你要到哪里去找这水寨的人啊？” 这些人常年在水上活动，即便是上岸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行踪飘忽不定，很难找到他们的负责人。但陈永仁却丝毫不担心这一点，吩咐道：“等天一亮，就安排梁天、梁成他们那些人外出打探消息。” 反正西田寨的地盘也归自己了，暂时还没人敢动这些地方。即便是将人派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关键就在于，他们要多久才能摸清那水寨的秘密据点。 陈永仁对那批人很有信心，也没有过分地去担心。 诸事已经商定下来，就等天亮派人出去了。想起温叔还要操办柳千曲的继位仪式，陈永仁也没有再强留这些人，便先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待众人退下后，陈永仁打着呵欠回到房里。被二猴子那盅汤闹得，都快五更时分了，才来了睡意。 经过了一晚上的头脑风暴，陈永仁也没有余力再跟柳千曲说什么，倒头便睡。 第二天，等陈永仁起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房间里也没有了柳千曲的身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陈永仁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洗簌过后，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就走到了寨里。见温叔忙前忙后地指挥着寨里的人，赶着将寨子布置起来。 走了一圈，也没见道梁天、梁成两兄弟，陈永仁便找到了二猴子。一问下来，才知道，原来早上时候，他们就已经听从温叔的安排，领着十几个人出去找水寨的人去了。 温叔办事，还是挺靠谱的。既然是他安排下去的，也用不着陈永仁去费心了。 转来转去，发现没自己什么事了。陈永仁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人呐，往往就是这么贱。之前总有事闹得他坐不下来，这会没事干了，他又闲不住，总想找点事情干。 可要说帮忙布置，他又不会。瞎掺和也只会帮倒忙，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练练怎么骑马，可二猴子又腾不开身来。柳千曲那小妞也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人。 陈永仁闲得快发霉了，便在寨里到处走走。转了大半圈后，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寨里人，听说他们的大小姐要坐上大当家的位置，都兴冲冲地忙里忙后。 但也有一些人，只是茫然地看着那些忙活的声音，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陈永仁细心打量了一眼，慢慢地才醒悟过来。那些不知所措的人，都是曾经西田寨的俘虏。也怪不得他们会没事干，屛石寨的人本来就看不惯他们，有什么事也不会要他们参与。多数时候，都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们的，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排斥。 这时候，陈永仁才发现这一问题。人家并非不想融入这个集体，而是因为先前两家的仇恨，让他们难以放下架子去接纳曾经的仇人。进而，便会演变成隔阂，时间一长更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心里，甚至会煽动叛变……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要是凡事都不能一起参与，也就没有共同话题，更不会消除仇恨。 得让他们加入进来……一念罢，陈永仁冲着那些闲来无事的人，高声吆喝道：“你们，都愣着干嘛，麻溜地过去帮忙。” “啊……是！！”那些人本还有些犹豫，但见发话的是他们拜香入伙时见到的陈永仁，忙应了声，便融入人群中。 “姑爷，这些人……”见曾经西田寨的人也跟着参与了进来，当即就有屛石寨的人不乐意了。 “这些人，都已经插香入伙了。”陈永仁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言打断道：“以后，会成为你的战友。我希望，在那一天来临时，你们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们。而他们，也能对你们报以同样的信任。得先学会容纳他人，才有壮大的机会……” 看着那些刚才茫然失措的新人们逐渐融入了屛石寨的群体中，原来还带着惊慌的脸色也逐渐绽出了笑容。不知为何，陈永仁忽而有感而发，也不管那人是否听得懂，是否听得进。 第六十三章 继位 时间一晃，两天便过去了。这两日内，陈永仁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泰湖寨还不敢公开对屛石寨宣战，这也得益于那一箭所带来震慑力。 就算是完全彻查了整个鸿门山后，泰湖寨也得重新对山中的安保工作重新部署。确保不会在有人能轻易潜入山中，摸近寨子，对他们的寨主造成威胁。 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也给了屛石寨喘息的机会。因为泰湖寨没有表明态度，其他的几个寨子虽然觊觎着屛石寨的地盘，也不敢贸然动手。 毕竟，吃不透两家的关系如何，碍于泰湖寨的威名。他们要想侵吞屛石寨的地盘，还得将泰湖寨考虑进去。 趁着这个难得的平静，陈永仁也准备抓紧时间，将屛石寨重组，推行分堂而治。 两日的时间，温叔领着人，将整个议事堂又重新布置了一番。陈永仁自然也没有闲着，拉着二猴子就跑到山上空地去苦练骑术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陈永仁学得很快。时间不长，但也渐渐熟悉了。 晚上时分，回到寨里。劳累了一天，也没看温叔布置得怎么样了，想起明日便要进行柳千曲的继位仪式，陈永仁早早便睡了下去，养足了精神。 谁知道第二天一起来，走出走到议事堂。所看到的景象，让陈永仁当场就傻眼了。 入目所见，是一片的红火。堂中挂满了大红的幔帐，桌椅板凳等物，都绑着红段子，门口还高悬着两个红灯笼。 这哪像是要举行继位仪式啊……就这喜庆洋洋的氛围，非但没有一点庄严感，反而更像是婚堂…… 因为温叔当时是拍着胸膛保证的，陈永仁便没有再管他，谁知道他会把议事堂布置成这个模样。 正愣神间，温叔几个人也走了进来，一见陈永仁已经醒来了，献宝似的凑了过来：“姑爷，咋样，还过得去吧？” 这还过得去？陈永仁望着被布置得有些不伦不类的议事堂，陈永仁嘴角无意义得抽搐了两下，干笑着问道：“温叔，你是怎么想到布置成这样的”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这是要成亲，而不是继位…… “这种仪式我也没整过，便想着怎么好看就怎么整。”看陈永仁面色不佳，还以为他不喜欢，温叔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不合礼数？” 既然木已成舟，现在要重新布置也来不及了。就是现在再呵责温叔也没多大作用，还会让他脸面上过不去。陈永仁也只能作罢，深呼一口气，强笑出来，应道：“反正又没有人整过，怎么热闹怎么来就成了。咱寨子都是自己人，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对，咱也是这么想的。”得到陈永仁的称赞，温叔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要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那刺目的大红，让陈永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都已经准备好了。”温叔应道：“大伙都在外面等着呢，就等大小姐了。” “好。”陈永仁也不想再拖延下去，立马吩咐边上的二猴子道：“你去催一下。” 二猴子到后堂去催促了，陈永仁便跟着温叔等人，走了出去。一出议事堂的大门，便见门前摆着一个大香炉，香炉前摆着祭天的三牲三畜。往下看去，外头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在得知今天就是柳千曲的继位仪式后，所有人都早早地到场了，生怕错过这一历史性的一刻。 柳千曲也没让众人久等，片刻后，边从堂中走出。 群众见柳千曲出现，顿时高呼了起来，呼喊着柳千曲。众人这种反应，可见柳千曲在寨中还颇有威望的。自己这一步，也算是没走错。 有了柳千曲掌握大权，寨里的凝聚力将大大增强。不用她出一计一策，也不用她上阵杀敌，只要能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就足以让人心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就是一个象征，是象征着屛石寨。只要有她在，追随者就不会有二心。 最好的证明便是，在陈永仁原来的世界中，近代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皇朝，哪怕国家已经支离破碎，但仍不乏有大批的保皇党。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只要皇帝还在，皇权尚存，那国家便不算沦陷。这个道理，在屛石寨，也一样适用。是以，陈永仁才会这么极力地促成柳千曲继承大当家之位。 陈永仁正沉思着，忽而又被一波接着一波的高呼惊醒。缓过神来，见继位仪式已经开始了。 因为大家伙都不知道继位仪式的程序是怎么样的，所以便一切按照自己理解来办。只见柳千曲缓步走下了台阶，在温叔的提醒下，先是举香祭告天地，再拜皇天后土。 做完这一步，柳千曲重新踏上台阶，再度面向众人。接下来，便是新当家的训话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等候着，可柳千曲默默地看着场下众人，久久未有开口。 陈永仁还以为她在酝酿着情绪，但不经意的一眼，瞥见她垂下的小手在微微颤抖着。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没想到这小妞也会怯场啊…… 想来也是，说到底柳千曲也不过年方双十的年华，自小又得到寨中诸人的照顾，从小无忧无虑惯了。这一下子要承担寨里数百人的生死重担，会觉得有压力，也实属正常。 一念罢，陈永仁悄然无声地走到了柳千曲的身边，握住了她那仍在轻颤着的小手，紧紧攥在手里。 突然被人抓着手，柳千曲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不料那大手掌力气极大，挣脱了两下，也没抽回来。扭头回望，却见陈永仁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旁，便是他那作恶的大手抓住了自己。 察觉到柳千曲惊异的眼神，陈永仁也没有松手的意思。悄声安慰道：“莫慌，我一直在。” 也不知是为何，本还有些彷徨不安的内心，在被陈永仁温热的大手握住后，竟也渐渐安定了下来。深呼一口气，定下心神来，再度往向下方众人，眼中已没有了刚才的迷茫，轻声喝道：“弟兄们，你们都曾追随过我爹，为屛石寨流过汗，洒过血。感谢你们为屛石寨所做的一切，今后也请你们继续支持我。” 柳千曲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已经不错了，话一说话，便不安地等候着下方的反应。却见众人沉默着，还没人做出回应，陈永仁不失时机地振臂高呼道：“吾将永随大小姐！！” “吾将永随大小姐！！”有了陈永仁的带头，匪众们立刻就握紧了拳头，跟着呼喊道。 一时间，寨中呼声不绝，声势彻天而响。 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可算是完成了继位仪式。在温叔的催促下，情绪激情的人群才逐渐散去，为今晚的夜宴做准备。 姑爷都说要大搞特搞，这庆贺的酒宴，自是少不了。 带众人散开后，几人护拥着柳千曲，走进了议事堂中。在几人的瞩目下，柳千曲款款落座，坐上了正堂中的大椅，属于大当家的位置。 仪式已经完成，柳千曲成为屛石寨大当家一事，已经尘埃落定。这事值得高兴，但他们如今面对的难题仍然存在。众人依次落座后，温叔便当先汇报到：“姑爷，弟兄们派出去已经两天了，还没有消息回来。该不会已经遇到危险了吧？” 第六十四章 四堂 “不急，再等等。”那水寨既然能将据点藏得这么严实，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人知晓。就必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要费上一番时间，也是陈永仁预料之中，应道：“现在还没人敢闯进我们的底盘来，我们与那水寨也没有深仇旧恨，即便是被他们发现了，也不会下毒手，应该不会有危险。”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陈永仁说得在理，温叔也知道这样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转念一想，又面带忧虑地说道：“听出去插旗的弟兄们说，咱地盘边缘，最近出现了不少陌生面孔，怕是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按捺不住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陈永仁胸有成足地应道。在没有摸清屛石寨的现存战力之前，他们还不敢大肆侵犯。现在这些小动作，充其量就是在试探屛石寨的反应罢了。如此想着，陈永仁便吩咐道：“如果还看到有人在我们的地方徘徊，立刻将其驱逐，绝对不能露怯。” “明白了。”温叔点头应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再轻声问道：“温叔，依你的经验，咱屛石寨如果分堂的话，适不适合？” 分堂而治的计划，陈永仁老早就想提出来了。但时机尚未成熟，只等到柳千曲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确定了领导人后，才敢提出来。 只是，对于这个提议，温叔却摇了摇头，应道：“这法子，我们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屛石寨就这么点人，也分不了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陈永仁轻笑道：“人贵于精，而不在多。咱屛石寨现在，是足够团结了，可一旦遇到事，就会乱做一团，成了一盘散沙。想要让事情完成得更有效率，就得给他们分工。只不过，这样也会有风险……” 说着话，陈永仁便将目光投放到了正坐在主位的柳千曲身上，询问着她的意见。虽然不指望她出谋划策，但好歹她也成了管事的人，得要先问过她的意见。 “你先说说看。”对于身份的转换，柳千曲适应得很快。到现在，已经有点领导人的模样了，没有急着发表看法，而是选择了先听陈永仁解释。 “分堂，可是让寨里的弟兄有个明确的分工，只要他们负责好自己的工作就行。”陈永仁敲着桌子，捋着头绪，边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无疑会使得权力分散……” “这一点，不用担心。”陈永仁话未说完，但柳千曲已经猜到他想表达什么了，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信得过寨里的兄弟。” “那就成。”陈永仁像是早就料到了柳千曲的反应，没有在多说什么。毕竟要再提醒她什么话，就变成他不信任寨里人了。况且，屛石寨现在就这么点人，要管理起来也很简单。 是以，陈永仁便没有纠结下去，转而便将自己的大体构思一一道出。 在经过了两天的慎重考虑后，陈永仁的设想中，屛石寨大致可分为四个堂口。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是主力部队。这个堂口人数占据的比重最多，且任务最重，不但要承担日常的冲突、掠夺，还得负责寨里的安全保卫。这批人，不需要会断文识字，也不需要多聪明的头脑，只要能服从命令就成。 再之后，便是负责内勤的堂口。这类人的主要任务，是负责出纳、采购，管账等。不需要有多强壮，多能打，但一定要脑袋瓜子好使的，能精打细算的。 最后一个，也是陈永仁最为在意的，便是梁天、梁成那两兄弟率领的精英小分队了。那十几个人必须要独立为一堂，专门执行高难度的任务。 另外，就是精通医术之类，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这种人也必须着重对待，毕竟莽夫易得，人才难寻啊。 当陈永仁将自己的计划道出，在场所有人都张大着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陈永仁：“姑爷……这你想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啊，这两天刚想到的。”陈永仁就纳闷了，还以为这些人会不认同自己的计划呢，怎么又忽然扯到这个上面来了。 “我还以为，姑爷所说的分堂，就是简单地把人分开几个堂口管理而已……”温叔讪笑一声，他也没想到，陈永仁竟然考虑得这么长远。依靠每个人的长处来划分堂口，这法子确实可行。 “诸位，感觉这个办法如何？”说了大半天的，也没人表个态，陈永仁喝了口茶水，润着嗓子追问道。 陈永仁这分堂管理的办法，从原理上与其他的寨子是相同的。却比他们的更为合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分堂而治了，这是明明白白的分人而治。将每个人都分在适合他们的位置上，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乱糟糟的。 温叔几人不停地回想着陈永仁这法子有没有什么纰漏，可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漏洞出来。除了陈永仁先前提过的分权风险以外，还真没有什么缺陷…… 用这个法子，不但能最大程度地将寨里人调动起来。而且，还能让他们发挥各自的长处，避免了短处。并且，在做着自己擅长的工作，也会大大提升工作效率…… 温叔几个人越想越兴奋，本来还以为陈永仁所谓的分堂而治，充其量就是个噱头而已，细想之下，才发现其中的妙处。 “高啊，姑爷！！”温叔老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高声赞扬道：“这法子妙啊！！” “姑爷，你是怎么想出这办法来的？”二猴子瞪大着眼睛，盯着陈永仁的脑袋喃喃道：“大家都是一个脑袋，怎么里头装的东西差这么多？” 至于这么大反应么？不单是温叔等人，就连柳千曲都显得有些目瞪口呆。陈永仁心中甚是不解，让适合的人，去干适合的事，这不是常识中的常识么？ 旋即，陈永仁才又想了起来。这可不是他原来的世界，这些人也非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自己的计划跟理念，对他们而言，都太超前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可不能太出格啊……陈永仁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什么‘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之类的机构，但要被人当做是怪物来看就麻烦了……陈永仁一抹脑门上的冷汗，脑筋急转着，搜索着能解释过去的东西，忙道：“杂家名著《淮南子?兵略训》有云：若乃人尽其才，悉用其力，以少胜众者……我也是在那上面受到的启发，才想出的办法……”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温叔感叹道：“说的话都跟咱不太一样。” 一通解释，可算是混过去了。陈永仁偷偷出了口气，还好晚上看的书都没白瞎……当下，也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更他们纠缠，岔开话题问道：“温叔，你觉得可行么？” “可行，绝对可行。”温叔连连点头，表示肯定地应道。但当兴奋劲过后，语气又变得迟疑了起来，问道：“那依姑爷看，这四个堂口，该由什么人来负责？” “既然都分堂了……”说到这个问题上，陈永仁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些，边观察着场上几位长辈的脸色，边说道：“便由能者居之……如何？” 第六十五章 识破 分权，无论今古，都是暨掌权人讳莫高深的事情。现今陈永仁不得不拿到台面上来讲，就更是不敢马虎半分。 一旦分堂的事推行下去，再立四名堂主之位。届时，既然会大大削弱在场几位元老级人物的话语权。权力交替，是所有组织都必须谨慎对待的事情，稍微处理不好，都有可能使得屛石寨因为争权而闹得四分五裂。 熟知历史的陈永仁，对这种事情早就不知见过多少了。所以，在将话说出的时候，才会这么小心翼翼。 “能者居之……”温叔咀嚼着这番话语，并没有立刻表明态度。与此同时，场上几个人也陷入了沉思，不知作何想法。 陈永仁提出的这个方案并非不可，只是他们这些人，年岁大了精力比不上年轻人，又不识字，也没有特殊的技能傍身。换而言之，要是真的分堂了，就没有他们这些老骨头说话的地方了。 新老的权利交替，而且还是直接一刀切。的确会让这些长辈心里不痛快，陈永仁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陈永仁也曾想过，让这些长辈去担任各堂堂主。可是，这些人并非各堂的拔尖人才，也没有与之匹配的经验。要是到时候胡乱指挥，也指挥让屛石寨乱上加乱。 如果扶持起几个能跟他们同坐，甚至地位比他们还高的堂主了。这些人也必定会不服气，虽然他们年事已高，但在寨里还是挺有威望的，要振臂一呼，还能吆喝来不少人。 日后若发生矛盾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屛石寨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中。 这个风险，陈永仁也不是没有考虑到。是以，趁着大家还没表态的时候，陈永仁又接着补充道：“当然了，在座几位前辈，都是经验老到的老江湖。屛石寨日后的各项决策，也少不了各位帮忙参谋……” “所以，我打算在寨中设立长老位。”陈永仁再道：“请各位长辈任寨中长老，但凡有重要决策，都请各位长辈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小事的话，就由堂主自行定夺，如何？” “这样也好……”得到现在，温叔才终于表明了态度，点头应道：“也能给那帮崽子锻炼的机会，总不能有事就指望我们这些老骨头拿主意。” 有了温叔的同意，其余诸人也纷纷表示了赞同。在新立堂主，对他们有没有太大影响的情况下，也没有理由去拒绝。当所有人意见都一致后，又齐齐将目光放在了正座上的柳千曲身上。 这柳千曲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温叔唤了几声后，才缓过神来。 “千曲，这事你认为怎么样？”陈永仁也纳闷了，这妞还真是打算当甩手掌柜啊，这时候还能分神…… “既然诸位叔伯都没有意见，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柳千曲情绪显得有些失落，轻摇着头，没有发表什么说法。 “那好。”有了柳千曲这句话，陈永仁也能放开手脚去干了。当即吩咐下去，道：“就请各位先到寨子里，挑选每个分堂适合的人。等人员都统计好了，再做通告。” 将事情都安排下去后，温叔等人很快就离开了议事堂，到寨里去挑人了。二猴子趁着人少，又凑了上来，笑嘻嘻地问道：“姑爷，我算哪个堂口的？” “去你的。”这小子又跑来掺和什么，陈永仁没好气地回道：“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就行，保你吃香喝辣的。” “嘿嘿，了然。”二猴子对此也没有异议，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先下去，温叔他们说不定要你帮忙。”这二猴子颇得陈永仁喜欢，这小子机灵，又没那么多心眼。体形不算强壮，却能打。最难得可贵的是，他那一片赤子忠心。尤其是屛石寨遭袭那晚，二猴子鲜血淋漓地求自己带柳千曲跑的场景，让陈永仁记忆深刻。 “得嘞。”二猴子抱拳应了一声，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待众人都散去，场上就只剩下了陈永仁与柳千曲两人。看柳千曲兴致不高，还以为她没适应大当家之位，陈永仁抿了口茶水，轻笑问道：“怎么，还算习惯么？” 柳千曲却没有答话，只幽幽地盯着陈永仁看。直看得人脊背发凉，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缓了好长一会，才见柳千曲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站在陈永仁的面前，注视着他的双眼，不带任何感情地沉声道：“你不是儒生！！” 此言一出，陈永仁只觉后背发凉，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楞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亏得陈永仁反应够快，故作镇定地强笑出来，反问道：“不是儒生，我还能是什么人？” “你不可能是儒生……”柳千曲凝着双目，像是把陈永仁都看透了一般，再度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留在寨子，为什么又要这么帮我们？！” 记忆中，这是柳千曲第二次问这样的问题了。上一次还是在他刚进新房的时候，被她用剑架在脖子上问的。但上次她是盛怒之下，又心生疑惑才问的。所以，很轻松就被陈永仁敷衍过去了。 可这一次不同，现在的柳千曲，冷静得让陈永仁都有些害怕。而且，她这一连串的问题，也并非无的放矢，似是已经看出了陈永仁的不同之处一般。 回过神来，陈永仁也镇定下来了，装着无辜的模样，解释道：“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穷酸书生而已，我留在这里，能有什么企图？” “只是一个书生？！”柳千曲冷笑一声，再道：“我可没见过哪个儒生能精通兵家的调度之术，又会纵横家的合纵连横之法，还能熟知杂家的名著名言……如果只是一介儒生，怎么可能会这么多东西？！你能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 “什么呀？！”没想到这段时间里，自己做的事，柳千曲都看在眼里，而且还引起了她的怀疑。陈永仁心里暗暗叫遭，但嘴上还是喊着冤，无奈道：“这人太聪明了，难道也犯法？” “你的确够聪明的……”柳千曲冷着脸，再度逼问道：“快说，你混进我们寨子，到底想做什么？！” “这山旮沓的，有没金山、银山，我能有什么好图的。”陈永仁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再说了，我要真对屛石寨有不良企图，我犯得着冒着跟泰湖寨交恶的风险来帮屛石寨？跟着他们岂不是更风光？” 这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要是陈永仁真的对屛石寨有不良居心的话。好几次他都能让屛石寨全军覆灭，但他都没有这么做。而且，上次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泰湖寨赴宴，为屛石寨争取到了现在难得的平静。可以说，要不是他，屛石寨早就没了。 可是，越深入了解，柳千曲就发现这男人越难以看透。这人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肚子里还有什么诡计，也没人知道他还有什么样打算。所以，柳千曲才杀他个措手不及，看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但回想起来，这人若真对屛石寨有所企图。早就可以答应泰湖寨的条件，把屛石寨给卖了，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即便是这样，柳千曲也总觉得陈永仁太迷了，迷得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 看柳千曲的脸色有些缓和下来，陈永仁也渐渐明白她的心思了。眼珠子一转，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我留在屛石寨，也不是完全没企图……” “你在屛石寨，到底想得到什么？！”终于见他松口了，柳千曲当即追问道。 却见陈永仁放下茶杯，挺起腰来，正了正脸色，凝望着柳千曲，款款道：“只图一个你。” “什么？”柳千曲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人分明是在调戏自己。突然发难，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又被这登徒浪子轻薄了，柳千曲恼羞成怒地重重一脚踩在陈永仁的脚上，啐道：“呸，别让我发现你对寨子不理，不然非杀了你不可。” 一言罢，柳千曲便愤愤然地跑回了房间。得见危机解除，陈永仁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失力地坐在椅子上，连脚上的疼痛都忘记了。抹着额头的冷汗，心念道：敢情这妞只是在试我啊……他娘的，还以为被识破了…… 第六十六章 消息 让柳千曲闹的这这么一出，差点把陈永仁的心脏病都给吓出来了。 他倒不是怕柳千曲会对他做什么，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看穿。如果被对方识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虽然生命能得到保障，但同时也可能会失去寨里人的信任。甚至会被人当做怪物来看待，届时，他在这个世界，就再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在当今世道，出了这个寨子，离开这群人，陈永仁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 侥幸的是，柳千曲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在质疑，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要不然，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陈永仁心里是一阵的后怕。不过，由此也让陈永仁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寨里所有人的信任，无非就是因为大当家当初强牵红线，让他有了屛石寨姑爷这么一个身份。 在旁人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柳千曲，为了保住了寨子。因为他与柳千曲是夫妻，拼尽全力为寨子付出，也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动机。 但事情的真相，他与柳千曲两人一清二楚。他们虽然已经拜堂成亲，但始终没有夫妻之实。 所以，在外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柳千曲眼里，却满是疑惑。 也不能怪柳千曲疑心重，这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吧。毕竟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什么都不求，还帮寨子报了大仇，更想方设法地帮助寨子度过难关，做大做强。无论是谁，都会怀疑自己的动机…… 还得想办法得到柳千曲的信任啊……念及此处，陈永仁不由得仰天长叹。他能浑水摸鱼地过得了这一关，但往后的日子里，柳千曲会对他会更为关注。 要是在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怕是会再招惹来不必要的质疑。 况且，柳千曲现今已经成为了屛石寨的大当家，话语权在自己之上，寨中人对她也更为信赖。要是过不了她那关，自己在寨里的事，还真不好办……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是一阵头疼。外头的事已经够他闹心的了，回过头来，还得应付柳千曲这小妞…… 要想让她完全相信自己对寨子没有二心，目前也只有一个办法……拿下她！！ 可是，柳千曲这妮子，看似不问世事，心思却极为细腻。而且，童年的经历，让她像个刺猬似的，浑身长满了刺。对寨里人是百分百的信任，但对外人，尤其是自己这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永远都是拒之千里。像这种软硬不吃的人，要想拿下她，还真是个大问题…… 想到柳千曲睡觉都带着把剑，就让陈永仁感到头都大了。 不过，好歹也算暂时稳住了柳千曲。要想得到她的信任，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目前还有更为值得关注的事，陈永仁也只得暂且将此事压下。转念间，又想起了派出去的那十几名弟兄。 这两天都过去了，照理说，无论有没有找到对方的秘密基地，都应当有信传回才是。怎么到了今天，还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 莫不是已经被对方扣下了？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做着最坏的打算。这细思之下，也没有这个可能。一来，两个寨子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二来，屛石寨是带着善意去的，没理由会被对方扣押。而且，还有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想到这个问题，让陈永仁暗暗感到有些气躁。 这两日的时间，不时地就听闻外出的兄弟汇报，有别的寨子的人一直在地盘边缘上试探，而屛石寨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将其完全驱逐。 要是让对方摸清了屛石寨的底细，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平和了。而且，还有一个泰湖寨在虎视眈眈着。待到他们完成了搜山，再重新安排好了安保工作，第一个必然是拿屛石寨开刀。 若是在那之前，还无法确定双方结盟的话，等待着屛石寨的，将是消亡…… 胡思乱想想着，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回过神来是，感到腹饥难耐，正准备起来找些吃的，却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没想到这一坐，就坐了一整天。陈永仁苦笑一声，听着外头喧嚣的吵闹声，也不知道在闹腾这什么。伸了伸懒腰，往外头走去。 走出议事堂，见寨子里已经张灯结彩的了。灯火通明处，到处都洋溢这一片喜庆气氛。柳千曲上任新当家，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也算是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寨里走动着，不是还有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陈永仁也不记得这些人的名字，也逐渐熟悉了这些面孔。 转了一圈，也没见着温叔他们，估计还在忙着统计人数。陈永仁也不想在这时候去打扰他们，转了一圈，见晚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又返回了议事堂，准备等开饭。 可当陈永仁刚回到议事堂是，见温叔已经在里面等他了。一见陈永仁回来，温叔忙走了上来，神色着急道：“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找你一圈，都没找着。” “发生什么事了？”看温叔模样挺急的，陈永仁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消息回来了。”温叔不由分说地便拉着陈永仁，走到大堂中。 进入内堂，陈永仁才发现，二猴子等人都已经在等着他了。而在众人中，陈永仁看见了一张期待已久的面孔……梁天回来了！！ 双生子中的哥哥，相处数天下来，陈永仁已经知道怎么分辨他们兄弟两人了。看着梁天风尘仆仆地站在人群中，陈永仁快步走了上去，让其坐下说话。 “梁天，情况如何？”陈永仁心中着急，也顾不得寒暄了，几人落座后，便当先问了出来：“有没有找到那水寨的根据地？” “找到了……”梁天嘿嘿一笑，舔着嘴唇，回话道：“姑爷，你绝对猜不到他们的根据地是什么地方。” 第六十七章 神秘 “哦？”梁天卖着关子，陈永仁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你给详细说说。” 这梁天想必也是连日赶路回来的，连喝了几口水，喘匀了气，这才缓缓说道：“我带着十几个弟兄，听从温叔的吩咐，赶到那江边，沿着堤岸搜寻了整整一天，只看见了江边有几座渔村，没有发现有寨子模样的地方。” “一开始，我还以为找不到了，都已经准备回来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梁天缓了口气后，才又继续解释道：“但是，我却发现那些村子里的人，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便留了个心眼。每个存在都分派了几个弟兄监视……” “那寨里，就隐藏在村子里？”听到这里，陈永仁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 “没这么简单……”梁天微笑着摇头道，否定了陈永仁的猜测，进而再道：“我们观察了一天，发现那些渔民，看上去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我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但就在晚上时，却见他们有人偷偷乘船出去了。” “白天为民，晚上为匪！！”陈永仁恍然大悟，已然有些猜到那水寨的运作模式了。 从梁天的说法上来看，那水寨中的人，基本上就是白天装作普通的渔民，而到了晚上，则成群结队地出江抢劫货船。得手之后，再趁着夜色逃走，也不会被人发现。 对于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这是条极佳的策略。渔民本身就水性极好，再加上对本地水域的熟悉。即便是晚上出行，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障碍。而且，有着夜幕的掩护，常人很难看清他们的面目来，再趁着黑暗逃走，别人就是想追，也不敢贸然深追…… 这法子既能在最大程度地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还能利用夜色做掩护，叫人认不出匪人来，端得是一条良策。 想到这里，陈永仁心中微微一凌：看样子，那水寨的领头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没这么简单……”陈永仁几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梁天还是摇头笑道：“开始，我也以为那渔村就是他们的秘密根据地。可我发现，那些渔民早上回来时，船上还是空的……” “空的？！”陈永仁心中疑惑不已。要是他们晚上出去抢劫的话，不可能空手而归才对…… “对，几条船都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梁天点头应道：“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答案与自己的设想有出入，陈永仁也纳闷起来了。旋即，又开口问道：“具体是那一条村子？在什么位置？” 梁天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江边的几个小点，一一解释道：“附近的这几座渔村，晚上都有人出动。而且，村子间没有人员来往，也不通消息。所以，我才认为，那据点不是在村子中。可奇怪的是，到了晚上，几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出水的，好像规定了时间一样……”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一番沉思过后，陈永仁理清了头绪，耐人寻味地笑了出来。但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转而再道：“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我认为……”梁天若有所思地应道：“那些渔民，应该就是水寨的人无疑。而渔村，却并非他们的根据地……” “而他们晚上同时出动，必然会在某一个地方集结，再一同行动……”陈永仁接过梁天的话茬，继续说下去：“换而言之，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找到水寨的秘密据点……”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梁天的想法与陈永仁不谋而合，点头肯定道。 陈永仁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一眼梁天，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却有着极高的观察力，而且胆大心细，心思极为缜密，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可是……姑爷……”听着两人的对话，旁人可算是听明白了。却也叫众人极为不解，二猴子趁着两人停下来的空当，开口问道：“既然他们保密做得这么好，我们又要怎么才能找到那地方，总不能叫人跟踪他们吧？” “不需要偷偷摸摸的……”陈永仁轻笑出声，解释道：“咱们是给他送地盘去的，用得着这么鬼祟么。” “依姑爷的意思，该要怎么做？”温叔这时候也发问了。 “直接找他们就行了。”陈永仁这回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地就应道：“既然知道他们的人在哪里，让他们领路便可。” “可是，这样的办法，会不会太冒进了？”温叔提醒道：“万一对方有歹意的话，咱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他们会对我做什么。”对众人的担忧，陈永仁觉得他们有些杞人忧天了，再度笑道：“更何况，我可是给他们送地盘去的，没理由会对我下毒手。” “这……”在陈永仁的解释下，温叔等人也慢慢接受了这个提议。但难免还是有些担忧，皱眉紧锁地说道：“要不，咱多派几个弟兄跟着你？” “用不着。”陈永仁摇头道：“人多了，反而会让对方不放心，我带二猴子去就行了。” 陈永仁办事，向来稳妥。温叔等人也不好再啰嗦什么，既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也没再继续坚持下去，转而又问道：“那姑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宜早不宜迟。”陈永仁稍加思量，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明早我就出发。” “那姑爷需要我们做什么？”屛石寨如今所处的情况，温叔也清楚。知道拖不得，便没有多说什么。但既然陈永仁都去为屛石寨游说盟友，寨里人也不能就此闲着。 陈永仁想了想，寨里现在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便吩咐道：“温叔你就带人先把寨里的人统计好，好几个分堂的人员都拟定出来，等我回来再说。另外，千曲那边我会跟她说明白的。” “这没问题。”温叔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见没什么事了，陈永仁刚想让他们下去准备宴会的事。转念间，又想起了一件事，又补充问道：“温叔，你对那水寨的寨主，了解么？” “这个……”温叔捋着胡子，抽着凉气，边回忆着边道：“好多年没有听说过他了，上次听闻他的消息，还是在十年以前。不过，听说他已经死了，时过境迁，我也不知道现在那水寨是谁在当家。” “唔……那行吧。”居然这么神秘，陈永仁暗暗上了心，既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只能就此作罢，先让他们退下，末了又问了一句：“你们谁知道千曲去哪里了？” 这小妞，自打回来后，就没了踪影，陈永仁也不知道她一天天都跑哪里去了。 “应该是在山上练剑吧。”温叔倒是对柳千曲挺了解的，不假思索地便道了出来：“她没事总跑上山练剑，要么就是带着兄弟们出去打猎。” 这爱好还真是彪悍啊……陈永仁暗暗抹了把冷汗，要拿下这妞，这真不是个简单事…… 第六十八章 渔村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大件事，总得跟她一声才行。 一念罢，陈永仁便遣退了堂中人。走到外面时，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心里正纳闷着，这乌漆嘛黑的，练哪门子的剑。 心生疑惑，便往寨门的方向走去。没等陈永仁走到寨门，便见前方忽然聚集起来了一群人，正高呼着什么。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柳千曲这小妞回来了。 今晚这场夜宴，她才是真正的主角。寨里人见到她回来了，自然欢呼了起来。柳千曲还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呆愣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群情绪高涨的大男人。 陈永仁挤开人群，让大伙儿自个闹腾去，领着柳千曲，穿过人堆便返回了议事堂中。 柳千曲虽然是在这个地方长大，却也向来不喜热闹。这回有了陈永仁解围，回到也落得个安静。 但见陈永仁似是有话要说，便停下了脚步，坐了下来，问道：“你有什么事？” 陈永仁思索了片刻，组织了一番语言后，这才将适才梁天回来的消息一一告知。言罢，又说起了自己的打算，问柳千曲的意见。 柳千曲俏眉紧皱着，但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有些担心陈永仁的安全，担忧地问道：“就你们两个人，会不会有事？”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陈永仁摇头道：“这回又不是鸿门宴，我们是去结盟的。要是人带多了，反而会让对方起戒心。” “既然你都认为这样是最好的，那跟温叔说一声就是了。”柳千曲思量了片刻，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对陈永仁有信心，既然是他的决定，那就必然有着他的打算。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柳千曲一副甩手掌柜的态度，确实给了陈永仁很大的活动空间。屛石寨也能任由他来发挥，但却不是陈永仁所想要看到的。见柳千曲这模样，陈永仁坐在了她的对面，沉吟一会后，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已经是屛石寨的大当家了，大家伙都对你唯首是瞻，可不能再这样玩失踪了。” 没想到陈永仁忽然就严肃了起来，柳千曲也不敢再保持之前那样的心态。正了正脸色，点了下头。 在这之前，柳千曲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这突然之间，要她扛起屛石寨的大旗，的确是有些为难她。陈永仁也没有打算把重担都压在她身上，转念一想，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开解道：“如果遇到什么事，我和温叔他们会尽量帮助你。但你必须花多点时间留在寨里，否则，出了事也找不到人，人心自然就会散……” “我……明白了……”柳千曲沉默了半响，缓了好长一会才点头应道。 她也明白现在自己肩上的重担，只是，身份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 陈永仁也知道这样要求她，会有些强人所难。可无奈屛石寨现今只有她才有这个凝聚力，而且自己也诸事缠身，不能时刻留在屛石寨。 要是自己一旦离开，寨子再出个什么事，又找不到做决定的人，那就麻烦了。所以，陈永仁才会选择在离开之前，对柳千曲说出这番话。 说实话，他也不是一个善于说教的人。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也没有考虑到柳千曲的个人感受。 但还好，她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前，并没有耍什么大小姐脾性，很快就接受了陈永仁的想法。 得见柳千曲能接受，陈永仁也算是松了口气。只要这妞能安安分分地呆在寨里不乱跑，自己才能安心外出。 紧接着，又叮嘱了几项让柳千曲要注意的事情。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商谈间，外头的喧闹声越发嘈杂，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怕说得多了，柳千曲也会反感，陈永仁便就此打住，站起身来，轻笑道：“出去看看吧，你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他们可都是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呢，你可不能缺席。” 柳千曲轻点着头，没有说什么话。显然还没从陈永仁刚才的话中回过神来，沉思着便跟着陈永仁走了出去。 一出议事堂，众人见柳千曲出场，空地上的匪众们纷纷欢呼了起来。 柳千曲微笑着，做出了回应。两人一同走了下去，参与到了这一场颇为盛大的庆祝宴中。 自陈永仁两人成亲当晚开始，屛石寨就受到了颇多的冲击。当下能有个活动放松一下，众人也极为放纵。一样夜宴闹下来，直到三更时分才慢慢散了下去。 翌日清晨，陈永仁便起了个大早。用完早饭后，便带着二猴子与梁天，告别了前来送别的众人。 在梁天的带领下，三人出了洛碧山，一路纵马，往渔村的方向赶去。 经过二猴子的悉心教导，陈永仁骑术进展很快。到现在，已经能骑马快跑了。这骑马儿……倒是没什么，就是屁股颠得有些疼。 陈永仁还是第一次骑马跑长途，中间停下来休息了几次才继续动身。从清早出发，直到饷午时分，才赶到了江边，再沿着大江，往上游赶去，跑了接近半个时辰，才隐约看见梁天所指的那个小渔村。 但梁天却没有带着陈永仁两人直接往渔村的位置跑，调转了方向，往一侧的树林中奔去。不多时，三人才在树林边停了下来。 梁天跃下马匹，冲着密林吹了个响哨。片刻的功夫，便见几条人影从树林中窜出。 陈永仁定睛一看，很快便认了出来，这些都是屛石寨的人。 那几个人出现后，动作利索地跑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他们有什么动静没有？”梁天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见人员集齐，开门见山的便问了出来。 “没有。”其中一个人摇头道：“还是与往常一样，到了夜间就乘船出去，早上才回来。” 见村里的人没有发现异常，且还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规律。梁天点了下头，转而又望向陈永仁，等候着他的命令。 “既然这样……”陈永仁微微一笑，透过密林，望着下方的渔村，轻声道：“你们就在此地等着，不要乱走，我去会会他们……” 第六十九章 黑话 “姑爷，要不要咱哥几个跟你去？”依陈永仁的意思，是打算带二猴子两人过去的。虽然对陈永仁有信心，但也难免会担忧他的安全。 “用不着。”陈永仁摆手道。望着众人，沉吟片刻后，再度吩咐道：“你先安排一个人返回寨子，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来这里等我。” “明白。”梁天很爽快的地就答应了下来。 见已经没有什么交代的了，陈永仁再让他们在原地待命。自己则带着二猴子再度翻身上马，驾驭着马匹，踏着小碎步，摇摇晃晃地往那渔村走去。 一路上，陈永仁都在脑海中模拟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想着应对的办法。不知不觉间，便已经靠近了渔村的边缘。 这渔村本就不大，一眼就能看个遍。这村子建在江边，河岸上架着几个简易的木质码头，每个码头都绑着几艘小渔船。房前空地上晾晒着鱼干、渔网。几个妇人正在整理着渔网上挂着的草屑，村里房屋不多，也就二十来间，没有多少人走动。村子里显得很安静，一排祥和气氛。 就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渔村罢了。谁能想到，这些人，就是水路上抢劫货物的水匪。 当陈永仁与二猴子这两张生面孔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原本整理着渔网的妇女见到这两人靠近，彼此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大声喧闹，其中一人不动声息地便返回了村子里，看样子是回去告诉其他人了。 陈永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说话。不多时，两人便已经进到了村子的空地上。 而在这时，先前离开的妇女已经带着几个魁梧的汉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径直地便朝陈永仁走了过去。 “两位兄弟，来这儿有何贵干？”领头那人一走过来，便冲着马上的陈永仁二人开口询问。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都是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一个个虎目圆睁，眼带警惕地盯着这两个人。二猴子在道上摸打滚爬多年，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来，悄声在陈永仁耳边提醒道：“姑爷，当心点，他们都带着家伙的。” 陈永仁细心打量一眼，见后方几人腰间隐隐似有东西藏着。而且距离也把握得刚刚好，不远不近，一看便知是有所准备的人。 会过意来，陈永仁轻点了下头。没有做过多的小动作，以免引对方误会，直接翻身下马，作揖行礼道：“诸位，可是红巾寨的人？” “什么红巾寨，没听说过。”领头那汉子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便否认道：“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这……”虽然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但陈永仁现在也不可能开门见山地说自己已经发现他们了吧…… 正迟疑间，二猴子也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拉住了陈永仁，轻声道：“姑爷，道上的话儿，我来讲吧。” 这还是得二猴子出马……一下子很难跟这些人沟通，陈永仁也只好把交涉的工作交给二猴子。 一念罢，便没有再吭声，只点了下头，表示应允。 只见二猴子嘿嘿一笑，将陈永仁挡在了身后，一抱拳，开口道：“合字上的朋友，咱也不是鹰爪孙，都是一个碗里喝水的并肩子。” 陈永仁一听，顿时便明白了。二猴子说的是他们道上之人交流专用的切口，也就是黑话。只不过，陈永仁之前也只听过他们说了那么一嘴，也不明白二猴子这话里的意思。 二猴子见面直接用切口说话，那领头的汉子一愣，略显迟疑，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二猴子趁着这个空档，给陈永仁解释道，他刚才所说的话，意为：道上的朋友，咱不是官府的人，都是在道上混的兄弟。 这就等于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对方不用顾忌那么多。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着，缓了一会，领头的人有些犹豫地同样抱拳，开口道：“合吾，拜的哪个山头，为何要踩线？” 得到他的回应，便等同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陈永仁心中大定，这话不用二猴子翻译，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无非就是问二猴子是哪个山头的，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却见二猴子轻笑着，再回话亮明自己的身份，道：“山棚屛石寨，这是我们当家的姑爷。” 说这话，又把陈永仁给介绍了出来。那几个汉子打量着陈永仁，也不知道他们想什么，便又问了声：“山上砍柴，水下捉鱼。跑马的为什么要下水？” 这种话听多了，陈永仁也能悟到大概意思。这话便是在问，一个在山上，一个在水上，两家互不干涉，山上的人干嘛要跑到水里来。 不过，二猴子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说道：“既然挂上了桩，不妨开天窗？” 那汉子望了眼陈永仁，还是点了下头，冲着陈永仁抱拳行礼。二猴子适时提醒道：“姑爷，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听他们打了这么久的哑谜，可算是轮到自己了，陈永仁长舒一口气。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寨主在哪里，我想见他。” 陈永仁话说得直接，那汉子回应得更是直接，皱眉便道：“我们没有寨主，都是我们几个兄弟自己商量着办事的。” 这话骗小孩呢……陈永仁心中冷笑着，不过这水寨的寨主也真够隐秘的，即便是道上的人求见，也是这么干脆的回绝。见对方矢口否认寨主的存在，陈永仁也并未打算就此罢休，转而再道：“别说得这么绝，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的目的么？” “你们来，是做什么的？”那汉子心中一凌，又提起了戒心，警惕着两人。 “我知道你们寨主不在这里。”见对方还在装傻，陈永仁却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地谈下去。直接戳破了这一层纸，进而道：“知道你拿不定主意，你可以先去找你们寨主，就说屛石寨找他结盟！！” 第七十章 登船 “我说了，我们没有寨主。”那汉子还是坚持着之前的说法，摇头道：“你们怕是找错人了，请回吧。” “我要说的事，事关两家结盟。”陈永仁也不着急，缓缓说道：“这么大的事，你确定你能拿主意？” 汉子蠕了蠕嘴皮，神情变得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说话。陈永仁接着又补充道：“既然我们能来到这里，说明信得过你们，希望你们能拿出诚意来。还是去问问你们寨主的意见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样子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的，要是再继续否认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那汉子盯着陈永仁，沉默了片刻后，还是轻叹了一声，招呼道：“那就请两位先到屋里等候。” 早就该这样了，陈永仁心中暗笑，还装啥糊涂。 两人跟着那几个人进到渔村的小木屋中，刚坐下，那人又抱拳道：“我先去请示我们当家的，请两人就在此静候吧。” 说完话，又请旁人好生照顾陈永仁两人，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呆在小木屋里，几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甚是烦闷。陈永仁是个坐不住的人，见闲着无聊，便提出要再村里走走。 知道陈永仁来这里的目的并无恶意，且还有意要与本家结盟，这些人自然不会拦着他。答应下来后，便领着陈永仁在渔村里到处走动着。 这村子本就不大，陈永仁粗粗估算了一下约莫也就二十来间屋子，人数不过百，超过半数以上都是女人居多。沿路上，男人都站在不远处，全神贯注地盯着陈永仁两人。 他们估计也知道陈永仁来这里的目的，并没有出来拦阻也没有人话说。整个村子，在陈永仁来了之后，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观摩了一下这渔村的规模，很快就走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陈永仁又走到了江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这条江宽幅极广，从陈永仁的角度，甚至都看不清对岸。在如此宽广的大江上活动，也难怪水寨这么多年仍能安然无恙。 就这种环境，根本就不怕会被人跟踪，一眼就能看清前后的实物。 看着波澜壮阔的江面，映着不算强烈的太阳光，让陈永仁的身心也大大地放松了下来。江面上吹拂着略带凉意的微风，带着江水中特有的淡淡腥味，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安逸。 如果陈永仁能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在这种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而不是陷入寨子间无休止的争斗中。 只可惜，人生无法重来。即使他重生在这个世界，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想到这里，陈永仁心中一阵惆怅。望着江面，心神很快又收敛了回来，想起了这次结盟之事。 他有很大的把握能说服对方跟屛石寨结盟，但万事无绝对。如果对方拒绝结盟的话，那屛石寨又该如何自保？ “姑爷，姑爷。”沉思中，二猴子的一声轻唤，把陈永仁给叫了回来：“这儿风大了，要不咱还是回去等吧。” 看着陈永仁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二猴子也担心了起来。知道陈永仁实在担心着寨子的事，但眼下见也实在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二猴子也只能让陈永仁多注意身体。 陈永仁点了下头，没有回话，跟着几人又回到了小木屋中等候。 这一等，直等到黄昏时分，才见那领头的汉子撑着渔船，慢悠悠地从江面上划了回来。 “你们当家的怎么说？”两人一见面，陈永仁便立刻问了出来。 “当家的同意见你。”那汉子也不含糊，直接便回应道。 陈永仁似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未感到多大的意外，进而再继续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个……”那汉子看了眼天色，带着几分迟疑地说道：“还不着急，这个时间点，先请两位吃过晚饭再出发吧，” 再人家的场子上，陈永仁也没有什么立场去主动要求什么。既然这是对方提出来的，也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在渔村里又候上了片刻，不多时，他们便端上了饭菜。在这种小渔村，自然是没有什么美味佳肴。有的只是寻常小菜，但对陈永仁来说，这样的家常小菜，反而比之前吃过的那些更为美味。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是晚间时分了。看着夜幕下的江河，又望向群星璀璨的夜空，心里难免疑惑。现在乌漆嘛黑的，这些人又靠什么来认路？毕竟，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导航仪什么的。 直到上了船，远离了河岸后。见撑船的男子是不是地望向天空，陈永仁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些人是靠星象来辨认方向的。 而这种方法，绝对不是他们这些靠打鱼抢劫为生的水贼能掌握的。 能够知道通过星象来辨别方向，并且教授给这些大字不识的渔民。这水寨的头儿，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这般想着，陈永仁心里反倒隐隐有些期待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隐藏在暗中，掌管着这一带水域的幕后指使人。 陈永仁正在心中揣摩着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在这时，边上传来的阵阵呕吐声，扰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看着身边的二猴子趴在船舷上呕吐连连，也微微皱起了眉，问道：“早知道你坐不得船，就不让你跟来了。” 二猴子这货，骑马技术是一流，乘船却受不了。刚坐上船没多久，就开始出现晕船的征兆，到这会，都不知道吐了多少回了，估计晚饭吃的那点东西，都还给人家了。能骑马却晕船，这也是奇了怪了。 “鬼知道……坐船会这么难受……”二猴子趁着喘气的时机，匆匆回了一句。刚说完，又趴下去呕吐了起来。 “兄弟，还有多久才能到？”看二猴子实在难受得紧，陈永仁忙问了声撑船的男子。 却见那人微微一笑，轻声道：“起雾就不远了，再坚持一下就能到了。” 经由这么一提醒，陈永仁望向四周。果真见水面上不知何时漫起了一层层稀薄的白雾，被这层水雾笼罩着，陈永仁甚至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如今身在何方了。 但见着男子镇定的神情，内心的忐忑也逐渐安定了下来。看样子，这场大雾，是这片水域特有的……也难怪他们寨子这么多年都能屹立不倒，有这重水雾掩饰着，除非是内部的人带路，否则，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 陈永仁收敛起心神，将目光再投往向前方，只见层层白雾中，隐出了点点的火光…… 第七十一章 岛寨 遥望着那火光处，陈永仁心里便有了底。看样子，那就是水寨的秘密根据地了。看着距离已经不远了，陈永仁回身安抚着二猴子：“再坚持一下吧，快要到了。” 在船上摇晃着，二猴子的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到现在脸上都没有血气了，苍白着脸，点了下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小渔船已经靠上了码头，码头上已经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在接应。当渔船刚靠近，就接过缆绳，将小船固定在码头上。 那汉子率先跳上了码头，再将陈永仁两人接上了岸。 这二猴子已经吐得有些两眼发昏了，即便是站在码头上，两脚也显得轻飘飘的，有些不着力的感觉。 见他并没有什么大碍，陈永仁便将目光投放到了周围，扫视了一圈。见自己现今已身处在一座小岛之上，岛上架设着码头，边上还停着一艘艘的小型船只，不像是渔船。而且，这些船只的外形，与渔船有这明显的差别，且加固了贴片。看着模样，就是水寨外出活动时的战船了。 这些大大小小的战船不算少，粗粗一算，也有二十来艘。规模虽不大，但却给人一种很精悍的感觉。 没等陈永仁把这小岛的全貌看清，转眼间，又见几艘渔船从迷雾中驶了出来，前后相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几艘渔船靠岸，陈永仁心里一阵后怕，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这几艘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从时间上来看，这些渔船距离自己不会太远。但当时在船上，陈永仁却一点动静都听不出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他们跟随了这么久。 他们要是真心生歹意，自己怕是早已沉尸江底了…… “姑爷，咱们走吧。”已经吐得有些七荤八素的二猴子，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刚恢复了些力气，便催促着陈永仁动身。 缓过神来，见已经有人在前面带路了。陈永仁这才收回目光，跟着众人的脚步，走下码头，正式踏上这座处于迷雾中的小岛。 定下心神来，陈永仁细心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这座岛，处于江面中心，周围有迷雾笼罩，外人绝难发现。就是有官兵追来，只要进到雾里，没有熟人带路的情况下，也很快就会迷失方向。 直到这时，陈永仁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选在晚上行动了。恐怕就连是他们，也只有靠着星象指引，才能找得到这里吧。 一边走着，一边思考。不多时，便已经走到了岛上。这座位于江面的小岛并不是很大，小岛的正中心，一座小城寨矗立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寨子中，搭建了两座高高的哨塔，上方始终站着两个人，一直在全神贯注的监视着江面上的动静。 走近寨子，寨子外没有什么人员走动。兴许是因为环境所致，他们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员来回巡逻。若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上面的哨岗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毕竟，在江面上没有什么遮挡物。 进到寨门，才开始听到有人声传出。被一群人带领着，陈永仁走进寨里，左右观望着。见着寨子的布局，跟屛石寨相差无几。 最大的不同，便是这里面的房屋，并非是常见的小木屋。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防潮考虑，这里头的房屋，大多都是由竹子搭建而成的高脚竹楼。 虽大都只是简易的小竹楼，但在陈永仁看来，也别又一番韵味。 在水寨中穿行这，周围的人彼此打着招呼。很快就走散，没有太在意陈永仁的存在。倒是那个撑船的男子，一直给陈永仁领着路。 不过，他对陈永仁颇有戒心。一路上也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默默带着路。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寨中最大的一栋竹楼前。走到这里，那男子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跟守在竹楼前的两名守卫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陈永仁走了上去。 踏上台阶，陈永仁从高往下看。见着寨子中也弥漫着水雾，心里就纳闷了，这些人常年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怕湿气重……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让陈永仁苦笑一声。摒弃掉多余的想法，随着领路的男子，步入了竹楼内。 见内中不算宽敞，比起屛石寨的议事堂小了一圈。但却布置得很是得体，让人一走进去，就给人一种舒心感。 环视内堂，见里面点着数盏油灯，却没见着人。陈永仁心生疑惑，正想询问，那男子便先开了口：“两位，现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请当家的出来。” 说完话，便径直的往里屋走去了。二猴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满腹怨气地嘟囔道：“好大的牌面，等了又等，都等了一整天了。” “你就少说两句话吧。”陈永仁轻笑一声，打断了二猴子的话。自个儿也挑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再补充道：“咱可是来找人结盟的，态度给我放端正点。” “本来就是嘛……”二猴子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喃喃道：“咱是来给他送地盘的，还装神弄鬼的。” “你有这力气，还不如省省。”久等了一天，二猴子会有所埋怨，也实属正常。陈永仁也并未就此加以呵责，只轻声道：“待会回去，还得坐船，别一会可没力气走路了。” 提起坐船这事，二猴子刚恢复了一些血气的脸，唰的又白了。那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撇了撇嘴，也不敢说话了。 正当两人交谈时，内屋中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知道是有人出来了，陈永仁给二猴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过意来，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正主终于是来来了，陈永仁按捺住心中的期待感，全神贯注地盯着通往内屋的小门。他还真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通过这种方式，把水寨运营得这么好。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见先前的汉子快步走出。面对着陈永仁两人，抱拳道：“二位，我们当家的出来了。” 出于礼貌，陈永仁站起了身来，迎候着这水寨的寨主。 却见那幽暗的出口处，一抹身着白衣的倩影缓缓走出，看那妙曼的身躯，姣好的面容。陈永仁顿时便愣住了，这水寨的头儿……居然是个女人？！ 第七十二章 贱籍 一眼看去，见来者是个女人。陈永仁还有些不敢相信，但当看清确实只有她一人走出，且一边的男子态度极其恭敬。陈永仁这才敢肯定下来，眼前这名女子，就是水寨的寨主。 这一情况，确实让陈永仁颇感差异。在来这里之前，他臆想过无数次，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只见那女人身着素白色的居家服，款款走来。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能很清晰的看到，这女子的年龄与自己相反，而且长得花容月貌的。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要跟人说她是一个贼窝的头头，打死都没人敢信。 “屛石寨贵客远道而来，红巾寨未能相迎，还望见谅。”那女子走近后，施施然的行了个礼，先对陈永仁道了声歉。 “这个，阁下也是为了寨子安全考虑，实属正常。”陈永仁讪讪一笑，抱拳回应道。 在出发前，他脑补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也曾猜测过无数次对方会说的话，且要如何去做回应。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这一下子，瞬间就打乱了陈永仁的计划。 在他的臆想中，无论对方是像孙英符那样的乱世枭雄，还是西田寨寨主那种有勇无谋的莽夫。他都有信心说服对方，但现在，面对着女人，倒叫陈永仁感到有些束手束脚，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位便是我们红巾寨的当家，斐寨主。”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后，那汉子便承担起介绍人的角色，很自然地向陈永仁介绍。一言罢，又转身恭敬道：“当家的，这两位就是早上来说要找你的。” “见过斐寨主。”陈永仁接着话茬，再度行礼问好，末了还不忘夸上一句：“没想到闹得连官府都毫无办法的红巾寨当家，竟然是名女子。如此魄力，叫晚生好生敬佩。” “多谢两位谅解。”对方像是看出了陈永仁的窘态，轻笑一声，得体地说道：“小女子也是承蒙弟兄抬爱，掌管寨里事务罢了。还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这女子虽处于寨匪中，但举手投足极为得体，倒让陈永仁有些暗暗称奇。正想回话，一边的二猴子抢话道：“这是我屛石寨的姑爷……” “二猴子，休得无礼。”这货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形象都给拉低了，陈永仁急忙打断他的话语。回过头来，讪笑一声，再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原来是陈公子，小女子千叶，有礼了。”这女子始终挂着淡然的笑容，再施一礼后，恭请两人上座。 她叫斐千叶……陈永仁一愣，这年头女孩子起名字是不是都喜欢带个数字啥的？ 他在这里，相熟的女子就两个，一个叫千曲，还有一个就是这千叶，都不是省油的灯…… 醒悟过来，陈永仁再度落座。待见其坐下后，斐千叶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正位上。就在其转身之际，陈永仁见到她白衣后面绣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某个标志，但又认不出是什么来，就觉得怪好看的。 二猴子也注意到了斐千叶身后的绣图，低声在陈永仁耳边提醒道：“姑爷，这是墨家的人。” 墨家？！陈永仁怔了怔，旋即便想了起来，诸子百家中的墨家？！ “没错，确如这小兄弟所言，小女子确是师出墨家学派。”二猴子说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斐千叶听到的。见二猴子再背后议论，也未见恼怒，大大方方的便承认了下来。转眼间，又上下打量着陈永仁，问道：“看陈公子这身打扮，只怕也是学派中人吧？” 自打在屛石寨安家后，陈永仁就一直作书生打扮，跟那些土匪的衣着风格有很大的出入，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匪人。不过，陈永仁也没打算在这上面隐瞒，同样爽快地道了出来：“让斐寨主见笑了，在下本是儒家学子……” “儒家？”斐千叶狐疑地看着陈永仁，见他衣着的确是书生模样，且礼数周全，应当是不假，便又追问道：“儒家弟子，前途无量。又怎么会落草为寇？还入赘匪寨？” 读书人入赘土匪寨，就这么奇怪么……陈永仁心里也纳闷，咋个个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又不能告诉他们，当初自己是被屛石寨掳上山的…… 见她问起，陈永仁也只得打着哈哈，把当初应付孙英符那一套说辞又摆了出来，敷衍道：“人各有志罢了……” “人各有志？”这斐千叶能把偌大的水寨打理得整整有条，也不是个愚笨之辈。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陈永仁的心思一般，压根就没有相信他的解释，但也没有当场去揭穿，莞尔在道：“阁下堂堂一介儒生，前途无可限量。小女子真是好奇，是什么的志向，能让阁下屈尊迎娶一名贱籍女子。” 贱籍？！陈永仁又犯难了，怎么又蹦出一个没听过的词儿……回想片刻，顿时便记了起来。 在这种时代，人是分三六九等的，而且，这种等级划分极其森严。 通常来说，所谓的等级，便是士、农、工、商。地位最高的，便是踏上仕途，入朝为官，最低的便是商人。可在商人之下，还有一个分级，便是贱籍。 贱籍作为封建社会的特殊等级，自古便有，如今也不例外。 凡是入了贱籍的贱民，不得读书科举、不得学艺做工、不得买卖货物、甚至连农田都不得耕作。男人只能从事粪夫、卖身作仆等工作，而女人只得作媒婆、洗衣缝补，甚至沦落到风月场所等。 世人对贱籍的印象，一般都是：丑秽不堪，辱贱已极，人皆贱之。 而且，贱籍是世袭的，世代相传，不得改变。也就是说，只要家族中任何一人被贬为贱籍，其子孙后代，皆沦为贱民，永世不改…… 这也难怪……想起这一点，陈永仁恍然大悟了过来，怪不得当初他说要带领大伙走出深山，堂堂正正活着的时候，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他们可都是贱籍啊……就是因为不想从事那样的工作，所以才会被迫落草为寇。也正是因此，当自己给了他们一点希望时，才会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第七十三章 正题 贱籍与自己的秀才身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被贬为贱民的人，其姓名甚至连畜生都不如，在这个时代，要是打死别人一头牛，还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处罚，可要是失手打死一个贱民，那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由此可见，贱籍的身份是如此的低贱。也难怪当别人听到自己入赘屛石寨，成为土匪姑爷时，会如此诧异了。 不过，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陈永仁心里并没有这种理念，在他眼里，人人平等。也就不存在什么贱籍不贱籍的事，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 这种事情，陈永仁压根就没当回事，很快就接受了下来。可是，这种等级划分，在他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会的，也很难相信陈永仁会以读书人的身份去迎娶一个贱民出身的女子。 “陈公子？”陈永仁思考的时间有些长了，斐千叶在一旁轻轻叫唤了一声。 缓过神来，陈永仁微微一笑，凝望着斐千叶，轻声道：“人确实要分尊卑长幼。被他人看低，是无可避免的。可若是自己都把自己看得轻贱，那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在我看来，人生而平等，没有贱与贵的差别。唯一的区别便是，如何定位自己。我夫人虽身为贱籍，但从没把自己当成贱民，这也是我最欣赏的地方。” 可不是嘛……那小妞啥时候把自己身份放低过……不经意间想起了蛮横的柳千曲，陈永仁心中一阵汗颜。 “生而平等……”没想到陈永仁会做出这样的回答，斐千叶一愣，咀嚼着这句话。缓了好长一会，才赞赏地看着陈永仁，笑道：“看不出来，陈公子虽是儒家学子，也能接受我墨家的理论。” 这咋又成你墨家的理论了？陈永仁额头冒着冷汗，旋即才想了起来，墨家的主要思想主张，可不就是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平等相爱，反对侵略战争的‘兼爱、非攻’么…… 不久前，才因为暴露太多本该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让柳千曲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这斐千叶看上去比柳千曲还要精明，要让她察觉到异常，那就麻烦了。 陈永仁连忙打了声哈哈，敷衍过去：“在下比较博学，取各家所长嘛……” “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他家学派的理论，陈公子也真是位奇人。”斐千叶并没有往深处去想，抿着嘴角轻笑着。 “过奖，过奖了……”陈永仁尬笑着，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回应道。 闲谈过后，场面上沉默了下来。斐千叶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听闻，陈公子此番是代表屛石寨来结盟的，确有此事？” “我来到贵地来，也确实是为了这个。”终于是说到主题上了，陈永仁心里稍稍舒了口气。要是斐千叶再问下去，非得出什么破绽不可。 “那不妨详细说说。”说到这里，斐千叶也没有再闲扯其他东西。 陈永仁斟酌一番言语后，又请斐千叶取出地图来。站起来，以手代笔在地图上笔画着，勾勒出两家的地盘范围，边将自己的构思道了出来。 “将近江这一带的地盘拱手相送，以作两家结盟之礼。”说到最后，陈永仁又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将屛石寨现有地盘一分为二，再道：“我们两家可隔山而治，彼此成犄角之势。” “这便是陈公子的计划么？”待陈永仁说完，斐千叶最后又确认了一遍。当见陈永仁点头肯定时，缓缓站起身来，行了个欠身礼，回绝道：“恕小女子冒昧，为了我们红巾寨的弟兄着想，这样的条件，我无法接受。” “啊？”没想到这白送的大礼，还真有人会拒绝。陈永仁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反问道：“为啥？！” 斐千叶似是早就料到了陈永仁的反应，神情镇定地淡淡看了一眼。相较于之前的亲和态度，如今却变得淡漠了几分，冷静的分析道：“若贵寨是诚心来结盟，小女子自然也会多加考虑，才会做出回复。只是，现在贵寨只是迫于外界压力，这才来结盟求助的吧？” 这妞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陈永仁心里汗如雨下，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淡定的样子，反问道：“斐寨主，此话怎讲？” “陈公子如果是带着诚意来寻求结盟的，那就不要再隐瞒了。”陈永仁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斐千叶却没给他装下去的机会。一言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直接道：“据我所知，现在觊觎着这块地盘的人，不在少数。我想，如果屛石寨有能力守住的话，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换而言之，屛石寨现在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才会让你出此下策。”斐千叶说着话，眼神一直幽幽的盯着陈永仁，先是都把他看穿了一般，进而再问道：“陈公子，我所说的，可有不对？” “这……”屛石寨的现状，陈永仁可是下过死命令，让人不得对外透露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会有这么一段平静的时间。但叫他没料到的是，斐千叶在有限的情报下，也能推理出这么多东西，而且都几乎把屛石寨的窘境都道出来了。 既然对方都已经看出来了，那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开口道：“屛石寨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接收地盘，不过，这也不代表屛石寨没有一战之力了。” “所以，你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我们两家结盟，共同接管西田寨的地盘。”斐千叶没有半句废话，直截了当地把陈永仁的计划说了出来：“这样的话，如果你们有什么麻烦，就可以找我们求助了。” “反正那么大一块地盘，你们也守不住。还不如放出来，做个顺手人情，送给我们红巾寨。”斐千叶狡黠一下，盯着陈永仁缓缓再道：“我们还得承你们的人情……陈公子这算盘，敲得可真响亮。但我红巾寨，也不是给人当枪使的。所以……这次结盟，就算了吧。” 第七十四章 博弈 现在的斐千叶，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温和的态度。说到两家结盟的事宜，神情变得极其认真。而且，她的判断也极为准确，陈永仁也的确是出于这一层原因才被迫前来结盟的。 看斐千叶的态度相当坚决，几乎是一口就回绝了陈永仁的提议。 斐千叶为了水寨的安危着想，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块地盘，避免了与别家寨子的争端。这确实说得过去，可仅仅是因为这样，就不假思索地放弃，又未免过于儿戏了吧？ 这红巾寨，可是有胆子劫官船的，怎么对上其他寨子就怂了？ 斐千叶这决定做得相当的果断，几乎都不留商量的余地了。这一异常举动，引起了陈永仁的注意。 照理说，就算是不想惹麻烦，也应该会先提出来本寨的忧虑，再行商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拒绝…… 这妞到底在盘算这什么？知道斐千叶不是寻常之辈，陈永仁没有立刻回应，抬起头来，凝望着临危正坐着的斐千叶，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来。 但斐千叶神情十分镇定，即便是被陈永仁盯着，也是能坦然处之，仿佛刚才的话就是她的心里话一般，没有半点花哨。 可在不经意间，陈永仁眼角余光瞄到了站在她旁边的男子。见其神色略显紧张，眼神也有些闪烁，似是在担心着什么事一般。 见到他这模样，陈永仁心中一怔，旋即便明白了过来……丫的，这妞是想故意吊人胃口，再狮子开大口…… 已经猜到了斐千叶的心思，陈永仁也没打算按照她设计好的剧本走。故作着懊恼的模样，深叹一口气，直接站起身来，抱拳道：“既然斐寨主为了红巾寨着想，不愿结盟。那在下也不便久留，此番到来，叨扰贵寨了。” 斐千叶做梦都想到，陈永仁居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就放弃了这次结盟事宜。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陈永仁继续道：“屛石寨还有事务尚未处理，请斐寨主安排人送在下上岸吧。” “陈公子才来没多久，怎么有要急着离开？”一听陈永仁要走，斐千叶也坐不住了。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有些心急地追问道：“就是两家不能结盟，也可坐下叙叙。” “斐寨主是有所不知啊。”看到斐千叶的失态，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但表面上仍装作为难地说叹气道：“斐寨主方才所言不差，屛石寨如今恰逢多事之秋。虽然剿灭了西田寨，可屛石寨的体量不足以完全接收下来那么一块地盘……” “现在，周边的寨子不断侵扰，若不能尽早找到盟友，屛石寨怕是凶多吉少了。”陈永仁面露难色，说话时，故意把嗓子压得很低，沉着语气说道：“既然贵寨没有这个想法，在下自然要另做打算……看看别的寨子有没有意向……” “陈公子还物色了其他寨子？”说到这里，斐千叶也淡定不下来了，神情一紧，语气有些着急地追问道。 “是啊……”陈永仁又是一声长叹，无奈道：“听道上的弟兄们说起过红巾寨，听闻贵寨不畏强权，敢作敢当。所以才第一时间找来了这里……只可惜，斐寨主并无意愿结盟。那在下，也只好去别家看看了……” “陈公子先请留步。”陈永仁话一说话，转身就要离开。看样子是真的放弃了这次结盟事宜，斐千叶也急起来了，快步走了出来，叫停了陈永仁，再道：“此事，也并非不可商量……”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陈永仁站停了脚步，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但当其转过身来时，又摆出一脸的懵懂，不解道：“方才斐寨主不是说……” “刚才所说，都是为了我们寨子考虑。”斐千叶自知失态，有些慌乱地回应道：“但现在想来，此事还可商榷……” 叫你丫的再给我装……得见斐千叶态度的转变，陈永仁心中逐渐安定了下来。但仍然没有说破，故作为难的说道：“我也想了想，贵寨多年以来，都在水上活动。要是两家结盟的话……恐怕贵寨也帮不上多少忙……” “陈公子此言差矣。”以为陈永仁在担心红巾寨的实力，斐千叶忙解释道：“我寨中弟兄在水上是一把好手，在旱地上，也不见得会没用。” “这我晓得……”陈永仁应道：“只是，正如斐寨主刚才所言。屛石寨如今正被周边寨子盯上，贵寨又久居水上。若是起了争端，怕是会把贵寨牵扯进来。这样的话，对贵寨恐怕不利……” “这一点，不用陈公子担心。”说到这个问题，斐千叶心里又有了底气，回应道：“陈公子不妨打听打听，可有我红巾寨怕过的人没有。” “红巾寨连官船都敢劫，这区区土匪，自然不在话下。”陈永仁先是肯定的赞赏了一番，紧接着又追问道：“那依斐寨主的意思，是同意两家结盟？” “结盟倒是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终于又说回这个话题上了，斐千叶心中长舒一口气。 “什么条件？斐寨主尽可说。”斐千叶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话语权已经掌握在了陈永仁的手里，现在已经不是他来求对方结盟，而是斐千叶要反过来跟自己结盟了。所以，当斐千叶要提条件时，陈永仁才会这么轻松地就问了出来。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斐千叶也没有再隐瞒什么。请陈永仁再次落座后，指着桌上的地图道：“屛石寨所划分出来的地盘太小，这附近几个镇子，我们也要。” 原来是做这个打算……陈永仁心里暗笑着，这小妞忽然给他唱黑脸，敢情就是为了多分几个镇子。 她要是能早点说的话，陈永仁兴许还会考虑考虑。但现在，已经由不得她来做主了。而且，她所指的那数个镇子，都是有名的富镇，这种肥羊，怎么可能拱手想让。 陈永仁想都没多想，直接回绝了她的要求，直言道：“若这便是贵寨的条件，恕在下无法应允。” 第七十五章 谈判 “陈公子，你这是……”陈永仁前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几乎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一口回绝了自己的请求。斐千叶甚是不悦，俏眉微皱地说道。 “斐寨主莫要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主动权在自己这，那就由不得对方狮子开大口了。陈永仁观察着斐千叶的脸色，再度笑道：“只是，为了我寨中弟兄着想，这样的条件，我无法答应。” 这斐千叶手指一划，就想分走几个富足的镇子，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虽然陈永仁向来不喜打家劫舍，但这也是目前屛石寨唯一的收入来源。在他想到别的办法之前，屛石寨还要以此活下去。 要是陈永仁真答应下来，那无非就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再蠢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为了不让对方有讨价还价的机会，陈永仁态度十分坚决。 “能够割让的，刚才已经跟斐寨主说得跟清楚了。”没等斐千叶说话，陈永仁再继续说道：‘这也是屛石寨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 “可是……”斐千叶仍没有放弃这个要求，再道：“陈公子所指的这几个镇子，不但地处偏僻，且也没有多少人。对红巾寨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要是仅以这一块地方的话，我也很难答应。” “真的没什么作用？”已经猜到斐千叶的打算，陈永仁胸有成足地笑了出来，分析道：“据我所知，贵寨向来在水上活动，极少会出现在陆地上。换而言之，即便是把这个镇子交给你，也不会对贵寨起到什么实际作用才对。” 斐千叶一开口就把陈永仁打算让给他们的地盘说得一无是处，无非就是为自己争取下更大的地盘。这点小心思，早就让陈永仁琢磨地一清二楚了。况且，这些镇子，也不是她所说的那样没用。 红巾寨主要就是在水上活动，但他们在水上抢劫货船，抢再多的东西，最后还是要到各个镇子上去消化。这些镇子，非但不是斐千叶口中无用。相反，对他们而言，极其重要。 在这之前，这还只是陈永仁的个人猜测。不过，从现在斐千叶的反应来看，正是印证了陈永仁的这一猜测。 既然拿捏到了对方的命门，那陈永仁就不可能再跟对方客气。 “如果斐寨主真的不能接受的话，我们也不会勉人其难。”陈永仁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紧接着，再进一步说道：“虽然斐寨主看不上，但我相信，还有别的人会想要这块地方。” “陈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斐千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虽明知道陈永仁实在逼迫自己就范。可现在话语权掌握在对方手里，自己也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陈永仁那两句话虽说得轻松，但背后若代表着什么，没人比斐千叶更清楚。 之前那一块地方就是西田寨的地盘，红巾寨无论是补给还是销赃。都得冒险进入，每次都得心惊胆战的。要是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对方发现，还得给对方咬下一块肉。 现在屛石寨主动来寻求结盟，还把这块地盘拱手想让。这对红巾寨而言，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过，又考虑到屛石寨最近的状况，斐千叶才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争取到更大的收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点小心思，已经被陈永仁琢磨透了。而且，陈永仁说的话，对红巾寨而言极具威胁性。 如果陈永仁真的放弃了跟红巾寨结盟，转而投向其他寨子。那红巾寨以后，怕是连夹缝求存的机会都没有了。 知道斐千叶不可能拒绝这次结盟，陈永仁心里也有了底气，轻声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斐寨主当真觉得无法接受的话，那在下也不再叨扰了。” “也……也不是不行。”迫于形势，斐千叶也知道放低了态度，咬了咬牙，艰难地应了一声。旋即又问道：“只不过，我们寨子多是在水上活动，极少上岸。若是被外寨侵扰，又该如何是好？”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红巾寨的活动范围在水上。陆地上也很难分出人手去把手，要是这样的话，用不了多少就会被其他寨子蚕食了。不过，陈永仁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轻笑道：“斐寨主可放心，只要我们两家结盟，屛石寨自然能保障你们的地盘不会受到干扰。” “那我红巾寨又要做些什么？”斐千叶不是蠢人，听陈永仁的允诺，恐怕红巾寨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很简单。”陈永仁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轻声道：“只要红巾寨在我们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便可。” “只要这样？”斐千叶已经做好了被陈永仁敲竹杠的心理准备，但叫她没料到的时，陈永仁居然再提任何的要求，这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只要这样……”陈永仁点头应道：“只希望红巾寨到时候不要袖手旁观便可。同样的，屛石寨也会保证红巾寨在陆地上行动时的安全。” “你确定么？”斐千叶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陈永仁所提的条件会这么简单，最后又确认了一遍。 “确定啊……”这会轮到陈永仁懵了，这丫的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想自己追加条件不成？ 看陈永仁真诚的神情，斐千叶心里虽然诧异，还是相信了他的话。苦笑一声，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寻常寨子结盟，多是以婚缔盟。陈公子为人正直，没有提这样的要求，是小女子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以婚缔盟？还有这种操作？陈永仁一愣，旋即才明白过来。要是这样结盟的话，的确会在很大程度上加固两家的关系，而且也不会给对方有反叛的可能。这的确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并且，要真是用这种方式结盟的话，能代表红巾寨的，就只有斐千叶…… 靠……老子不知道啊……看着斐千叶姣好的面容，陈永仁心中暗骂不已，二猴子这个憨货，也不提醒一句。 要真提出这个方法，斐千叶也只能乖乖就范。这一来一回的换算，感觉亏了一个亿，陈永仁心里都在滴血啊…… 第七十六章 疍户 心里虽然懊恼，但陈永仁也只是想想就好。毕竟家里还有柳千曲在，有她一个就已经够折腾了，要是在整一个斐千叶回去，非闹翻天不可…… 想到这两个女人碰撞到一起，陈永仁额头上立马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陈公子……难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的吗？”见陈永仁久久未有说话，而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对方，斐千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陈永仁回过神来，将方才的诸多想法抛掷脑后。哈哈长笑一声，随口应道：“我陈某人行事干净利索，怎会做那趁人之危的宵小之行。” 话是这么说，但陈永仁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爽。这斐千叶虽然身在匪寨，可这身材，这脸蛋儿，能跟柳千曲一比高下。 而且，要说柳千曲是属于野蛮女友的类型，那斐千叶就完完全全是那种知性识礼的才女。身上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气质，当得上是红颜知己。 这还真是自己的菜……陈永仁哒吧着嘴。虽然这斐千叶合自己胃口，但话已经说出去，也不可能再这时候在反悔。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大度了。 在这同时，陈永仁心里也在暗骂着，我当初怎么就不是被斐千叶绑架了呢…… “陈公子为人光明磊落，确实叫小女子好生敬佩。”陈永仁没在这时候再加大筹码，的确让斐千叶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儒生高看了一眼。但敬佩归敬佩，结盟一事，还得按照规矩来。想到这里，斐千叶再度问道：“请问陈公子，关于两家结盟，还有什么事要补充的么？” 要补充的多了去了……白白丢了一个讨小老婆的机会，陈永仁是一肚子的气，心想着一定要这上面讨回来。 两人对坐下来后，陈永仁对着地图指划着，进一步细分确认两家最终的地盘划分。陈永仁允诺下来的是，只要两家结盟，红巾寨能分到四个镇子，极其周边一带的地盘。考虑到红巾寨多在水上活动，只有补给、销货才会来到陆地上。所以陈永仁答应下来，在平常日子里，会加派人手防范。 当然，仅凭现在的屛石寨，是不可能完全守得下来的。是以，还得红巾寨调派一些人手上来助阵。 对于这一点，斐千叶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这四个镇子虽然不是特别富有，但对他们而言，也已经足够了。只要能守住这四个镇子，以后红巾寨就不用在提心吊胆地出行了。 而红巾寨要做的，就是陈永仁刚才所提的条件。在屛石寨发生冲突的时候，无条件地全力支持。 知道两家相互依靠的关系，要是屛石寨垮了，她红巾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斐千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但陈永仁想了想，要真只是这样，也难免太便宜红巾寨了。而后，又追加了一个条件，红巾寨以后销赃的收入，必须给屛石寨抽出两成，以作报酬。 这个条件，让斐千叶颇有微词，但也架不住陈永仁强硬态度，只得答应这一要求。虽然被陈永仁抽掉两成，但相比起以前，还是好上不少。并且，屛石寨要安排人手去把守周边的话，就肯定会减少收入，这样的条件，也尚能接受。 诸事商定下来后，便是结盟仪式的日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陈永仁建议就定在两日之后。 对于这个问题，斐千叶也同样担心会有变数。毕竟，早一天定下来，红巾寨就能早日接收下来几个镇子。也想尽快定下此事，便同意了陈永仁的建议。 当下便决定下来，两日后，在主家屛石寨举行结盟。斐千叶作为红巾寨的领头人，必须要到场。 也只有这样，才又足够的威慑力。而且，有她亲自出场签订启盟，这场结盟也更有约束力。 不过，当陈永仁谈及这个问题时。斐千叶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道：“陈公子这个要求，千叶恐怕很难应约。” “斐寨主，此话怎讲？”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啊。就是签个合同还得人亲自到场呢，两家结盟这个大个事，她斐千叶作为寨主，不出面怎么行。 “陈公子……”斐千叶支支吾吾的，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又没有直接道出来，反而问道：“陈公子可是知道，为何我红巾寨的人，要独守在这孤岛上？” “愿闻其详。”斐千叶忽然抛出这个问题，倒有些让陈永仁摸不清头脑了。这地方不是他们自己选的么，在这种江岛上，既能避人耳目，又能隐匿己身的位置。不过，从斐千叶的话语中看开，这事貌似还没这个简单…… “我红巾寨的大多数人，之所以要守着这个孤岛……”看陈永仁似乎真的不知道内情，斐千叶无奈苦笑着，解释道：“我们寨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疍户……” “疍户？”陈永仁眉头一皱，怎么又蹦出一个没听过的词儿来？ 一边的二猴子似是看懂了陈永仁的脸色，轻声在他耳边解释道：“姑爷，疍户也是贱籍……而且，别判为疍户的人，只能以船为家，捕鱼为业。终生漂泊不定，不得上岸居住……” 又是这操蛋的贱籍……陈永仁脑门青筋猛跳，不过心里也纳闷，这些人都当起水贼来了，怎么这时候又变得奉公守法了？陈永仁心中不解，还以为斐千叶是有意在推脱，便又追问了下来：“你红巾寨，连官船都敢劫，怎么又会在意这所谓的疍户来？” “陈公子有所不知……”陈永仁的问题，带着很强烈的质疑。但斐千叶也并没有因此而恼怒，耐心性子解释道：“我们在水上来去自如，即便是官兵也拿我们没办法。可到了陆地上，那就不同了……要是被人认了出来，举报到官府。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只是我一个人，恐怕连屛石寨都会连累到。” 这疍户要这么严格……陈永仁心里感到有些为难。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让红巾寨派个代表来，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可要那样的话，也未免显得太儿戏了些。要是那样的话，非但没有给到足够的约束力，也不能震慑到暗中虎视眈眈的寨子…… 第七十七章 恍惚 斐寨主如果是在考虑安全因素的话，大可不必担心。”陈永仁权衡再三，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执意要斐千叶出席结盟仪式。为了消除她的忧虑，陈永仁接着再道：“两日后，我会安排寨中弟兄来接应斐寨主。” “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斐千叶思索了片刻，也知道这件事对两家来说都事关重大。犹豫半响，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道：“那就劳烦陈公子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见斐千叶没有拒绝这一提议，陈永仁稍稍松了口气，又保证道：“既然我们能请斐寨主上岸，自然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陈永仁都说到这份上了，斐千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得到斐千叶的应承，这事才算确定了下来。诸多事项谈论下来，回过神来时，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了。 这个时间点，要回去也太晚了。斐千叶便主动开口，让陈永仁留宿一晚，明日再送他返回岸上。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多说什么，奔波了一天，他骨头都快酥了，便答应在这里过夜。 在斐千叶的安排下，陈永仁两人被带到了竹楼内的两个小房间。 这房间似是特意留出来作客房用的，家具陈设，一应俱全。而且，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斐千叶亲手布置的。 房中的家具摆设，虽然简单，却颇具心思，看上去落落大方，让人身心愉悦。 终于能得到休息的机会，陈永仁也不客气。待众人离开后，便大大咧咧地就躺了下去。 惬意地舒展着筋骨，长长地舒了口气。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躺过这么大的床了，陈永仁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叹。 在屛石寨时，之前几天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后来柳千曲那小妞良心发现，给自己安置了一张小床。但就那小床，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的，一不留神就会滚下床。 这会终于能有舒舒服服地躺一会了，陈永仁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回想着今晚议会，陈永仁越想越精神。 根据斐千叶的表述，红巾寨现有的人数有三百多人，壮丁仅占一百多人。 也就是说，跟屛石寨现在的人数是相差无几的。但即便是两家结合在一起，也不过三百多壮力。 仅有这么一点人数，要跟十几个寨子周旋，确实够呛。 而且，还有一个泰湖寨在暗中准备着要对屛石寨动手…… 想到这里，陈永仁止不住深叹一口气。风雨欲来，而且没有给他太多的准备时间。 要是泰湖寨真撕破了脸皮，直接对屛石寨宣战的话。即便到时候红巾寨鼎力相助，恐怕也不是泰湖寨一家的对手。况且，还有那么多寨子再觊觎着屛石寨的地盘…… 难办……越是往这方面去想，就越是叫陈永仁头疼。 不过，能跟红巾寨结盟。只要这消息散播出去，也能暂时将外人唬住，只要趁这段时间快速壮大实力的话，应该能度过这一关…… 想着这些事情，让陈永仁已经困意全无了。躺着时间有些长了，也显得疲惫，便索性披上衣裳，往外头走去。 走出竹楼，看着夜幕下的红巾寨。虽然身处不同的寨子，但这些人的作息时间还是相同的。 到这个时间点了，寨子里也没有了人员的走动。寨中没有了吵杂的人声，外头偶尔响起惊涛拍岸的水声，时刻提醒着陈永仁，他现在处在江面上的小岛中。 在寨中行走着，时不时就会碰到巡逻的人。知道陈永仁是外寨来的贵客，他们也没有为难，打了声招呼便仍由陈永仁在寨里闲逛着。 这寨子并不大，比起屛石寨还要小一圈。很快就走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陈永仁又往寨子外头走去。 出了大门，沿着小岛的边沿走着。有寨里的灯火照明，陈永仁也不用担心会不留神栽到水里去。 只是到了夜里，水雾变得更为厚重，陈永仁往水面上看去，能见度也不过数步的距离。 抬头看了眼天空，被浓雾笼罩着，也只能隐约看见朦胧的月亮，繁星点点。在这层白雾的承托下，显得异常的梦幻，便如同置身梦中一般，让人都有些分不清真假。 再往前走出一段路，却见正前方，斐千叶的身影忽而映入眼帘。 只见，此时的斐千叶身着白衣，站立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翘首凝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月光的照耀下，陈永仁定睛看去。见其身着白色的居家长裙，婀娜的身材包裹在白裙里若隐若现。一头青丝散散慢慢地披在肩上，随风摆动，甚是飘逸。 好似是刚刚出浴一般，微风拂过，吹动着头发。发丝上闪出点点耀光，就像有水珠在滚动一般。 也许是因为黑发的衬托，在其翘首以盼时，露出的颈脖显得异常的洁白，似是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一般。 往上看去，见那她的脸同样显出一种惊人的润白细腻。 生得凝脂般的雪肤，眉目如画，清雅难言，容貌甚是秀丽。 虽只见到侧脸，也让陈永仁看得有痴了。 朦胧的月光，投在其身上，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加之周围弥漫着的层层白雾。恍惚间，竟给人一种见到了梦境仙子的错觉。 在这一瞬间，陈永仁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人，人怎么能生出如此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 “陈公子？”在陈永仁看得入神时，斐千叶也注意到了陈永仁的到来。回过头来，莞尔一笑，轻声问道：“怎么，你也睡不着，出来透气？” “呃……是啊……”回过神来，陈永仁忙打了声哈哈，干笑一声，掩饰刚才的尴尬，点头应道：“斐寨主怎么有这般闲情出来赏月？” “赏月？”斐千叶苦笑一声：“我现在哪里还有这般心情……” “也是……”陈永仁讪笑着，往斐千叶那边走去，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了！！陈永仁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警告自己。但每次见到斐千叶时，总会想入非非。 这也没办法，毕竟陈永仁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况且，讨的老婆还只能干看着…… 想起还在屛石寨中等候着自己的柳千曲，让陈永仁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 这两名女子虽然同样拥有着倾城的容貌，在气质上，却有截然不同。 要说柳千曲像邻家女孩那般调皮任性的野蛮女友的话，此时的斐千叶，便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仙子一般，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也不知道哪个混蛋能有福分得到她的芳心……靠近斐千叶时，迎风闻着从她身上飘来的淡然体香，陈永仁很不合时宜地想道。 第七十八章 宏图 “不知陈公子因何事不能入睡？”看陈永仁愁眉不展的模样，还以为他在烦恼着什么，斐千叶再度开口问道。 陈永仁收敛心神，将方才的诸多想法抛之脑后，随口敷衍道：“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小事也能让陈公子这么苦恼？”斐千叶有些不太相信陈永仁的解释，抿嘴轻笑着：“小女子虽久居岛上，但对陈公子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听闻陈公子可是以奇兵突袭，一夜之间，让盘踞多年的西田寨化为乌有。”斐千叶边打量着陈永仁，边轻声道：“拥有这等过人的智谋与才干，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会让陈公子如此烦恼。” “斐寨主过誉了。”这一记马屁，拍得陈永仁心里舒坦极了。但表面上还是装着谦逊的模样，回声应道：“只是屛石寨危急关头，拼死一搏罢了。” “似这般功绩，旁人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怎陈公子却好似并没有太看重？”斐千叶对眼前这个男人也充满了好奇。 凭一人的奇谋，带着伤病残将，硬是击垮了一个经营多年的匪寨。这要是换个人，都能吹一辈子。 但看陈永仁的样子，却压根不放在心上一般。 “剿灭了区区一个土匪寨，又有什么好值得吹嘘的。”说到这里，陈永仁稍稍冷静了下来，正了正脸色，沉声道：“匪寨间的斗争，就好似小孩儿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这话并非陈永仁在刻意充大头，他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对于学习过中华五千年政权更替纷争的他来说，这百来人之间的争斗，就好像是街头混混打群架一样，根本不值得炫耀。 只是，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了斐千叶的注意。只见其眼中忽然闪过一抹亮光，凝望着陈永仁，带着几分质疑地问道：“难道陈公子还另有宏图欲展？” “也算不上是什么宏图……”陈永仁有些无奈地苦笑出来，应道：“只是，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给她一个太平盛世……” “能让陈公子许下这种诺言的人，恐怕……也只有留在屛石寨中的夫人了吧？”当陈永仁说出这句话时，斐千叶神容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转过头去，似是想不让陈永仁察觉一般。 “可以说是为了她，也可以说是为了我自己吧……”想起留守寨中的柳千曲，陈永仁内心一软，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 他只是……不想在看到所重视人哭泣罢了……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男人……”斐千叶微微抬起头，目视着远方的黑暗，没由来地长长叹了口气。 “男人有什么好羡慕的。”忽然扯起这个来，陈永仁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顺着她的话说道：“男人得天天拼命才能活下去。” “最起码，你们能拼。”斐千叶望着前方，语气中带着几分惆怅，幽幽说道：“身为女子身，即便是想拼，也拼不了……” 一言罢，斐千叶又露出了一抹自嘲式的苦笑。 “这话，在下不敢苟同。”看斐千叶情绪低落，陈永仁开口慰籍道：“斐寨主现在掌管着红巾寨，不也是在为自己拼命么。” “现在？”斐千叶轻摇着头，低声道：“被困在这座孤岛上，陈公子认为，我们还能算是活着么？现在，我们只是还没死而已……” “不甘心？”陈永仁同样将目光投放到远方，沉声道：“既然不甘心，那就走出去，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来。” “哪有这么容易。”这种想法，斐千叶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想法永远都是想法，要真正做起来，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得多。 “正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值得拿命去拼。”陈永仁咧嘴一笑，化解了这一沉重的气氛，豪气万丈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目标不在土匪寨里，也自然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答应你，只要你红巾寨能坚定不移地相助屛石寨。”陈永仁接着再道：“我会让你们摆脱贱籍的身份，真真正正地像个人一样活着。” “陈公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斐千叶怔怔地看着陈永仁，似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语。 以他的聪明才干，只要他想，他能过上比大多数人都好的生活。 为什么他要放弃自己的前途，不惜屈尊迎娶一名贱籍女子，还要入赘匪寨，过上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能是我这人天生心软吧……”陈永仁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眼神坚定的应道：“看不惯别人被压迫，也看不惯这不把人当作是人的世道。” “这样的想法是好。”斐千叶到底还是冷静，没有像陈永仁那般头脑发热，提醒道：“只是，陈公子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在做出这样选择的那天，我就已经想过了。”回忆起屛石寨被偷袭的那晚，那火光剑影，一幕幕仍历历在目。每当想起那晚的事，都让陈永仁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咬牙道：“无非就是一个死。” “与其死得默默无闻。”陈永仁摇了摇头，眼中泛着精光，再道：“倒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即便是死了，也有后人记得。” “值得么？”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高谈宏图，让斐千叶心中感到相当的震撼，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好。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陈永仁哈哈大笑一声，豪迈地高声道：“若能为天下黎民争到一天的太平日子，我这条小命，又算得上什么。” “陈公子还真是个奇人……”呆呆地望着陈永仁，斐千叶忽然无奈一笑，轻叹道。 “所以，我希望斐寨主能助我一臂之力。”这是陈永仁的想做的事，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办法。 在这乱世中，要活下去。就得变得比所有人都强，让所有人都无法威胁到他的生存。 这个教训，是用大当家的命换来的。也正是因此，才让陈永仁到现在都不忘时刻提醒自己。 而面对陈永仁的提问，斐千叶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反而沉下了脸色，反问道：“陈公子，可是知道我为何会成为这红巾寨的寨主？” 第七十九章 过往 这还真是陈永仁一直想明白的事，斐千叶的言行举止，跟寨里的水贼格格不入。 也不像柳千曲那样，在寨里土生土长，刁蛮仍性，这斐千叶好像不是这水寨里的人一般。 陈永仁先前就想问，但碍于情面，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这回得斐千叶自己开了个头，陈永仁也想趁着机会摸清她的底细，便顺着话问道：“这是为何？” 斐千叶幽幽地看着弥漫着白雾的江面，沉默了好长一会，似是在斟酌着言语。 半响后，才苦笑着，见将她来到这红巾寨并成为寨主的经历一一道出。 陈永仁在一边听得直发愣。 这斐千叶原本是个书香门第之家的后人，他的父亲，是楚国内鼎鼎有名的墨家巨匠。 后来，楚国贵族见国内墨家势大，有意将其招纳。但斐父作为墨家学派的人，素来主张人人平等，不愿屈膝谄媚权贵，便拒绝了邀请。 怎知，这一决定给他引来了杀生之祸。 在被斐父回绝后，权贵们怕其已经被国外势力收编。有意将其打压，便拉拢了墨家学派中的另一个人。 将他扶持起来后，再令他煽动其余的墨家子弟，让他们集体投靠到朝廷之下。 墨家学派，虽有法仪和规则，却讲究人人平等。并没有其他学派那种森严的阶层和等级划分。 墨家学派中，除了最大的领导人巨子以外，就只有几个大首领。其他人，均无权力限制他人。 只要选择了墨家，只要能遵守墨家中的法规即可，不会受到其他的人命令。 斐千叶的父亲虽然是墨家巨匠，却也没有能力去号令他人。 所以，在当墨家人投靠朝廷时，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毕竟墨家从来不会干预别人的选择。 本来以为事情这样就会过去，但许久未问世事的斐父并不知道，这才仅仅是开始。 在众人投靠到朝廷门下后，斐父在墨家学派中受到了排挤。没多久，就被墨家以莫须有的罪名驱逐出了学宫。 被摘了墨家学子的头衔后，很快又被朝廷以通敌罪，贬为贱籍疍户。 举家押解到沿海一带暂留，疍户不得上岸居住。为了一家老小着想，斐父用最后仅存的一些盘缠，买下了一条渔船，开始了随波逐流的生活。 斐父虽然是搞学问的，但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没有了学宫的接济，紧靠着双手，在这大江上漂泊，也能养活一家子人。 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斐父，在遭受了如此大的变故后，并没有怨天尤人，以为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让他安静地度过余年也就罢了。 怎知那朝廷权贵担心斐父会逃亡国外，再派了数十名墨家弟子前来追杀。 墨家中大抵分为两派，墨者中，从事谈辩者，称‘墨辩’；从事武侠者，称‘墨侠’。 墨侠遵守墨家的规矩，各个都有一身精湛的武艺。 派来追杀斐家的，便是这些从事武侠的墨侠。而斐父，仅仅是一个善辩的墨辩。 在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追杀者，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况且，飘荡在大江上，他们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幼年的斐千叶，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惨死在利刃之下。穷途末路的斐父，被昔日同僚追杀，早已心死，抱着年幼的斐千叶投江自尽。 可天不绝其人，在江中漂流了一夜后。当斐父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所救。 救下他们俩的，就是红巾寨当年的老当家。 在老当家的盛情邀请下，父女两人便留在红巾寨这座江心小岛上安家。 即便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也是家破人亡。要不是有斐千叶作陪，遭遇到如此变故的斐父早已寻了短见。 不久后，老当家因年迈仙逝。识文断字，又拥有真才实干的斐父，凭借着过人的能力，被举荐为新一任的当家。 只是，在遭遇了这一系列重大的变故后。对斐父造成了极大的创伤，每日生活在悔恨中。 没折腾几年，便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在此时，斐千叶也已及二八年华，出落地亭亭玉立，且常年在父亲的悉心教导下，已逐步成长了起来。 在斐父弥留之际，便由她暂代理事。斐父离开后，也顺利成章地成为了红巾寨的当家。 不同与斐父的胆怯懦弱，斐千叶虽身为女儿身，但童年的经历，让她心智比常人更为坚定。 正式掌管了红巾寨后，便开始利用红巾寨秘密据点的优势，开始频繁侵扰过往的官船，没几年时间，便逐渐打响了红巾寨的名声。 本想借此进一步壮大，但水寨的环境偏僻，本就极少能有新人加入。再加上寨中人多为疍户，也很难再陆地上开展活动…… 正当斐千叶寻求机会突破的时候，陈永仁登门拜访了。不但解决了困扰红巾寨多年的销货、补给问题，还给她带来了一块地盘，极大程度上，帮助她打破了红巾寨的困境…… 所以，即便是陈永仁开口就要抽走两成的利润。但对斐千叶来说，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听完斐千叶的叙说，陈永仁沉默了下来，久久未有答话。他也不知道该感叹斐千叶这命运多舛的经历好，还是赞赏她的果敢聪慧好…… “怎么？陈公子不相信千叶的话？”见陈永仁许久未有说话，斐千叶轻笑一声，提问道。 “这倒不是……”陈永仁苦笑着，摇头道：“只是，斐寨主的经历，与我家夫人有几分相似，感到有些惊讶罢了。” 可不是么……柳千曲那一家子，也是受到了权贵迫害，逼于无奈，才选择了上山当匪。没想到，这斐千叶也是因为相同的经历，才在匪寨落家。 “是么……”斐千叶似是并未感到多大的惊叹，淡然一笑，尽敛心中苦涩，缓声道：“在这种世道中，似这种经历的人，不胜枚举。只是，极少有人能幸运地躲过去、活下来……” “所以……”听到斐千叶亲口说出了她的过往，陈永仁心中长叹不止，慨然道：“我才想要扫清世间的污浊，还世道一个清平！！” 第八十章 归程 “陈公子想做的事，也正是千叶的毕身夙愿。”斐千叶接过陈永仁先前的话，下定决心道：“只要陈永仁初心不改，红巾寨将永随其后！！” “好！！”陈永仁点头应道：“有斐寨主这句话，那在下也不枉此行了。” “既然如此。”斐千叶冷静下来，转头再问道：“在两家结盟后，不知陈永仁有什么打算。” 这个理想虽然美好，但通往的道路，却是充满了荆棘与坎坷。所以，斐千叶想搞清楚陈永仁下一步的计划，这样才能更好地配合他。 陈永仁收回思绪，回想起了当今的形势。 现今屛石寨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不但被环绕的几个寨子侵扰着，更有一个泰湖寨在虎视眈眈。 不过，在有了红巾寨的加入后，陈永仁心里也有了底气。即便是被众多寨子觊觎，也有了周旋的资本。 想到这里，陈永仁颇有深意地笑了出来，沉声道：“斐寨主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不知道陈永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斐千叶疑惑地问了出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陈永仁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陈公子的意思是……”斐千叶是个聪慧女子，陈永仁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也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意思，有些讶异于陈永仁的野心：“这办法，也太冒险了吧？” 依陈永仁的意思，他是打算一举拿下县内最大的寨子，依次来震慑其他的山寨。 要是连人数最多，实力最为雄厚的寨子都被自己打垮了，那其他寨子就肯定不敢再又其他的举动…… 只是，这种方法，也未免太决然了。只要实行下去，就必然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今，放眼整个怀东县，势力最大的寨子，就只有一个……泰湖寨！！ 泰湖寨的威名，即便是久居岛外的斐千叶也有所耳闻。 要以两家现今的实力，想要撼动泰湖寨，还是不太可能。 是以，在陈永仁提出这样的决策时，斐千叶便对陈永仁产生的质疑。 “冒险么？”陈永仁耐人寻味地笑了出来：“当初我决定要攻打西田寨的时候，也有人是这么想的。但结果，有目共睹。” “千叶不是怀疑陈公子的才智。”斐千叶也知道陈永仁既然能想出这样的决策，就自然有他的办法。可……一上来就要拼个你死我亡，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过于急功近利了？” “急么？”陈永仁不敢认同地摇了摇头，道：“我也想慢慢来，但是，他们没给我留下这个时间。” “如果这是陈公子决定了的话……”斐千叶沉吟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地回话道：“千叶自当义不容辞。” “好，感谢斐寨主的信任。”陈永仁报以一笑，抱拳道：“在下定然不会辜负这份热心。” 两人商谈完毕，见时候也不早了。便一同往寨里走去，返回休息。 路上也没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问起了陈永仁的日常生活。 对此，陈永仁也只能苦笑连连，挑些不重要的应答。 要是知道他现在被柳千曲欺压，指不定要笑掉对方大牙。 好在，回去的路并不远。很快就回到了竹楼，两人分别后，也停止了对陈永仁的追问。 陈永仁摸了把冷汗，回到房间里，长长出了口气。 在与斐千叶的一番交谈后，消除了陈永仁的许多顾虑。躺到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永仁还没睡够，就被二猴子那聒噪的声音吵醒。 摇着还有些迷糊的脑袋，陈永仁便出去应了门。匆匆洗簌过后，用过早饭。见该谈的都已经谈论过了，陈永仁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辞别了斐千叶，并提醒明日安排人来接应后，陈永仁便带着二猴子乘上了小船，往回去的路赶去。 乘船的过程中，二猴子还是老样子，趴在船舷上就一顿吐。虽然早就跟他说了不要吃太多东西，这丫的还是不听，非得给自己找难受。 好不容易回到渔村码头，拖着只剩半条命的二猴子，告别了渔村的人，重新骑上马，返回了树林里。 刚靠近树林边缘，梁天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迎接道：“姑爷，事情都办妥了？” 陈永仁离开的这段时间了，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候着。心里也极其担忧着陈永仁的安全，得见陈永仁安全归来，也让他们长长松了口气。 “嗯，都办妥了。”陈永仁点头应道，再吩咐下来：“你去通知其他弟兄，让他们不要再监视渔村了。都回去吧，准备结盟仪式。” “好！！”一听陈永仁已经成功说服了红巾寨结盟，众人皆是喜出望外。但见二猴子面色苍白，手脚无力地耷拉在马背上，笑容又凝固了，问道：“二猴子，这是咋了？” “这货坐不得船，早知道就不让他跟上来了。”看着二猴子这没出息的样子，陈永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 “谁知道……”被陈永仁这么鄙视，二猴子当即就不爽了，立马反驳道：“谁知道坐船这么折腾，比他娘的骑上一天的马都要累……” 二猴子说着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越是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听得众人一阵哈哈一笑。 成为众人哄笑的对象，二猴子气哼哼地扭过了头。 见事情都交代完毕了，陈永仁也不远再多耽误。毕竟，这个消息还得尽快通知屛石寨的众人。而且，还得着手去办分堂的事…… 离开这两天，也不知道搞成什么样了…… 想到屛石寨现在的现状，陈永仁归心似箭。也没有在继续交谈下去，匆匆道了声别后，便领着二猴子，一扬马鞭，往屛石寨的方向策马崩腾而去。 有温叔他们在，应该不会再惹什么幺蛾子吧……对温叔的能力，陈永仁还是比较放心的。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柳千曲那小妞，还有最近在边缘地带侵扰的众多匪寨们…… 第八十一章 归来 生怕在自己离开时，屛石寨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陈永仁归心似箭，也不管二猴子状态如何，催促着便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一路疾行，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能看见洛碧山了。 眼看着屛石寨就在眼前，陈永仁也顾不得二猴子的死活了。仍由他在后面慢慢跑，自己抽了两下马鞭，长喝一声，驾驭着马儿快速朝洛碧山奔跑而去。 及近山脚路口时，见边上多了几名弟兄把守。 之前还没见这么多人留守山口的呢，陈永仁心中存疑，靠近时勒停了马儿，下马询问了起来。 那些守卫见是陈永仁回来了，脸上立马就露出了喜色，忙上前来牵着马，打招呼道：“姑爷，你回来了。” “嗯……”陈永仁点头应了声，旋即又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把守？” “这是温叔特意交代的。”为首的糙汉子应道：“温叔说，姑爷这两天出门，怕寨里会有事，特别吩咐我们弟兄加派人手看守。” 原来是这样……陈永仁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屛石寨遭袭了，所以才要增加人手呢…… 明白了这是温叔的安排，陈永仁稍稍放下心来。再问起寨里这两天有没有事情发生，来者摇头称：“没见什么事，就是边上有些不长眼的，总跑过界。” 那就好……陈永仁微微眯起眼，既然寨里没事就成。外头那些寨子，等腾出手来，再收拾不迟。 问了几句话后，陈永仁急着返回寨子。等了片刻，见二猴子还没跟上来，便独自骑上马，先行返回了。 驱马赶回寨子，见寨门紧闭。陈永仁苦笑一声，这温叔也未免太小心了吧？ 停马叫门，哨岗上的哨口，见是陈永仁回来了急忙往寨里吆喝了一声。 不多时，寨门打开。温叔等人已经在等候了，见到陈永仁，温叔急切地迎了上来，当先开口问道：“姑爷，结果如何？” “结果还算可以。”陈永仁知道温叔等人着急想知道结果，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和语气。点头应了声，便牵着马走进了寨子，边道：“详情等回去里面再说。” “成……成……”温叔这才想了起来，陈永仁一路奔波，刚刚才回来，都还没坐下呢，就过来问话，显得太过急促了。 这回也没敢在追问，忙叫来左右，将马儿牵走，一群人拥簇着陈永仁，返回议事堂中。 一进堂中，将柳千曲已经坐在正位上等着他了。 这小妞，知道我回来，也不出去接一下……陈永仁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不知怎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斐千叶的身影来。 在路上跑了大半天，陈永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也没那闲情想别的东西，顾不得打招呼，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连喝了两大碗茶水解渴，这才算缓过劲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二猴子呢？”看陈永仁脸色逐渐恢复，柳千曲这时候才开口问道。 经由她这么一提醒，堂中众人这才想了起来。 这姑爷当初可是带着二猴子出去的，怎么现在就一个人回来了？还以为二猴子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温叔忙问道：“姑爷，该不是路上碰到什么危险了吧？” “有个屁的危险。”陈永仁刚喘匀了气，没好气地应道：“那厮坐不得船，这会只剩下半条命了。我便先行赶回来了，他还在路上，应该很快就到了。” 知道二猴子也平安无恙，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又问道：“那姑爷，你说的两家结盟的事，怎么样了？” “哼，这还要问？”陈永仁得意地笑了出来，酝酿一番言语，正琢磨着该要怎么夸大自己的功绩。 可就在这时，堂门外忽然响起了二猴子的声音。只听其嘶哑着嗓子，长长地叫唤了一声：“大小姐……温叔……咱回来咯……” 陈永仁正准备高谈阔论呢，这情绪都酝酿起来了，被二猴子这一声吼，把气氛全打散了。陈永仁瞪了过去，看二猴子着耷拉着脑袋，脚步轻浮地迈了进来，没好气的回应道：“回来就回来，鬼叫什么玩意。” “二猴子，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二猴子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很快就吸引了堂中众人的注意。也没人再去听陈永仁的话了，两人忙走了过去，扶着二猴子坐下来。 “靠，还不是让那船给闹的……”二猴子咕噜噜地吞着茶水，断断续续地说道：“要知道坐船这么辛苦，咱就不去了。” “下回也甭想让我再带你去。”本来都把大伙的胃口都吊起来了，半路跳出个二猴子，陈永仁也没心思再装下去了，有些懊恼地回应道。 “哼……”被陈永仁在半路上抛弃，自己先行跑路的二猴子，对陈永仁也有些不爽，直哼哼道：“姑爷肯定是看人家寨主年轻貌美，想撇下我，自己找她去。” “那寨主是个女的？”二猴子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就连柳千曲都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啊，长得可俊了。”二猴子喘过了气，连连点头道：“姑爷看人家的眼睛都直了。” “哦？”柳千曲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容，有些怪里怪气地问道：“是么？” 说话的同时，又将目光投放到了陈永仁的身上。被二猴子这么一打岔，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了陈永仁这边。 这个天杀的……不就是自己先跑回来了么，至于这么大的怨气么，还特意赶回来拆我的台…… 面对众人的质疑的眼神，陈永仁也没敢在第一时间去呵斥二猴子。转身摆出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装傻道：“干嘛都盯着我看，人家长得是好看。但我这次去，是办正事的，别把我想得跟你们一样龌龊。” “哼哼。”二猴子这时候又哼哼唧唧地插话道：“啥正事啊，要半夜跑到外面去谈，咱都看见了。” “这……这有些事，人多不好说。”没想到那晚外出，给二猴子看了个正着，虽然他跟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可孤男寡女一同夜出，总是会引人误会，陈永仁忙解释道：“这些事情，跟你说了也不明白，别瞎掺和了。” “姑爷，咱还是先说说结盟的事吧。”看陈永仁脸色有些着急，温叔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很识趣地岔开了话题：“那水寨，是怎么回应的？” 第八十二章 下药 “谈是已经谈下来了。”说回正事，陈永仁也收起了玩心，回头应道：“不但如此，往后我们还能从红巾寨那得到两成的分赃提成。” 说到这里，陈永仁心里一阵不爽。这事原本是用来吊他们胃口，好让自己吹嘘的。被二猴子这么一闹，陈永仁也没这心情了，直接就说了出来。 虽然陈永仁没有刻意地去说，但堂中几人还是感到格外的兴奋。 陈永仁这趟出门，不但给他们拉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让他们在对战外寨时更有底气，甚至还能给他们创造利益。 虽然只有两成，但长远来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目前而言，屛石寨的人手要分出一大半去防守边缘地带，还有不少人是负伤不能外出的。能出去活动并干活的人并不多，这回有了红巾寨的资助，大大的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姑爷，真有你的。”温叔毫不掩饰心中的欣喜之色，竖着大拇指赞赏道。 “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陈永仁也没有趁这个机会邀功。本来这屛石寨就差不多是他说了算，也没心思去逞什么威风。 随口应了一句，再讲当晚两人商谈的细节一一道出，最后又吩咐道：“明天安排点人手，去他们那把人接过来。咱得在家里举行结盟仪式。” “这个没问题。”事情已经由陈永仁谈下来了，温叔也不敢在这时候掉链子，拍着胸膛保证道：“明儿准把人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我不在这两天，分堂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见结盟的事，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陈永仁又问起了屛石寨内部的事。 温叔皱了皱眉头，应声道：“人都统计得差不多了，就等你拍板。” “这就成。”这事交给温叔来处理，陈永仁也落个自在，又道：“叫人整理一份名单出来，各个堂口都有什么人，人数多少，都理清楚。” “得，我这便叫人去办。”温叔是个急性子，陈永仁交代下来，立马要出去。 该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温叔等人起身告辞，陈永仁吃了些东西后，见没什么事，也会房间去休息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温叔几个人出门后。几人立刻就把二猴子给夹到了边上一个角落了，温叔严肃着脸，沉声问道：“二猴子，你刚刚说的可都是实话？” “啥啊？”温叔几人忽然变脸，把二猴子给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就你说，那水寨的寨主，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看二猴子没有会过意来，温叔再度问道：“是不是真的？” “是啊。”二猴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便点头道：“长得是挺水灵的。” “那姑爷跟她晚上幽会，也是你亲眼所见？”温叔再行逼问道。 不知道温叔有什么打算，二猴子没敢打马虎眼，点头道：“我是看见了……不过，就看见他们一起出去……” “唉……”得到二猴子的肯定回答，温叔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就麻烦了……” “温叔，这是咋啦？”这些人一惊一乍的，把二猴子吓得不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追问道。 “咱屛石寨好不容易才来了姑爷这么一个人物。”温叔忧心忡忡地捋着本就不多的胡须，皱眉道：“要是让外寨的人给勾搭走了，那就遭了……” 陈永仁对屛石寨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可以说，屛石寨能有今天这个规模，全仰仗陈永仁在出谋划策。 如果陈永仁因他人而背离了屛石寨，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毁天灭地般的打击。 所以，在当听到二猴子的描述时，温叔才会这么担忧。 可腿长在人家身上，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死心塌地地留下来？ “应该不会吧？”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二猴子对他姑爷还是挺有信心的，陈永仁也不像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难说……都是男人嘛……”温叔愁眉不展地，甚是忧虑。 场上几人都知道陈永仁对屛石寨的重要性，更知道不能让陈永仁离开这里。 沉默片刻后，边上一人压着嗓子，在温叔耳边低语几句。 温叔听后，眼睛一亮，但又似是有些顾忌，迟疑道：“这法子，会不会太损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姑爷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再无二心。”那人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成……就照你的法子去做。”温叔思量片刻后，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叮嘱道：“手脚麻利些，别叫人发现了。” “没问题，这就交给我去办了。”为了能让陈永仁留在屛石寨，那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点头应道。 短暂的会议，就此告一段落。 几人分别后，各自忙了自己的事情，但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巨石，让他们久久不能心安。 到了晚上，为了给陈永仁洗尘，也为了庆贺成功谈下盟友。温叔特意摆了几桌犒劳陈永仁，及梁天、梁天那十几个外出弟兄。 席间，温叔等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十分有默契地给陈永仁灌酒。 酒过三巡，陈永仁也吃饱喝足了。正准备离席时，又见二猴子笑吟吟地端了碗茶走来。 “这是什么玩意？”看着二猴子送来的这碗黑乎乎的茶水，陈永仁心有余悸地问道。 自打上次被二猴子坑了一会，喝了他的十全大补汤后。陈永仁对他送来的任何吃食，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 “醒酒茶，姑爷快趁热喝了。”二猴子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解释道。 看上去好像真没什么猫腻，可当陈永仁刚端起茶碗时，见边上几人都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陈永仁心中一凌嗅到了阴谋的问道，啪地拍下茶碗，再度问道：“说实话，这碗是什么？” “就……醒酒茶啊……”没想到陈永仁反应这么大，二猴子下意识地望向了温叔那边，接着才又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看到二猴子言辞闪烁，陈永仁心中大概猜到这里面有文章了。这货，坑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再坑一次。 陈永仁冷着脸，把茶碗推倒二猴子面前，道：“要真是醒酒茶，你给我喝了。” “姑爷，这是给你的。”二猴子这会有些慌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还在给我装。”陈永仁一拍桌子，冷声喝道：“这碗是什么东西，给我说实话。” “这真是醒酒茶……”二猴子无奈的解释着，但话说到后面，声音也变得小了起来：“就是……咱加了点料……” 第八十三章 决裂 “加料？”这碗茶里，果真有猫腻，陈永仁当即再追问道：“加了什么？” “就加了点药……”碍于陈永仁的威严，二猴子也没敢隐瞒，不等陈永仁继续问，自个儿就全招出来了：“加了点催情的药……” “噗……”陈永仁还没作出回应，倒是旁边正喝水的柳千曲，一下没忍住，全喷了出来，有些动怒地问道：“二猴子，你想找死么，干嘛下这种药？” “这不能全怪我啊……”二猴子满脸的委屈，焉着脑袋道：“这都是温叔他们的主意……” 说话时，二猴子的小眼睛不停地往温叔那边瞄着，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供出了他的同谋。 就二猴子的胆色，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自己下药，必然是温叔的主意。 陈永仁万万没想到，外头的人还没下手，就先着了自己的道。 不过，以温叔的沉稳，也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才对。既然二猴子都已经供出来了，陈永仁便直接问道：“温叔，你这是想做什么？” 温叔作为寨里德高望重的人，被二猴子直接点了出来。也是脸上无光，神情尴尬地干笑一声，没敢作答。 陈永仁也不敢对他过分逼问，转而在冷着脸，瞪着二猴子，问道：“二猴子，你说，干嘛要给我下药。” “这还不是……因为姑爷跟人家半夜幽会……”二猴子也不敢隐瞒，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断断续续的回答道：“咱大伙怕姑爷不要咱了……才想出这办法，让姑爷在咱寨里尽早开花结果嘛……” “胡闹！！”陈永仁冷声呵斥道：“你们真是想把我气死。” 敢情白天说的那些话，这些人非但没有不在意，反而还上了心。 听着二猴子的解释，陈永仁才可算明白了。这些人是怕自己抛弃了屛石寨，又见自己跟柳千曲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 用催情的药，让柳千曲为自己诞下子嗣，这样才不可能离开这里。 陈永仁倒也想这么干，可柳千曲那妞不上道啊……要万一要误饮了这碗茶，晚上回去起药效，控制不住自己，想硬上的话，恐怕会被柳千曲一刀给剁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脑门冒出一层的冷汗，感到后背都有些凉飕飕的。 这哪是什么催情药，这丫的就是催命的…… 还好自己机警，及时识破了二猴子的诡计，要不然小命都难保…… “姑爷……咱也是担心嘛……”看陈永仁大动肝火的样子，温叔也不好再继续沉默了，开口解释道。 “真有什么忧虑，不能直接和我说吗？”温叔都几十岁了，怎么还跟着这些年轻人瞎起哄。陈永仁也是无奈了，也不好对他发火，苦笑道：“非得用这种手段么……” “咱大字不识一个，也不会讲大道理……”自知理亏，温叔讪笑一声：“只会用这种简单的法子……” 确实够简单……就是差点要我的命而已……陈永仁心里一阵后怕，但也还是压住了怒火，语重心长的解释道：“要有什么担心的，可以直接和我说。” “再说了，我跟人家出去，真的是谈正事，没有你们想的那样。”陈永仁长叹一声，再道：“别把那事说出去，污了人家清白。” “姑爷，真没那事？”听到陈永仁的回应，温叔像是放下了心来，又确认了一遍问道。 “真没。”陈永仁也知道很难跟他们说清楚，但要是不跟他们说明白了，一旦传出去，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陈永仁心里虽然有些在意斐千叶，但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去污蔑人家清白。 “那就好……”温叔松了口气，舒心道：“我就说咱姑爷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都是二猴子他们，尽给我出馊主意。” 这咋又说到我这来了……二猴子心里那个委屈啊。不过，他也算个识趣的人，知道温叔这是在找人背锅，也没有去揭穿他，只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 “我答应过你们，会带你们走出这山沟沟，就说到做到。”知道了他们的担忧，陈永仁再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补充道：“我就自然会跟你们同生共死，不会离开你们。” “姑爷是什么样的人，咱都知道。”消除了心中的忧愁，温叔咧嘴笑了出来：“先前的事，是咱不对，不该怀疑姑爷的人品。咱自罚三杯，姑爷莫要动怒了。” 说着话，便自斟自饮了三杯烈酒。酒桌上的事，就用酒来解决。 他们也是在为了屛石寨着想，陈永仁不好过分责怪。见他们都自饮了三杯酒，这事便就此划上句号，不想再深究。 可陈永仁心里就纳闷了，这些人想下药，怎么就想到往自己身上招呼。 要真想成事，应该给柳千曲下药啊…… 要是把她给药倒了，自己才有机会的嘛……真是一群木头…… 散掉火气后，陈永仁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暗示一下他们。 但想起柳千曲这小妞的剽悍，想想还是算了。万一这妞把火撒到自己身上，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一场闹剧折腾下来，陈永仁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了。教训了几句二猴子后，便打算回房间休息。 可就在陈永仁起身时，忽见一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快步走到陈永仁的跟前，有些慌乱的汇报道：“姑爷，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见到来人，陈永仁酒意立刻就去了三分。 这人陈永仁记得，他不是应该在山下把守的么？怎么跑回寨子里了，而且看他这着急的模样，该不是有人来袭击了吧？ “刚外头的弟兄得到消息。”那人急急咽了口唾沫，又道：“泰湖寨已经发出通告，要跟我们屛石寨决裂！！” 终于还是来了……陈永仁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无奈地苦笑着。 他早就知道泰湖寨会对屛石寨动手，这日子算下来，也差不多是这时候……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消息传来的，陈永仁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风雨欲来，不管你有没有做好准备。这场风暴，终于还是将屛石寨卷进去了。 第八十四章 防范 这道消息一经道出，原本喧闹的大堂，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静静地望向陈永仁。 陈永仁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后，才抬首问道：“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给我详细说说。” “这也是在外面的弟兄听回来的。”这事关乎到屛石寨所有人的性命，那汉子也不敢含糊，直接便道：“刚才有个弟兄从外面回来，带回了这个详细，听说在道上都传开了。” “泰湖寨是怎么说的，可有打听到？”泰湖寨作为怀东县的龙头老大，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引来各方的注意。 是以，任何关于泰湖寨的消息，都穿得特别快，陈永仁也没有感到惊讶。 “具体的，没有打听到。”那汉子应声道：“只听说，是在不久前，泰湖寨的寨主，发出公告，称他们好心请姑爷赴宴，但姑爷却暗中安排人手，试图谋害他。” 陈永仁听着这决裂的理由，心里止不住地冷笑。 谋害他？要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又怎么会让梁天射那一箭，以给他警告。当初要是真有心要他性命，现在哪里还有他蹦跶的机会。 不过，能懂得利用这种半真半假的事来制造舆论，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也确实不失为一步好棋。 届时，若是泰湖寨对屛石寨进行什么措施，道上的人也不会说三道四。 而且，被他这么一闹，屛石寨自然落在舆论的下风。就算是再腆着脸皮像他人求助，也会因此受阻。 本来那些人就巴不得看到屛石寨倒下，现在就更是乐于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要是连泰湖寨都开始对自己宣战了，那他们就更能肆无忌惮了。 如果只有他们的话，陈永仁还能接受。毕竟，从一开始，就已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假想敌。 现在闹成这样，也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让他担心的是，会不会因此而影响到与红巾寨结盟的事。 虽然早就跟斐千叶说过，他的目标是直指泰湖寨的。可陈永仁耍了个小心眼，没有直接告诉她，自己与泰湖寨之间的矛盾 若是因此，而把红巾寨给吓退，那屛石寨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这一招也太阴险了……不但让屛石寨背上卑鄙小人的包袱，更阻断了屛石寨的所有退路，斩断了所有能求助的可能。 这种损人的法子，绝对不是泰湖寨寨主孙英符那类人想得出来的。 念及此处，陈永仁眼神微微眯起，能想出这种直接至屛石寨于死地的人，必然是他的军师，纵横名嘴……王石安！！ “姑爷，这可如何是好？”陈永仁正沉思着应对之法，却也想不出如何破招。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一边的温叔等人也担忧了起来，开口询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永仁心中无奈，说出了不是办法的办法。 被泰湖寨盯上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既然自己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就已经猜到了会走到这一步。 泰湖寨要真的有心要打压屛石寨，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陈永仁也阻止不了他们。 现在，最让陈永仁担心的，不是泰湖寨的是否会在近期内对屛石寨动手。 更叫他担忧的是，红巾寨的斐千叶，是否会因此事而中断两家的结盟…… 从当晚斐千叶的态度上来看，这点事应该还吓不到她。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若是两家无法结盟，屛石寨这盘棋，陈永仁也盘不活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轻皱着眉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即吩咐道：“温叔，你先带上人，到渔村里去，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姑爷，现在就去，会不会太着急了？”如今天色已晚，要是这么急匆匆地把人请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顾不得那么多了。”陈永仁沉声道：“要是红巾寨有意推脱，即便我们明天去，也只会吃个闭门羹。” “就劳烦温叔跑一趟。”温叔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要是逼得太急，也有可能把红巾寨的人吓到。不过，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也容不得陈永仁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了，安排道：“你先带点人手，连夜赶到渔村，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天一亮就护送他们过来。” “得嘞，我这便带人出发。”温叔也知道现在屛石寨的处境不容乐观，答应下来后，又从梁天那边叫来一个带路的人，便走了出去。 这事交给温叔，陈永仁也能放心。不多时，便见温叔从寨里挑了二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弟兄，骑上快马，趁着夜色便离开了。 几人一同目送温叔离开后，回到议事堂中。 经由这事一闹，众人也没有心情饮酒了。所有人都一致地保持着沉默，堂中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二猴子有些静不下来，凑到陈永仁边上问道：“姑爷，现在咱要怎么办？” “唔……”此事不容马虎，陈永仁也不敢立刻下决定。在心中反复琢磨后，才缓缓开口，再问道：“分堂统计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人员名单都整理出来没有？” “都整好了，打算明天再跟你说呢。”这时候，二猴子也不敢打马虎眼，点头应道。 “四个分堂，都有什么人，拿过来我看看。”陈永仁之前就让他们整理出名单，登名造册的，这下刚好能用上。 “你等会，我去给你取来。”遇到正事，二猴子手脚麻溜地跑出了议事堂，很快又拿着一沓名单走了回来，交到陈永仁手上。 陈永仁拿着名单，翻阅了一遍。见上面四个分堂的人员都一一记录在上，着重看了眼占大多数人手的主力部队。 思量了片刻后，才交代下去道：“二猴子，你带着这些弟兄，分作两批人，轮流值守洛碧山。要是发现有陌生面孔出现，立刻抓回来。” “成，这事就交给我了。”二猴子接过陈永仁的手里的名单，爽快地应声，便到寨子里去叫人了。 本来这事应该是交给分堂堂主去做的，但现在时间紧迫，还没有时间选出堂主，便先由二猴子带领。 这小子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既然泰湖寨已经公开对屛石寨宣战，难保会有人趁机来屛石寨闹事。陈永仁做这一切，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明天的结盟仪式能顺利进行。 要是明天接到斐千叶来，再遭到外寨袭击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在泰湖寨传出这样的消息后，斐千叶还会不会选择跟屛石寨结盟，还是一个未知数…… 第八十五章 应约 泰湖寨已经撕破了脸皮，摆明了要吃下屛石寨。 暂时来说，陈永仁也做不到太多的事情。变数太多，一时间，他也不敢妄作判断。 一切，都要等到明天，看红巾寨的反应如何，再做打算。 当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在结盟之前，尽量保证寨中的安全。还有就是，确保结盟期间，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 事情吩咐下去后，陈永仁也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了。便遣散了旁人，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能更好了做出应对。 众人走后，陈永仁冲洗掉身上的酒味，返回房中休息。 见柳千曲已经端坐在了床边，陈永仁正心烦意乱，即便是有美人在旁，也无心多望。 心事重重的躺回自己的小床上，幽幽地望着天花板，琢磨着下一步该要如何去做。 “你确定，那红巾寨的还会跟我们结盟？”房中诡异的沉默，让柳千曲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以我的了解，她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吓跑。”想起那个果敢有谋的斐千叶，陈永仁轻笑了出来。 如果换做旁人，陈永仁兴许还不会这么有信心。但对于斐千叶，陈永仁相信，以她的脾性，不会因为泰湖寨的一发通告，就吓得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况且，在有了那晚的交谈后，陈永仁就更是相信，她不会因此而逃避。 “以你的了解？”柳千曲顿了顿，旋即又开口道：“你对她很了解么？” 这话本意没有什么，但陈永仁听着，却觉得柳千曲那语气怪怪的，从感觉有股酸溜溜的醋味在里面。 但念起柳千曲这小妞的脾气，以及对他的态度。也不大可能会是个吃醋的人，更何况，她还从没在乎过自己呢……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陈永仁抬起头来，往柳千曲那边看去。 却见柳千曲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望向自己这边，反而是转过了头，望向别处。 看不见她的脸色，陈永仁也只得作罢。没有再去过分纠结这个问题，重新躺了下来，叹气道：“说不上了解吧，就是知道她的一些过往。” “什么样的过往？”谈起红巾寨的寨主，柳千曲也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 “唔……一时半会，很难跟你说清楚。”陈永仁想了想，那到底还是人家的过去，没有经过她的同意，陈永仁也不好到处跟人说，只草草敷衍了一句，道：“她的过去，跟你有点像，说不定你们会有不好共同语言呢……”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千曲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陈永仁询问。 从二猴子那得知，红巾寨的寨主，年龄与自己相仿，且同样都是女儿身。 亲自掌管屛石寨，这几天下来，已经让柳千曲有些力不从心了。这还是有陈永仁与温叔等人的帮衬下，才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那红巾寨的寨主，能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寨子打理得整整有条。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永仁似是有意隐瞒，柳千曲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心中暗暗有些期待。 见夜已深，陈永仁又喝了不少酒，现精神不佳。且，现在屛石寨四面楚歌，虽是都有可能被人偷袭，柳千曲也没有再去纠缠陈永仁。 当听到从陈永仁那传来轻微的鼾声，知道他睡着后，柳千曲也合衣睡下了。 翌日清晨，陈永仁起了大早，一起来就跑到外头去巡视了一圈。 昨天夜里，没有发生什么状况。屛石寨并没有受到外寨的侵扰，但与此同时，外面的人也传回了消息。 据称，自天亮后，在地盘边缘游走的陌生面孔，变得多了起来。 且隐隐间，还有着故意试探的味道在里面。 陈永仁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只是吩咐寨里的人稍安勿躁。 那些人虽有心想要侵吞屛石寨的地盘，可一时半会吃不透屛石寨现在的底细，不敢贸贸然地尝试。 而且，在打这个主意的寨子，不仅仅是一个。他们都在等，等别人先动手，观望屛石寨的态度，才会选择大举进攻。 所以，现在屛石寨只要如同往常一般，在边缘地带巡逻便可，犯不着跟他们多作接触。 诸事交代下去后，陈永仁在寨子里也有些坐不定。 按照时间上来算，就算温叔他们从早上出发，也得到中午才能回来。 现在的确是有些早了，可陈永仁心急难耐。在寨子里转了几个圈后，便索性带着二猴子到山脚路口去等候。 直到接近中午时分，才见远处本来二十余骑快马。 隔远相望，陈永仁只能依稀辨认出走在前头的温叔。至于斐千叶在不在人群里，他也确定不下来。 不多时，快马靠近。当陈永仁从人群中看见了斐千叶那极有个人特殊的白衣，这才定下来心来。 虽然是冒险远赴外寨，但斐千叶也仅带了两名随从。由此便可看出，她对陈永仁也是极度信任的。 当众人赶到洛碧山山脚时，纷纷下马。温叔当先走了过来，兴冲冲地抱拳道：“姑爷，红巾寨寨主，请来了。” 陈永仁走了出去，恭迎着斐千叶的到来。点头回应了温叔后，便冲着斐千叶行礼道：“辛苦斐寨主劳顿，在下恭候多时了。” 担心了一整晚，斐千叶果然没有让陈永仁失望，还是应约了。陈永仁心中欣然，脸上自是笑吟吟的。 “陈公子，你可好算计啊……你们寨子跟泰湖寨早就结下梁子了，也没跟我透露半句。”斐千叶一下马，便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娇嗔，却也没有真的动怒。 “这个……”陈永仁讪笑一声，他当时的确是有意隐瞒，没有跟斐千叶说出实情。 不过，既然斐千叶肯来这里，就说明她并没有在意泰湖寨的威胁。陈永仁干笑着，回应道：“咱也没想到，那泰湖寨的寨主，会这么小心眼，在那事上做文章啊……”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斐千叶虽然有些责怪陈永仁没有跟她说明白，可也没有因此而爽约。 “说来话长……”陈永仁故作无奈地叹气道。说着话，又让了让身子，请示道：“不如，先到我们寨里歇息，咱边走边说？” “陈公子若再有隐瞒，可恕千叶无法接受这样结盟。”斐千叶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是听从了陈永仁的安排，踏上了通往平寨的小道。 “这是自然。”陈永仁抹了把冷汗，心里斟酌着言语，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说服斐千叶。 第八十六章 忧虑 两人并肩走在前头，后面的人群跟在后面。陈永仁思量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将当初应邀前往鸿门山的事情详细道了出来。 当然，在这其中，陈永仁有意地将孙英符、王石安等人描述成十恶不赦的人。说他们如何如何威胁自己，要吞并屛石寨。而自己又是如何通过巧计化解，并顺利脱身归来。 说到最后，陈永仁又重重一叹道：“他们拉拢不成，又担心我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这才唱了这出戏。” “陈公子才智过人，谋略出众。他们有意拉拢你，也算是识才之辈，为何陈永仁又要拒绝他们？”任陈永仁说得天花乱坠，斐千叶也能一下子抓住其中的根本问题，转而提问道。 “斐寨主不妨想想……”陈永仁摇头轻笑着，打了个比方道：“如果我今日请斐寨主前来，不是结盟，而是让红巾寨归纳我屛石寨麾下，以后悉数听从我的安排，你可愿意？” 没想到陈永仁会忽然反问自己，斐千叶楞了楞神，旋即才摇头道：“不可能……我寨里弟兄，是信任我，才将性命交个我。就算我与陈公子相熟，也不可能贸然将寨里数百人的性命交给你……” 说到这里，斐千叶便也明白陈永仁当初拒绝的理由了。莞尔笑了出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陈永仁回以一个微笑，应道：“正是因此，我才没有同意他们的提议。再说了，给人当枪使的事，再蠢的人都做不出来。” “所以，他们才要打压屛石寨？”经由陈永仁的一番讲解，斐千叶才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能理解为何泰湖寨要如此仇视屛石寨了。 “没错……”陈永仁点头应道：“只是，让我没料到的是，他们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公然撒下这等弥天大谎，打算引各路寨子共伐屛石寨……” 斐千叶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能猜透陈永仁的心思，微笑着说道：“所以陈公子才会这么着急地找到红巾寨，寻求结盟……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送上门来，敢情是陈公子早就算计好了。” “嗯……”这下，陈永仁也没有否认，点头应道：“即便是这样，斐寨主还决定跟我们结为盟友么？” 说到这里，斐千叶脸色略显犹豫，沉默了好长一会，才道：“我想知道，如果结盟的话，陈公子打算如何应对这泰湖寨的讨伐？” “天机不可泄露……”陈永仁故意卖了个关子，故弄玄虚地说道：“这等机密，只能跟我的盟友说。在结盟之前，恕在下不能对斐寨主透露太多。” “看陈公子的样子，挺有把握的。”陈永仁故意不说，斐千叶也没有恼怒。这里面涉及了太多的人命，陈永仁谨慎行事，倒也说得过去。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屛石寨的大门前。斐千叶看样子也是第一次到别的寨子来，进到寨里后，左右观望着，打量着屛石寨的环境。 “小寨简陋，让斐寨主见笑了。”陈永仁在前面领着路，带着斐千叶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说起这茬，陈永仁还真有些尴尬。相比起红巾寨的精致，这屛石寨还真就是个十足的土匪窝，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不像红巾寨那样干净整洁。 “山民粗野，素来讲究随意而行，无拘无束。倒是陈公子这般在意的，反而少见。”斐千叶并没有嫌弃屛石寨的样子，抿嘴笑道。 这解释还弄巧成拙了……陈永仁尴尬地讪笑两声，没有再去答话。 领着斐千叶，直接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正走着，陈永仁心里也纳闷，柳千曲那小妞，也太不像样了。 怎么说，这都是未来的盟友，怎么也出来接一下，太没礼貌了。 不过还好，斐千叶不是在意这种繁文缛节的人。在陈永仁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议事堂中。 一进门，见柳千曲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两个女人首次见面，柳千曲这时倒变得有礼数了起来，一见斐千叶进来，便起身行礼道：“这位，便是红巾寨寨主了吧，千曲有礼了。” “小女斐千叶，见过柳寨主。”早在红巾寨时，就听陈永仁说起过柳千曲。这时候斐千叶也能叫出她的名讳来，落落大方地回了个礼。 几人相互行礼后，依次落座，柳千曲打量着斐千叶，果真如二猴子所言，长得是花容月貌，这等姿色，即便是身为女子的柳千曲都感到有些惊艳。 很难想象，似她这般弱质女流，是如何支撑起一个寨子的。 想到这里，柳千曲对其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柳千曲也不好去攀谈，瞄了一眼陈永仁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开口道：“斐寨主此番到来，为是了两家结盟的大事。其中细节，相信我夫君已经与你说清楚了吧？” 夫君？！陈永仁还是第一次从柳千曲的口中听到这么暧昧的词，陈永仁吓了一大跳，呛了一口茶水，险些喘不过气来。 柳千曲话音刚落，斐千叶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陈永仁这边的躁动吸引了注意，不解地问道：“陈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陈永仁拍着胸膛，示意他们不要理会这里。 柳千曲这小妞，这是在玩什么啊……陈永仁小心脏还在噗通乱跳着。 关于两家结盟的事宜，陈永仁当晚已经跟斐千叶说得很清楚了。 可那是在泰湖寨发出声明之前，现在，有了泰湖寨的威胁，不确定因素也变得多了起来，让斐千叶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没有第一时间去回应柳千曲的问话，想了想后，才开口说道：“结盟的条件，陈公子已经跟我说过。但现在，形势不同了……” “斐寨主有何忧虑，不妨直说。”这时候的柳千曲，没了以往那种大小姐的骄横，反而变得冷静了下来。 虽然知道这不是她的常态，可这么看过去，还有模有样的，陈永仁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红巾寨多年久居江上，不问世事。”谈起正事，斐千叶收齐了先前的随和，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再道：“若是两家结盟，红巾寨自然也会成为泰湖寨的目标。届时，我们当如何应付？” 第八十七章 结盟 “这……”柳千曲虽然表面上装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实际上，也只能装装样子而已。 这小妞掌管屛石寨的大权才几天，之前一直对寨子事务都是不闻不问的。这下被斐千叶问起以后的计划，叫她有些犯难了，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投向了陈永仁这边。 斐千叶是个聪明人，从柳千曲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眼神中，很快便察觉了出来。知道柳千曲也不过是傀儡般的存在，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陈永仁。 见柳千曲不知从何作答，陈永仁很自然地便接过了话茬，应道：“关于这个问题，在红巾寨的时候，在下就已经跟斐寨主过了。即使现在泰湖寨率先发难，我的计划还是没有变。” “陈公子仍旧是打算擒贼先擒王？”对于屛石寨的内务，斐千叶也不想过多地纠结。既然陈永仁能拿主意，反而省了她不少功夫。转过身来，轻声问道。 陈永仁沉思着，点了点头，再度说道：“确实是这个打算。不过，具体的详情，还得等结盟之后，才能向斐寨主透露。” “陈公子还真是谨慎呢。”斐千叶有心想要试探点情报，最起码的，要知道陈永仁往后一步想要怎么做。 但陈永仁嘴巴也忒严实了些，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陈永仁仍是不愿说出来。 思量再三后，斐千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好机会就这么流逝。而且，从陈永仁到屛石寨的态度上来讲，都深得她信任。 如此念罢，便没有再纠结，点头道：“那就依陈公子的意思，先结盟，再谈以后的事。我倒是想看看，陈公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锦囊妙计，能化解这次危机。” “谈不上什么妙计，自是为了自保而已……”陈永仁苦笑一声，没敢把话说太满。 毕竟，结盟之后，他要负责的就不仅仅是屛石寨这几百口人，还有连带着红巾寨那几百人。 得到斐千叶的应承，当下便在桌子上摆出了地图。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一次详细地划分两家的地盘。 这些事情，向来都是陈永仁拿主意的。柳千曲也插不上什么话，只在一边默默看着。 有了上次交谈后，这次也只是最终确认一遍。约莫半个多小时，便规划完毕。 经过确认，双方都没有意见后。温叔又领着人，走到了外头，准备进行结盟仪式。 而陈永仁则留在议事堂中，草拟着双方结盟的契约。 陈永仁也没写过这玩意，但照规矩上来讲，没有也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写。 翻着书，找些看似高大上的词，就往里塞。待陈永仁写完两份契约，走到外面时，柳千曲与斐千叶已经祭告完了皇天后土，相互立下盟誓。 得此，就只差最后一步了。两人重新回到议事堂中，准备签订结盟契约。 斐千叶仔细地观摩了一眼陈永仁草拟的契约，轻笑出来，赞赏道：“陈公子还真是文采斐然啊。” “斐寨主见笑了。”陈永仁谦虚了一声：“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签字吧。” 斐千叶仔细审阅了一番后，确保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签字画押。 在契约上签上了名字后，旁人在递到柳千曲面前。 只要柳千曲再契约上签上名字，那两家便算是正式成为盟友了。 可柳千曲拎着笔，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着契约上的空白处，久久未有落笔。 这小妞又要惹什么幺蛾子？看柳千曲迟迟没有签字，陈永仁心里也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盟友，这小妞该不会想反悔吧？ 不过，转念一想。柳千曲虽然平时娇蛮任性，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不会胡来的。 可为什么又不签字呢？这妞在等什么？ 事关两个寨子以后的关系，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柳千曲身上，这就更叫她紧张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后，脸色发窘地望向了陈永仁。 四目相对，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着。陈永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这丫的，该不会是不识字吧？！ 这么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柳千曲他爹本身就是个武夫，不大可能会读书认字。幼年时期，又跟着他爹漂泊，也没几天安顿过。 要说她不识字，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陈永仁想起，不久前柳千曲在房间里画圈圈戳自己的时候，也没有写名字…… 这一来一回的，陈永仁心中确定了原因。 拖了这么久没有下笔，敢情是压根不会写字啊…… 这理由，着实把陈永仁闹得有些哭笑不得。碍于斐千叶等外人在，又不好表现出来。 这丫的，不会写字也不早说……这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主动提出替代柳千曲来签名。 毕竟，柳千曲才是屛石寨名正言顺的大当家…… 万幸的是，斐千叶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看柳千曲脸上的窘态，以她的聪慧，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缘由，主动开口道：“如果柳寨主不方便，不妨请陈公子代笔，也是可以的。” “多谢斐寨主体量……”陈永仁道了声谢，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忙凑道了柳千曲的身边，接过笔来，麻溜地签上了自己大名。 不会写字的事，就这样被众人发现。柳千曲是又羞又恼，把陈永仁当成了出气筒，趁着他靠近的机会，狠狠地在他的腰间赘肉扭了一把。 腰间巨疼，让陈永仁痛得倒抽一口凉气，碍着人多，也不好叫出声来，只能默默地忍了。 签完两份契约，也不敢靠近柳千曲了。将其中一份契约交到斐千叶手中，两个寨子的领头人，各执一份。 至此，两家正式结为盟友！！ 斐千叶接过契约，再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再抬头，眯着眼笑道：“陈公子两人，感情还真好。” “呃……”没想到刚才的小动作，都让人家看见了。陈永仁脸色大窘，尴尬地干笑道：“让斐寨主笑话了……” “好了。”看柳千曲小脸发红，斐千叶也没有再打趣他们。正了正脸色，再道：“现在，我们两家已经是盟友了，可以说说陈公子的计划了吧？” “嘿嘿……”有契约在手，陈永仁心里也有了底气，嘿嘿一笑，再缓缓说道：“我打算，结两家之兵力，先手为强！！” 第八十八章 计划 “先下手为强？”斐千叶怔了怔，旋即才笑道：“陈公子莫要说笑了。” 陈永仁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是打算赶在泰湖寨动手之前，先集合两家的人手，率先发动攻击。 可现今，即便是两家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余人。而泰湖寨，光兵力就有五百余众。且，个个都是能勇善战之辈。 相比较他们，己方的人员，多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山民、渔民罢了。 双方察觉如此巨大，若是主动发起进攻，那岂不是以卵击石？ 正是清楚这一点，斐千叶才将陈永仁刚才的话当成是玩笑。 不过，陈永仁似乎却不是这么想的。只见其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轻声道：“我既然有这个打算，那就自然有我的办法……” “陈公子想要怎么做？”看陈永仁这认真的态度，貌似还是真有这个打算。斐千叶心间猛跳着，有些后悔这么草率地就签下契约了。 双方实力悬殊，无论怎么想，都不是泰湖寨的对手。要真听从陈永仁的话，届时，说不定会让红巾寨也跟着送葬…… “斐寨主，可曾听过声东击西之策？”知道斐千叶会担忧，但陈永仁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忧虑，惬意地抿着热茶，缓缓问道。 “声东击西？”斐千叶俏眉轻皱着，思考了好长一会后，才摇头道：“我对兵家的著作，不甚熟悉，还请陈公子详说。” 既然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那陈永仁也不好再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后，正要道出自己先前想到的办法。 可在开口前，不经意间又瞥见了柳千曲那狐疑的眼神。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差点都忘了，这小妞正要抓自己的小辫子呢…… 顿了顿后，陈永仁才解释道：“在下早年间，曾看过一本兵书。上面记有一策，在下认为现事的处境，极为适用，名曰：声东击西！！” “陈公子就不要再吊人胃口了。”陈永仁这咬文嚼字的模样，甚是滑稽。把斐千叶都给逗乐了，咯咯直笑着，催促道。 经由陈永仁这么一闹，原本凝重的气氛，倒也缓和了不少。 先打了支预防针，消除了柳千曲的疑心后。陈永仁才在地图上指出泰湖寨所处的鸿门山，将自己的计划悉数道出。 这个计划，陈永仁琢磨了好长一段时间。整盘计策，极为详细。将一系列的外在因素都考虑了进去，且道出应对之法。 期间还时不时地摇回答斐千叶等人的疑问，一番讨论下来，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整个战术说清楚。 “原来是这么个声东击西……似乎还真有点道理……”没想到陈永仁做了这么多功夫，斐千叶也是沉默了好长一会，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若能集两家之兵力，再依此法。”陈永仁一指地图上的鸿门山，放下了豪言壮语：“我有九成的把握，能一举拿下泰湖寨。” “九成？”看陈永仁信心十足的模样，还以为他吃定了。这会怎么又才九成的把握？斐千叶不解地问道：“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剩下的一成……看天意。”陈永仁轻叹道：“若天要亡我，那我也没办法。” “原来也有陈公子摆不平的事。”斐千叶轻笑着，被他这么一说。就算两家实力有着明显的差距，但要是计划顺利的话，也不无可能。 陈永仁舒了口气，沉声问道：“这样的计策，虽然冒险。但要取得成功，就必须要快……斐寨主，可愿随我冒险？” “除此以外，我还能又别的选择么？”斐千叶拎着那张契约晃荡了两下，有些无奈地应道。 今日过后，道上所有人都会知道，红巾寨是屛石寨的盟友。若是屛石寨做了什么事，那她红巾寨也断然不可能平安无事。 再者说，红巾寨想要保住这烫手的地盘，还得仰仗屛石寨。 如果屛石寨垮了，红巾寨就必须再次龟缩回江中的小岛。生存环境甚至会被进一步地打压，到时候，日子比之前还要难过。 换个角度去想，如果陈永仁这个战术一旦成功了。 不但彻底打响了两家的名号，日后不会在有人敢侵犯他们。而且，再接收下来泰湖寨的地盘，那两家的实力，都将得到一个质的飞跃。 若能再进一步壮大实力，那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更轻松了…… 如此念罢，斐千叶坚定地点了点头：“既然陈公子想要疯，那千叶就陪你疯一次！！” “好！！”陈永仁应声叫了出来，双拳紧握着，微微眯起眼，盯着鸿门山的位置，冷笑道：“便叫所有人都知道，咱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既然陈公子说要争取尽快进行。”想到不久的将来，就要完成自己的理想，斐千叶也来了斗志，再度问道：“不知陈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唔……”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回想着这几日外寨的动静，估摸这泰湖寨可能会采取的行动。琢磨了好长一会，才缓缓说道：“宜早不宜迟……三日之内，就得发起进攻……” “那红巾寨又要做什么？”陈永仁刚才说了那么多，都在说计划如何实行，却没说红巾寨具体负责什么。 “这个……若斐寨主信得过在下，就先请友寨的弟兄先赶过来这边。”陈永仁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届时，我想请斐寨主将指挥权暂时交给我……不知可否？” “这是自然。”斐千叶是个聪明人，当即便点头道：“一军不留二将，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 “到时，就请斐寨主从旁督战！！”得到斐千叶的信任，陈永仁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要是斐千叶信不过自己，不肯将指挥权交给自己。那到时候，就可能会分作两派，战力无法集中，而导致全员溃散。 若到时候，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行事，这泰湖寨，他陈永仁算是便吃定了！！ 第八十九章 制度 诸事商定下来，斐千叶同意陈永仁的计策后。知道这事不能拖太久，也没有久留，起身告辞，就要回去通知寨中的弟兄。 斐千叶要离开，陈永仁没有再挽留。在其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了一声，让其寨中之人，分作几批，以小股队伍赶来屛石寨集合。 如果人数太多，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在这节骨眼上，要是再刺激到泰湖寨，让他们提前采取行动，那可就麻烦了。 斐千叶不是蠢人，能理解陈永仁这么做的意义。 点头应了声，再制定详细的计划后，这才带着随从出了洛碧山，赶回红巾寨。 送走斐千叶，陈永仁内心仍是感到有些不安。 虽说两家已经结盟，且很快就会有他们的人加入。可这事关系到两个寨子，男女老少将近上千人的命运，陈永仁也不得不万分谨慎。 “姑爷，你的这个法子，当真管用么？”斐千叶离开后，陈永仁便陷入了沉思。缓了好长一会，温叔才在旁边提问道。 “管不管用，也只有这个办法。”陈永仁苦笑着应道。如果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也不会用这种接近背水一战的方法。 这招声东击西，把两个寨的人都搭了进去。要是成了，他们就能剪除掉目前最大的威胁，也能让两家都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若是失败……想到这里，陈永仁不敢再往下深想。 失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屛石寨和红巾寨也承担不起。 众人看陈永仁心事重重的模样，也跟着担忧了起来。可他们都是一群大老粗，这种动脑筋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忙。 看着陈永仁愁眉紧锁，温叔再问道：“姑爷，有什么事咱能帮你的，尽管开口。” 你们能帮我做什么……陈永仁又是一声苦笑，顿了顿后，还是开口道：“目前就等红巾寨的人员过来集合，咱们就先把寨里的事务整顿好。” 陈永仁敲着桌子，沉吟片刻后，才又继续补充道：“既然几个分堂的人，都已经规划好了，那就先把这事给处理了。” “成，姑爷你说咋整就咋整。”温叔一点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一切还是等陈永仁拿主意。 看着桌上的人员名单，陈永仁问道：“四个分堂……依温叔的经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掌管没有？” 本来陈永仁是打算先把人员都确定下来，再开全体大会，通过选举来选出分堂的堂主。 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时间留给他了。既然如此，陈永仁也只能用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由寨中的各位长老举荐。 温叔等人想了想，苦笑道：“姑爷，要说分堂的事，也得先起了名头不是？不然，谁知道哪是哪啊……” 这话还真提醒了陈永仁，最近忙这忙那的，都把起名这茬给忘了。既然是分堂，就得有各自的名号，不然以后就都乱套了。 而且，这名头还得叫得响亮才行…… 陈永仁琢磨了一会，也懒得再废这个心思，直接以神话传说中的四大神兽来命名，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人数最多的，主要负责对外工作的主力部队，便成立为青龙堂；其次，负责寨中采纳、日常统筹的立为白虎堂。 而由梁天、梁成两兄弟主导，负责潜入、暗杀、收集情报的那小股人员，便称朱雀堂。 最后是寨里拥有特殊才能的人，这类人通常情况下，是不需要外出的，也不需要他们打打杀杀，是为玄武堂。 四个分堂的名号确定下来，众人一致同意。紧接着，陈永仁再向他们咨询，有什么人适合担任堂主之位。 这活撂到了温叔等人身上，他们也犯难了。彼此间交谈着，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除了朱雀堂以外，只有三个堂口需要领导人。很快，温叔等人便确定了下来，报出了名字。 陈永仁只见过寨里的弟兄，却叫不出几个名字来。 当下，便吩咐二猴子下去，将他们全叫过来。 不多时，由温叔举荐的三个堂主，还有梁天、梁成两兄弟便进到了议事堂中。 这种事情，陈永仁也不想拖太久。众人到齐后，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叫他们过来的目的。 能成为在屛石寨的小头目，这些人自然是欣喜得很。也不管陈永仁把责任说得有多么重大，都满口答应了下来。 陈永仁打量了一眼前来的几人，温叔挑选的人，都颇为合适。 青龙堂的堂主，生得相当魁梧，一身的腱子肉，瞅见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 而负责内务的白虎堂堂主，身板儿虽然感受，但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精光，一看便知是个善于精打细算的人。 梁天、梁成两兄弟自是不必多说。这两人不但身手矫健，且还拥有一手的好箭术。虽然年轻尚轻，办事却向来沉稳，深得陈永仁信任。 至于玄武堂的堂主，最让陈永仁在意。这人不像旁人，其他三堂的堂主，都是年轻人。而玄武堂的堂主，却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满头的白发，还留着一缕长长的胡子。 看出陈永仁的疑惑，温叔起身介绍道：“姑爷，这位是李大夫，来我们寨子也有几年时间了。寨中弟兄负伤，也多是由他医治的。” 原来是个大夫……陈永仁焕然大悟，收齐方才的轻视之心，起身行礼道：“那便请李大夫以后多多照顾寨里的后生了。” “这也是小老头的分内之事，姑爷不必担心。”李大夫一缕胡子，感慨道：“若不是当初有大当家的搭救之恩，老头儿又岂能活到今日……” “这样便好……”陈永仁生怕被他叨叨絮絮，会说上一整天，忙打断了他的话语，再道：“李大夫可以先统计一下寨里有什么药材，要是缺什么，直接跟白虎堂堂主说一声，让他们去采购。” 说到这里，陈永仁便再将几个分堂将要负责的事项再详细讲述了一遍。 青龙堂需要做一次详实的统计，清楚堂中的人员都有什么人，且状态是否良好，还要让安排他们分班巡逻、外出活动等。 白虎堂则要彻底统计一次屛石寨中还有多少资产，可供他们生活多久。 至于剩下的两个堂口，就没有什么大事了。无非就是检查一下堂中的人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装备或者是药物。 如果要采购的话，直接跟白虎堂通报即可。再由白虎堂上报到议事堂，由陈永仁批定是否可以购买。 这一套制度规定下来，说得陈永仁口水都干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才将事情悉数交代下去。 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陈永仁便先让他们下去，着手准备自己堂中的事情。 用过晚饭后，寨里又变得热闹了起来。青龙堂的堂主，正召集着本堂的人员，在空地上开大会。让堂中的弟兄知道自己所在的堂口，也让他们相互辨认一下堂内的兄弟。 负责医疗援助的白虎堂等人，在李大夫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收集药材，用以统计。 总管内务的白虎堂，在得到陈永仁的应允后，带着本堂的十几个人，将屛石寨所有人值钱的东西都搬到了议事堂中。几个人对着账本，啪啪地敲着算盘。 陈永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禁轻叹着，这屛石寨可总算是像个样子了…… 正当陈永仁感叹时，二猴子忽然火烧火燎地寻了过来，一见到陈永仁，便迫不及待的叫道：“姑爷，他们的人来了！！” 第九十章 财政 “来人了？”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忙追问道：“什么人来了？” “就……就那水寨的人。”二猴子跑得急，咽了口唾沫后，才解释道：“刚山脚的弟兄回来报告，水寨的人过来了。” 原来是他们……陈永仁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知道的人，看二猴子这急切的模样还以为是泰湖寨的人打上来了。 红巾寨的人已经赶到了，这对陈永仁来说，算得是个好消息。当下，也没有功夫去责怪二猴子的大惊小怪了，再度问道：“他们到哪了？” “底下的兄弟回来时，就说他们上山了，这回应该快到寨子了。”二猴子顿了顿，这才应道。 “走，跟我去接他们。”陈永仁也不啰嗦，一招手，叫唤着二猴子，便往寨门的方向走去。 当两人刚走出寨子时，迎面便看到了一小股队伍正牵着马儿走来。 领头的人，是陈永仁先前在红巾寨见过的人。这回熟人见面，便好说话了许多，也不用多说什么废话。 陈永仁主动迎了上去，抱拳道：“辛苦诸位奔波了。” “辛苦谈不上，咱也是听当家的才来这里。”那汉子同样抱拳回礼，再道：“我们当家的吩咐下来，到了屛石寨，全听陈公子安排。” “承蒙各位信任。”陈永仁说着客套话，再问道：“不知道余下的弟兄，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应该要晚一些，大概明天才能到齐。”那汉子想了想后，才回答道：“毕竟他们没有马，脚程没有我们快。” “那便好。”如果明天就能集结好所有人的话，那他也能尽快开展行动了。陈永仁愣了片刻后，才急急让了让身，请众人随他一同进入屛石寨。 “陈公子，可是有什么安排没有？”有斐千叶的交代在前，这些人对陈永仁也给予了足够的信任，一进寨子，便询问道。 “这个先不急，等明天所有人都到齐了，再商谈不迟。”看着不过十余人的先头部队，陈永仁也没急着说，转而道：“在下先给各位安排个住所，请诸位先行休息。” 交代下来后，陈永仁便先叫人把马儿牵走。本想让他们先去议事堂歇息，但想起白虎堂的人正忙着在里面统计，也不想去打扰他们。 便吩咐了一声二猴子，让他到寨里去腾出几间屋子来，供这些人休息。 暂时安顿好第一批人后，想起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人会陆续到来。陈永仁琢磨了一番，又叫上青龙堂的堂主，让其安排弟兄，先把人都集合到一个地方。 因为屛石寨地方本就不大，再吸收了西田寨的人后，这寨子就已经接近饱和的程度。要再来上百人，怕是住不下。 迫于无奈，陈永仁只能让妇女孩童都统合到一个地方暂住，男人们也是几个人挤着一间小屋。 在屛石寨中，愣是清除了十几间空屋子，留给准备到来的红巾寨众人。 一番折腾下来，陈永仁也是累得够呛。总算是妥善安置好了所有人，陈永仁也准备返回房间休息。 当陈永仁走进议事堂时，见白虎堂那十几个人还在忙活着。长长的方桌上，堆着金银细软，里头还参杂着一些珠宝首饰，不过数量并不多。 嘈杂的人群中，陈永仁还看见了李大夫以及梁天、梁成两兄弟，正和白虎堂的堂主交谈着。 见到陈永仁进来，几人抬头打了声招呼，又继续伏案敲算盘去了。看来这工作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时候，那边白虎堂堂主看见陈永仁来了，忙叫唤一声，叫停了陈永仁，领着李大夫等人，走了过来。 这个年过四十，留着山羊胡子的人叫韩元吉，白天时温叔介绍过。据说，他以前曾是一家酒楼里管账房的，后来给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投靠了屛石寨。 所以，在陈永仁跟温叔说要找到这类人才时，温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且推荐他来当白虎堂的堂主。 有这么一号人物在管账，陈永仁也极为放心。 见他走来，陈永仁便出声问道：“韩堂主，有什么事么？” 听到这么个称呼，韩元吉还不太适应，愣了楞神，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话道：“姑爷，刚李大夫他们递了个单子来，说要采办的，您给过目过目。” 说着话，便递上了一份列单。陈永仁大概了地看了一眼，上面记着的都多是些药材，还有就是梁天、梁成两兄弟要求补给的箭矢以及短刃。 这些都是硬需，陈永仁也没有犹豫，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让韩元吉去采买便是了。 得到陈永仁的应承，几人都心满意足地下去了。 看着一切都进行的整整有条，陈永仁也颇感欣慰。这屛石寨，可算是步入正轨了。 回房前，陈永仁又凑了上去，看着他们记账，便问道：“韩堂主，统计得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韩元吉看了一眼进度，旋即才回应道：“等会就能算完。” “咱屛石寨还有多少资产？”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账本，看得陈永仁两眼发昏，便直接问了出来。 “唔……”韩元吉捋着山羊胡子，皱着眉头，看了眼账本，摇头叹气道：“不多……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多两银子……” “这么少？”还以为屛石寨经营这么多年，怎么说都有些家底，没想到韩元吉报出了这么一个数字，陈永仁眼睛都瞪圆了：“你没算错吧？” 在这之前，陈永仁曾恶补过一段时间，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常识。这里一两的银子，相当于陈永仁后世时的五百块钱。三百多两，换算一下也就是才十五万…… 这么一点钱，要只是他一个人，够用了。但这屛石寨上下几百口人，吃喝拉撒的费用，全在这里了…… “姑爷……”韩元吉苦笑一声，解释道：“咱可都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谁还起过存钱的念头啊……” 理儿还真是这么一个理儿……想起寨里人的德行，陈永仁也是没了脾气。 他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抢到钱就滋润一段时间，抢不到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没人会想过存钱的事儿来。 就这些钱，估计大部分都还是从西田寨那抢来的…… 没想到屛石寨的财政居然都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就桌面上的这点钱，都不够寨里人一个月生活的费用…… 想到这里，陈永仁暗暗感到头疼，还是得尽快想个办法去弄钱啊…… 第九十一章 偷香 “这些钱，大概够寨子用多久？”陈永仁暂时也想不出什么生财之道，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依现在的情况……大概半个月吧……”韩元吉在心里粗粗估摸了一下，才给出了个大概的答案：“再置办完李大夫他们要的药材和武器装备，也剩不下多少了……再加上，最近弟兄们鲜少遇到肥羊……” 这还是个大问题……陈永仁虽然向来不喜拦路抢劫这行当，可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 可是最近寨里诸多事端，外出打劫的人都少了许多。而且，在被泰湖寨盯上后，也不敢让太多人外出。 这一来一回的，就等于是连唯一的收入来源都斩断了。屛石寨现在是真正的坐吃山空，也怪不得韩元吉会这么忧愁。 要再这样下去，屛石寨甚至都不用别人攻打，迟早也会因为揭不开锅，就作鸟兽散了。 不过，陈永仁心里也有着他的打算，宽心地笑了出来，安慰道：“没事，再过两三天这问题就解决了。” “姑爷……是说泰湖寨？”韩元吉是个头脑聪明的人，看陈永仁这表情，一下子便猜了出来。 陈永仁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只要能打下泰湖寨，掠夺他们的资源。那眼下这点事情，就压根不是问题。 以战养战，确实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这样的法子，也只能解一下燃眉之急，作为长远之计，是不可取的。 还是要尽快想出别的办法来增加收入才行…… 想到这个问题，陈永仁就感到一阵头疼。 这他娘的，都活了两辈子了，还是逃不出一个钱字…… 安慰了几句韩元吉，让他们尽快处理掉手头上的事，早些回去休息后。陈永仁也没有在打扰他们的工作，转身便回到了房中。 刚走进门，便见柳千曲正冷着脸，嘟着嘴，呆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 当看到陈永仁进来，眉目一瞪，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今天好像也没惹到她啊……陈永仁无奈苦笑着，凑上前去：“你又是咋啦？” “你，给我过来。”柳千曲始终冷着脸，语气中不带任何的感情。 “你这是想干啥啊？”看柳千曲这副模样，陈永仁也不敢轻易靠近。毕竟，这小妞床头上藏有一把剑呢…… “你怎就生得这么没胆子？”看陈永仁驻步不前，柳千曲也来气了，瞪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你帮我办件事。” 这小妞能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陈永仁脑筋急转着，想要知道柳千曲再打着什么算盘。 可这丫的，跟自己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啊……陈永仁自诩聪明，也猜不透柳千曲的心思，更不敢往前走了，试探性地问道：“啥事？” “看你这熊样！！”陈永仁这缩头缩脑的样子，让柳千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揪着陈永仁的衣领，往前面拉着走，便埋怨道：“真不知道我爹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有事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被柳千曲粗鲁地扯着走，陈永仁还真拿她没脾气，忙说着好话：“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柳千曲没理会陈永仁，一路揪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来后，又摸出纸笔，摆在桌子上，昂着脖子道：“教我写字！！” 靠……敢情是为了这事啊……还以为柳千曲要对自己做什么呢，原来是求自己教她认字。 这古往今来，求人求得这么理直气壮还如此蛮横的，估计也就他柳大小姐独此一份了…… 陈永仁连忙抹着额头的冷汗，问道：“干嘛忽然要学这个啊？” 这不读书，不认字的，二十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到了这会，又要忽然想学字了？ 这小妞的行为，还真是教人琢磨不透。 “用不着你管。”柳千曲也真是个不喜欢讲理的人，犟着脖子追问道：“你教不教？” “教、教……”要是不答应，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陈永仁连忙点头答应道。 “那就开始吧，怎么写字？”柳千曲抓着笔，悬在纸上，再抬头问道。 这要从哪里说起啊……陈永仁上一世就当了一辈子的学生，还没教过人呢…… 这回忽然要他教人写字，还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陈永仁顿了顿，索性便拿起当初辅导亲戚家小孩的那一套来。看着柳千曲握爪式的抓笔，陈永仁先纠正了斐千叶的握笔姿势，才缓缓讲解。 但又想起这世界可没有什么幼儿启蒙读物，也不想以前那么方便。 琢磨了好长一会儿后，才决定先从简单的字体开始教起。 一笔一画地教柳千曲认写简单的字，再让她临摹。 这还没认几个字，柳千曲就有些不耐烦了，甩笔道：“这些都不着急，你先教我怎么写我名字。” 名字？听她这么一说，陈永仁才忽然想了起来。敢情这小妞还在意着白天签约时，不会签名的事啊…… 想起柳千曲白天时的窘态，陈永仁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千曲似是被人窥破了心事一般，恼羞成怒地将撂下笔：“真麻烦，不学了！！” “别啊，这学了一半，干嘛不学了。”见其要放弃，陈永仁止住了笑意，劝住了柳千曲。又在空白处写下了她的名字，让其临摹。 但柳千曲握了半辈子的刀剑，这笔杆子虽然纤细，但拿在手里，却犹如千斤重一半，力度怎么都把握不好。 不是用力重了划破纸，就是下笔长了，写出个四不像的字来。 看着柳千曲态度极其认真，琼鼻上都凝出了晶莹的汗珠。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有心想要学习认字的。 陈永仁也摆正了心态，轻咳一声，道：“不是这么用力的，写字要用巧劲，不能只用蛮力。” 说话时，陈永仁便伏在了柳千曲的身后，大手握住柳千曲的柔荑。 刚被陈永仁抓住时，柳千曲还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但见陈永仁脸上没有任何的轻薄之意，便仍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他的主导下，歪歪扭扭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当最后一笔落下，柳千曲看着纸面上的三个字，有些愣神地喃喃道。 “嗯……这就是……”陈永仁点头应道。 柳千曲呆呆的看了一会，忽而像是感到了十足的成就感一般，小嘴轻抿，笑了出来：“还怪好看的。” 就这字，也算好看？看着上面几个歪歪斜斜，跟蚯蚓乱爬的几个大字，就是学龄前的小朋友都写得比这好看得多…… 陈永仁刚想要笑出来，转眼又见到柳千曲那百媚一笑，竟看得痴了。 两人本就相隔得近，再闻着柳千曲身上特有的女子幽香。陈永仁忽然脑子一懵，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便吻了上去，点在柳千曲的红唇上…… 第九十二章 集合 印上柳千曲的朱唇，在这一瞬间，陈永仁的大脑一片空白。感受到柳千曲柔软的小唇时，整个人都懵了。 相对而言的，柳千曲就更是愣在了当场，跟个木头似的僵住了。 当其反应过来被陈永仁轻薄时，奋进全力将陈永仁推开，抹着嘴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你……” “我……我……”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陈永仁心里也慌了。忙想解释两句，但见柳千曲已经从床头上抽出了长剑，对着自己就跑了过来。 陈永仁急忙跑开，边叫道：“别冲动，这是误会！！” “我今天非杀了你这个登徒浪子不可！！”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般轻薄过。柳千曲心里既委屈又恼怒，火气攻心之下，甚至都不想再听到陈永仁的话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提着剑就往陈永仁身上劈去。 我靠……这妞真敢砍啊……幸好陈永仁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在柳千曲挥剑劈砍时，往边上一挪，避开了利刃。 也亏得现在柳千曲羞怒之下，提剑的手不是很稳，不然陈永仁怕是直接就让她给砍死了。 “你冷静些……”堪堪避开柳千曲的剑刃，陈永仁也怕了。看柳千曲现在这状态，怕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事实上，柳千曲现在也的确听不进陈永仁的话。压根就没理会他说了什么，一心就想着把这个胆敢轻薄自己的男人砍死。 面对着盛怒之下的柳千曲，陈永仁急忙闪过了几次致命劈砍后。一个转身，冲出了房间，反手拍下房门。 房里的柳千曲在见到陈永仁离开后，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未有动作。 外头的陈永仁也在担心柳千曲会杀出来，万幸的是，在自己出来后，里头就没了声音，看样子也是静下来了。陈永仁拽着门，冲着里面叫唤道：“我今晚到寨里去看看，不回来了……别等我。” “滚，有多远死多远！！”才停下动作的柳千曲听到陈永仁的声音，瞬间又燃起了怒火，带着哭腔地叫道。 得……今晚还是别指望能回来了……陈永仁有些无奈地走了出去，一边回味着柳千曲朱唇上的触感。 也亏得现在已经是深夜，白虎堂的人都已经回去休息了，不然准给人看笑话不可。 走入堂中，见桌面上原本对着的金银细软已经被收起来了。桌上摆着几本厚厚的账本，陈永仁随手拿起来翻阅着。 没看多久，便觉困意难当，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睡得正迷糊，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一眼，见温叔正疑惑地大量着自己：“姑爷，怎么在外头睡？” 陈永仁抬眼望向外边，见已经是黎明时分。不知不觉地，竟就睡了一夜。陈永仁自然不会跟人说自己是被柳千曲赶出来了，打了个哈哈，解释道：“这统计寨里的资产嘛……我不太放心，就起来看看，不小心就睡着了。” “姑爷辛苦了。”还以为陈永仁是真的看了一晚的账本，温叔大为感动，关切道：“现在还早，要不先回房歇息片刻，待会我叫你起来？” “反正都醒了，就不睡了。”陈永仁犹豫了一会，暂时来说，还是不要跟柳千曲独处一室比较好…… 想起昨晚的事情，陈永仁清醒了不少，转而再问道：“红巾寨的人，昨晚来了多少？” 因为时间上比较紧，陈永仁当时是让斐千叶尽快安排红巾寨的人过来集合的。 而且，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陈永仁还特意叮嘱过。让他们分作小股部队出行，昨晚应该也有人过来才对。 温叔回想了片刻，才回应道：“夜里赶来了几批人，现在约莫有五六十人吧，都安顿妥当了。” 温叔的安排，陈永仁向来都放心。况且，他还特意为了红巾寨的人，在寨里腾出了给他们休息的地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如此念罢，陈永仁又道：“今天应该会有更多的人赶来，让弟兄们都准备一下，免得失礼。” “姑爷，放心吧，出不了岔子。”别的不敢说，但要说接待外人，温叔可以拍胸膛保证不会出错。 既然有温叔的保证，陈永仁也放心了下来了。转而又问起了几个分堂的事，据温叔回报。 寨里的弟兄对这分堂，并没有太大的异议，那几个堂主也都是能服众的人。所以，这项制度很顺利地就在寨里推行下去。 简单地问了几句，温叔又下去忙活了。用过早饭后，才见柳千曲红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看陈永仁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生吞了他似的。 陈永仁也是纳闷，不就是没忍住亲了下嘴嘛，用得着这么深仇大恨的么…… 心里虽然没有太在意，但也还是怕会对上柳千曲。陈永仁也只是跟她隔远对望了一言，都没敢上前搭话。 在这小妞消气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这般想着，陈永仁便领着二猴子在寨里溜达着，看看哪里还有什么问题要解决没有。 转悠到了中午，又来了几拨人。两个寨子的人呆在一起，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陈永仁估摸着时间，感觉红巾寨的人应该也来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刚吃过午饭，便见斐千叶带着最后一批人进到了寨子。 闲了一整天，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终于等来了斐千叶，陈永仁忙迎了上去，行礼道：“让斐寨主劳累了。” “一点路而已，算不得累。”陈永仁这热情的态度，把斐千叶都给吓了一跳。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一同进入了议事堂中。 在陈永仁的吩咐下，将分堂的堂主都召集了过来。 这一会，是要将具体的战术布置下去。陈永仁将地图平铺在桌面上，对每个人分堂要负责的事情都一一详述了一遍。 至于红巾寨的那些人，则暂时并入青龙堂中，由陈永仁与斐千叶共同管理。 把计划告诉给四个堂主后，再让他们去通知寨中的兄弟。 “陈公子，我们的人已经到齐了。”说到最后，斐千叶才开口问道：“陈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不单单是自己的性命，还关乎到两个寨子上千口的人命。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须要赶在泰湖寨采取相应行动之前，就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永仁低头沉思了一会，便抬首面向众人，语气坚定地决定道：“明晚！！明天晚上，咱们就动手！！” 第九十三章 声东 “姑爷，明晚的话，会不会太急了些？”还以为陈永仁会多观察一段时间，寻找最好的时机。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着急行动，温叔略显担忧。 “不能再等了。”陈永仁也知道这决定过于急促，但距离泰湖寨发出通告已经过去了两天。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想要掌握主动权，就必须跟时间赛跑。 近日来，在地盘边缘的外寨人活动得更为频繁了。如果不能尽快开展行动，估计他们也要按捺不住了。 “好。”相对于其他人，斐千叶对陈永仁的信心要更高一些，对陈永仁这仓促的决定，也没有任何的质疑，只问道：“那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陈永仁皱着眉头，思索了好长一会，才将要准备的东西都一一列了出来。 兵器方面，红巾寨的人自己也带了过来，不用担心这一点。 主力部队，就由青龙堂加上红巾寨的所有人组成。陈永仁本不想让其他分堂的人参与进来，像那样的人才，可以说是死一个就少一个。 但这场战斗，对他们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如果不能拼尽所有人的话，一旦输了，剩下的人也基本没有活路。 与其那样，还不如殊死一搏，能活几个算几个…… 一念罢，陈永仁再吩咐下去。让几个分堂的人都通知下去，让寨里的人知道明晚的行动。 斐千叶也在交代着旁边的人，让他把命令都通知到位。 商谈过后，时间也不早了。吃过晚饭，给斐千叶安排了个地方休息，准备明日的恶战。 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地做着战前准备。直到傍晚时分，陈永仁才走出议事堂，先将集合了一个五十余人的小股部队。 这五十多个人，全部乔装成樵夫的模样，每个人都背着一摞的木材。 这些就是陈永仁安排的先头部队，也是温叔连夜挑选出来的人。在知道陈永仁的战术后，也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下来。 到了这会，也正是他们要出发的时候。站在人前，陈永仁也不想说再多的话，环视一周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诸位弟兄，都要注意自身安全，回来姑爷再请你们喝酒！！”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目送这五十多人离开，陈永仁默默的看着通往山下的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公子，还在担心？”斐千叶似是看出了陈永仁的忧虑，靠上前来，轻声问道。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陈永仁苦笑着回应。先头的这一批人，直接影响到整个战局，如果他们能顺利实施计划的话，那自己的战术就成功了一般。 可要是他们失败了，让泰湖寨的人识破身份的话。那屛石寨的人，根本就抵挡不住泰湖寨的反扑……可以说，这些人陈永仁计策的重中之重。 在行动前，陈永仁也曾想过先让梁天、梁成两兄弟带人去探探路。可上次给到孙英符的威胁太大，如今的鸿门山，恐怕不像之前那般松懈了。 要贸然让他们去探路的话，恐怕会直接折了进去。 事出无奈，陈永仁也只能让他们乔装过后，便直接过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斐千叶也同样担心着，但相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后续的计划能否顺利，便转过话题，问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让弟兄们准备。”收敛心神，陈永仁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当下，沉吟道：“天黑以后，只要前方有消息回来，立刻动身。” 两人边走边交谈，走回寨子，见匪众们都纷纷亮出了武器，就等着陈永仁下令了。 为时尚早，陈永仁也没有急着让他们行动，而是叫他们先修整片刻。 结伴回到议事堂，斐千叶坐下来后，左右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这两日，怎么不见柳寨主出现？” 在被陈永仁偷亲了一口后，柳千曲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要不是每日准时送进去的饭菜都吃光，陈永仁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了。 面对斐千叶的疑问，陈永仁也不知该作何回应，讪笑着应道：“她这两天身体抱恙，正房间里休息呢……” “那……今晚岂不是不能参加行动？”一听柳千曲抱恙担忧地问了起来。 这事，陈永仁也不太清楚……像这样的行动，以柳千曲的脾性，是断然不会缺席的。 可她现在的状态，陈永仁也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而且，两天没见过她，陈永仁也不知道她要作何打算。 要按照陈永仁的想法，现在最好是让柳千曲呆在寨里冷静一下。可这种大事，要是缺了她，也不像样……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叫一声柳千曲，就在这时。只见柳千曲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听他胡说，我身体好得很，就是让个无耻小人气到了。” “原来是这样……”听着柳千曲的话，斐千叶吃吃地笑着。看她那怨恨的眼神，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在生陈永仁的气。具体原因，她也不好问，就当做是小夫妻俩拌嘴了，应道：“既然柳寨主没事就好。” “你可是出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准备好没？”陈永仁回头看去，见柳千曲已然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提着长剑。 不知为何，但柳千曲拎着剑，冷冷地看着陈永仁时。总是让陈永仁心有戚戚，索性便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这两人的神态，像极了热恋中男女闹小情绪。斐千叶看在眼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轻笑着，问起行动上的事。 说起这个，陈永仁也正了正脸色。再将自己的整体计划全盘复述了一遍，毕竟很多细节上的事，因为柳千曲缺席而不知情。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她也详细说说。 说到尾声时，温叔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议事堂，喘着粗气道：“姑爷，有消息回来了！！” “怎么样了？！”一听是有先头部队的消息，陈永仁一个激灵，腾地站了起来，急急问道。 “一切顺利。”温叔也没有啰嗦，直接回应道：“没有被人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了！！” “好！！立刻安排快马出去，让他们动手。”交代下来，温叔一点头，便又跑了出去，让人去通知先头部队。看着温叔离开，陈永仁也坐不住了，回头道：“咱们也是时候动身了！！” 第九十四章 山火 一言罢，陈永仁便领着两个女眷，走出了议事堂。 迎面就碰上了二猴子以及几个分堂的堂主，二猴子走上前来，开口就问道：“姑爷，听说外头有消息回来了……” “正要找你们呢。”这些人动作也实在是快，陈永仁微微眯着眼，笑了出来：“立刻通知各堂的弟兄们准备好，马上就要出发了。” “明白！！”几个堂主齐声应道，利索地转身离开。 一道命令发布下去，刚刚静下来的寨子，又变得吵闹了起来。不少人拎着大刀，背着弓箭从小木屋里走出，到空地上集合。 这屛石寨地方不算宽敞，很快就挤满了人。有不少人甚至都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占满了过道后，值得在寨外等候着。 不多时，温叔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凑到陈永仁身边，回应道：“姑爷，已经安排好了。” “很好。”陈永仁抬头望向寨门处，恰好看到有个人骑着快马冲了出去。看样子，就是温叔吩咐出去的人。 得见此状，陈永仁再度问道：“以快马的话，大概要多久能赶到鸿门山？” “这个……”温叔大概估摸了一下时间，才回应道：“用不了半个时辰。” “那行，咱们也走吧。”陈永仁推算一番后，也没有再等到，立刻下令，让寨里的人出动。 不过片刻功夫，陈永仁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寨里所有男人，纷纷持着武器，往杀气腾腾地往山下进发。 将近三百人的队伍，呈长蛇状，从屛石寨大门一直延续到山脚。 陈永仁带着两个女眷混在队伍里，边往山下走着，一边思考着时间上的问题。 用快马让先头部队开始行动，而他们紧随其后。在人多的情况下，没有足够的马匹，只能徒步前进，大概要一个时辰。 前后相隔了半个时辰，而这段时间，恰好就让事件发酵到顶峰…… 正沉思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脚。所有人集结完毕，都在等候着陈永仁的命令。 得到现在，终于要开始正式行动了。趁着夜色，也不怕会被人发现。而且，现在就算暴露了行踪，也不用担心泰湖寨那边还有余力防范。 是以，陈永仁便不用化整为零，乔装打扮那一套了。 立于人前，陈永仁站在高处，面对着三百多双眼睛，清了清嗓子，高声喝道：“弟兄们！！今晚这一战，对我们事关重要。泰湖寨一直想要对我们动手，但咱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场面上鸦雀无声，陈永仁沉声再道：“不管你们以前是西田寨的，还是红巾寨的人。过了今晚，我们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泰湖寨的人，一直都看不起咱们，想要吃了咱们。”陈永仁捏紧拳头，挥舞着高喝道：“那咱们就让他们知道，咱们都不是好惹的！！” 说着话，场下无一人应答。斐千叶被陈永仁说得起了战意，也走了过来，握紧小拳头，一改往日的温和，神情无比坚定地娇喝道：“兄弟们，给我干他！！” “干他！！”斐千叶短短的一句话，直接引爆了全场。 所有人都在振臂高呼着，引燃的战意，令场上温度陡然高了起来。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的战火。 陈永仁在一边看得直汗颜，斐千叶这小妞，平时看着温顺。但要认真起来，这股冲劲，比柳千曲也差不太多啊…… 而在这时，柳千曲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一举手中的长剑，指着前方的道路，喝道：“出发！！” 这两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彪悍……陈永仁暗暗抹了把冷汗。 随着柳千曲的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朝鸿门山的方向进发。 大部队集体行动，速度自然会慢下来。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才远远地看见了鸿门山的位置。 而在此事，鸿门山的山脚处，正燃着熊熊的烈火！！ “姑爷，看到了。”黑夜中，那火光尤为醒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温叔这时候凑到陈永仁的身边，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那边已经烧起来了。” “看样子，那边计划进行地很顺利……”隔远相望，陈永仁也感到心安。那把火一旦烧起来，可就没这么容易熄灭了…… 这就是陈永仁声东击西的战术，先让一批人乔装出行，在鸿门山上放火。 只要火势起来，那他们就不得不抽调大部分的人手去灭火。就在火势最强的时候，自己这边也刚好能赶到，一举突破泰湖寨的防守，将其拿下。 就算他们先扑灭了山火，赶回来的也是一群疲惫之师，对自己也构成不了任何的威胁。 而他们如果不安排人出去灭火的话，那就等着被山火烧死…… 他们人多是不假，但通过这种方法，能最大程度的削减他们的大量人员。 剩下的人虽然能留守在寨里，却也僵持不了多久。 要是敢死守的话，陈永仁不介意再给他来一把火…… 想到这里，陈永仁的战意也燃烧了起来，高声催促着队伍加速前行。 与此同时，泰湖寨中，在得到烧起了山火后。孙英符立刻就将所有人都纠集了起来，神色着急地让他们下去灭火。 可就在这时，王石安也匆匆赶了过来，叫停了孙英符，提醒道：“寨主，山下怎么会无端端起火？” “我怎么知道？”孙英符也是急了，对着王石安，也没有好脸色。这忽然烧起的山火，已经把他搞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这场大火，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王石安终究是经验老到，没有因为这场山火就乱了阵脚，冷静地分析道。 “他娘的，谁敢在老子这里放火？”孙英符一愣，也算是反应过来了，知道不可能无端端引起山火，必定是人为的。 可谁又有这个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个还要问？”王石安冷声一笑：“除了屛石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儒生，还能有谁？” “又是他？！”上次那小子在这里，威胁了自己一番。自己还没对他动手呢，还敢主动来找上门来？ “除了他，还能是谁？”除了陈永仁，王石安心里也没有第二个人选。 只是，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泰湖寨本想大举进攻，将屛石寨打下来。可才刚宣战，就传来了屛石寨与红巾寨结盟的消息。 两家结盟，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王石安也只能将计划暂时搁置，不敢直接硬攻，想要另谋他法，先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同盟，再吃掉屛石寨。 可还没等他动手呢，就被陈永仁先下手了。 “那现在怎么办？不管那火了？”孙英符心烦气躁的，也没了主意，只能向王石安寻求意见。 王石安捋着胡子，正想着破解之法。而在此时，本该在山下把守的手下急匆匆的冲了过来，汇报到：“寨主、军师……外面发现有大股部队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还果真有人来了……”孙英符阴霾着脸，望向寨门的方向：“真他娘的敢送上门来！！” 第九十五章 备战 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永仁的诡计，想起之前他曾让自己在手下面前丢尽了脸。这回还敢主动发起进攻，就更是让孙英符气不打一处来，说着话，就要集结寨中的土匪，准备迎战陈永仁。 “儿郎们！！”孙英符气得脸色发白，高声吆喝着。他的声音本就极具穿透性，一声高呼过后。原本因山火而引起恐慌的人群，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往孙英符的方向看去。 “有人打算趁乱来攻打我们泰湖寨。”待寨里安静下来后，孙英符再道：“这山火就是他们放的，想用这种诡计来分散我们的人力。” 寨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人说话。除了偶尔从山下传来树木被燃烧的噼啪声，便就只有大风吹过时传来的火焰声。 三番四次被陈永仁愚弄，就是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孙英符这种本就心高气傲的主。 待见人员逐渐聚拢了过来，孙英符再下令道：“先随我出战，歼灭了那无耻小人，再回来救火！！” “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举着手里的兵器，高声回应道。 说着话，孙英符就要带人出发。可一边的王石安却一把将其拦了下来：“寨主，不要冲动。如果贸然出动，可能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等着他们攻打上来吗？”孙英符肚子里正憋着一团火。被孙英符拦下来，脸色不悦地回头冷哼道。 “现在火势还不算大，如果我们全员出战，再被他拖住的话。”王石安熟悉孙英符为人，也没有他这一两句责怪的话而感到气恼，反而静下心来，分析道：“一旦不能在短时间结束战斗，即便我们是胜了。我们寨子也会化为灰烬……” 短短的两句话，让孙英符也知道陈永仁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 现在火势不大，要是抽出人手去灭火的话。还能赶在火势彻底蔓延开来之前，就将其扑灭。 可这样一做，无疑就会使得自己兵力分散，从而无法在人数上对陈永仁进行碾压。甚至，还会被有备而来的陈永仁击败。 可要是倾尽全寨之力去迎击陈永仁，若对方有意拉扯。不跟自己实打实地干一场，只是从旁骚扰的话。 时间一长，呆那火势烧了上来，就算他们想救也救不了。 如果真的被逼到那种程度，他们就会落入进退两难的困境。无论是抽身回来救火，还是一鼓作气击溃陈永仁，都会使得他们元气大伤。 如果等到山火烧上来，还不能击溃陈永仁。即便到最后他们胜利了，那留给他们的也是一堆灰烬，泰湖寨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若等到那时候，再匆忙回来救火。更是会被陈永仁从后追击，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经由王石安的分析，孙英符总算是明白了陈永仁的厉害之处。 冷静下来后，没有在贸然地带人冲出寨子，转头沉声问道：“军师，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石安并未立刻作为回应，反而问着刚刚上来通报的人：“你看到的人，到哪里了，又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百多人，还在半道上，约莫还有一刻钟左右就会来到我们这。”那哨兵也不敢有半句废话，稍稍思量一下后，便立刻应了出来。 “这样的话……”王石安凝着眉头，望着烧起山火的方向，沉默了好长一会，才缓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还有准备的时间。” “军师，你打算怎么做？”孙英符对陈永仁是恨透了心，巴不得亲手宁下他的头颅。 “寨主，我看不如这样。”思索过后，王石安建议道：“不如先安排百来名弟兄，先到山脚去灭火。剩下的人，则留在寨里备战。” “要是这样，那出去的灭火的弟兄，岂不是白白送死？”孙英符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陈永仁带了足足三百多人来，要是只让百多人出去灭火。如果他们不直接攻打寨子，转而先去围攻那灭火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手之力。 “不会……”王石安像是拿定了主意，解释道：“那小子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如果他们杀了灭火的人，那他们也活不了。” 根据现在的情势，王石安基本能确定陈永仁的目标不是要烧掉这座山，把整个泰湖寨付诸一炬。 要真是那样的话，现在就不止是一处起火了……要是从四面八方放火，只要准备足够的话，他们就是想救火也来不及。 现今只有一处着火，足以说明，陈永仁的心思，根本就是放在泰湖寨上…… 正是因此，王石安才敢大胆地做出这项决策。 孙英符没有王石安这么好使的脑筋，但现在也只有听从他的建议了。 当下，便往人群里吆喝着，叫来了负责寨内安全的颐和堂堂主刘雄。 让他先带一百人到山下去灭火，其余人则留守在寨里，做迎击陈永仁的准备。 在刘雄带人离开后，寨里还留有的壮力四百余人。看着这些人正紧锣密鼓地备战着，虽然从人数上来看，还是自己这边占优，可王石安仍是感到有些忧心。 琢磨了片刻后，又走到孙英符身边，躬身道：“寨主，那陈永仁有备而来，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以军师之间，应该怎么应对？”孙英符也知道陈永仁不是普通角色，从那晚酒宴过后，胆敢安排人埋伏在外面，还冲着自己放一箭。就知道那人的胆识，绝非常人可比。 “依我看……”王石安想了想，才又补充道：“是时候让弟兄们准备更充足一些……” “军师，你是说……”孙英符第一时间不得要领，不知道王石安卖的什么玄关，但见其眼神不停地往身后的大堂看去，立刻便领会了过来，稍显讶异地问道：“现在启用的话……会不会太早暴露了？” “我们现在人数上没有绝对的优势……”王石安沉吟道：“对方又是有备而来。这点人数上的察差距，很容易就弥补回来……如果不用的话，只怕以后都没机会用了……” “这样……”孙英符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点头道：“也行吧，就听军师安排。” 一言罢，冲着寨里高喝了一声：“忠义堂的所有人，都跟我过来！！” 看着孙英符带着上百名忠义堂的弟兄走进大堂，王石安这时候才感到心安了不少。 沉默中，幽幽地望向寨门的方向。 那陈永仁确实算得上是一位英才……只可惜，他好死不死，不肯领情归纳泰湖寨，更妄想带人来攻打泰湖寨…… 这泰湖寨经营多年，更藏有大批这些土匪平素不可能接触得到的精良装备……无论他准备再多东西，也不可能是泰湖寨的对手…… 就在泰湖寨所有人都在紧张备战时，鸿门山外的不远处，陈永仁带领着两个寨子的弟兄，正朝着燃烧着山火的鸿门山前进。 突然间，前方一匹快马赶来，冲进人群里，直接找到了陈永仁的位置。 看是前方探子回来了，陈永仁急忙问道：“情况如何？” “姑爷，果真不出你所料。那泰湖寨，当真派了不少人出来灭火。”那探子利索地翻身下来，通报道。 “大概有多少人出来？”计谋得逞，陈永仁心中暗喜，再度追问道。 “天黑看不清，约莫有百来人。”探子没有废话，直接便做出了回应。 “很好，你再去盯着他们。要是发现他们有返回寨子的意向，立刻赶来报告。”陈永仁点头应声，再次吩咐了下去。 当探子离开，陈永仁振臂高呼道：“弟兄们，抓紧时间。尽快赶到泰湖寨，干他！！” 第九十六章 攻山 在得知泰湖寨安排人下山灭火后，陈永仁不再犹豫。命令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鸿门山进发。 泰湖寨的行动，也在陈永仁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以王石安的经验，绝对不可能会孤注一掷地带领全寨的人出来迎战。 现在泰湖寨兵分两路，但也是最好的决策。虽然这样会削弱泰湖寨的人数，但剩下的人，也足够跟自己拼个高下了。 陈永仁的想法，就是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王石安的面前。而他，也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最后看的，就是两边谁的实力更强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胸中迸发出不可遏制的战意。 虽在人数上仍有着一段差距，但他对屛石寨的人有信心。只要每人都能全力而发的话，这点差距，很容易就弥补上来。 一念罢，陈永仁不再多做发他想。望着越来越近的鸿门山，只要翻过这座大山，以后在怀东县，就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整个队伍快速前进，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陈永仁便带领着队伍，来到了鸿门山的山脚。 山脚的路口处，泰湖寨安置在此地的哨岗已经没有了人员把守。看样子，是在得知自己攻来后，事先就把人召回去了。 既然没人，陈永仁就更是畅通无助地带领着大股部队，冲上了鸿门山。 可在进山后，陈永仁也不得不谨慎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老窝，对方占据着绝对的地利。 担心泰湖寨会在路上埋有伏兵，陈永仁一招手，让部队停了下来。 将梁天、梁成两兄弟叫道跟前，吩咐道：“你们带着部下，从树林里潜入，注意对方的动静。一旦开战，你们就从远处狙击敌人，剩余的弟兄，则再暗处保护两位寨主。” “明白！！”双生子得到命令，很快又融入了人群中。 不多时，便见十余人的小分队，以两人为一组，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幽林中。 得见他们离开，陈永仁再唤来一人，又吩咐道：“你现在去找到先过来的弟兄，让他们向这边靠拢，一切按计划进行。” “得嘞。”那人抱拳回应着，很快也消失在了夜幕里。 接连两道命令发布下去，陈永仁沉着心，望着曲折向上的山路，大声叫道：“兄弟们，准备好了么？！” 所有人齐声呐喊着，准备了两天，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余下众人皆斗志高昂，纷纷亮起手中的武器。 熊熊燃烧着的战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陈永仁领着队伍，再度前进。 边走着，还不忘叮嘱身边的两个女人：“你们一会儿就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靠太近战圈，弟兄们自然会保护好你们的。” “陈公子，你说这话，怕不是小瞧了千叶吧？”知道陈永仁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斐千叶也没有领情，轻笑着回应道：“我的弟兄若再前方杀敌，我身为寨主，又怎能袖手旁观？” “说的没错。”柳千曲这时候也跟着附和道。 这俩妞，怎么一个比一个好战？陈永仁也是纳闷了，刀剑无眼。要真杀红了眼，别人可不会因为她们是女人就心软。 柳千曲这小妞向来不是个省事的主，况且，她也的确有能力应对这种场面。 可斐千叶一个弱质女子，怎么也敢说这种话？ 帮寨火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分分钟都可能闹出人命来，她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没法子跟两个寨子的人交代。 正当陈永仁要劝说她们时，梁天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汇报道：“姑爷，他们就在前面！！” 这么快？！陈永仁心中一凌，看了眼周围环境。 他曾经来过这里，看着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呢，怎么就看见他们了？ 莫非他们不在寨里留守，而在半道上拦截？！ 向梁天再问准了确切的位置，确定无误后，陈永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照常理来讲，泰湖寨的人在知道自己的动向后，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留在寨里，守在寨子中，让自己攻不进去，再等灭火的人回来，共同参战才对。 这些人，现在却反常地把人带到外面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一时半会，陈永仁也很难猜透他们的打算。现在，也没有时间却给他慢慢思考了。 根据梁天带回来的情报，只要再往前面走上一段路，就会碰上他们。 短暂的思索后，陈永仁立马对梁天下令道：“你马上回去，让弟兄们盯着四周，看看他们有没有埋伏。” 他们选择把人带出来，只能说明他们不想把战火延续到寨子里头，不想让泰湖寨内部变成战场。 这也是陈永仁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理由了。 但对方可是有王石安那样的老狐狸在，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陈永仁认为不是，但他又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来。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即便是明知对方可能有伏笔情况下，陈永仁也只能硬撑着头皮，回头高呼道：“弟兄们！！他们就在前面等着我们，都他娘给我打醒十二分精神了，别给我拉了胯！！” “呼哈！！”听闻敌人就在前方，所有人都燃气了战意，高举着手中的兵器，高声回应着陈永仁。 看着大伙都状态极佳，陈永仁也稍稍松了口气。 走在最前头，看着延绵而下的队伍，陈永仁沉着气。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一转头，带着所有人继续往山上进发。 转过前方的一个拐角，果真见到孙英符已经带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正在前头等着自己。 “陈公子，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双方相隔十余步的距离时，陈永仁便停下了脚步。那王石安便先走了出来，抱拳问候。 “本来没什么事，但听闻泰湖寨要对我屛石寨动手，着实把在下吓得不轻。”都到了这份上，陈永仁也懒得再跟他惺惺作态，冷笑着，做出回应。 “所以，陈公子便兴举寨之力，想要抢先下手？！”王石安也是个经验老到之人，没有一上来就急着动手，反而是耐着性子试探着陈永仁。 “我若是还没有行动，恐怕阁下迟早也会对屛石寨动手吧？！”陈永仁冷笑着回应，一边打量着王石安身后的众人。 这不看不打紧，粗粗看了一眼，陈永仁心里忽然打了个突……这上面的人数，怎么跟自己带来的差不多？！ 那点人，根本不够四百人！！ 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第九十七章 出击 察觉到对方的异常，陈永仁不动声色的微微低过头，向边上的两名女子悄声问道：“你们看看，他那里面，又没有四百人？” “似乎少了些……”不知道陈永仁为何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但观察下来后，还是作出了回应。 “不够……有什么问题么？”柳千曲也注意到了这点异常，俏眉微皱着应道。” 也不知道陈永仁干嘛忽然说这个，管他三百人还是四百人，反正最后都要拼个你死我活。 “陈公子，你是担心他们还有人在伏击？”聪慧的斐千叶，在打量过对方的人数后，很快就知道陈永仁在担忧着什么了。 陈永仁没有再搭话，只轻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这泰湖寨号称有五百余众，上次他来过这里做客。证实确如传闻所言，这泰湖寨里存有五百多青年壮力。 而现在，只是派了一百多人下去扑火，又只带了三百多人来迎战。那剩下的一百多人……在哪里？！ 对方没有人让所有人都来正面，那剩下的一百多人，就肯定会另做安排。 他们在哪里，又会以什么的形式，从什么地方出现…… 这是陈永仁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要是等到两边开战，再从侧翼或者是后方杀出来一群人，将自己包围了的话，那麻烦可就打了…… 陈永仁心如急转，一边在表面上应付着王石安，眼神不时地往四边瞄去，试图找出剩下的那一百多人来。 可是，陈永仁已经在四周安插了朱雀堂的弟兄们在暗处。如果这有人潜伏在树林里的话，他们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回来…… 而自己是从山脚处就开始让他们潜行上来的，也不太可能会被对方绕后包抄…… 心里这样想，能让陈永仁感到踏实不少。可这里始终是人家的地盘，在没有事先进行过踩点，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留有什么机关暗道……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们就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自己懂得兵分两路，但对方显然也不傻啊…… 在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下，陈永仁也只能暂且将他们剩余的人都留在了寨里，留作有生力量…… “陈公子，依我看。不如便先请陈公子先返回，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再行商议，不必如此劳师动众的。”陈永仁正沉思着，王石安一句话又将他拉了回来。 “返回？”陈永仁静下心来，冷冷的望着阴霾着脸的孙英符，哼笑道：“你认为的现在还有回去的路？”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王石安似是永远都不会着急一般，即便是面对着陈永仁带来的几百人，也没有露出半点的不耐烦，继续道：“只要陈永仁愿意，我们也可坐下来谈谈。” “谈谈？还有这个必要么……”陈永仁冷笑着，无论是他还是王石安，心里都明白得很。既然双方都不甘于寄人篱下，也不甘于现状。 迟早会有一场生死之战，只不过，陈永仁比他先下手了而已。要是在等下来，被人攻山的，可就屛石寨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心中忽而一怔。王石安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到自己的意向。 那他现在对自己说的这些话，不都是废话么？ 以他的智慧，不可能会做这种蠢事……如此念罢，陈永仁再将目光投放到他身边的孙英符身上。 这孙英符是兵营出来的，向来是直肠子。在这种时候，被人打到山上来了，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看他眼神闪，时不时地还会往身后的方向瞄去。 捕捉到孙英符这反常的举动，陈永仁心里咯噔一响，暗叫一声不妙：中计了！！ 孙英符一言不发，王石安又说了长长一串的废话。这根本就不是有意在想跟自己和谈，而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那久久未有出现的一百人，路上没有看见，树林里也没有发现踪迹。那就极有可能还在寨子里。 而在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其中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所以，王石安才会浪费时间跟自己扯皮，这完全就是给他们后续的部队拖延…… 想通这一点，让陈永仁后背直吹凉气，这他娘的，要是真给对方拖到所有人到齐，自己这点人，怕是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泰湖寨可是能正面跟官兵硬拼的人，要是没有点压箱底的东西，怎么可能干得过正规军？！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知道不能再拖了。念及王石安这老狐狸，居然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险些葬送了身后这三百余人。 陈永仁越想越怕，面目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接过二猴子手中的大刀片子，用力捏紧，咬牙道：“王八蛋，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陈公子，这怎么回事？”陈永仁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身边的斐千叶甚为不解，提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陈永仁简短地回应了一句：“他们在故意拖延时间！！不能再等了！！” “弟兄们！！”一言罢，没等斐千叶做出反应，陈永仁高举手中的大刀，回首高喝道：“给我宰了他们！！”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陈永仁身上，当其举起大刀时，所有人都同时亮出了兵器，一同高声呐喊着。 “陈公子，你这又是何必？！”眼看陈永仁就要攻上来，王石安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一抹慌色。但这人善于掩饰，这神色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不如，先谈谈可好？” “谈你娘！！”识破了对方的诡计，陈永仁可不会让他轻易得逞。大刀一挥，已然不想在听到王石安说出的半个字，果断下令道：“给我冲！！” 一言罢，身后早已忍耐多是的匪众们，喊着口号，一股脑地便冲了上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屛石寨众人，那孙英符冷着脸，狞笑出来。不慌不忙地抽出腰上的佩刀，同样下令道：“儿郎们，出击！！” 随着两人命令的下发，两股人很快就碰撞到了一起。 在短短一瞬间，原本安静的鸿门山上，就被刀剑碰撞声以及呐喊声所充斥着。 山脚处的大火，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光线。借着火光，在拥挤的人群中，陈永仁在身边兄弟的协助下，砍翻了两个直接冲过来的匪徒，将柳千曲二人紧紧护在身后。 场面上已经乱了起来，陈永仁时刻关注着周围。就怕有人会威胁到二女的安全，但这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陈永仁能照看住一个，那柳千曲看着弟兄们杀得兴起，已经按捺不住了。 提着长剑，趁陈永仁抵御敌人之际，抽身也冲了出去。 看着柳千曲冲进人群里，陈永仁气得一跺脚，下意识地便想要跟上去护她周全。可想起身边还有一个斐千叶，只能将一边的二猴子扯了过来，在其耳边吼道：“你跟着大小姐，别让她有什么闪失！！” 二猴子刚放倒一人，身上占满了血污，头脑发热着，愣了回神才反应过来。顺着陈永仁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柳千曲挥舞着利剑，已经冲进了敌群中。 情况紧急，二猴子也没敢耽误，匆匆点了下头，便提着大刀赶了过去。 “陈公子，不必担心我。”身处战圈之中，斐千叶却没有露出女子本有的慌乱，反而镇定地从身边的随从那接过一柄长剑，抽鞘而出，熟练地挥舞了两下，从容道：“千叶也不是来看热闹的！！” 怎么她是个练家子？这还真有点出乎陈永仁的意料。不过，看她熟练的握着剑，自保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而且，身边还有两名贴身随从，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场面上厮杀的两拨人乱糟糟的，陈永仁也没有说教的时间了，匆忙应了声：“自己小心些。” 一言罢，侧身一闪，大刀猛力一砍，直接砍倒了想要趁其不备攻击上来的一名匪徒。 当陈永仁回过头来时，斐千叶也带着两名随从冲进了敌群中。 两边人数虽然都不多，但几百人在这山道上开战，也显得相当地拥挤。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战圈便已经延伸到了周围的树林中。 山林混战，陈永仁接连砍翻两人，见战斗人员逐渐扩散开来。趁着空档，忙高声呼喊道：“梁天，动手！！” 第九十八章 异军 陈永仁一声令下，与激斗的呐喊声中，忽然惊起了几道破风声。 “咻、咻……”黑暗的树林中，一支支利箭射出，本激斗中的匪徒们没有料到陈永仁还有后手。 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短短瞬间功夫，就被伏击在暗处的弓箭手收割了十余条人命。 有了梁天、梁成两兄弟从旁协助，屛石寨这边已经逐渐占据了上风。而在泰湖寨那边，受伏兵的影响，不少人已经开始慢慢地往后撤退。 看他们士气将散，陈永仁见机不可失，立刻再高呼道：“给我杀！！” 屛石寨这边，正士气高涨着。如果能趁此机会，一举将这些人拿下。那无论他们准备了什么后招，在面对屛石寨众人时，都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而在这时，与人群中，陈永仁看见了正被几名匪徒保护着的王石安。 至今为止，屛石寨之所以会被泰湖寨盯上，多半就是出自这个人的主意。 陈永仁已经杀红了眼，再次见到他，胸间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逼得在这种状态下，硬攻泰湖寨…… 想到这里，陈永仁提着大刀片子，挤开人群。想要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只要杀了王石安，就能剪除掉一大威胁。 前方厮杀的人实在太多，陈永仁且战且行。就在快要冲到王石安那边时，却见王石安也在往一个地方走去。 陈永仁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见王石安已经拉住了正杀得兴起的孙英符。 此时的孙英符，满是戾气，杀戮的快感，让他原本阴霾的脸上浮出了狰狞的笑容。 被王石安拦住，孙英符脸上甚是不悦。一抹身上的血迹，扭头问道：“军师，你做什么？！” “寨主，得撤退才行了。”王石安看了眼战场，在孙英符耳边提醒道：“再继续下去，对我们不妙啊。” “退？！”孙英符把脸一横，恶狠狠地叫道：“我不认识这个字！！” “寨主，别忘了计划……”深知孙英符的脾性，知道他一旦杀起来就收不住。但在此时，王石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扯着孙英符，就往后头走。 往后走了几步，脱离了战圈后。孙英符看了眼泰湖寨的方向，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一把挣开王石安的手，高声呼叫道：“撤退！！” “撤退！！”泰湖寨的众人，纷纷高呼着，相互传达着命令。 得到撤退的命令，泰湖寨的人瞬间就没了战意。纷纷往后撤离着，但屛石寨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松离开。 趁着这个机会，追击着泰湖寨的匪众们。 在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后，两拨人才总算是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看着敌人正往寨子的方向后撤，屛石寨众人也不敢贸然深追，不少人已经停了下来。 斐千叶等人赶回了陈永仁的身边，气喘吁吁地问道：“陈公子，追不追？！” 陈永仁抹掉脸上的血迹，看着匆忙撤离的敌匪，心里也在估量着。 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况且，在明知对方还有后招的情况下，要是贸然追击，很有可能会导致己方全军覆没。 可是不能趁现在就把泰湖寨击垮，往后的报复，恐怕会比现在高出几倍不止。 一念罢，陈永仁也狠下心来，决定赌一把，咬着牙，大刀一挥，下令道：“给我追！！” 一道命令发布下来，所有人都跟疯了似地，疯狂地扑向后退的泰湖寨众人。 这些人，本就已经没有了战意。再面对来势汹汹的泰湖寨众人，光在气势上就不止弱了一分，叫嚷着不停往寨子的方向跑去。 但不过眨眼的功夫，屛石寨的人就已经追上了落单的人。 他们本身就是土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手。 手起刀落之际，不知砍翻了多少人。 在这个时候，陈永仁匆匆扫了一眼战场。双方战斗的时间并不长，伤亡人数，也还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即便是面对着溃逃的敌匪，陈永仁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对方还有后手。如果不能赶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一旦被对方反扑，屛石寨这边根本就承受不了。 所以，陈永仁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在屛石寨众人追上了敌匪后，双方见逃走无望，索性转身反抗。 两边再次站作一团，就在双方鏖战正酣时，忽闻前方传来阵阵铿锵之声。 陈永仁心头一凌，忙抬首望去，之前从泰湖寨的方向，一队人正从上面往下赶来。 那就是……他们的底牌？！ 看着那队人的出现，叫陈永仁惊讶不已。 只见那批最后赶到战场的人，个个身披着铮亮的铜色全身铠，手持利剑、长枪，一个个来势汹汹。 这他娘的也是土匪？！陈永仁看得眼睛都圆了。这哪是土匪能有的装备，这压根就是正规军队才有的精良铠甲！！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陈永仁甚至产生了一种碰到正规军的错觉。 “姑爷，现在该怎么办？”作为匪人，在面对这种穿着制式铠甲的人，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 二猴子脸色慌张地跑了出来，向陈永仁请示。 如果对方也是跟自己的装备相差无几，即便是有人数上的差距。陈永仁还有信心与之一战，可现在，在面对这种情况下，陈永仁却没了往日那种自信。 别说二猴子这种土匪，就是陈永仁也莫名地感到有些心慌。 在那队人出现在视野中时，不少屛石寨的人已经停下了动作，不敢在冒然进攻。 气势一去不复返，要是在这样下去，屛石寨只有溃逃一图。 但陈永仁心里也清晰地明白到，要是屛石寨现在退了，那就永远都打不过了泰湖寨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都不能露怯！！ 陈永仁紧紧咬着牙，哼道：“你他娘的怕个屁，人家跟你一样，都是土匪，就是身上多了层铁皮而已！！”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见士气低落，陈永仁再度高声叫着，鼓舞着众人：“管他娘来的是什么玩意，都给我砍了！！” 第九十九章 恶战 此时此刻，在面对着武装到牙齿的泰湖寨匪众。陈永仁说出这样的话，带着极高的欺骗性。 他知道就凭屛石寨现在人，要战胜这样的一群敌人，可能性极小。 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亦或者是状态上，两者都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但即使是这样，陈永仁还是没有发出撤退的命令。他明白，依现在的形势，孙英符已经不可能让他全身未而退。 就算是想走，自己带来的人必然十有八九要折在这里。 与其当那败军，被对方追杀。还不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不定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陈永仁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怒吼一声，率先便冲了上去。 身后其余人见陈永已经身先士卒，自然不甘落后，同样高吼着，迸发出不可阻挡的气势，视死如归般扑向泰湖寨的众人。 另一边的孙英符也没想到，在面对泰湖寨精锐部队时，陈永仁竟然不退反进。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其缓过神来时，屛石寨众人已经冲了上来，顺手就砍翻了十几个人。 回头一看，那边的精锐虽也在全力赶往这边，却尚有一段距离。 必须要争取时间……等他们到来……孙英符也是个狠人。见陈永仁不肯轻易放自己离开，索性也不走了，大刀一甩，当即下令道：“给我杀回去！！” “杀！！”泰湖寨向来奉行军事化管理，在这群匪徒眼里，孙英符的话，就是军令。所有人齐声高喝着，齐齐返身，双方再次站作一团。 混战中，陈永仁不知道砍倒了几个人，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刀。 此时的陈永仁，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了。一心就想着一件事，赶在那些人加入战场之前，多杀几个。 然而，没等陈永仁砍倒几个。便听到那脚步声愈发靠近，匆忙间，一抬眼，便见那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已然近在眼前。 身着铜色铠甲的敌匪，在火光的照映下，如同一股红色的潮水般冲进了激战的人群中。 这股人潮强行冲了进来，一下来将战场分割成了两块。 借着结实的盔甲与精良的兵器，一下子就把陈永仁众人逼退。 本来，双方的战斗人员，都是穿着粗布衣，可以说是都没有任何防御可言的。 但突然杀出的这批人，身上披着铁甲的人，让屛石寨众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一刀刀地劈上去，看在盔甲上，伤不到敌人分毫。可对方反手一刀，便能直接把人砍得皮开肉绽。 两边实力已然不成正比，陈永仁还是不信邪。擎着大刀便快步冲上，认准其中一人，奋尽全力，一刀猛然砍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一阵金铁碰撞声惊起。大刀砍在盔甲上，蹦出朵朵耀眼的火花，用尽全力，却连一道痕迹都留不下，更别说对其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了。 没有伤到对方，反而是传回来的剧烈反震，使得陈永仁虎口一疼，大刀险些脱手而出。 一击不成，陈永仁心中一凉，正想抽手撤离。但在陈永仁身形刚有动作，眼角余光瞥见那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就现在两人的这种距离，陈永仁根本就来不及闪躲了。 眼看大刀举在自己头上，就要落下了。陈永仁面如死灰，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就在此时，一抹黑色的倩影快速从侧边掠过过来。那倩影娇斥一声，泛着寒光的利剑应声而出。 一瞬间，陈永仁便见那柄利剑不偏不倚，正好刺进了那匪徒脖间盔甲的缝隙处。 下一刻，利剑抽出，嫣红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浇撒在两人身上。 闻着腥臭的鲜血，感受着温热粘稠的血液落在脸上。陈永仁这才缓过了神来，在那短短的一个瞬间，他便经历了生与死之间的惊险。 “愣着做什么？不是你让我们打的么？”陈永仁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便听一边的柳千曲有些气喘地叫道：“他们可还指望着你，别给我死那么早！！” 说话间，柳千曲便指着身旁还在拼命厮杀的众人。 陈永仁环视一圈，握了握手中的大刀，用力地点了点头，咬牙道：“放心，我不会死那么快的……” 这些人，都是自己带来这里的。都是因为信得过自己，才选择把性命都交给了自己。 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念及此处，陈永仁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下来。 带来的人，可都等着他指挥。万一要是先死了，那这些人就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陈永仁喘着粗气，与柳千曲两人且战且退，很快便退到了后方较为安全的地方。 再观察了一眼战圈，在这群铠甲兵加入后，屛石寨众人已然明显落于下风。 压制得被迫防御了起来，而另一边，有铠甲兵充当头阵后，泰湖寨的人士气高涨了起来，开始了新一轮的反攻。 人群中，斐千叶那一身白衣甚是惹眼，陈永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让陈永仁感到讶异的是，本以为娇弱无力的斐千叶，反而在战斗中如鱼得水一般从容应对。 即便是在面对着装备精良的敌人，也能凭借着矫健的身手，游离在敌群中游刃有余。 只见斐千叶在左右两名随从的帮助下，手中长剑舞出朵朵剑花，再猛然出剑，刺进敌人的盔甲缝隙处，一击毙命，动作干净利索，就连陈永仁看了，也感到惊讶无比。 “现在该怎么办？”柳千曲也注意得到了斐千叶那边的动向，可紧迫她一人，也无法扭转整个战局。 现在屛石寨已经不是泰湖寨的对手了，每过一分钟，就有不知道多少人倒下，柳千曲心里也急了，忙向陈永仁询问道：“还有什么办法没？” 这局势，还能有什么办法？陈永仁苦笑着，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上，都有着极大的差距。要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撤退。 不过，这样的想法，显然有些不太实际。 冷静下来后，陈永仁重新观察着战场。如今，泰湖寨已经底牌尽出，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也是时候……亮出自己的最后的底牌了…… 陈永仁深知机不可失，现在屛石寨虽然已经居于劣势，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一念罢，不再犹豫，昂首冲着树林里高声喝道：“梁天，放响箭！！” 第一百章 惨烈 陈永仁话音刚落，便见树林中射出一只利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带着尖锐刺耳的哨声，射向天空。 “吱……”异响忽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抬头上望。 这是专门用来打信号的响箭，也是陈永仁在不久前才知道这玩意的存在。 不同于别的箭矢，这种箭是镂空设计的，离弦之后，在飞行的过程中，气流灌入便会发出刺耳的鸣声。 在响箭射出，甚至那尖锐的哨声还没消失，便又听到树林深处惊起了阵阵呐喊声。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幽暗的树林中，数十人怒吼着，手持兵器冲了过来。 陈永仁匆匆扫了一眼，那些人他在天黑前安排过来放火的弟兄。 在成功引起山火后，又命令他们从旁伏击。本想着到最后才让他们出来，给予泰湖寨最后一击。 但现在情况危急，陈永仁也不得不提前让他们现身。 虽然只有五十多人，凭着这点人数，是不可能扭转现在的劣势，可有了他们的加入，起码也让自己这边增加了多一些胜算…… “梁天，掠阵！！”亮出最后的底牌，陈永仁也决定背水一战了。 再度吼了一嗓子后，拎着大刀，再次冲入了敌阵中。 在那五十多人冲入战圈的一瞬间，陈永仁也陷入了战斗中。 不同于先前的那般轻松，即便是新增加了几十人，可在面对着身披铠甲的敌人，陈永仁还是感觉有力使不出来。 索性便决定于柳千曲相互依靠着，由陈永仁为柳千曲打掩护，而柳千曲则凭借着过人的身手，在敌群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出剑，都收割掉一条人命。 激斗中，陈永仁见到了正奋战的二猴子。 只见此时的二猴子，已经弃了大刀，手里握着那柄偷来的匕首，在敌群中迂回游走着，是不是地捅一刀子。 也不知道是他手劲大，还是这匕首足够锋利。二猴子下手，压根就不用刻意去对准盔甲的缝隙，直接就能刺穿铁甲，重创敌人。 转眼看去，再望见正奋勇杀敌的斐千叶。这妮子身手的确是不错，在两名随从的帮助下，对付起这些铁甲兵，还算从容。 可女子在体力上始终比不得男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永仁已经明显地感觉道，斐千叶的动作迟缓了不少。 要是再继续下去的话，用不了多少，就会力竭。 回过头来，见身边的柳千曲虽然骁勇，但其动作上，已经出现了明显乏力迹象。 必要要尽快结束战斗才行……陈永仁呼呼喘着粗气，不停地躲避着攻击，给柳千曲争取到下手的机会。与此同时，脑海中也在快速思索着，如何脱困。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双方均有伤亡。陈永仁快速扫了一眼战场，见还能站起来的只占半数。 而对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虽然屛石寨从装备和人数上都不占优。可他们在士气上弥补了这一点，屛石寨的众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言，而对方有。 真是有了退路，让他们心存着侥幸，不如屛石寨视死如归般的决心。 激斗时，也随处可见几乎是屛石寨的人在追着对方的人在打。 短时间上来看，目前的确是屛石寨这边略微占着上风。可要是不能尽快结束掉这场战斗的话，等对方反应过来，很快就会被对方击垮…… 但在有着这群铁甲兵的存在，想要突破，又谈何容易…… 匆忙间，陈永仁看见了孙英符那活跃的身影。久经战场，他比场上任何人都要熟悉这种环境，也是敌群中最为勇猛的一个人。 只见他手持宽背大刀，瞬间就砍倒了两名屛石寨的弟兄。狞笑着，又冲了上去，再放倒一人。 见到孙英符，看着一个个被他砍倒的弟兄，陈永仁双目瞬间就布满了血丝。同时，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也在他的心中萌发出来。 “我离开一会，你照顾好自己。”战场局势，稍纵即逝。如果不能抓住现在的机会，可能下一刻就会遭受到对方的反扑。 陈永仁甚至都不去想自己的想法到底有没有可行性，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只能去赌一把…… 刚刚刺死一名敌匪，柳千曲刚将长剑抽出。转过脸来，看陈永仁身上充满了戾气，双目似是已经漠视了生死一般，不带任何感情。 习惯了平时嬉皮笑脸的陈永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会露出这般神态，着实把柳千曲吓了一跳，忙开口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终止这场战斗……”陈永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狞笑，没有跟柳千曲解释太多，简短地应了一句后，再朝树林里叫了一声：“梁天，注意我的位置！！” 一言罢，也不管梁天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提着大刀，离开了柳千曲，在敌群中穿行着。 将路上所有拦着他的人一一砍倒，不多时，陈永仁杀到了孙英符的面前。 两个男人，在开战后首次相遇。两人的身上都沾满了血污，大刀往下滴着鲜血，相互对视着，没有说话。 “你居然还敢出现？！”短暂的对视后，孙英符望着陈永仁，狰狞地笑了出来，一甩刀上的血迹：“胆子真不小。” “我们……”陈永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也没有任何的退缩，咬牙道：“我们，只有一个人能站着！！” 话刚出口，陈永仁便率先发难。大步一迈，直接便朝孙英符冲了上去，挥舞着大刀，招招都往致命处砍去。 但这孙英符也真不愧是兵营出身的人，面对陈永仁一连串的急攻，非但没有乱了阵脚，反而游刃有余地应对着。 神态轻松的躲掉了陈永仁的劈砍，接连被对方闪避开来，陈永仁心里逐渐变得着急了起来，慢慢地没了章法，只是胡乱地挥着大刀。 孙英符敏锐地捕捉了到了这一点，在避开陈永仁顺劈而来的一刀后，反身出手，对准陈永仁的脖子就劈了下来。 亏得陈永仁反应够快，在见到孙英符抬手之时，便下意识地举刀回防。 下一刻，巨力袭来。已经灯枯油尽的陈永仁，四肢及近乏力。这一击虽然堪堪挡了下来，却也无力再握紧大刀。 哐当一声响，大刀脱手而出。陈永仁矮身要去拾起大刀，可就在弯腰的一瞬间，又见寒芒一闪。 急急扭腰脱开，好悬没有被对方砍中。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刀子也别想再捡了。 “连兵器都握不住，谁给你胆量来找我的？！”战场上，失了兵器，就等同于判了死刑。孙英符拎着大刀，迈着大步，逼近陈永仁。 没了兵器，性命就得到任何的保障，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环境下。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孙英符，陈永仁已是退无可退。 索性咬紧牙关，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盯着孙英符的每一个动作，等待着他的到来。 看陈永仁甚至连逃跑都不准备尝试，以为对方已经被吓懵了。孙英符脸上笑意更深，只要杀了他，就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人了。 如此想着，孙英符已经走到了陈永仁的面前，缓缓举起大刀，对准陈永仁的头颅便猛然劈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陈永仁似是早有准备一般。突然一个转身，刀锋贴身而过，堪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紧接着，趁着对方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之际，陈永仁猛地扑了上去。 孙英符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陈永仁竟然还没有放弃。短暂的错愕，已经被陈永仁的双臂擒抱住，两个人扭做一团，倒在了地上。 “找死！！”又一次被陈永仁戏耍，孙英符愤怒地挣扎着，只要挣脱开他的手，立刻就把他剁成肉酱。 奈何陈永仁求生欲极强，甚至爆发出了平时数倍的力量，紧紧地抱着孙英符，不去理会他的咒骂，勉强抬起头来，再度高喝道：“梁天，放箭！！” 一言罢，像是怕孙英符会挣脱一般，低下头，一口咬着了对方的喉咙…… 第一百零一章 枭首 生怕会被对方挣脱，被他躲掉箭矢。陈永仁紧紧地钳着孙英符握刀的手，在发出命令后，还是不放心，又低头顺势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生死就在一线间，陈永仁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他死！！ 从未有过的强烈杀心，让陈永仁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尖齿咬破了孙英符的喉咙，鲜血从伤口处喷出。 腥臭的血液，涌进嘴里，非但没有让陈永仁清醒过来，反而更是激发出了他的杀意。 下一刻，只听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在这一瞬间，陈永仁的心停跳了一拍，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他将孙英符压在地上后，再让梁天放箭。为的就是能限制住他的活动，让梁天射死他。 在此之前，陈永仁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即便是与孙英符一起被利箭贯穿，也必要要取他性命！！ 然而，就在破风声响起后，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楚，反而是耳边传来箭矢快速震动的微微鸣声。 射偏了？！陈永仁心里打了突，还以为是梁天射偏了箭矢。可又清晰地感觉到，孙英符反抗的动作逐渐变小，很快便彻底停止了动作。 陈永仁咬着他的喉咙，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只能凭手上的感觉去猜测。 试探性地稍微松开一点手劲，发现孙英符确实停止了挣扎。这才松开嘴巴，起身一看。 只见孙英符双目圆睁，溃散的瞳孔，直勾勾地望着天空。额头上，插着一支还在晃动着的箭羽。 死了？！看见这一幕，陈永仁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一直困扰着他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呆呆地看了半响，身上的酸痛，让陈永仁慢慢地回过神来。拍着孙英符已经不能再有任何动作的脸，看着他瘫倒在地上，陈永仁忽然想要发笑，却又笑不出来。 似痴似傻地看了好长一会，陈永仁才逐渐确定下来。 孙英符的确是死了，而且是死透了那种。 可算是解决掉了孙英符，陈永仁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将目光投放到战场上，此时，战斗仍在持续着。 在这个时候，屛石寨众人已经疲态尽露，不少人已经力竭后退，被泰湖寨众人追着砍。 柳千曲等人虽然身手比较好，但也已经乏力，即便还能应战，却没有多少余力反击了。 孙英符已经死了，但激战正酣的众人，却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里。 必须要告诉所有人，让他们知道，孙英符战死了……要不然，他们不会停手……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顾不得许多了。低头望着孙英符的尸首，缓缓蹲了下来，拾起他手里的大刀，一手抓着他的头发，猛地一刀，对准他脖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被砍了出来，可陈永仁还是没有停手。一刀接着一刀，对着孙英符的脖子砍下去。 最后一刀落下，劈下了孙英符的头颅。 陈永仁抓着头颅，高举着，面对着人群，高声吼道：“你们寨主，已经被我斩首！！再不停下来，就跟他同样的下场！！” 陈永仁的声音已经嘶哑，接连吼了三声，才开始有人注意到这边。 但见自己的寨主，已经被对方砍下了头颅，高举在手里。泰湖寨的人瞬间便没了战意，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望向陈永仁。 “立刻放下你们的武器！！”原本喧闹的战场，逐渐安静了下来。陈永仁还是不够放心，再度命令道：“胆有反抗着，如同此人！！” 话刚说完，便听到叮叮当当的武器落地声。知道陈永仁已经成功击杀掉对方的寨主，而且泰湖寨的匪众们也停止了攻击，屛石寨的众人顾不得伤痛，立刻三三两两地擒住敌匪，收走他们的武器。 战事终于停歇了下来，得见屛石寨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场面。陈永仁看了眼手上的头颅，再也无力举起，转手扔在了地上。 随着敌匪们的投降，一直支撑着他的意志消散过后。陈永仁双腿一软，便要倒下去。 倒地前，身边忽然走来一人，扶住了陈永仁。 抬眼看去，不知温叔什么时候来的，粗壮的手臂一拦，扶稳了陈永仁的脚步。 “温叔……”激战过后，陈永仁手脚软酸无力，要不是被温叔扶着，怕已经倒在了地上。却见温叔身上占满了血迹，胡子上还往下滴着血，身上也有多处刀伤。但见他没有什么大碍，陈永仁也感到了心安。 剩余的弟兄，正控制着场面。柳千曲等人见陈永仁状态不佳，纷纷赶了过来。 “姑爷，你没啥事吧？”二猴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挤过人堆，凑过来问道。 “没大碍。”看着一双双关切的眼睛，知道他们也累得够呛。为了不使他们担心，陈永仁忙抬手解释道。 陈永仁虽口称无事，但其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而且手脚无力，要不是被温叔扶着，早就瘫下去了。 温叔到底是个老江湖，看陈永仁这状态，便驱散了人群，叮嘱道：“先让姑爷到一边歇会吧。” 说着话，便扶着陈永仁到边上坐下。再安排二猴子几人守着陈永仁，以免再生变故，威胁到他的生命。 陈永仁现在是真的不想动弹，可又还不到他休息的时间。 缓了一会后，感觉逐渐喘上气儿来了。便扶着大树，重新站了起来，在二猴子的搀扶下，重新走进了战场里。 看着铺满一地的尸首，地上的仍在流淌的血液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异常的刺目。 陈永仁看了一圈，吩咐道：“把弟兄们的遗骨都收拾好……别落下，咱们得带他们回家……” “姑爷，咱明白……”虽然是胜了，但这胜利，也是建立在屛石寨半数以上的弟兄尸骨上的。看着满目疮痍，温叔也开心不起来，沉着声音应道：“姑爷，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还不能……”陈永仁看了眼周围，估摸着自己带来的人，还剩下一百多能活动的。便又继续吩咐道：“温叔，你先带点人，到他们寨子里看看，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要有反抗的，直接格杀！！” “剩下的人，把他们都绑起来……”陈永仁说着话，又抬头望向还冒着火光的方向，沉声道：“那边还有一百多人呢……” 第一百零二章 炮响 将孙英符斩首，泰湖寨的匪众见首领被杀，自是无意再战。军心溃散之下，很快就被屛石寨的人控制住了场面。 可即便是这样，陈永仁还不是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泰湖寨里面，还不知道会不会留有人手。而且，在山脚处，还有一百多人在灭火，并未参与这场战斗中来。 要是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想为孙英符报仇，那他们就麻烦了。 虽然剩下的人不会太多，可也足够陈永仁喝上一壶了。 刚经过过大战，屛石寨死伤过半，能站起来的已经不到总共两百人。且多数身上都带伤，身心俱疲之下，再也无力应战。 所以，陈永仁才不敢有半分的停歇。看着众人都在看管着敌匪，立刻就安排温叔抽调人手去将泰湖寨内的人也控制起来。 现在必须要分秒必争，抢在外出的人员回来之前，彻底掌控整个泰湖寨。要不然，还是会有危险。 温叔作为这方面的老江湖，自是不用陈永仁提醒这些事情。 点头应和下来，往人群里吆喝一声，叫上四五十个还有行动能力的人，便往泰湖寨的方向走去。 这场战斗结束得实在太快，快到陈永仁都不太敢确信已经打赢了泰湖寨。 看着温叔带人就要离开，陈永仁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要开口叮嘱几声，叫他小心些。 就在这时，忽闻前方惊起一道轰鸣声。 轰的一声巨响，在已经安静的战场上炸响。所有人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齐齐扭头望去，却见前方不知何时已经架起了三门火炮。 当陈永仁看过去时，正好见到从那方向，一颗黑不溜秋的铁球冒着火花，正向自己这边轰来。 还有大炮？！没想到还有这玩意的存在。惊愕间，陈永仁反应过来，忙高声喝道：“卧倒！！” 话音未落，陈永仁就本能地扑向身边的柳千曲，将其扑倒在地上，用身体压在柳千曲身上。 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就在身边炸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强劲的冲击波带着滚烫的气流席卷而来，炮弹爆炸轰起的焦土如同石子般击打在身上，陈永仁一动不敢动，紧紧地护着柳千曲。 爆破的冲击，使得陈永仁的五脏六腑都像是受到了震荡一般巨疼无比。耳中传来阵阵嗡鸣，短时间内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茫然地抬头看着。 眼看着第二门火炮后面的人正准备点火，陈永仁举目四望，下意识地就想要爬起来，抄起大刀就要冲过去阻止他们。 但没等陈永仁有所动作，便见树林中疾射出数支利箭。 一支支的利箭，直接射中火炮后方炮手的身体，阻止了他们点火的动作，也让陈永仁等人幸免于难。 “快起来！！”爆炸过后，柳千曲反应过来，推搡着压在她身上的陈永仁。 这时候，陈永仁也没有心情跟柳千曲打情骂俏了。 刚一爬起来，立刻便向炮弹爆破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炮弹落下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焦土坑。万幸的是，战斗已经结束，而且炮弹落在人群后面。 战斗已经结束，那地方没有什么人。即便是炸响开来，也只是后面几个人被擦伤，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还好他娘的是个实心弹…… 灼热的气浪尚有余温，空气中还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陈永仁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焦土坑，又望向那边架着的三门火炮。 这要是后世那种一经爆炸，就会炸出无数碎片的榴霰弹，后果不堪设想…… 也幸亏那几个炮手准头不够，这火炮没有直接在人群中炸开。要不然，就不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这伙人居然还有火炮……陈永仁心惊不已，泰湖寨怎么还有这等大杀器…… 还好自己下手够快，早早得就结果掉了孙英符。 要是他还活着，或者战斗还没结束。被这些人在乱战中开出几炮， 那就不用打了…… “姑爷，姑爷！！”炮息刚停，离得较远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温叔立刻就跑了过来，忙问道：“姑爷，你们没事吧？” “没什么事。”将柳千曲从地上扶起来，陈永仁只是觉得内脏被冲击得有些激荡，气息不稳而已，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见到陈永仁两人没事，温叔也长长松了口气。刚才看着炮弹向陈永仁这边飞来，看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回看到陈永仁两个都平安无事，这才把放到肚子里。 “温叔，这些人怎么还有火炮？”那几名火炮手已经被击毙，暂时已经没有了威胁，陈永仁才有机会向温叔询问。 一个土匪寨里，居然会有威力这么大的火器，确实让陈永仁惊讶不已。 但最让他讶异的，不是泰湖寨里会有三门火炮，而是在这个时代，竟然就有这种远程的火器出现了。 不过，细想下来。这个世界虽然版图仍属于战国时代，但其科技发展水平极高。会出现火器，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只是，让陈永仁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以这么危险的方式，知道这玩意的存在。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温叔摇头苦思道：“这是官家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落到他们手里的。” 这当然是官家的，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得很。像这种威力巨大无比的杀器，无论今古，都牢牢地掌控在当权者的手里，断然不可能会落到平民手中。 只是，泰湖寨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火炮？！ 即便孙英符再怎么强，王石安再怎么聪明，泰湖寨战力再彪悍，能跟官兵对抗，也没有可能缴获到火炮这玩意来。 战到最后，没想到泰湖寨还给他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着实叫陈永仁感到惊讶不已。 看样子，这泰湖寨也绝非自己想想中的那么简单…… 心中疑惑不少，但陈永仁也不着急。泰湖寨的人已经缴械投降了，要弄清楚泰湖寨的底细，也只是时间问题。 念及此处，陈永仁也没有再在这上面耗费心神，催促道：“既然都没事了，温叔你尽快带人去把泰湖寨内部控制起来，以免节外生枝。” 第一百零三章 战罢 刚被轰了一炮，还不知道泰湖寨里会不会还藏着什么有威胁的东西。温叔这会也不敢耽误了，应了一声，便领着人，急匆匆地往泰湖寨的方向赶了过去。 温叔刚离开，原本在树林里戒备的梁天、梁成两兄弟，也带着人回来帮忙收拾战场了。 双胞胎兄弟刚出现，便直接走到了陈永仁的跟前，满脸内疚地说道：“姑爷，真是对不起，竟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出现，差点出大事了。” “没事，他们出现得也实在突然。”虽然梁天、梁成主要就是负责从远处观察战场。被人偷袭，他们虽然有一定的责任，却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毕竟，那些人出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战场上，根本就没有余力再去留意场外的事物。 陈永仁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次战役能在短时间内结束，也多亏了这两兄弟的箭术足够高超，能给孙英符致命一击。 要不然，战事还得继续拖下去。届时，屛石寨只会出现更大的伤亡情况。 虽然陈永仁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但这两兄弟身负着保护所有人的责任，却没有很好地去完成，始终感到有些自责。 在这个时候，陈永仁也没有时间多去安慰他们几句。只是让他们不要过分内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等着他们去办。 “姑爷，还要做什么，你尽管吩咐。”梁天、梁成两兄弟一听陈永仁还有安排，当即便应了出来。看样子，是很想接着这个机会将功补过。 陈永仁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望着仍然烧着大伙的方安排道：“你现在带领堂中的弟兄，分作两队。一队盯着那个方向，要是有人靠近，立刻通知我们。还有一队，盯着泰湖寨，若是温叔遇到危险，也马上回来通报。” 陈永仁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点。要是因为灭火而没有参战的人忽然杀回来，在这个时候，无疑会对屛石寨仅存的人员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与此同时，还得时刻关注着泰湖寨那边的方向。要是里头还藏有什么有生力量，也足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这泰湖寨，连正规军的盔甲和火炮都有，天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自感辜负了大伙信任的两兄弟，在这时感到干劲十足。应承下来后，便带着其堂下的十余人，分成两个小队。一人带领一队人，很快又消失在了树林中。 将人安排出去后，陈永仁再回过头来，看战场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屛石寨余下的人已经将战俘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这些战俘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不敢有任何的动作。而屛石寨的人，则骂骂咧咧地提刀警戒着，有哪个动作不利索的，上去就是一脚。 陈永仁看了一圈，见不少人虽然倒在地上，但仍有动作。 在这时，最为活跃的人，便是李大夫及其堂下的人员了。 这只分堂，是屛石寨中为数不多的医务人员。现在，正在李大夫的安排下，对受伤的弟兄进行紧急的止血治疗。 而在另一边，白虎堂堂主韩元吉，也幸存了下来。正带领着白虎堂的人，在人群中走动着。看样子，是在统计着伤亡情况。 看他们都很自觉地担任起自己的责任工作，陈永仁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他所提出来的这个制度，对他们而言有些超前。但这些人都不是笨人，在经历过最初的磨合后。已经很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不多时，韩元吉便朝陈永仁这边走了过来，抱拳道：“姑爷……” “统计得怎么样了？”知道他在做什么，陈永仁也没有啰嗦，直接便问了出来。 “都统计出来了。”韩元吉神色凝重，回望了眼战场，才开始汇报道：“咱两个寨子，共出动三百八十余人。现死亡一百零二人，重伤五十六人。能活动的，还有一百三十多人……” “对方呢？”死了一百多人，还重伤五十多个……陈永仁心里感到无比的痛心。要不是自己及时阻止了孙英符，恐怕伤亡人数还会更大。 不过，虽然损失这么大，但能拿下泰湖寨，也算是大胜一场了。 大概了解了一下自己这边留存的战力，陈永仁又问起了泰湖寨还有多少人。 韩元吉都已经统算好了，陈永仁问出来时，便直接应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不清楚。现在重伤的有八十多个，俘虏将近两百人……” 竟然还剩这么多人……听着韩元吉报出的数字，让陈永仁感到心惊不已。 现在温叔还带了几十个人走，现在留在场上的弟兄，目测也就七八十个……要是被对方反应过来，临死反扑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看那些人都已经被缴了械，而且还被绑了起来，陈永仁这才放下心来。 对方留存的人数，确实大大出乎了陈永仁的意料。幸好孙英符死后，他们也没有了战意，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没有出现激烈的反抗。 不然，就屛石寨现在这点人，还不够人塞牙缝的…… 还好现在光线阴暗，加上他们没有斗志。不然，最终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既然他们已经兴不起反抗的念头，陈永仁也暂时不想去过分刺激到他们。 只让青龙堂的人多加看管，再吩咐韩元吉道：“你带着堂下的人，把地下的兵器什么的，都收集起来，别让他们有机会摸到刀子。” “姑爷放心，已经在做了。”韩元吉嘿嘿一笑，指了指战场的方向。 陈永仁顺势看去，果然见到战场上，十几个人在将收缴来的兵器都集中道远离战俘的地方。 有这家伙办事，还真是省心。 看韩元吉这么上道，陈永仁心里颇感欣慰。有这些人在，他也能尽量少操一点心了。 让韩元吉再下去统计一下缴获的兵器，陈永仁在战场中走动着，来到正给受伤的弟兄急救的李大夫。 这会功夫，李大夫也时间跟陈永仁说上话。知道他在忙着救人，陈永仁也没有过分地去打扰他，只吩咐道：“李大夫，咱带来的药，够不够用？” “够呛……”李大夫一边给人扎着绷带，一边道：“本来咱寨子的药草就不多，突然出现这么多伤患，已经快要用完了。” “要不是不够用……”陈永仁望了眼泰湖寨那边的方向，又道：“你安排两个人，到泰湖寨里面看看，那里头准有咱们要的。” “成，我立刻就是去办。”李大夫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处理好伤患后，立刻就叫来了两个人，让他们到泰湖寨里头去取药材。 看着战后的一切，都进行地有条不紊，陈永仁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屛石寨这边战损人数有些大，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 转悠了一圈，忽而看到一人远离了人群，独自站在道路的边缘。双目通红，正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沉默无言。 斐千叶？！看到斐千叶这状态，让陈永仁暗暗上了心，这妞又是怎么了？ 第一百零四章 火炮 “斐寨主，你这是怎么了？”看斐千叶状态不是很好，陈永仁便走上去，轻声问道。 “没事……”斐千叶回头看了一眼陈永仁，接着又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尸首，苦涩地笑了出来：“这些都是为了我而战的弟兄，但我却不能带他们回家了……” 提起占亡人员，陈永仁的心情也高涨不起来。沉着脸，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斐千叶从红巾寨带来的水贼。今晚一战，也多得有他们的奋勇拼杀，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取得胜利。 而且，从伤亡人数上来看。红巾寨死亡的人数，比屛石寨多数不少。 毕竟，他们始终是水贼，不善于陆地作战。两边交战时，吃了比较多的亏。 斐千叶带来的人，大多数都折在这里了。即便是还有活着的，也身受重伤。 从斐千叶对他们寨中之人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将这些人当做是家里人来看待的，如今看到平时亲近的人都倒在了地上，会感到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面对此情此景，陈永仁又何尝不感到心痛。虽然他是被屛石寨的人掳来的，但在成为屛石寨的姑爷后，他们对待自己，也像是亲人一般，没有任何的隔阂。 要不是心里重视这些人，也不会凭着性命不要，也要去找孙英符单挑。 即便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掉了孙英符，但死去的人，也永远无法再复生。 与斐千叶有着同样的心情，陈永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好，只沉声道：“斐千叶这么想就错了。” “什么？”不知道陈永仁想要表达什么，斐千叶下意识地便反问道。 “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战的。”陈永仁宽心一笑，再道：“他们是为了能给家人更好的明天而战，他们相信你，甘愿为你赴汤蹈火，甘愿为你付出性命。是因为他们始终坚信，你能给他们亦或者他们的家人，带来更好的未来……” “是么……”经由陈永仁这么一说，斐千叶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缓缓笑了出来，自嘲似的笑道：“千叶何德何能，可担得起如此重任……” “不管担不担得起，这都是他们的心愿。”陈永仁长叹一声，又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陈公子，也是这样想的么？”被陈永仁这么一开解，斐千叶的心境也打开了不少，不像方才那般闷闷不乐。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陈永仁轻笑着，回应道：“若是一直消沉下去，那他们可就白死了……” “多谢陈公子良言解惑。”斐千叶转过身来，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死者为大，但活着的人，更重要。” “斐寨主能这样想，那就是最好的了。”说服了斐千叶，陈永仁也松了口气。 人家本来在小岛上，打劫货船，抢点钱粮，过得好端端的。这会被自己叫来这里，还死了那么多人。要是斐千叶心中有所怨恨，那两家的关系，可能会为此埋下伏笔。 能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陈永仁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远方，问道：“这泰湖寨，竟然还藏有火炮。斐寨主，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整个战场已经被屛石寨的人控制住了，剩余的人员都在打扫着战场。暂时也没有危险，陈永仁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上方的三门火炮上。 幸好孙英符死得快，没有给他下令开炮的机会。要不然，自己带来这点人，恐怕要全死在这里了。 这个时代，能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着实叫陈永仁好奇不已。 顺着陈永仁的目光，斐千叶也看了过去，盯着那三门火炮盯了半响，喃喃道：“这……好像是我墨家的东西？” “你还懂这个？！”斐千叶说这话，让陈永仁感到万分讶异，斐千叶怎么还会懂军火？！ “以前学习过这方面的东西……”没想到陈永仁反应这么大，斐千叶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只道：“这似是墨家发明的……” 墨家……陈永仁愣了一会，旋即才回想了起来。墨家，可不仅仅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只会鼓唇弄舌，推行主张的学派。 相比起思想上的进步，墨家在机关术方面，也有着极高的成就。 就陈永仁知道的，在后世的文献记载中，墨家的机关术、守城术等等，都极具代表性。 在陈永仁原来的世界中，火器这种玩意，虽然在明朝时期，得到很大的发展。但到了清朝，因担心平民造反，大肆打压了火器的发展。直到近代战争打响，才逐渐开始研究起火器来。 可以说，在原本的世界，重火器都是舶来品。但在这个世界，因为没有按照他甚至的历史进程来进行，墨家也没有消亡。是以，能一直发展下去，这玩意就给鼓捣出来了。 并且，看那模样，似乎除了威力不及现代的火炮来得巨大。但其造型上来看，跟陈永仁印象中的相差无几…… 还真是不能小瞧勤劳的智慧人民啊……看着这三门火炮，陈永仁感到了深深的违和感。 要不是刚被轰了一炮，陈永仁打死都不敢相信，这世界还有这玩意的存在。 带着斐千叶两人，走到火炮边上，细细打量着，果真与陈永仁记忆中的古代火炮差不多。 这玩意，就是一根与成年人大腿粗的炮管，还有两个轱辘转组合而成。在火炮底下，还摆放着十几颗黑黝黝的炮弹。 细看之下，在厚重的炮管上，陈永仁见到了墨家独有的标记。也就是斐千叶衣服上的图案，看到这个印记，陈永仁也相信了斐千叶的话。 这玩意……确实是墨家的东西。 “斐寨主，依你看，这火炮怎么会出现在泰湖寨？”墨家发明的火炮，也是官家的重火器，没有理由会被孙英符这样的匪徒得到才对。 陈永仁想不出其中的关联，便向斐千叶问了起来。 但斐千叶却不以为然，轻摇着头道：“传闻，这泰湖寨曾与官兵有过几次冲突，还打退了官兵。能缴获到这种火炮，并不奇怪……” 听着斐千叶的话，陈永仁也深以为然。除此以外，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得过去了。但见斐千叶似是话中有话，陈永仁便也没有急着搭话，等待着斐千叶继续说下去。 只听斐千叶继续道：“只是……火炮容易抢，这炮弹却没这么容易……看着炮弹的外观还很新，不像是陈旧的炮弹……” 第一百零五章 疑惑 斐千叶解决了陈永仁的一个问题，却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她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陈永仁观察着这三门火炮，从外观上来看，的确是比较老旧。 这火炮看上去通体是由铁浆浇筑而成，外面再涂上一层黑漆。现在火炮的炮管上，黑漆已经掉落了不少，显得很是斑驳。 但地上的炮弹，外表比较新，就像是才制造出来没多久的样子。 这就怪了……陈永仁心里也在嘀咕着。 泰湖寨对抗官兵的事，他也有所耳闻，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他不太懂火器，但也知道炮弹都是有保质期的，这是常识了。 要是时间拖得太长，这炮弹也就报废了，不可能还能打响…… “你说，他们会不会通过别的渠道，来获得这种炮弹？”陈永仁摩挲着地上的炮弹，轻声问道。 “不太可能。”斐千叶摇头道：“火炮炮弹的配制，只要墨家人才懂得。而且，配制的配方，还得契合火炮的种类。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得出来的……” “再者说……”看陈永仁沉默不语，斐千叶再道：“无论是火炮，还是炮弹，都是官家严格看管的东西，不太可能会有流出的可能……” “那难道是他们寨里有墨家人，自己制造的？”摒除了一个可能性，陈永仁再度问道。 “这也不可能……”斐千叶苦笑道：“学派弟子，无论是哪个学派的，都是心高气傲之辈。绝无可能会与贱民混迹在一起……除了像陈公子这样的异类……” “呃……呵呵……”陈永仁尴尬地笑了出来，想来也是。在这种时代，要要到一个像他一样，不去计较出身的人，还真没有…… 学派弟子，就等于是上流社会的人，要那种人跟底层的贱民一同生活，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像斐千叶这种。本身是学派弟子，但因为受人迫害，而不得不浪迹天涯。 不过，能掌握炮弹制造的人才。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也不太可能会放他走。 就算是斐父那样的学术性人才，都被追杀到天涯海角。要真是那种掌握到这种机密的人，不见得会让他活着出来…… 可这么一想，陈永仁就犯难了……难不成这炮弹，还是他孙英符变出来的不成？ 看着陈永仁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斐千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斐寨主，你在笑什么？”斐千叶无端端地发笑，把陈永仁都给整懵了。 “我笑陈公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斐千叶笑道：“明明有那么多俘虏，找个知道的人问问就行了，哪用得着自己费脑筋？” “还真是……”陈永仁一愣，望着下方被控制起来的一群人，猛地一拍后脑勺，差点把他们都给忘记了。 见到战俘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永仁嘿嘿一笑，也懒得多想了。拉着斐千叶，急急地就走了下去：“过去问问。” 说话间，陈永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俘虏中的一个人。 王石安！！这家伙是孙英符的心腹，也是泰湖寨的头脑。这火炮和炮弹究竟是怎么来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毕竟，这玩意如今被他收缴。以后也会有用得上的地方，在不知道泰湖寨还有多少库存的情况下。必然要搞清楚，泰湖寨弄到炮弹的渠道。 想到这里，陈永仁已经带着斐千叶走到了战俘跟前。跟看管的弟兄知会一声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走到正蹲在地上的王石安跟前，微笑着抱拳道：“我家弟兄鲁莽惯了，没让阁下受苦吧？” 王石安见陈永仁的到来，阴沉着脸，也没有了跟陈永仁打哑谜的心情，冷笑道：“陈公子，好手段。” “阁下过奖了。”胜者王，败者寇的道理，王石安心里也明白得很。现在他就是一副任君宰剐的模样，没有求饶也没有开口威胁。不过陈永仁现在还得留着他的性命。 起码……在弄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前，他还不能死。 “陈公子此番到来，该不是想放了我吧？”王石安眯着眼，有恃无恐地微微笑道。 以他的聪明才智，也知道陈永仁断然不会无端端地找上他。既然陈永仁找来了，就必然有求与他。既然这样，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放了你，也不是不行……”陈永仁不想在这时候就把对方逼急了，放低了态度，皱眉故作为难道：“不过，在此之前。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阁下。” “但说无妨。”反正泰湖寨都已经没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问什么都无所谓了。 陈永仁观察了一周，想了想，又让了让身子，道：“请借一步说话。” 王石安盯着陈永仁，看了片刻。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本想拒绝，但想起现在受制于人，也只能听从他的安排，站了起来，往人群外走去。 陈永仁在前方带路，有斐千叶从旁协助。也用不着担心王石安会逃跑，便没有带随从。 三人远离了人群，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王石安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道：“陈公子，想要问些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永仁看了下四周，见左右没人，这才低声问道：“在下想请教阁下，泰湖寨那火炮的炮弹，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王石安一滞，没有立刻回答出来。下意识地往摆放火炮的位置看了过去，顿了顿才道：“鄙人也不知道。” “阁下莫非是还没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吧？”对于他的话，陈永仁不敢轻信，质疑道：“阁下身为孙英符的心腹手下，又是泰湖寨的军师。这等武器来源，不可能不清楚。” “信也好，不信也罢。”见陈永仁问的是这件事，王石安也只是轻叹道：“这方面，鄙人是真的不清楚。”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看王石安言之凿凿，神态从容。不像是在欺瞒自己，而且，都到这份上了，他也没有继续为泰湖寨隐瞒的必要。 不过，这才是叫陈永仁最为在意的事情。 居然连王石安都不知道炮弹是怎么来的，这里头，究竟还有怎样的隐情？！ 第一百零六章 入驻 “泰湖寨的大小事务，大多由我掌管。”王石安思量片刻，进而再道：“唯独这方面的事情，孙英符从不让我参与。” 这炮弹到底从何而来，怎么搞得这么神秘？王石安这边问不出什么来，陈永仁也头疼了，转而再问道：“那孙英符，平时有过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 “这个倒是有。”王石安想了想，才点头道：“每月中旬，孙英符都会带着大批的钱财，亲自带队下山采购。” 自己下山去？陈永仁皱着眉头，捕捉到了这个不寻常的信息。 照理说，像孙英符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才对。或许，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说到这里，陈永仁也不便打断他的话，只听孙英符又继续道：“也是他每次下山回来后，带回来的这些炮弹。似是从什么人的手里得到的，但从不与外人说。” 孙英符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买到这种炮弹的？！陈永仁不禁一阵头疼，现在他已经死了，王石安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这些东西，都有重兵把守，能弄到这玩意，绝不简单…… 念及此处，陈永仁不禁想起了孙英符的出身。 这厮是兵营出身的，这玩意也只有军营才有。 莫不是与军官暗中勾结，再以重金购买？！心头刚刚兴起这个念头，把陈永仁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猜想的这般，那自己灭了泰湖寨，岂不是会招惹来官兵？！ 陈永仁能带领着屛石寨众人，接连拔下两座寨子。那是因为大家都是土匪，是山寨。无论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那都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要是真惹上官兵，人数都不用多。只要五百人，就足以将他整个寨子歼灭了…… 而且，正规军里，还有火炮这种军火。要是玩真的，就屛石寨这点人，根本不堪一击…… “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见陈永仁脸色不佳，还以为是出什么事，斐千叶轻声问道。 “没事……”陈永仁摆手讪笑着，解释道：“就是想到了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 “是什么可能，能说说么？”听到陈永仁已经有了头绪，斐千叶也好奇了起来。 不过，陈永仁却并未打算告知，只道：“无根无据的，就不妄下推论了。” 陈永仁口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大致能确定了。之所说不敢与斐千叶提起，也完全是怕会吓到她。 毕竟，就这些人的胆子。要是在道上混混还可以，若说真的要面对官兵，谁都会怵头。 刚打赢了胜仗，陈永仁也不想在这时候败坏了大家的性质。 反正这事也还没有定论，便姑且将此事压着，带查证后再与众人通告不迟。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不想再去深究这炮弹是怎么得来的了。当即便喝来左右，将王石安再押回战俘群中。 两人缓步走在战场上，因为陈永仁心中有事，也没有了谈兴。闷闷不乐地走回战场，看着收拾这残局的众人，怔怔出神。 而在这时，忽然从道路的前方跑来一队人马。定睛看去，正是离开没多久的温叔。 “温叔，泰湖寨里的情况如何了？”见温叔笑容满面地赶回来，陈永仁便知那边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 果然，温叔老脸咧嘴笑着，走上前来便抱拳道：“回姑爷，泰湖寨已经被我们弟兄控制了。” “里面还有多少人？”拿下了泰湖寨，陈永仁可算是松了口气，再行问道。 “嘿……”温叔嘿声笑着，看着地上的敌匪尸体，叹道：“这泰湖寨也算是看得起暂咱们，知道咱们来了，举寨之力迎击。寨里没有几乎没有了男丁，都是妇人小孩，约莫三百余人，没有敢反抗的。” “那就好。”得到这个好消息，陈永仁心中大快，当即指挥道：“你先去通知弟兄们，让他们全部到泰湖寨内修整。另外，也安排个人回去通知一下咱们寨里的人，总不能让他们提心吊胆一整夜。” “得嘞，我立马就去办。”说着话，温叔便又领人离开了。 不多时，众人便相互搀扶着，开始往泰湖寨进发。 走动的人群中，陈永仁见到柳千曲正埋头赶着路，也不知道谁又招惹到她了，一脸的怨愤，像是看谁都不顺眼似的。 要是这小妞不高兴了，那可不太妥当……生怕柳千曲会因为生气而做出什么蠢事来，陈永仁忙凑了上去，问道：“你又是咋啦？” “你过来做什么？”柳千曲满脸鄙夷地看了眼陈永仁。 这一眼，陈永仁顿时就明白了，敢情又是在生自己闷气。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啊…… 战罢之后，就没有再接触过她了，怎么这也能让她生气？ 还是说，是看着自己跟斐千叶走太近，吃醋了？ 这也不太可能啊……陈永仁就纳闷了，以这小妞的脾气，也不像是会吃干醋的人。 “就……看看你情况怎么样了……”一时间，陈永仁也琢磨不清楚这小妞在生哪门子的气，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多谢挂念，我没事。”柳千曲好像正气头上，匆匆丢下一句话后，便加紧了步伐，似是不远与陈永仁同行一般。 被丢下的陈永仁也是一头雾水，自己可没惹她啊…… 心中虽是不解，但现在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随着大流，很快就走到了泰湖寨的大门前。 站在门外，看着偌大的一个泰湖寨，陈永仁不由得大笑了出来。 上次来这里，还受着生命的威胁。现在，泰湖寨已经不存在，这个寨子，也为他所有。 得到现在，陈永仁才算是真正领会了一把攻城拔寨所带来的成就感。 将一个个所谓的豪强击败，再占领他们的大本营，夺他们的所有！！ 自今晚后，泰湖寨将不复存在。他陈永仁的名字，屛石寨的名头，也将震慑道上所有的人。 明日之后，泰湖寨覆灭的消息就会传遍怀东县内的大小势力，再加上有三门火炮助阵，将无人再敢侵扰屛石寨半分。 他想做的事，也正式步入了正轨！！ 陈永仁胸间豪情万丈，击破泰湖寨。他便能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届时，将无人敢阻挡他的发展。 第一百零七章 堵截 “你又呆愣着做什么？！”就在陈永仁正规划着往后之事时，忽而又传来的柳千曲的声音。 往前望去，将已经走远的柳千曲款款走来。望着佳人面容，陈永仁不禁微笑出来：“千曲，可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话？” 许你一个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生平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许下这样的诺言，柳千曲又岂会轻易忘却。 只是，不知道陈永仁为何会在这时提及这个。再面对上他那热切的眼神，让柳千曲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晚被他偷香一事，小脸微微一红，嗔道：“无端端的，干嘛提这个。” “这……”陈永仁一指泰湖寨的大门，意气焕发地说道：“就是开始！！” 打下了怀东县内最大的泰湖寨，清除掉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障碍，往后，将在无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而且，攻下泰湖寨，再加上屛石寨、西田寨以及盟友红巾寨的地盘，怀东县境内过半的版图，就已经纳入了陈永仁的手中。 借此，屛石寨可进一步地扩大人数。而且，在没有了泰湖寨的威胁后，屛石寨也能得到一段的喘息机会。 就以目前形势上来看，在整个怀东县，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稳固己方的势力。只要能给他一段时间修整，待屛石寨恢复元气，便能一举拿下怀东县。 再以此作为跳板，冲出怀东县，剑指汉阳郡！！ 届时，大业可图了！！ 只可惜，陈永仁这腔热血，柳千曲却不已未然。也不知道陈永仁志向如此广大，见他又在说梦话，泼冷水道：“不过就是打下一座山寨，瞧你嘚瑟的样子。” “嘿嘿……”现在想那些事情，也实在是操之过急了。陈永仁嘿嘿一下，将思绪收了回来。 现在说那些话，也实在有些长远。现在还是先得把目前的危机解除了再说，毕竟，还有一百多泰湖寨的人没有返回。 思索着，陈永仁便与柳千曲二人相继步入泰湖寨中。 柳千曲显然是第一次进入外寨，就跟刘姥姥入大观园似的，到处东张西望，好像看什么都感到新鲜。 不单单是她，就是屛石寨余下的弟兄，也对泰湖寨的宽广感到讶异无比。 也不能说他们是少见多怪，当初陈永仁第一次来到泰湖寨时，也在暗叹着泰湖寨的占地之辽阔。 能把一个土匪寨经营到如此地步，可见那孙英符也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为人刚愎自用，过于轻敌。 要不然，陈永仁也没有机会将其一击击杀。 念及先前的惊险，陈永仁心中重重一叹。正感概着，又听到二猴子那聒噪的声音响起，不停地跟寨中弟兄吹嘘着当时跟自己来时发生的种种事情。 仗着自己来过一回，这下子还卖弄上了。 听那二猴子越吹越过分，陈永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忙吆喝着，将其叫停，又吩咐他去照顾伤患。 待所有人都陆续进入泰湖寨后，检查没有遗漏，陈永仁再将他们安排在空置的房屋内养伤休息。 将这些人都安排妥当了，陈永仁再命人将所有战俘都集中到一块，悉数关押起来。 忙完这一切，陈永仁还顾不得休息。又找来了温叔，经过询问后才得知，这泰湖寨里原来留守的妇孺儿童，都已经被集中收留了起来。 也难怪进寨之时，未见一人。温叔办事稳妥，陈永仁也颇为赏识。 该养伤的、该关押的，安置好了。陈永仁立刻再吩咐温叔，将所有能抽调出来的壮力，全部都叫到空地上集合，让他们在原地休息。 并且与众人言明，泰湖寨还有一拨人尚未回归。只有将他们都拿下了，才算是大战告捷。 对此，众人也没有任何的异议。打都打了，现在他们的热血还没退去，正摩拳擦掌地，在原地等候着。 不多时，在外头戒备的梁天忽然跑了回来，在陈永仁耳边汇报道：“姑爷，刚得到消息，山脚的人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了。” “火都灭了？”陈永仁闻言，眉头轻轻一皱。 “本来就没多大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梁天不敢怠慢，立即回应道。 陈永仁心里暗暗估算着，他挑选放火的地方，本就是个偏僻之地。而且，周围也没有茂盛的植被。 就算是仍由大火死肆虐，也没有烧上山的可能……再加上，他安排人过来放火时，还特意叮嘱过，放火的地点要集中在一个地方。 所以，火势才不会蔓延得那么快。 推算下来，现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把火给扑灭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基本可以断定。对方确实是灭了火之后才返回，而不是心中生疑，半途折返。 如此念罢，陈永仁也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弟兄们，他们回来了。都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于空地上休息的众人齐齐回应道。 说着话，匪众们便提起了手中的武器，纷纷站了起来，等候着陈永仁的命令。 见他们都已经修整完毕，陈永仁也不再多等，直接便吼道：“咱们走，到外面去等他们！！” 一言罢，便走在前头，领着剩下的百余人一同往寨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加上外出的人也没有利器在手。陈永仁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有诈，带着这百来人，就直接了当地堵在在泰湖寨的大门前，等候着他们的归来。 不多时，便见树林中出现了几道隐隐绰绰的身影出现，与之相伴的还有林中传来的阵阵私语。 对上他们，陈永仁没有丝毫的担心，便也没有动作，静静地等候着。 没多久，树林中的人影变得多了起来。看样子是所有人都折返归来了，陈永仁微微眯着眼，冷笑着等候。 约莫过了半刻钟，才见走在前头的几个人率先走出了树林。但这几个人见在寨门等候的，都是生面孔。而且，认出了领头的陈永仁，当即大喝道：“不好，寨子被他们占了！！” “快跑！！” 一声惊呼过后，后方的人也见到灯影下的陈永仁。见到他守在寨门处，便知是泰湖寨败了。余下所有人都惶恐不已，争先夺后地转身往树林里跑去。 但见他们逃窜，陈永仁也没有急着去追，只冲着那群人高喝一声：“黑灯瞎火的，能往哪里跑？！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第一百零八章 归降 陈永仁此言一出，慌乱吵杂，四散而逃的人群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看着漆黑一片的前方，不少人心生犹豫，又停下了脚步，没敢再继续逃窜。 人群中，其中一人认出了陈永仁的来，壮着胆子走出树林，抱拳问道：“前方等候的，可是屛石寨的姑爷，陈公子？” “正是在下，来者何人？”看着来人的身形，颇为熟悉。但那人因为参与扑火，闹得灰头土脸的，加上此时光线昏暗，陈永仁也没认出是何人来。 陈永仁心里也纳闷，这泰湖寨里头，除了孙英符与王石安，还有谁能认出他陈永仁来？ 但见来者丝毫不惧，一抹脸上的黑灰，缓步走上前来，道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下泰湖寨颐和堂堂主，刘雄。当日即是在下前往屛石寨，迎接陈公子来做客的。” “刘雄？！”陈永仁先是一怔，当看清来者面目时。终于给记了起来，原来是这人。 陈永仁还记得，当时初到鸿门山下，看着那一汪潭水，不由自主地背起诗来，这家伙还大肆褒奖了一番。 对这人，陈永仁还是有点印象的。 见陈永仁似是记起了自己，再看他脸上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刘雄壮着胆子再抱拳问道：“敢问陈公子，何故如此？！” “何故？”陈永仁咧嘴一笑，回应道：“你泰湖寨已被我屛石寨所败，孙英符战死。你们若是束手就擒，我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休怪陈某人心狠了。” “这……”见到陈永仁陈兵寨门，刘雄便已经猜到了战果。但这结果从陈永仁口中得到了证实，一时间还是无法叫刘雄能接受下来。怔了怔神后，才又再度发问道：“陈公子当真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陈永仁不愿再多说废话，直接道：“我弟兄杀伐一晚，也是累了。你们要是能主动受降，我们也能省了一番功夫。” “若是你们再试图顽抗，也休怪我们不念道义。”陈永仁顿了顿后，进而再道：“看你们扑火一宿，也是身体乏累。我们不愿再造杀孽，刘堂主若想再战，陈某人亦可奉陪。” 刘雄为难地看着陈永仁，又回头看了眼树林中等候着自己拿主意的弟兄们。 这些人都是他堂下的人手，经过一晚的劳累后，也多是疲惫之躯。在这种黑灯瞎火的环境下，也跑不了太远。而且，众人间，还有不少人被烈火灼伤，急需治疗。 可要冒然投降，又怕陈永仁会赶尽杀绝…… 刘雄天人交战中，陈永仁也耐着性子等着他的回复。 陈永仁确实不想再造杀孽，更何况，他想要进一步的壮大。最为快捷的方法，就是吸收泰湖寨原本的人手。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可为他所用。在这种时候，陈永仁就更不愿再见血了。 双方对持片刻后，刘雄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了下来，最后确认地又问了一声：“陈公子，当真不会对我们动手？” “孙英符都已经死了，我还动你们做什么？”这刘雄，也未免太过于谨慎了，陈永仁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有了陈永仁这句话，刘雄便放下了心来。冲着树林里招了招手，让手下的人都走出来受降。 眼看着刘雄带着那百余人老老实实的出来投降，也剩了陈永仁的一番功夫。 见这一群人都灰头土脸的，身上占满了灰烬，个个垂头丧气的。也怪不得他们会乖乖投降，就他们现在这状态，想跑也跑不远。 刘雄走到陈永仁跟前，抱拳行礼，低声下气地请求道：“陈公子，我手下弟兄因扑救火情，多人被灼伤烧伤，不知能否给他们医治伤势？” “泰湖寨已亡，只要你们不要再妄图抵抗，这是自然。” 这把火，是陈永仁叫人放的。他们灭火受伤，陈永仁也占着主要责任。况且，日后可能还用得上这些人，也不适合现在给他们施压，倒不如施以小恩小惠，换来他们的忠诚，更为合适。 见陈永仁满口答应下来，刘雄满心欢喜，原本哭丧着的脸，因为陈永仁的应允，也缓和了下来，再三致谢。 对此，陈永仁也只是摆手示意。一转头，便吩咐旁人将他们都押回去，好生看管。伤患者，也安排大夫医治。 得此，泰湖寨一役，才总算是尘埃落定。 所有人战俘都被严加看管，伤患们也集中在一块，接受大夫治疗。 趁着这个机会，陈永仁才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歇一会。 但屁股还没坐热，二猴子又急匆匆地寻了过来：“姑爷，你咋在这。咱都找你好久了。”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看二猴子行色匆匆，还以为是战俘们作乱，陈永仁腾地便站了起来。 “温叔找你，说是有要事商量。”陈永仁这反应，把二猴子给吓了一跳。 “温叔找我？”陈永仁纳闷了，大战告捷，弟兄们都安排妥当了，还能有什么事？ 陈永仁心生疑惑，但既然是温叔找来的，就必定不是小事。陈永仁也不敢掉以轻心，叫上二猴子带路，便又往温叔所在的方向赶去。 行走在泰湖寨的道上，看着边上都是自己的弟兄，让陈永仁感到心安无比。 不多时，二猴子便领着陈永仁，直接走到了泰湖寨中最大的一所建筑内。 这是泰湖寨的议事堂，当初孙英符也是在这里宴请的陈永仁。 如今旧地重游，让陈永仁心中感慨颇多。 上回来这里，还提心吊胆的，这次再来，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了。 摒弃掉杂念，随着二猴子的步伐，走进泰湖寨的议事堂中。见温叔等一应长辈，连同柳千曲、斐千叶等人已经在堂内等候。 而在大堂的正中间，还跪着一名夫人，以及三名半大的孩童。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陈永仁不明其理，一一打过招呼后，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口便问道：“温叔，她们是什么人？” “她们……是泰湖寨寨主孙英符的家眷……”温叔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地看着陈永仁，询问道：“匆忙把姑爷找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她们，该如何定夺？” 第一百零九章 存留 “孙英符的家眷？！”陈永仁大感头疼。也不知道孙英符留下的这些家眷要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往堂中望去，只见一名夫人跪拜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也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其身侧，则围着三名孩童，大的已有十余岁，面带憎恨之意，望着堂中诸人。 小的也才几岁，根本不知现在自己的处境。懵懂着脸，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依温叔之意，要拿这些人怎么办？”要是面对的是有威胁的敌人，陈永仁能毫不留情地下令斩杀。可这些，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孩童，陈永仁是真下不了手。 “这……”温叔也面露难色，他本就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才要将陈永仁找来。但这会，陈永仁又将皮球提给了他，这让他也犯难了。 “无妨，大家都说说，集思广益嘛。”见温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永仁再想众人询问。 堂中的之人，除了还在忙活的几个堂主以外，都是屛石寨的长辈。他们经验老到，在这种事情上，问他们的意见，总是没错的。 听到陈永仁发问，当即便有一人进言道：“这些人，要留下来，就是祸根……” “说得没错。”其中一人跟着附议道：“孙英符留下来的祸种，不能留下。否则，日后必成大患。” “姑爷，温叔……”听此一言，其余诸人也感到了心动，请求道：“不然，就给他们一个痛快，以免有后顾之忧。” 听着众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目的相当的一致，就是留她们不得。 不过，陈永仁只听众人言，却并未有任何的表态。待场面差不多静下来了，才又转头向柳千曲与斐千叶二女问道：“那……依两位寨主之意呢？” 堂中众人的意愿虽然已经达成了，但最后拍板的，还是这两位寨主。 斐千叶心知众人所言，不无道理。但要真对着孤儿寡母的下狠手，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没有立刻作答。 反而是旁边的柳千曲，咬着薄唇，皱着俏眉，面露难色地看着堂下的母子四人，久久未有做出定夺。 看样子，她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来。 两个当家的都拿不出主意，斐千叶正踌躇间，见陈永仁神态自然，脸上还挂着微笑。一见便知，早已有了决定。 但看他这副神态自若的模样，不知为何，斐千叶也心宽了下来，轻笑道：“陈公子怕是早有决策，不妨先说说你的看法？” 见被人看破，陈永仁哈哈大笑一声，没有立刻作答。一边正纠结着的柳千曲倒是等不及了，催促道：“要怎么做，要说便说，胡乱笑些什么。” 陈永仁止了笑声，先冲着堂上二女行礼，再朝堂中诸位长辈一一行过礼后，才站起了身来，走到大堂中央，立在那母子四人面前。 这四人中，妇人俯首以跪，不敢抬头。年幼的二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有那大子，丝毫不畏惧陈永仁的威严，昂首与其对视。 盯着那孩童的眼睛，相持片刻后，陈永仁才笑着问道：“你恨我么？” “恨！！”那孩子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脸上稚气未消。但神情无比地认真，怨恨地盯着陈永仁，咬牙切齿地回应道。 “为何对我生恨？”陈永仁对那怨愤的目光熟视无睹，再度发问。 “因为你杀了我爹！！”简短的回答，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我再问你。”陈永仁似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心中未起任何波澜，再行发问道：“我为何要杀了你爹？！” “这个……”这孩子年幼，还未涉及寨中事务，自然不知两家交恶的缘由。陈永仁这句问话，使其语塞。 “不知道？那我便告诉你。”陈永仁哼笑一声，抬头望着堂门，缓缓解释道：“如今大争之世，你爹与我，皆有起事称雄之心。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爹身死，乃因其自身实力不足，能力不够。这才为我屛石寨的弟兄所杀。” “我爹是因你而死！！”父亲被人斥贬，那孩童也是心性孤高之人，立刻加以反驳：“若非因你，我爹也不会死！！” “当今世道，你爹欲行之事。即便今日不为我所杀，也会为他人所杀。”陈永仁并不着急解释，反而耐着性子，再行说教道。 “我爹死了，你胜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那孩童冷笑一声，对陈永仁的说辞没有半分的认同。 这小孩看似不大，却能懂得这般道理。着实叫陈永仁感到有些诧异，轻笑着，再问道：“看你这意思，即便我放了你，也必然会与我作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以尔等之血祭奠我父，我父死不瞑目！！”即使已被人所困，小命不保，这小子也是硬气。到了这种地步，语气都不肯软下半分。 “好大的口气！！”陈永仁还没发话，堂中诸人便受不了这小子的狠话，纷纷叫嚷着，要收拾着小子。 但陈永仁却一一压了下来，转头再对着那孩童哼笑道：“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现在，我就放了你，等你长本事了，再来取我人头。” “姑爷，此人狼子野心，放不得啊。”一听陈永仁要放人，余下之人当即便急了，急忙出言劝告。 “我意已定，诸位勿要多言。”陈永仁举手，喝停了众人的劝解，转身面向诸人，再沉声道：“我屛石寨的弟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便是连这偌大的泰湖寨都不曾怕过，为何要惧于这区区一名孩童？！” “我今日，便放了他们。若真有本事，日后再战，我屛石寨何时怕过？！”陈永仁冷眼扫视了一圈堂中诸位长辈，冷笑道：“要让人知道，我屛石寨因为害怕，而对这手无寸铁的妇孺孩童下手，也不怕人笑话。” 陈永仁一通呵斥，说得众人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羞于见人。见众人无语，陈永仁再下令道：“二猴子，把他们给我安全地护送下山。” 第一百一十章 引狼 “姑爷，你真的要放他们走？”看陈永仁这模样，不像是在说笑。温叔仍是有些担忧，开口问道。 “觉无戏言。”陈永仁肯定地点了点头，回应了温叔后。又转身对一旁的二猴子道：“给她们些钱财，送她们下山。” “我明白了，姑爷。”二猴子领命起身，掏出个钱袋交到那妇人手中。 没想到陈永仁居然会放过她们母子四人，还赠予钱财盘缠。那夫人感激涕零地连连叩头谢恩。 陈永仁不忍再看，摆手示意，让二猴子尽快领人离开。 临走前，那孩童还不忘警告一声：“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的！！” “我就在这等着你。”陈永仁将这话当做戏言一般，哈哈大笑一声，丝毫不放在心上。 待那一行人离开，堂中几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温叔忍不住问道：“姑爷向来沉稳，为何今日如此意气用事？” 且不说他们经验老辣，即便是放在寻常人身上，也断无放仇敌之子离开的说法。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放虎归山，为屛石寨埋下祸根。 “怎么？难道你们还真怕了那小孩不成？”对他们这过于谨慎的态度，陈永仁感到有些好笑。 “我们怕他作甚……”被陈永仁如此揶揄，堂中的长辈们也有些坐不住了，忙出言解释：“他就一黄毛小子，我担心的是……” “好了，人都已经放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处。”不等那人将话说完，陈永仁便举手打断道：“此事就此揭过，寨中还有许多事务要诸位主持，就先去忙吧。” 看到陈永仁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兴趣，众人也拿他没办法，只得摇头叹息着，离开了这议事堂。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永仁也闲不下来。往泰湖寨中走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但此事战事已闭，众人皆已安置妥当，也没有什么是需要他的了。 讪笑着，便再寨中溜达，细心观察着泰湖寨内的布局规划。 正想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了斐千叶戏谑般的话语：“陈公子，可真是好算计啊。” “斐寨主，何出此言？”不知斐千叶为什么忽然说这话，陈永仁心中生疑。但回头看去时，见斐千叶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已经看透了陈永仁的心思一般。 “方才那母子四人，若杀他，会留下污点，也会让屛石寨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看陈永仁故作无知，斐千叶缓步走来，分析道：“若放了她，又恐会日后报复……” “就那小娃娃，我怕他作甚。”陈永仁笑道：“我这不还是把他们给放了么。” “这才是陈公子的高明之处。”见旁上无人，斐千叶也无需遮掩，直接点破了陈永仁的用意：“这兵匪横行的世道，他们母子四人手无寸铁，更身携钱财……即便陈公子放了他们，恐怕也走不远吧？” “呃……我这也是好心而已，斐寨主勿要多想。”被对方识破，陈永仁尴尬地讪笑出来。 “好心？”两人相伴而行，斐千叶轻叹着气到：“陈公子这是想借他人之刀，除己之患……千叶可有说错？” 说完话，斐千叶便幽幽地望着陈永仁，看他还会如何反驳。 陈永仁却未做任何的辨析，既然已经被人家看破了，也无需在隐藏什么了，开口反问道：“斐寨主认为不妥？” “当今世道，人命低贱。”斐千叶摇头道：“千叶虽为女子之身，却无妇人之仁。更何况，那些人还有可能对我们不利。陈公子能许以钱财，仍由她们自生自灭，已是仁义之极了。” 陈永仁忽而停下了脚步，恭敬地行了礼，回应道：“多谢斐寨主理解。” 当他刚想到这个办法时，也曾感到忐忑。那毕竟是四条人命，而且还都是女人小孩的。陈永仁也多少有些不忍，但听斐千叶这么一说，便也不再这么纠结了。 屛石寨的汉子，都是直肠子，不会玩这些拐弯抹角的事。要杀便杀了，要放就放了，断然不会有别的心思。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再暗地里使的是这等心思，只怕会让他们寒心。所以，陈永仁宁愿让他们曲解，也不愿去跟他们解释。 念及此处，陈永仁再度请求道：“此事，还望斐寨主不要告知寨中弟兄为好。” “陈公子，这又是何苦？”斐千叶大为不解，问道：“就不怕他人会对你又别的看法？” “看法只是小事……”陈永仁苦笑一声，再讲自己心中所虑一一告知。 明白了陈永仁的良苦用心，斐千叶恍然大悟，轻笑道：“陈公子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斐寨主见笑了。”陈永仁客套地回应道。 “只是……陈公子这招借刀杀人，固然是好。但有没有想过，若是失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陈永仁这么做，的确没错。既保住了屛石寨的名声，又显得自己的仁义。但若一旦失败，也会给他们招来恶果。 “斐寨主不妨详说。”陈永仁满脸虚心求教的模样，再行问道：“有何后果？” “倘若她们路上不遇匪人，平安离开。”斐千叶分析道：“若他们找到了别的寨子，再请他们讨伐屛石寨的话，我怕到时候会吃不消。” 那母子四人，乃泰湖寨寨主孙英符的家眷。如果真让他们投靠了别的寨子，而外寨再以报仇之名，向屛石寨进攻的话，那屛石寨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先前屛石寨攻打西田寨，战后无一人出来说话。便是因为他们师出无名，且与西田寨鲜有来往。所以，便就没有借口来声讨屛石寨。 可这回不一样，对方若有孙英符之子，可接其之名，联合讨伐屛石寨。届时，屛石寨的对手，可就不是一两个寨子，而是整个怀东县的所有寨子了。 斐千叶正是考虑到这一层的厉害关系，这才忧心了起来。正想对陈永仁说明其中的利弊，还没等她开口，就听陈永仁连连大笑：“如此最好，我放他们走，就是想要引狼出山！！”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心 “陈公子这是何意啊？”相处时间长了，斐千叶却觉得越发看不透这个人了。 既然他明知道放人走有可能会引起外寨敌对，为何还要故意而为之？ “我放她们走，就有着两种可能。”见斐千叶不解，陈永仁便解释道：“一则，她们若不幸遇到歹人，便除了这一威胁。二则，若她们平安离开，只有投靠他寨存身。” “既然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故意而为之？”斐千叶是越听越不明白了。看样子，陈永仁心里通透得很，却又为何执意如此？ “他们如果投靠别的寨子。”陈永仁耐着性子解释道：“那别寨觊觎于泰湖寨这块大肥肉，定然经由不了诱惑。以助复仇其为名，反攻屛石寨……” “我们两寨联手，击败了泰湖寨。”斐千叶顺着话茬说道：“那他们惧怕于我们的实力，定然也会联合其他寨子，一同进攻……” “正是……”陈永仁微微眯起眼，同意了斐千叶的看法，进而又道：“我就是要他们一起跳出来，将他们全打服了！！” “这样的话，我们恐怕不会是对手……”陈永仁居然是在打着这样的算盘，将斐千叶吓得不轻，急忙提醒道：“我们两个寨子，人数折损近半，又多是伤兵，根本抵御不住他们的进攻。” “不慌。”陈永仁似是一点也没有担心，神态轻松的分析道：“即便真的联合起来，也不会有太多人。” “最大的泰湖寨，都已经被我们击垮了。”斐千叶沉默下来，陈永仁便继续道：“谅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说服道上所有人联合起来……” “话是这么说，的确没错。”顺着陈永仁的思路，斐千叶也明白过来了，应道：“怀东县大大小小十几个寨子，断然不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更多的，兴许还会作壁上观，等着战后捡便宜……” “没错。”斐千叶一点就明，陈永仁也剩了不少口水。接着，再继续道：“如果他们真的能联合起来攻打，我也好借此机会，把寨里的俘虏筛选出来……” 泰湖寨一战，屛石寨这边胜了，也俘虏了不少人。但足有将近三百多人的战俘，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之中，还会不会有怀着报复之心，混在里面的。 这批人，屛石寨必须要吸纳进来，才能进一步壮大。而如何证明他们的忠诚，则是陈永仁现在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毕竟，泰湖寨的战俘，单就人数而言，已经超出了屛石、红巾两寨的总和。要是真闹起事来，两个寨子还不一定能镇压得住。 所以，陈永仁想要接着这个契机，剔除掉所有不忠不服之人…… 以斐千叶的聪慧机敏，即便陈永仁没有将这后话说明，也能大致猜到了他的用意，不禁摇头苦笑道：“千叶还以为自己考虑已经足够周全，跟陈公子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斐寨主勿要妄自菲薄。”陈永仁轻笑着宽慰道：“往后，还有不少事情需要请教斐寨主的。” “在陈公子请教千叶之前，千叶倒有件事想要先请教一番陈公子。”眼前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就能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来，斐千叶是愈发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斐寨主，请说。”陈永仁含笑应道。 “你这个法子，是在放人时就想出来的，还是在此之前就考虑到的？”斐千叶直接开口问道。 “在考虑放不放她们的时候，就想到了……”陈永仁不带半点虚假之意，如实回答道。 他也知道，与斐千叶说明自己的心路历程，是有着一定的风险，有可能会吓到她。 直到现在，陈永仁仍是无法将自己代入到这个世界中。一直都是以第三者的目光看待着，所以，遇事后他能比常人更为冷静，也能看得更远。 实话实说，也不怕斐千叶会起什么猜疑。毕竟，她不是柳千曲那小妞，不会对他疑神疑鬼的。 斐千叶闻言，摇头苦笑不语。陈永仁看不懂她这反应，轻声再问道：“斐寨主，这是不相信在下？” “非也……”斐千叶苦笑感慨道：“千叶这是在庆幸，庆幸当初应允了陈公子的结盟之邀；庆幸陈公子是千叶之友，而非敌人……不然，要被陈公子惦记上我红巾寨，可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斐寨主谬赞了。”陈永仁有些心虚地回了一声。两人边走边谈，说起若被外寨攻击，该如何应付时，陈永仁忽而驻步不前，转身问道：“不知斐寨主对那火炮，有多熟悉？” 从泰湖寨缴获而来的那三门火炮，才是陈永仁敢不顾后果的底气。 即便到时候被几个寨子联合进攻，只要有三门火炮在，他也能有把握击退对方。 可问题是，那火炮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得到的东西。要说会操控火炮的人，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寨里多是普通人，鲜少有人碰过这玩意，就更别说会操作火炮的了。 而当时，为了安全起见，梁天将所有的火炮手都射杀了。现在陈永仁最担心的，就是有这等大杀器在手，却无人会用。 是以，这才问起了斐千叶。 她本就是墨家学子，且又认得火炮。如果她能懂得这方面的事情，那陈永仁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却见斐千叶闻言，面露难色地应道：“千叶自幼熟读墨家典籍，对那机关术虽有涉猎，却并不精通。” “那斐寨主，可能懂得如何使用？”听到这里，陈永仁的心就凉了一截。火炮手，可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挑个人出来就是的。 陈永仁前世见过不少，但要论起实操，他也是两眼抓瞎。要是连斐千叶都不懂得的话，那这三门火炮，便形同虚设。 “陈公子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太小瞧千叶了吧？”斐千叶嗔笑道：“千叶虽未接触过，但这火炮属于墨家机关术。对其内部构造，结构等，千叶还是知晓的。” “那就好……”陈永仁吓出一身虚汗，这丫的，有话也不会好好说。一截一截的，把人都吓出毛病来了。 要是没人懂得使用这三门火炮，那陈永仁还没这信心去对抗外寨的联攻。 眼下，有斐千叶这名墨家学子帮助，那陈永仁就无惧任何的寨子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算 既然斐千叶懂关于火炮的构造，陈永仁当即便请求她多留一些时日，让其将这方面的知识传授给他屛石寨的弟兄。 两家互为同盟，斐千叶自是没有推辞，很爽快地就应允了下来。转而又问道：“如今泰湖寨已经覆灭，不知陈公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现在谈论这些，还为时尚早。”陈永仁沉吟片刻后，并没有与斐千叶直言，摇头道：“目前而言，还是先修整好寨内事务，再看情势而定吧。” 大争之世，局势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陈永仁也不敢妄下定言。 现今，泰湖寨才刚刚打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时间来消化。陈永仁也没有想得太长远，现在急着要做的，就是清点泰湖寨中的战利品。 往后要如何去做，还得视情况而定。 大战初定，两个寨子的战力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在这几日中，最好还蛰伏不动为好。 斐千叶也赞成陈永仁的决定，稍微思量过后，犹豫了一会儿，才叹气道：“前几日，听闻秦、齐国开始集结军队，有往楚国边境进发的前兆，陈公子可曾知道？” 秦、齐？！陈永仁眉头一皱，这两个国家边境与楚国接壤，分别位于楚国的西境与北境，且都是强国。 要是被这两个国家盯上，那楚国麻烦就大了…… 不知斐千叶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陈永仁皱眉问道：“斐寨主是担心齐、秦两国会联手攻楚？” “这个倒是不太可能。”斐千叶摇头回应道：“七国百年盟约尚未到期，他们还不会进攻。” “只是……即将期满，只怕风雨欲来啊……”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陈永仁却不是这么想。 以目前国势上来看，各国经过了百年的修整，纷纷摩拳擦掌着，想要大干一场。 陈永仁就不信，在这种局势下，他们还会安分守己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知足了…… 现今七国中，有秦、齐、赵、楚四国国力最为强盛。而齐、秦两国皆与楚国边境接壤，若这两国有心伐楚，这楚国恐怕还真撑不住…… “陈公子不必过于担心。”看陈永仁这忧国忧民的模样，斐千叶到觉得他有些过虑了，宽慰道：“即便期满，那齐、秦两国，也不敢贸然对我大楚宣战。” 斐千叶能有这个信心是好事，但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大楚大楚。这楚国，他也只是大而已，无论是兵力、国力，都比不上齐、秦两国。 若真被对方合攻，这楚国怕是有亡国之危。 只是，这样的话，陈永仁也不好直说。只微微一笑，不作言语，仰望着星光漫漫的天空，叹气道：“兴也罢，亡也罢，还是先过了自己这关再说吧。” 百年盟约期满，无论楚国会迎来什么样的际遇，跟他陈永仁关系都不大。 最起码，现在都不关他的事。他最为关心的，还是眼下的诸多事宜。 要想做成大事，就得赶在盟约期满，各国开战之前……否则，一旦期满，国战一开，他要再想起事，只怕会引来他国势力干涉。到时候，只会徒增变数…… 还有两年……来得及么…… 陈永仁心中不禁暗想着，同时也感到了焦灼。 “陈公子真是阔达之人。”这国难当头，陈永仁却又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斐千叶轻笑着回应道。 “时候不早了，斐寨主今夜多劳累，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吧。”念及时间紧迫，陈永仁也没有了谈兴，提醒了一句话，两人便又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回到主道上，见已经歇足了力气的匪众们，正一箱箱地从屋子里搬东西。 这些战利品中，有孙英符掳掠而来的金银珠宝，也有不少丝罗绸缎。 看着围在路中央，堆得跟小山似的战利品，陈永仁心中忧愁散去不少。 这孙英符的家里，还真是丰厚啊…… 就搬出来的这点东西，就比屛石寨的家底厚了不知多少倍。而且，一边的柳千曲跟温叔，还在不停地指挥着匪众，往外倒腾。 陈永仁看着热闹，也没了倦意。索性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这些人欢天喜地地搜刮着泰湖寨的东西。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泰湖寨，比起先前抢过的西田寨，肥了不止一点半点儿。 看着高高堆起的奢侈品，陈永仁正心里合计着，泰湖寨给攒了这么多钱财，要不好好利用，就真对不起孙英符了…… 琢磨着如何合理利用这笔横财时，韩元吉捧着账本儿凑了过来：“姑爷。” “韩堂主，有什么事？”看着韩元吉眉梢带笑，陈永仁便知道他有事汇报。 那韩元吉走过来后，双手奉上账本，一一汇报道：“大致的东西，已经清点出来了。” 陈永仁一点头，没有答话，看着账本，听着韩元吉的报告。 此番一战，共缴获了泰湖寨三门火炮，寨内又发现了二十多枚炮弹。后头马厩里还有马匹五十多匹。收集起来的刀剑斧钺等共七百余数，另外还有制式的钢铁盔甲，一百多套…… 看着账本上记得满满当当的，陈永仁脸上掩饰不住喜意，大笑出来：“这孙英符，操劳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么点东西，全孝敬我了。” “姑爷神武，一战定乾坤啊。”大战告捷，又缴获了这么大批的军资装备，韩元吉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竖着大拇指狠狠地拍着陈永仁的马匹。 “少给我来这一套。”此次战获虽丰，陈永仁也并未因此得意忘形。大笑过后，又正了正脸色，再度问道：“钱粮等物，能有多少？” “弟兄们还在收集，尚未统计清楚。”韩元吉哈着腰，回话道：“待计算完毕，立刻禀报姑爷。” 这些人是越来越上道了，都不用自己提醒，就知道该做什么了。陈永仁甚是欣慰，将账本交还给他，让韩元吉先行去忙。 见暂时没有什么事了，陈永仁刚想返回议事堂中歇息片刻，却见温叔又满面愁容地走了过来。 “温叔，你这是怎么了？”缴获了大批的战利品，个个都跟过年似的开心，怎么就他苦瓜着脸。 “姑爷。”温叔走上前来，行礼问道：“那俘虏而来的人，该作何处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寨 战俘……陈永仁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现在俘虏的人数，已经大大超出了两个寨子留存的数量。 陈永仁是有心让他们加入屛石寨，以进一步增加寨子的实力。但若贸然将他们放出来的出，在人数的压制下，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反客为主。 对待他们，绝不能想对待西田寨俘虏那般儿戏…… 纵观现今的屛石寨，在经此一战后，原本互相仇视的两拨人，已经结下了生死交情。再不复先前的隔阂，这也是陈永仁所期望看到的。 但这种方式，却不能同样套用在泰湖寨的战俘上。人数问题，始终缠绕着陈永仁。 虽然他已经想出了办法，可现在能否顺利进行，也是一个未知数。 他所盼的，就是希望那母子四人能顺利逃脱，去给他把所有对屛石寨有敌意的人全给引出来。 先借他们的手，作为这伙人的试金石。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 “姑爷，那些人怎么办？”陈永仁沉思的时间有些长了，温叔又再次问道。 “他们……就先关着吧。”目前还为时尚早，陈永仁也不好将自己的计划道出。只能敷衍一句，让温叔继续将那些俘虏关押着。 “也成……”陈永仁没有给出什么可行的建议，温叔也想不出法子了。权宜之计，也只能暂且关押，视情况而定。 反正从泰湖寨抢夺了大批的物资，短时间内，也没有资金方面的忧虑。 看他们清点物资还要一段时间，陈永仁可没有他们那么充沛的精力。 见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便让温叔留在场上指挥，自己则先行回到屋里休息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吩咐了温叔，让其将弟兄们先安排在这里留一晚。待明日，养足了精神，再返回屛石寨。 此战过后，两寨中多伤患，行动起来也不方便，温叔便答应了下来。 有温叔在管事，也用不着陈永仁废心神。 在温叔的通知下，很快所有人都明白了陈永仁的打算。当下，便抽调出一批人手，分别把守在寨子四周，以免有外敌偷袭。 剩下的人，要么就精心调养着；要么就看管羁押的战俘，再有的人就搬运着泰湖寨内所有值钱的东西。 陈永仁走进泰湖寨的议事大厅，径直地往后头走去。 来过一次，他对这里的环境还有些印象。在后堂里，随便挑了个干净的房间，洗净身上的血污，倒头便睡。 折腾了一宿，陈永仁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眼睛一闭上，就浮现出之前的那场大战。孙英符的面孔，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他的脑海中。 陈永仁过于劳累，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无人打扰之下，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待陈永仁洗簌完毕，出门时，见到还有不少匪众在走动。 也不知道他们是起得太早，还是压根就没睡。 陈永仁正想走过去问问清点物资进行得如何了，韩元吉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迎了过来：“姑爷，都清点完毕了。” “战获如何？”看他这模样，便知一夜未眠。但看他仍旧是精神奕奕的样子，陈永仁都怀疑这厮是不是嗑药了。 “战利颇丰啊。”韩元吉舔了舔嘴唇，亢奋地递来账簿，边汇报道：“除了昨晚上报的兵备，还有各式珠宝两箱，现银一千多两。以及粮食五车、若干布匹等，都在账簿上记着了。” “干得不错。”看着一行行记录在册的战利品，陈永仁喜上眉梢，转而又问道：“弟兄们都休息好了么？” “哪顾得上休息呀。”韩元吉忙解释道：“这泰湖寨物资居多，又得一一记录，弟兄们忙活了一夜，才整理出来。” “那就让弟兄们先去休息一会，我们晚点再回去。”看着空地上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疲意，陈永仁也没急着催促他们出发。 除了这些人，还有外头值守的弟兄。看管战俘的弟兄，都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还是决定再留一段时间。 对此，韩元吉也没有异议。当即便下去，让手里没有活计的弟兄先行回去补眠。 再让昨晚休息过的弟兄，起来将物资装车。 不多时，柳千曲、斐千叶等人悉数到场。趁着这个时候，陈永仁与斐千叶商议着，如何分赃。 打下泰湖寨，也有人家的一份功劳。而且，红巾寨的伤亡，比屛石寨还要重上许多。 陈永仁本想将这批战利品四六分成，大头给留给红巾寨。但斐千叶执意不收，只要五成。 见执拗不过斐千叶，也只好如此去办。 当下，两个寨子的人，便分别将物资装上马车。 直至中午时分，待所有人都修整完毕后，才开始将这些物资运回屛石寨。 出于安全考虑，陈永仁安排温叔带队，带领着大部分的人，让他们负责押送。 陈永仁等人，则带领着二三十余人，留守坐镇泰湖寨。 这也是跟斐千叶商议过后的决定，泰湖寨仍留有将近三百人的战俘。 陈永仁可不敢将这些人全押回屛石寨，而且就屛石寨那规模，也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暂且来说，便先分出一部分人，将物资押回屛石寨。至于泰湖寨的去留，则容后再议。 满满当当的十几车物资，走了两趟，直到傍晚时分，在才悉数运送完毕。幸得消息还没传远，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变故。 留下几十人在屛石寨把守着，其余人皆集中在泰湖寨的大本营中。 诸事皆已办妥，陈永仁再讲所有人能主事的人都召到议事大厅内，商谈屛石寨未来的走向。 现今，泰湖寨已灭。他屛石寨无疑就是怀东县内最大的山寨，可这也仅仅是就地盘上而言。 现在，他们仍面临着与之前同样的问题……人手！！ 屛石寨纵然是攻下了泰湖寨，占领了他的地盘。然而，仍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守住如此广阔的地盘。 留下来的战俘，虽可以加入屛石寨，却又无法保证他们的忠诚问题。 谈及此处，温叔也犯难了，问道：“姑爷，依你之见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就屛石寨现存人手的话，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退回屛石寨。将泰湖寨的地盘空出来，让各个寨子自行划分。可这么一做，又心有不甘。 “战俘的事，先不急。”陈永仁扫视了一圈堂中诸人，岔开话题，转而说道：“在此之前，我想先谈谈屛石寨往后的布局。” “布局？”温叔不解，旁人也同样不知道陈永仁想说什么。 “对……”陈永仁没有吊胃口，直接便道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打算，让屛石寨……分寨！！”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联攻 “分寨？”一直坐在边上，没有吭声的柳千曲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也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陈永仁取出从后堂里倒腾出来的地图，平铺在桌面上，指着上面两个寨子的位置，解释道：“就是让屛石寨一分为二！！” “这可如何使得？”陈永仁话没说话，就被温叔叫停：“咱寨子本来人就不多，再分成两个寨子，岂不是一个寨子几十人了？” 几十人的寨子，不是没有。屛石寨建立之初，还只有几个人呢。可那时候，他们的地盘就只限于洛碧山。 现在，他们的地盘占了半个怀东县。几十个人，根本就守不住。 而且，要是被人攻打的话，就这点人，还不够人家砍的…… “温叔莫要心急，容我慢慢给你们说清楚。”知道他们在担心着什么，陈永仁也没有急着做出解释。 反而是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点来，再缓缓地把自己的计划悉数道出。 这泰湖寨，乃怀东县内最大的寨子。不仅是地盘最广，人数最多，装备最好，就是这大本营，也比寻常的寨更为结实。 要不是那孙英符愚蠢到把人带到外面去应战，陈永仁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有这么好资源，要是就这么丢了，也太可惜了。所以，陈永仁才打算全盘接管这泰湖寨。 在他的计划中，钱财等物，存于屛石寨中。洛碧山山势竣高，地形狭窄，屛石寨建址易守难攻。 即便是把值钱的东西都存在屛石寨，只要抽出二三十人，便能守住。 就算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去进攻屛石寨大本营。只要能拖住一个时辰，让鸿门山这边的人赶去增援，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而泰湖寨这边，陈永仁则打算将大部分人手都安置在这里。 泰湖寨的位置，处于整块地盘的中心点。将人留在这里，能够及时地赶往各处。 加上，这泰湖寨坚壁稳固，只要不是被人大规模地进攻，就断然不会被人轻易攻陷。 而且，寨里还存有三门火炮，这也是陈永仁最大的依仗了。 至于人手的问题，还有泰湖寨的战俘。如果能把他们尽数招到门下，那是最好。就算有些人仍不服气，不愿听从管理。 陈永仁也有的是办法去处理。 目前他所要做的，就是想那些刺头全给挑出来。反正孙英符都死了，只要没人带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融入屛石寨中。 乱世当中，他们也不过是求存罢了。只要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待遇，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跟自己的小命作对…… 若能有他们的加入，再加上屛石寨原有的人数，全盘接泰湖寨的地盘，也不无可能…… 陈永仁将自己的计划悉数道出，可场上几人却仍保持着质疑的态度。 温叔眉头紧皱着，进言道：“姑爷，这问题我也在考虑。可泰湖寨这些人，不好说服啊……” 关于这一点，陈永仁也没有否认，点头肯定了他的意见。 这泰湖寨至今存有三百多名战俘，之前能让他们归降。那是因为陈永仁打了个闪电战，将他们的寨主击杀了，趁着他们军心大乱之际，才让他们缴械投降。 到这回，应该也已经回过神来了。一旦放出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反咬。而这，也正是陈永仁所担心的。 念及此处，陈永仁也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转而询问道：“温叔，你今天押解物资回去。路上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这个……有……”温叔边回忆着，边说道：“咱们灭了泰湖寨的事，在道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只有这个？还有么？”泰湖寨被灭，这么大件事，消息自然很快就会传开。但陈永仁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还有一件事……”陈永仁一再逼问，温叔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观察着堂中几人的反应，才支支吾吾地道了出来：“就是……听说，姑爷昨晚放走的那母子四人，已经被另一个寨子收留了……” “而且……”这道消息一经道出，场上当即便安静了下来，温叔又继续说道：“那寨子还放话出来，要为孙英符的家眷复仇……据说，他们已经在跟别的寨子交涉，要联合起来围攻……” 温叔的话刚说完，堂中立刻又变得吵闹了起来。不少人都在埋怨着陈永仁的妇人之仁，拍着桌子叫嚷道：“我就说不能放他们走！！” “是啊。”又有一人跟着吆喝道：“这下放走他们，反过来又要打我们了。” “早就该弄死他们，不然哪有这档子事……” 看着大伙纷纷唾骂不已，陈永仁心里暗喜不已。 众人见陈永仁脸上非但没有急意，反而还带着淡定的笑容。温叔愁容满面地叹气道：“姑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陈永仁咧嘴一笑：“我放他们走，就是要这个结果！！” “姑爷，这话怎么说？”陈永仁这反常的态度，让温叔等人都摸不着头脑。 要不是陈永仁再屛石寨待的时间足够长，众人都以为他这是在有意要将屛石寨推上风口浪尖。 “你得好好给我将这事解释清楚了。”听到这是陈永仁有意而为之，柳千曲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警告道：“否则，我让你好看！！” 陈永仁嘿嘿一笑，把自己的最初的计划向众人道明。并且，言明这是为了筛选人员的法子，众人这才无话可说。 陈永仁说得在理，那么多人，总得想过办法去试试他们的真心。而战斗，则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法子之一。 被陈永仁说得哑口无言，众人心中虽有忐忑，却也接受了陈永仁的解释。 得见大家伙都没有什么异议后，陈永仁才又问道：“温叔，那寨子联合了多少个山寨，又有多少人，可曾知晓？” “这方面，还不清楚。”温叔沉吟片刻后，慎重地回应道：“明日，我再让弟兄出去打探打探。” “那就有劳温叔了。”此计得以顺利实行，陈永仁心中大悦。 借着这个机会，再把境内的寨子全部打服，用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能彻底掌控整个怀东县！！ “但是……”陈永仁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斐千叶这时候开口提醒道：“昨晚我想了一下，陈公子有没有考虑到。若是所有寨子皆联合起来，足有上千人。就凭我们，可能敌得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合围 “上千人……”陈永仁合计了一下，仍是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危机感，轻笑道：“即便整个怀东县的所有寨子来攻打，我也保证能守得住。” “陈公子这底气，究竟从何而来？”陈永仁非但没有半点的忧虑，反而还能镇定自若的，斐千叶也好奇了起来。 就算是两个寨子加起来，还有泰湖寨留存下来战俘。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是五百来人，还不足对方半数，这陈永仁怎么就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天机不可泄漏。”陈永仁故作神秘地笑了出来，没有立刻说明自己的想法，只道：“总之，你们就给我放心好了。有我在，出不了大问题。” “也成吧……”既然陈永仁都这么有信心，温叔等人也不好过分猜忌。 陈永仁已经带领他们打赢了两场不可能战胜的大战，也确实有资格做出这样的抉择。 “外寨的人已经在联合了，我们该作何打算？”对于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总是能让人莫名地感到信任。斐千叶也没有再质疑什么，只问着往后的计划。 陈永仁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转头又向温叔询问道：“那批战俘现在如何了？” “都关着呢。”听陈永仁提起这茬，温叔还以为他要处置那些俘虏，又再问道：“姑爷，要料理他们？” “不急，还没到他们出现的时候。”陈永仁吩咐道：“先好吃好喝地优待他们，要有敢带头闹事的，直接处理掉。” “明白了……”温叔都有些搞不明白陈永仁到底想做什么了。抓了那些人，不放也不杀，也没有招纳他们。就这么一直关着，还要浪费人力去看管，更别说浪费的口粮了。 不过，这既然是陈永仁的安排，他也只有无条件地服从。 外事已经商议妥当，紧接着，陈永仁又谈及了两个寨子结盟的事宜。 这打下来的地盘，自然有红巾寨的一份。不过，现在也不是谈论地盘划分的问题。 现今最为紧急的，就是要要商定如何去处理外寨联合进攻。 陈永仁先请斐千叶等人先不要离开，都暂留在泰湖寨中。一方面以免被对方打了措手不及，另一方面，还得让斐千叶教他们去操作那火炮。 关乎到两个寨子的生死存亡，斐千叶自然义不容辞，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见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也多留这些人，让他们都先行下去休息。 这泰湖寨大得很，足够容纳下他们所有人。这些匪徒，本就是粗生粗养的，没有那么矫情，有个铺盖就能睡了。 两名当家的女眷，则留在后堂的房间中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陈永仁起来后，正吃着早饭。二猴子忽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嚷嚷着叫道：“姑爷，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什么事啊？这慌慌张张的。”习惯了二猴子的大呼小叫，陈永仁也忽然没当做回事，悠然自得地喝着粥。 二猴子满脸急色地叫道：“刚从外面回来的弟兄们说，外寨的人，已经联合起来了，正在集结。用不了多久，就会向我们这边过来。” “什么？！”刚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把陈永仁都给呛着了。连连咳了几声，待喘匀了气，才又急声追问道：“几个寨子，多少人？怎么会这么快？！” 陈永仁料到他们必定会有所动作，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行动居然会这么快。 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已经联合好了几个寨子。照这个速度，今天之内，必然会遭受到他们联军的攻击。 “刚听说，有七个寨子联合起来，约莫有七百多人。”说到这里时，二猴子都已经绝望了，叹气道：“咱们该咋办才好啊……” “先别慌……”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会如此迅速，确实大大超出了陈永仁的意料。但在这时，也绝对不能自乱阵脚，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当即吩咐道：“你先去把大小姐她们叫起来，我到寨里去看看。” 情况紧急，二猴子匆忙点了下来头，便火烧火燎地往后堂跑去。 这时候，陈永仁也没有心情吃东西。站起身来，便往外头走去。 刚步出大厅，迎面就见到温叔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姑爷，大事不好了。”刚见到陈永仁，温叔当即便叫了出来。 已经收到消息的陈永仁，知道温叔想说什么，点头便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是外寨联合起来了是吧？” “对，人数还不少。”温叔显然刚从外面跑回来的，到这回还没喘过气来。 “莫要慌张。”陈永仁心里也知道时态紧迫，但也没有表现得像温叔那般的慌乱。定了定神，便吩咐道：“你想让寨里所有能活动的人都集合起来，另外再安排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温叔应声而退，不多时，在得知外寨人正准备联合围攻屛石寨。很快，所有人便开始往空地这边合拢了过来。 就在这时，在听闻了这个消息后。柳千曲与斐千叶也走了出来，柳千曲一见陈永仁，脸色就拉了下来：“你说不怕的，现在人家真打过来了，怎么办？” “来就来，我还真就不怕他们。”陈永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犟着脖子应道。 “我屛石寨半数的人都在这里了，你倒说说，该怎么办才好？！”陈永仁这无赖的模样，倒把柳千曲给惹急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这人怎么还这德行？ 这次，可不是他们去攻打别人。而是被别人联合起来围攻，而且，对方人数还远高出自己一倍多。 “柳寨主先不要急，不如先听听陈公子的看法吧。”不同于柳千曲，这斐千叶倒是对陈永仁信任得很，也没有显得急躁，反而还耐着性子去安慰柳千曲：“既然他能算到这一步，应该已经有办法了。” “还是斐寨主了解我。”陈永仁得意地冲着柳千曲甩了个眼色，却也没有直接说明，吊足了两女的胃口，又道：“不过，得等弟兄们都到齐了，再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名利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给我卖关子！！”不知为何，看着陈永仁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柳千曲心里就来气。 “佛曰，不可说~”陈永仁贱贱一笑，摇头晃脑地故弄玄虚道。 这无赖的模样，把柳千曲气得不行，但就是拿他没办法。 约莫半刻钟后，见所有人已经集结完毕。陈永仁站在高处，轻咳一声，开口叫道：“弟兄们，攻下这泰湖寨，辛苦大家了。” “辛苦啥，早就看丫的不顺眼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看着大伙儿状态还不差，陈永仁略微感到心安。待场面上安静下来后，又道：“本想修整过后论功行赏的，但今个儿听闻外寨那群人不安生，还联合起来想要抢我们到嘴的肥肉……” “哪个不长的呀？”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就炸了开来。议论纷纷着，叫嚣着要教训那些意图攻击屛石寨的人。 这伙人，刚打了个大胜仗，还是打赢了泰湖寨，士气正旺。这回听说又有架打，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这些人不怯战是好事，但也不能做无脑的莽夫。看他们群情汹涌，个个都叫着要请战。 陈永仁连忙摆手，叫停了众人，并且将目前面临的情况悉数告知。 在得知对方这次足有七个寨子联合，还出动了七百多人。这会儿，场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也是，眼下自己这边两个寨子加起来，也不多两百多人，还多人带伤。而对方足有七百人，论个人状态、能力都不弱于己方。 要真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伙儿也不要怕。”知道众人在担心什么，陈永仁再开口安抚道：“纵使他们人数再多，咱也不会怕他一点。而且，我已想好了计策，只要大伙能听我安排就成。” “姑爷，你且说，咱照做。”在陈永仁的带领下，屛石寨的人尝到了几次甜头。现在陈永仁就是让他们往火坑里跳，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寨中弟兄们，可有接触过火炮的？”见众人都信任着自己，陈永仁当下便直接问了出来。 但这话说出去，场上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陈永仁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他们本就是山民，没有接触过那玩意，也实属正常。 见这情况，陈永仁直接就在人群中挑了十几个看上去还算机灵的人。并且将他们安排到斐千叶手下，言明让他们跟着斐千叶去学习如何操作火炮。 这十几个人点头答应下来，便跟着斐千叶离开了。 紧接着，陈永仁又再两个寨子中，各挑出五十余人，让他们到后面的大堂里去领取盔甲。 那批甲胄，可是孙英符留下来的宝贝，陈永仁自然不会浪费。 余下的人，则让他们先行回去准备。过不了多久，对方应该就会赶到山下，陈永仁也没有再耽误。 将这些人交给柳千曲去安排，陈永仁领着二猴子，晃晃悠悠地转到了泰湖寨的地牢中。 这泰湖寨占地极广，就是地牢也比屛石寨的大出一倍。关着这三百多人，还有富余的地方。 陈永仁两人跟看门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了进去。这地牢里暗无天日，空气混浊，陈永仁缓了好长一会，才让眼睛适应过来。 在看守的带领下，陈永仁转了一圈。见这群俘虏虽然精神算不得好，但脸色都不差，没有虐待过他们。 当陈永仁走进地牢时，牢中的俘虏有的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也有的心怀忐忑。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陈永仁身上，猜测着他进来这里的目的。 一路上，陈永仁都不说话，快速地在地牢里扫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王石安！！ 陈永仁对这个人比较在意，要说泰湖寨里让他感到比较有威胁感的话。 就是孙英符，都不及王石安。 “陈公子，此番到来，意欲何为啊？”当陈永仁停在自己牢门前时，王石安已经知道陈永仁是冲着他来的了，率先开口问道。 “这两日，阁下可算安好？”陈永仁有意要招纳他为己用，便放低了姿态，行礼问候道。 “关在这牢里，能算得上好？”王石安冷笑一声，讥语回应道。两人立场不同，现今又为人家的阶下囚，王石安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事出突然，怠慢阁下了。”陈永仁忙致了声歉，又试探性地问道：“可否请阁下出来一谈？” “这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我还能拒绝不成？”王石安又是一声冷笑，没有说再多的话。 被人挟持着，心情不好。陈永仁也是能理解的，没有太过在意他的态度。转头吩咐守卫，将牢门打开，请王石安出来。 陈永仁的态度一直都毕恭毕敬的，王石安也没有发难的借口，只能阴沉着脸，跟着陈永仁出了地牢。 “陈公子，就直接说吧，这次又想打听什么？”走出地牢后，没走几步，王石安便问了出来。 “在下只想问一件事。”既然对方都这么爽快，陈永仁也不藏着掖着了，冲着王石安躬身行礼，问道：“请问阁下，相助孙英符，是为名、为利亦或者为义？” “陈公子，何故如此发问？”本还以为陈永仁叫自己出来，是想要打听泰湖寨的内情。怎知他忽然提这个，把王石安打了个措手不及，疑心一起，反问了过来。 “若为名、为利。孙英符能给到你的，我能十倍给你。”陈永仁微微眯着眼，盯着王石安轻声道：“只要阁下能助我一臂之力。” 在陈永仁看来，王石安之所以相助孙英符。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名，要么就是利。 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为了情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苟在这土匪寨中。 读书人的心气与傲慢，陈永仁可太了解了。就他们这些人，是绝对不屑于跟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匪纠缠在一起。 “陈公子，此言可是当真？”王石安犹豫了下来，又怕这是陈永仁在试探他，便没有直接作出回应。 “断无虚言。”谈及此处，陈永仁的神情也严肃了下来，语气相当地诚恳：“阁下也知道，在下的目标，并不在这土匪寨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客卿 “陈公子志向高远，鄙人记得。”陈永仁肺腑之言，但王石安却仍不为所动，自嘲笑道：“只是，以陈公子之才能，又何必央求我一个败军之师的帮助？” 陈永仁带领的屛石寨，不但人数少且装备粗劣。就算是这样，仍是打败了装备精良，更拥有火炮的泰湖寨。 就这等能人，根本就没有必要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一个败军帮忙。 王石安心思缜密，嗅出了其中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前日一战，罪不在阁下。”陈永仁摇头道：“那也是在下先用计引开了一部分人，再加上孙英符刚愎自用，轻敌所致的后果。” “话虽是这么说，然鄙人作为寨中军师，却错误地估判形势，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啊。”谈起两日前的一战，王石安仍感到懊悔。 “先生莫要自责。”陈永仁轻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 “用不着安慰我。”王石安自嘲苦笑道：“倒是我，也实在是小瞧陈公子了。没想到，你还真有这个胆子，敢主动进攻泰湖寨，是我准备不足……” “阁下谬赞了。”陈永仁虚心求教道：“在下也是侥幸赢了而已，还有许多事情需得向阁下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陈公子，真诚心请我？”陈永仁再三请求，要是再拒绝的话，也不太合乎礼数。只是，不久前两边人还喊打喊杀的，这会又要反过来帮他，这叫王石安心中有些忐忑。 “觉无半点虚情假意。”陈永仁正了正脸色，行拜大礼，又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阁下愿助在下，保证待遇比以前还好。如若不肯，阁下也可自行离开，觉无一人阻拦。” 王石安微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永仁。这年轻人，虽是儒生出身，但其气度、眼界、手段，都让人刮目相看。与那孙英符，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若能全力辅佐他，兴许还真能成就一番霸业…… 如此念罢，王石安会以一礼，态度谦和了下来，应道：“承蒙陈公子不嫌弃，再三相邀。若再拒绝，便是不适抬举了。只是……不知陈永仁想以何位待我？” “阁下之前乃泰湖寨军师，若忽而许以高位，怕寨中弟兄不服……”陈永仁顿了顿，又道：“不如，先拜阁下为客卿……如何？” “客卿？”王石安怔了怔神，旋即才哈哈大笑道：“好，鄙人便入陈公子之门，当一回客卿。” “多谢先生相助。”得到王石安这句话，陈永仁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客卿之位，属于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简单来讲，就是邀其上门为客，再请他出谋划策的。 客卿本无实权，就是个参谋。所以，在这空档上，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有意见。 当下，陈永仁便再前头引路，带王石安前去面见众人，顺便言明此事。 一路无话，倒是王石安看着泰湖寨的内景，感触颇深。他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算短，辛苦经营十余年，不过两日内，便已易主，怎叫他不心生感慨。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大堂中。陈永仁再次召集了一众长老，把柳千曲她们也叫了回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拜王石安为座上卿。 果真不出陈永仁所料，这道消息一经道出，这些人虽颇有微词，但也没有哗然生变。 他们所担心的，陈永仁也一清二楚。毕竟，两天前还是王石安带领着人打他们，这回又变成了自己这边的客卿，仍谁都不会信任。 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再三为王石安辨明。 在陈永仁的竭力解释下，众人这才勉强接受了王石安的安排。 客卿这职位，本就可大可小，又无实际权力。是以，比较容易接受。 陈永仁这也是为了长远之计着想。令其暂为客卿，待观察一段时间了，证实确无异心，又能得到众人信任的话，再予以高职不迟。 见此事已经商定，陈永仁也没有耽搁。王石安刚一落座，陈永仁便抱拳问道：“敢问先生，当下七寨联合七百余众，准备来攻打我们，应该如何应付？” “七百……”王石安闻言一怔，幸亏坐下才听到这消息。要不然，非得载一个跟头不可。 那陈永仁率两三百人，就把泰湖寨给攻打下来了，这回来了七百人，怕不是要把泰湖寨踏平不可。 “先生？”王石安怔怔出神，陈永仁轻声叫醒道：“先生有何良策没有？” “陈公子，可真会为难人啊……”王石安又是强笑着，连连摇头道：“七百人……我们这边不过百来人而已……” “是啊……”陈永仁长叹道：“不然，也不会求助于先生了。” 说着话，陈永仁的小眼神一直晃悠悠地瞄着王石安，看他有无异常。 但见王石安愁眉不展地低头凝思着，从举止上来看，并未发现二心。 沉默半响后，王石安啜着牙花子道：“鄙人之长处，非领兵打仗，乃外交议谈、设策划谋……若能给些时日，王某定能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退兵……” “只是……”王石安沉吟道：“现今他们已经要攻打上来了，这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想出良策啊……” 确实，王石安说的没错。他本为纵横学派之人，兵事一说，虽与之有些相连，却也不是他所擅长的。 这会要他来出主意，确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陈永仁也不想在人家刚答应做客卿的时候就逼迫他出谋划策，沉思了一会后，陈永仁才说道：“如今，在下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说服泰湖寨的旧党，让他们加入我们屛石寨。三寨合力，再加上火炮助阵的话，要击退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公子当真有意招纳泰湖寨的旧部？”王石安有些诧异的看着陈永仁，这泰湖寨虽然已经垮了。但现存的人数，还是大大超出屛石寨。 若他们有意造反的话，就屛石寨这点人，可镇压不住啊…… “我相信，以先生的才学，定能为在下说服那些旧党。”陈永仁忽而站起，郑重地朝王石安行礼说道。 “蒙陈公子高看。”劝说以前的手下拜入敌人门下，这确实让王石安感到有些难为情。但陈永仁一直以礼相待，当下又火烧眉毛，若这点事都办不成，岂不是让人看笑话。想到这里，王石安也站了起来，回礼道:“王某定当竭尽全力，降服众人。” “好！！”得到这句话，陈永仁心中大悦，当即下令道：“二猴子，去把人都放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降 二猴子领命而退，半刻钟后，又走了回来：“姑爷，都集结完毕了。” “好。”陈永仁大手一挥，领着堂内众人，往外头走去。 刚走出，便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正聚集在堂外的空地上。三百多名战俘，聚集在一起，各个都垂头丧气的。 而在他们的外围，一圈武装起来的屛石寨众人，正警惕着盯着他们，以防有人闹事。 不过，看他们的现在的状态，应该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陈永仁率二女及王石安走上高台，面向众人，陈永仁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诸位，今天将你们带来这里，别无他意。” 当陈永仁说话时，下方的俘虏见到王石安与陈永仁站在一起，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议论着。 “军师，你这墙头草，还真会见风使舵啊。”哄乱中，人群里忽然一道声音，揶揄着王石安。 作为当事人，王石安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不久前，他还是泰湖寨的军师，现在泰湖寨刚被打败，他就入了陈永仁的阵营，难免会有人讥讽。 不过，王石安脸色虽难堪，却也没有吭声。 众人见王石安没有说话，还以为他心虚了。再齐齐将目光放倒陈永仁身上，叫嚷着：“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们？”面对着这些俘虏，陈永仁心境异常的平和，轻笑着反问道：“我与你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为何要取你们性命？”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人群中，一人高声道。 陈永仁扭头望去，这批战俘中，就属那人跳得最厉害。刚才也是他开口讥讽王石安的……陈永仁双目微微眯起，暗暗记下了这个刺头。 “诸位加入泰湖寨，无非就是为了有条活路。”待众人叫够了，陈永仁这才回应道：“我屛石寨，也是为了有活路，才与泰湖寨结仇。” “只不过，这都是我们与孙英符之间的恩怨。你们，也不过是听命于人而已。”场面上陷入了沉默，陈永仁又继续说道：“既然孙英符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必要对你们动手。” “你的意思，是想放我们走？”听着陈永仁的话语，场中人又有一个提声问道。 “不……”这一次，陈永仁很是直接地否定道：“我是请你们加入我们屛石寨。我能保证，只要你们能加入，且没有二心的话，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这时候，王石安也站了出来，抱拳道：“各位，陈公子乃仁义之人，与孙英符不同，不愿兴着无妄之兵。若各位能信得过王某，请加入屛石寨。” 王石安本是泰湖寨的军师，地位仅次于孙英符。在堂中，也颇有威望。他说的这番话，立刻就让战俘们动摇了起来。 但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军师，你到底吃了人家多少好处，还给人家说话？” “就是，咱孙寨主才死了没两天，你就帮着仇人说话了？！”有人挑刺，自然就有人跟着附和。 听着这些昔日部下的嘲讽，王石安的脸变得跟猪肝似的难看。饶他口才再如何出众，在加入陈永仁阵营时，就已经落人口实，这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见这气氛不对，陈永仁适时出面替王石安解围，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也是看到了跟着孙英符难有出头之日，这才相助与我。” “我相信，诸位也不是蠢人。”陈永仁继续道：“孙英符已死，你们也没有了追随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加入我们屛石寨，去干一番大事业。” “话说得好听……”陈永仁话音刚落，那刺头又阴阳怪气地叫嚣道：“说到底，还不是想我们替你卖命？！” 陈永仁眼神幽幽的望过去。这些人，本来都已经被他说动了，但偏偏就是这根搅屎棍，一直从中捣乱。 思量中，陈永仁甚至都有了弄死他的心思。不过，不能在这时候动手…… 一念罢，陈永仁脸上仍保持着儒和的笑容，尽敛眼神中的阴狠，淡然笑道：“此言差矣。你们，不是在为我卖命，也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在卖命。” 陈永仁顿了顿，才又铿锵有力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只为自己活着，只为自己战斗！！” “我屛石寨的弟兄如此，你们亦可如此！！”短短的两三句话，如同炸弹在人群中炸响了一般，场上雅雀无声。陈永仁进而再补充道：“孙英符只是把你们当做是他的手下，是他的一枚棋子。但屛石寨，从没有有过这种制度。” 静……死一般的寂静。 当陈永仁将话说完后，空地上的所有人，皆沉默了下来。战俘们无一不在回想着过往，回想着被孙英符支配的过去。 再看到边上屛石寨众人，个个都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他们的自信，他们的底气。都是来源于面前这个男人，能在这种人的领导下，又怎能叫人不心生向往。 沉寂了好长一会，终于，战俘群中，一人高举着拳头，高声呐喊道：“愿为陈公子披荆斩棘！！” “愿为陈永仁披荆斩棘！！”紧接着，又有一人跟着吆喝了起来。 很快，众人齐齐高声叫着，喊声震耳欲聋，浪声滔天。 民心所向，大部分人都愿意追随陈永仁。那一小撮人，自然也没有兴风作浪，煽动舆论的机会。 所有人一同高喝着，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叫了起来，顺着大流，加入了陈永仁的麾下。 只是，他们虽混在人堆人。但陈永仁从高望远，将他们一个不落地全看在眼里。 所有都异心，意图煽动他人反抗的刺头，都记在了脑海里。 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陈永仁再做出了相应的安排后，便吩咐温叔去照看好这群俘虏。 在人群开始退散时，陈永仁将二猴子唤到了身边，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二猴子闻言，狡黠地笑了出来，望着人群中的几个人，拍着胸膛保证道：“姑爷放心，这事，准给你办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迎敌 二猴子退下后，陈永仁再吩咐两女，让其各自从本寨中挑选出五十名能干的弟兄。 让他们到大堂里去，换上坚实的铠甲。这批铠甲，是陈永仁从泰湖寨里缴获而来，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待所有人正装完毕，陈永仁在将他们召集过来。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陈永仁高声叫道：“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现今有七个寨子联合起来，准备攻打我们。” “姑爷，说那么多做什么，咱干他就是了。”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这么吆喝了一声，众人纷纷跟着叫嚷了起来。 看他们士气正旺，陈永仁颇感欣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进而再道：“不管你们是老伙计，还是新加入的。我相信你们，都会竭尽全力保卫我们的地盘。记住，这次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战斗，是为了你们自己！！” “吾等永随姑爷、大小姐！！”屛石寨的匪众们，多受陈永仁的恩泽。得他一句话，齐齐高声呐喊着。 带动着屛石寨的所有人，一同高呼着口号。 陈永仁很是满意现在的效果，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才做出相应的安排：“打是肯定要打，但也不能瞎打。” 顿了顿后，陈永仁才继续将自己的计划道出：“这次，对方有七百多人，远高于我们的人数。所以，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当下，所有人都很识趣地闭上了嘴，聆听着陈永仁的安排。 待诸事安排妥当，再吩咐温叔，让其带领各部人马，先到预定的位置集结。 不多时，泰湖寨内再次躁动了起来，各人都忙着赶到自己的位置。 陈永仁等人也在边上时刻关注着有无纰漏，王石安一直随在陈永仁的后方，不禁感慨道：“没想到陈永仁对行兵布阵还有如此见识，王某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啊。” 看着王石安发自内心的感叹，要放在平时，陈永仁定然要大肆吹嘘一番。 可这回，柳千曲这小妞也跟在自己后头，也不敢出什么风头了，以免再引起她的怀疑，心虚的讪笑道：“先生过奖了，在下也只是照虎画猫而已。” “陈公子能有这份胸襟与胆识，何愁大事不成。”陈永仁虽是后生，但许多想法都大大出乎了王石安的见解，他的计策，自己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先生莫要捧杀在下了。”看边上的柳千曲眼神有些不对劲，陈永仁心里没由来地打了个突。 柳千曲这小妞本来就怀疑他的身份，之前还是敷衍了过去。也亏得柳千曲本就不识什么计策。这下要是被王石安说穿，那他在柳千曲那也说不过去了，连忙扯开话题，问道：“依你看，我这战术是否可行？” “兵者，诡也。”王石安分析道：“陈公子每每以奇兵出奇制胜，这次应该也会得到不错的效果。” “那七寨联军，虽人数众多，但也只是乌合之众。”王石安继续往下说道：“若陈公子之计策可顺利进行的话，区区七百人，还不是对手。” “承先生夸奖了。”陈永仁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毕竟人数的差距在那摆着。 而且，自己这批人里面，还有一群不安分的。要是他们从中作梗的话，结果还真不好说。 就看二猴子那家伙够不够机灵了…… 正琢磨着，又见温叔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抱拳道：“姑爷，刚得到消息，七寨联军，已经行道山脚了。再过一刻钟，就能打上来。” “好，所有人出寨迎敌！！”终于是来了，陈永仁不再迟疑，大手一挥，一声令下，所有人整然有序地出了寨门。 所有人都按照陈永仁预先的战术，在自己的位置等候着。 陈永仁站在高处，审视了一番。寨门不远处，三百多人严阵以待。在他们的后方，架设着三门火炮，十几名火炮手也是准备就绪。 而在边上的树林中，百余命身着甲胄的精兵在埋伏。树上还有梁天、梁成两兄弟带领的好手作伏击。 看着众人各就各位，陈永仁也放下心来。提起武器，正要加入抗敌的队伍中。 临行前，不经意地看见了二猴子的身影。 只见二猴子正混在人堆里，手里提着把匕首，小眼睛没有关注着下方的动静，而是在人群中打量。 看来，这厮也已经准备好了…… 陈永仁冷笑一声，眼中不带任何感情。 既然你们想祸害我，那我就趁着你这把火还没烧起来，就掐了这火苗！！ 一念罢。陈永仁便穿过了队伍，直接走在最前头，等候着敌匪的靠近。 没等多久，便已听到从山下传来的人声。透过树影，已经能看到不少人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 不过盏茶的功夫，敌匪的先头部队便相继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敌方虽然人多势众，但也不敢贸然进攻。在见到陈永仁领着人正等着他们，相隔二十余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一边观察着陈永仁这边的人数，一边等候着后方众人的聚拢。 陈永仁知道他们的打算，但也没有主动出击。眼神幽幽地望着扫视着山下越聚越多的敌匪，心中暗暗估算着，当真有七百多人…… 待敌匪部队差不多集结完毕，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样子，他就是这支联军的领导人了。 看他的样子，估计已过半百，头发都是花白的，胡须拉渣地，举手投足，无一不在证实着他的土匪身份。 “你们就是占了泰湖寨的人？谁是管事的？出来！！”那土匪头子一走出来，见陈永仁这边人数不多，底气更足了，不可一世地叫嚷着。 “在下便是。”陈永仁往前走了一步，躬身行礼道：“诸位远道而来，究竟想做什么？” “哼，想做什么？还要说？”土匪头子看陈永仁细皮嫩肉的，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见所有人都听着他的指挥，当下也确认了下来，叫嚣道：“我跟那孙寨主尚有过几分交情，你居然敢杀了他，那就用你命来偿！！” “张大福，你少他娘的在这里放屁。”陈永仁还没回话，倒是后面的温叔有些受不了了，指名道姓地叫骂道：“道上规矩，谁打下来，就是谁的。要报仇，你让孙英符活过来再说。” “孙寨主是死了，但他儿子没死。”张大福冷笑一声：“今个儿，我就替他儿子来夺回山寨，识相的就乖乖撤出这里。” 第一百二十章 对赌 “少他娘的在这里给我放屁。”听着张大福一本正经地提着无理要求，温叔当即就怒了，恶狠狠地骂道：“老子看你是脑子放在家里，忘记带过来了。” “脑子放在家里也无所谓。”张大福一副吃定了的样子，作泼皮无赖状道：“只要把人带够就行了。”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强抢了！！”温叔鄙夷地吐了口唾沫：“只怪当初咱老当家太心软，当时就该把你寨子烧了。不然，哪有那么多屁事。” 温叔提起往事，想起之前攻打屛石寨不成，反被对方攻到了自己寨里。记起这段不光彩的往事，张大福恼羞成怒地放着狠话：“一码归一码，今儿就他娘的问你走不走？！” 说话间，张大福锵的一声，将大刀抽出。温叔也不甘示弱，拎着长刀与其对持着。 双方剑拔弩张的模样，再有个什么动静，恐怕会立刻动起手来。 这时候，陈永仁走了出来，像是完全没把张大福及后方的七百多人放在眼里一般，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位，就是七寨联军的领头人了，是吧？” “就是老子，怎么？”张大福已经被温叔气得恼火，对着陈永仁也没有好脸色。 “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那孙英符报仇？”面对他的怒喝，陈永仁也没有后退半步，仍保持着先前的笑容，莞尔道：“真是为了孙英符的后人报仇？！” “正是。”说起这一茬，张大福像是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哼道：“他们孤儿寡母的上来求助，我与孙寨主又有交情，帮他又如何？” “哦？！”陈永仁拖着长长的尾音，戏谑般的笑道：“当真不是为了抢夺泰湖寨的钱财，不是为了瓜分泰湖寨的地盘？！” 张大福本来就是想来占领泰湖寨地盘的，所谓的为人报仇，只是他的一个说辞罢了。 如今，这遮羞布被陈永仁直接揭了下来。还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张大福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结巴道：“那……那是自然。不过，人家已经答应我们了，只要能帮他夺回泰湖寨，会割地酬谢，哼！！” 话刚说话，张大福抹着头上的冷汗。还好自己够聪明，一句话都给带过去了。要是真顺着他的话去说，就算是泰湖寨抢回来，也没自己的好处…… 识破了陈永仁的算计，张大福心中正得意着。 但陈永仁也未有显出半点的急色，轻笑一声，又继续问道：“既然已经无法和解了，那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张大福心中警惕了起来。屛石寨这姑爷，他也曾有所耳闻，听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屛石寨两次大获全胜，全是他在筹划。要是不小心点，一不留神就会掉进他挖好的坑里。 “就赌这一战！！”这一次，陈永仁像是毫无心机地，直接就说出了这次对赌的内容：“若我们败了，全员退出鸿门山，且不会对各寨进行报复。” 张大福愣了愣神，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好事。他也正担心着，要是把屛石寨打跑了，日后他们报复起来，自己也不会好受。 不过，既然对方能做出这样的条件，也肯定不会让自己轻松……一念罢，点头问道：“如果我们输了呢？” “如果你们输了……”陈永仁双目微微眯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大福，缓缓说道：“就离开这里，不得侵犯红巾寨与屛石寨的地盘。且，每月向我们两个寨子进贡！！” “哈哈，好大的口气！！”料想的果然没错，这筹码当真不小。张大福哈哈大笑起来：“狮子开大口，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胜算。” “你管我有没有胜算。”陈永仁沉着脸，冷笑着逼问道：“我就问你，敢不敢和我对赌？！” 得见陈永仁这底气十足的模样，张大福心里也犯嘀咕。照理说，要是没有稳赢的把握，不可能主动提出这种赌约来。 可看着场面上，对方又确实只有三百多人。而且，还个个带着上。从状态上来讲，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正犹豫间，身后一人凑到了张大福的边上，小声提醒道：“大哥，我看他诈，还是别答应他好了……” 不答应？！张大福狐疑地回看一眼身后的小弟。他倒是想不答应，可在人数绝对碾压的情况下，要是连这种赌约都不敢答应。 那岂不是认定了自己赢不了对方的三百多人？不说别的，光是气势上，就输了几分。而且，要是被传出去，还得被人笑话。 想到这里，张大福一拍大腿，果断地答应了下来：“好，就跟你赌一把！！” “张寨主够爽快！！”见大鱼上钩，陈永仁嬉笑着，又行了一礼。往后退了两步，再道：“准备好了，就开始吧。要是能有一人突破我的防线，进到寨子里，就算我输！！” “呸，黄毛小子，也太看不起人了。”这张大福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但谁也受不了陈永仁现在这态度。 不得不说，陈永仁自己都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又多么的欠扁。不过，这也是他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让张大福上钩。 这被人打，也不能光挨打……不讨点东西，怎么划算。 “张寨主，莫要手下留情才好哦……”见对方已经动怒，陈永仁再狠狠地添了一把火。 “弟兄们，给我冲！！”张大福本就是脾气暴躁的主，再看陈永仁这轻佻的眼神，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大刀一挥，怒吼一声，率先就冲了上来。 其身后的匪众们，见张大福已经冲上来了，呐喊着也持着武器，朝陈永仁这边奔袭了上去。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正想着自己这边发起了冲锋，陈永仁大笑一身，高声喝道：“所有人，卧倒！！” 一声令下，其身后所有人齐齐趴到在了地上。跑到一半的敌匪们被他们这动作闹得有些不明就里，片刻的犹豫，让他们放慢了脚步。 陈永仁等人趴在地上后，与人群后方露出了三门黑洞洞的火炮，数名火炮手已经将炮弹上膛，就等陈永仁的命令了。 “不好，快跑！！”敌匪中，有人认出隐藏在人群后面的火炮，惊慌失措地提醒着身边人。说着话，已经扭头往后面跑去了。 “想跑？！”陈永仁趴在地上，冷笑一声，忽而高声爆喝道：“开炮！！”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开战 随着陈永仁的一声爆喝，身后数名火炮手立刻操控着火炮，点火发射。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根黑洞洞的炮管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管口迸发出花火，三枚被点燃的炮弹往敌群中疾射而去。 “轰、轰、轰……”三声炮响，三枚炮弹同时在敌匪群中炸响开来。 强烈的冲击波，炸得泥土飞扬，瞬间就将人群炸散。 原来震天的呐喊，在炮声过后，立刻就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被炮弹直接轰中的几个人，当场丧命。边上的人也被炸断了手脚，正躺在地上痛呼着。 连带的，还有几个人受到冲击波的影响，也倒在了地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其耳鼻处正汩汩而流着。看着样子，想必是伤到了内腑，短时间内是没有战斗力了。 其余一众匪徒，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这忽然炸响的火炮给吓懵了，停下了冲锋，恐惧地看着陈永仁众人，不敢再贸然冲上来。 领头的张大福因为冲在最前头，炮弹又是在中间段炸响的，所以没有波及到他。 纵是没有被炮火所伤，但也被吓得不轻。 这些人，还都是山里的土匪汉子。即便是听说过这等火器的存在，也不曾见识过其威力。这会让他们亲身经历一次，足够将他们震慑住了。 任他们也没想到，陈永仁的手里，居然还藏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 可当张大福回过神来后，立刻又将目光锁定在了陈永仁的身上。 被他摆了一道，这口气要是不出，他张大福的脸还能往哪里搁。 尤其是在见到陈永仁那讨打的笑容后，更是叫张大福的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就火冒三丈了。 一经爬起，立刻就再次叫嚷着：“别被他唬住了，他们就一点人，冲过去全放倒就是了！！” 经由张大福这么一提醒，身后众人也算是缓过神来了。对方虽然有火炮在，但也不过区区三百多人。而且，就这点距离，只要冲过去，展开白刃战，他们就不可能再开炮。 明白到这一点，匪众们很快又重新聚拢了起来，重新向陈永仁等人发起了冲锋。 陈永仁回看一眼，忙再吼道：“开炮！！” 火炮手刚刚装填完炮弹，听到陈永仁的命令。甚至连瞄准都来不及，直接就点火发射了。 只可惜，因为时间匆忙，再加上对方已经有所防范。第二轮炮弹只轰中了边缘的几个人，没有再造成刚才那种大规模的伤害。 得到此时，张大福已经带着人冲到了跟前。陈永仁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举刀下令道：“全体迎敌！！” “杀！！”陈永仁话音未落，身后众人已然纷纷持着武器，冲了上去，迎击敌匪。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演变那成了肉搏战。 陈永仁在敌群中左冲右突，砍翻了两名匪徒。趁着边上没人，忙左右看了一看，观察着战局。 此时，双方的先头部队都已经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后方的人也在拼命地往前赶着。 屛石寨的人虽然骁勇善战，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刚刚砍倒一个，立刻又有一人冲过来，填补刚才的位置。 在绝对的人数压制下，屛石寨依然隐隐落于了下风，大有被对方包围的前兆。 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再用火炮了。并且，在敌匪如此众多的情况下，即便是有梁天、梁成率领的小分队从树上放冷箭，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但感觉屛石寨众人已经有些遭受不住对方的攻势，再砍倒一人后，陈永仁不敢在拖延下去，立刻高声呼道：“甲胄精兵，出击！！” 陈永仁一声令下，早已潜伏在树林中多时的一众伏兵们，扯着嗓子，呐喊着，边从树林中冲出，自侧翼迎击七寨联军。 这屛石寨的人本压得节节败退，本以为已经稳操胜券。张大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自侧方传来的叫声。 众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从树林中冲出一支身着铜盔的队伍。 看他们装备精良，且喊声震天，目标直指己方而来。 这些敌匪，多是来自不起眼的小山寨，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回见到身着盔甲的人，还以为是官兵杀来了，一个个顿时没了战意，立刻就弃了兵刃，往后方跑去，边叫着：“官兵来了！！” 敌匪们本还有些怀疑，但也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嗓子，当即便认定是真的有官兵来了，。 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间，本已经稳居上风的七寨联军，纷纷丢弃了兵器，转身撤离。 张大福认出了那批人并非官兵，但在慌乱的战局中，他能拉住一个人，却也拉不住正支队伍的溃败。 兵和匪，天生就是一个对立面。如今的他们，就像是见到了猫的老鼠一般，疯狂地逃窜着。 这等大好机会，陈永仁岂能白白浪费掉。 见对方败势已成，陈永仁抓住时机，再度下令：“追击！！” 一言罢，带着余下众人，追赶着敌匪。对方已然毫无战意，甚至连反抗都不曾尝试，只玩命地逃跑。 陈永仁率领着众人，追上一个就砍倒一个，以免再被他们反咬一口。 整场战斗，从第一发炮响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一个钟。对方丢下了上百具尸体，还有数不清的伤兵，溃逃而去。 看着七寨联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赶下了鸿门山。温叔喘着粗气，满脸血污地走到陈永仁的跟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姑爷，要不要再追。” “不……”陈永仁停下了脚步，将人都叫了回来：“卖他们一个面子，没必要赶尽杀绝。” “那……留下的这些人怎么办？”既然陈永仁都说不追了，温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目光放回了战场上，剑刃指着地上那些受伤却没死去的敌匪，问着陈永仁要作何处置。 那所谓的七寨联军，不过是见到百来名身着钢甲的人，就吓得四散而逃。能跑的都跑掉了，不能跑的，还留在地上哀嚎着。 陈永仁斜斜瞄了一眼，冷笑道：“让韩元吉统计一下伤亡情况，再将还能喘气的，都带回寨里给他们疗伤。” “姑爷，你这是做什么啊？！”温叔不解地问道。这些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并且，此番不同以往。 以前打败了寨子，陈永仁收留他们，是有意想要收编。可这回不同，他们寨子还在，就算是治好了他们。也不见得会心甘情愿的加入屛石寨，更多的可能是回到原来的寨子。 这不是浪费自家的药材，去救敌人么？！ “明天你就知道的。”陈永仁并未言明，只是耐人寻味的笑了出来：“他们可是我准备的大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洗 “大礼？什么大礼？”每次说起这种事，陈永仁都永远是这种调调。说一半就收一半，就是不跟人说通透了，让人难受。 “明天你就知道了。”陈永仁神神秘秘地笑了声，便没有在与温叔多做交谈，只是吩咐道：“记得叫韩元吉统计好伤亡情况。” 说完话，陈永仁便径直地往回去的路上走去了。 这一战，对方虽然有七百余众，但并没有道生死相斗的地步。大多都是点到为止，而且，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 似乎除了开头被火炮轰死了十几个人，后面倒地的，也只是负伤而已，死亡人数没有太多。所以，陈永仁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正走到半道上，见柳千曲与斐千叶两个女人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陈永仁心中有事，也就没有过去打招呼。双眼不停地在人群中里搜索着，似是在找着什么人。 不多时，正混在人堆里的二猴子也瞧见了陈永仁。满脸得意地笑了出来，一路连跑带跳，凑到了陈永仁的身边，邀功似的叫道：“姑爷、姑爷……” 没等二猴子把话说出来，陈永仁忙抬手打断：“此地人多，换个地方。” 二猴子是个机灵人，知道这种事情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出来。点了下头，便跟着陈永仁离开了人群。 两人走到树林里，见四下无人，陈永仁这才压低了嗓子，悄声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趁着人乱，料理了十来个……”二猴子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懊悔地说道：“要不是结束太快，我能全给弄死了……” 一刻钟不到……还是在乱战之中，居然能弄死十几个人……陈永仁额头冒着冷汗，似是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稍显瘦弱的二猴子。 这他娘的，说的是人话？！ 自己在乱战中，卖命地砍，也不过砍翻四五个人而已…… 陈永仁心里虽然讶异，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仍保持着冷静，沉声问道：“你都看清了没有，可不要认错人了。” “错不了。”二猴子极有自信地甩着鼻子道：“那些人，个个都贼眉鼠眼的。开战了也不往前冲，一个劲地盯着我们的弟兄看，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你能确定就好。”陈永仁对二猴子也极为放心，他是个聪明人，料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但听他说，还有一些没有料理干净，陈永仁凝眉再问道：“你发现的，还有多少人？” “不多，就十来人不对劲。”二猴子思量一下后，如实回答道。 “都记下是什么人没有？”说着话，陈永仁望了眼外头。 现在温叔正带领着人收拾战场，场面上乱哄哄的，人也都走散了。要二猴子忘了是什么人，很难再有机会把那些刺头给挑出来了。 “记下了。”二猴子得意地笑了出来，卖弄道：“咱就这双招子灵光，无论什么人，看一眼就能记住长相。” “那就好……”既然二猴子能记得是什么人，那就好办了，陈永仁也稍稍放下来心来。 “姑爷。”见陈永仁没有再说话，二猴子又凑了过来，小声问道：“那些人，啥时候再打上来？我找个机会，再处理掉他们。” “你以为他们还敢再打？”陈永仁笑了出来，那七寨联军，说白了就是一盘散沙。 一战不成后，回去必然会相互埋怨。他们自己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不可能还会再联手攻击屛石寨。 “啊？那咋办？”二猴子又犯难了，他们要是不敢打了。就屛石寨现在这规模，也断然没人再敢来闹事。要是这样的话，可就没机会再清洗那些怀有二心的人了。 “能咋办。”陈永仁神秘一笑：“没有架打，就不能死人了么，总会发生点意外的。” “能有什么意外？”陈永仁这话，二猴子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干土匪的，要是不出门，不干匪事，不打架，能有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陈永仁说着话，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在二猴子耳边悄声道：“你就不会给他制造点意外么……” 二猴子眼珠子一转，领会到了陈永仁的意思，狡黠的笑了出来。冲着陈永仁竖起了大拇指：“姑爷，我了然了。” “明白了就去办。”陈永仁催促道，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记住，办得漂亮些，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姑爷放心，保证你给你办妥。”二猴子嘿嘿一笑，也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满口答应下来：“保准一个不落。” 说完话，陈永仁便让二猴子离开了。 独自一人从远处看着忙碌着的众人，陈永仁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借此一战，他想要两个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先是灭了那七寨联军的气焰，让所有外寨都不敢再打屛石寨的注意。趁着这个机会，也将刺头都给找出来了。 剩下的，就等着二猴子给他们安排几场意外就成。 屛石寨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定型，陈永仁要考虑的，就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了。 这方面，倒也不太急。陈永仁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回走去。 到这时，战场也差不多收拾干净了。战死的敌匪，就地埋了。还能喘气、没死绝的，就抬回寨中医治。 对于陈永仁的这个决策，虽然旁人看不懂，也颇有微词，但陈永仁也懒得跟他们去解释。 见他们都依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了，陈永仁也不用过分担心。 思忖间，韩元吉迎了上来，向陈永仁汇报着战后的伤亡情况。 这一战，虽然战况相当激烈。但屛石寨这边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只是有几十人受了轻伤，几人重伤而已。 而对方，则死了四十多人，受伤将近百人，正在寨中接受医治。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陈永仁只点了下头，没有发表更多的看法，就让韩元吉自行下去忙了。 韩元吉刚走没多久，斐千叶又走了过来，向陈永仁告辞道：“陈公子，此间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千叶也要返回寨子了。” “斐寨主何故如此匆忙就要走？”听到斐千叶要离开，陈永仁还有些不舍，反而问道。 “千叶在这里逗留也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寨里情况如何。”斐千叶轻笑道：“眼下应该已经没人在敢攻击屛石寨，我也得回去看看了。” “不急。”陈永仁将斐千叶挽留了下来，道：“反正都留了这么多天，不如再等一天，如何？” “莫非……”陈永仁绝对不会无端端地要自己留下，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必然就还有他的打算。斐千叶猜到了陈永仁的心思，却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进而再问道：“陈公子还有什么计划？” “没有什么计划。”陈永仁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就想请各个寨子的当家上来喝杯酒而已，斐千叶可得赏面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归还 “请喝酒？”斐千叶莞尔一笑，她认识的陈永仁可不是那种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既然是他的打算，就必然有着他的目的性，又问道：“陈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想法。”陈永仁故作深沉地笑了出来：“就想问问他们，还敢不敢对我屛石寨动手而已……” “既然陈公子打算广邀众寨相聚，我红巾寨自然要奉陪到底啊。”虽不太明白陈永仁究竟想做什么事，但斐千叶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叫她意外了，之前听说他以少胜多，打赢了西田。还以为是道上夸张的说法。 直到最近这两天，先是以奇谋击垮了实力宏厚的泰湖寨。再合理地利用火炮及有限的装备，击退了七寨的联军。 这两仗，都是典型的以少胜多。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斐千叶都难以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才。 所以，才听到陈永仁打算邀请各寨头目相聚，斐千叶才会起了这么大的好奇心。 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这男人，还会做出什么样的惊天举动来。 “那就请斐寨主先去收拾一下行囊，到屛石寨暂住几日。”知道斐千叶不会拒绝，陈永仁抱拳行礼，提醒道。 “不在这里？”听闻要移居屛石寨，斐千叶还有些疑惑，纳闷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到屛石寨去？” “这儿虽大……”陈永仁望着偌大的泰湖寨内景，不由得深叹道：“但始终不是我们的主场啊。” “那我明白了。”斐千叶理解陈永仁的想法。这泰湖寨虽然已经归属他们了，但时日尚短，也不适宜用来宴客。斐千叶点头道：“那我便先带人过去屛石寨，等候陈公子的归来。” “辛苦斐寨主了。”陈永仁客气了一句，两人便分开了。 看着斐千叶已经回到大堂里去收拾行装，陈永仁心中估摸着，自己也差不多要准备了。 周转中，又找到了柳千曲。 见到她时，她正帮忙着照顾受伤的弟兄。这小妞，虽身为寨主，却没有一点领导人该有的架子，能做到真正的融入群体中。 这也正是陈永仁最欣赏她的地方。 陈永仁走过去时，柳千曲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却也是匆匆瞥了一眼，没有太多的关注，更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虽然在陈永仁的带领下，让屛石寨连续打赢了几场胜仗，也给屛石寨带来了不少利益。 可即便是这样，柳千曲仍是没有正眼看过一下陈永仁。 对此，陈永仁也是抽了抽鼻子，完全拿她没办法。 自打那天晚上偷偷亲了她一下后，这小妞就对自己就一直是冷着脸，这几天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陈永仁心里也纳闷，不就亲一下嘛，哪有这么大的反应…… 柳千曲有意忽略陈永仁的存在，但其他人可不敢。 众人见到陈永仁过来，纷纷打了声招呼。见其是来找柳千曲的，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你来做什么？”但见周围的人都走开了，柳千曲也闲了下来。背着身洗着手上的血污，边冷声问道。 “我来就想跟你说一下……”陈永仁无奈地苦笑一声：“收拾下东西，咱们该回去了。” “回去？回去做什么？”战后的善后工作还没安排好，陈永仁就忽然冒出来说这个，柳千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里又怎么办？” “这里我会安排温叔来看管，你就放心吧。”陈永仁也知道这里不能放弃，催促道：“千叶寨主已经准备动身了，你随她一道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无端端的，回去做什么？”这陈永仁，说个话能把人给急死。讲了半天，也没跟人把话说明白。 陈永仁还得去安排相关的事宜，这会也没时间跟柳千曲详细地解释了，只道：“路上千叶寨主会跟你说的，你回去就好了，这里我会让人看着。” 这匆匆忙忙的，忽然让人赶回屛石寨，柳千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个劲地追问着。陈永仁也无奈了，只得解释道：“你们先回去，我稍后也会赶过去。具体详情，到时候再说。” 知道陈永仁事必有因，柳千曲也没有过分逼问。跟手下人交代一句后，便放下了手头上的活，带着人往大堂中赶去。 柳千曲这边也吩咐好了……陈永仁心中估摸着，转身也离开了这里。转悠了一圈，才找到温叔。 陈永仁三言两语地简要说明了自己的计划，温叔自是没有任何异议。陈永仁便将诸事一一交代下去，让其留在泰湖寨内，看管着这里。 对此，温叔满口答应了下来。不过陈永仁还是不太放心，再三叮嘱，让其谨慎行事，提防着降匪哗变。另外，那些受伤的敌匪们，也要照应好，不能亏待了他们。 温叔虽然不太明白陈永仁这用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有温叔看着这里，陈永仁还是挺放心的。加上还有屛石寨大部分的人在，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见事情已经交代妥当，陈永仁刚想离开去找二猴子。 这时候，恰好见到柳千曲二女正带着十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正往外走。 此情此景，看得陈永仁直汗颜。这女人的战斗力，也真不容小觑。这这里才几天啊，而且前两天才运了一批物资回去。这两女人，又是从哪里整来这么多东西的？ 好奇归好奇，陈永仁这时候也没心思刨根问底。见她们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当即便叫来左右，让人去架好马车，再派十来个信得过的弟兄护送。 目送二女离开后，与送迎的人群中，见到了正想找的人。陈永仁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略显狰狞的笑容：“二猴子，过来！！” 听到叫唤，二猴子忙不迭地赶了过来：“姑爷，啥事？” “到寨里去点五十人，咱们也准备回去。”吩咐下来，陈永仁还怕这小子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特意使了眼色，加重了语气，问道：“你知道要点什么人么？” “呃……明白！！”二猴子怔了怔，旋即便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叫些靠谱点的……” 看来这厮已经明白自己的话了，陈永仁这才放心下来，挥手催促道：“去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 二猴子退下后，陈永仁立马又叫来了梁天、梁成两兄弟，吩咐他们立刻安排快马，去通知怀东县内所有寨子的头目，邀他们明日中午时分，到屛石寨中一聚。 这两兄弟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陈永仁虽没有向他们言明理由，但也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沉默着点了下头，便各自下去做准备了。 不多时，二猴子便领着数十人，牵着马匹，浩浩荡荡地找到了陈永仁：“姑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永仁打量了一眼二猴子带来的人，这其中多是些熟人，但也不乏一些新面孔。 知道他们是新加入屛石寨的，而且因为首次跟随陈永仁出动，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陈永仁轻笑着，让他们不要紧张，只是随他返回屛石寨而已。 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后，陈永仁便跨上了二猴子牵来的马匹，率领众人，往山下进发。 没多久，一队人便到了山脚，直往洛碧山赶去。 一路上，陈永仁也没急着赶路了，反而特意放缓了速度，与二猴子两人远远地吊在队伍的后头。 从这个方向，能够和很清晰地看到众人的举动。 队伍中，寨中的老伙计像是神态显得很是轻松。能回到寨子去看看，他们比谁都要开心，边驾驭着马儿缓步前行，边谈笑打趣着。 而那十几名新人，则表现得有些紧张。时而低声交谈，时而又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二猴子，人全都给我带来了？”远离了人群，陈永仁也不用刻意压低声音了，指着队伍中的新人，便直接问道。 “都带来了。”二猴子得意一笑：“我认出来的，全带出来了。除了他们，还有一些是比较安分的。” 如果只把那些企图闹事的人带来，担心会被他们看出端倪来。所以，二猴子才要在他们之中，安插一些安生点的人，这样才会让他们心安。 二猴子的想法，陈永仁也能猜得到。只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二猴子这家伙，居然还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知道让他们放心，不敢明目张胆地闹事。 要不然，带他们到外面来，又都有马匹。很容易就让他们逃走，这样的话，还能留住他们…… “干得不错。”陈永仁是个不吝赞扬的人，二猴子这做法，让陈永仁大为赞赏。 “嘿嘿，好看的还在后头呢……”二猴子奸笑着，忽而从怀里摸出一柄巴掌大的弹弓。 陈永仁还没闹明白他想做什么，却见二猴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小石子来，熟络地夹了上去，拉开弹弓，对准了其中一人。 正要反问，二猴子忽然松手。那石子如同子弹出膛一般，咻的一声，直接向人群中袭去。 下一刻，本来安静的队伍，其中一匹马儿被石子击中。吃痛之下，长长地嘶鸣一声，前蹄高跃着。 其座上的骑手还没反应过来，那马儿已经撒开脚丫子，冲出了队伍。 虽然上面的骑手不停地拉扯着缰绳，吆喝着。但这马儿受惊，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安抚的。 失控的马匹，撞开人群，往外头奔去。上面的骑手一时间没能做出调整，没颠簸几下，就给摔下马来。 从一米多高的马背摔下，把那人都给摔懵了。落到地上，没给他做出反应的时间。下一秒，马腿一瞪，马蹄就直接踹中了他的胸膛。 那马儿受到惊吓，嘶鸣着就往远处跑开了。 地上那人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见到有人堕马，当即便听到了一声吆喝。 队伍立刻就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马，围了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陈永仁也赶了过去，挤开人群，凑了过去。 当陈永仁走近时，那人已经翻起了白眼，口中吐着血沫，已经是有气出，没气进了。 最叫人触目惊心的是，其胸膛上，有着一个明显的凹陷。 这模样，多半是被踹断了肋骨，骨头刺进肺腑里。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果然，那人在地上抽搐两下后，双腿一伸，就没动静了。 “带回去，好生安葬了吧。”陈永仁很是‘痛惜’地长叹了一声。 好端端的马儿，为什么会忽然发疯？众人虽然不解，但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来。 催促了一声后，队伍带上那倒霉蛋，又重新出发。 有了这个小插曲，队伍安静了不少。陈永仁仍旧是吊在队伍的后头，二猴子凑了过来，贱兮兮地说道：“姑爷，你要的意外，嘿嘿。” 知道这是二猴子搞的鬼，其目的也是为了清除掉不安分的人，可这样代价也太高了吧…… 陈永仁嘬着牙花子，看着马匹逃窜掉的方向。这处理一个人，要跑掉一匹马，让陈永仁感到肉疼。 整个寨子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匹马，要让二猴子这么折腾下去，用不了多久，寨里就没有马可以用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先是夸了几句，再让其注意手段，万万不能再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二猴子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了，笑着答应了下来。 经过这次的小风波后，队伍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半路上，陈永仁还在不停地思考着。 他这趟回去，趁着邀请众寨相聚的机会，也刚好能将这些害群之马给剔除出来。 只有让他们落单，远离大部队，这样才不会给他们有煽动其他人的机会。 要不然，陈永仁也不敢这么放心地把泰湖寨全权交给温叔来打理。 正思索间，二猴子忽然叫了一声：“姑爷，咱要到了。” 回过神来，顺着二猴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就是他们熟悉的洛碧山了。 相隔多日，再次回到这里，陈永仁感到无比的亲切。 当下也不再去想再多的事情，吆喝着快马加鞭，急速往洛碧山奔袭而去。 多日不回，其他人也是归家心切。见陈永仁已经赶在了前头，也不甘于落后，纷纷驱马快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洛碧山赶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合盟 一路飞驰，赶到了洛碧山的山脚。在路口处值守的弟兄见是陈永仁回来了，远远地就让开了路。众人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哨岗，直接往山上进发。 临近屛石寨大门，还没走进去，二猴子就忘情地欢呼了起来：“大小姐、弟兄们，咱回来啦！！” 二猴子这聒噪的叫声，很快就惊动了寨内的人。哨岗上方的人看到是陈永仁他们回来了，立马就吆喝着下方的人，让其赶快打开寨门，迎接陈永仁的归来。 及近寨门，陈永仁门口处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翘首等候着。 待陈永仁回来后，更是兴高采烈地喝彩着，呼喊着。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在为自己而欢呼着，陈永仁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来屛石寨的时间不算长，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屛石寨有实际性的收益。 先是剿灭了心腹大患西田寨，手刃了仇人，给老当家报仇。又带人攻占了最大的泰湖寨，让屛石寨成为怀东县内最大的寨子。 每做一件事，都让屛石寨的实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作为最直接的受益人，能在他的带领下，走向繁盛，又怎能吝啬那一声呐喊。 微笑着回应热情的人群，陈永仁跃下马来，走进了寨子。 原本拥挤的人潮，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来，恭迎陈永仁的回归。 在道路的尽头，柳千曲、斐千叶两名女子正等着他。 “陈公子还颇得人心的嘛。”三人并肩而行着，远离了人群中，斐千叶抿嘴轻笑着，戏谑道。 “斐寨主就莫要打趣我了。”陈永仁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险些都没反应过来。 三人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这时候人群已经散开。斐千叶看周围没有外人，才又重新问道：“那么……我们已经回到屛石寨了，陈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再说这个之前，我先问斐寨主一个问题。”陈永仁若有所思地问道：“若怀东县诸寨联盟，斐寨主可愿尊我屛石寨为盟主？” “联盟？！”斐千叶忽而站停了脚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永仁。 她知道陈永仁是个心怀大志的人，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急。 刚刚才打下泰湖寨，又击退了七寨联军。这才一天不到，又要商谈联盟之事，这怕不是太过于仓促了吧？ 如今屛石寨根基维稳，若贸然要与诸寨合纵，其中的隐患，不可谓不小…… 这计划是在是太大胆了，饶是对陈永仁的信心再大，斐千叶也不敢贸然答应。 这事，若办得好了。那屛石寨在怀东县内，便能称雄。若是他寨不服，定然会加以反对，更甚者会再次组成联军攻击屛石寨。 到时候，搞不好连红巾寨都要受到牵连。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考虑到自己寨子的安全，斐千叶没敢立刻做出回应。而是先将自己的顾虑都道了出来，问陈永仁是否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陈永仁也并未给出正面的回答，只神秘地笑了出来：“其他的事情，斐寨主用不着考虑。我只想知道，若是如此，红巾寨是否还愿意与我屛石寨结盟，尊为盟主？！” 陈永仁这番话说出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质问更为贴切一些。 但即便是这样，斐千叶也还真拿他没办法。以他对陈永仁的了解，既然他起了这个念头，更与自己说出来，就必然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念及此处，斐千叶无奈地笑了出来：“有泰湖寨与那七寨联军的例子在，红巾寨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斐寨主不要这么说嘛。”陈永仁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眨巴着眼，忍着笑意，故作委屈地说道：“这么说得，好像我屛石寨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陈永仁这样，着实叫斐千叶有些哭笑不得了。 诸寨合纵，可不是儿戏。况且，屛石寨还要尊自己为盟主，若是处理不好，惹得众寨反感，甚至会遭受到他们的一致讨伐。 这陈永仁怎么就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见斐千叶面露担忧，陈永仁也不好过分打趣，慰藉道:“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斐寨主大可不必担心。我有信心，能让他们服服帖帖地尊我屛石寨为盟主。” “陈公子还有什么锦囊妙计不成？”对陈永仁，斐千叶从未产生过怀疑。但这次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谈成的。 这是商议合纵联盟一事，而且，能混到山寨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粗人，没有几个会讲道理。他们只服一种人……能击败他们的人。 陈永仁只是打败了七寨联军，还有超过半数的寨子都没有参与到那场讨伐战中，不太可能会服气。 再者说，那七寨被屛石寨打了个惨。这里头也必然积攒着怨气，刚打了人，又要人家尊他为主……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可看陈永仁胸有成足的模样，想必也是早就想好了计策。 但陈永仁却未有直接与斐千叶言明，只是神秘兮兮地笑了出来：“天机不可泄露。斐寨主就先回去歇息，明日看戏便可。” “那我就静候陈公子表演了。”既然陈永仁都这么有信心，斐千叶也只好选择暂且相信他。 客套了了两句后，便让两女先行回去休息。陈永仁转头又找到了二猴子，特意叮嘱道：“你把那些人的住处都安排一下，别让他们有机会碰到寨里其他人。” “我知道，姑爷放心吧。”二猴子拍着胸脯，邀功似的回到：“都妥当了，让他们住一块，不让他们靠近女人和小孩嘛。” “真有你的。”这小子还会举一反三，二猴子这货，还真越来越让人省心了。 “这也是姑爷教得好。”末了，二猴子还不忘狠狠地拍着陈永仁的马匹。 作为当事人的陈某人极为受用，大大咧咧地便承了下来。旋即，又皱眉问道：“梁天、梁成他们两兄弟回来没有？”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逃跑 “哪有这么快。”二猴子估摸着时间，道：“应该还在路上呢。” 想来也是，他们的任务是到各寨去通知他们，几乎是要跑遍整个怀东县的，应该到傍晚才能回来。 对此，陈永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交代一声：“他们要是回来，让他们第一时间过来见我。” “得嘞。”二猴子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见已经没有什么事要他做的了，陈永仁便让其先去安排那批人的住宿问题，自己则回到了议事堂中。 离开数日，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内中的陈设虽然简单，却叫陈永仁心中感到无比的亲切，似是回到了家中一般。 环视一圈，见堂中空无一人，也不知道那两女跑哪里去了。 陈永仁也纳闷，这女人之间的情谊，来得也真是快。相识还没几天呢，就热乎地叫起了姐姐妹妹来。 但能见到她们搞好关系，陈永仁也颇感欣慰。暂且还没有她们的事，索性也不去管了。 走到寨里去，叫上几个人，指挥着他们将这议事堂重新布置一番。 明天要迎接各寨的寨主，可不能在排面上闹了笑话。 屛石寨的大多数男人都随着温叔留守在泰湖寨中，现今寨内多数都是女人。 不过陈永仁也不在意，这种事交给女人去办，反而还细心些。 寨中众人也没有闲着，都在整理着寨中的事务。忽然间，听闻外头传来一阵惊呼。 陈永仁心里咯噔一跳，忙向外头跑去。 刚走到外面，空地上围着一圈人。陈永仁挤开人群，往里头走去，只见一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脑袋都被磕破了，已然昏迷。 陈永仁走近过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其已经停止了呼吸。 当陈永仁询问发生何事时，才知道原来这人原本是在屋顶上修葺房屋的，不知为何失足跌落了下来。 屛石寨里小木屋本就不高，就算是掉下来，也不可能摔得死人。可好巧不巧，这人的脑袋刚好就磕在了石头上。 发生这种意外，众人都心有戚戚，不敢妄言谈论。 陈永仁也嫌这事不吉利，当即便安排人将其抬出去好生安葬。 人群中，陈永仁忽而看见了躲藏在人后的二猴子。但陈永仁见到他时，这货正躲在屋子的转角处，吃吃直笑着。 看二猴子这神态，陈永仁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这小子搞的鬼。 “姑爷，你要的意外，咋样？”当人群散开后，二猴子将陈永仁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 “好家伙，杀人不见血啊。”知道这是二猴子有意而为之，那人必然就是从外头带回来的。 “嘿嘿。”二猴子露出一抹奸笑：“这法子，姑爷总不会心疼了吧。” “不心疼。”陈永仁相当赞赏地拍着二猴子的肩膀，这货领会得还真快，陈永仁点头再道：“就这么干，别让人发现了。” “这不好办啊……”说到这里，二猴子为难道：“接连死了两个人，他们已经有戒心了，再整下去，怕是会给察觉出来。” “没事，咱还有时间。”陈永仁舔着嘴唇道：“反正进了屛石寨，他们就休想再活着出去了。” “姑爷，我刚刚听他们在嘀咕着。”二猴子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悄声提醒道：“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在整下去，我怕他们会逃跑。” “逃了好啊。”陈永仁忽然说道：“我还怕他们不逃呢。” 陈永仁说的这句话，瞬间就把二猴子给正懵了：“要逃了，不就麻烦大了么？” “哼……”陈永仁忽而狞笑了出来，搂着二猴子的肩膀，往回走去，便再其耳边低声道：“咱寨子有那么好逃跑的么？他们要是真敢逃跑，不就正好给了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了么……” 屛石寨是什么地方，陈永仁再清楚不过了。要真能这么容易就逃掉，他当初就早跑了，哪还会在这里当什么姑爷…… “了然……”二猴子也跟着笑了出来。陈永仁说得没错，要他们真敢跑，就等于是给自己抹杀掉他们理由。 “多注意他们的动向，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就地格杀。”陈永仁最后交代一句，便能让二猴子退下了。 看了眼天色，已是接近傍晚时分。陈永仁正念叨着双生子那两兄弟应该快回来了，正当这时，便听到寨门传来欢呼。 往外头走去，恰好看见梁天、梁成两兄弟正带着队伍，骑着马匹进来。 见到陈永仁，众人忙下马赶来，打了声招呼。 彼此见面后，陈永仁便直接问了出来：“怎么样，都通知到位了么？” “全县共一十二个寨子，已经全部告知他们了。”梁天年纪虽轻，但办事沉稳，深得陈永仁的信任。一经下马后，便赶来向陈永仁汇报道：“他们都答应了明天过来赴宴。” “很好。”陈永仁心中大悦，知道他们跑了一天，便先让他们先去休息。等晚些时候，再让他们去找二猴子。 这两兄弟虽然不太明白陈永仁想要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后，便带着队伍退开了。 到了晚间时分，用过晚饭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忙活了一整天，总是是把屛石寨收拾得还算得体。陈永仁预感到今晚兴许会有事情发生，便没有返回屛石寨，而是在靠近寨门的位置，挑了个暂时无人居住的小木屋独处着。 这一守，便等到了三更时分。 这个时候，是人最疲惫的时刻。屛石寨的守卫，也偷懒躲到一边打盹去了。而在这时，寨门又刚好忘记关上了。 这个点儿，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寨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与夜莺的啼叫偶尔惊起。 寨中也没有人了值守的人员，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自小屋中闪出，躲在屋角处，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下环境，确定道上没人后，又打了手势。 做完这个动作，那黑影便猫着腰，借着夜色，自阴影处穿梭着，不多时便已靠近了寨门。 在他的身后，还有十几个人影紧随其后。 而这一切，都被留在小屋中，等候多时的陈永仁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以为屛石寨晚上无人把守，寨门大开，以为是逃出生天的大好实际。 领头人心中一喜，打着手势，催促后面的人跟上，自己则快步往寨门的方向奔去。 一行十三人，趁着夜色，很快就靠到了寨门附近。确定守卫都已经睡着后，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就跨出了屛石寨的大门。 正当他们以为掏出匪窝，心中雀跃不已之时。忽然间，寨内灯火大作，锣声震天。 “都起来啊！！有人逃跑啦！！”几人刚刚踏出屛石寨寨门，就听到寨内锣声敲响，瞬间功夫便亮起了灯光，还有人在不停地叫嚷着。 认出那是二猴子的声音，陈永仁躲在屋子里，大笑不已。 这货也忒损了，临死还要吓唬人家一把。 “不好，被发现了，快跑！！”领头的人见行踪暴露，也顾不得许多了，匆匆叫唤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狂奔而去。 但这屛石寨，就一条小路可供出入。那伙人匆忙之下，也有些慌不择路了，顺着小路就是一路狂跑。 就在这时，早就埋伏在两边的梁天、梁成两兄弟带着其堂下的十几个人同时冒了出来。 刚一出现，梁天二话不说，当即下令道：“放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合盟 随着梁天的一声令下，潜伏多时的弓箭手们同时送来拉弦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十余支利箭齐出，向着正仓惶逃走的一众逃兵袭取。 瞬间的功夫，寨外便响起一声声的惨叫，十余人纷纷倒在了利箭之下。 两轮箭雨过后，路上已经没有能站立起来的人。企图逃走的那十几个人，倒在了路上，多数当场毙命。 剩下的几个虽然避开了致命伤，但也丧失了行动力，正躺在同伴的身上，低声痛吟着。 确定所有人都已经倒下，没有漏网后。梁天向着寨门的方向打了个说手势，便又带着人，悄然退了下去。 不多时，二猴子领着几个人出来收拾残局。 看到这里，陈永仁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有二猴子做最终确认，并且料理掉还没断气的人。 得此，屛石寨的隐患也总算是消除了。 解决掉这一心头大患，陈永仁心中总算是送下来了不少。要是不把这些刺头都给挑出来，任由他们在寨里挑拨离间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种事情，自己也不好出面。亏得二猴子这小子上道，如若不然，还真有自己头疼。 见这事已经告一段落，陈永仁稍作整顿后，也没有出去打扰二猴子。 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又回到了议事堂中。 返回房间，见柳千曲还没睡下，正往窗口外面眺望着。看陈永仁回来了，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逃走？” “嗯……”守了一夜，陈永仁也是相当的困乏，应了一声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讲述了一遍。 知道陈永仁今晚处理的，都是企图煽动匪众造反的人。柳千曲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俏眉微皱地质问道：“这种事情，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能处理好，跟你说了也只会让你白担心。”陈永仁苦笑着摇了摇头，伸着懒腰便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 照常理来讲，寨里出现内鬼。柳千曲作为寨主，应当是先跟她进行沟通的。 但就算是事先跟她说了，也没有什么用，还得担心她是否会泄漏自己的计划。 像这样的事情，只要自己能再暗中处理掉，只要在事后告知她便可，免得节外生枝。 这柳千曲也是个识大局的女人，没有跟陈永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既然他已经处理好，也没有在多过问。转身见到陈永仁懒散地躺在小床上，又担忧地问道：“你打算邀请众寨共聚，合纵联盟，还想让屛石寨当盟主，这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开过玩笑？”陈永仁闭上了双眼，似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很自然的就答了出来。 “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么？”看陈永仁像是完全没有将此事当做是一回事，柳千曲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相处这么久，他知道陈永仁敢这么做，必然有着他的打算。 这可这样的计划，风险实在太大。哪怕是当初的泰湖寨都不敢让众寨认其为主，那陈永仁又凭什么让十几个山寨心服口服地服从于他？！ “你这是……在担心我？”陈永仁忽然来了谈兴，直着脑袋，脸上挂着坏笑地望着柳千曲。 不知为何，见到陈永仁露出这种笑容时，总是让柳千曲想起那晚被他偷香的事情来。 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曾经的卑劣行径，让柳千曲的脸忽然就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床上，冷声道：“你可别想太多，我是怕你把屛石寨往火坑里推而已。” 还真是不耿直……陈永仁自讨了个没趣，又重新躺了下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坑害屛石寨的。” “你真有把握让那十几个寨子臣服于屛石寨？”虽然对陈永仁有信心，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柳千曲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曾有过，陈永仁便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了？”陈永仁咧嘴一笑，却也没继续说下去，只道：“明天你静静地看好就行了。” 陈永仁心中已然有了全盘计划，但也没有急着向柳千曲说明。 对此，柳千曲也没有追根问底。短暂的交谈后，两人便先后睡下了。 直至第二天清早，陈永仁起了个大早，洗簌一番后，又穿上最为得体的衣服，催促着寨里众人，安排相关的工作，等候诸寨的首领到来。 及近中午时，才见第一位客人临门。陈永仁亲自到寨门外迎接，再吩咐人将其引道议事堂中等候。 而后，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寨子的头领带着随从赶到屛石寨，陈永仁也一直守在寨门处，恭迎每一位到来的寨主，在礼数上做足了功夫。 饷午时分，迎来最后一个寨子的寨主，陈永仁才跟着队伍，回到了议事堂。 走进议事堂，见十几个人分作两排整整齐齐的坐在了两边的座位上。在他们的身后，站立着各自带来的随从。 正中央的正座上，柳千曲临危而坐着，都在等候着陈永仁的到来。 作为屛石寨的姑爷，陈永仁坐在了柳千曲的边上。 陈永仁刚一落座，便又一人提声问道：“陈公子说有要事商议，不知是何等大事，要我们众寨共聚啊。” 被人点名提问，陈永仁屁股还没坐热，立刻又站起来，先是冲着众人行了个礼，而后才面带笑容地回应道：“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那究竟是何事？陈公子不妨直说。”在座的都是土匪头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不喜陈永仁这般说话拐弯抹角的，只催促问道。 “在下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与众寨寨主共议而已。”陈永仁仍带着微笑，从容应道。 “究竟是个什么事。”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到点子上。那寨主当即就不爽了，一拍桌子，哼道：“有屁就放！！” “是啊，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陈永仁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堂中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道：“陈某打算，让怀东县众寨合纵结盟。” “尊我屛石寨……”陈永仁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场中诸人的脸色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为盟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共分 “尊你屛石寨为盟主？！”陈永仁这话一出来，众人哗然，其中一人反应最为强烈，当即就拍案而起，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 陈永仁斜斜地望了一眼，那人还是个老熟人，可不就是昨天才被自己击退的张大福么？！ 随着张大福的反对，其余寨主自然也不甘于屈从与他人，纷纷冷下脸来，阴阳怪气地出言讥讽道：“陈公子莫不是以为，小胜了一场，便能号令众寨了吧？！” “这位寨主……言重了。”陈永仁看着那人，很想叫出名字来着。但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陈永仁也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能笼统地回应。 “言重？！”那人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那陈公子倒是说说，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联盟？！” “联盟之目的，很简单。”陈永仁站起了身来，注目着座下诸人，分析道：“如今县内诸寨各自占山为王，时常为争夺地盘而厮杀。其实，这些事情，都可以拿到谈判桌上来谈。这样便可避免无意义的流血争斗，更可保存寨里的战力。” “我看你小子是读书读傻了。”陈永仁话音方落，那张大福又开口呛道：“道上混的，只论拳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对的。” “既然张寨主这么说……”陈永仁凝望着张大福，冷笑一声，哼道：“我屛石寨的拳头，算不算大？！” 此言一出，众人缄口不言。低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见众人都不敢吭声，陈永仁再补充道：“试问在座各位，有哪一个寨子，敢与我屛石寨分个高低？！” “你屛石寨，也不过是仗着与红巾寨结盟，有人助战罢了。”张大福被呛得有些哑口无言，慌乱中，给自己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可笑！！”陈永仁又是一声冷哼：“若是不服我两家结盟，你们也大可联合起来跟我们较量较量。” “哦……忘了……”没给众人说话的机会，陈永仁进而又反讥道：“张寨主也不是没试过，还联合了七个寨子……结果如何，诸位应该都知道了吧？” “小子，你休要张狂！！”被当着众人揭短，张大福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地叫嚷道：“那日不过是我们没有准备充分，被你算计了而已！！” “若张寨主还有一战之心，我屛石寨丁当奉陪到底！！”这时候，陈永仁说话也硬气了起来，拍着桌子哼道：“别忘了，你们七寨联军，还丢了上百人在我这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提起被俘虏的伤兵，众多寨主间，几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昨日一战，他们奔逃匆忙，可是丢下了不少弟兄。要是被陈永仁拿做要挟，还真不好办。 “威胁？！”陈永仁再度冷笑道：“我屛石寨还用的着威胁？！” “那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陈永仁这绕来绕去的，把张大福都给绕懵了。 “今日之后，无论诸位是否同意联盟，又是否同意尊我屛石寨为盟主。”陈永仁许下承诺道：“那暂留在我寨中的伤兵，都如数送还诸寨。” “这是何意？！”张大福像是看穿了陈永仁的心思一般，反驳道：“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对你俯首称臣了吧？” “这样当然不够。”陈永仁似是早就有所准备了一般，气定神闲地笑了出来：“既然想做盟主，我屛石寨定然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众人默然，翘首等待着陈永仁将话说下去。他们占山为王，争斗厮杀不断，不就为了利益么。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会拒绝考虑。 陈永仁环视一圈众人，吊足了大家胃口后，才大手一挥，吩咐二猴子将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上方的版图，继续道：“照道上规矩，这泰湖寨的地盘，已然归属我屛石寨所有……” “是不是……还得另说呢……”陈永仁话未说完，那张大福又阴阳怪调地哼唧着。 陈永仁权当无视了他的存在，继续又道：“只是，泰湖寨乃我与红巾寨联手打下，这地盘也是两家共分……” 当陈永仁说到这里时，旁边坐着的斐千叶都蒙圈了。 咋这泰湖寨地盘，红巾寨还能有份？当时怎么没说，战后怎么也没提过？ 斐千叶还以为相助屛石寨，只要能分到一半的战利品就就算不错了，怎么现在还有地盘分给自己？！ 正当斐千叶疑惑不解时，再听陈永仁说道：“若诸位能加入我的联盟，我屛石寨愿意将自己的那块地盘拿出来，与众寨共分！！” 这打来打去的，不就是为了抢这点地盘么？老子现在就白送给你们！！ 看着在座众多寨主惊讶的表情，陈永仁心中甚是得意。 这种条件一经提出，众人纷纷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 他们之所以打得头破血流，就是为了抢夺更大地盘。这诚然不假，陈永仁如果真能将这些地盘平白送给他们，自然是天上馅饼的好事，没人会把送上门的财神爷赶跑。 但是……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永仁忽然这么大方地将地盘拱手想让，众人即便是再想接手，也得掂量再三。 “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张大福脸上写满了不信任，狐疑地看着陈永仁，怪笑着：“陈公子莫不是又再耍什么把戏吧？” “我说共分就共分，绝无半点虚言。”未能让得到众人的信任，陈永仁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而且，屛石寨这次，不要半寸地盘，全权交给你们划分。” “陈公子俘虏败兵，却不滥杀一人，称得上仁义。攻占泰湖寨，又不领半寸地盘，可谓是大度。”其中一人已然有些心生向往，有意想要向陈永仁试好，但又有着诸多顾虑，便提声问道：“只是不知，若加入了屛石寨的联盟，我们又要做些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合盟 陈永仁开出这样的条件，对在座左右人的诱惑都是极大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们也是懂的。 屛石寨这位年纪轻轻的姑爷，能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其代价也定然不轻。 正是考虑到这一层，才让众人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怎知陈永仁神态轻松地笑了出来，斟酌了一番言语后，这才缓缓说道：“你们要做的，只有几点。” “第一，我屛石寨所占的地盘，由你们亲自划分。确定下来后，不得在对红巾寨的地盘有任何的侵犯行为。” “第二，尊我屛石寨为盟主。诸寨除却内务以外，所有对外活动，都必须要得到屛石寨的认同，方可进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说到这里时，陈永仁顿了顿，目视着在座十余人，才又继续说道：“所有山寨，不得再侵扰平民。” 这三个条件一经提出，堂上所有人又再度沉默了下来，心中权衡着利弊。 这时候，张大福又跳了出来，反驳道：“这位陈公子，怕不是在大宅大院过习惯了吧？咱土匪不下山抢钱抢粮，难道守着山头吃土？！” 陈永仁微微眯着眼，凝望着张大福。这丫的，时时出来跟自己作对，真恨不得将他轰出去。 强忍住心中的冲动，陈永仁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要得到众多寨子的承认，就必须体现出足够的气魄来。 那张大福被陈永仁这么盯着，心里非但不慌，反而还有些得意。 频频质疑陈永仁，为的就是要将他惹毛。只要陈永仁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让这场会议进行不下去。 说实在话的，张大福对那块地盘也垂涎已久。要不然，也不会联合七寨去攻打屛石寨。 陈永仁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昨日那一战，让他受的气，还咽不下去。 若是陈永仁敢在这时候发难，他就可以在这上面大作文章。更可联合起来更多的寨子，对屛石寨再次发动攻击。 只要能将屛石寨击溃，那地盘还不是照样是他们几家划分。 然而，他能想到这样的计划，陈永仁又岂能看不出来。 看张大福那略带笑意的老脸，便能猜到他的想法。陈永仁也完全没有让他得逞，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怒意，反而从眼中绽出了一股狠劲，咬牙道：“平民能有几个钱，要搞就搞个大的！！” “陈公子怕是有所不知啊。”张大福没吭声后，另一人面色凝重地说道：“除了平民，能有钱的，也就是来往的商队了。” “只是，小商队对我们而言，也只是蚊子腿，没多少值钱的东西。”那人见没人打断，又继续道：“大商队有钱，但一般都有武夫护送。就我们这点人，也吃不开啊……” 陈永仁见这人不像张大福那般胡搅蛮缠，而是真心考虑过自己的方案。对此也变得尊重了起来，认同了他的话，也能理解他的忧虑。 看了眼众人，也皆是呈认可态度。陈永仁思量了片刻，才开口道：“这方面，诸位犯不着烦恼。” “以前吃不开，是因为你们各自为战。”斟酌了一番言语，陈永仁又道：“若诸位结成联盟，一家吃不下，那就两家一起。如果还吃不下，那就三家，直到能吃下为止。” 陈永仁这番言论，倒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此言不差，若他们能摒弃往日的成见，联合起来的话。无论多大的商队都能吃得下，只不过这种理念是好，但要真实施起来，绝对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堂中诸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出言否认陈永仁这个方案。但是，也没有一人肯率先表态。 陈永仁也不着急，再度提醒道：“结成联盟后，所劫财物，各自处理。若出现分赃不均，屛石寨定然会为各位主持公道，不用担心黑吃黑的问题。” “此计甚妙……”那人思索了半响，这才点头应道。如果屛石寨真能挑起大梁的话，结成联盟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是平民出身。也是迫于无奈才会结草为寇，本也不愿再为难百姓。只不过是为了生计所迫，才会时常侵扰平民。 如果诸寨能联合起来，一起吃大户的话，收入比起以前，也是只高不低…… “此事关系甚大，我得回去跟寨里人商量商量。”张大福接连几次挑刺，都被陈永仁成功化解，见大家伙都已经有些被陈永仁说服了。 心里虽然不爽，但陈永仁抛出来的条件实在诱人。但要立刻答应下来，这面子上也实在过不去。 本想先不表态，吊着陈永仁的胃口。找个理由离开，拖上一些时日，再找其他的理由。 对于这人，陈永仁也有些不想留，但又不得不将其留下…… 一念罢，陈永仁表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也不作挽留，直言道：“那张寨主便先请回吧。” 说着话，张大福便已经站了起来。冲着堂中诸人抱拳行礼，便要离开。 看到张大福要走，其余一些心中仍有些犹豫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回去考虑考虑。 但没等张大福走出议事堂的大门，又被陈永仁叫停了下来：“张寨主且慢。” “怎么。陈公子改变了心意，不想让我走？”张大福一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张寨主误会了。”陈永仁莞尔一笑，道：“只是想提醒张寨主，今日之内，若离开屛石寨，便当放弃结盟。” “若是不加入，日后只希望贵寨莫要踏入我们联盟地盘半步。”陈永仁望着张大福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爽不已。 丫的，想要给我耍心眼？！不给你个下马威，你都不知道这是谁的主场。 陈永仁对自己的提议还是很有信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充足的底气去警告张大福。 这话是对张大福说的，也是对座上所有仍摇摆不定的人发出的最后通告。 果不然，这话一出，张大福当场便哑口无言了。既不敢踏出议事堂半步，生怕一走出去，就错过这个机会。 可要就这么坐回去，面子上也有有些挂不住。一时间，愣在原地，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陈永仁给了他台阶下。指着桌上的地图，轻笑道：“若贵寨中的事，张寨主还能做主的话，不妨先回来，确定自己要那一块地盘？” “我的寨子，我自然能做主。”张大福面子上虽作着不悦的神色，但还是走了回来。 “好！！”见张大福又坐回了位置上，陈永仁先是在地图上画出了泰湖寨原有的地盘，再划一条长线，将其一分为二，指着其中一边，提醒道：“这一部分，便是屛石寨所分的地盘，现今由各位自己分，屛石寨不插手。” “这四个镇子，我要了！！”没想到陈永仁这么直接，众人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一人醒悟过来后，再没有其他想法，直接指着其中四个镇子，先占了下来。 “我呸，你倒是想，这是最富饶的四个镇子。”张大福一看，当即就不乐意了：“你拿破寨子离得这么远，你管得了么？！” “这你管不着。” “老青，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你们要不要加入都没确定呢，我先选的。” “谁说我们不加入了，我们加入。这块地盘，我要了。” “诸位，你们就慢慢挑吧。”看他们开始争执了起来，陈永仁也不打算掺和，起身道：“在下先出去透透气，等确定下来了，再通知在下吧。” 众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也没几个人搭理陈永仁了。 陈永仁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与身边的二女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议事堂。 斐千叶见没她什么事，也跟着走了出来，跟在陈永仁的身后，低声问道：“陈公子方才所言，有一半地盘归红巾寨所有，可是属实？” 第一百三十章 安定 “呃……这个……”没想到斐千叶会追出来问这个问题，陈永仁一时语滞，旋即才回应道：“这个是肯定的嘛，虽然之前没有与斐寨主商量过。但我这人讲究个奖罚分明。” “陈公子确定？”斐千叶狐疑地望着陈永仁。 “确定。”陈永仁满脸正气地应道，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异常，点头道：“红巾寨这一次也出力不少，如果只是分些钱财，也不太合适嘛。” “那千叶就先谢过陈公子了。”斐千叶的美目笑成了月牙，冲着陈永仁行了个礼欣然道。 “不过嘛……”陈永仁想了片刻，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想……以红巾寨现在的规模，还不足以掌管这么大片的地盘，不如……” “不如就先交给你们屛石寨，是么？”斐千叶像是看透了陈永仁的心思一般，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给接了上去。 “斐寨主真是聪慧过人，在下正是有这个想法。”陈永仁尴尬地讪笑一声：“不知斐寨主意下如何？” “早就知道陈公子是这个打算。”斐千叶也不恼，倒是有些娇嗔地说道：“早跟我商量不就好了嘛，我又不会不配合你。” 陈永仁这许诺给红巾寨的一半地盘，本就是个幌子而已。明面上是归属红巾寨，实则还是屛石寨在掌控。 可以说，由始至终，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一半给红巾寨的念头。 这等说辞，也不过是为了让众寨心里平衡些而已。 在他们看来，屛石寨虽然得到了泰湖寨的财产，但其地盘一分出来，从规模上来看，也就跟大家伙差不多了。 这样的话，也能让他们心安一些。 实际上，陈永仁只是拿了一半出来给他们分。屛石寨真正掌握的地盘，仍超过怀东县的三分之一，仍远远大于众寨地盘。 陈永仁之所以没有事先告知斐千叶，也是担心她会有别的想法。 不过从她现在的态度上来看，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斐千叶非但没有对那地盘划分产生过丁点的想法，甚至还有些责怪陈永仁没有与她商量。 知道这个男人的办事风格永远都有些出于他人意料，斐千叶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那泰湖寨的地盘，就算是真的给了红巾寨。就凭他们百来人的规模，也不可能完全掌控下来。 况且，他们擅长的，终究还是水路。陆路上，只要能有几个镇子给他们提供补给便足够了。 幸好斐千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陈永仁打了声哈哈，便算是扯过去了。 斐千叶转而又望向议事堂中，看着那群还在争执不断的众多寨主，轻笑道：“陈公子怕是早就猜到他们会妥协了吧？” “这哪里能猜得到。”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说服他们联合结盟，也有些超乎陈永仁的意料，笑道：“我也是在赌而已。” “只是，通过利益达成的结盟，怕不是会长久。”虽然陈永仁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对于他们的忠诚度，斐千叶仍是感到忧心不已。 对此，陈永仁却抱着完全不同的想法，摇头道：“不知道有句话斐寨主听过没有。” “陈公子有何高论？千叶愿闻其详。”斐千叶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永仁。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陈永仁目视着远方，神色肃然，说出了那句来自他那个世界中的至理名言，又解释道：“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就不会反叛。如若不然，即便是再忠心的人，也经受不起物质的诱惑。” “陈公子此言有理，却又完全不对。”这话十分在理，精通世故的斐千叶想不到任何一个反驳的理由。即便是这样，斐千叶还是摇头否定，道：“我红巾寨，就永远不会背叛，不管出自什么理由……” “嗯？”这话什么意思？陈永仁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斐千叶想表达些什么，正想开口追问下去。 却见斐千叶咯咯直笑了出来：“柳寨主说得没错，陈公子还真是块木头……” 咋又绕到我身上来了？斐千叶接连说的这两句话，让陈永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可斐千叶也没有给他继续问下去机会，往回看了一眼，说道：“柳寨主也出来了，你们聊吧，我先进去了。” 一言罢，便告辞离开。碰上出来的柳千曲，也没多说话，只打了个招呼，便又回到了议事堂中。 还没弄清楚斐千叶话中的意思，又见柳千曲迎面走来。当下也不去琢磨了，微笑着问道：“怎么不在里面呆着了？” “那群人，吵起来都没完没了了。”柳千曲刚走出来，就没好气地埋怨道。 看到柳千曲不满，不知为何，陈永仁忽而想发笑。这小妞估计不是因为吵才跑出来的，而是因为争吵没她份，闲不住了才出来的。 陈永仁虽然猜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直接说出来，生怕柳千曲当场暴走。 看他们还要吵一段时间，陈永仁也不急着回去了。带着柳千曲，在寨里溜达着，两人边走边商量着，这寨子有哪些薄弱的地方需要加强防御。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当两人回到议事堂时，见里面的吵声已经逐渐停息了下来，这才重新走了回去。 众人见到这两个能主事的人回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到这时候，所有人的态度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改刚来时的轻蔑与敌意，对这两个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都分好了没有？”陈永仁重新落座后，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们地盘规划得如何了。 “分好了。”一人恭敬地站了起来，指着桌上的地图，一一指着上面，给陈永仁详述着每个寨子所分到的地盘。 对这样的事，陈永仁也没有多在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待其将话说话后，陈永仁这才重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道：“既然如此，我再问一遍，你们可愿与屛石寨结成联盟，尊我屛石寨为盟主？！” “我等愿随陈公子麾下。”众人同时站起，异口同声地同时应道。 即便是对陈永仁有诸多不满的张大福，也不得不开口尊承诺下来。 “好！！”陈永仁连连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而后，稍一思量后，又道：“昨日，我屛石寨于七个寨子有过争斗，也造成了不少弟兄的伤亡。是哪几个寨子，请寨主站起来。” “这……”陈永仁这话一出来，众人脸色顿时又凝固了起来。尤其是那七个寨子的寨主，脸色更是一片惨白，生怕陈永仁这是秋后算账。 沉默了片刻后，张大福第一个站起来，拍着胸膛道：“老子敢做敢当，我有份。” 说完话，又将目光投放到了众人身上，等待着其他参与了此事的六寨站起来。 不多时，那六人便面带惧意，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甚至连看都不看眼陈永仁一眼。 座下余人，则带着戏谑的神色，想看陈永仁要如何处置这六个寨子。 七寨寨主中，其中一人刚想要开口辩驳，却被陈永仁摆手打断，而后又道：“联盟一事，在下早有想法。只是，近日来诸事缠身，没能尽早通知诸位，这才闹出了误会，引起了这场完全没必要的斗争。” “其错在我。在这里，我想诸位道歉。”说着话，陈永仁完全不顾其他的人的诧异，隆重地向着七寨的寨主行了鞠躬大礼。 “陈公子不必如此，我们也有错。”其中一位寨主见陈永仁非但没有责怪他们，更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心中颇为内疚，忙开口道：“我们也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我们也有错……”承了陈永仁如此大礼，张大福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还是他们先挑的事。但看陈永仁这般态度，心肠也硬不起来了。 “莫要说了。”陈永仁深叹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愧疚，又道：“对诸寨弟兄大打出手，让诸位蒙受如此重创，陈某深疚不已。” “不过，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我只想对诸位弟兄做些小小的补偿。”陈永仁沉吟片刻后，才道：“凡是在昨日争斗中阵亡的弟兄，屛石寨赔付五十两白银一位的抚恤金，受伤的弟兄每人二十两……如何？” “这如何使得？”明明是自己挑起的事端，事后陈永仁还要赔付他们损失。即便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敢接受下来。 “小小心意，就权当是陈某为了补偿诸位弟兄吧。”陈永仁摇头叹气道：“还望各位莫要推搪，让陈某内心受责啊。” “陈公子大义！！”座上原本等着陈永仁发难的众人，没想到陈永仁非但没有责怪他们半分，反而还大度地对他们做出赔偿。 顿时便对陈永仁感到心服口服，站起来抱拳行礼道：“我王三甘愿永随陈公子，若有半分异心，天诛地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变化 “吾等愿永随陈公子，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在陈永仁主动做出赔偿承诺后，众人深感陈永仁的大义，再次同声喝道。 “多谢各位抬爱。”陈永仁趁热打铁，回应了众人的呼叫后，立刻又回头吩咐二猴子，道：“立刻着手准备香堂，我要与诸位寨主，举行结盟誓势仪式！！” “好嘞！！”二猴子得令而退，麻溜地跑跑出了议事堂，叫来几个人帮忙筹备。 不多时，二猴子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又回来通知陈永仁。 得此，陈永仁才带着堂中这十几位寨主一同走出议事堂。 此时的议事堂大门处，已经摆好了香案，上方置放着一鼎大香炉。香案之下，摆放着祭天的三牲三畜。 该尽的礼数，一样不少，全都照足了规矩来办。 斐千叶见二猴子能在短时间内就把这些祭品全都准备妥当，心中暗笑不已，眉眼带笑地看着陈永仁。 这人……刚才还说没信心呢。这东西，怕不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斐千叶这般想着，却也没当众揭穿。跟随在陈永仁的后面，与众寨主一道，焚香祭拜皇天后土，而后又一一上台，道出自己的誓言。 一轮过后，陈永仁作为盟主，自然被安排到了最后。 陈永仁学着他们的模样，举香向天祭拜，插香入炉。再转身面向众人，轻咳一声道：“皇天后土在上，陈某在此对天发誓，绝不辜负诸位寨主的爱戴与信任。” “盟主大义，吾等折服。”众人异口同声地齐齐回应道。 “但是！！”陈永仁顿了顿后，加重了语气，铿锵有力地提醒道：“方才所提之三法，若有敢犯者，陈某也定然不会手软！！” “谨听盟主教诲！！”众人再道。 陈永仁所提的三法，对他们而言影响并不大。况且，还能得到实打实的地盘，这对他们来讲，是在是利大于弊。 并且，适才看陈永仁的做派，再加上道上的一些风闻，也知道陈永仁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以，不少寨主是真心诚服与陈永仁。 在他的领导下，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的势力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结盟仪式过后，众人再度返回议事堂中。 陈永仁就那三法之事，再与众人交谈，并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让他们不得在做出任何损害平民的任何事。 否则，屛石寨将亲自动手惩罚。 对此，众多寨主也没有任何的异议。若是他们能联合起来抢大户的钱，谁还在乎穷鬼的钱…… 这提议得到了一致同意后，陈永仁看他们也是归家心切，便也没有再强留他们。 而是让他们先行返回各自寨子，毕竟都还急着确定自己的地盘归属呢。 送走了最后一位寨主，陈永仁回到议事堂中，就瘫坐在了大椅子上，满脸的疲惫。 一下子应付这么多人，不但要费尽口舌地说服他们，中途还不得出现任何的纰漏，更要一直强装镇定。 这几个时辰下来，早就让陈永仁疲累不已。待众人走光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副颓废的模样，可不像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陈公子啊。”斐千叶重新走回议事堂，见陈永仁正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刚才的风采，忍不住调笑道。 “斐寨主就莫要笑话我了。”见是斐千叶进来，陈永仁也没有动弹。在联盟的诸寨中，也就红巾寨最值得信赖。 在斐千叶面前，陈永仁也不用刻意做作。 “陈公子便好生歇着吧。”斐千叶笑话了两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告辞道：“千叶离寨也有一些时日了，需得回去看看。” 这一次，陈永仁没有再强留斐千叶。起身吩咐二猴子挑十几个好手，护送斐千叶回去。 彼此互道了一声珍重，斐千叶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屛石寨。 至此，怀东县内的大局总算是定下了。陈永仁瘫坐在议事堂中，脑海中不停地寻思着往后的路该要怎么走。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初定盟约，那些寨主明面上虽然已经归顺于他，口头上也尊他为盟主。 可实际上，到底还有没有异心，还看不出来。 这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观察，看他们能不能如实去实行自己约定的三法。 想到这里，陈永仁一个激灵，想要叫二猴子立刻派人去关注众寨的动静。 但转念间，才又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人，多数都已经护送斐千叶回去了，剩下的这点人，也做不了什么事。 大部队还在泰湖寨那边守着呢…… 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温叔能不能镇得住那帮人…… 想起温叔那边，陈永仁隐隐还感到有些不安，虽然到现在还没传来坏消息，但时间一长的话，那边也可能会出状况…… 必须要抓紧时间，把他们都给安置好才行。 念及此处，陈永仁又开始琢磨要怎么安顿那些人才好。 现在他拥有两个寨子，两批人。得要让他们想出的融洽，更不能让新加入的人有隔阂感…… 正当陈永仁苦思之时，二猴子又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在陈永仁对面的椅子上，抓起桌上用来招呼客人的果子，一个劲地就往嘴里塞。 见到陈永仁这愁容满面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戏谑道：“姑爷，不是咱说的。你这一天天的，不是想这就是想那，也不放松一下。” 陈永仁没好气地回瞪了一眼，这样的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有脸揶揄…… 不过，二猴子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打大当家离世后，屛石寨的大小事务，都全揽在了他的身上。 也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才让屛石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寨，一步步壮大为了怀东县首屈一指的大寨。 现今大局已经逐渐定下，他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索性，陈永仁也放下了心思。腾地就站了起来，顺道把二猴子也给扯了起来，往外头就跑去。 “姑爷，你要拉我去哪里啊？”陈永仁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把二猴子都给整懵了。 “到外头溜达溜达去。”陈永仁也不愿再继续纠结先前的问题了，拉着二猴子，知会一声旁人后，便骑上马儿，一路小跑地蹦跶到了外面。 直到傍晚时分，才拖着已经快被颠散架的二猴子缓缓回到了寨里。 给自己放了个小假，陈永仁心情舒畅了不少。用过晚饭后，回到房间里，见柳千曲正端坐在圆桌前。 不知道这小妞又要做什么，陈永仁犹豫了片刻，没敢立刻走进去。 “愣着干嘛？给我过来。”见到陈永仁回来，柳千曲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看，冷哼着催促道。 “干啥啊？”见识过柳千曲的脾气，陈永仁心里已经开始寻思，今晚是不是换个地方睡觉比较好…… “教我……”柳千曲小脸一红，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写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温馨 “啊？又来？”上次教她写字，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也就是嘴唇碰了一下，就差点被柳千曲砍死。 这下又听到这个要求，把陈永仁吓得一个激灵，没敢立刻做出回应。 看陈永仁跟块木头似的呆愣着，柳千曲有些不耐烦了，再度催促了一声。 得到现在，陈永仁才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缓步靠了上去。 “我可警告你，这次要再给我耍那种无赖举动，我可真杀了你。”陈永仁走过来后，柳千曲还特意指了指桌上的长剑，警示道。 上回就已经见识过柳千曲的疯狂，陈永仁可不敢再有任何的轻薄动作。 踌躇着，又坐到了柳千曲的身边。借着烛光，见桌面白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的名字。 不得不说，柳千曲是名极为聪慧的女子。陈永仁上次也不过只教过她一次，写的时候也跟个鬼画符似的。 时隔数日后，在看上面的字迹，已经好看了不少，至少没有先前那么歪歪扭扭的了。 这小妞怎么忽然写字漂亮了这么多……陈永仁还有些纳闷。 旋即又想了起来，这段时间，柳千曲经常不见人影儿，敢情就是躲起来练习写字去了。 刚开始陈永仁还是她是不会认字，怕被人笑话才学习的。 但现在看来，柳千曲学字的决心，比自己想象中的坚定许多啊。 难得这乡野长大的丫头有如此般的决心，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她。 一念罢，陈永仁摒除掉多余的杂念，回想片刻，又接着上次没讲完的地方继续说下去。 边讲解着，边让柳千曲练习。 简单地讲述过后，柳千曲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练习着写字。不经意间，陈永仁抬起头来。 发现现在两人相处地是如此的安静与融洽，只是这份难得清静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想到这里，陈永仁又不禁苦笑了出来。 大争之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到县内的众寨争斗，大到七国的纷扰。可以说，只要天下一日未有一统，这世道便一日不得安宁。 “你又怎么了？”听着陈永仁的吩咐，不停地练习着横竖撇捺的柳千曲，在写满一张纸后，也感到有些手酸背痛。 抬起头来，活络一下僵硬都被脖子，却见陈永仁自顾自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不用每天都打打杀杀的，该有多好……”缓过神来，陈永仁下意识地便感慨道，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这可轮不到我们去做选择。”柳千曲神色有些黯然，唏嘘道。 “也是。”陈永仁讪笑一声：“不过，我承诺过你的事情，绝对会办到。” 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柳千曲心里默念着，不经意间又回想起了那一晚血夜，苦涩地笑了出来，问道：“所以，你才制约众寨，不让他们去侵扰平民？” “嗯……”陈永仁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旋即又道：“我知道这样并不足够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但这只是开始……”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土匪联盟的约束，对百姓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现今扰民最严重的，不是匪，而是官…… 所谓的土匪，不就是顺民当不下去了，才上山当土匪的么。 若是不能从根本上根治这个问题，他所做的一切，并不能给百姓带来多少变化…… 柳千曲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也没有明说，放下笔来，皱眉道：“约束山贼，不让他们抢杀百姓，这是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只抢来往商队的话，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方面，陈永仁也不是没考虑过。 要说长时间的话，必然还是抢劫村庄、镇子来得稳定。只拦商队抢劫，虽然来钱快也多。但用不了几次，人家就不会再从这里经过，转到别的路线去。 届时，众寨断了收入，必然会重新对附近的村落下手。 只不过，陈永仁也没想什么长久之计。他的这个做法，一个是为了尽自己的能力让百姓好过一些，再有就是为了引起官面上的注意了…… 来往的客商如果经常遭到拦路抢劫，必然会上报官府。到时候，陈永仁也可借着这个机会，摸一摸官府的底。 来这这么久，陈永仁一直周旋于各寨之间。只是，怀东县的局限性太大，陈永仁并不满足与这区区一县之地。 想要完成自己的诺言，就必须要闯出怀东县，到外面去看看。 为了不让柳千曲操心，陈永仁的这个想法并未向她透露。 即便是看她愁眉不展地为屛石寨的未来烦恼着，陈永仁也未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在他的估算中，只要怀东县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官面上应该就会有所动作。 “能不能长久，到时候再说吧。”看着柳千曲俏眉紧皱，陈永仁露出了一个宽心的笑容。 有时候，有些事，没有必要在让她担心。 见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收起纸笔，不给柳千曲继续提问的机会，催促其尽快休息，明日还有新的安排。 柳千曲本想坚持，但见陈永仁脸上疲态尽显。想起这人从早上起来道现在就一直没停下来过，也不想让他过度操劳。 心中虽有疑问，但也压了下来。彼此道了声晚安，便各自回床休息了。 这一晚，可以说是陈永仁入住这洞房后，气氛最为温馨的一晚了。 躺回床上，也没有想别的东西，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陈永仁用罢早饭后，便将柳千曲叫了过来。 让其留守在屛石寨内，自己则带着二猴子准备前往泰湖寨。 现在的泰湖寨中，超过半数的人都是原本泰湖寨的旧部。只留温叔一人在那，陈永仁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联盟之事已经谈妥，屛石寨暂时也没有了外患。必须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快重新编排屛石寨的部署。 让新人在最短的时间融入寨里，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战力最大化…… 陈永仁一番安排下来后，柳千曲也知道此事轻重，也没有多说什么。 将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屛石寨中看守，陈永仁只带上二猴子，骑上快马便直接往泰湖寨的方向赶去。 也不知道温叔那边怎么样了……接连两天都没有得到那边的消息，让陈永仁心里感到不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抢人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终于赶到了鸿门山的山脚。 而在此时，山脚的路口处，已经安排了人员把守。 陈永仁还认得出来，守关的几人还是屛石寨的老伙计。 相互打了声招呼，便顺利通过，直往山上的泰湖寨进发。 临近寨子，还没进门，便听到从来里面传出的争吵之声。 两人驻步相望，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疑惑。里头传出的激烈争斗声，让两人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二猴子不敢耽误，忙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就赶去扣门直叫。 守门之人见是陈永仁过来了，忙叫下方的守卫打开寨门。 两人进到寨里，却发现众人神色如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兵戎相见。 再听那吵架声是从议事大堂中传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永仁眉头一皱，跃下马来，便直接领着二猴子赶去。 待进了大堂中，只见寨中长老齐聚，四名堂主也在列其中。 而这里面，吵得最厉害的，就是四堂的堂主。 四人争得面红耳赤，拍桌甩凳的，这阵仗闹得，把陈永仁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群人吵得正火热，就是陈永仁进来了，也没人察觉。 假意科咳嗦一声，提醒众人自己的到来。 堂中诸人见陈永仁已经站在了门口，纷纷停下来了争吵，行礼问好，再迎陈永仁上座。 “姑爷，你怎么来了？”陈永仁落座后，温叔便关心地问了出来：“那寨中的之事，商议得如何了？” 陈永仁喝了口茶水，将诸寨成功结盟一事向众人道了出来。 得知怀东县内诸寨结成联盟，而且屛石寨还是联盟的盟主。 这可太长屛石寨的威风了，众人神色缓和下来，露出了笑容。 简单地把联盟之事说完，陈永仁又面向众人，问道：“适才从外头听到诸位争吵不休，不知因何事起了争端？” “唉，还不是为了争人的事……”温叔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座下的四名堂主，叹气道。 “争人？”这才离开没两天，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陈永仁不解，追问道：“争什么人？” 温叔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慢慢向陈永仁道出事情的原委。 自打陈永仁离开后，他们也没有闲着，在白虎堂堂主韩元吉的主持下，对俘虏人员登记造册。 并且，更了解了他们所擅之事，准备依此来区分各堂归属。 调查下来，才发现这泰湖寨不亏是曾经的第一大寨，寨中人才济济。 有上百号人，能文能武。不仅能识文断字，善于统筹之算，更有着一身的好武艺，身手过人。 也有的，曾师从医家，能号脉诊病，也有着不俗的身手，也会认字习文。 四堂堂主爱才心切，恨不得让这批人全加入自己的分堂。 也正是因此，才吵得如此热闹。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把陈永仁都给闹得哭笑不得。 他这么匆忙地赶来这里，一则是怕这里会生变故，二则便是想要尽快把这件事安排下去，将他们分化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融入这个团体。 只是，他没想到温叔这些人还真够上道的。自己还没知会下来，就已经给办妥当了，现在就差分人了而已。 只不过，他们吵了一天也得不出个结果来。 陈永仁来得刚好，可以让他来拿主意。 到这会，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陈永仁身上，等待着他的答复。 但见陈永仁沉思着，并未立刻作答。 泰湖寨旧部投降后，加上屛石寨的人，有着将近四百人。如何去安排这些人，就是陈永仁要做的事。 在他看来，四个寨子分职不同，各堂担任的工作亦不相同。 事有轻重缓急，部门也是同理。 要合理地去安排各堂的人员，就得视几个堂口的重要性而定。 梁天、梁成两兄弟率领的朱雀堂，需要的是善于潜行、暗杀的好手。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堂口的主要工作是保护自己啊…… 天亲地亲，都不如自己的小命亲。 所以，陈永仁将这个堂口的位置摆在了最前面。 其次便是李大夫的玄武堂。 这个堂口，主要是需要医务人员。这些人能保证受伤的弟兄得到足够的医治，从而让屛石寨拥有后生的力量，也同样不可轻视。 再之后便是负责内务的白虎堂了。 相较于前面两个堂口，白虎堂只是负责日常采购、出纳的。也用不着他们上阵杀敌。 可他们是后勤的保障，有了他们在，屛石寨才能保持着稳定。 最后才是青龙堂，这堂口人口基数占比最大，也没有什么要求，能打就行。 陈永仁沉吟良久后，这才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 得此，陈永仁才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按照这个排名，让四位堂主轮流挑选人员。” “不过，不能太多。”陈永仁接着又补充道：“这百来名身负多才的人员中，朱雀堂选二十人，白虎堂二十人。所有精通医术的，一律安排进玄武堂，由李大夫管理。剩余的，就全交给青龙堂。” “谨听姑爷安排。”陈永仁的这个办法，甚为合理，无一人有异议，纷纷附和道。 朱雀、白虎两堂的人，本就在精而不在多。虽然只有二十人，但也足够他们用了。 玄武堂是负责医务的，但有相关的人才，也理应让其从事此业。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不是，谁还没个头疼发热的呢。 见众人没有意见，陈永仁这才点头应了声，旋即又道：“人，你们自己下去挑。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 “既然是你们自己选的人，就全给我看好了。”众人沉默，陈永仁提醒道：“下属若是犯错，上司同责，你们可给我记好了！！” “明白！！”众人再度齐声应道。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下去挑人吧。”可算是说服了这些人，陈永仁长出了一口气。 待四堂堂主退下后，堂中只剩陈永仁与几位长辈在场。 这时候，温叔仍是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才啜着牙花子，问道：“姑爷，咱是留在这里，还是会老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分寨 温叔所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的确值得去考量。 现在他们占据着两个寨子，陈永仁曾想过分寨而治。但哪一个寨子 作为他们的大本营？ 光是这个问题，就足够他们头疼的了。 而且，两个寨子分别派遣多少人驻守，又选何人领队，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还没有定数。 一时半会的，陈永仁也拿不下主意来。便先将这个问题搁置，等候着分堂选人的事宜办妥后，再行商议。 这个问题，事关到屛石寨以后的发展。温叔等人也不敢儿戏，慎重地点了下头，同意了陈永仁的看法。 当下，也没有在继续这个议题。一行人转而走到了外面，协助四堂堂主选人。 因为名额有限，他们选人的时候也格外仔细。等三堂都精心挑好了人员，剩余的人都归属青龙堂所有。 自己的分堂下得到了人员的补充，众人心里都雀跃不已。 带着自己挑好的人，就给介绍起本堂的人起来。 看着他们都各自忙碌着， 陈永仁也是由衷地感到欣慰。 没有再掺和他们的事，返回了议事大堂中，想着要如何安排这两个寨子的事宜。 一眨眼，两天便过去了，那些新加入分堂的人也逐渐适应了他们的工作。 经过两天的考虑和观察，陈永仁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但还是需要跟大伙商量过后才能决定下来。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不耽误。立刻便让二猴子安排人到屛石寨去请柳千曲过来。 二猴子知道陈永仁是有大事要谈，没敢拖延，立马就让人去到屛石寨去通知柳千曲。 到了中午时分，终于等来了柳千曲。 陈永仁也不废话，将寨中一众长辈与四堂堂主齐聚后，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设想。 在陈永仁的计划中，他打算将大本营迁移道泰湖寨来。也就是让大部分人都驻守在泰湖寨，而屛石寨，则留着做他们的后援之地。 论起地理位置的话，这泰湖寨地处怀东县的中央地带，交通也较为便利。 在这里落寨，即方便联系余下各寨，若发生事端也能在短时间内支援各寨，反之亦然。 再者说，洛碧山的屛石寨位置险要，易守难攻。一旦他们有险，也能退守洛碧山。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方案，堂中众人虽颇有微词，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对他们而言，洛碧山是个难以割舍的地方。那是他们成事的地方，但他们也知道，守在那旮沓，也难成什么大事。 陈永仁曾承诺过他们，要带领他们走出去，如今陈永仁也做到了。 如果放弃这个城坚壁厚的泰湖寨，而选择那老旧残破的屛石寨，也太不识时务了。 陈永仁的这个方案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尚未表态的柳千曲身上。 屛石寨，对其他人来说，其地位都没有在柳千曲心里重要。 柳千曲可以说是在屛石寨中长大的，那里有着她所有的记忆。 若是要迁移到泰湖寨驻守，柳千曲作为寨主，就不可能再留在屛石寨，必须要跟着来这里。 所以，相较于他人，柳千曲更难做出抉择。 幸好柳千曲也不是那种守旧的迂腐之人，沉吟片刻后，考虑到屛石寨以后的发展，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不过，要将这里设为他们的根据地，有利也有弊。柳千曲点头道：“迁来这里也并非不行，只是……鸿门山距离新义城不过数里地。如果遭遇到官兵围剿的话，又该怎么办？” 柳千曲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泰湖寨的位置好是好，但唯一的弊端，也是要命的地方，就是距离主城太近。 可以说，如果官兵出来剿匪的话。消息刚刚传回来，可能人就跟着杀到山下了。 陈永仁也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顿了顿，也没有立刻作答，反而将目光放到了一边的王石安身上。 这货曾经是孙英符的军师，泰湖寨先前遭受到几次官兵围剿，都能全身而退，他也是其中一员，这事问他再清楚不过了。 感受到陈永仁的眼神，王石安会过意来，却没有立刻开口解释，反而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解释道：“泰湖寨遭遇几次官兵围剿，我也参与了，只不过……” “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看王石安欲言又止，陈永仁疑心更甚，追问道。 “只不过，那事蹊跷得很……”王石安边回忆着，边说道：“那些官兵，虽声势浩大，甚至都围攻到了本寨前。却根本没有全力攻寨，当时我们只是带人冲出去，很轻易地将官兵杀得丢盔弃甲的……根本不像是有心围剿……” “还有这种事？”陈永仁眉头一皱，心知此事必有隐情，再度追问道：“几次都是这样？” 王石安无言点头：“几次都是……” 不久前，陈永仁还以为是泰湖寨的匪众勇猛过人又或者是孙英符计谋出众，才能击退官兵的围剿。 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猫腻……陈永仁心中疑惑重重，但又想不出个答案来。 王石安是靠不住了，包括陈永仁在内，所有人都在担忧着这个问题。 商议了一会后，陈永仁才微笑着说道：“其实也用不着过于惊慌，现今怀东县内众寨联盟。就算我们被官兵围剿了，还能向他寨求助。” “姑爷说得也是。”温叔在一边点头附和道：“怀东县所有寨子加起来的话，能有将近两千人……只要官兵不派大部队进行歼灭战，打退他们一次，就不敢再来了。” 这也是世道使然，现在的官和兵，可不比他们这些山野莽夫。无论是官还是兵，都是比较惜命的。 但他们不同，他们上山当匪，脑袋就一直别在裤腰带了，豁出性命去拼，那是家常便饭。 既然如此，这寨址一事便就此敲定。 陈永仁也不再赘述，当即便吩咐二猴子。让其着快马，通知各寨寨主。 另外，再将其他的事宜安排了下去，让温叔去办。 待所有事情都交代妥当，看着一个个人离开议事大堂去忙活，陈永仁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屛石寨太小，难以满足他的扩张之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同寝 陈永仁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既然寨址已经选定，相应的工作也立刻展开。 当下便先让二猴子派人前往各寨通知。 既然作为盟主的屛石寨要迁址，他们必须知情。 紧接着，又让温叔着手去办余下的事情。 既然要分寨，那洛碧山的屛石寨也不能没人留守，且必须是一个值得信赖又有足够威望的人。 陈永仁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让温叔带着原来的长辈们留在旧址。 他们年事已高，这泰湖寨既然成为了他们的一营，那日后的冲突必然是少不了。他们留在这里的话，还得分心去照顾他们。 对此，温叔等人也没有异议。如果放任别人留在屛石寨旧址，他们也放心不下，毕竟那里才是他们发家的地方。自己不看着，总觉得不踏实。 商定下来以后，便让温叔带着五十多人返回屛石寨主事。另外，担任内务的白虎堂也跟着温叔返回。 这个分堂的主要责任不是对外，而是对内。移到屛石寨旧址后，钱财等物也一应留在那里，交由他们看管。 如此一来，即便这边出了什么事，也能保证留有足够的资本。 这一通安排下来，先是挑选适合的人员随温叔留守屛石寨。再将大部分人留在泰湖寨中，另外还得将他们的家属也尽数迁来。 这大动干戈的搬迁，足足用了一个多礼拜，才逐渐将人员都安排好。 待所有人都安排好住址后，这事才总算告了一段落。 最终也向众寨通报，这原泰湖寨，成为了屛石寨的一营。洛碧山那边，为屛石寨后勤的二营。 到了第八天，各事皆已备妥后。陈永仁广邀各寨寨主，前来参加屛石寨的迁址大典。 众人也给足了陈永仁的面子，到了约定的日子，带着随从便盛装出席。 这是陈永仁首次举办这类活动，自然是不能省。 一场宴会，好不热闹，从早上就一直闹到晚上深夜才停歇下来。 送走了客人，陈永仁才得以停歇。吩咐手下收拾残局，便回大堂休息。 不多时，白虎堂的执事送来本次宴会的花销。看着一笔笔的指出，让陈永仁感到有些牙疼。 但转眼见到他们送来的贺礼，又给笑了出来，起码还不亏…… 那些人出手也算是阔绰，随礼不但有玛瑙珍珠等珠宝，还有山珍鹿茸等名贵药材。 不过，陈永仁也纳闷了。那些都是小寨子，哪来这么贵重的礼物？ 执事在一边解释说，自打陈永仁主张联盟后。他们就没再动穷困的平民了，而是一致将刀尖指向了过往的富商。 以往一家吃不下的商队，现在几家一同出手。这几日，连续干了几票大的。 这些东西，恐怕就是这段时间的收获了。 才刚刚开始，就收获颇丰啊。 看着摆满一桌的随礼，陈永仁心中暗爽。让他们都尝到了甜头，也能压下他们的反心。 这样下去，只要能让他们持续感到联盟的好处。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服从自己的安排。 届时，大事可期！！ 收敛起心神，陈永仁抬头望去。视线越过桌上的礼品，看到坐他正对面的柳千曲却像是没有什么兴致。 今天的大典上，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陈永仁心中一沉，知道这妮子打小在屛石寨中长大。这忽然要搬家，她心中不舍，思念旧地，也是人之常情。 念及此处，陈永仁便将账本交还给执事，让其先行退下。 待堂中仅剩两人后，陈永仁默默地坐到了柳千曲的身边，轻声抚慰道：“怎么，想家了？” “没有。”为了不使陈永仁担心，柳千曲强扯着笑容，低声道：“就是有些担心温叔他们而已。” 柳千曲虽口称无事，但眼中的落寂却完全出卖了她。 也是……离开了熟悉的地方，离开了熟悉的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彷徨不安，更何况柳千曲还是一名女子。 这种情况，陈永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好。 虽然自己也有相似的经历，但陈永仁那不是离家，是离世…… 想起前世，陈永仁心中也是泛起一阵苦水。凝望着柳千曲，轻声道：“来这也有一段时间了，要不明天你回去看看？” “用不着，我还没那么矫情。”被陈永仁安慰着，要强的柳千曲还不习惯。又记起陈永仁自从来了屛石寨后，就没有再离开过，不由得问了起来：“你就不曾想过回家看看？” “我？”没想到柳千曲会忽然问这个问题，陈永仁一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好。 转念间，柳千曲忽而想了起来。之前陈永仁借酔事，好像说过那么一嘴，说他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什么意思？ “上次听你说过……”柳千曲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你说，你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哪有那么多原因。”说来说去，又说到了自己头上。陈永仁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 “我看过你的籍贯，距离此地也不过数日路程。怎么就回不去？是不是家中有什么变故？”提起这茬，柳千曲的思乡之情倒是淡泊了不少。 可这话茬转到陈永仁身上，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的好。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找个人一诉衷肠。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别说是这个时代的人，就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他，都不敢完全相信。 要不是这个世界过于真实，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看陈永仁脸色落寞，知道可能是触到他的痛处了。 柳千曲也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问道：“你就怀念过么？” “怀念……无比的怀念……”陈永仁深叹一口气，感慨道。 “那你会怎么做？” “找些别的东西想想，人总不能活在过去不是么？” “你会想什么？” “想你……” 说话间，陈永仁忽而一顿，望向了柳千曲。 对上陈永仁那灼热的眼神，叫柳千曲也不知道如何处置。娇嗔地啐了一口：“呸，净想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想媳妇怎么还不干净了？陈永仁就纳闷了。 但柳千曲给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转身便往内堂的房间里走去。 末了，还不忘丢下一句话：“今晚你自己找地方住，别来烦我。” 入驻泰湖寨后，名义上两人还是夫妻，自然也收拾了一个房间给他们居住。 至于其他的房间，都还没时间打理过，臭烘烘的。 但谁让自己不小心惹恼了这妮子呢……陈永仁苦笑一声，也起身在柳千曲对门寻了个空房间，准备休息。 这刚躺下没多久，边听对面房间传来柳千曲的声音：“登徒子，睡了没？” “睡了。”也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陈永仁随口就应了一句。 “睡了怎么还懂应人？”这柳千曲也是给陈永仁气笑了。 “有什么事么？”这小妞轻易是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这会叫他，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柳千曲那边却又沉默了下来，缓了好长一会，才听她幽幽说道：“过来我这边睡吧，没你在一边叨扰，睡不着。” 果真是少不了老夫啊……佳人主动开口，陈永仁窃喜不已，一个翻身就跃了起来，动作快速地就出了门。 但当走进柳千曲房间时，陈永仁脸上又故作百般嫌弃的模样，等待着柳千曲招呼他上床同寝。 怎知柳千曲一指房间角落，提醒道：“那小床我给你带来了，和以前一样，睡那吧。” 这货怎么还不忘带上这玩意…… 陈永仁气得说不出话来，本还以为同寝可期，哪知道还是没有半点进度。 一念罢，躺回熟悉的小床，就要入睡。 “你可别想太多。”柳千曲生怕陈永仁误会了什么似的，还不忘解释着。 “我知道……”陈永仁被窝蒙着头，喃喃道：“是最近改变太多，让你有些不适应……所以，你想尽量维持原状而已……”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使 “你知道就好……”柳千曲虽然心中不愿承认，但她也实在是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后。 用罢早饭，陈永仁什么事都不干，想让二猴子分出一批人，前往各寨地盘查探。 即便是在有盟约在，杨旭也还是担心他们会起贪念，再对平民下手。 幸好回来的时正面的反馈，在连续掠夺了几次大商队后，他们对平民那点钱财，已经看不上眼了。 而且，抢劫商队，不但来钱快，而且有钱人身边带着的女人，也比那些黑不溜秋，干瘦如柴的村姑要漂亮许多。 得到这个消息，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再养一段时间，把他们的胃口都养刁了。到时候商队也不敢来了，他才有更好的借口，联动他们干一番大事。 目前来说，怀东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暂时没有了外寨的威胁后，陈永仁也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 每日逗逗柳千曲，有空就跑到红巾寨去找斐千叶聊聊天。 再有就是跟着大伙一同行动，出去拦路抢劫，真真实实地体验了一般当土匪的感觉。 到了晚上，则教导柳千曲读书识字。 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 有时候，陈永仁不禁暗想着。如果能这样一直维持下去，过自己的逍遥小日子，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但陈永仁亦深知，表面上越是平静，其背后酝酿的风暴也越是猛烈。 他只祈求着，屛石寨能在风暴来临之前，能做好准备，能撑得过去。 当初陈永仁与众寨约法三章，是带着私心去定的。却没想到，还在民间收获了不少的好名声。 在没了强盗、土匪的侵扰后，有些好事者查探了出来，得知是土匪盟主陈永仁在保护着他们。 百姓，始终是最朴素的一群人。 谁欺负了他们，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忘却。但谁要是对他们好，他们可能一辈子感恩戴德。 在民间收获了好名声，这也让陈永仁有些哭笑不得。 当土匪，还能让人念他好，这确实叫他万万没想到。 除此以外，时常还有些年轻人慕名而来，指明要投靠到陈永仁的门下。 这也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陈永仁正头疼着怎么扩招人手，这无意间得来的好名声，反而给他引来了不少人。 不过，欢喜归欢喜。对待这些人，陈永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对每一个有意加入屛石寨的人，都严格筛选，确定每一个人底子都是干净的，这才敢收纳进来。 饶是这样，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也足足增加了一百多人手。 进一步地壮大了屛石寨的实力。 到了傍晚时分，陈永仁如常地在寨里四处查看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正当陈永仁准备回去休息时，二猴子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姑爷，山下有个人，指明要见你。” “什么人？”陈永仁眉头一皱，问了出来。 “不知道……”二猴子回想着，应道：“不过，看他装扮，应该不是普通人，挺有钱的。” 有钱人跑土匪寨里来？陈永仁疑惑更胜，这不是肥羊自己跑过来送死么？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陈永仁稍一思索，很快便得出了答案，心头一凌，吩咐道：“立刻带他过来见我。” “好。”二猴子匆匆应了一声，便又火烧火燎地跑了下去。 回到议事大堂，陈永仁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猜到来者何人了，他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时机还不够成熟啊……陈永仁不由得暗叹一声。 如此想来，其心中也有些怀疑，莫不是自己的算计已经被人看破了？ 想来也没这个道理……只能说明，那幕后之人，是个聪明人，能嗅到这不寻常的气息，及时找了上来…… 思索间，柳千曲也回来了，见杨旭愁眉苦展的，开口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半月来，还没见过陈永仁露出如此神色，让柳千曲也不免担心了起来。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见柳千曲回来，陈永仁苦笑一声，提醒道：“有些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什么事？”柳千曲不明白陈永仁在说些什么，但看他这神态，也知道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我也不太确定，一会便知……”陈永仁叹了口气，在没确定对方来意之前，陈永仁也不敢枉加定论。 说话间，见二猴子已经领着人过来。陈永仁使了个眼色，示意柳千曲莫要多言。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两人也养成了一定默契。单看陈永仁的脸色，柳千曲便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能让陈永仁如此谨慎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柳千曲很识趣地坐在一边，没有言语，静静地等候着二猴子带人进来。 片刻后，便见二猴子领着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留着一撇八字胡，很好辨认。身着素青色的华服，但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个能主事的人，应该是个管家之类的人物。 果不然，在二猴子的介绍下，引见了陈永仁后，这人便开门见山地送上了请帖，面带轻慢之色地说道：“我家公子，邀你明晚任品居一叙。” 说着话，便递上了请帖。 陈永仁呈开一开，上面只写了一些客气话与日期、地点，并没有相关的署名。 见此，陈永仁不禁开口问道：“敢问，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这……小人不便多说。”那管事的轻轻一躬，表面上礼数十足地回应道：“明日见到我家公子，你便知晓。” “他娘的，请人过去，连名字都不愿说？”陈永仁还没作出回应，身边的二猴子当即就不爽了。 “事出有因，还望见谅。”管事的又行了一礼，再道：“还望陈公子明日准时到场。” “我明白了。”合上请帖，陈永仁沉吟片刻后，仍是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明晚，我会应约。” “那小人便先行告辞。”这管事的办事也是利索，得到了回应后，一刻不愿久留。 吩咐旁人将这管事送下去后，二猴子立马就提醒道：“姑爷，这人是谁咱都不知道，干嘛要去。” “确实，而且还是在城里，不安全。”柳千曲也在一边搭腔道。 像他们这样的匪人，大多都是被通缉的，极少有敢进城的。 不过，放了这么久的线，终于钓上了大鱼，陈永仁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冷声笑道：“我就偏要过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城 “姑爷，城里不比野外……”看陈永仁跃跃欲试的模样，二猴子忍不住再劝解道。 也是，对他们来说，进城无异于送死。 毕竟他们是匪人，城里都是官兵。 要是在外面，就算遇到官兵，打不过还能逃。可要是在城里，他们想跑都跑不掉。 看二猴子满脸惶恐的模样，似是对城里充满了恐惧。 陈永仁戏谑般地笑了出来：“你要是害怕，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这说哪儿的话。”被陈永仁这么看轻，二猴子当即就不爽了。死要面子地停着胸脯，壮着胆子道：“谁说我害怕了，我只是担心姑爷安全。” 实际上，陈永仁也在担心会连累到他们。本不想带人去，但少个人从旁协助的话，他也不方便。 再者说，二猴子这货为人机灵，能帮上他不少忙。 如此念罢，陈永仁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只让二猴子先行先去休息，明日随他同行。 二猴子虽心有忐忑，但考虑到陈永仁的安危，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下来。 回到房中，如同往常一般教习柳千曲读书识字。 可今晚的柳千曲，心中有事，总是恍惚走神。 陈永仁也知道她在想着什么，索性便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也在担心明晚之事？” “你说的有事要发生……”既然陈永仁主动开了口，柳千曲也接过话茬问了出来：“说的就是这个？” “嗯……”陈永仁这一次没有回避她的问题，直接便点头解释道：“当初那孙英符能数次击退官兵，还私藏三门火炮、甲胄等，我就已经猜到有人在暗中资助他。” “只是……我也猜不到是什么人而已。”陈永仁轻笑着，再度说道：“我等的，就是幕后之人的出现。” “他们会是什么人？”陈永仁的猜测，向来错不到哪里去。但，对对方一无所知，柳千曲也难免担忧起来。 “明晚便知。”对此，陈永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柳千曲俏眉微皱，咬着薄唇地问道：“就不能不去么？” 此一去，凶险万分。以柳千曲的聪慧，自是能猜到的。 陈永仁先前虽然也孤身涉险过，但好歹都是在野外，在山中。 面对的也是匪人，再怎么凶险，也还有逃生之法。 可这次不同，他要进到城里。邀请他的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 柳千曲如此关心，即使担心陈永仁的安危，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现今屛石寨的安稳，陈永仁能占了很大的功劳。 一旦陈永仁事败或是身殒，联盟会立刻破裂。怀东县内的众寨，也会立刻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而屛石寨在没有了陈永仁出谋划策后，说不定会被众寨生吞活剥了。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为了解除柳千曲的忧虑，陈永仁露出了一抹宽心的笑容。 柳千曲有这方面的担心，陈永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 时至深夜，两人分别睡下。 次日，陈永仁老早地就把二猴子叫了过来，开始就晚上的行动开始部署。 这次是进到城里，不比以往。也就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先让梁天、梁成等人先行探路、埋伏了。 毕竟在满是行人的主城里，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反而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考虑到这点，陈永仁便决定只带二猴子两人进城。 二猴子昨晚拍过胸膛保证的，对陈永仁的这个决策虽颇有微词，但也不敢说什么。 在他看来，要暗中有人保护的话，小命也算是有了保障。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跟着陈永仁，总是能叫人心安。 兴许也是因为跟随他多次度过险关，从而培养出来的信任吧。 不过，在陈永仁看来。即便是不带上人暗中保护，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既然对方能邀请他到城里一聚，就必是不会轻易动干戈。 那幕后之人的大体想法，陈永仁能也能猜到个大概，但没见到真人之前，陈永恩也无法肯定下来。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做这些多余的动作。 一番商讨下来，已是傍晚时分。 虽众人仍是建议陈永仁安排暗哨，但陈永仁执意不肯。 对此，旁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见已经快要约定的时间了，陈永仁不再耽误。让二猴子换好衣裳，两人这便牵着马儿，下了鸿门山。 将寨中之事悉数交代给柳千曲后，这才跃上马背，趁着夜色，往新义城赶去。 来这这么久，陈永仁一直在山野活动，对那所谓的主城，还是有点向往的。 头一次要到主城去，还得二猴子带路。 这二猴子虽然心中带有惧意，但有陈永仁在边上，也就放下了心来。 两人一路向西疾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见前方灯火熠熠。夜幕中，借着灯火，仅能看清新义城的轮廓。 见主城就在眼前，陈永仁快马加鞭，再度提速赶去。 从远处看，这座作为偏僻小县的主城规模并不算大。 粗粗目测一下，见这新义城整体四四方方的，每一条城边只有约莫一里多的长度。 从这规模上来看，属于典型的那种‘三里之城，五里之郭’的小城。 城镇虽小，但其防御工事却丝毫没有因此而落下。 及近了方能看清，新义城外沿的城墙，全是由大石条砌成。 近十米高的巍峨城墙，只走到近处，才能感受那磅礴气势。与之相较之下，土匪寨那种木头搭建成的寨壁，简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来到城门下，陈永仁仰头高望着。惊愕地发现，发现上方的箭楼也是由石板垒砌而成。 整座城的外部防御结构，竟没有一块木头…… 陈永仁眉头不由得便皱了起来，单单是小城就有如此坚固的城堡，若是富城、大城，岂更是水泼不进，火烧不起？ “姑爷，发什么呆。”见陈永仁停了下来，二猴子从旁催促道：“快些走吧，一会官爷要生疑了。” 听到叫唤，陈永仁这才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果真见把门的官兵，已经盯着自己这边了。 陈永仁不敢再多做逗留，应了一声后，便随着二猴子，驱马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任品 这种城镇，在以往一旦天黑就需关闭城门。到战时，更是需要实行宵禁，以防被敌国探子、斥候有机可乘。 但如今百年停战盟约尚未到期，此处亦远离边境地带，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 夜晚时分，甚至逐渐形成了颇有特色的夜市。 从墙外头听到城里的喧闹声，让陈永仁更是心生向往。 当两人驱马靠近城门时，就被把守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陈永仁显得还算是镇定，倒是二猴子这货，明显就有些做贼心虚。 看见那官兵走过来，当即就吓白了脸。 把门的两个官兵狐疑地打量着马上的这两人，但也没有动粗。 幸好陈永仁一直作的是书生打扮，加上长相斯文，并未引起对方太大的疑心。 二猴子装扮成了他的小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主仆二人。 就是二猴子这货，眼中掩饰不住的惧意，让官兵起了疑心，让两人下马，接受检查。 陈永仁脸不惊，心不跳地便听从了指挥，下马接受他们的搜查。 正当两名官兵盘问他们籍贯时，城里头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跟两名官兵打着招呼。 待其走近了，陈永仁才认了出来，这不就是昨天到他那里送请帖的管家么。 “这两位是我家公子请来的客人。”那管家一走古来，便厉声喝退了两名守卫。 “潘管家。”见那管家走来，两名守卫立刻就停下了动作，恭敬行礼问候道：“原来是潘管家的客人，属下失礼了。” “退下吧。”潘管家眉头一皱，面带不悦之色地斥退了两名守卫。 这潘管家似是地位极高，就连守门的卫兵都不敢过问半句，低着头便退了回去。 “潘某在此等候两位多时了。”待那两人退下后，潘管家当即便露出了笑脸，冲着陈永仁两人抱拳致歉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没事，这也是他们本职工作嘛。”陈永仁随口应了一声，望着那两名守卫，心里也是疑惑不已。 这区区一名管家，便又如此大的权力，还能喝退守城的士兵。 那今晚请他来的人，得有多大的来头？！ 隐隐间，陈永仁已经感觉到今晚的事情绝不简单。 但既然已进走到这里了，也没有退回去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牵着马，跟着潘管家穿过门洞，在走出城门的一瞬间，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 只见眼前到处是璀璨的灯火，即便是到了夜间，城内仍充斥着喧闹的人声。 走过了两条街道，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两旁的酒肆、店面也逐渐增多。 在土匪寨里待习惯了，这热闹的场面，让陈永仁反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这新义城作为一个边陲小城，居然也有人与此繁荣的以一面，倒是有些出乎陈永仁意料。 不经意地往侧方边去，见旁边的二猴子正兴奋地东张西望着。 这货看样子也鲜少进城，不然也不会开心成这样。 进城之前还担心得要命，这进来后，一个劲地指这指那的，让陈永仁快看。 看二猴子也是小孩子心性，从小就在寨里长大，极少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陈永仁附和地应了几声，莞尔笑了出来。 但走着走着，二猴子的脸忽然又拉了下来。 “怎么了？”陈永仁轻声问道。 “这么好玩地方，要是能把大小姐也带上来就好了。”二猴子摇了摇头，说道：“大小姐就喜欢闹点的地方。” “以后有机会。”想起还在寨里等候的柳千曲，陈永仁心中也感到有些惆怅，望着前方喧嚣的人群，叹声道：“等有机会，把大家伙都带上。” “好！”二猴子这干劲也上来了，用力点头道：“到时候咱包下他一条街，玩他个几天几夜。” 对此，陈永仁只是笑而不语。 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但又谈何容易。 刚才进城门的时候，城墙上贴着的通缉令，上面画着的人，大多数都是他认识的。 要让那些人混进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况且，今晚他们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还是个问题。 念及此处，陈永仁也不做他想了，吩咐道：“在那之前，得先过了今晚这关，你小子可给我机灵点。” “姑爷放心，准保你安全。”谈起正事，二猴子也收起了玩心，眨巴着眼睛，嬉笑道。 “顾好自己就成。”对这货，陈永仁还真有点担心他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两人谈话时，前方的潘管家已经停在了一所装潢相当奢华的酒肆前。 陈永仁走进一看，见那酒肆门前车水马龙，一派客满盈门的繁华之象。 而在酒肆的大门上方，书写着三个极具气派的大字：任品居。 “好地方。”看这这酒肆，即便是外沿也装修得如此讲究，便知此处档次定然不低，陈永仁由衷地叹了一声。 听到被人称赞，潘管家脸上也是得意，回身拱拳道：“二位再次稍候，小人去去便会。” 一言罢，便也没等陈永仁回话，便径直地走进了。 “什么玩意。”那潘管家的态度，叫二猴子很是不爽。 像他们这种绿林中人，都是直肠子，受不得这种表面尊敬，内里实则看扁人的行径。 “一会人多口杂，你少说两句。” 相比起二猴子，陈永仁倒是冷静得多。 这潘管家的态度再怎么差，说到底也还是一个下人而已，用不着跟他计较什么。 在里面等着他的，才是大鱼…… 思索间，潘管家又从任品居里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一名小厮。 把缰绳交给那小厮，牵走马匹后，潘管家又微微躬着身子，作请示状道：“二位，请吧。” 终于可以看看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了，陈永仁也不耽误，招呼一声：“二猴子，咱们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公子 两人随着潘管家，一同进了任品居的大门。 任品居的一楼是个大厅，当陈永仁进来时，里面已经坐满了食客。彼此推杯换盏、呼朋唤友的，好不热闹。 二猴子估计是没来过这种地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着。 潘管家并未停下脚步，一路往内里走去。 登上阶梯，上到二楼。 任品居的二楼被分隔成一个个的雅间，少了一楼的喧嚣，却也多了一份雅静。 本以为这就是终点，怎知潘管家脚步不停，再往三楼走去。 陈永仁看着情况不太对劲，这二楼虽然被分隔开来，但还能听到里头的声音。 可三楼静悄悄的，让陈永仁不由得有些忐忑了起来。 跟二猴子使了个眼色，让其见机行事。 到了三楼，只见上面的格局与下方完全不同。 一上去，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摆在陈永仁的面前。两边布满房间，却房门紧闭，也没听到任何的动静。 “陈公子，这边请吧。”潘管家作揖一躬，再往前头引路，带着陈永仁穿行在走廊上。 只走到尽头一个房间，才又说道：“我家公子就在里面等候，陈公子请。” 说着话，潘管家便打开了房门，恭请陈永仁入内。 二猴子作势想要跟进去，却被潘管家拦了下来：“我家公子只请了陈公子一位，这位小兄弟，还请留步，在这里等候。” 被人拦下，要陈永仁一个人进去，二猴子这暴脾气当即就上来了：“地儿是你选的，人是带来的，还怕我们害你不成？！” “这……”潘管家也知道二猴子是个粗人，讲不得道理，便望向了陈永仁，无奈笑道：“还请二位体谅小人。” “算了。”为了避免这不必要的争执，陈永仁还是调停道：“二猴子，你就在这等着吧。” “姑爷，里头什么环境咱都不知道呢。”看陈永仁摇孤身进去，二猴子也担心起来了：“万一他们要算计你，咋办？” “既然他们要害我，也就没必要把我请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了。”陈永仁轻声笑了出来：“你就在这好生待着，别惹什么幺蛾子出来。” 说着话，陈永仁又暗暗给二猴子使了个眼色。 二猴子会过意来，点头应道：“成，我就在外头等你。” 劝住了二猴子，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毅然决然地踏进了房中。 进门一打量，见这里头装潢得相当精致，相比起下方的雅间，更有一番风情。 而且，这里面空间不小。进门便是一个大厅，两侧各有一个偏门。 四处张望一眼，将这里头也没人，陈永仁正疑惑着，便听到从一侧偏门内传出了一道声音：“久闻陈公子大名，此番相邀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听那声音，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让陈永仁也纳闷了起来。 循着声音找过去，进了偏门。只见灯影灼灼的偏厅内，正中央摆着一方红花怒放的案头。 案头上，几尊木刻的弥勒佛正坐在冒着白烟的香炉上憨笑着。 再望去看去，案头的后面，竖着一扇暗红色木框的屏风，上面雕刻着佛陀手执莲花念诵佛经的画像。 说话的声音，也正是从那屏风后面传出。 “事出有因，只得如此。见面不周之礼，还望陈公子海涵。”里头的人听到了陈永仁进来的脚步声，再度发言。 “谨慎行事，理当如此。”本想见见这到底是何方人物，奈何对方装神弄鬼的，陈永仁也只得作罢。 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再度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名，不便透露。”那人应道。 “也罢。”对方既然连脸都不敢露，陈永仁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来，开门见山地问道：“邀我到此，又有何见教？” “不敢称见教。”那人躲在屏风后面，但说话时语气倒是显得平和，谦逊道：“早闻陈公子力破泰湖寨，统合县内十余寨。在下早有一叙之心，怎奈近来繁忙，这才耽误了时日。” 你是看势头不对了，这才不得不见我吧？！ 陈永仁心中冷笑不已，却也没有戳穿，也作着谦虚的模样，敷衍道：“那也是弟兄们信我。” “听闻陈公子还与众寨约定三法，其一便是不得侵扰平民，可真是大义之举啊。”那人话锋一转，又变着法子来拍马屁。 但陈永仁可不是被人说两句好话就沾沾自喜的人，听他这么说话，必然有他的原因在里面。 对此，陈永仁也不敢信口应答，只说道：“穷人，捞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可陈公子有没有想过。”屏风那头沉默了片刻，语气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怀东县诸寨无差别地掠夺过往商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对方既然没把话挑明，陈永仁也跟着装糊涂：“咱是干土匪的，谁有钱就抢谁啊。” “这是你们的生存之道没错。”那人接着话茬，继续说道：“然而，长期以往。定会让商人不敢到此，届时，货物进不来，也出不去……” “那能咋办？”陈永仁揣故作无知地说道：“总不能让我的弟兄都饿肚子吧？” “只要陈公子能勒令众寨不去掠抢客商物质，在下倒有一个合作的办法……” “合作？”陈永仁微微眯起眼来，终于要谈到正题了。 “对，合作。”那人不疑有他，直接就说了出来：“之前那个泰湖寨，就是与我们合作的。既然已经败给了陈公子，那自然就是与陈公子合作了。” “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合作法？”谈及这个，陈永仁也收起了先前的轻慢之心，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很简单。”那人似是对陈永仁没有什么戒心，又道：“只要陈公子能恢复以前那样便可。” “可是……”陈永仁冷笑一声：“抢穷人，我们也活不下去啊。” “钱、粮、兵器、女人。”说到这里，里头那人也是信心十足地说道：“只要是陈公子想要的，我们都能给你，只要你们继续对平民下手。” 第一百四十章 决裂 “只要我继续为难百姓，你就给我送钱粮？”陈永仁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算哪门子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对，只要你们能听从安排，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那人像是担心陈永仁会不信他，又再度保证道。 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永仁都让给他闹糊涂了，侵扰平民，他给自己送钱、送粮？ 这货该不是上辈子跟平民有仇吧？资助土匪去抢劫百姓，活了两辈子，这么便宜的事，还是头一回听到。 “之前你跟孙英符也是这样合作的？”陈永仁摸不清他的心思，没敢立刻答应下来，旁敲侧击地问着。 “没错。”那人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出来：“既然你占领了泰湖寨，那里面的东西，你也应该知道。” “火炮、甲胄……都是你送的？”一直缠绕自己多日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虽然对方还没有回话，但陈永仁心里已经可以肯定。 能出此大手笔的，定是个地位不低的人。也只有面前的这个人，能有权力做到。 “所言不差。”那人言语间，还带有几分得意：“以陈公子的聪明才干，若能合作。能得到比那更好、更多的物资。” “冒昧问一句，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一个富家公子，为什么偏偏要跟穷人过不去？这说不过去啊…… 陈永仁的问题，那人犹豫了半响，似是在考虑要不要与陈永仁说明。 犹豫过后，似是又担心陈永仁会因此而拒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楚廷每年都会下拨一笔剿匪的补助……我这么说，陈公子应该明白了吧？” 既然楚廷都出资剿匪了，那他两家就应该是死对头才对。怎么还谈起了合作？这不对劲啊…… 忽然间，陈永仁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总算是想明白了他的目的…… 眼神一凌，冷笑着，反问道：“若我们闹的动静越大，杀的平民越多……你就能拿到更多的资助……是不是？！” “……”像是被陈永仁直接点破了，屏风那头陷入了沉默中，没有回话。缓了好长一会，才又听那人幽幽说道：“陈公子只要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即可。” 这些人……还真是该死！！ 突然想通，让陈永仁的火气瞬间就冒了上来。 自己等人虽行的是抢夺之径，却做得光明磊落，且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会杀人，顶多就是求财而已。 而这些人……着锦衣华服，吃山珍海味，穿得人模狗样，实则在行禽兽之事！！ 勾结绿林匪人，为难百姓。他们则高调向楚廷调拨钱粮，再中饱私囊…… 一方面接受楚廷的资助，一方面再收取匪人的孝敬，两头通吃。 而他要做的，仅仅是将本用来剿匪的甲胄、军械送给土匪！！ 有这样一群掌权的人，楚国焉能不亡，百姓怎能安居乐业？ 楚国百姓，之所以生活在水生火热中，就是拜这些所谓的权贵所赐。 “陈公子？”陈永仁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里头那人又催了一声：“想好了么？” “以你的意思，只要我们不再骚扰来往的富商，继续对百姓下手，就什么都能给我们，是不？”陈永仁神情变得严峻了起来，重复确认了一遍这个条件。 “对，只要能与我合作。”里头那人听陈永仁语气有些软化，变得更是得意了起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 “如果你真的是什么都可以给我的话……”陈永仁轻蔑一笑：“那你也用不着跟我一个土匪谈什么合作了。” “嗯？”屏风后面的人明显一愣，旋即才明白陈永仁是在揶揄他。态度一下子便冷了下来，沉声反问道：“那陈公子是在质疑我么？” “质疑倒是谈不上……”陈永仁又是一声轻笑：“若阁下真有这能耐，什么都能给的话，还用跟我合作什么？” “那你是打算拒绝了么？！”陈永仁此言一出，房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那人的态度，也不像刚才那般温和了。似是带着警告的口吻，又提醒道：“拒绝合作的后果是什么，陈公子可得想好了。” “我们是贱民，是土匪，是上不得台面的人。”面对对方的质问，陈永仁腾得便站了起来：“但最起码，我们还是人，还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人！！” “是人不是人，还得我们说了算！！”陈永仁这强硬的口气，让里面的人也动了火气，冷声哼道：“对付你们，就像对付一只臭虫一般简单。” “现在留着你们，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还有点用处罢了。”那人顿了顿，又再继续道：“倘若真这么不识抬举，我也不妨踩上一脚。” “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是不会助纣为孽，为虎作伥的。”一言罢，陈永仁作势便要离开。 但没等陈永仁转过身来，又听闻里头那人哼笑了出来：“走？来得了这儿，能让你这么轻松地就走了？” “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对我下手不成？！”陈永仁心中一凌，怒火瞬间就涌了上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 “一个小小的匪人，也敢在城里个跟我作对，找死！！”言语间，透过屏风见那人影也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意图作乱的匪人拿下！！” “混账！！居然算计我？！”陈永仁正想离开，却听到外头已经惊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且，听那声音，人数绝对不少！！ “早听闻陈公子足智多谋，不准备多点人，怎么敢与你单独相处啊？”看陈永仁气急的模样，叫那人好生得意。言语间，也不忘讥讽两句。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陈永仁微微眯起眼，咬牙切齿地看着屏风后面的人影。 “这新义城，任品居，我已布下天罗地网。”那人看出了陈永仁是在虚张声势，又是一声长笑：“任你有三头六臂，这次也插翅难逃！！”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质 两人谈话间，外头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此时的陈永仁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屏风后面那人了，脑筋急转着，琢磨着脱身之计。 正当陈永仁急得心如火焚时，却听外头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突然惊起的异响，把两人都吓得心里直突突。齐齐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就在下一秒，只见房门被人暴力踹开。 二猴子满脸慌张地冲了进来：“姑爷，外头来了好多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见是二猴子进来，陈永仁总算是松了口气，忙询问着外面的情况。 “咱也不知道……”二猴子有些气喘地说道：“就刚才，忽然间冒出大群人，都在往上面赶。我看这势头不对，就放倒了门口那人，来找你。” “干得不错。”陈永仁赞赏地拍着二猴子的肩膀，再度问道：“那些人都到哪里了，大概有多少人？” “多少人看不清，估计少不了。”二猴子心里也慌得要命，手脚都开始抖了起来，但还能保持住镇定，应道：“现在估计都到二楼了，姑爷，咋办？” 被困在这酒肆中，又没有第二条退路可走。 唯一一条通道已经被他们堵死…… 陈永仁双目一凌，索性也横下心来，将目光放到屏风后面，咬牙道：“去把里面那人带上，他会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的！！” “你敢动我？！”听着陈永仁的话，那人也开始慌起来了，厉声警告道：“我可告诉你，倘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你就休想活命！！” “说得好像不动你就能活命一样。”陈永仁咬牙冷笑着，催促旁边二猴子：“动手！！” “好！！”二猴子可不会讲什么道理，只要是陈永仁吩咐下来的，就会完全照搬。 话音未落，二猴子便已经走进了偏厅，不顾里头的人如何恫吓、威胁，一脚就踹开了挡在两人面前的屏风。 “陈永仁，识相的就给我把他叫回去！！”得见二猴子闯了进来，那人再也保持不住方才的气定神闲，反而有些气急败坏地重哼道。 屏风倒在一边，陈永仁也终于看清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见其年龄与自己相仿，约莫二十左右。身着一身黄色玄服，方脸、高额、阔唇。 就这模样，妥妥的正人君子的长相。要不是他先前所言之事，光看这模样，陈永仁不敢相信就这模样的人，居然还会教唆自己杀害平民，好让他有机会中饱私囊…… 还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啊…… 陈永仁暗叹一声，也没理会他的言语，直接道：“绑了，带上！！” 绑架这事，对他们土匪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二猴子两三下就把那华服公子给捆了个结实。 被人如此粗暴地对待，华服公子也气到不行，冷着脸提醒道：“陈永仁，你知道你现在犯的是什么罪么？！” “再重的罪，也不过杀头。”制服了这装神弄鬼的人，手里了人质，陈永仁也安下心来，同样警告着对方：“不过，你要是不配合，只怕你会死在我们前面。” “你敢？！”得到现在，面对着穷凶极恶的两名匪人，这华服公子总算是知道害怕了。 小命拿捏在人家手里，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干的这种勾当，要把他们惹毛了，说不定今晚真就没命了。 没想到以他的身份，也会落到这种地步，这华服公子心里也是后悔。 后悔之前怎么就没带两名贴身护卫，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实际上，这也怪不了他。 他所提供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渥，无非就是要求陈永仁恢复以前的作风。 如此一来，自己不但给他送上钱粮，还有武器、装备。 在他看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拒绝这天上掉馅饼的事。 可他偏偏就遇到了陈永仁这么一个异类，一名土匪头子，却非要异想天开地想要为民请命。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的。 既然他不听话，不肯乖乖地成为自己的棋子，不愿任人摆布。那就只好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另选他人取代。 所以，才会在下方埋伏刀兵，伺机而动。 可他却少算了一步，自己请来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与他们独处一室，关系又破裂的话，准没他好果子吃。 华服公子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但也已经晚了。 正当其懊悔之际，却听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下一刻，十几名身手敏捷的甲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瞬间就把这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猴子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柄匕首来，已然架在了华服公子的脖子上。 要挟着华服公子，陈永仁心里也有了底气。 而那群甲士们见主子在陈永仁手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对持着，谁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此时的陈永仁两人，已经挟持着华服公子退到了偏厅的一角，已然是退无可退了。 但这时候，陈永仁也不担心他们还会对自己动手。 让了让身子，指着正被匕首架住的华服公子，陈永仁对着甲士们，冷喝道：“想要你家主子活命，就全给我退下！！” 领头的甲士两头为难，这要动手的话，片刻间就能拿下对方两人。 可如今主子在人家手里，万一有个好歹，自己也得人头落地。 但要就这么退下去，让陈永仁他们跑了，也无法交差啊…… 这甲士头领犹豫着，一时间没敢妄动，将目光投放到华服公子身上，等候着他的命令。 命门被拿捏着，这华服公子心中虽有千般不忿，但这时候也不得不乖乖服软。 愤恨地看了眼陈永仁，又面向着甲士们，咬了咬牙，还是下令道：“退下！！” “遵命……范公子……”眼看着这个扰得怀东县不得安稳的土匪头子就在眼前，那人虽有心杀贼，却也无力抗命。 恭敬地应了一声后，又向左右是使了个眼色，一伙人又风风火火地退出了房间。 “让他们退出任品居。”担心楼下还有伏击，陈永仁不敢冒险。 即便是见到甲士已经离开了这层楼，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再度要求道：“给我把人全部撤出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逃遁 被陈永仁命令着，这华服公子心中有着万般的不爽，对他的话，也是装作没有听到。 但现在这种情况，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见他没有动静，二猴子加重了几分力道，在其耳边重哼道：“我劝你乖乖听话，我可没姑爷那么好的心肠。” 要说陈永仁还算是识得大体，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可眼下这个小土匪，却是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 要把他给惹急了，说不定真给这些人陪葬了。 “范公子是吧？”见他没有动静，陈永仁也回头提醒道：“您这身子，可比我们这些贱民来得要金贵许多……” 有了陈永仁的警告，华服公子这才勒令甲士们退出大楼。 这些人来去如风，静候了片刻，便听外头没了动静。 陈永仁走到房外，确定威胁已经解除后，这才给二猴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其跟上来。 二猴子会过意来，夹带着华服公子，一步步慢慢地往外挪着。 陈永仁在前方带路，二猴子跟在后头，匕首始终架在华服公子的脖子上，以防有变。 不多时，两人便循着楼梯下到了一楼。 一楼中，众多食客因来不及撤离，又怕会因此刺激到陈永仁，而使得华服公子有危险。 所以，在领头甲士的安排下，食客们被退到了两边，给陈永仁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哟，这不是范公子么？” “还真是，这两人是谁？敢劫持范公子。” 边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食客们，在看到陈永仁三人出现后，就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此时的陈永仁，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慢慢往前移动。 此处人多，如果被对方偷袭，将范公子救走的话，那他们就凶多吉少了。 好在，有惊无险地出了任品居。见那潘管家就在任品居门口等着，陈永仁也不可以，刚走出去，便直接吩咐道：“去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你想做什么？！”见自家主人被对方挟持住，到现在还不放人，潘管家心里也怕陈永仁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万一和少爷有个什么好歹，他最为随从的，自然免不了人头落地。 “想要你家主子活命，就照我的话去做。” 陈永仁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去办。”缓了这么一会，华服公子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既然陈永仁想要出城，那就不可能对自己下死手。暂且来说，他还是安全的。 到这时候，华服公子也镇定下来了。 得到主子的命令，潘管家这才火烧火燎地往任品居后头赶，去给陈永仁安排马车。 “逃得了一时，你逃不了一世！！”趁着潘管家准备马车的空档，范公子冷声警告道：“今日你敢如此对我，可知后果如何？” “以后的事，就不劳烦范公子费心了。”对于这样的狠话，陈永仁自是不放在心里：“只要范公子能保我们平安离开即可。” “今日之辱，他日必定让你十倍奉还！！”遭受到如此野蛮对待，还让众人旁观，这范公子可以说是颜面无存了。 “说话当心点。”见暂时没人敢动自己，二猴子也活跃起来了，用力勒紧了绳子，讥笑道：“你小命还在我们手里呢。” “哼！！”对陈永仁，范公子还能说上两句话。 但对二猴子这等粗人，范公子也知道跟他讲不得什么道理。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才见潘管家牵着一辆马车，从后院里走了出来。 “马车给你，可以放了我家公子没有？” 管家也是生怕范公子有什么闪失，将马车交给陈永仁后，便又急着要对方放人。 但陈永仁哪有这么蠢，两人推搡着范公子，将其推上马车。 看着边上围着的一众甲士都不敢上前，陈永仁再度交代道：“还请劳烦潘管家，送我们一程。” “啊？！”潘管家一惊，但陈永仁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连拉带推的，就把潘管家也给扯了上去。 让二猴子跟潘管家在前头赶车，陈永仁也钻进了车厢。 一看陈永仁要带着范公子走，那一众甲士立马救急了，纷纷涌了上来。 这在城里，有他们在，范公子还能保住性命无殇。可要是被带到外面去，那范公子的小命可就没有保障了啊。 众多甲士们既是担心陈永仁逃脱，也害怕范公子有危险，更担心因此而让自己受到牵连。 但没等他们靠近，又见陈永仁掀起了帘子。 被五花大绑的范公子给陈永仁摁住，脑袋悬在车窗外，脖子上还架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诸位，莫要担心。”陈永仁也害怕这些人会一拥而上。 要是范公子真要舍生取义，豁出性命也要留住自己。 他今晚就必死无疑，但他赌对了。这范公子相当的惜命，在被自己挟持住后，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说是命令众人围攻了。 如果他这真的下达这样的命令，陈永仁纵使是杀了他，自己也没命走出去。 “诸位。”陈永仁担心这些人会在情急之下，蜂拥而上。所以才亮出了人质，安定甲士的心，说道：“只要我们能平安离开，就放了他。” “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领头的甲士往前走了一步，看陈永仁的目光，也没有半分信任。 “不好意思。”陈永仁咧嘴一笑：“我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只是跟你们说一声而已。” “你！！”那领头甲士显然被陈永仁这嚣张的态度气着了，哼了一声，当即便要下令捉拿陈永仁。 可在这时，陈永仁手里稍微一使劲，那范公子的皮肤被利刃划破。 冰凉的剑刃横在脖子上，只要陈永仁再用力一点儿，他就得命丧当场。 到这时，范公子再也保持不住沉默了，厉声大叫道：“杨大律，在敢往前走一步，就革了你的职！！” “多谢各位相送了。”范公子有言在先，那领头的甲士只得无奈罢手。 陈永仁冲着众人拱拳行礼一句，再回头吩咐道：“二猴子，咱们走！！”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通缉 随着二猴子的一声长喝，马车开始移动了起来。 有这个范公子作为人质，又有潘管家在前方开路。这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助。 就是在城里，因为道上行人太多，马车始终跑不快。后面的甲士担心陈永仁会加害于范公子，仍在不远不近地吊着。 看他们没有冲上来的意向，陈永仁也就放任他们跟着了。 半刻钟后，马车来到了城门处。 本来晚上出城，就必须经过盘点才能放行，更何况还是一辆马车。 但有潘管家在前面，三言两句就喝退了守城的官兵。 见到是潘管家在马车上，这些官兵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立马就给放行了。 见这潘管家脸色不对劲，马车后方还有一队甲士跟随，这守城的官兵还以为是有什么大行动，更是不敢多言一句。 待出了城门，又往前走一段路，潘管家这才试探性地问道：“都到这了，能放我们走没有？” 陈永仁探出窗外，看了眼四周环境。此地已经距离新义城有百米距离，那群甲士虽还在后面，但也有一段距离，约莫是追不上了。 目测现在已经是安全了，但了保险起见，陈永仁还是没敢停下马车来，冲着二猴子就吩咐道：“车别停，人放了。” “啊？！”听陈永仁这话，那潘管家眼珠子都瞪圆了：“车不停，怎么走？！” “就这么走。”二猴子会过意来，一把夺过潘管家手里的缰绳，一脚就蹬了出去：“走你。” 这一脚，直接踹在潘管家的腰上。在这颠簸的马车上，根本就坐不稳，加上没有任何防护工具。 二猴子甚至没给潘管家反应的机会，猛然一脚踹出。就只听到那潘管家一声惨叫，跌落在了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回头看着一向看不起人的潘管家这狼狈模样，马车上的两人顿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潘管家停下身形，缓过神来时。发觉陈永仁还没有放走范公子，这心里一击，也顾不得摔疼的手脚，翻腾起来就追赶着马车。 陈永仁停下笑声，揪着范公子的衣领，把他拉倒了车尾。 看着地上急速后退的模样，范公子心里也开始犯怵了。 这要掉下去，即便摔不死人，也定然不好受。 “范公子，请吧。”陈永仁很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示状，请范公子自己跳下去。 那范公子脸色发白地看着车下，又抬头盯着陈永仁，咬牙冷笑道：“他日，范某非杀了你不可。” “成了，那就先请你回去吧。”陈永仁甚至都懒得在跟他多少废话了，最后说了一句话，双手用力一推，将范公子也退下了马车。 从疾驰的马车中摔落，个中滋味，定然酸爽无比。 这范公子也算是硬气，在地上滚了几圈，愣是一声都没吭。 在其落地后，潘管家很快就赶到了他的身边，给他松绑，再检查着他的伤势。 见没摔死他，陈永仁也是重重一叹。这种人都摔不死，真是老天不开眼。 今天狠狠地教训了一番这富家子弟，陈永仁也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看他摔得鼻青脸肿的，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姑爷，干嘛不做了他，一了百了？”陈永仁坐回车厢内，前头的二猴子便问了出来。 “杀人还不简单？”陈永仁躺在车厢里，叹气道：“麻烦的事，杀了人，后面要处理的事。” 实际上，在任品居中，在听到范公子所提的合作方案后。陈永仁就一度差点抑制不了杀意，但念及那后果，便也忍了杀来。 杀人，而且还是杀一个毫无放抗之力的人，易如反掌。 可那范公子，却不是普通人。从城门守卫对潘管家的态度，便能知道他的地位定然不低。 即便是一个管家，都能对守城官兵下令，便可见一斑。 留着他，兴许后面还能有转机。如果杀了他，势必会引起他背后势力的敌视，结下不可化解的梁子。 那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杀又杀不得……”二猴子没陈永仁想得那么多，琢磨了半响也没闹明白为什么不能杀，只好再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得罪也得罪了，还能咋办。”躺在颠簸的马车中，陈永仁苦笑着，有些无力地应道：“先赶回寨子，弄清楚他是什么人，再做打算。” “好咧。”二猴子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人，只要跟他说要怎么做就行了。 一听陈永仁吩咐下来，扬着马鞭，驱赶着马车往鸿门山的方向赶去。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赶回了鸿门山的一营。 早在寨门处殷切等候多时的温叔等人，见到陈永仁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忙迎着陈永仁回到议事大堂中，询问着今晚之事。 陈永仁喝了口茶水，这才将事情的经过都与众人诉说了一边。 当得知范公子所提的合作时，众人解释义愤填膺，拍着桌子就骂道：“这群狗娘养的，就顾着贪钱，压根就没把百姓当人看！！” “咱干土匪、强盗，甚至都没他们来钱快。” 等众人都骂完了，稍微静下来后，陈永仁这才向温叔询问了起来，想要知道那人的来历。 温叔到底是个老江湖，听着陈永仁的描述，沉思片刻后，很快就有了定论：“我估计……那可能是县丞之子……范业！！” 县丞之子……陈永仁倒抽一口凉气，这来头不可谓不小啊…… 当今之楚国，采用的是郡县制。从高往底，分别是郡、县、乡、里、户。 这县丞，听着名头虽然不响亮，却相当于陈永仁前世的市长…… 那刚才……自己岂不是把市长的儿子推下车了？！ 陈永仁心中暗暗叫了一声遭，知道此事绝对不可能善罢了。 虽然知道要遭，但不知为何，陈永仁心间又有着一种恶俗的痛快感。 你爹是县丞又咋样，还不是得从马车上滚下去。 这般想着，总算是叫陈永仁心里好受了些。 但当被追问要如何处理时，陈永仁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法子来。 只让众人先行回去休息，明日再议。 到了第二天，陈永仁正吃着早饭，却见二猴子火烧屁股似的从外头闯了进来：“姑爷，不好了！！” “咋？发生什么事了？”看二猴子这慌张的模样，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忙问起缘由来。 “你……你……”二猴子扬着手里的纸张，喘着粗气道：“你被通缉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集军 “我被通缉了？！” 陈永仁腾地便站了起来，这还真是个新鲜事。 接过二猴子手中的告示，只见上面画着自己的画像，下方还写着他的姓名、特征等。 末尾，还用加粗的字体写着悬赏金额：二百两。 “我就值二百两？！” 被人通缉了，陈永仁非但没有感到担心，反而还有心情调侃着。 依自己的现在的能耐，怎么说，怎么说都不止这二百两吧？ “这也不算低了。”看陈永仁像是对自己的价格不太满意，二猴子解释道：“老当家当初被通缉，才一百两呢。” 那还能接受……想着自己的项上人头比老当家还高出一倍，陈永仁还感到有些自豪，可算是出息了，没丢老当家的脸。 “城里还有什么动静没有？” 即使是得知自己已经被通缉，但陈永仁表现得还是相当的平淡。 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样，陈永仁放下了告示，坐下来继续吃着早饭问道。 上了通缉令，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在这土匪寨里，被通缉。算不上什么特殊的，没上通缉令的，那才是另类。 对陈永仁来说，上了通缉令。变相来说，也等于是认同了他的土匪身份。 非但不会对他造成困扰，反而更容易得到匪众的信任。 二猴子挑个位置坐了下来，把自己外出时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昨晚，在自己两人离开后，范业也回到了新义城。 一回城，离开就开启了全城戒严。更声称，有土匪贼子趁夜潜入城中，意图绑架县丞之子，企图作乱。 还听说，天刚亮时，就见有不少信使从城里出发。 根据推断，那些信使应该是县丞派出去，向其他城、乡召集军队的。 只是，认为无法继续深入，他们也打探不出来这些信使去了哪里，又准备召集多少人。 听着二猴子的汇报，陈永仁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二猴子这货不知天高地厚，都大难临头了，还满脸轻松地调侃着。 当见到陈永仁脸色不对劲时，二猴子还安慰道：“姑爷用不着担心，就他们那些人，咱来几个打几个。” “你懂个屁。”得知官兵正在集结，陈永仁心里叫了一声遭。 二猴子兴许不知道被军队围剿是一个什么概念，但陈永仁却清楚得很。 就昨晚他们做的事，就足够被砍头一百回了。 这次官兵围剿，也不像以前那样闹着玩的。 在那之前，他们需要土匪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向楚廷请调资助。 既然现在双方已经撕破脸皮，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妨碍了对方赚钱的一个障碍…… 所以，这一次大规模的集结军队，对他们而言必须要谨慎对待。 想到这里，陈永仁连饭都顾不得吃了。立马就吩咐二猴子，让其安排人去请各寨寨主过来议事。 二猴子不知道为什么陈永仁的脸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但从他的态度上来开，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得此，也终于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便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安排人去通知各寨寨主。 陈永仁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官兵集结，准备围剿。 而是担忧着，在流出这样的消息后，他们的联盟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 本来，他们的联盟很大一部分就是建立在屛石寨的威压之下的。 再有，联盟中也有几个寨子虽表面上忠诚，可实际上又作着什么样的打算，陈永仁也不得而知。 即便是被官兵围剿，只要联盟不破裂，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但若届时，在他们之中出了叛徒的话，那这次就真的是玩完了…… 陈永仁这么着急地召集众多寨主，也是为了稳住军心，以免他们被流言所动摇。 时至饷午时分，众寨主才完全到齐。 这次相会，却没了以往的那种熟络，各个都是黑着脸。 从他们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了，也知道官兵这次的围剿行动。 众人依次落座后，陈永仁也不废话，直接便将昨晚之事悉数告知。 如今诸寨已成联盟，像这种事情，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再隐瞒。 这么做，也是向众人敞开心扉，以免日后再惹人猜疑。 当陈永仁说明是因拒绝与对方合作，从而使得关系破裂，引来刀兵之祸时，众多寨主也是神态各异。 有的人，站在陈永仁这边，怒容满面地责骂道：“我说这些年，怎么官府都没管过我们，敢情是拿我们做文章了！！” 也有的人，没做任何的表态，冷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官府这做法，是不人道。可说到底，这事儿，还是盟主挑起来的。” 这人虽没明说，但在场诸人都是活成精的人了。 只一言，很快便猜到了他想表达的事情。 事情，是陈永仁一家惹出来的。官兵围剿，也是因为陈永仁对范业动手。 换而言之，这次官兵围剿，是针对屛石寨的…… 只要他们不过分掺和，官兵应该不会管到他们…… 人，都是有私心的。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土匪对官兵，从来就没有讨过什么便宜。 虽然之前听说泰湖寨打赢了几次官兵，但听陈永仁这么一说，也知道了那是官兵有意放水。 但如果对方不放水的话……就他们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官兵的对手。 与官家作对，无异于自寻死路。 与其跟着陈永仁的屛石寨一起送死，倒不如尽快摘清关系，以免受到牵连…… 一时间，堂中诸人皆沉默了下来，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看着各怀鬼胎的众人，陈永仁心中也是苦笑连连。 他早该想到，跟这些人合作，也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助战，对上官兵，他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可要如何说服他们，又成为陈永仁无比头疼的一个问题。 以屛石寨现在的体量，还没人敢动他。可要用威胁、逼迫来强行要求他们帮助，也只会加速联盟的破裂，更是不可取。 这还真是群混蛋……到现在，陈永仁终于对这些所谓的土匪头子，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有肉吃，就搂着肩膀称兄道弟。 但若真遇到了麻烦，一个都他娘的指望不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转移 看着堂下众人小声议论着，陈永仁虽然不是听得很清楚，但他们都一致认为，事情既然是陈永仁惹出来的，责任也应当是屛石寨去担，不应该再把他们也拉下水。 听着这般言论，陈永仁心都凉了半截。 听着他们如同临阵脱逃般的言论，陈永仁始终未发一言，只冷着眼，扫视着堂下众人。 胸中虽蕴含着无穷的怒火，也没有当即宣泄出来。 而是静静地等候着，看他们谁敢第一个提出来要退出去。 陈永仁正容忍不发，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对付这群土匪头子时，却见同样沉默着的斐千叶忽然站了起来。 “我说你们，到底是几个意思？！”斐千叶一站起来，就走到大堂中央，指着两边的匪首，怒容满面地呵斥道：“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还想玩出尔反尔这一套？！” “斐寨主，话可不是这么说。” 面对斐千叶的指责，有人顿时感到羞愧，也有的人感到不以为然。 有人提出异议后，自然就有人跟着附议：“说到底，祸端还是屛石寨惹出来的呀……” “哼。”面对这样的言论，斐千叶冷笑一声，沉声反驳道：“当初结盟之时，你们说的话，可都是在梦游？” “事儿，得一码归一码来说，不是么？” “一码归一码？！”斐千叶忽然转过身去，盯着发言者，冷笑着反问道：“有肉吃，有酒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现在有麻烦了，你们倒是把关系拎得清楚。” “话可不是这么说……”又有一人开口道：“屛石寨先对范业动的手，不然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照当时的情况，莫非在座各位还能有更好的脱身之法不成？” 斐千叶知道他们是有心想要推搪，可她也知道。 一旦少了他们帮助，陈永仁就渡不过这一关。 更何况，当初众寨相邀结盟，尊陈永仁为盟主。这才过了多久，遇到点问题就一个个想要退缩，这不是摆明了要将陈永仁摆在火堆上烤么？ “当时情况如何，我们不也是只听到陈盟主一人之言么？”斐千叶怒意未消，又听到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 “张大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永仁，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首度发声了。 如果他再不出面解释，届时，众人便会认为是他歪曲了事实。故意去挑事，惹出麻烦再要大家分担。 而且，这已经不是想要推脱责任，明显就是在往陈永仁身上泼脏水，想要拉拢其他人站他那边。 “就是话里的意思。”这张大福，因为先前跟陈永仁打过一架，到现在都还记仇。 趁着现在，陈永仁已经无暇多管他了，越发变得目中无人了起来，冷哼道：“再说了，即便事情是真的，也完全有别的办法解决，用不着绑架人家县丞公子啊。” “放你娘的屁。”这种极不负责的话说出来，一边的二猴子当场就忍不住了，从椅子上蹦了出来，指着张大福的鼻子叫骂道：“人家刀子都他娘要架到脖子上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看二猴子情绪有些激动，怕会引起众人的不满，陈永仁还是很冷静地将二猴子拉了回来。邪笑着，望着一脸无所谓的张大福，反问道：“那依张寨主的意思，我们应该伸出脖子给他们砍死，又或者是答应他们的合作？！”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被众人轮番呵斥，张大福的脸色也拉了下来。再被众人注视着，说话的底气也弱了几分。 “陈公子的为人，相信诸位都清楚得很。”场面上一度沉默了下来，斐千叶叹了声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轻声道：“我相信，如果他能有更好的选择，绝对不会冒险做出这种举动。” “可诸位不妨想想……”看着众人中，没有人一人接话，斐千叶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为什么要上山当匪？就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是因为当初官府与山匪勾结，让我们不能好好地活着，这才被逼得上山当匪。” “就是这样的一个官府，难道你们还想跟他们合作，去祸害已经饱受苦难的百姓？！” “斐寨主莫要说了。”斐千叶话未说完，场中便有一名寨主打断了他的话，哼道：“那群狗日的，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 “没有人是天生的的土匪。”被斐千叶的话语刺激着，不少人都跟着叫嚷了起来：“谁当初还不是个顺民来着？！” 经由斐千叶这么一调解，众人才慢慢地开始将站回了陈永仁这边。 不多时，便有几个人当场表态，愿意与陈永仁共同进退。 紧接着，众人纷纷附议，誓要给那些贪官污吏一些教训。 看到众人都倒向了陈永仁那边，张大福虽是一开始跳得最厉害，但也不敢在这时候逆了大伙的意，只能同样举手赞同。 “敢问盟主……”众人一致同意后，便有人问道：“那官兵要围剿，应该怎么应对？” 说服了他们，才是这场对抗的开始。 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将事情的疾缓都捋了一边，这才开始将事情安排下去。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摸清对方那边的动静。 陈永仁思索过后，便先让各寨寨主回去，先安排探子，到各地去打探一下，看官府集结了多少人，又需要多久才会赶到这里。 与此同时，各寨也要尽快将生力军集合起来，往鸿门山这边靠拢。 毕竟，官府是针对着陈永仁而来的，战场也势必在他这里。 大小事宜都安排下去后，各寨寨主也不敢耽误，告辞一声，便往本寨赶去。 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斐千叶也不敢久留。 但当其要离开时，却被陈永仁叫了回来。 “陈公子，莫非还有别的吩咐不成？” 被陈永仁叫住，还以为他有特殊的安排。怎知陈永仁只是苦笑一声，说了几句客套话，感谢斐千叶能为他挺身而出。 陈永仁刚说完谢，斐千叶的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 陈永仁也知道说这样的话，难免会生分了。话题一转，又低声道：“在下确有一事，需要拜托斐寨主的。” “直说便是了。”斐千叶脸上还带有不悦之色，娇嗔着道：“要再跟我客气，休怪我不理你。” 陈永仁苦笑连连，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听完陈永仁的计划，斐千叶的眉头也拧起来了：“将钱财、物资、女人，全部转移到红巾寨？这是为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难办 陈永仁这种做法，无异于在宣告着，他已经承认失败了。 要不然，也用不着在开战前，就先将资产转移。 “姑爷，用得着这么做么？”听着陈永仁的话，一边的温叔也凑了过来。 屛石寨跟着陈永仁打了这么多次，还从没见过陈永仁在站前就做出这种动作的。 “说实话吧……”陈永仁瘫坐在椅子上，很是无奈地叹着气，见堂中都是信得过的人，才将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这次，我们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对上正规军，纵使这只是边陲小城里的杂牌军，但也不是他们一群山野土匪若能抗衡得了的。 所以，陈永仁必须要在战火烧起来之前，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转移资产，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连一贯计谋出众的陈永仁，在为开战前就做好了战败的准备，这等于在所有人的心头上都浇上了一盆冷水。 “这个没问题，你安排人去办便是了。”知道此事事关众人生死，斐千叶也没有理由拒绝。 在温叔的主持下，安排了一支上百人的小分队出动。 明面上是护送斐千叶返回，实则在中途，又在洛碧山停留了半天。 带上所有的资金与妇孺孩童后，趁着暮色，往红巾寨赶去。 次日，才有消息返回。得知物资已经顺利运抵红巾寨藏匿，陈永仁这才感到有些心安。 官府这次声势浩大的剿匪行动，是直接针对屛石寨而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成为战场。 一旦战败，就没有留存的可能。 而红巾寨大本营处于江中小岛上，就算官府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剿匪行动，把怀东县内的土匪寨都扫一遍，也不会轻易找到红巾寨。 是以，把家底都存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算他们兵败，也还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陈永仁便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上。 这一日来，各个寨子陆续都有消息传来。 听闻县丞已经向周边各乡调集兵力，而且已经开始往新义城进发。 根据各寨上报的人数统计，这一次，官府大概出动的人数有接近两千人。 再统合此次各寨能出动的人数，陈永仁叠算了一下，也不过一千五百多人…… 这差距，让陈永仁顿时就无奈了。 不过，这也不是说各寨不愿出力。就陈永仁所知道的，他们能出动的人，基本都出来了。 换而言之，整个怀东县土匪们加起来，也就这点人数…… “姑爷，这可怎么办？”两相对比之下，温叔等人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这回，官府可是动真格的。要不谨慎对待，屛石寨真有可能因此覆灭…… “还能怎么办？！”陈永仁苦涩一笑，官府集兵两千，不日即到新义城。 而他们，满打满算也才一千多人。 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还有精良的甲胄与兵器，甚至还有比他们要好、要多的火炮压阵。 如此一对比，他们压根就是一群乱民而已…… 正所谓，一力破十会。 陈永仁也想琢磨个化解危机的办法来，但也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纵然他有再多的计谋，也无济于事。 说到底，他们都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更何况，诸寨联军中，难保没人会心向官府。甚至有可能在背后捅刀子，讨好官府，以谋求保命…… 那些寨主，一个个都活成精了，陈永仁都没有把握能让他们都彻底臣服…… 现今，不但有外忧，更有内患…… “那这样管坐着，也不是办法啊。”一向鬼主意最多的陈永仁在这时都沉默了，柳千曲有些忍受不住这样沉闷的气氛，一站起来便叫嚷道：“管他多少人，我屛石寨的弟兄们就没怕过。” “没错！！”柳千曲一站出来，顿时就有人跟着叫道：“管他来几个，咱也不是没试过少多。” 经由这么一叫唤，堂中顿时就开始喧闹了起来。直嚷嚷着，要跟官兵决一死战。 说话的人多了，也变得嘈杂了起来。陈永仁正心如乱麻，再被他们这么一闹，就更是心烦意乱。 不耐烦地猛拍着桌子，吼道：“嚷嚷什么？！要想死，自己抹脖子去！！” 陈永仁这一声吼，把所有人都给喝住了。 齐齐往陈永仁那边看过去，见他冷峻着面庞，眼中透露着不耐烦的神色。 这陈永仁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相处这些时日来，就从没见过他摆过架子或给人脸色看。 这回发这么大火，还是头一遭。 看陈永仁心情不好，众人也不敢再吭声了。 像是定格了一样，愣在原地，面带怯意地望着陈永仁，没敢再有半分冒犯。 都这节骨眼上了，怎么这些人还不知死活？！ 一天到晚，尽瞎嚷嚷，一个有实际性的建议都给不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陈永仁也知道是吓到大家了。 但这时候，他也没心情再去安慰什么。重哼了一声，只交代温叔，让其去催促各寨人员尽快道鸿门山集合。 一说完，便愤而转身，出了议事大堂，往寨外走去，挑了个僻静的地方，思索着应对之法。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看到陈永仁走远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姑爷，看似温雅如玉，但要真发起脾气来，他们都不敢去招惹。 “没有好主意的话，就先散了吧。”温叔听从陈永仁的安排，准备叫人到各寨去敦促他们尽快赶到鸿门山来。 离开前，遣退了众人。 有温叔发话，堂中诸人才如获大赦一般，纷纷告别离开。 “不识好歹的东西！！”众人离开后，柳千曲也冷下了脸来，看着陈永仁离开的方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大小姐，你也消消气。”堂中就剩下二猴子还在，看柳千曲面露怒容，忙开口调解道。 “你去给我盯紧他了。”柳千曲也是满腹怨言，哼哼道：“可别叫他在这时候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心 “姑爷可不会跑。”二猴子讪笑一声，他也知道柳千曲说的这是气话。 二猴子是个聪明人，看柳千曲这模样，便知道她是在担心现在陈永仁的状态，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不单是她，二猴子也不放心放任现在的陈永仁独处。 劝说了两句柳千曲后，二猴子也出门寻陈永仁去了。 陈永仁也没有走远，二猴子走出寨门，没走多远，便在小树林找到了陈永仁。 再见到他时，见其正坐在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望着山下的道路，面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姑爷……”刚才自己也有份嚷嚷，二猴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腆着脸，讪笑着凑了过去：“还生气呢？” “生什么气……”见是二猴子来了，陈永仁也不好在继续冷着脸，苦笑一声，无奈地叹着气：“只恨那些人不上进罢了。” 现在屛石寨已经被官府盯上，正面临着覆灭之危。但这些人，非但没有一个人能坐下来分析一下局势，反而只会瞎起哄，这才是才陈永仁动怒的真正原因。 二猴子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混迹于山寨里，从小就锻炼出了一双善于辨认脸色的眼睛。 看陈永仁这苦恼的模样，解释道：“姑爷也莫恼，大小姐也没别的心思。就是看大家伙情绪低落，这才鼓舞一下大家而已。” 这话一出，陈永仁反倒是对二猴子有些另眼相看了。 这还真是他没想到的，不过冷静下来后，再回想的话。柳千曲所做的，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你还懂这个？”知道可能是错怪了柳千曲，陈永仁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了。 “嘿嘿。”二猴子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我也是胡乱猜的，咱大小姐，也不是个糊涂人不是？” 二猴子这话说得在理，那柳千曲虽然平素蛮横无理，但总归到底，还是个聪明人。 估计是看出了众人的低落与恐惧，所以才会站出来，给予众人鼓励。 这还真是陈永仁忽略掉的东西。 他一心就想着如何化解眼下的危机，却完全没留意到众人的状态。 如果他们真是已经乱了阵脚，即便自己想出再好的办法，也无法实施下去，最后还是会失败…… “那……姑爷，想出办法了么？”陈永仁又沉默了一阵，二猴子又忍不住问了出来。 “暂时还没有想好。”陈永仁摇头叹道，官兵围剿，他能有什么办法。 纵然是胜了一场，往后官府还会加大力度，继续围剿。 为民为匪，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与国家机器对抗的。 活了两辈子，陈永仁深知这一道理。 他现在所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战胜对方，而是在做战败的打算了…… “那官府，一时半会也打不来。”二猴子虽然也在担心着这件事，但也没表现出来，反而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如姑爷先回去歇会，要身子垮了，想出办法也没用了。” “用不着你来跟我讲这道理。”陈永仁白了对方一眼。 既然连二猴子都开始担心起自己来了，也怪不得柳千曲会做出那种动作。 虽是这么说，但陈永仁还是听从了二猴子的建议，走回了寨里。 因官府围剿的消息已经传开，寨里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已经萌生了退出的心思。 一整天的时间，寨中都不服往日的热闹，安静了许多。 还得想办法稳住这些人……要是没了他们，便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 陈永仁暗暗想着，屛石寨为怀东县内的第一大寨，足有四百多人，占诸寨联军的三分之一。 若是屛石寨内乱，联军就不攻自破了…… 内外的事，是在让陈永仁感到心力交瘁。 他早就料到山寨一旦做大，势必会引起官方的注意。 这一天，也迟早会到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半个月，就被官府盯上了。 准备的时间太短，如果再给他一个时间，让他站稳了脚跟，今天就不会形成这等困境。 只可以，万事没有如果。 官府围剿，已是迫在眉睫。寨中又人心散乱，联军各怀鬼胎。 该要如何才能破局？！ 苦思一整天，不得其法。到了晚上，回到房中，再见到柳千曲时，见她正赌气似地坐在床头上，连看都不愿看陈永仁一眼了。 知道白天时，是自己错怪她了。陈永仁轻笑着，走了过去，极为真诚地道了声歉。 但柳千曲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哼道：“还有时间关心我，倒不如想想办法，渡过这一关。” “尽量吧……”提起这个话题，陈永仁也不敢将话说满。 柳千曲抬头注视着陈永仁，相处这么些时日来。 每一次屛石寨有大行动，无论己方处于何等劣势，都能见到陈永仁意气焕发地拍着胸膛保证成功。 可这一次，他犹豫了……他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信心…… 陈永仁的变化，让柳千曲内心感到惴惴不安。 可陈永仁没给她追问的机会，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床睡下了。 念及他也苦恼了一天，柳千曲也不忍心再扰他休息，便也无言睡下。 次日早上，温叔兴冲冲地跑进了议事大堂中，一见到陈永仁便立即禀报道：“姑爷，盟寨带人来了！！” “哦？！哪个寨子，来了多少人？”盟友终于来了，陈永仁腾地便站了起来，随着温叔一同走了出去，准备迎接前来的盟寨。 “来了五个寨子。”温叔边走边应道：“约莫有五百来人。” 才来了五百多人……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复又问道：“新义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刚回来的弟兄们说了。”温叔顿了顿后，才回话道：“据说，大批的官兵已经赶到了新义城，用不了一天，就能全部集结完毕……” 这可就麻烦了……陈永仁心中一沉，新义城那边的动静还挺快的…… 今日之内，那官兵就能集齐。 最迟……明天，就是他们的最后期限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术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寨门处，刚好碰到二猴子带领着一队人马迎面走来。 带头几人，正是先来的五寨寨主。 陈永仁走上前期，一一行礼后，再让温叔安排他们先行到寨中休息，其带来的五百人也分别安置好。 简单的交谈后，得知其余的盟寨也在赶来的路上。 陈永仁暗松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再耍滑头。当即再安排二猴子到山下留守，迎候盟寨的到来。 与此同时，陈永仁再将梁天、梁成两兄弟，带领小股队伍，乔装打扮后，潜入新义城继续打探消息。 诸事安排下去，已经到了饷午时分。 得到这时，半数的盟寨都带着匪众们来到了鸿门山。 这泰湖寨虽然规模不小，但也难以容下如此多人，陈永仁便在寨外扎起了营地，供他们休息之用。 看着援军从八方赶来，陈永仁这才感到心安了不少。 随着人员的增多，原本稍显沉寂的寨里，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有人壮胆，人心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种情况，对陈永仁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时至傍晚时分，十余寨才总算到齐。 将众寨主安排在堂内休息，陈永仁在命人清点人数。 结果总共统合下来，与他推算没有太大的出入，也就一千五百多人…… 看着良莠不齐，装备参差的匪众们。纵使人是不少，但陈永仁还是感到忧心忡忡。 就这些人，莫说是官兵了。他们所有寨子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屛石寨…… 陈永仁这回也学乖了，即便是心中忧虑，也不曾表现出来。 故作无事地回到议事大堂中，与诸位堂主行礼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盟主。”陈永仁刚一坐下，便有一人站起来，拱手问道：“此次官兵围剿，我们信守誓言，前来助阵，盟主准备如何应对？” “诸位莫慌。”陈永仁知道在这时候不能露怯，作着镇定的姿态，点头道：“我已打探清楚了，这次官兵围剿，共聚集了两千兵力，而今我们有一千五百余人，差不了太多。” 人数相差五百人，在陈永仁口中，却成了‘差不了太多’。 众人闻言，各有所思。这事要摆在他们身上，恐怕早就缴械投降了。 但念及陈永仁数次以少胜多的战绩，他也确有说出这句话的底气。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让众人无法安心，陈永仁顿了顿，再给众人一颗定心丸，说道：“再者，我屛石寨中，还有火炮三门，炮弹十几枚。” “在开战前，先轰他几炮，这人数上就没差多少了。”陈永仁一口气讲话说话，将前后战术毫无保留地公布了出来。 这时候，一直看不惯陈永仁的张大福又站了起来，轻蔑一笑，道：“盟主怕是算少了一样吧？！” “张寨主有何见教？”见他说话，陈永仁沉下脸来。 这厮处处与自己作对，上次就差点煽动了众寨叛离，这次肯定也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只见张大福站在堂中，面对着诸寨的寨主，再朝陈永仁发难：“盟主寨中有火炮，难道官兵手里，就不会有？！” “张寨主考虑得可真够周全的。”陈永仁微微眯着眼，盯着张大福，冷笑哼道：“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在挑唆、威吓我们呢。” “我也只是将各方面都考虑进去罢了。”面对陈永仁的质问，张大福没有后退半分，仍逼问着陈永仁：“盟主倒是说说，官兵若出动火炮，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他们不会动火炮的。”虽然不太愿意搭理这人，但也必须要接触众寨主的忧虑，陈永仁只得再解释道：“火炮这等重火器，适用于阵地战、守城战。” “官兵围剿我们，属于山林野战，最主要的是机动性。”看众人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陈永仁才又继续道：“是以，他们此次可能只会轻装上阵……” “如此便好。”陈永仁一番话，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不少人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对上全副武装的官兵，他们连一点胜算都没有。 “既然这样，到时我们应该如何应敌？”有了陈永仁的保证，他们也逐渐涨了些信心。 正面与官兵对抗，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一旦成功，不但报了一直以来的大仇，更能令他们名声大噪。 这些人，成为土匪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而且，多是因为被迫上山当匪，这次若有赢面，也刚好能趁此机会出一口恶气。 陈永仁苦思两天，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提及此事，陈永仁也不隐瞒。当下便取出了鸿门山周遭的地图，指着图上的方位，一一详说着自己的计划。 在陈永仁的构思中，各寨人员，仍由所属的寨主带领，分别驻守在鸿门山周围。 而屛石寨的主力部队，先去迎击官兵。众寨主再率领众人从侧翼杀出，呈包围之势，将官兵团团围住。 这种战术，一可分为杀之，亦可围困官兵。 道出了具体的方案，再详细地安排了每个寨子所埋伏的位置。 讲完这些，已是深夜时分。 这些人，本来都没有什么斗志，来这里的情绪也不算很高。 但在陈永仁说完他的计划后，认为可行性极高。个个都斗志高昂，恨不得立刻就跟官兵开战。 要不是知道明天官兵可能就会出动，他们必须要养好精神，说不定会一直缠着陈永仁。 再三敦促下，众人才各自退下休息。 二猴子领着众寨主，到陈永仁特意安排的住所中休息。 只是，二猴子走在前头，却没注意到，这十几名寨主，其中一人故意放慢了脚步，脱离了队伍，悄然离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坏水 二猴子没有发现队伍少了一个人，领着寨主们，到了准备好的屋舍休息，便回去了。 在二猴子离开后不久，才见那人又从暗处摸了出来。借着灯光，才发现，这悄然离队之人，竟然就是刚才在堂上与陈永仁唱反调的张大福！！ 这张大福刚才独自离开，半响后才回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但自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守在窗后，神情紧张地对外观望着。 只见夜幕中，几道人影趁黑摸进了泰湖寨，不动声色地往西南角的方向摸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不多时，见那黑影又重新出现，循着原路返回。 直到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泰湖寨，没有惊起任何动静，张大福这才彻底放心来。 扭头望向议事大堂的方向，毫不掩饰脸上的狰狞之色，咬牙轻声道：“看你这回怎么死！！” 而在此事，完全不知身外事的陈永仁，也回到了房间中休息。 因为知道明日便有大战，也不敢再分散心神，嘱咐了几句柳千曲后，也早早睡下了。 翌日清晨，陈永仁早早便出了门，检查各寨的准备情况。 这泰湖寨的装备虽然精良，但也不足以分配给所有人。是以，武器等物，还是他们从本寨中带来的。 五花八门的武器，刀剑棍棒皆有。每个人都穿着粗麻布衣，别说是铠甲了，身上就连一片铁甲都没有。 众人的精神面貌虽然还不错，但总体质量还是太差，是在是上不得台面。 但现在也轮不到陈永仁挑剔了，能有他们助战就已然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 内心虽然嫌弃，陈永仁也没有表现出现，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便又返回了议事大堂。 不多时，便听说梁天、梁成两兄弟返回了寨中。 这两人回来后，哪都没去，直接进了议事大堂，面见陈永仁。 “新义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都这节骨眼上了，陈永仁也顾不得客套了，直接便问了出来。 不久前，陈永仁曾派他们两兄弟出外打探消息，现在回来了，必然带着外头的消息。 “姑爷。”梁天走上前来，行了一礼，才回话道：“官兵已经集结完毕，都在新义城里歇脚，用不了多久就会向这边过来。” “好！！”陈永仁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应了声后，又继续吩咐道：“命人继续在新义城周边留意官兵动向，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回来禀报。” “是！！”两兄弟同时抱拳应道。 一言罢，两人又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盟主，我们该怎么做？”两人下去后，堂中的寨主也显得有些不安了起来。 “诸位莫慌。”陈永仁长舒一口气：“新义城距离此地有一个时辰的脚程，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现在，官兵是攻势方。而他们是守势方，只要各方人员能按部就班地在相应的位置埋伏好，占着地利的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下的。 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昨天的战术后，陈永仁便让他们先回去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就出现，等待官兵的到来。 大战在即，众人应喏过后，便纷纷离场，回去催促手下准备应战事宜。 众人退下后，陈永仁也不耽误，叫上二猴子，也要去敦促屛石寨的人尽快做好准备。 但两人走出议事堂没多久，就见温叔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走了过。 “温叔，你这是怎么了?”看温叔这模样，陈永仁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没等他靠近，就忙开口问道。 温叔左右看了一眼，见旁人众多，也不敢立刻回应陈永仁。走过来后，附在陈永仁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没等温叔说完，陈永仁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便惊叫了出来：“什么？！” “姑爷，发生什么事了？！”一边的二猴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陈永仁脸色急变，也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快带我去看看！！” 这时候，陈永仁也不得理会二猴子了，急叫一声，就跟着温叔，往寨中西南角的位置一路小跑过去。 不多时，三人来到位于泰湖寨角落处的一所小木屋前。 门前两个年轻人正耷拉着脑袋，脸上写满了羞愧，连抬头看一眼的陈永仁的勇气都没有。 “姑爷……”其中一人低着头，自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今早起来就是这样了。” “昨晚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望了眼屋子里头，陈永仁也不急着进去，就这两个人先行问话。 “没有……”那两人摇头道：“咱知道这玩意重要，整宿都没敢睡，但醒来就……” “带我进去看看。”知道问不出有用的消息，陈永仁心急火燎的也没心思再问话了。 一行人陆续走进了木屋里，见里头摆满了各式兵器，木屋的尽头处摆着，摆着三门缴获而来的火炮，用黄油布覆盖着。 而在火炮的边上，放着几个长匣子，也同样盖着油布。但现在，那匣子上的油布却是被掀开的，露出一枚枚圆滚滚的黝黑炮弹。 走进了才发现，那匣子底部，正往外渗着水！！ “这……真怎么会这样？！”炮弹湿水，那就等于是报废了。 初见此状，二猴子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赶了上去，掀开几个匣子，发现里头的炮弹都是湿漉漉的，忙又抬头问道：“姑爷，这……” “先不要慌张……”看着炮弹都被水浸透，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强行镇定住，咬了咬牙：“此事先不要声张，二猴子快去把斐寨主请来。记住，不得让旁人发现半点异常。” 如果被他人发现他们为之倚重的火炮失去了作用，说不定联盟立刻就会瓦解。 二猴子也知道此事不容儿戏，忙应了一声，便火烧火燎地跑开了。 看着仍在淌水的炮弹，陈永仁的心都在滴血。 这三门火炮、十几枚炮弹，是他们最大底牌，也是他们敢与官兵叫阵的底气。 如今炮弹进水，多半是保不住了。换而言之，这三门火炮也排不上用场了…… 没了这三门火炮，无疑是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可恨！！”越想越恨，陈永仁遏制不住怒火，狠狠一拳砸在了墙壁上，鲜血渗出，仍不知觉。 第一百五十章 掌兵 “姑爷！！”看陈永仁情绪激动，深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温叔急忙凑了过去，查看陈永仁手上的伤势。 但在这时，陈永仁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个。随手甩开了温叔的手，轻声道：“我没事，温叔不用担心。” “姑爷，你看这是谁使的坏？”陈永仁这模样，叫温叔担忧不已。等他情绪缓和下来了，才开口问道。 这没头没脑的，陈永仁也无从判断。摇了摇头后，又望着那两个守门的年轻人，问道：“昨晚就没有看见形迹可疑的人靠近这里？” “没有……”见陈永仁发这么大的火，这两人也慌起来了，忙摇头应道。 “我看你们是值守时睡着了！！”陈永仁还没搭话，温叔就恨铁不成钢地责骂道：“兵器库被人潜入，炮弹被人浇水，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温叔，稍安勿躁。”温叔正气头上，既然事已至此，再过分责怪他们，也是于事无补。 而且，温叔再说下去，也只会让他们更加自责罢了。陈永仁开口调解了两句，转而又询问起了昨晚的详细情形，要他们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 这两人有错在先，更是不敢隐瞒，边回忆着，边将昨晚守夜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根据他们的描述，他们是入夜后才来轮回值班的。 一整夜的时间，都呆在门前，半步都没有离开。 在这期间，也确实没有听到异响。直到早上，因为要准备出发了，进来要搬出火炮时，才发现炮弹被浇了水。 一发现这个情况，就立马向温叔汇报了，期间也没有别人知道。 听着他们的话，陈永仁又陷入了沉思。 看那炮弹上水迹未干，不可能是白天干的，问题定然就是出现在晚上。 他们虽然整夜都守在这里，但混在山寨里的，多是偷鸡摸狗之辈。 能瞒过他们，混进来这里，也并不奇怪。 叫陈永仁怨恨的是，究竟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没等陈永仁理出头绪来，就见二猴子拉着斐千叶匆忙赶了过来。 因为陈永仁事先有交代，二猴子什么都没说，直接拉着斐千叶就赶过来了。 不明不白地被扯着跑，斐千叶还正奇怪着。但当其见到地上还渗着水的炮弹时，顿时便惊叫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陈永仁也没有心情再慢慢跟她解释了，只道：“此事说来话长，斐寨主你先看看，这些炮弹还能不能用？” 斐千叶是这方面的行家，陈永仁也不确定炮弹湿水还能不能用，只有问过她，才能有答案。 这三门火炮与炮弹，关系到众寨一千五百人的性命。 斐千叶自然知道这炮弹对他们的重要性，当下也顾不得体态了，半蹲下去，将炮弹抱出来，逐一检查了着。 检查的过程中，斐千叶一言不发。越是到了后面，其脸色就变得越是凝重。 见她这个样子，陈永仁的心也凉了半截。 果不然，将十几枚炮弹全部检查过后，斐千叶沉着脸摇头道：“火芯都湿透了，水都渗到了里面，就算晾干也用不了了……” “果然是这样……”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从斐千叶口中得到证实，还是叫陈永仁感到胸间气闷不已。 “这是什么人干的？查出来什么没有？”炮弹被毁，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火炮、炮弹保存在陈永仁这，一直都相安无事。 不用想也知道，那背后捣鬼的人，定然是前来相助的盟寨之一。 “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陈永仁长叹一声，苦笑了出来。 再过不久，官兵就要杀过来了。他们没有这时间，也没有这余力去追究是谁破坏了炮弹。 即便是追查出来了，也根本无暇理会他们。 再者说，这消息一旦传播出去，且不说军心大乱，甚至连联盟都会破裂，最后只剩下他们一家独自应对官兵围剿……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见陈永仁状态不佳，斐千叶也没有过分追问。 本来依照陈永仁的计划，他们还有五成的胜算。 可现在，没了火炮。这唯一的依仗都没了，他们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见一步走一步吧。”没想到开战前，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陈永仁早就心烦意乱，也不愿再去多想。 就现在这情况，想得再多都没有用了，只能是见机行事。 “可这事……”在之前陈永仁安排的战术中，这火炮占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如今火炮排不上用场，根本就瞒不了多久。 “谁都不要声张。”陈永仁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暂时按原计划行事，此事万万不得叫外寨得知。” “我……明白了……”陈永仁没有明说，但在场几人都知道陈永仁的打算。犹豫了片刻后，斐千叶才艰难地点头应道。 在没了火炮压阵后，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遣散众寨，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可他们能走，屛石寨的根基在这里，屛石寨走不了，陈永仁也走不了。 一旦这里被攻陷，他们就失去了根基。 奋斗了这么久，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陈永仁心里清楚，他这样做，无异于将这一千五百人推进火坑。他也知道，即便是这样做，还是有很大几率败下阵。 隐瞒如此重要的消息，等同于将所有的外寨都推出去，让他们给屛石寨挡刀…… 但为了屛石寨，陈永仁不得不这么做。 纵使只良心受谴，纵使是于心不忍，他也只能这么做…… “我……”陈永仁有些茫然地看着斐千叶，欲言又止，直视着斐千叶的双目，最后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很卑鄙？” 从人道上来讲，陈永仁这样的做法，不单单是卑鄙。 为了保住他一个屛石寨，狠心让十几个寨子，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与官兵硬抗。 这简直……就是残忍…… 但斐千叶却没有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更没有谴责陈永仁。只是轻轻地摇着头，低声道：“义不守财，慈不掌兵……” “慈不掌兵……”陈永仁狞笑一声：“就让那该死的仁慈见鬼去吧！！” 从老当家死的那一天开始，陈永仁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不比别人强，就会被别人吃掉，连一根骨头都剩不下。 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所重视的所有人，都保不住。 直到这时，才让陈永仁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道中，只要稍微松懈下来半分，就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斐寨主，答应我……”得到斐千叶的谅解，陈永仁心中决意更定，咬牙道：“答应我，活下来！！” “只要撑过这一关，我答应你……一定让你看到，你所期待的那个世界……” “待此事一了，我陈永仁对天发誓……”环视周围的人，陈永仁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一旦让我知道是谁再暗中捣鬼，我一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部署 对陈永仁的决议，斐千叶没有意见。 既然选择了追随这个男人，那无论如何都要跟到底！！ 当下，便命人将这两个值守的年轻人押了下去，严加看管。再更换了一批守卫，由温叔率领信得过的弟兄看守此地，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做完这些后，看着被重兵把守的兵器库，陈永仁还是感到惴惴不安。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琢磨更多的事情了。 刚安排好这边的事，梁天、梁成两兄弟也赶回了寨里。 “姑爷，新义城里的官兵出动了。”刚走出去，迎面就见到了神色匆忙的梁天，后者一见到陈永仁，立刻就上前禀报。 “知道了。”陈永仁只淡然点着头，没有更多的话语。旋即，便让这两兄弟也回去做好准备。 但在他们离开前，陈永仁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将梁天拉了回来，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那梁天闻言，脸色一愣，皱眉道：“姑爷，这如何使得？” “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陈永仁语气加重了几分，下意识地望向斐千叶那边，再次叮嘱道：“只要照着我说的话去办就行了，其他事，不用担心。” “……好吧。”陈永仁忽然下了个命令，让梁天有些理解不了。 但毕竟他是屛石寨的姑爷，信他的总没错。 梁天答应下来后，便带着其部下回到自己的住所准备着应战的装备。 陈永仁也没有耽误，当即又走到了寨外的营地中。将十几名寨主召集到了在空地上，将梁天刚刚带回来的消息公布了出来。 在昨天听了陈永仁的战术后，这些人在得知新义城的官兵出动了，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战意更胜，个个叫嚣着要大战一场。 众说纷纭中，陈永仁一言不发，审视着这些围着他的寨主们。 昨晚在暗中指使的人，必然就在这十几个人中。陈永仁细心观察着，想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表现出异样来。 但他们也真不愧是能混到寨主的人，陈永仁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每个人的表现都如同往常一般，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露出。 见看不出什么来，陈永仁也不愿在此久留。 再度叮嘱他们抓紧时间后，陈永仁也离开了这里，回到寨里敦促本寨人加快进度。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随着陈永仁的一声令下，众寨开始分批下山。 在鸿门山下，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平原。 在陈永仁设想中，那就是最理想的战场。 官兵要来剿匪，定然会从主山道攻上来，他们就守在那里便可。 届时，作为主力的屛石寨于正面与敌军对持，最信得过的红巾寨安排在他们身后策应。 其余众寨，则分别部署在山道两侧，从侧翼杀出。 在陈永仁的构思中，一旦开战，双方不可能会立即大面积地接触上。 只要在两军前锋刚刚碰头的时候，就开启火炮，对准官兵后方使劲轰，必然能给对方造成重大伤亡。 届时，侧翼埋伏的盟寨再杀出，收拾掉受伤的官兵，再与陈永仁的屛石寨合拢，就能形成困杀之势。 只是现在，炮弹被毁。他们无法威胁到敌军后方，更不能对他们造成大范围的攻击。 盟寨要对上的，也不是受伤的官兵，而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精兵…… 并且，对方人数被远高于己方…… 下山的路上，陈永仁不停地在脑海中模拟着战局。无论他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是无法扭转局势。 如果有火炮助阵，这法子可行。 但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兵力再分散，就等同于主动给了对方一个分而击之的机会…… 陈永仁知道这种战术是在送死，但时间紧迫，即便他想出新的方案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供他变阵了。 为今之计，只有去拼一把了…… 望了眼后方押运着的三门火炮，陈永仁咬了咬下，心中暗想着。 就算火炮在，他们也没有多少胜算。现在，只不过是把他唯一的希望也打碎了而已。 在陈永仁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才会在临行前，特意嘱咐梁天、梁成两兄弟。让他们带领其堂下弟兄，全力保护好斐千叶。 斐千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于公于私，他都不想斐千叶出现任何状况。 一则，在他心里，已经将斐千叶当成了他的红颜知己。在这个世界上，少数能知道他想做什么，并且能义无反顾地支持着他。 二则，斐千叶乃红巾寨的寨主。而他们的所有财物，都已经转移到了红巾寨。 即便他们身败，只要斐千叶还在，只要红巾寨还在。 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若斐千叶出事……就算他们活了下来，即便他们战胜了官兵。 只要红巾寨不认他这个人，他所积累的所有家底，都会成为他人嫁衣…… “你要是害怕的话，等会你躲远点就行了。”看着陈永仁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柳千曲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什么时候怕过事？”没想到还有反过来被柳千曲担心的一天，陈永仁收敛了心神，轻笑着回应道。 柳千曲虽然不太想认可这句话，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表面上是还是儒生装扮的陈永仁，要真打起来，比她寨里的弟兄都还要狠。 “要是不害怕，就别整天苦着脸。”柳千曲有些不认输地回话道：“整天跟家里死人了似的，苦瓜着脸。”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跟柳千曲胡扯了几句，虽没能帮他解决任何问题，但也叫他放松了不少。 想来也是，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想得再多也没有用。现在应该将心神放在眼下，尽力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念及此处，陈永仁不忘叮嘱道：“要是打起来，你可万万不要逞强。若不敌对方，就及时撤回来。” “用不着你来担心我。”柳千曲也是给让陈永仁给逗笑了：“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柳千曲这妞从小就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打架对她来说，就是日常而已…… 她在乱战中的自保能力，可能比自己都还要高…… 只不过…… 陈永仁转念一想，还是放心不下，柳千曲个人能力虽强，但在大规模的战斗中，个人能力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陈永仁还是叫来了二猴子，吩咐他照看好柳千曲。 不多时，陈永仁便领着寨中的弟兄们，下到了山口，阵列在山脚处。 一刻钟后，诸寨均已到达指定地点埋伏好。 陈永仁听着各人的汇报，内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不多时，前方的探子再次返回，禀报道：“姑爷，大队官兵正朝我们这边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这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垒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将内心的躁动压抑下来，回望一眼身后众人，高声喝道：“官兵将至，弟兄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高喝，气势恢弘。 见众人斗志高昂，陈永仁也更加坚定了决心。 与二猴子对视一眼，所有人齐齐望向新义城的方向。 陈永仁沉下心来，再度问道：“官兵来了多少人。” “估摸有将近两千人。”那探子抱拳回禀道。 两千人……看来他们是真的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事已至此，陈永仁再不做多想，让其回到队列中去。 众人皆知官兵即将杀到，陈永仁带领着屛石寨匪众与后方的红巾寨众人，陈列在山口处的空地上。 黑压压的一片人，没有一个人敢吭声。气氛凝重，空气都像是凝固起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的平静，便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没等多久，便见前方尘土飞扬，整齐划一的沉闷脚步声随之传来，隔远望去，只见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如同洪流一般，正缓缓向着鸿门山挺进。 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望着那军队行来的方向。 众寨联军的人虽然也不少，但都是山间莽夫。相比起这些正规军，从气势上，就足以看出差距来。 “弟兄们，莫要慌张。”陈永仁回望过去，见不少人已经面露惧意，再度开口安抚众人的情绪：“他们人多、装备好。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 “对！！” “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吼！！” 陈永仁这时候说的话，既是在鼓舞士气，也是在自己做心理暗示。 莫说是后面那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土匪，就连陈永仁，也感到忐忑不已。 虽然前世的他，曾通过各种影视作品，见过这种画面。 但真到设身处境地在现场时，这种两千多名重甲军士行军的场面，那种震人心魄的震撼感，是根本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出来的。 看着千人军队向着自己这边行来，就是陈永仁都免不了开始胆怯。 不过，至少表现得还算是镇定。旁边的柳千曲，已经露出了怯意。 她身旁的二猴子，脸都给吓白了。 毕竟，这些人都只是土匪。土匪间的争斗，虽然也有流血、也有死人，但充其量都只是小规模的械斗。 这一次，可是正儿八经的剿匪。前来这里的，也都是受过正统训练，穿着制式铠甲的正规军。 与他们之前的小吵小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姑爷……”二猴子慌得两眼都直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咱真的能打过他们？” 说着话，二猴子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众人。见他们的脸色比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没打，谁知道呢？”陈永仁现在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们也逃不掉，还不如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狞笑着，望着那边的军队，咬牙再道：“即便是输了，败了，死了，也不能丢了咱屛石寨的脸！！” 既然陈永仁都说到这份上了，二猴子也不敢说什么泄气的话，同样咬着牙，脸上露出狠色：“好！！咱就是死，也不能丢了姑爷的脸！！” “谁他娘要你死了。”陈永仁笑骂一声：“你可记住，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明白！！”二猴子这人虽然平时比较混，但要说到正事，也绝对不含糊。 看二猴子也正经起来了，陈永仁颇感欣慰。 这些人平时看上去，虽说都上不得台面，但要遇到正事，也没一个是孬种。 说话间，那支军队已经来到了距离陈永仁仅有一箭之地的地方，随着带头之人的一声喝令，齐齐停下了脚步。 看他们停了下来，陈永仁等人心生疑惑，再凝目望去时，只见一骑白马，自整齐划一的队列中缓步行出。 及近时，见其正是不久前被陈永仁绑架过的方脸范业，范公子！！ 数日不见，再见到他时，已经不复之前那种翩翩公子的富家公子打扮。 此时的范业，身着一套银白色的全身铠，头带钢盔，腰配利剑。跨坐在白马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永仁。 “怎么，想明白了？”面对着这群衣衫相对褴褛，良莠不齐的乌合之众，范业高坐白马之上，轻蔑道：“陈公子，这是打算率领匪众，向我们投降么？” “痴心妄想。”陈永仁冷笑一声，高昂着头，不甘示弱地与范业对视着：“我屛石寨的弟兄，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们的脊梁，是直挺挺的，弯不下去。我们的膝盖，是硬邦邦的，屈不下来！！” “弯不下去，容易折断。”大军压境，稳操胜券之下。范业也没有因为陈永仁过激的言语而感到气恼，冷声再笑道：“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跪下投降，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大丈夫生于世，存于世。”陈永仁同样笑了一声，态度坚决地哼道：“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被陈永仁的气势感染到，身后匪众齐声吆喝道。 “好！！”范业长笑一声：“既然如此不识好歹，我就满足你们！！” 一言罢，范业一扯缰绳，准备驱马回去下令进攻。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眼角余光却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又再停下了动作，定睛望去，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望着陈永仁身后一人，下意识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头，难道还有范业的熟人不成？ 顺着范业的目光，众人齐齐向后望去，见范业所说之人，正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斐千叶！！ “多年不见，小女子多谢范公子记挂了。”见被认出，斐千叶也没有闪躲，大大方方地便走出了人群，施了一礼，落落大方地应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战 斐千叶跟着范业居然还是旧相识？！这还是真是陈永仁从没意料到的。 陈永仁心中疑问重重，但也没有开口询问，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范业对斐千叶似是极其看重一般，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急匆匆地便跃下马来，往前走了几步。 但念及现在两军对垒，不敢孤身涉险，便又停下来脚步，眼神灼热地对着斐千叶叫道：“我寻你多年无果，还以为你……” “寻我？！”斐千叶自嘲一笑，反讥道：“是怕我没死么？” “斐小姐误会了。”听斐千叶这语气，范业当即便急了，忙解释道：“当初之事，是你父亲糊涂，但罪不涉及家人……” “我多方奔走，已为斐小姐摆脱罪名。之后，也一直派人在寻找你的下落，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也不知为何，这范业在对待斐千叶的态度上，极其恭敬，似是生怕佳人不悦。 “罪不及家人？”忆起惨遭横死，葬生江水的家人，斐千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但仍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道：“那小女子先多谢范公子的热心了。” 范业这话，虽看似是帮助了斐千叶。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他父亲仍是背负着冤名而死的。 “斐小姐……”范业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才问了出来：“你怎么会与匪徒为伍？” “当年落难，承蒙这些弟兄收留，才苟活世上。”斐千叶似是不愿再回忆往事，三言两语便将当年心酸带过：“在你眼里，他们只是一群不入流的匪寇，但在千叶心中，他们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 “既然如此……”没想到与自己对敌的，竟然是苦寻多年的斐千叶，范业急忙劝说道：“那不如放下刀兵，以免误伤到你啊。” “放下刀兵？”斐千叶面色一改，眼中透出一股不容质疑的决意，咬牙道：“自从家人被墨侠逼死后，千叶就不会再相信官府中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信不过官府，还信不过我么？！”被斐千叶这么一说，范业也急了。 “范公子，还是不要再在千叶这浪费时间了。”斐千叶不愿再与范业纠缠下去，冷下脸来轻笑道。 “那……”看斐千叶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兴趣了，虽然范业还想在劝说两句。 但转念一想，他耽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若再拖延下去，怕会延误战机。 最后看了一眼斐千叶，咬牙道：“既然如此，刀剑无眼，还望斐小姐多加小心吧。” “用不着你来猫哭老鼠。”斐千叶神色中带着厌恶，又是一声反讥。 范业无奈，但也没有再多言一句，策马返回了己方阵营。 但当其回到军队中后，却没有急着下达进攻命令。而是叫来了几个军官，与其交谈着。 也不知道作了什么样的命令，说话间一直在往斐千叶这边看。 趁着这个空档，陈永仁轻声问道：“斐寨主与那范业，似乎……” “一个故人而已。”斐千叶像是不想再谈及范业，打断了陈永仁的话，但也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见其不愿再谈，陈永仁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多时，只见范业一扯缰绳，正对着陈永仁，狞笑着，锵的一声，将长剑抽出，横空一指，厉声高喝：“剿灭山贼，为民除害！！” “吼！！”两千名官兵一同高声呼喊，回应着范业的话。 “将士们，随我杀！！”眼看前方的枪兵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范业不再等候，当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一言罢，只见作为先头部队的数百名枪兵，嘶喊着，向着陈永仁所在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青龙堂堂主何在？！”见对方前锋袭来，陈永仁也不敢耽搁，当即高吼一声。 “属下在！！”人群中，一名魁梧的汉子走了出来，抱拳应道。 “立刻带领你堂下弟兄。”陈永仁握着大刀片子，往前一指，再度吼道：“杀！！” “得令！！”那汉子也是干脆的人，应了一声后，同样抽出了背后的武器，冲着后方的人群喝道：“青龙堂，所有人，随我冲！！” “杀！！”匪众们齐声呼应，跟着青龙堂的堂主，便率先冲了上去。 在震天的呐喊声中，不过数息功夫，两股有着明显差距的队伍碰撞到了一起。 两拨人，没有任何的花哨技巧，碰到了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瞬间的功夫，前方尘土翻飞，人仰马翻。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痛呼惨叫此起彼伏。 很快，战场中便铺满了一地的残骸碎肢，血肉飞溅的同时，血腥臭味随风飘来。 土匪对阵正规军，其实力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不过才刚刚接触，便以露出了颓势。 陈永仁不敢耽搁，立刻再次高吼：“所有人，给我冲！！” “呀！！”一时间，所有人都呼应着陈永仁的命令，发出最后的呐喊，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官兵直接就冲了上去。 在主力部队出动的同时，陈永仁往后后方看了一眼，吼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再度高声呼叫道：“众寨寨主，随我一同，杀！！”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山脚处，隐藏在边缘处出树林中的寨主们狐疑道：“不是说好了，先用火炮轰了他们，我们再出动的么？” “管他的，盟主都已经上了。”有人迟疑，有的人也选择了相信陈永仁，呼喊着部下，就要跟着陈永仁杀出去。 “跟官兵打，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还不如趁现在没有什么损失，先跑了吧。” 人群中，又冒出道不一样的声音来。 众寨主转头望去，见说话者，正是张大福！！ “去你娘的。”脾气好点的，虽然看不惯张大福这样的做法，但也没有吭声，可有的寨主脾气比较火爆，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出卖盟友，你能干得出来，老子干不出来！！” 话音方落，便带着其寨中弟兄，从侧翼杀出。 就在屛石寨的主力部队与官兵主力部队正式大面积接触的时候，身后侧方再惊起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抽身回头看去，只见数百人正从两侧杀出，呈合围之势，向官兵发起了冲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叛逃 “头，咱们上不上？”看着盟寨们都已经冲上了战场，但张大福还没有下达进攻命令，身边的跟班凑了上来，小声问道。 张大福面露为难之色，这众寨联盟，他当初也曾在皇天后土之前立下血誓，这会要是走了，定然会受到众寨的唾弃。 可要是跟着他们进攻…… 想到这里，张大福下意识地将扭头望向东南角的方向，那是陈永仁事先安排好，放置火炮的位置。 只见张大福盯着那方向看了好长一会，确定没有动静后，这才咬牙哼道：“上个屁，留着命有什么不好。” 一言罢，张大福也不敢场上的战斗多么激烈，扭头便招呼着其下的匪众撤退。 追随张大福的人虽然心生疑惑，但还是跟着他，悄然撤离了战场。 而在此时，已然乱做一团的战圈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少了一个寨子参战。 混乱的人群中，范业坐在高头大马上，身边一种侍卫保护着，寻常的匪众甚至近不了他五步距离，就被格杀在外。 当其见到从鸿门山上冲出的匪徒时，非但没有半点担心，反而张狂地哈哈大笑出来：“就凭这点人，还跟我玩战术？！” “范公子，刀剑无眼。这样匪徒又穷凶极恶，不如暂且退到后方督战。” 看着从侧翼杀出来了两拨人，范业身边的随从担心主家会被误伤，好心提醒道。 “怕什么。”范业不屑一笑：“歹徒再凶狠，能敌得过我两千精兵？！” “有范公子领军，这群乌合之众自是不堪一击。”那随从见范业心情不错，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 “陈永仁？！哼！！”范业纵观战场，很快就找到了正奋力杀敌的陈永仁，轻蔑之色更是毫不掩饰，又是一声哼笑，冷声道：“都说此人足智多谋，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陈永仁不过区区山野匪徒，岂能与公子相提并论。”身旁的侍卫跟着附和道。 范业似是听腻这些马屁话，不做任何理会。冷着脸，交代道：“记住，任何人不得伤及斐小姐，犯者处斩！！” “末将遵命！！”那侍卫当即抱拳回应。 而在范业正气定神闲地观察着战局时，深处混战中的陈永仁正左冲右突地避开围着他的官兵，在乱战中求生，伺机寻找出手的机会。 但在面对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陈永仁纵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尽全力去劈砍，大刀片子都砍蹦了不知道多少个缺口，也没能对地方造成实际上的伤害的。 自己都是这样，那其他人就更是不用说了。 在装备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又没有火炮从后协助，这一场仗，根本就没有胜算…… 看来，自己还是太小瞧正规军了…… 乱战中，趁着身后的友军冲上来挡住官兵，陈永仁趁机往后撤了几步，匆匆喘了口气。 往左右看了一眼，见倒下的多是身着粗布衣的匪众，而穿着精良铠甲的官兵根本就没有出现什么伤亡的情况…… 这…… 陈永仁呼呼喘着粗气，心中已经知道这场仗赢不了了。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心头蔓延开来。 在面对这种局势，个人能力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来。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感到奢侈。 打不了……闻着战场上弥漫的血腥臭味，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匪众，听着一声声的惨叫痛呼，陈永仁内心里首次萌生了退意。 在这种时候，即便是硬着头皮撑下去，到头来，等待着他的，也不过是被官兵乱刀砍死…… 这一场仗，根本就没法打…… 想到这里，陈永仁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开始往后撤离。 在混乱的人群中，很快就看到了柳千曲的身影。 柳千曲虽然身手不错，但在如此杂乱的战局中，拥挤的人群，极大地限制了她的发挥。 纵使她的个人能力再强，也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当陈永仁看到她时，见其正周旋于几名官兵之中。在旁边的匪众协助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出层层重围。 虽眼看着柳千曲就在眼前，但在这种情况下，陈永仁也是举步维艰。 没当其想要往前靠近时，身侧总会有官兵冲来。 在旁边匪众的协助下，陈永仁一路杀过去。只砍到双手发麻，臂膀发软，才勉强赶到了柳千曲的身边。 然而，即便两人汇合到了一起，连话都没机会说上一句，就不得不疲于应对源源不断地发起进攻的官兵。 正当陈永仁已经感到快要力竭之时，才见二猴子从旁杀出。 只见其手里握着小匕首，身上已然沾满了鲜血。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要不是认得那瘦弱的身形，陈永仁都险些认不出他来。 “姑爷，他们……人好多……”二猴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刺死一名官兵，赶上来就断断续续地叫道。 “不要在跟他们了打了。”陈永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把将二猴子扯了过来，在其耳边大声吼道：“你现在保护大小姐，立刻离开这里。” “那……你咋办？”陈永仁说出这个话，二猴子已经知道陈永仁再想什么了。 他这是想让自己保护大小姐离开，自己则负责断后！！ “用不着管我。”果不其然，陈永仁现今也没有功夫跟他啰嗦，扯着两人，边战边退着，嘶哑着声音，吼道：“我自有办法。” “我不走！！”眼看着颓势逐渐明显，但要强的柳千曲不愿放弃跟随着她的寨中弟兄，仍要坚持留在战场上。 可现在陈永仁哪里还有心思跟她讲大道理，顾不得礼仪，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其拉了过来，再度吼道：“现在可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只要你人还在，就还能给他们报仇。要是你连人都没了，那他们就真的白死了！！” “大小姐，快跟我走！！”二猴子平时虽然混，但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也能分得清轻重。 当下，二猴子便拉着柳千曲，在陈永仁的掩护下，一边击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官兵，一边往战圈的边缘撤出。 保持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安全地护送他们离开。 陈永仁的双手已经酸软到快要无力抬起了，可看着蜂拥而来的官兵，仍强撑着身体，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刀砍出。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陈永仁暗暗松了口气。 即将逃出生天，陈永仁心神刚稍微松懈下来，就听到前方的二猴子猛地向后看了一眼，脸色忽而大变，冲着陈永仁高声吼道：“姑爷，小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溃逃 在听到二猴子提醒的同时，陈永仁的身后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仓促间，匆忙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范业正骑着战马，向着自己这边奔腾而来！！ 战马嘶鸣，带着勇猛无前的气势冲袭而来。马背上，范业露出了狰狞的微笑，望着陈永仁，其手中已经抽出了长剑，正对准陈永仁劈砍而来。 眨眼间，那范业已经袭至眼前。 陈永仁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便退开身边的两人。但当其想要避开剑锋时，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范业骑着战马，从陈永仁的身边掠过，就在两人错肩而过的一瞬间，长剑同时下劈。 在这电光火石间，陈永仁转身想要跃开，却也始终慢了一步。 就在陈永仁转身的一霎那，战马从身边奔过，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钻心的疼，让陈永仁忍不住痛呼出声，忍着背上的剧痛，勉强保持站立，不至于倒地。 “姑爷！！”二猴子两人匆忙赶回，查看着陈永仁的伤势。 但两人见到陈永仁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范业虽然只是砍了一刀，陈永仁的后背便被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范业发誓要用陈永仁的鲜血洗刷当日所受之辱，这次下手，就更是不留情面。 全力一剑砍下去，还带着战马奔袭的冲劲。仅仅是一剑，便在陈永仁的背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姑爷，你怎么样了？！”二猴子两人赶回陈永仁的身边，一看那伤口，便知情况不妙。 再看陈永仁脸色发白，咝咝抽着凉气，疼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陈永仁身形摇晃，像是快要站不住了，两人忙搀扶住他。 战场中，一旦倒下，结果只有一个死。及时不是被官兵杀死，也会被激战中的敌我双方踩死。 “我没事……”陈永仁强忍着痛楚，双眼始终紧盯这范业。眼看范业已经调转马头，准备再朝这边发起冲锋。陈永仁强撑身体的痛疼，推开两人，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快走！！” “姑爷！！”二猴子不忍抛弃重伤的陈永仁，又凑了过来。 生死关头，陈永仁也顾不得许多了。奋力一掌，将二猴子推开：“快点给老子滚啊！！” 话音未落，见那范业再度发起了冲锋。 看范业手中剑刃所指的方向，陈永仁也明白了。 他不想立刻击杀自己，而是想像猫戏老鼠一般，想慢慢地折磨死自己。 看着范业的剑锋并未直指自己的致命处，陈永仁沉下一口气，借着疼痛，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更为清晰。 瞬间的功夫，陈永仁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剑势。在这短短霎那间，陈永仁果断举刀格挡。 下一秒，只听铿锵一道金铁交加声传来。刀剑相碰，蹦出朵朵火光。 陈永仁有伤在前，此事已是强弩之末。双方接触，不过一瞬间，陈永仁便已经抵挡不住对方的冲劲。 一声闷哼，酸疼的双手再也无力握紧大刀。 兵器脱手，陈永仁心知不妙。顾不得伤势，匆忙扭腰闪避。 但仍是晚了一步，范业的寒刃贴身，再在陈永仁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臂，陈永仁一个踉跄，险些便直接倒了下去。 亏得二猴子及时赶了回来，急忙扶住了陈永仁。 见陈永仁身上再添伤口，二猴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慌了神似的，直叫嚷道：“姑爷，咱不打了，咱赶紧走了吧。” “慌什么……”陈永仁倒咽一口唾沫，强装镇定道：“我还死不掉，你赶紧带大小姐，别墨迹了……” “大小姐……”二猴子带着哭腔地望向柳千曲。 却见柳千曲挥着滴血的长剑，挡在两人跟前，头也不会地应道：“还走什么，都到这地步了，还能往哪里走？！与其像丧家之犬一样苟活，还不如跟他拼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柳千曲这架势，也是不愿意走了。 陈永仁心都凉了半截，这节骨眼上了，还要讲究什么脸面。 只要能保全性命，日后就还能报仇。 现在要是死了，那可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陈永仁有心留下来拖延范业的时间，争取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要犟。更何况，陈永仁身负重伤，别说强行带走他们，就是劝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几人说话间，那范业已经再度转过了头来。戏谑般地看着陈永仁等人，狞笑一声，再度举起仍在淌血的长剑。 未做任何言语，相视一眼后，范业再次驱使着战马，冲袭了上来。 这些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陈永仁心知肚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胜算了。 在这个时候，及时撤离，尽可能地保存实力，才是上上之策。 但柳千曲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不战到最后，誓不罢休。 在情况下，陈永仁又行动不便，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 眼看着范业冲上来，陈永仁面如死灰，万念俱寂，已然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但就在范业冲到一半的时候，其身侧忽然闪出一道壮硕的身影。 只见那人从侧方杀出，眨眼间便冲了范业的身边。不顾奔腾中的马匹，一跃而起，拦腰抱住了范业，止住了他的步伐。 陡升变故，范业紧攥着缰绳，边挣扎着，想要摆脱开来。 但奈何那人用了死力气，似是豁出性命也要留下范业。 那范业无奈，恼怒之际，索性弃了马匹，任由被那人扯下马来。 待落到地上，因强劲的冲击力，那人也无法在抱紧范业。 抓住着短暂的空档，范业抽身撤离出来，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 得到此时，陈永仁等人方能看清。那忽然杀出之人，居然是温叔！！ 温叔见范业挣脱，也不敢留在原地。看他身材魁梧，但其反应能力着实不俗。 就在范业脱身的一瞬间，没等他的长剑落地。温叔便已就地一滚，避开了范业的回身一剑。 为陈永仁等人解了围，温叔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陈永仁的方向赶去。 两人相隔本就不远，温叔快步小跑回去。见陈永仁身上鲜血淋漓，顿时叫了声不好。 没等几人说上一句话，那范业又持着长剑攻了上来。 “姑爷，快带着大小姐骑马走，这里有我们撑住！！”情况紧急，温叔也来不及说别的话了，匆匆叫了一声，便攥着大刀，迎面挡住了范业的脚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脱离 温叔独自迎战，缠住了范业。 趁着温叔与其缠战中，二猴子急忙牵来了范业的马匹，连推带扶得将陈永仁扶到了马背上。 “姑爷，你先带大小姐走，这里有我们看着。”陈永仁坐稳后，二猴子交代了一声，正想让柳千曲也上马。 可就在这时，十余名官兵见范业被困，已经快速向这边集结了过来。 先头的几名官兵手持长枪，不由分说地便冲着二猴子等人刺来。 陈永仁高坐马背上，没有受到影响。但二猴子与柳千曲两人，却被官兵缠上了。 “千曲！！”眼看柳千曲与二猴子被十几名官兵围困着，陈永仁高吼一声，想要驱马上前营救。 但以陈永仁现在的伤势，别说是骑马了，就连动根手指头，都像是扯动了五脏六腑一般，剧痛无比。 乱战中，二猴子跟柳千曲被迫分散。柳千曲一人面对着几名官兵，她虽然身手不赖，但鏖战良久，也早就力竭。 隐隐间，已然露出了颓势。 二猴子见势不妙，舞动着手中的匕首，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在官兵中左冲右突，刺杀了两名官兵后，突出重围，赶到陈永仁的边上。 “扶我下去！！”见二猴子赶来，陈永仁急忙下令，要二猴子扶他下马，帮助柳千曲脱困。 但二猴子定定地看着陈永仁，忽然突兀地笑了出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姑爷，谢谢你。” “二猴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二猴子这个神态，陈永仁心中忽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姑爷，你刚来寨子时，咱也有点看不起你。”二猴子咧嘴笑着，脸上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又道：“但后来，姑爷带着我们连打了几场大胜仗，给咱老当家报了仇，也让咱屛石寨出了风头。” “要是没有姑爷，这些事情，咱想都不敢想。”言语间，二猴子的脸色逐渐沉了眼来，语气变得异常的坚决：“所以，我们可以死。但姑爷，你一定得活着！！” “你说什么胡话？！”见二猴子神色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没听他继续往下说，一度催促道：“赶快让我下来！！” “姑爷放心，就算二猴子的命不要了，也会保护好大小姐。”说着话，二猴子的眼神飘到了另一边的温叔身上，见温叔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也没敢多说，咬牙再道：“在那之前，姑爷，你一定要顾好自己。二猴子怕是……不能再追随你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陈永仁心知不妙，但奈何行动不便，他现在甚至连下马都做不到，更别谈阻止二猴子了。 只见二猴子逐渐狞笑了出来，反手握着匕首，咬牙道：“姑爷，坐稳了。就让二猴子，在最后再送你一程！！” 一言罢，便见二猴子眼中透出一股必死的决心，微微一侧身，高举手中的匕首，狠狠地便扎进了马屁股上。 那战马吃疼，前蹄一腾，嘶鸣着，发了疯似地载着陈永仁往前狂奔而去。 在这紧要关头，怎么能丢下柳千曲独自逃离？！ 陈永仁心急如焚，拼命地扯着缰绳，想要将勒住马匹。 怎奈何这战马在受惊吃疼后，根本就不停使唤。无论陈永仁怎么勒紧缰绳，就是玩命地向前狂跑。 一路上，甚至连不顾前方是否有人，无论挡在前方是什么，蛮横地就冲撞了上去。 失去理智的战马，在战场中横冲直撞着，硬生生地冲出了一条路来。 匆忙间，陈永仁再扭头回望。却见二猴子两人已经陷入了苦战中，被一群官兵围困着，被杀或是被俘，只是迟早的事。 慌乱中，再望向温叔那边。 就在陈永仁看过去的一瞬间，恰好看到范业的长剑，刺进了温叔的胸膛。 滴血的剑刃，贯穿了温叔的前胸，从后背刺出。 阳光下，那明亮的剑刃，显得甚是刺眼。 “我杀你妈啊！！”见到这一幕，顿时叫陈永仁急火攻心，却又无力返回挽救温叔。 又急又怒之下，加上伤口处的大量失血，连番颠簸，让陈永仁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骑在发狂的马匹上，陈永仁心如死灰，甚至都不敢再回头望去，生怕看到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渐渐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意识的消沉，让陈永仁也力气也逐渐消失。 朦胧中，陈永仁只知道身边的人开始变得少了起来，只知道自己已经冲出了战圈。 骑在马背上，陈永仁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但被水雾蒙上的双眼，却止不住热泪的流淌。 无力地趴在马背上，仅剩的一点力气，紧攥着缰绳。 柳千曲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借着背上的疼痛，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那想法，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范业！！”愤恨地念着自己名字，想起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的人，让陈永仁勉强提起了一分精神：“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尝到比我更痛苦百倍的滋味！！” 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温叔被刺的那一幕。 虽已离开了战场，但仍如同发生在眼前一般。 记起温叔，陈永仁的心，便如同被剜去了一块，剧痛无比，便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无比。 悲愤交加，兼之失血过多，陈永仁双眼逐渐变得迷离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匹发狂的战马会把他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在失去了屛石寨那些熟悉的人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恍恍惚惚，陈永仁的意识已经快要消散，趴在马背上，渐渐地便昏迷了过去。 当陈永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一条不知名的陌生小路上。 那载着他，冲出战圈重围的战马，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茫然地睁开双眼，强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回去找柳千曲他们。 但虚弱无力的四肢，却连动弹半分都做不到。 迷迷糊糊的，随着大脑的一阵眩晕，陈永仁又再度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是响起了人声。 “小姐，你管他做什么？” “他还有救，快叫人来。” “小姐，这样做，老爷会不会生气啊？” “看他打扮像是个书生，应该不是坏人，没关系的。” “……” 半昏半醒间，陈永仁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这声音只是短暂的出现，随着陈永仁的昏迷，很快又不知身外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香闺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昏迷中，忽感一阵口干舌燥。强烈的不适感，让陈永仁从沉睡中醒来。 茫茫然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软绵的矮榻之上。 举目四望，见自己正处在一个布置得十分精致的小房中。 看着周围华美的陈设，房中还飘着淡淡的清香，一看便知道定然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 “这是哪儿？”陈永仁紧皱着眉，想要搞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但记忆中，温叔被刺后的，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忽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叫陈永仁感到不安。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刚有所动作，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钻心的疼，让陈永仁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挣扎中，虚掩被推开。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让陈永仁没能看清来者是谁。 缓了一会，待眼睛适应过来后，才勉强看清，来人是名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作着侍女的打扮，双手捧着茶托，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那侍女一进门，见陈永仁已经醒来，脸上一阵惊喜。 但见陈永仁正挣扎着想要下床，忙走了过来，好心提醒道：“公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乱动会撕裂伤口的。”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醒来后，终于见到人了，陈永仁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是余府。”那侍女放下药碗，重新将陈永仁安置好，却也没多说，只道：“你先好生歇着，我去叫小姐来。” 说完话，那侍女便又匆匆走了出门。 陈永仁也是无奈，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咋咋呼呼的…… 不过，看她的态度，应该不是要害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稍稍放下了心来，没有再继续挣扎下床。 等候了好长一会，才又听到外面再次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响，两道倩影一前一后地踏入了房中。 走在前头的，正是先前端药来的侍女。 跟在后面的，也是一名女子。看年岁应该与陈永仁相仿，二十左右的年华。 只见其身着一袭绿萝长裙，端庄典雅。一头青丝，随意盘了个简单的发髻，鬓角斜插着一支玉簪，将长发盘起。简约中，又衬托出一种淡然的美。 再看其面貌，颜如桃李，一弯柳眉下，杏眼含春。小巧的琼鼻，朱唇皓齿，甚是好看。 虽只有淡淡的妆容，却让她更显得眉清目秀。 这名女子给陈永仁的感觉，与柳千曲、斐千叶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官。 不同于柳千曲的野蛮、斐千叶的知性。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是一种独有的书卷气息，那种恬静温婉的的气质，瞬间就让焦躁不安的陈永仁平静了下来。 “我说你这人，怎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看陈永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小姐，那侍女顿时就不爽了，冷眉叉腰地指责道：“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怎跟个流氓似的。” “抱歉……”回过神来，陈永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移开视线，尴尬地讪笑回道。 “小巧，莫要失礼。”被陈永仁盯了半天，那女子并未在意陈永仁的失礼。反而还轻声斥着身边的侍女，替陈永仁解围：“这公子，恐怕是昏睡多日，精神恍惚，才有此举动罢了。” “多谢小姐体谅。”陈永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人家才救了自己。又有这么冒犯的举动，万一被对方当做是流氓看待，那就麻烦了。 “公子，先别乱动。”看陈永仁想要起身下床，那女子忙上前劝说道：“你伤口尚未痊愈，动作太大，会让伤口迸裂的。” “承蒙姑娘相救。”稍微动一下，身上就像要撕裂了一般疼痛。陈永仁也放弃了动弹，虽知不雅，也只能趴在床上问道：“敢问小姐大名，这是何处？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今日恩情。” “就你？！”那女子尚未开口，其身后是侍女便接过了话茬。 看她长相并不出众，却长了一张伶牙利嘴，不失时机地讥讽道：“也不照照自己现在的样子，就你还报答我家小姐呢，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么？” “小巧，若再无礼，就给我出去。”这小巧三番四次地失礼于人，即便是涵养再好的人，也免不得有些动气。 不过，这话也还真管用。在女子警告过后，侍女小巧果真不敢再吭声了。 待其安静后，女子才自我介绍道：“小女姓余，这是晋城余府。公子可以在此养伤，不必担心。” 晋城？！陈永仁眉头一挑，这地方他知道。 这晋城，属于新义城边上的一个小城，两者距离十余里。 他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晋城？ 脑筋急转着，很快便明白了。 想必是当日骑在发狂的战马上，被驮着一路跑了十几里路，待那战马跑累后，自己才跌落下来…… “刚才余小姐说我昏迷多日。”陈永仁转念一想，又开口问道：“请问，我睡了多久？” “自把公子带回来后……”余小姐俏眉微皱着，顿了顿，才肯定回答道：“也有三日时间了。” “三天了？！”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这一昏，就睡过去三天了。 也不知道千曲他们怎么样了。 想起自己是在战火未灭就骑马逃出，之后又昏睡了三天。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念及柳千曲，陈永仁的平静的内心再度变得焦灼了起来。 想要尽快离开这里，赶回屛石寨。但又不敢表现得太着急，以免引起旁人的怀疑。 陈永仁稍稍缓了口气，转而说道：“在下家中尚有急事，需要及时返回，不知余小姐可否派人送在下离开？” 被人所救，已是天大的恩情。若没有她好心搭救，自己怕是早就死在了路边。 陈永仁本来也不想再麻烦人家，但现在行动不便，就他自己的话，恐怕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是返回屛石寨了。 见陈永仁想要离开，余小姐也不好挽留。但念及陈永仁重伤未愈，若任其离开，恐会伤上加伤。 如此念罢，余小姐轻咬着薄唇，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说道：“公子有伤，不便离开。若确有急事，我可命下人代你传达。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又有何急事？” 被她这么一问，陈永仁还真不好回答。 若是表现得过于着急，恐怕会引起她的怀疑。而且，也总不能直接他要回去看看土匪寨里的人怎么样了吧？ 再者说，官兵剿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晋城距离新义城不远，也肯定收到了风声，说不定还听说过他的名字。 陈永仁不敢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便谎称自己名叫陈思曲，家住新义城旁边的小镇，是名儒生。 陈永仁本就长得秀气，寻常人很难将他与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关联到一起。再加上陈永仁素来都作书生打扮，言谈举止也温文尔雅，确有儒生风范。 这番说辞，很容易就得到了余小姐的信任。 虽然对陈永仁的身份没有生疑，但余小姐还是没有答应让陈永仁离开，劝说道：“陈公子现今有伤在身，即便事情再急，也不妨多修养两天。否则，就算陈公子赶回家中，也做不了任何的事。” 听此一言，陈永仁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以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就算是赶回屛石寨，也做不了什么。 倒不如隐匿在晋城，养伤期间，再通过其他手段打探寨里消息…… 如此想着，陈永仁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探 见陈永仁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余小姐又关心地问道：“不知陈公子着急返家，是有何急事？” 这种事情，陈永仁自是不敢与对方明说。只随意扯了理由，便岔开了话题。 这余小姐也个聪明人，看陈永仁避重就轻地回答，知道他不愿明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只让陈永仁在此好生养伤，嘱咐侍女小巧照顾好陈永仁，便起身离开了。 在侍女的伺候下，陈永仁喝了药，便趴在床上休息了。 无人打扰的情况下，陈永仁闭目养神着。身体虽然虚弱，陈永仁却久久也睡不着。 不停的回忆着数天前的情形，依照当时的情况，他们的败势已经定了。 自己脱离战圈时后，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知道的，就是温叔…… 记起那一幕，陈永仁的心脏感到阵阵抽搐。 温叔虽然是名土匪，但一生未作大恶。且对自己、对寨子，也是尽心尽力。 一直以来，很多事情都仰赖着温叔的威望，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而今温叔已逝，还是为了保护自己，惨死在范业的剑下…… 这仇，不报不行！！ 逝者已矣，陈永仁只得暂时将其放下。 转而想到了柳千曲、二猴子等人，自己匆匆离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陈永仁已经做好的最坏的心理准备，但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前，陈永仁还是怀揣着一份希望。 在那种情形下，他也知道有多难生存下去。 但无论希望如何渺茫，在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之前，一切都还有可能。 这也是支撑着陈永仁活下去的唯一寄望了。 现在的陈永仁，恨不得立刻就赶回屛石寨，看看他们都怎么样了。 奈何碍于身上的限制，又在陌生人的家中。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可能立刻就被人送官府了。 是以，迫于无奈，陈永仁才选择在这里养伤。 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撤离吧。 明知道这样的设想不太现实，但陈永仁还是不愿看到柳千曲有任何危险。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陈永仁又缓缓睡了过去。 既然决定先养好伤，在谋后事，陈永仁也就按捺住了性子。 一连又住了三天，不得不说，这有钱人家里用的药，都好使不少。 几天的时间，陈永仁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以下床走动了。 首次走出这小房间，陈永仁才发现，这余家绝对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那么简单。 走出房间后，他发现外面居然还是个独立的小花园。而且，这还只是普通的一间客房。 光是偏房都有这种陈设，那主家得有多大？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居住的地方。 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陈永仁也对这余家底细产生了兴趣。 每日趁着侍女小巧前来送饭菜、药汤的空档，陈永仁便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余家的事。 数日下来，通过零星的消息拼凑，陈永仁对余家才总算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余家的家主，乃晋城第一大商会——诚轩商会会长余震。 余震虽拥钱财万贯，但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陈永仁那日所见的余小姐，余歌。 余歌长相貌美，且家境较好。及笄之时，便有不少公子哥儿遣媒求亲。 但余歌品性淡泊，对这男女之事，似是没有怎么上心。 拒绝了无数上门求亲的媒人，一心就想着帮她父亲的忙，照料着商会的生意。 不久前，正是她第一次跟随商队出行，恰好就遇到了昏倒在里边的陈永仁，这才从鬼门关里把他给救了回来。 “也算你小子走运。”每次说起这个，侍女小巧脸上总是摆出得意的神情：“幸亏遇到我家小姐那样的善人，要换了别个，理你才怪。” 对此，陈永仁也只能点头苦笑。 小巧说的话，也不是没错。怀东县内，山贼流寇横行，她一女子赶跟着商队走，已经算是很大胆了。 还敢在路边把自己捡回来，要换个人，指不定就真的把他扔路边等死了。 修养的这几日里，余歌也会时常来探望陈永仁，查看他的伤势。 见他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便问起了他为何会身中刀伤，昏迷在路旁。 陈永仁自是不敢实话实话，只得再扯了个慌，称自己本是赶考的书生，因家境贫苦，只能跟随过往的商队，给人充当杂工，以作路资，好进都城赶考。 不料半路遇到一群土匪，他被那群土匪绑架带走。 再之后没多久，又听闻官兵剿匪。他趁着那伙土匪不注意，便偷跑了出来。 没想到半路正好碰到了官兵与土匪厮杀，他被错认成了土匪，被官兵砍伤，后来骑上无主的马匹。 好不容易跑出来，被余小姐打救，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话前半段是陈永仁真实经历过的，后半段是瞎编的。 半真半假的一席话，让人很难去怀疑他的真实性。 原本跟陈永仁一直不太对付的侍女小巧，在听到陈永仁这绘声绘色又声情并茂的过往后，态度居然软了下来，抽着鼻子直说可怜。 她这模样，看得陈永仁都有些讶异。这时代的小妞，也忒好骗了吧？ 不光是她，就连余歌在听到陈永仁的遭遇后，也是相当的同情，更要资助陈永仁上都城赶考。 这本来就是陈永仁信口瞎编的理由，他早就没了考试当官的念头了，一心就想着尽快离开这里，赶回屛石寨。 是以，陈永仁连忙推辞，口称不受。 陈永仁执意不肯接受，余歌也不好过分强求。不过，因此余歌也对陈永仁高看了一眼，只夸其高风亮节。 听着对方的赞赏，陈永仁脑门只冒冷汗，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下药太猛了。 不过，既然说起这个事来，陈永仁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也不知道，那些官兵剿匪，结果如何了。” 说话间，陈永仁作着担忧的神色，让旁人以为他还在担心会被土匪追杀。 “你就放心吧。”侍女小巧有意卖弄地得意说道：“那些土匪，哪是官兵的对手。听说，才打了没多久，土匪就被杀光了，一个都没剩。” 第一百五十九章 身份 “什么？！”听闻众寨联军被官兵全歼，陈永仁情急之下，顾不得仪态，双手钳着侍女小巧的臂膀，惊声叫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干什么呀？！”没料到陈永仁会有这个大的反应，侍女小巧吃痛之下，尖叫道。 缓过神来，陈永仁忙松开手。心中不免有几分忐忑，自己这反应，很容易就会引起旁人的误会。 不过，若众寨联军真的被人全歼了，那他的身份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抱歉。”陈永仁失神地跌坐在凳子上，脸色被吓得发白。 “陈公子不必在意。”旁边的余歌像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却没有立刻道破，反而呵斥着侍女：“小巧休要胡说八道，兴许陈公子还有相识的人也在里面呢。” “确实有熟人……”陈永仁苦笑着，随口应道。 何止是熟人……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叫陈永仁万分不敢相信。 “陈公子放心。”余歌轻声安慰着陈永仁，解释道：“官兵并没能杀光土匪，听说，刚开打没多久，土匪就已经四散而逃了，跑了不少人。” “你说的，可是实话？”余歌的话，让陈永仁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我也是下人说起的，实情如何，我也不清楚。”余歌点头道：“只是，到底跑了多少人，这就没人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直到这时，陈永仁才像是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不知陈公子跟那些土匪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会有熟人在里面？”从陈永仁的态度上看来，似是很在意那群山贼的存亡，这激动的反应，引起了余歌的注意。 “这个……”陈永仁一时语结，不敢明说，只能再撒一个慌：“在下听闻那匪徒中，有两名女子也卷入了混战，匆忙逃出，也不知她们现今如何了。” “我说你这人也真怪。”侍女小巧讥笑道：“自己小命都保不住了，还有闲工夫怜香惜玉。” “陈公子性情中人罢了。”那小巧一再揶揄陈永仁，余歌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瞪了她一眼，再为陈永仁说话：“余家不过是普通的商人，对那官匪之事不甚了解，若陈公子当真在意那两名女子的下落，我也可命人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消息。” “那就有劳余小姐了。”有人帮忙，陈永仁自是不会推脱，行礼致谢道。 见时候也不早了，余歌起身告辞。让陈永仁好生休养，其他的事，她自会安排人去打听。 陈永仁再三道谢，送走了这主仆二人后，也返回了屋里休息。 过了两天，当陈永仁再见到侍女小巧时，很自然地向其攀谈起来。 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侍女小巧似是有意在避开陈永仁一般，即便是送饭菜来，也是匆匆放下食盒就离开了。 这态度的转变，让陈永仁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相处这些时日下来，他跟着主仆二人已经熟络了。怎么现今，这小巧却又跟见到生人一般，连招呼都不打。 侍女小巧的态度，引起了陈永仁的注意。但也不好直接向对方发问，值得暗中留意着。 又过了三天，陈永仁行动已无大碍，伤口也痊愈得差不多了。 这天早上，陈永仁如同往常一般，在小院中活动着。不多时，听闻脚步声传来，扭头望去，看到多日不见的余歌正跟着侍女小巧走来。 知道她这次到来，必然带着柳千曲她们的消息。陈永仁也不敢怠慢，停下手中的动作，便上前迎接。 相互行礼后，分别落座于小院的亭台中。 “陈公子托我打探之事，已经有了眉目。”余歌坐下来，也没有再说客套话，直接问道：“陈公子可想知道？” “请余小姐详说。”干等了这么多天，要是再没有她们的消息，陈永仁都想离开这里了。 “告诉你倒也无妨，不过……”余歌的态度一改往日的亲切，冷着脸，盯着陈永仁沉声道：“先请陈公子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陈永仁心里咯噔一响，看余歌的脸色，估计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虽有意隐瞒真实身份，但他可是众寨联军的盟主，又是被官兵追剿的头号人物，想必，他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巷皆知，怕是也瞒不下去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倒也干脆，直接起身再行一礼，如实答道：“承蒙余小姐不吝搭救，陈某隐瞒姓名也是无奈之举，还望见谅。” “陈公子还是明说吧。”余歌淡然地抬头看了一眼：“你究竟是谁？” “实不相瞒。”陈永仁长叹一口气，再道：“在下正是此次官兵剿匪的主要目标……陈永仁。” “真的是你？！”陈永仁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救回来的居然是头号土匪头子，那侍女小巧吓得脸色一白，拉着余歌就要远离陈永仁：“小姐，我们快走，快去叫人吧。” 相比起侍女小巧的惊慌，那余歌倒显得镇定许多。陈永仁这么直白的表明身份，虽也让她感到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慌乱来。 没有理会侍女小巧的提醒，余歌直直地望着陈永仁，反问道：“陈公子就不怕我上报官府？” “在旁人看来，在下本就是作恶多端的匪徒，即便是上报官府，也无可厚非。”陈永仁苦笑道：“只是，在那之前，我想知道那些寨子的人怎么样了。” “他们就那么重要？”陈永仁这坦然的模样，倒是让余歌产生了兴趣，再度问道：“相比起他们，不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 “性命固然重要，我也不敢奢望余小姐不将我送到官府。”陈永仁摇头道：“但大丈夫行于世，有很多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余小姐还是不要再吊我胃口了。”陈永仁淡然一笑：“在下只想知道她们的下落，之后便任凭余小姐处置。” “陈公子倒不失为一名磊落儒生。”对于陈永仁这番态度，倒叫余歌心生好感，轻笑着，将打探来的消息悉数告知：“只听闻，那山贼被官兵剿杀过半，剩下的人，作鸟兽散了。” 死伤过半……这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能在官兵的围剿下，存活下来半数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伤亡人数比自己预料中的要小，陈永仁长出一口气。旋即想起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再度追问道：“那土匪中，有两名女子，她们如何了？” “女子？”余歌微微一皱眉，边回忆着，便说道：“至于她们，好像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听闻县丞之子范业，在剿匪之战后，带回了一名女子，不知是不是陈公子要寻的人。” 有一人被俘？！陈永仁心头猛跳，急急问道：“余小姐可是知道，那被俘之人，是谁？” 被范业抓走的人，是柳千曲，还是斐千叶？ 第一百六十章 拉拢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余歌轻摇着头，回应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 想来也是，这余歌说到底还是女孩子家，不方便打听这些事情。 她所知道的消息，多半都是从手下人那里听来的。 准确的消息，经过几番转折，添盐加醋的，早就无法提供正确的信息。 但无论如何，陈永仁都只想她们能平安活下来就好。 看陈永仁一脸落寞地沉寂着，余歌再度开口问道：“若真是被官府抓去，那陈公子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肯定要救人啊……”陈永仁又是一声苦笑，这问的不是废话么？ 但转念一想，这余歌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将他送到官府去啊。 抬头再看余歌神情，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淡然，也印证了陈永仁心中的想法。 如果她真的打算把自己扭送官府，早就叫人上来的，断然不会还浪费时间跟自己攀谈这些没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永仁还是不太敢确定，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余小姐……莫非是不打算上报官府了？” 余歌闻言，抿嘴一笑，自袖间取出一张告示，递到陈永仁手中，解释道：“若陈公子今日未对我讲实话，那我也只得将公子送到官府办理。” 陈永仁将之呈开一开，发现那是自己的通缉令。 上面画着自己的画像，底下还悉数了自己的罪状，末尾还有一个悬赏金额。 这通缉令，陈永仁看过。现在又在这种地方，再看到这通缉令，陈永仁额头冷汗狂冒。 看来……自己已经在县内出名了…… “但陈公子虽为匪寇，为人却光明磊落。”余歌再道：“我在商会中，也常听人说起过陈公子的事迹。但一直没有怎么相信，今日与公子详谈，方知公子真如传闻所言，是名仁义君子。若我真将公子送到官府，他人将如何看我？” “但……我是土匪，你不害怕么？”余歌这番话，倒叫陈永仁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自众寨达成联盟后，在他的制约下，各匪寨不对平民出手，转而专门针对来往的商队。 就这点上，他们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按照常理来讲，他们这些商会的人，都巴不得山贼土匪被赶尽杀绝才对。 怎么到了余歌这儿，却跟别人不一样？ 陈永仁心性谨慎，一时间也没敢完全相信余歌的话。 担心对方是在故意让自己放松警惕，好套自己的话的。 余歌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陈永仁的猜疑，轻叹着气，又笑道：“近端时间来，我也听说过陈公子的不少传闻。” “据传，陈公子联合别的寨子，攻下了县内最大的泰湖寨。却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善待妇孺。”余歌莞尔笑道：“很早以前，我就想见见，这行事如此独特的匪徒究竟是何等人物，今日可算是得愿以偿了。” “这些都是道上人夸张的说法而已……”陈永仁僵硬地笑了出来，随手将那通缉令收好，解释道：“陈某不才，虽落草为寇，但也不愿做那为难百姓的事情。” “这我也听说过。”余歌似是很欣赏陈永仁的做法，点头道：“陈公子在攻下泰湖寨后，又立刻约束县内山贼，让其不敢再侵扰百姓。这段时间，让我们怀东县也有了一段难得的平静。” “但是……”陈永仁听着这样的话直汗颜，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这样的做法，虽然平民日子好过了，但对你们商会不是不利么……你们难道就不恨我？” “何止是恨？！”侍女小巧抢过话头，哼笑道：“我家老爷的商队，十会有九会被劫的。都恨不得资助官府，去剿灭你们呢。” 果不其然……这样才是陈永仁预料到的后果。 但为什么，这余歌对他却没有半分的怨恨之意，反而还和颜悦色地跟自己攀谈？ “对于陈公子的做法，家父确有不满……”这小巧说的话，让余歌也有些下不来台，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旋即再道：“但在我看来，陈公子这恐怕也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确如余小姐所言。”还是有人懂我的，陈永仁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在下不忍再为难百姓，但县内的山贼土匪，也总得吃饭。是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也算我没看错人。”余歌点头笑道：“陈公子所做所为，家父虽颇有微词。但在我看来，陈公子这才算是真正的为民办事。” 听着对方一顿夸，陈永仁后背直冒冷汗。 这年头，也真是怪事多。拦路抢劫，抢的还是她家的东西，反而还被对方称赞了…… “不敢当，不敢当……”陈永仁连忙摆手道：“我这也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百姓过几天安稳日子而已……” “陈公子虽身在绿林，却也有这份侠义心肠。”余歌脸色忽而一沉，皱眉道：“反观那些官府中人，身居高位，却不思富民福民之法。只想鱼肉百姓，真是可笑。” 没想到，这余歌还是自己的小迷妹。 陈永仁这心儿总算是放下来了，既然她对官府也是同样的痛恨。陈永仁也不可能白白浪费这个拉拢对方的机会。 “唉……”只见陈永仁长叹一声，作着无奈的模样，苦笑道：“若在下当时，肯与官府合作，又何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陈公子何出此言？”见陈永仁做出这等姿态，余歌忙再追问道：“这其中，莫非还另有隐情不成？” “余小姐是有所不知啊……”余歌顺利上钩了，陈永仁心中窃喜不已，但表面上，还是故作深沉地叹气。 在余歌的一再追问下，陈永仁这才将当晚赴约前往新义城面见范业之事道了出来。 在陈永仁这一番添盐加醋地描述下，范业成了十恶不赦，仗势欺人的恶棍。 仗着自己家中的权势，想要强迫陈永仁与其合作，侵害百姓，再从中获利。 而陈永仁心怀天下，关切黎民。不忍百姓再遭受苦难，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对方的合作。 这才引起了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剿匪之战。 听完陈永仁绘声绘色的讲述，不但余歌表露出了厌恶之色，就连其身旁的侍女小巧都还是痛恶官府的作为，小拳头捏得紧紧，咬牙道：“这官府，也忒损了。” “我还道，这怀东县多年的匪患为何除之不去……”余歌冷笑着：“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内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引见 “官匪勾结，鱼肉百姓，侵吞援金。”陈永仁作着深痛恶绝的模样，直叹气道：“若非从那县城之子口中道出，我也是不敢相信。” “这些所谓的官，真是连土匪都不如。”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即便是脾气温和的余歌，也忍不住出口呵斥。 “世道如此，人心叵测罢了。”存于现今世道，怀东县官府的行为，在活了两世的陈永仁看来，也是见怪不怪了。 在他的前世，纵观历史，比这更为离谱，更让人悲恨的事情，数不胜数。是以，也就没有余歌他们那般愤慨。 “那依陈公子来看，此次官兵剿匪后，还会做什么？”想起楚国境内的环境，见多识广的余歌也直摇头叹息。 “此番剿匪，众寨元气大伤，已经兴不起什么风浪了。”陈永仁估算着，边寻思道：“各寨虽死伤过半，但前段时间积累了足够的粮食，即便不出来活动，也可以撑过一段时间，关键就在于……” “陈公子是怕官府会趁这个机会，找别人合作？”这余歌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陈永仁才说了一般，她便已经猜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陈永仁也没有否认，面色凝重地点头道：“这个几率恐怕很大……” 在这种情况下，以陈永仁的推测，那范业很有可能会找别的寨子谋求合作，资助其壮大为怀东县最大的寨子，两者再狼狈为奸，再次干之前泰湖寨所做的勾当。 那范业所给的报酬，对这些绿林蛮夫来讲，可以说是天大的诱惑。 再加上范业本身的官府势力与剿匪一战的余威，在恩威并施的情况下，没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 “绝对不能再让他们为所欲为。”听了陈永仁的推测，余歌一脸正气地说道：“再让他们这样子折腾下去，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这番话，让陈永仁对这余歌不免又高看了一眼。 她虽生在富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不断。却能本心不坏，且心系百姓生活，实属难得可贵。 “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可能坐视不管。”陈永仁叹息道：“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陈永仁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余歌的身上，也将她的满腔热情给直接浇灭了，有些泄气地坐下来：“是啊……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话说到这份上，陈永仁也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地说道：“余小姐心系黎明，陈某甚是欣慰。余小姐真的有心帮助百姓的话，若信任在下，在下定不辜负余小姐。” “这……”以余歌的聪慧，不难猜到陈永仁想要说什么。但在这件事上，她也没有什么决定权，面露为难地说道：“此事关系甚大，须得到家父同意……” 余歌虽然从小就帮忙打理商会的生意，但财务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她的父亲掌管的。 若要说帮助陈永仁成事，就必须要经过她父亲的首肯。 陈永仁既然能提出这样的请求，自然也考虑到了这方面的事情，并未感到太大的意外，直言道：“不知可否请余小姐引见引见？” “引见的问题，倒是不大……”余歌无奈道：“只是，商会的货物多被山贼所劫，家父对陈公子怕会……” “这些事情，在下自会处理。”不用她说，陈永仁也能想得到。自己是土匪，她家的货，多半都是给自己人劫的。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见到了余家的家主，恐怕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他报官抓走自己。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陈永仁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就剩下一条命，除了这个，一无所有。 所以，与其畏手畏脚的，还不如绝命一搏。 看陈永仁成竹在胸的模样，也激起了余歌的斗志。点头答应下来，又保证道：“即便商谈不成，我也会保得陈公子周全。” 这话虽然好听，但陈永仁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来这世界这么久，咋就一直是被女人保护着呢？ 从一开始的柳千曲，要是没她，自己也不可能在屛石寨树立威信。接着又是斐千叶，若没有她的信任，也不可能攻下泰湖寨，达成联盟。 末了，又来了一个余歌…… 唉……估计还是自身魅力太大…… 陈永仁很是臭屁的暗想着，他这一副深思的表情。反而让余歌以为他是在担心与自己父亲见面之事，再开口道：“陈公子放心，无论此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护送你安全离开这里。” “有劳余小姐费心了。”陈永仁抱拳回礼道。 “我父亲行商，要明天才能回来。”既然答应了下来，余歌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提醒道：“待他回来，我便与他说明。” “大恩不言谢。”陈永仁再行大礼。 送走了余歌主仆二人，陈永仁独自留在小院子里，心中正暗暗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说服这商会会长资助自己。 先前就曾听那侍女小巧说起过，这诚轩商会会长，名叫余震。 其人可以称得上是商业奇才，拥有着绝对明锐的商业嗅觉。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哪儿缺什么，就卖什么。 买东卖西的，紧靠自己的双手，白手起家。几年间就创立起了偌大的一个商会，二十年的辛苦经营，让诚轩商会成为了晋城中最大的一家商会。 这样的人，绝对称得上是一名人精。 要说服他资助自己，可不是个简单的事…… 商人嗅觉敏锐，就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谁都能看得出来是个赔本买卖。 更何况，还是堂堂一个商会的会长。 要想让他资助自己，就必须让其看到自己的价值，更要让他看到自己能给他带来的好处…… 可自己现在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而且身份还是他痛恨不已的山贼土匪…… 要说服这样的一个人，就是陈永仁，一时间也琢磨不出有效的法子来。 不过，都走到了这一步。陈永仁也索性把心一横，不去再多做其他想法。 到这份上了，越是给对方画饼，反而越难得到对方的信任。 倒不如简单粗暴些…… 念及此处，陈永仁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余震 第二天早上，侍女小巧送来饭菜时，特意提醒了陈永仁。余家家主已经回来了，但现在手头上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需要到午后才有时间见他。 这么久都等了，陈永仁也索性再等半天。 到了中午时分，吃过午饭没多久。余歌带着侍女小巧又来到了陈永仁居住的小院子里，还带来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让陈永仁换上。 既然要见的是商会会长，自然要穿得体面些。 只不过，这些衣服穿戴起来较为繁琐，陈永仁又不大方便。还是在侍女小巧的帮忙下，才穿戴整齐。 这小巧虽然牙尖嘴利的，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虽未赤身相见，但在仅穿着贴身衣物的男子面前，还是叫小巧羞涩不已。 难得见到这丫头露出这为难的模样，陈永仁玩心一起，趁着这个机会，再打趣几句，把小巧闹得是面红耳赤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整理好仪容，陈永仁对着镜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还真是人靠衣装。 他长相本就不差，长得斯斯文文的，颇有几分儒士之风。再换上一套崭新得体的儒生服饰，更是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 走出门来，见到余歌时，那余歌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不过，陈永仁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轻咳一声，催促道：“还请余小姐带路。” 缓过神来，余歌略显尴尬地讪笑一声，与侍女小巧两人走在前头，领着陈永仁往宅院的主楼走去。 来这这么多天，陈永仁也还是第一次走出居住的小院。对这有钱人的宅子也颇有新鲜感，左顾右盼着。 这余家大宅，占地甚广，与其说是宅子，倒不如说是园林更为合适。 跟在两女后头，走了将近半刻钟，左拐右拐的，途径了不少宅院，再穿过最后一个园门，面前赫然耸立着一栋气派的偌大建筑。 走到此处，陈永仁心中难免苦笑。就这宅子的规模，要没人带路，指不定还迷路了…… 看前方那栋建筑的模样，想必就是余家家主所居住的地方了。 念及马上就要见到诚轩商会的会长，陈永仁心中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这一次会面，直接关乎到他是否能东山再起。 能否争取到余震的资助，也关系到陈永仁的未来，甚至是柳千曲等人的性命。 可以说，这次约见余震，对他极为重要。 站在这栋大楼面前，陈永仁心中难免会带有几分踌躇。 但很快，陈永仁就平复了心情。暗中准备了说辞，毅然决然地跟着余歌踏入了余家大楼内。 一进门，便是偌大的正厅。厅上两旁摆着会合所用的座椅。旁边还有装饰用的绿植，再后边是一个造价不菲，造型独特的木架，架子上摆满了余家家主收藏的瓷器珍品。 往来匆忙，陈永仁没机会细看。虽只有匆匆一瞥，也能看出其收藏品个个非凡。 只是，正厅内，并没有看见余震的身影，只有几个仆人在打扫着卫生。 余歌像是看出了陈永仁的疑惑，轻声解释道：“此处不便面谈，家父在书房等候。” 这话里的意思，陈永仁也能听明白。 他是县丞通缉的山贼土匪，余家又家大业大的。要是被人知道他们两人见面，难免会受到影响。 是以，陈永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轻点了头，表示理解。 紧随着余歌的步伐，穿过客厅后，又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在末尾的一个房门前站停，余歌再道：“家父就在里面。” 说着话，其身边的侍女小巧便主动上前扣响了房门，轻声道：“老爷，小姐带着陈公子过来了。” “进来吧。”书房里传出一道中年人的声音。 得到了应允后，小巧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往里看去，见书房两侧摆着两个大书架，上方摆满了书籍。正前方，设了一张香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空余的地方也堆满了书。 一名年纪约莫五十左右的中年人，正坐在书案后方，埋头看着账本，是不是地在上面描红画圈，看样子是在查账。 即便是知道陈永仁来了，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余震这怠慢的态度，让余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在人前，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向陈永仁投了个抱歉的眼前，苦笑着。 陈永仁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在余震眼里，他就是不入流的流寇罢了。 要不是看在余歌的面子上，别说是会面了，恐怕会直接叫人抓起来了。 陈永仁摆了摆手，示意其不要放在心上，再做请示状，请余歌先行。 那侍女小巧很识趣地让到了一边，余歌带着陈永仁步入了书房内，又懂事地关上了房门，在外头静候吩咐。 “爹，陈公子来了。”看余震还是保持着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余歌脸上升起了一丝不悦之色。 陈永仁的身份，说出来虽然不大好听。但怎么说，也算是上门的客人。 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非但没有将他当做客人来看待，更将其视若无物，这叫余歌微微有些怒火。 “公子？！”得到这时，余震才放下朱笔，合上账本。冷笑着，斜斜一侧目，但当其见到陈永仁的模样时，也是一愣，忘了想要说的话，下意识地问道：“你当真就是伙同其他山贼，让他们抢劫商队的土匪头子？” 这余震看起来年龄也不少了，约莫有五十上下。 看起来肥头大耳的，脸上还颤着肥肉。大腹便便的身材，略显慵懒地坐在椅子上，那肚子就更显得突出。 看其身着绫罗绸缎，拇指上还带着个翠绿的属于扳指儿。 属于那种很典型的富态中年人，当其抬起头来，小眼睛在陈永仁身上直打量着，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斯文人，就是指使山贼的人。 就陈永仁现在这副打扮，别说他是土匪了，就说他是哪户人家的公子都有人信。 陈永仁本就长得白净，再加上余歌送来的合身衣物，更衬托出他的儒雅气质。 这余震的诧异，陈永仁也不觉得奇怪。没有任何的隐瞒之举，陈永仁直接点头应道：“正是在下，前些时日，可能对商会的商队有所冒犯，还望见谅。” “冒犯？！”余震冷冷地盯着陈永仁，又是一声冷哼：“当真仅仅是冒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唬人 “在下也知道……”在不知道对方心里想法前，陈永仁将姿态放得很低，谦卑地躬身致歉道：“余会长的货物，途径怀东县时，多有被劫。这其中，在下也负有一定责任。” “哼。”余震拍着香案，重重一哼，冷眉望着陈永仁：“就你干的勾当，够砍头十回了，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依照常理，余会长应该将我扭送官府处置。”陈永仁再度行礼，又道：“余会长能在百忙中抽空与在下见面，在下也是感激不尽。” “要不是看在我家闺女份上，你早就被押道菜市场砍头了。”对于陈永仁，余震是打心眼的看不起，从袖间摸出钱袋，扔在桌子上。 余震这番举措，倒叫陈永仁有些看不懂了，疑惑问道：“余会长，你这是……” “你们这些人想要什么，我还不清楚么？”余震像是不屑与陈永仁多说话，不留情面地说道：“你赖在这里，又巧言蒙骗我家闺女，无非就是为了钱财。” “这些钱，你拿着，给我滚出去。日后莫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可就没今天这么客气了。”说话间，又望向余歌那边：“今儿就放你一马，立刻给我滚！！” “爹，你怎么说话的？！”陈永仁被其父亲当面奚落，余歌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帮腔道：“陈公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怎么不是？”余震冷笑着，小眼睛幽幽地盯着陈永仁，咬牙道：“你且问他，来这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钱？！” “这……”余震这一句话，将余歌呛了个没声。 余震说的确实没错，陈永仁之所以要求见他，的确就是为了得到他的资助。 现在被他亲口道破，余歌为难地望着陈永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余歌说不出话来，余震也不愿多言。场面上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陈永仁身上，想看他作何回应。 却见陈永仁毫不在意地望了眼桌上的钱袋，又看着余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而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对人发笑，乃无礼之举。更何况余震堂堂一商会会长，还要被一土匪头子这般戏虐般的大笑，顿时就让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冷声反问道。 “我笑，这坊间皆说诚轩商会会长余震，乃经商奇才，一双慧眼能洞察商机。”陈永仁止住了笑声，进而说道：“都说余会长经商之大才，仅靠双手，便能创下如此规模商会。” “然而，今日所见，是在让在下失望透顶。”说到后半句，陈永仁又故作失望之情，摇头叹息道：“在下看来，余会长也不过是鼠目寸光之辈罢了。” “你说什么？！”被陈永仁当面如此说道，让余震恼怒不已，一张肥脸憋得通红，重重拍着香案，语气加重了几分，警告道：“再敢口出不逊，当即送你去官府处置！！” “难道不是吗？”陈永仁脸上没有一点的惧意，半步不退让。哼了一声，又反问道：“敢问余会长，商队被土匪所劫之财物，价值几何？” “我商会所经营之物，皮草、珍宝、粮食等物，均有被劫。”余震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所有被劫货物，总价加起来，超过了十万两白银！！” “区区十万两，便让余会长动此肝火，拒我与门外，实属目关短浅。”陈永仁漫不经心地说着，似是压根就没把这十万两放在眼里一般。 陈永仁这般傲慢的姿态，兴许能唬住别人。但余震何许人也，他走过的桥，比陈永仁走过的路都还要多。 常年沉淫商界，让他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一眼就看穿了陈永仁这装腔作调的模样，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还给我不成？” “还你又有何妨？”陈永仁又是哈哈长笑一声：“只是余会长就真的满足于十万两？” “你到底想说什么？！”余震微微眯起了眼睛，陈永仁这说话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 但他又猜不到陈永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当下，也不敢他打什么哑谜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山贼、土匪，虽劫了余会长十万两的货。”陈永仁沉着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坚定道：“但，我能让余会长赚取比那十万两更高的利润，且没有任何风险……余会长，可想一听？” “哦？！”余震饶有兴趣地回了一声，但很快又冷笑了出来：“你如今自身难保，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还有法子帮我赚钱？！” “办法，自然是有。”陈永仁胸有成足地说道：“只要余会长信得过在下，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千万，都是唾手可得。” “说来听听。”余震脸上仍带着不屑，似是根本就没在意陈永仁所说的话，眼神飘忽地看着桌上的账本，又道：“若说得我高兴，我再赏你些钱财也无妨。” 余震这话，摆明了告诉陈永仁。他对这所谓的赚钱法子，根本就没有当回事，权当是个笑话来听。 要是能逗得他开心了，还能多赏几两银子。 但在陈永仁看来，这余震也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的。 生意人，哪怕再在意一件事，也必须装作没兴趣。要不然，就容易给人漫天要价的机会。 这道理，陈永仁也不是不知道。 当下，他也没有说破。只是开口前，陈永仁又似是颇有顾虑一般，时不时地瞄了眼身旁的余歌。 余震也是个活通透的人了，见陈永仁这脸色，即便没有明说，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对那余歌说道：“闺女，你先出去等会，我看看他想说什么。” 余歌脸上露出难色，一时间犹豫不决。 余震是自己父亲，而陈永仁…… 虽然自己信任得过他，但他的身份毕竟还是一个土匪啊…… 要真放任父亲与他独处，若是出了什么危险，那可如何是好. 余歌本不想离开，但既然他父亲都这般说了，也没有办法。 既然相信他，那就再信他一次吧…… 这般想着，余歌心中暗念着，望了一眼陈永仁，这才告辞离开。 待余歌出了房门，余震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精明的小眼睛盯着陈永仁，缓缓开口道：“那么……你说的赚钱法子是什么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判断 余歌离开书房后，陈永仁也就没有了顾虑。挑了个位置坐下来，眼中带笑地望着余震，反声问道：“不知道余会长，对土匪山贼，是怎样的一个看法？” “目无王法，祸国殃民的山野流寇。”谈起山贼，余震不由得又想起了被拦路抢劫的经历，对土匪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都该死。” “看来，余会长对土匪的印象不是很好啊。”对于这番评论，陈永仁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呵呵一笑，神情从容地回应道。 “如果你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些的。”不知道陈永仁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余震的耐心也有限，警告道：“我可没工夫跟你闲谈。” “不要着急。”陈永仁轻声道了一句，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我看来，土匪、山贼，就像是一把利剑。” “如果这柄利剑不为自己所用，那就是威胁。”陈永仁接着又道：“若是在对手的手中，那就是致命的危险……可如果，这把剑被余会长掌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余震是个聪明人，字里行间，已经能大概猜到陈永仁想说的话了。 但作为久经商场的老人，在陈永仁没有表明自己的想法之前，他也不动声色地装着糊涂。 “余会长之所以怨恨山贼流寇，无非就是因为他们劫了你的货。”陈永仁也没有立刻说破，转而又提醒道：“但余会长也明白，土匪可不光只劫你一家的货……” “别人家的货，与我何干？”余震故作无谓地反问。 “这确实与余会长无关……”陈永仁神秘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再道：“倘若……以后土匪只劫别人的货呢？！” “只劫别人的货？”以余震的头脑，陈永仁话里的意思，他理解得很通透。 但警觉的他，也没有立刻选择相信陈永仁的话。只见其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想从陈永仁的身上找出一丝破绽来。 只是，此番陈永仁是真心想要寻求帮助，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对方谈合作，也就没有必要跟他耍什么花腔。 余震看不出陈永仁又任何的异样，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见其沉默了下来，陈永仁转而再道：“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想必，余会长在商界上，也必然有不少令人头疼的对手……”见对方已经动了心思，陈永仁再下猛药，沉声道：“如果被土匪盯上，不知道他们的处境会是怎么样……” 陈永仁这话，可以说是直接搔到了余震的痒处。 他一手创办的诚轩商会，虽然从规模上来看，的确可以算是怀东县的第一大商会。 只不过，这商会崛起的时间实在太短，没有任何的根基可言。 而他的对手，无比是百年老字号。不但在坊间有着极好的口碑，就连官府方面，也有着不少的关系。 长期下去，若受到官府方面的打压，他这商会确实会遭到不少的苦难…… 他也不是没想过打通官府的关系，但无奈人家根基够稳。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别人也能拿出手。 官府也不会冒着风险来跟自己合作…… 如此念罢，余震已经有些意向跟陈永仁合作。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态，仍作着怀疑的模样，再度问道：“你说不劫我的货，只劫别家的货，有可能么？” “怎么没有可能？”对方顺利上钩，陈永仁心中暗喜：“我的名字，想必余会长也曾听过。官兵剿匪之前，这怀东县内的土匪是个什么情况，你也了解过。” “在此之前，所有土匪、山贼，皆听我的号令。”陈永仁再道：“我让他们不侵扰平民，他们谁还敢再动百姓一根毫毛？” “说到底，那也是从前。”余震冷笑着哼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你拿什么保证，他们现在还会再听你的话？” “这就要余会长的帮助了……”终于说到正题上，陈永仁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余会长能帮助我回到山寨中，再在暗中资助我。我能以性命担保，从此以后，诚轩商会的货，在这怀东县内，万无一失。” “至于……别人家的货……”说回这里，陈永仁奸笑了出来，摸着下巴道：“只要余会长开个口，咱指哪儿，就打哪……” 陈永仁的这个提议，对余震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 若能与土匪合作，能保证他的货物万无一失地运送。还能借着土匪值守，打压敌商。 若真能实施下来的话，怀东县的头把交椅，他诚轩商会就算是坐稳了。 这法子虽好，但也不是没有风险。 一旦让别人查出来，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想到这样的后果，不由得让余震犹豫了起来。 陈永仁似是看透了对方的心思，把玩着桌上的小物件，再道：“至于其他的，余会长也无须担心太多。” “此话怎讲？”余震搓着双手，盯着陈永仁反问道。 “虽要余会长资助，但我们也只要写粮食、甲胄兵器而已。”陈永仁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计划道了出来：“这些物资，余会长只要通过商队的形式运送，再佯装被劫，谁又能说什么来？” 这倒是个天衣无缝的办法，余震双眼一亮。 反正大家都是被土匪劫了，无论是假装被劫，还是真的被劫。这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到时候有人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也不可能拿这个来攻击他。 话说回来，这方案对他来说。确实算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最令其顾忌的，反而是陈永仁…… 这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土匪头子，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还是个问题。 “那么……”既然陈永仁都没有一丝隐瞒，敞开心扉地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余震也没有再闭口不提，开门见山地就直接问了出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就我现在的处境，很难拿得出让余会长信任的证据来……”陈永仁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坦诚道：“余会长做生意的，自然明白，做生意本身就是一场博弈。” “值不值得去信，又值不值得去赌。”陈永仁同样望着余震，神情坚定地说道：“这还得余会长自己判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洗钱 与陈永仁对视着，余震也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陈永仁说的不无道理，他如今落难，光杆司令一个，确实给不了他什么保证， 如果他在这时候，还能说得天花乱坠的，给出一大堆的担保，反而会让他生疑。 恰恰就是陈永仁这么光明磊落地把自己的处境说出来，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陈永仁说的话，也没有说错。生意，本身就是一场赌博。 从买卖上来讲，就从来没有人敢保证亏不亏的。 只是，这一次，这一桩买卖，关系到的是他的身家性命，这就不得不慎重考量了。 陈永仁的提议，对他来说，诱惑是无比巨大的。可这潜在的风险，也让他望而止步。 如果陈永仁说的都是实话，且不会在事后出卖他。那他就赚大发了，可要是陈永仁出尔反尔，等得到足够的利益，再转身卖了他，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出于对陈永仁的怀疑，余震没敢立刻答应下来。 陈永仁也不着急，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等他考虑，更没有出口催促。 沉默良久后，余震忽然抬起头来，质疑道：“就你的这个提议，若是我加派武夫护送，也能保得货物安全……这百万、千万两，又从何谈起？” 余震以商人的嗅觉，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漏洞，冷笑着反问了出来。 陈永仁先前就说过，能给他创造百万两以上的利润补偿。 但现在听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能帮助他打压同行，保得货物安全罢了。 这利润，根本就无从谈起。 若仅仅是这样，只要他加强人手护送即可，根本就用不着冒这杀头的风险。 “余会长说的没错。”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了，陈永仁暗笑一声，一步一步地引导着余震，再次说道：“这样的话，的确不能产生直接的利益……” “那你还说什么？”说来说去，讲了半天，敢情都是废话。 余震脸色一沉，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但在这时，陈永仁又接着补充道：“但不知道余会长有没有想过，我们土匪寨抢劫而来的货物，会到何处处理？” “这是你们土匪的事，我怎么知道？”余震已经没了耐心，没好气地应道。 “在这之前，我们抢来的货，要么就是到附近的镇子上以物换物，或是小批量的低价贱卖。”陈永仁没有半分隐瞒地道了出来，进而又反问道：“若是这些货物，诚轩商会愿意收购的话……我也很乐意给余会长个折扣价……” “这……”说到钱的事，余震顿时就来了精神。 陈永仁不过简短地点拨了两句，但以余震的嗅觉，很敏锐地便捕捉到了暗中的玄机。 若真能以低于批发价进购到大批量的货物，再以市场价卖出。 那所得的利润，可比从正常的进货渠道得到的，高出了一倍不止。 而且，土匪如果真能顺利成事。极为容易造成市场上的货物欠缺，届时，他诚轩商会的货物，无疑就成了热销品…… 到时候，就算是价格再提一提，也大把人乐于掏钱买…… 这一来一回的，可赚取的利润，那还真是不可估量…… 打压对手的同时，还能创造高额利润…… 这陈永仁的法子，顿时就叫余震动了心。 只不过，这样的办法，虽然暴利。但其潜在的风险，也实在太大、 毕竟，一个物流正常的商会。在没有从正常渠道中购取货物，市场上又有东西卖。 很容易就引起行家的注意，以他们的德行，甚至会上报到官府。 追查下来的话，轻易就会被对方抓到自己跟土匪勾结…… 念及此处，余震连连摇头：“你这办法虽然能赚钱，但这风险太大。” 陈永仁似是早就料到了余震会有这个顾虑，颇有深意地笑了出来，悄声道：“余会长担忧的地方，我自然也想到了……我也有应对的办法，不知道余会长要不要听听？” “你说说看。”商人逐利，即便知道对方是个土匪。但也架不住那丰厚的利润诱惑，余震的心思很快就放在了陈永仁所提的方案上。 见对方已经产生了兴趣，陈永仁凑了过去，提起桌上的毛笔，又取来一张白纸。边在上面勾画着，边给余震讲述着自己的法子。 要从诚轩商会销赃，同时又不让人看出破绽，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陈永仁可先令其信得过的手下，将其安排到城中，建立起一个小的批发行。 这个批发行里，就专门给诚轩商会提供赃物。 当然，交易时所用的价格，须得按照正常的行情价给。 交易完成后，他再安排一批人，以市场价从诚轩商会采购货物。 钱，他们是给足的，货物则只需要做个样子，送点空箱子就成。 借此，来补偿差价，反馈给诚轩商会足够的差额…… 这一套手法，是陈永仁前世时，经常会有人用到过的洗钱办法。 在这个时代，还从未出现过。所以，他说得很详细，时不时地在纸上画出图案，让其更为容易让人理解。 这余震也真不愧是个大商人，陈永仁仅凭着记忆，也只是说了个大概，他却一下子就能领悟过来。 “哎哟！！”这办法，一下子就点醒了余震。为这绝世妙计，忍不住下意识地拍着大腿：“这法子，啧啧啧。” “余会长，我这办法，是否可行？”看着余震的反应，陈永仁心中就有了底。 “可行，太可行了！！”余震拍着大腿，只叫好：“若真是这般运作，就算有人查起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余震边说边想着，琢磨陈永仁的提案是否有纰漏。但这办法是在是天衣无缝，无论从哪一点上，都是无懈可击的。 一来，从名义上来讲，他们是也是从正经渠道上采购的。二来，通过卖货来补偿差价，对他们来讲，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陈永仁没有信守诺言，给他补偿差价。 只要他们验得货物没有问题，也根本没有吃亏。 这买卖，怎么算，怎么划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同谋 “既然如此，余会长意下如何？”陈永仁像是已经吃定了余震一般，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那余震也丝毫没有在意，兴奋劲一过，头脑冷静下来后，也开始考虑自己要付出什么。 陈永仁的提议，虽然利润颇为可观，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 念及此处，余震沉下脸来，开口问道：“若真是这样，我商会又要怎么做？” “也不需要做什么。”陈永仁稍一思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要余会长能提供我们急需的物资便可。” 作为交易，陈永仁能将掠夺来的货物，贱卖给诚轩商会。与此同时，他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报酬，只要诚轩商会能给他们供给粮食、军需物品即可。 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但在陈永仁这些土匪山寨眼里，比那一堆堆的金银珠宝都管用。 钱多，要是花不出去，充其量也只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而已。 因为他们身份的特殊性，无法正大光明地大肆采购需求的商品，只能花高价从黑市买来。 如果能争取到与诚轩商会的合作，他们既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高额利润。陈永仁也可以借助他们的渠道，获取寨子需求的物品。 这是一个合则两利的合作方案，在这一点上，陈永仁也没有隐瞒，直接就跟余震说了明白。 “我们两家合作，其中的利弊。想必，余会长比我更清楚。”说清楚这点，陈永仁诚恳地说道：“不必担心我们会在暗中动什么手脚。” 已经到了这一步，陈永仁就更是没有必要再跟余震玩什么心眼：“余会长与我们合作，于我于你，都是大利。想来，也没人会自绝生路吧？” 余震没有急着做出回复，反而是陷入了沉思。 这番话，确实值得细细琢磨。不过，他说得也没错。 就怀东县土匪现在的处境，比起以前有极大的不同。自己能给他们提供生活、战斗的必需品，也能切断他们的来源…… 若他们真敢揭发自己的话，那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就陈永仁现在与官府方面的关系，走南闯北的余震也多少有些耳闻。 想到这里时，余震已经有些意向答应下来。 但长期沉淫商界，让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态度。顿了顿后，才又再次抬头问道：“如果真的要合作，你打算怎么做？我需要知道你接下来的计划。” 这老狐狸可算是松口了…… 听到余震的态度有些倾向，陈永仁心中长出一口气。 这货也真不愧是能当上第一商会会长的人，就这心机和城府之深，就算他活了两世，也是第一次见。 当下，陈永仁也没有耽误，给余震分析了一下如今怀东县内的环境，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现今，怀东县因官府剿匪，原本声势浩大，已经有些快要成事的土匪群，因此事而元气大伤。 现在的他，又流落在外，也不知道现在各寨的具体情况。 如果真要做到陈永仁应允的那般，就必须要让他重新竖起旗帜，让县内的群匪听从他的号召。 以他现在的状态，缺了余震的帮助，他甚至连城门都走不出去，就被官兵抓住了。 “要送你出去，这还不好办。”余震心里琢磨着，他的商会中，每天都会有几支商队出行，要送个人出城门，那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对于这一点，陈永仁也完全没有质疑。 只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他还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 想了想后，陈永仁才又开口道：“听闻，县丞之子范业，在上次剿匪之战中，俘获了一名女子……” “不知道余会长是否知晓此事？”陈永仁迫切地想要知道这消息的真实性。 如果是真的，那被抓走的，是柳千曲，还是斐千叶？！ “我只是一介商人。”余震有些无奈地说道：“绿林与官府的事，我向来没有多少涉猎，也不知其中详情。” “那可否请余会长帮忙打探一下？”陈永仁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也没有气馁。 “那女子，究竟是何人？有这么重要？”看陈永仁的神情，似是极为在意那女子，余震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那一战中，随行的女子只有两名。”陈永仁苦笑着应道：“一个是我的妻子，另一个是他寨的寨主。这两个人，对我们的合作都极为重要。” “既然是这样的话……”说到这里，余震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事。 看他沉默不语，陈永仁再补充说道：“另外，我也得知道如今我的寨子现状如何，别的寨子又怎么样了。” 养伤的这几天里，陈永仁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他急需知道这些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唔……”陈永仁提出的一连串问题，让余震愁眉不展。想了片刻后，才为难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详情……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忽然提出要带自己去见别人，陈永仁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不过，既然选择了跟余震合作，那陈永仁现在也没有办法拒绝。 他也知道，他想要搞清楚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自去问。 只不过，这余震说得突然，叫陈永仁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应对。 “等你见到他时，你自然就会知道。”余震似是仍带着几分顾虑，出于安全考虑，没有跟陈永仁明说，只道：“不过，你想知道的事情，他那肯定能给你答案。” 余震说的这个人，好像有很大的能耐一样。可这又是什么样的人？陈永仁心中也是阵阵疑惑。 既然余震都这么说了，陈永仁也不好再继续追问，点头答应了下来。 得到陈永仁的回应，余震立刻就给出了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今天晚上，让陈永仁先行回去休息，等时间到了，自然会安排人去通知他。 就在陈永仁起身准备离开时，余震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就你这生意头脑，若是能留在这里帮我打点生意，也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回去当草寇？” “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件事，是必须去做的。”转身之际，陈永仁又回头一笑：“我现在，就是在做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拜月 “真不知该说你愚蠢好，还是说你聪明好。” 余震凝望着陈永仁，忍不住摇头叹息着。 他刚才所提出的交易法子，不仅仅是一种方法，更为他开拓了一条新的思路。 有这经商的头脑，却执着于上山当土匪，余震也不由得为他感到扼息。 “如果余会长没有什么事的话。”陈永仁轻声一笑，婉拒了余震的邀请，再道：“那在下就先行退下了。” 言罢，没有等余震再行挽留，推门而出。 而在此时，早在门外等候的余歌主仆二人，见到陈永仁出来，面露担忧地问道：“谈得如何了？” 她父亲的脾性，余歌在清楚不过了。就他对土匪、山贼的态度，面对陈永仁，肯定会有意刁难。 但这回再见到陈永仁时，却见他神色轻松，似是并没有被为难住。 再里面看去，见余震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怒意，反而是愁眉苦展地直摇头叹气。 余歌虽一直在门外等候，也没听清他们谈了什么。 这出来时，两人还是剑拔弩张的态度，怎么这时候，又都这么冷静了？ “已经谈好了，余小姐请放心吧。”对于这个不留余力地帮助自己的余歌，陈永仁还是很是尊重的。 微笑着回应了余歌的问题，但他们交谈的内容，因为实在过于敏感，陈永仁选择了闭口不谈。 在这之前，陈永仁之所以要请余歌出来，留下他与余震两人。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此事极为重要。少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分保险。 商、匪勾结，那可是十个头都不够砍的罪过。 瞒着余歌，不让她知道，也算是另一种保护她的方式吧。 再者说，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陈永仁也能看得出来，这余歌也是名刚正不阿的女子。 要是让她知道余震之所以会帮助自己，是出于利益考虑。而且，两家还会合作起来销赃、洗钱，那必然会加以阻止。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陈永仁还是决定将其隐瞒下来，没有告知余歌，只道：“余会长已经决定资助在下了，这还得多谢余小姐的大力支持。” “陈公子心怀大志，我等自然全力相助。”得知父亲已经相助陈永仁，余歌也放下了心来。 看陈永仁似是不愿多谈，余歌也没有再追问更多。很是识趣地吩咐侍女小巧，令其先带陈永仁回去别院中休息。 陈永仁道了声别，便跟着侍女小巧离开了。 回到小院中，陈永仁还是不停地回想着，余震说能给他消息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连余震这般小心谨慎，那人的来头就定然不简单。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在心里暗暗推测着。可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他也理不出头绪来。 反正只要到了今晚，答案自然就会揭晓，陈永仁也懒得再去费这心思琢磨。 可怀着焦躁的心情，一直等到傍晚时分，用过晚饭后，还是没有听到有动静。 陈永仁还是耐住了性子，没有却追问。 直到入夜后，才见侍女小巧挑着灯笼寻了过来，也没有太多的话，只说是老爷找他，请他一同出门。 终于要动身了，陈永仁长出一口气。整理好着装后，便跟着侍女小巧，又来到了余家的主楼前。 因陈永仁身份较为敏感，当其来到这里时，余震已经打发走了下人，只有余歌、余震两人在等候。 看到陈永仁来到，余震也没有耽误。跟余歌交代一声后，便带着陈永仁出了门。 这余震神神秘秘的，让陈永仁也好奇了起来。 两人出行，也没有带随从。出了大门后，便见一辆马车已经在门前等候。 余震也没有多言，两人坐上车厢后，直接吩咐车夫道：“去拜月斋。” 前方的车夫应诺一声，吆喝着驱使着马儿，拉着车厢缓缓行驶了起来。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上，陈永仁不禁暗想着，拜月斋？ 那是个什么地方？ 陈永仁不止一次想要问个清楚，但余震有言在先，他也按捺住了好奇心，没有吭声。 两人默不作声的赶着路，片刻后，随着车夫的一声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看样子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余震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对陈永仁道：“就是这儿了，下车吧。” 陈永仁点头回应，让了让身子，让余震先行下车，自己再随后跃下了马车。 但当陈永仁下车后，往周围一看，却又傻眼了。 只见马车所停之处，乃一条偏僻的內巷，周围黑灯瞎火的，陈永仁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不过，此地虽然没有多少灯火。但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一栋高耸的木楼，从楼内传出喧闹的人声。 从那声音中听来，不难判断出，这应当是一处酒楼。 而这个地方……陈永仁再定睛打量了一番，应该是酒楼的后门。 余震带自己来酒楼做什么？陈永仁又纳闷了，不是说好了带自己来打探消息的么，怎么跑到酒楼来了。 “莫急。”余震像是看出了陈永仁的疑惑，小声提醒道：“且随我来。” 说话间，将车夫打发走后，领着陈永仁来到了紧闭的后门前，轻轻扣响了院门。 不多时，便见一名看门的老头出来应门。 余震虽贵为第一商会会长，对这不起眼的看门老头却也极有礼貌，躬身行礼道：“诚轩商会，余震到访。” “余会长，里面请。”那老头借着酒楼内的灯火，看清了来者，也不敢怠慢，忙请两人进去。 得到这时，陈永仁才最终确认下来，这确实就是酒楼的后门。 入门后，便是酒楼的后院。穿过小院，从后门入了酒楼内，隔远便能看见大堂处的食客们正在推杯换盏地说笑着。 余震像是对这里极为熟悉，带着陈永仁绕开了人多的地方，唤来一名伙计，言明自己的身份后，又直言要见他们掌柜的。 那伙计见是余震来了，也不敢怠慢了贵客。没过多久，就领着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过来，自己则识趣地退下了。 酒楼掌柜来了后，先跟余震寒暄了几句，再问道：“余会长此次到访，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余震看四下无人，悄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知现在可否请见何老板？” “既然是余会长，那自然是没问题，只是……”酒楼掌柜先是满口答应下来，旋即又面露难色地看着陈永仁。话虽未说明，但其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老板 “掌柜请放心。”知道他对陈永仁有些戒心，余震当即回应道：“在这位小兄弟，是我府上贵客，也是信得过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带来这里。” 说着话，余震又凑了上去，在那掌柜的耳边低语几句。 待其说话，酒楼掌柜神情忽而带有几分惊讶地上下打量着陈永仁，但还是没有答应下来，面露难色地说道：“即使是这样，也……” “掌柜可先行禀报何老板。”余震也不为难他，直接道：“见还是不见，由何老板定夺。” “那……也行吧。”酒楼老板思量片刻后，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那余会长便先在此地等候，我去去便回。” 一言罢，酒楼掌柜便告辞转身，往楼上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永仁不禁又好奇了起来。 这余震口中的何老板，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连他现在的地位，还要这般恭恭敬敬的小心谨慎？ 余震说，能给他消息的人，恐怕就是这位神秘的何老板了吧？ 搞得神秘兮兮的，陈永仁也真想看看这何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两人在原地静候了片刻，小半刻钟后，才又见那酒楼老板有些气喘地从楼上跑了下来，抱拳躬身道：“何老板请二位上楼相见。” “有劳掌柜了。”终于得到了何老板的应允，余震心中大定。 “余会长，这边请吧。”主家都发话了，这掌柜的自然也不敢再阻挠他们。让出了身子，做请示状，请陈永仁两人上楼。 余震在客气了一句后，才叫上陈永仁，登上了楼梯。 走在这拜月斋中，陈永仁多看了两眼，发现这拜月斋的布局，居然跟新义城中的任品居又几分相似。 登上二楼，也是跟任品居是同样的格局，都是一条走廊，两边都封闭的隔间。 行走在拜月斋中，却如同身处任品居里一样。 当初，陈永仁就是在任品居中会见的范业，也因此而引出一系列的事情来。 往事如昨，仍历历在目。 记起那晚所发生的事情，让陈永仁心中不由得又忐忑了起来。 越是往上走，陈永仁就越发心虚。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来到了这种地方，要是余震再玩他一次，这回可没人帮自己了。 回头一想，既然余震都已经答应与自己合作了，那也应该不会再出卖自己才对。 陈永仁苦笑一声，暗骂自己多心了。 但这两家酒肆实在有太多相同的地方，让陈永仁还是无法感到安心。 此时的余震，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路上都没有跟陈永仁说过一句话，沉着脸就往上爬着楼梯。 上到了三楼，还是跟任品居同样的布置。但与之不同的是，这拜月斋中，共有四层楼。 而余震也没有选择停步，一转身再往四楼走去。 登上四楼，入目处便是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前两名侍女在静候着。 两人来到门前，余震躬身行礼道：“劳烦二位通报一声，就说诚轩商会，余震拜访。” 余震像是这里的熟客了，那两名侍女也没有多问什么话，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人便进门通报去了。 片刻后，才走了出来，回礼道：“余会长请进。” 这两名侍女像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礼数极为周全。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挪开了身子，推开房门，恭迎二人进屋。 临走前，余震还不忘整理了一下着装，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轻咳一声，迈步跨进了房门。 陈永仁心里正纳闷着，这何老板，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可以令余震都这么谨慎。 思索间，陈永仁也跟着余震走进了四楼上的小阁楼里。 进到内里，正厅处未见主人家。里头精致到叫人暗叹的布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中，不难猜出，居住在这里的人，应当是名女子。 陈永仁刚猜到这一点，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道女声：“余大胖子，你好大的胆子啊！！” 听到这带着责怪般语气的呵斥声，余震脸上顿时露出了慌色，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地往里头走去。 穿过正厅，来到一处偏厅的门前，厅门上挂着一扇流苏，令人看不真切里面的环境。 但借着缝隙，仍能依稀辨认出，这里确实居住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坐于偏厅中，陈永仁也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看不清她的容貌。但看其发髻高挽，从声音上也不难判断出，那女子应该有三十上下了。 “余某冒昧，深夜到访，侵扰何老板清净，还望见谅。”被人如此称呼，余震也不见气恼，反而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立在流苏外，对着里面的女子躬身道：“他日，定赔礼道歉。” “得了吧，你也不是第一次半夜三更来吵我了。”那女子虽然发着牢骚，但也没真的计较起来，转头又问道：“说吧，这次来又想打听什么事？” “这回，不是余某。”见对方没有追究，余震长舒一口气，立马就说明此番前来的目的：“是我身边这位兄弟，想打听些事情。” “这个就是把我任品居闹得鸡飞狗跳，又把怀东县搅得天翻地覆的头号通缉犯……陈永仁？！”里头那人似是对陈永仁更有兴趣，隔着流苏，望着陈永仁，顿了顿，又笑道：“想不到，你这匪徒，还生得如此俊俏。” 怎么任品居也是她的？ 这人说话，让陈永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样算是能解释明白，为何这两家酒楼，都是同样的布局了，敢情都是同一个老板啊。 见她发问，陈永仁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好，只得随了余震那般，抱拳行礼道：“当日之事，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何老板海涵。” “哼！！”何老板轻哼一声，带着几分怨气地说道：“你们这些人，一个要我见谅，一个要我海涵，就当我是这么好说话的么？！” 听声音，这人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处事说话，还跟小女孩似的，还闹别扭了…… 陈永仁心中觉得好笑，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忙再说道：“不敢、不敢，若何老板要追究，当日损失，在下愿双倍赔付。” “就你现在，可赔不起。”何老板又是一声冷笑：“说吧，这次来，是不是想打听你那寨子的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被抓 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还没说来这里的目的，就被对方率先提了出来。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旋即想起了余震先前在楼下的那一阵耳语，便又释然了。 估计是余震在上楼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目的告知对方了。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再继续纠结，坦然地抱拳道：“在下冒昧来访，确实想知道寨里的现状，不知何老板可知晓内情？” “官兵剿匪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我倒也收到一些消息。”里头那人带着调侃的语气轻松回应道，听得陈永仁长舒一口气，可算是遇到个知道消息的人了。 可正当他放心下来时，却又听那女子哼笑道：“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这一句话，又把陈永仁想说的话给呛了回来。 余震只带他来这里打探消息，可没跟他说过还要付什么报酬的啊。 而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是第一次见到这人，陈永仁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陈永仁面带难色地望着余震，想要向他求助。 这余震答应了会帮助陈永仁，也确实没有掉链子，忙接过话头，应道：“就依老规矩，如何？” “什么老规矩？”那女子语气不悦地回应道：“我跟不少三教九流做生意，还从没跟土匪山贼打过交道呢……” “这个……”一听其不同意，余震当即就傻眼了。这个何老板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怪。 就她这手眼通天的本事，想要做些什么都轻而易举，却又情愿隐姓埋名，只出售各方面的情报，靠此来赚取酬劳。 而且，对钱这玩意，她还不太在乎。卖不卖情报，也完全是看心情。 要心情好了，免费送。倘若遇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给再多的钱，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何老板这等人物，掌握着绝大多数人的软肋，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跟她来硬的。 本以为关于土匪寨的消息，算不得什么重要情报，用钱应该就能买来，但这何老板的脾气上来了，叫余震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依何老板的意思，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看到余震也哑火了，陈永仁主动开口问道。 “唔……”何老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永仁，思索了片刻后，才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看你模样还挺俊俏的，要不就这样，你在我这干十天的杂工，我就把消息告诉你。” 这都什么呀？！陈永仁愣了愣神，旋即才反应过来。 这样的条件，他还是闻所未闻，还以为她要狮子开大口，漫天要价。哪知道这货，居然要自己在这里干杂工…… 什么恶趣味…… 陈永仁都已经无语了，苦笑着回应道：“多谢何老板看得起在下，但在下的弟兄们，都在等着我回去。” “在下恐怕无法在此地逗留多日……”陈永仁叹气道：“除此以外，可否再换个条件？” “我说你们这些土匪，也真是够无趣的。”何老板语气不满地嘟囔道。 “还请何老板开个价吧。”余震不失时机地再请其出价。 “看你小子也可怜。”虽被陈永仁拒绝，但何老板也并未放在心上。就跟小孩子心性一般，一会一个样，旋即又直接开价道：“还是按照老规矩，不过你小子还值点钱，这情报价可不低哦。” “请何老板直说。”对方终于正常点了，陈永仁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强留他在这里，价钱方面还好说。 一来，他在红巾寨还存有不少钱财。二来，还有余震这个金矿可以挖…… “唔……”何老板想了想，才开口道：“一口价，千字五百两白银。” 一听这价格，陈永仁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价钱也太离谱了，她就碰碰嘴皮子，就要自己掏钱。 这要是给她说到天亮，把自己卖了都不一定能够给她的。 看到身边余震那震惊的表情，陈永仁也知道这价格必然是离谱了，当即便还价道：“千字一百。” “千字四百。”这小子居然还敢还价，何老板俏眉轻皱着，再度开了个价格。 “千字二百。”陈永仁也稍微退了一步。 “千字三百。”何老板最后再哼了一句：“小子，我耐心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要给不出钱，就给我滚。” 看到对方已经没了耐性，虽然这价格让陈永仁感到有些肉疼，但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成交！！” “哼，算你小子识趣。”得到陈永仁的答应，那何老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问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官兵剿匪后，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陈永仁不假思索地应道。 “所有的事情？”这倒是让何老板感到有些意外了：“你不是众寨联盟的盟主么，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来惭愧。”陈永仁无奈一笑，应道：“开战后没多久，我就撤离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情……” “那说来，话儿可就长了。”何老板一愣，咯咯直笑了出来：“挑个位置坐下来吧，一时半会，可说不清楚。” 听这何老板的话，让陈永仁意识到，当日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定然不少。 两人在厅中寻了个座位坐好后，何老板又提醒道：“余大胖子，等会你可给我把字数算好了，要短了我一个字，拿你是问。” “是、是……”余震不敢有丝毫的忤逆，掏出手帕，抹着脸上的汗水。 又从桌上取出纸笔来，准备记录字数。 当其准备好后，何老板轻咳了一声，回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将当日之事缓缓道来。 也不知道是陈永仁没说清楚，还是何老板有意在坑他的钱。 何老板先是从官兵何时集结，又从何地调兵开始说起。接着，又说到了陈永仁如何调集众寨联军，在哪里集合，又在哪里应战。 听得陈永仁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倒不是心疼他的钱。而是震惊与这何老板，对土匪寨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 不过，她要是没有这本事，余震也不会带他来到这了。 说了将近一刻钟，陈永仁都不知道何老板说了多少字了。直到这时，才说到官兵剿匪上。 这前半截，陈永仁都有参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本就不必她说，但陈永仁也不好打断，只得让她继续说下去。 耐着性子，一直听下去。直听到后半截，当陈永仁听到众寨联军溃败后所发生的事情，顿时就叫陈永仁再也坐不住了。 只见陈永仁猛地一拍桌子，腾地就站了起来，脸色无比的凝重，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咬牙道：“千曲……真的被抓了？！” 第一百七十章 现状 “那女土匪，原来叫千曲啊？”相比起陈永仁的急躁，这何老板神态倒显得相当的轻松，还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看不出来，虽为土匪，这名字还有几分韵味。” “何老板，你确定是她被抓了么？”虽知道何老板态度轻佻，字里行间，更是将柳千曲被抓当成了笑料来看待。但陈永仁现在也没有心思跟她计较这些，急急地又追问道：“这消息，可是属实？” “从我这放出去的消息，能有错么？”听到陈永仁的质疑，何老板面容不悦地反问了一声。但念及陈永仁是首次来这里，也不甚了解，并未多加责怪，再道：“听闻，范公子所抓捕的，是屛石寨的当家土匪头子，还是个姑娘。” “抓回来的时候，跟游街似的，老多人看到了。”何老板补充地说着当日柳千曲被捕的情形，便如亲眼所见一般，讲得极为生动。 陈永仁听在耳里，急在心里。紧紧地咬着牙关，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将柳千曲解救出来。 身为土匪的一份子，他也知道被官府的人抓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作为一个男人，他更是知道，抓到柳千曲那样美貌出众的女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想到柳千曲可能遭遇到的境遇，陈永仁就更是急得心如火焚一般，再度问道：“那千曲，现在还在范业手里？” “在啊。”何老板摆弄起了指甲来，漠不关心地回应道：“身陷官府中，她还能去哪里？” “那就多谢何老板今日的帮助。”听到柳千曲现今还在范业手里，陈永仁也等不下去了，匆匆一抱拳，说道：“情报的酬劳，他日定会如数奉上，在下告辞！！” 一言罢，陈永仁甚至连余震都顾忌不上，火烧火燎地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急匆匆的，要到哪里去啊？”看陈永仁作势要离开，何老板轻言一声，又见其叫停。 “救人。”想到柳千曲落到范业的手里，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会被如何对待。 陈永仁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救柳千曲出火坑！！ “就你现在，还救人？”何老板不急不缓的一句话，却重重地敲在了陈永仁的心上。脚步也随之停留下来，紧接着，又听何老板再道：“放心吧，那妮子，在官府那招待好得很。” “何老板，何出此言？”一听这话，陈永仁心中疑惑更甚，皱着眉头，又耐住了性子，听其继续说下去。 “据说，那山匪中，有两名女匪首。”看陈永仁终于是冷静下来了，何老板才继续说道：“范公子虽然抓了其中一个，但其目的却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陈永仁眉头紧锁着，旋即又一个名字浮上了心头，惊叫出来：“千叶？！” “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何老板带着调侃的语气，再道：“那女匪首，在官府中好吃好喝的。几日前，范公子放出话来，让另外一名女匪首去交换……否则，就将其处死……” 听着何老板的话，陈永仁的思绪回到了那日的战场上。 在站前，范业曾经上来说过话，还认出了斐千叶来。 他们两人，似是旧识。但可知的情报太少，陈永仁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如何，为什么范业又如此执着于斐千叶？ 虽然柳千曲被抓了，但斐千叶顺利逃脱。这对他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既然斐千叶安然无恙，也就说明，现在的红巾寨也算是比较稳定的。 只要她还在，那自己留在红巾寨的财宝，就没有太大的风险。 可问题是，现在范业已经声明，要拿斐千叶与柳千曲交换。否则，柳千曲必死无疑…… 依斐千叶的性格，定然会舍生取义，答应范业所提的条件。牺牲自己，去救柳千曲出来。 可如此一来，红巾寨的人，就定然不肯答应。 而且，更让陈永仁担心的是。屛石寨的人，为了救出柳千曲，那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要是自己不在的话，他们甚至可能会绑架斐千叶去和范业交换人质。 如此一来，无论屛石寨的人是否成功，两家也肯定会因此决裂…… 好狠的计谋…… 只是一个声明，就可以让两个结好的盟寨互为仇敌。更甚者，就算屛石寨的人冒着风险，将斐千叶绑架出来，那范业也极有可能出尔反尔…… 想到这样的后果，让陈永仁感到坐立不安。 “那现在，屛石寨跟红巾寨的现状如何了？”担心屛石寨和斐千叶会做蠢事，陈永仁忙又问了出来。末了，又补充问道：“那范业，为何会执着于要斐千叶？” “范公子为何要那女匪首，其中秘辛，我也太不清楚。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叫人帮你去打听打听。”何老板轻笑着，又道：“至于你的屛石寨……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听着何老板的话，陈永仁的心没由来地打了个突，心中忽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那何老板顿了顿，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缓缓说道：“当日，群匪被官兵击散后。因怕土匪会再次生事，范公子下令，将泰湖寨、屛石寨这两个寨子，全部烧毁……” “后来，也只听说抓回一个活的女匪首……”说到最后，何老板也收起了笑脸，轻叹着气到：“寨里如果还有人……估计，也都葬生火海了……” “混账！！”听完最后一句话，陈永仁重重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浑身激动得发抖。 当日，因官兵集结太快，寨里的老儒妇幼根本就来不及转移，也没有地方转移。 若真如何老板所言，那他寨里上千名妇孺孩童，岂不都无一生还了？！ 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想起寨中的众人，陈永仁的心都在滴血。 柳千曲被抓，寨里根基被拔。屛石寨残部不知去向，两寨又被范业挑拨起了仇恨，只要有一人冲动，陈永仁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就会化为虚有…… 第一百七十一章 疑云 此时此刻，红巾寨、屛石寨，已经被逼到了悬崖上。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想到寨中诸人就处在极度危险的处境，陈永仁再也坐不住了。 寨里千余人的血仇，范业让两家寨子破裂的算计。 越是这般想着，陈永仁就越是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来回度着步子。 他心里虽急，但也知道不能过于冲动。 陈永仁知道，范业的首要目的，不是全歼了土匪寨。他要继续侵吞楚廷的援助，就必须要有土匪的存在。 他的目的，也不完全在斐千叶身上。若真是想要抓到斐千叶，以匪寨现在的状况，只要他再剿匪一次，斐千叶自然而然也会落到他的手里。 他不知道范业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还要提出交换人质这种麻烦的条件。 他只知道，范业的第一目标，是他自己。 自从新义城之后，范业就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范业肯定还会大肆追捕他。 若他现在冲动行事，让范业知道他的存在。一旦自己也落到范业手里，那就真的是满盘皆输了。 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想要应对之策，才能在这一次险境中求得一丝生机…… 不过还好，让他遇到了余震，又认识到了这一位何老板。 争取到了余震商会的资金帮助，再有何老板提供情报的话。要想出应对之法，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知道屛石寨残留的旧部，到底去哪里了。 如果到红巾寨的话，他能得到斐千叶的支持，但红巾寨的水贼，却不一定会服他。 再者说，若无法与屛石寨的众人汇合，陈永仁也怕他们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念及此处，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再度问道：“请问何老板，可知晓屛石寨的人，都去了哪里？” “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何老板摇头道：“只知道当日群匪被官兵击溃，后又烧了两个寨子。至于剩下的人，都作鸟兽散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可就麻烦了……陈永仁心中暗自思量着。 寨子被烧，屛石寨的人也就无家可归了。 他们都是一群被逼上山的人，除了寨子已经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 能落脚的地方，陈永仁也能想出几个来。可现在，没有准确情报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肯定。 “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虽为匪寇，但也不失真性情。”看着满脸急色的陈永仁，何老板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颇为赞赏的点头笑道。 “正是因为我已是匪寇……我们，除了寨里的弟兄，已无人可信任……”陈永仁很是无奈地苦笑应道：“他们信得过我，甘愿把性命交给我。如今，寨子落难，我不能不闻不问……” “还挺讲情义的。”何老板又是一声轻笑，但言语间已经没了方才的轻佻。 “只是不知，红巾寨近况如何。”陈永仁又是重重一叹。 “那水寨？”何老板饶有兴趣地说道：“那水寨的名头，我倒是听说过。只是，那寨子极为隐秘，就连我的探子，都找不到位置，是在是帮不了你了。” 红巾寨在江岛上，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位置。何老板不知道寨里的情况，也实属正常。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过分的执着。 “小子，你跟我说说，那水寨的女匪首，是什么来路？”看陈永仁愁眉苦展的模样，何老板主动开口问道：“我还真想知道，那范公子为何会如此在意一名女子。” “我哪知道这些……”陈永仁边回忆着，便应道。 从那日的情形上来看，斐千叶与范业，应当算得上是故交。 不过，从斐千叶那冷淡的态度，不难判断出。斐千叶对那范业，似乎不太对劲。 但对着两人的过去，陈永仁知道的是在太少，也无法判断出他们以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范业又为何如此在意斐千叶的事情。 既然有这个消息灵通的何老板在，说不定她能知道些什么。 陈永仁琢磨了片刻后，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斐千叶的过往，一一告知了何老板。 听着斐千叶的事情，何老板忽然笑了出来。 这无端端的发笑，把陈永仁都给整懵了，忙开口问道：“何老板，何故发笑？” “墨家学派，斐姓……”流苏内的何老板止住了笑意，最后确认地问了一遍：“陈公子，肯定么？” 这些事情，都是斐千叶亲口对他说的。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对自己撒谎。是以，陈永仁很是确定地点了点头：“肯定啊……” “那你还忧愁什么？”何老板说的话越来越玄乎，直接道：“你若真与那女匪首相熟，直接去找她便是了。想要救人，只要她愿意帮忙，再简单不过了。” “何老板，何出此言？”陈永仁是越发听不懂何老板话中的意思了。 这一会一个样的，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你想再多，也没有用。”何老板也不急着跟陈永仁解释，只道：“只要找到她，你自然就会明白。” 难不成，这斐千叶身上，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看何老板那说话的语气，隐隐中，似是在透露着斐千叶的身份不简单。 可多日相处下来，陈永仁也从没听斐千叶说起过啊…… 正想向何老板问个清楚，怎知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是她，那就不用你干着急了，直接去找她便是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这……”陈永仁满脑子的疑惑，对方却不给他问下去的机会，只让其回去找斐千叶，这叫陈永仁感到为难。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行告辞了。”没给陈永仁说话的机会，余震见何老板兴致不高，立刻就站了出来，主动请辞道。 “退下去吧，记得把酬金送来。”何老板简单地挥了挥手，便起身回房了。 余震也不敢在此久留，陈永仁虽心有疑云未接，但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能将这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跟着余震离开了房间。 下了楼后，与那掌柜的道了声辞，又寻了辆马车，趁着夜色，往余府赶去。 马车上，陈永仁一言不发，回想着何老板的话，想要破解其中的玄机。 但她也没有透露太多可用的消息，让陈永仁也根本无从猜测。 琢磨了半响，还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只得无奈叹气，看来，想要得到答案，还是得先到红巾寨，找到斐千叶，才能向她问个清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出城 如今县内环境相当危险，不但柳千曲被抓，且屛石寨旧部的下落也不明朗。 一路上，陈永仁都在想着对策，却仍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即使是回到了余府，也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余震的心情，也跟陈永仁差不多。不同的是，陈永仁担心着寨中弟兄的生命安全，以及日后自己能否再带领着大伙东山再起。 而余震心里直嘀咕着，方才的谈话，他一直都在场，也知道陈永仁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 甚至有可能自己花在他身上的心思，得不到任何的回报了。 他是个生意人，跟陈永仁也谈不上熟，自然是为自己着想多一些。 今晚他已经带着陈永仁去见了何老板，换而言之，他的底牌已经亮了出来。 如果这样，陈永仁还是无法起势，坐不会以前的位置。以他的身份，留在这余府，甚至连把他也给牵连进来。 这般想着，余震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劝离陈永仁这个烫手芋头了。 但精明的商人习性，让他没有表露出来太多东西。表面上，还是装作关心的模样，让陈永仁不要过于着急，回去慢慢想。 想出对策了，再付诸行动不迟。 陈永仁自然是知道余震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说破。故作诚恳地应诺了两声，便起身告辞了。 陈永仁心事重重地返回自己居住的小偏园里，路上碰见了余歌，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走进漆黑的房间里，躺回床上，陈永仁久久不能合眼。 要解决现在的危机，最重要的，还是将柳千曲救出来。 陈永仁是对那小妞，是上了心的。也不忍见她吃半点苦头，更不愿见她被枭首。 更为重要的是，柳千曲的存在，是屛石寨所有的凝聚力。 只要有她在，屛石寨就不会散。倘若她一死，屛石寨就算是真正被抹去了。 诚然，陈永仁在屛石寨的匪众中，也有着一定的威信。但与柳千曲比起来，他还做不到令所有人都响应他的号召。 他……始终还是个外人。 温叔已经不在，能重新将屛石寨聚集起来的人，就只有柳千曲了。 但要在新义城，在官府中，将她救出，又谈何容易。 陈永仁苦笑着，想起了临走前，那何老板的话。 至今陈永仁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说只要找到斐千叶，就能救出柳千曲？ 这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斐千叶又究竟有何大能，可以将她救出？ 陈永仁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 他现在一心就想着，只要天一亮，就立刻请辞。 请余震帮忙，掩护他出城，先找到屛石寨的旧部再说。 心中顾虑重重，渐渐的，陈永仁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后，陈永仁立刻就请求会见余震。 这余震也因为陈永仁的事，闹得惶惶不安。得到消息，立刻就请陈永仁来相见，看他有没有想出法子来。 出于安全考虑，两人还是安排在了书房见面。 只有两个人在，也用不着顾忌什么，陈永仁过来后，立刻便请辞道：“得知寨中危机，陈某心中着急，想尽快赶回寨里，查看情况，还请余会长帮忙。” “这自是没问题。”陈永仁主动要走，余震心里松了口气，满答应下来，再故作关心地问道：“只是，现在情势恶劣，不知道你想出办法没有。” “在没见到我弟兄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陈永仁也不隐瞒，叹气道：“只有等我召集了旧部，商议过后，才能做出决断。” “唔……”余震皱着眉，想要帮陈永仁想个办法。但他始终是个商人，不熟绿林中事，也给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只得点头道：“那你便多加小心吧。” “余会长之大恩，晚辈没齿难忘。”陈永仁再抱拳道：“合作之事，我也会尽快提上日程。只是，要等到在下先稳定了局势，才能着手进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方面，余震倒是不着急了，还安慰着陈永仁：“一切还得小心为上，待局势稳定了，再谈不迟。” “多谢余会长体谅。”陈永仁现在满脑子都是寨里的事，心思压根就不在这里，也懒得再多说话了。 余震知道陈永仁心急，也不挽留。短暂的商议过后，立刻便吩咐下人进来，着手安排陈永仁离城事宜。 诚轩商会，乃城内第一大商会，每日进出商队不少，要送个人蒙混出城，也不难。 当下，便让安排了一支商队，准备出城。让陈永仁躲在货箱里，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让其离开。 临走前，得知陈永仁要离开，余歌也赶来送别。 知道陈永仁要办正事，余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陈永仁离开了。 只是，这名女子，对陈永仁而言，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 到最后，陈永仁还不忘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言明他日定会重谢。 辞别了余家两人，陈永仁这才跟着商队的人走了。 到了饷午时分，一支打着诚轩商会旗帜的商队，拉着满载的货物，缓缓从晋城中驶出。 到达城门时，照例被守城的官兵拦下盘问。 躲藏于货箱中的陈永仁，听着官兵的问话，心中还有些忐忑。 也幸好这诚轩商会在晋城算是有些面子，盘查也没有太仔细。 没等多久，便得以放行。 待商队出了城门，又往前走了约莫了一刻钟后。陈永仁忽而感觉载着自己的马车似是转了个方向，周围的人声也开始少了起来。 不多时，忽然传来几声叩击木箱的声音，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这里应该安全了，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叫唤，陈永仁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同时，也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见周围只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没有商队其他人的踪影。 那人似是看出了陈永仁的疑惑，直接解释道：“照老爷吩咐，先让他们走了。不然被人认了出来，我们可都走不了了。” “多谢大哥相救。”陈永仁跳下马车，拱手行礼道。 “别耽误了。”那人似乎也忌惮于陈永仁的身份，不敢跟他多言。解开拉车的马，缰绳交到陈永仁手里，直接道：“往东边走，就是新义城。到那边，你就应该认识路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陈永仁也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客气了两句后，便直接跨上马匹，调转马头，往东方疾驰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寨 陈永仁归寨心切，驾驭着马儿，向着中年人所指的方向便一路疾奔。 急着赶回查看寨子情况，一路上，陈永仁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在马背颠簸了将近一个时辰，周围的环境开始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 认得路了，陈永仁更是没有迟疑。扯着缰绳，驾着马匹往鸿门山的方向赶去。 半刻钟后，终于来到了鸿门山附近。 来到这里，陈永仁才慢下了脚步。隔远隐藏在树林中，打量着鸿门山周围情况。 担心会有官兵在此埋伏，陈永仁也不敢贸然前进。 观察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后，陈永仁才重新上马。 在通往鸿门山的道路上，路过昔日的战场。 此时，原本布满此地的尸骸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但过了这么多天，再次行走在上面，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陈永仁眉头一皱，不由得叹出声来。很快，又收拾好心情，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继续往鸿门山上进发。 因担心会有官兵在山上伏击，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选了挑偏僻的小路进山。 不多时，当陈永仁及近泰湖寨位置时，却再也听不到寨里传出来的熟悉的喧闹的。 周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以及不时传来的树叶摩挲声。 虽陈永仁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独处时，还是让他感到胸口有些憋闷。 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是要面对的…… 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加紧了步伐，继续往泰湖寨的方向走去。 走近时，闻着空气中不时飘来的浓烟味，就更让陈永仁心急不已。 拨开前方挡道的树枝，再次回到泰湖寨。等待着陈永仁的，却不是那一伙相熟的弟兄，再也没有热烈的欢迎声。 此时，原来泰湖寨的寨址，只剩下一堆灰烬与焦炭。 眼看着满目的疮痍，让陈永仁的双眼瞬间就布满了血丝。 以往热闹非凡的寨子，已经被烈火烧毁。 行走在废墟中，仍能看到一具具炭黑的焦尸。 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兄弟，他的亲人！！ 走在熟悉的寨中，却只剩这番光景。失力般地跪了下来，无言地沉默着，空洞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充满硝烟的空气。 缓缓闭上眼，耳中似是又响起了昔日的欢声笑语，似是又闻到了寨里饭菜的飘香，似是又看到了那一幅繁荣的景象…… 虽然早就在何老板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当真正站在这里时。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感，才真正地感受得到。 陈永仁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 可睁开眼来，看着这破败的废墟，被烧得认不清面目焦尸，都在无言地向他诉说着痛苦。 猛然间，陈永仁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匆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骑跨上马。 吆喝一声，马鞭狠狠一甩。那马匹吃疼，嘶鸣一声，往山下疾驰而去。 如果这里都成这样……那屛石寨…… 一路上，陈永仁都不敢去想象屛石寨的现状。 半个时辰后，赶回洛碧山。陈永仁不做分秒的停留，继续扬着马鞭，往山上赶去。 当陈永仁再次站在屛石寨前时，不得不再次面对相同的景象。 这个熟悉的地方，也被付诸一炬了。 熟悉的小寨子，熟悉的小路，再也不见熟悉的模样。 牵着马儿，缓缓走进寨里。循着小路行走着，看着已经变为废墟的屛石寨，陈永仁的脑海中不时地闪过它原来的模样。 当其走到屛石寨的地牢位置时，不由得又哑然失笑出来。 想起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被囚禁在这里的那几天，陈永仁无言地苦笑着。 一抹脸上的泪痕，长叹一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陈永仁也渐渐接受了下来。 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没有疯癫失智般的发狂。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站在这片仍冒着黑烟的废墟上。 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情形，陈永仁的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知道，是谁造成的这一切。他知道，这千余人的性命，该由何人来偿还。 “斩草除根……”陈永仁猩红着双眼，咬牙切齿地哼道：“只可惜，那天你没杀了我……这仇，定要用你的鲜血来偿还！！” 一言罢，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激动。 扭头便走出了废墟，再次跃上马匹，往山下走去。 他的根据地，两个寨子，都已经被烧毁，寨中无一人生还。 他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了归处。 但是，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些随着他作战的屛石寨众人，也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红巾寨！！ 当日战败，自己顺利逃脱。剩下的人被官兵击散，外寨的人，可以逃回自己的寨子。 但屛石寨被焚毁，就只有红巾寨可以收留他们。 是以，要与他们重新汇合，最后可能的地方，就是红巾寨。 要救出柳千曲，也只有找到了斐千叶。无数的线索，无数的可能性，都在指引着陈永仁，往红巾寨的方向赶去。 陈永仁只去过一次红巾寨，只能凭着记忆中去寻找。 因对路线不熟，陈永仁也不敢走太快。 中午时分才开始动身，又连续跑了两个寨子。等到了傍晚时分，陈永仁才来到江边。 看到这条大江，陈永仁心里总算是有底了。 红巾寨的根据地，设立在江中的小岛上。而他们大部分人，都在江边的渔村中生活。 只要顺着大江走，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人。 既然来到这里，陈永仁也不急了。驱使着马儿，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沿着江边一路搜寻。 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了那片曾经来过的树林。穿过小树林，只见夕阳下，一个小渔村映入了眼帘。 可算是找到了！！ 奔波了一天，陈永仁长出一口气，驱赶着马匹，再往渔村赶去。 及近村边时，村中的活动的渔民见有生人到访，不时打量着。 这些渔民似是很有戒心，一个个都警惕地打量着陈永仁。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永仁也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难不成是找错地方了？ 正当陈永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村子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姑爷！！是姑爷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聚 陈永仁坐在高头大马上，从高望远，循着人声望去。从人群后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屛石寨的人！！ 听到那一声叫唤，小木屋里立刻就探出了几个脑袋。 当他们看见来人果真是陈永仁时，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惊喜之色。彼此相告着，呼喊着：“真的是姑爷，姑爷真回来！！” 随着这一声呼喊，原本平静的小渔村，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匪众们一窝蜂地从小木屋中蜂拥而出，将陈永仁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永仁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安慰。 相隔数日，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但留下来的这些人，始终还在这里等候。 “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人群中，一道纤瘦的人影，挤了出来，带着哭腔说道：“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散播谣言，说你死了。要让我知道是谁说的，看我不砍死他。” “你小子，嘴上留点德吧，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来者，正是陈永仁最为熟悉的二猴子，看到他没事，陈永仁的心也就放下一大半了。 二猴子这小子，虽然体型不够壮硕。但这脑子绝对都机灵，而且他还挺能打的。 对陈永仁来说，二猴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得力帮手。 在温叔已经战死的现在，二猴子的存在，极为重要。 “姑爷，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大伙想死你了。”二猴子脸上挂着笑容，但双眼却布满了血丝，通红着眼睛，仍带着哭腔说道。 “说来话长。”陈永仁感慨地叹了声气，他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提起这个，陈永仁转而问道：“大伙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死不了，但也活不成……”二猴子抹着眼睛，轻轻抽泣着，哽咽道。 “死不了，就活得成。”被二猴子这模样感染着，众人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了下来。 看大家情绪不甚高涨，陈永仁啧声道：“都给我说说，大伙都咋样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大家还是到屋里去说吧。”人群中，似是渔村头领模样的人提醒了一声：“正好陈公子也回来了，咱给洗洗尘才行。” 山里人，就好个热闹。现在又碰上陈永仁这个主心骨回来了，众人也格外的兴奋，纷纷叫着好。 给匪众护拥着，进到木屋里。 因这地方狭窄，容不下那么多人。二猴子驱赶着人群，让他们先回屋休息，跟陈永仁也歇歇。 当众人散去后，陈永仁才将二猴子叫来，问起了近况。 提起这个，二猴子的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断断续续地说道：“姑爷……你回寨子看过没有？” “嗯……”说起寨子，陈永仁心里也是堵得慌。原本欢喜的心情，也冷了下来，点头应道：“我看过了……” “那群狗日的，杀我们弟兄还不算……”想起寨子被烧毁，二猴子眼中就充满了怒火，抹着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要放火，烧了我们寨子。咱们的人，可都在里面呢……一个都没逃出来。” 话未说完，二猴子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笔账，先记下。我早晚还他们偿还，分毫不差地还回来。”对此，陈永仁心里也是愤慨不已。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二猴子，虽是土匪。但终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遇此大变，难免会心生彷徨，哭几声，发泄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二猴子止了哭腔，陈永仁又安慰了几句，这才问起剿匪那天发生的事。 陈永仁虽已经从何老板那里听过，但具体的过程，还得从这些身处其中的人，才能问个清楚。 二猴子喘匀了气，精神有些恍惚地望着桌上的油灯，回忆着那天的情形，边给陈永仁讲述着。 那日，在陈永仁离开后。温叔因不敌范业，被其斩杀。二猴子与柳千曲，也身陷敌群中，一时间难以脱身。 看着眼就要被官兵乱枪刺死，柳千曲奋身相救，拼尽最后一份力气，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柳千曲已经没有力气逃窜了，只得奋力将二猴子推出了敌群。 二猴子顺利脱困，但柳千曲却被重重包围。 在那时，范业也抽身赶了回来，认出了柳千曲来。喝退了官兵，留下了她的性命，只让人将其生擒。 在柳千曲被擒，陈永仁离开后。匪众们军心大散，主要的两个主心骨都已经没有了。 外寨的人一看情势不妙，立刻就下令撤离。 一时间，所有人都作鸟兽散，被官兵追杀。 其他人往自己寨子的方向跑了，官兵也不追，只盯着屛石寨的人开砍。 一路追到鸿门山上，剩余的人躲进寨里，范业又下令放火。 这寨子本就是木质结构，火势很快就蔓延了开来。 二猴子等人被迫无奈，只得再次冲出寨子逃窜。剩余的百来人，硬生生地从官兵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鸿门山。 怕会再被官兵盯上，他们也不敢再回洛碧山，听从斐千叶的建议，剩下的所有人，逃到了这个渔村藏身。 官兵对土匪，是赶尽杀绝。看到小股人员冲出重围后，立刻就安排了人手，前往洛碧山再次围剿。 洛碧山上没有发现他们，恼羞成怒的范业再次下令，将屛石寨也烧了。 他们是逃出来了，可留在寨里的人，全部葬生火海。 “姑爷……”说到最后，二猴子忽然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看二猴子的神情不太对劲，陈永仁正要出手将其扶起。 但没等陈永仁动身又见二猴子从腰上抽出一柄匕首，直对着自己的咽喉，哽咽道：“二猴子没用，辜负了姑爷的信任，没有保护好大小姐……还要大小姐救我……” “说这个做什么？！”眼看二猴子就要在自己面前做傻事，陈永仁急忙站了起来，想要过去阻止。 但又生怕会刺激到二猴子，一时间没敢乱动，只出现安慰道。 “姑爷……我早就该死。”二猴子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咬牙再道：“我一直在等姑爷回来，把事情跟姑爷说了，我也能死个痛快了！！” 一言罢，只见二猴子舞着匕首，就要往自己的喉咙刺去。 亏得陈永仁眼疾手快，在二猴子寻短见之前，果断飞出一脚，直接踹飞了他手中的匕首。 “姑爷，你这是做什么？！”二猴子有愧于心，早就想一死了之。 “你倒是想死。”陈永仁冷着脸，重重地哼道：“死了你倒是痛快了，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赎罪 “这件事，错本就不在你。”看二猴子满脸的错愕，陈永仁再补充道：“该死的也不是你。” “可是……大小姐……”没有保护好柳千曲，还要反过来被柳千曲所救，更让柳千曲被对方生擒。 二猴子实在是难辞其咎，唯有以死谢罪。 若不是要等陈永仁回来，想要当面赎罪，他早就自绝于人前了。 “你还记得大小姐？”陈永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豁出性命不要，把你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自杀的？！” “千曲被抓，我们都很担心，也知道你很内疚。”陈永仁接着再说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加不能死。” “死，确实痛快。”顿了顿后，陈永仁才又说道：“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就死了。你又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战死的数百弟兄，被烧死的上千个亲人？！” “就他妈给老子好好活着。”讲到最后，陈永仁也动了气，破口大骂道：“谁他娘的让你痛苦，你也别让他自在。” “姑爷，我懂了！！”被陈永仁的言语煽动着，二猴子也没了轻声的念头，抹干脸上的泪水，发着狠色地站了起来，双拳紧握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君子个屁！！”也不知道是跟这些粗人混得久了，说到激动处，陈永仁也说着粗口，啐道：“你他娘的是君子？！咱是土匪。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土匪报仇，从早到晚，就是不能给他安生！！” “对！！”二猴子眼神坚定地应道：“咱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也别想过！！” “这才像样。”总算是将这货劝回来了，陈永仁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屛石寨的汉子，只有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姑爷。”被陈永仁说得，二猴子的战意又重新激发了出来。可话说得好听，具体要怎么做，他心里也没底，只能再问道：“咱现在……要怎么做？” “不能太急……”冷静下来后，陈永仁重新坐了下来，摸着下巴，思量道：“现在风声很紧，十几个寨子都没有一个人敢露头的。如今再起事的话，很容易就会再引来官兵。” 蜗居在此，始终不是个办法。必须要尽快重新建立一个根据地才行，陈永仁眉头琢磨着，再朝二猴子询问。 得知那一战虽然屛石寨死伤惨重，但四堂的堂主，都存活了下来。 既然他们还在，那事情就好办了。陈永仁立刻吩咐二猴子，让他把这些能说得上话的人，全部叫过来。 不多时，二猴子便将人都领了过来，一一打了招呼后，看他们精神面貌都不错，多少让陈永仁感到安心不少。 也亏得他有先见之名，把不善战斗的人都先行安排到了红巾寨，不然以他们的能力，也难以在恶劣的战场中存活下来。 管钱的韩元吉、管医的李大夫，还有梁天、梁成两兄弟以及青龙堂的黑汉子，几人集齐一堂，看到陈永仁的归来，都格外的兴奋。 彼此道了声安好，待起其依次坐下后，陈永仁率先开口，冲着韩元吉问道：“咱寨里还剩多少人？” “情况不乐观……”韩元器闻言叹气摇头。从一开始，他堂下的人就被安排到这里，所以韩元吉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清楚。陈永仁一问，便答了出来：“咱寨子，只有七八十个弟兄逃了出来。红巾寨……也跟咱们差不多……” “那弟兄们的伤势怎么样？能作战的，还有几个？”了解了情况，陈永仁立刻又转头，冲着李大夫发问。 “剩下的人，重伤的倒是没几个。轻伤……每个人都有点……”李大夫也是苦笑地回应道：“重伤、不能走路的，都交代在山上了……” 这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但凡受了重伤，也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但换个角度来想，剩下的这些人中，都还存有足够的战力。 统合了各堂的情况，陈永仁才总算对屛石寨现状有了大概的了解。 除去没有参加战斗的韩元吉、李大夫两个分堂外，剩下的两个分堂，几乎都被全歼了。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还活着。这点人，虽然不多，但却是他们最后的根基。 而且，现在与红巾寨相依着，也还算是有个盟友帮衬。 “斐寨主呢？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知道了屛石寨现在的情况，陈永仁问起了最让他在意的问题。 斐千叶……从何老板那里得知，她似乎是能解救柳千曲的唯一办法了。 “斐寨主没有受伤。”梁天应声答道：“撤退时，我带着弟兄们把斐寨主保护起来了，没有让她受伤。不过，现在风声很紧，她也回岛上了。” 梁天、梁成，是当初陈永仁亲自下令，要他们保护好斐千叶的。 这两兄弟也没有让他失望，既然保得斐千叶无恙，那柳千曲也就有救了。 “刚进来时，看到有船出去了，估计就是通知斐寨主的，应该不用多久，她就会赶来这里。”韩元吉适时插了句话，提醒道。 陈永仁点头应了一声，与此同时，青龙堂的黑汉子皱眉问道：“听闻，那范业提出交换人质的条件，可以用斐寨主去换咱们大小姐回来……” 这话说到一半，陈永仁已经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当即挥手打断，再行问道：“这事我知道，斐寨主反应如何？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斐寨主是个好人。”韩元吉感概道：“当知道这个消息时，斐寨主就主动提出，要用她去换咱们大小姐回来。” “不过，我们都不让。”直到这时，沉默良久的二猴子才插话道：“咱虽然没有姑爷聪明，但也不是蠢材。鬼知道那范业打的什么鬼主意，万一出尔反尔，那咱们就亏到姥姥家了。” “算你们聪明。”陈永仁欣慰一笑，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从得知范业所提出的条件后，他就一直担心两个寨子的人会因此而打起来。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到最遭的时候。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身 这遭逢如此大变，面对如此困境。二猴子等人还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没有因一时冲动而坏做出莽撞的事，还是挺让陈永仁感到欣慰的。 正说话间，几个人端着热切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 因这几日官兵抓得紧，他们也没敢出门采购。虽说是给陈永仁洗尘，但也只能做些家常小菜。 陈永仁对吃方面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饱腹便成。 知道陈永仁奔波了一天，才找到了这里。在其用餐时，其余人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陈永仁早就饥肠辘辘了。闻着饭菜的香味，也没工夫再客套什么，狼吞虎咽地补充着食物。 吃饱喝足，陈永仁才可算是又活了过来。 伸着懒腰，刚走出小木屋。早在门外守候的众人当即又围了上来，陈永仁不禁笑道：“一个个都紧张什么，我又跑不了。” 二猴子知道的确是有些过分紧张了，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讪笑一声。 暂时已经没有什么事了，陈永仁感慨般地叹了声，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在渔村里闲逛着，探望劫后余生的弟兄们。 知道陈永仁的回归，对他们来说，等于是注了一剂强心剂。个个都握着拳头，誓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虽然不久前才遭遇了一次惨败，但这些汉子没有一人是因此而胆怯的。 看着他们一个个斗志高昂的模样，叫陈永仁甚是欣慰。 不过，陈永仁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只让他们安心养伤，迟早会让他们报仇雪恨。 对于陈永仁，他们总是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似乎只要是他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 安抚好了众人的情绪，陈永仁又走到河堤上，看着夜幕中倒影着繁星的平静河面，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正在这时，二猴子的一声呼叫，打破了这宁静：“姑爷快看，有船回来了。” 顺着二猴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漆黑的河面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微微眯着眼，定睛望去。借着灯影，依稀能看到渔船的轮廓。 是斐千叶回来了！！ 看见渔船的一瞬间，陈永仁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只要能见到斐千叶，那柳千曲就有救了！！ 陈永仁心中激动不已，带着二猴子等人，立马就赶到码头等候。 不多时，只见一艘小渔船缓缓靠岸。当先出来的是一名汉子，将渔船固定好后，又搭上木板，才见斐千叶从小渔船中走出。 陈永仁急忙赶了上去，搀扶着斐千叶，帮助起登岸。 一段时间不见，当再见到斐千叶时，其眼中已经没了以往的神采，面容也显得较为憔悴、苍白。 “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陈永仁愣神的功夫，斐千叶苦涩地笑了出来：“再见不到你，我都以为你回不来了。” “差点就真的回不来了。”再度重逢，一时间，陈永仁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接过话茬，同样苦笑道。 “这段时间不见人，你去哪里了？”陈永仁失踪十几天，他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是众人都很好奇的事，斐千叶也自然不例外。 “此地风大，我们到屋里再说吧。”终于见到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陈永仁心中欣喜。 但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便先请斐千叶到里面坐下说话。 一行人回到渔屋中，斐千叶遣退了左右。屋里只剩两人后，才分别坐下，再度问道：“寨里的事情，陈公子可知道了？” “都听他们说过了……”陈永仁应声点头道：“情况不太乐观。” “那陈公子，可是想出什么办法脱困没有？”想起现在两个寨子的现状，斐千叶也是愁容满面。 “这方面……”陈永仁凝眉，犹豫了片刻后，才回应道：“如果有可能……我想先把千曲救出来。” “这个……”忽然提起这个来，斐千叶稍一愣神，但很快又缓了过来：“新义城如今有重兵把守，那官府更是守卫森严。要救出柳寨主，谈何容易。” “当日，我频死之际，为人相救。”陈永仁简短地说出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再道：“得其引荐，遇到了以为贵人。” “哦？”斐千叶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那贵人，愿意出手援助？” “这倒不是。”陈永仁摇着头，斟酌了一番言语后，缓缓说道：“那人说，只要有斐寨主在，救出千曲，就不成问题。” “范业确实是提出了交换人质的条件……”对上陈永仁灼热的眼神，斐千叶下意识地挪开了眼睛，咬着薄唇，轻声道：“如果……陈永仁有意的话，我也愿意换柳寨主回来。” “不。”陈永仁一言打断了斐千叶的话语，再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回想起当晚，那何老板在谈及此事的语气。陈永仁可以肯定，何老板说斐千叶有办法救出柳千曲，绝对不是这种蠢办法。 “在下不知道斐寨主有何难言之隐，但只要斐寨主愿伸援手，救千曲出火坑，在下愿以性命相报。”从斐千叶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的确是还另有办法。 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节骨眼上，她还是不愿主动提出。 陈永仁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会让她感到为难。但为了救出柳千曲，他也只能厚着脸皮，强求斐千叶。 却见斐千叶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我要你性命何用。” “不管怎么说……”陈永仁咬牙再道：“只要斐寨主能救出千曲，在下可任你处置。” “陈公子严重了。”看陈永仁如此执着，且又是人命关天的事，斐千叶也不忍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轻叹一口气：“要救柳寨主，办法不是没有……” “斐寨主有何妙计，但说无妨。”斐千叶终于松口了，陈永仁不失时机地追问道：“若有难处，在下定让尽力相助。” “也说不上是什么难处……”斐千叶无奈地笑着，缓缓站起了身来在小屋路来回度步，似是再权衡着利弊。良久，才见其重新抬起头来，双目紧盯着陈永仁，反声问道：“陈公子……可是记得千叶的出身？” 第一百七十七章 墨家 斐千叶的出身？陈永仁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块，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斐千叶，在那小岛上的夜谈。 陈永仁记得她曾说过自己的往事，稍一回忆，很快就记了起来，恍然道：“墨家？！” “正是……”对于这个称谓，斐千叶似是很排斥这个称谓。愣了愣神，才点头应道。 “那斐寨主能救千曲的法子，也跟墨家有关？”陈永仁很快就将两件事关联了起来，皱眉问道。 “陈公子所言不差……”斐千叶似是回避这个问题，但又碍于陈永仁的追问，只得叹气道：“当年我父亲被杀，还是有很多墨家子弟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斐寨主是说……”顺着斐千叶的思绪，陈永仁接过话茬，问了下去：“解救千曲，与墨家有关？” “这些人中，有墨侠，也有墨者。”斐千叶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愿意为我父亲平反，还他一个正名。只是……我实在不愿意再掀起争端……” “所以，斐寨主才会甘愿蜗居与小岛之上，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说到这里，陈永仁可算是想通了。 他一直就纳闷着，以斐千叶的聪明才智，小小的一个贱籍，根本就不可能限制得了她，为何又要心甘情愿地久居岛上，不与外人来往。 敢情就是因为不想再涉足墨家内的事务，这才选择了避世不出。 斐千叶的反应，也证实陈永仁才想的不错，只见其点头道：“陈公子所言不差，只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统领剿匪官兵的，居然是范业……” “这范业，又是什么人？”从那天范业态度上来看，不难看出，那人对斐千叶极为重视，这也是缠绕在陈永仁心头，久久未能解答的疑惑。 “范业……”想起那人，斐千叶眉头轻皱着，解释道：“他是县丞之子，也是墨家学子。当年与我，也算是相识一场吧。” “那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陈永仁再度问道：“为何会要你去换千曲回来？” 原来，陈永仁猜测着，是因为范业垂涎斐千叶的美貌。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就以范业的地位，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而且，模样水灵的柳千曲，他都没有为难。只提出，要用斐千叶作为交换。 从中陈永仁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范业要得到斐千叶，绝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因为我身份……”斐千叶苦笑道：“自从我父亲出事后，这一带的墨家势力，就分作了两派。一方主张投靠楚廷，以换取游说的资本。而另一方，则主张自由，无拘束……” “范业就是投靠楚廷的那一方……”陈永仁也听明白了：“而斐寨主则是另外一方……如果他能得到你，再令你劝说其他的墨家学子，那墨家内部的矛盾，就算是解决了……” “没错……”斐千叶似是想起了往事，虽挂着笑脸，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苦涩，点头道：“我在外飘浮这么久，就是不愿再参与到墨家的争斗中去。不过……现在已经被范业知道了我的存在，恐怕他也不会再放过我……” “谁不放过谁，这还不一定呢……”没想到这斐千叶的来头还不小，陈永仁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据他的了解，在后世人们普遍的认知中。这墨家，就是头号的黑道组织。 墨家主张兼爱非攻，是说人人都应该互相敬爱，不应动用武力。 但如果你不听，他就打到你趴下，打到你服，打到你听为止。 套句时髦话，就是讲道理讲不听的话，就用拳头来教你。 而且，墨家这个组织，陈永仁也曾大致了解过。这可是诸子百家中，排位挺靠前的学宗大派，人数不在少数。 如果斐千叶能站出来的话，那能拉拢到的人，不仅仅是这怀东县要惧怕，就连楚廷，恐怕都要抖三抖。 也怪不得，当时在听到斐千叶的事情后，那何老板会如此轻松地回答。 这小妞……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再次打量着眼前的斐千叶，陈永仁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说服她站出来呢？ “既然对方没有打算放过你，那斐寨主也就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了。”陈永仁思索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 “苟且偷生，谁人愿意。”斐千叶摇头笑道：“只是，我若一旦出现，那墨家便会因此分裂两派。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我素来敬重各派学子。”陈永仁语重心长地回应道：“他们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坚持自己的理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就连性命不要，也要坚持自己的思想。” “我虽儒家学子，本不应多掺和墨家的内部。”陈永仁深叹一口气，再道：“但现在，他们表面上虽然和谐无事，可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总有一日，会爆发出血战。” “这也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斐寨主不愿看到，但始终还是会发生。”陈永仁又道：“就想屛石寨如今的近况，谁也不愿发生，可到头来，谁也无法避免。” “墨家两派，谁是谁非，想必斐寨主比我更清楚。”陈永仁换了个口气，轻言道：“既然避无可避，那还不如奋起应战，用拳头告诉他们，谁才是正确的！！” 斐千叶出神地看着陈永仁，忽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妞今天是咋回事，这么喜欢无端端地盯着人笑。陈永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脸蒙圈地问道：“我说的有问题？” “没有问题……”斐千叶止了笑意：“只是感概，陈公子一介儒生，竟然比我一个墨家学子还要有血性，倒不像个儒家子弟，更像我墨家人。” “这个……”陈永仁尴尬地冒着头皮，讪笑着应道：“在下，看的杂书比较多……” “陈公子说的没错。”斐千叶感慨地长叹一声：“既然已经被他找上门了，也就没有地方再逃了，不如奋起反抗！！” “说起这个，还是得先将千曲救出来才行啊……”陈永仁故作为难地说道。 斐千叶解开了心结，郁结的心情好了不少。她也知道陈永仁极力怂恿她站出来的目的，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以，斐千叶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责怪陈永仁。美目剜了他一眼，撇嘴道：“要救柳寨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可算是说到正题上了，陈永仁急忙问道。 斐千叶想了想，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找墨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墨侠 “墨侠？！” 陈永仁一皱眉，虽几次从斐千叶这里听过这个词。陈永仁对墨家也有所涉猎，但对这墨侠，始终感到陌生，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陈永仁，刚刚讲墨家理念，说得头头是道，怎么现在又连这些人尽皆知的常识都不知道了？ 斐千叶无奈地瑶瑶头，微笑着给陈永仁讲解了一番墨家的人员结构。 得此，陈永仁才总算对墨家有了清晰的了解。 在墨家学派中，大体可分为三类人。 一为墨辩，这类人不善武学，以口才著称，通过游说各国，宣扬自己的主张。 二为墨侠，这个倒是好理解，就是墨家中的武者。如果说‘墨辩’是理论派，那墨侠就是行动派。 以行侠为基础，用行动来体现自己的主张。 而墨家中，又分日、月、星三种。 日者，以攻代守；月者，以守带攻；星者，攻守兼备。 墨家组织，可以说是一种准军事组织，上下都听命于首领巨子之命。 最后一个，便是墨匠。 墨家多心灵手巧之人，墨匠便应运而生。 墨匠乃墨家科技的大集成者，以墨家理念为基础，齐聚无数能工巧匠的智慧，制造出一批批匪夷所思的器械。 陈永仁之前拥有的三门火炮，就是墨家出品，可见其体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现在，陈永仁要做的是将柳千曲救出来。找墨辩，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墨匠的话，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处。 唯一能找的，就剩下的就只有墨侠了。 这缘由，陈永仁算是折腾明白了，但这又要怎么实行下去？ 陈永仁皱眉问道：“这墨侠，我得到哪里去找啊？” 这问题，把斐千叶都给整懵了。陈永仁这懵懂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先前那种高谈阔论的样子，根本就是个初出茅庐，不知人情世故的愣头青。 “七国之内，百家鼎盛。”也不知道陈永仁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故意装傻，斐千叶没好气地解释道：“七国中，百家争鸣。每个国家都有各派学子，这怀东县十余城，墨家子弟也不在少数。” “那斐寨主可是能联系到他们？”怀东县有墨家子弟，对陈永仁来讲，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就算他们在怀东县，要是找不到他们，也是白开心。 “可以是可以……”斐千叶俏眉微微皱着，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过，他们都在城里，且一般居住在学府内。要联系上他们，可不容易。” 且不说在现在这种关头，他们进不了城。就算进了城，也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毕竟，他们的长相，可都画在了通缉令，贴在城墙上。 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那可就真是无路可逃了。 不过，对此陈永仁早有计策，只要斐千叶肯答应出面就成。 “这方面，还需斟酌。”陈永仁顿了顿，才又问道：“不知斐寨主准备如何与墨侠联系？” “现今我们不便行动，我可修书一封，请他们过来。”说到半截，斐千叶又犹豫了起来：“不过，我们现在连城都进不去，书信怕也难以送到他们手里。” “这就好办了。”陈永仁长舒一口气，若只是送信，那还不简单。 既然县内各城都有愿意帮助斐千叶的墨家子弟，陈永仁又有余震在暗中扶持，这小小的一封书信，还不简单。 一念罢，陈永仁再问道：“不知斐寨主在晋城中，可有熟人？” “晋城？”不知道陈永仁为何忽然提起晋城，但斐千叶也没有细问，稍一思量后，便说出了一个名字：“晋城有个张禁，是我父亲的好友。若求助于他，定能得到帮衬……” “那便成了。”陈永仁当即拍板道：“既然这样，那斐寨主便先行修书，送信一事，我来处理。” “也成……”斐千叶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永仁的状况，跟他们相同，都是被满城通缉的人。她也不知道陈永仁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书信送进城里，不过看陈永仁信心满满的样子，想必也有他的法子。 一念罢，斐千叶立刻唤来左右，命人将文房四宝送上。借着昏黄的油灯，稍加思量后，便开始书写了起来。 在这时候，陈永仁也不便打扰，先行到门外等候。 不多时，便见斐千叶持着书信走了出来，将信封交到陈永仁的手里，叮嘱道：“此信需得找信得过的人，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本人手里。若是落入他人手中，恐怕连他都会受到牵连。” “斐寨主请放心。”此事关乎的，不单单是自己，更会将墨家人也牵连进来。陈永仁也知道这事不容半点马虎，当即保证道：“这封信，我会亲自去送，以保万无一失。” “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听到陈永仁要自己去送信，这样的行为，跟送死没有两样，斐千叶忙劝说道：“还是安排没有被通缉的弟兄去送吧。” “不行。”陈永仁皱眉道：“此事关涉甚广，一旦暴露，甚至连墨家人都会受到波及。” 思考再三后，陈永仁还是决定亲自动身去送信。 毕竟，有余震帮忙的话，他的阻力会比别人小很多。 见陈永仁执意如此，斐千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他要小心行事。末了，又问一句：“陈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这个时间也太晚了。”陈永仁估摸着天色，已经快到子时时分了。这个点，城门也关闭，他也无法进入城里，只道：“明天早晨，我会想办法混进城里。” “那陈公子多加小心。”劝不回来，斐千叶也只得叮嘱一声。 是时候不早，陈永仁也不强留，让其先行回岛上歇息，一旦有新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近段时间来，因寨里的事，早就让斐千叶心力交瘁。再加上陈永仁失踪这么长时间，早就叫她疲惫不堪。 到这时，也没有硬撑，道别一声后，便登上渔船离开了。 目送斐千叶离开，陈永仁回到众人为他准备好的小木屋里。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那封书信。 能否救出柳千曲……就看这一次了…… 怀揣着不安的心情，沉沉睡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求见 翌日清晨，晋城城门外不远处的一条官道处。 因时间还早，官道上还没有来往的商队，但在路边的矮木丛中，早有一小伙人，蒙着脸在隐蔽处埋伏着。 不多时，一支由几人组成的小商队，拉着满载的货物，从官道上缓缓行驶了过来。 早就蛰伏多时的劫匪们见肥羊到来，个个都摩拳擦掌的，蠢蠢欲动。 为首一人沉住了气，定睛打量了一眼商队前头挂着的三角旗，眉头一皱，压下了众人，悄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没有指示，所有人都不敢乱动。只是，眼看着那商队已经走出了追击的范围，还没见首领下令。 眼巴巴地看着那商队离开，其身边一人忍不住发问道：“姑爷，干嘛不动手？” “这个赶车的太老，不想动他。”陈永仁摇头道。 这抢劫，又不是娶媳妇，谁还管他男女老幼啊……对着怪脾气的姑爷，二猴子也是没脾气了。 这是陈永仁首次带领大伙儿劫道，没有他的命令，旁人也不敢乱动。 放走了一支商队，没等多久，又有一支商队缓缓走来，但陈永仁还是没有下令出击。 众人也只能按捺住耐心，原地等候着。 自从官兵剿匪以后，原本怀东县猖狂的山贼土匪，都收敛了不少。各大商会也敢在此地行商了，短短一刻钟内，就有三四支商队经过。 但陈永仁一直没有下达命令，所说的理由，不是赶车的太老，就是人员太少。 这理由，听得二猴子一干人等只能干瞪眼，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说人家赶车的太老，不忍欺老。说人家伙计太少，不愿欺少。 大伙都知道这姑爷是儒生，本性仁慈。但要这么拖下去，干等一天也等不到个合适的目标啊。 正当众人都在心中嘀咕着，跟陈永仁出来，听他指挥，是不是个错误时，前方忽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所有人竖起耳朵，齐齐往晋城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支由十余人组成的商队，正徐徐走来。 有目标出现，二猴子等人眼中一亮。但看见赶车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叟，随队人员也不过十来人。 一看这规模，又都凉了心。就这种商队，不用看，铁定不会下手。 怎知这时，陈永仁正打量着那支商队的旗帜，缓缓露出一抹笑容来：“兄弟们，准备动手，劫他丫的。” 终于要动手了！！二猴子纷纷将武器抽了出来，静静地等候着那支商队的靠近。 没等多久，当那商队从众人正前方走过时，陈永仁一声令下：“冲！！给我抢！！” 一言罢，身先士卒地就冲了出去，举着大刀片子，高喊着号子，直往商队冲去。 那商队规模本就不大，再看见路边冷不丁地冲出一群蒙脸的壮汉，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纷纷跳下马车，撂下行囊，四散而逃。 陈永仁带领着二猴子等人，很快就将商队拦截了下来。夺得了控制权后，立刻再下令道：“所有人，一个不许逃，全部活捉回来！！” “明白！！”终于能干活了，二猴子干劲最足，高喝一声，追赶这逃窜的人群。 没用多久，匪众们便将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商队队员抓了回来，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押到陈永仁跟前：“姑爷，这些人怎么处置？” “最近风声很紧，要放了他们，恐怕会泄漏我们行踪。”二猴子提议道：“不如……” 话说一半，二猴子又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中透出一股狠意，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各位英雄好汉。”看二猴子的动作，众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哭丧着脸，跪了下来，哀求道：“小人不过是为混口饭吃而已，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此地不宜说话，先离开再说。”陈永仁打量了一眼四周环境，看现在还没有人来，马上下令道：“撤到安全的地方，再行处理。” 说着话，便随手指了个方向。领着众人，拉着马车离开了官道，行到树林深处。 待四下无人，匪众们再将这些俘虏围城一个圈，让他们跪着听候发落。 陈永仁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指着其中一人问道：“我问你们，可是诚轩商会的商队？” “是、是……”被刀子指着的伙计，急忙磕头回答。 “你们还想活命？”确定是诚轩商会的商队，陈永仁再故作狠色地问道。 “只要好汉能放过我们，我等甘愿做牛做马。”刀子架在脖子上，那人也是吓得脸色苍白了，连连磕头求饶。 “做牛做马倒是用不着。”陈永仁微微眯着眼，提出条件道：“只要你能帮我做件事，我立刻就放了你们。” “好汉请说，只要能做到的，定然不留余力。”见有活命的可能，那人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 只见陈永仁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儿，递到他的手里，吩咐道：“半个时辰之内，将这张纸条送到你们会长手里。” “只要你交到他手里，他自然会来救人。”陈永仁冷笑着，又哼道：“我只等一个时辰，要是不见人来，就等着收尸吧！！”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人慌张地接过纸条，想也不想地就揣进了怀里。 “莫要声张，如果被官府发现了……”陈永仁狠着目光，警告道：“敢坏本大爷好事，定杀你全家！！” “小人明白！！”那人不敢有分毫的迟疑，忙再答应着。 “快滚！！”陈永仁也不愿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催促那人赶快办事。 终于离开了，那伙计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晋城的方向跑去。 “姑爷，你这是做啥？”陈永仁这一系列的行为，让二猴子等人看得是一头的雾水。 早上刚起来，就听到陈永仁说要带他们去劫道。等了大半天，才劫了这么一支商队，现在怎么又让人回去送信儿了？ 对此，陈永仁没有作太多的解释，只让众人看好俘虏，在原地等候着。 而在此时，那伙计怀揣着陈永仁的手信，匆匆忙忙地就赶回了晋城。 因其是晋城的本地人，又是诚轩商会的伙计。守城的官兵没有怎么盘查，就直接放他进了城。 这伙计晋城后，哪儿也不敢走，径直就跑到了余府叫门。 余府管家一开门，这伙计带着哭腔地将事情原委简单地诉说了一遍，最后道：“那劫匪，有手信要给老爷……” 这管家也是个机灵人，一看可能是土匪绑架，可能要勒索了。当下不敢迟疑，立刻带着伙计找到了余震。 余震闻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接过其手中的纸条儿，又喝退了众人。 待书房内只剩一人时，才缓缓将纸条呈开。 只见那纸条上，乃陈永仁的通缉令。 看到陈永仁的画像时，余震当即就明白过来了，再将通缉令翻过来，只见背面上，书写着两个字：“求见！！” 第一百八十章 混入 余震是个聪明的人，瞬间就知晓了陈永仁纸条上两个字的含义。 心里害怕的同时，也在暗叹着陈永仁的胆大。 自打剿匪后，官兵未有全歼土匪。最近一段时间里，各大城中都加派了兵力把守，严查来往人员。 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引来大批官兵。 看得出来，范业这次是要把陈永仁往死里整。 在这种关键时刻，陈永仁居然还敢露头，更假借他人之手，给自己送信。 说好听点，就是胆儿肥。说难听点的，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念道此处，余震心里多少也有些后悔跟陈永仁扯上关系了。 但一想到那丰厚的回报，再加上已经无法拒绝了。 余震索性把心一横，颤抖着手，将通缉令烧毁。 亲眼看着带着密信的通缉令烧成了灰，余震这才松了口气。 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再讲方才送信之人叫了过来，问道：“那劫匪，是在什么地方劫了我们的货？” “距离城门不到一里地的官道上……”那伙计如实回答着，话说道后半截，又带着哭腔道：“老爷，他们还说，一个时辰内，要见不到人过去，就要把人杀光。” “我知道了。”余震摆了摆手，随口应道。 余震心里也清楚，陈永仁是不会杀他的人的。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 这样做，别人也只会认为他们这是在绑人劫货，而不是有意在约自己见面。 一念罢，余震心里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解释道：“方才匪徒送来书信，说要送上五百两白银，才肯放人。” “岂有此理！！”不明内情的老管家义愤填膺地跺脚道：“如此光景，哪还轮到他土匪张狂。” “老爷……”那伙计躲在老管家后面，唯唯诺诺地出主意道：“要不，咱们报官吧？” “报官？”余震眉头一挑，冷哼道：“那十几个人不管了？是你官兵赶过去的速度快，还是他们抹脖子的速度快？” “那……”这时候，那老管家也不敢吭声了：“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人在他们手里，还能怎么办？”余震故作无奈地演着戏，又叹气道：“快去准备好银子，我亲自送去。” “老爷，怎么能让您以身犯险。”一听余震要亲自去送赎金，老管家当时救急了，忙劝说道：“让下人去就行了。” 你以为我愿意跟土匪见面？ 余震心里也很是无奈，要给他选择的话，也是一万个不乐意。 但人家已经送信上门了，先前又有约定。 而且，这次陈永仁冒这么大风险，送来密信，指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关乎到自家性命，余震也不得不亲自出马。 为了打消下人的顾虑，余震只得再行解释道：“让下人去，我放心不下。” 那老管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余震摆手打停：“莫要耽误了，快去准备赎金。误了时间，可是十几条人命呢。” 看余震执意如此，那老管家也没有办法，应诺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在其临走前，余震还特意交代道：“此事休要声张，万一透露了风声，惊动了劫匪，那就危险了。” 老管家再答应了一声，才告退离开。 趁着下人准备的时间，余震也在心里思量着，陈永仁忽然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但直到赎金都准备好了，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样，便索性不去想了，待见到陈永仁，一切便明朗了。 当下，余震便整理一下着装，唤来左右几名武夫，护送着赎金。以外出采买的名义，顺利出了城。 在那伙计的带领下，没用多久，就赶到了陈永仁所在的地方。 “姑爷，有人来了！！”还没等余震等人靠近，早在不远处警戒的二猴子等人，看到有人靠近后，立刻就跑了回来通知陈永仁。 顺着二猴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一队人正缓缓走在，在他们身后推着一辆手推车，上面还载着一个木箱。 这状况，陈永仁也有些懵，不知道木箱里装的是什么。但见到领队之人，正是自己等候多时的余震时，陈永仁心中暗喜不已。 这家伙果真守信！！ 陈永仁暗中窃喜，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让人准备好。 一伙儿土匪，拎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围着人质，等候着余震的到来。 不多时，当余震走到陈永仁面前时，率先开口道：“诸位好汉，莫要冲动。你们要的赎金，我已经带来了。” 赎金？陈永仁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配合着余震演戏，哼道：“算你识相，把赎金交上，立刻就放了你们的人。” 余震也不知道陈永仁见他，到底想做什么。只得再行配合着，让人将赎金推了上来，再让陈永仁命人收下。 收下赎金后，陈永仁装作谨慎的样子，再度高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使诈？你们主家留下，其他人先离开。” 余震知道陈永仁这是在故意支开旁人，好让他们说话的机会。 便也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当即命令旁人退下，独自一人走了上去。 陈永仁装模作样地把刀子架在余震的脖子上，再叫身后的匪众们退下。 让人质回到安全的地方后，身边已经没人了，才在余震耳边悄声道：“余会长，多有得罪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说。”余震也不想跟陈永仁在这种地方多做纠缠，舌动口不动地回应道。 “我想进城一趟，还望余会长成全。”时间紧迫，陈永仁也只得长话短说。 “你这样子，我怎么送你进城？！”这小子怕不是闲命长了，上次好不容易才送他出城，这次居然又想回去。 “只要余会长把这批货带回城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担心。”一言罢，没等余震吭声，便一掌将其推开。 而后，立刻又叫来二猴子，再次耳边低语几句。末了，再高声对着众人道：“感谢余会长慷慨解囊，货物如数奉还，如有得罪，还望海涵。”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拜访 说着话，再将匪众们唤来，十几个人围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将其完全推了一把，送回到余震手里。 做完这一切，这群劫匪也当真信守诺言，没有再多做纠缠，快步蹿进了树林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眼看着一群蒙面劫匪离开，众人才感到安定了下来。惊魂之际，谁也没有发现，原本的领头人陈永仁，趁乱已经躲到了车底。 余震也不知道陈永仁进城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方法进城。 无从判断的情况下，余震也只好按照陈永仁的吩咐，叫来左右，让他们把货物拉回城里。 没了土匪的威胁，这伙人一时间也不敢再行商了。听从余震的安排，重新驱赶着马儿，往晋城的方向驶去。 没多久，商队回到城门处。守城的官兵看着余震进进出出的，心中甚是疑惑，但余震到底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怎么盘查，就给放行了。 顺利混入城中，陈永仁看准了机会，偷偷扯了一把余震的裤腿。 忽然从车下伸出一只手，把余震吓得不轻。但好在有陈永仁的提醒在前，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并没有惊动旁人。 二者都是聪明人，不用多少言语，也能知晓怎么去做。 知道陈永仁躲在车底，余震也不敢让商队直接返回商会了，而是先让他们把货物拉回余府中，还解释说是为了检查货物。 对此，伙计也没有怀疑。一行人拉着马车，浩浩荡荡地从后门入了余府。 终于回到了府中，余震再借机支开旁人，让陈永仁从车底下出来。 现在虽然安全了，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趁着现下没人，余震赶忙将陈永仁藏匿于杂物房中，再让伙计把货物拉走。 待人都走光后，取来下人的衣衫，让陈永仁换上。 等余震出来时，见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仆从。 幸好这余府下人众多，谁也没有留意到这忽然多出来的仆人。 生怕被人认出来，余震特意挑了条没人的路，带着乔装成下人的陈永仁回到书房里。 关上房门后，余震才松了口气，急急开口问道：“你贸然进城，到底想作甚？” 这一大早的，配合着陈永仁演戏，还平白无故搭进去五百两白银。这要是不给他个交代，绝对跟陈永仁没完。 “多谢余会长的帮忙。”可算是混进城了，陈永仁先行大礼，致谢道，再解释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进城，实为向人求助。” “谁？”余震就纳闷了，这陈永仁在这晋城内，除了自己跟何老板以外，还能认识谁来？ 陈永仁也没有隐瞒，直接问道：“余会长……可是知道张禁？” “张禁？！”余震一愣，旋即便想了起来，惊声问道：“墨家人？” 说到张禁，这余震怎么这么大反应？陈永仁眉头一皱，点头道：“正是此人。” “嘶……”没想到还真是这个人，余震倒抽一口凉气，啧声道：“你怎么还跟墨家扯上关系了？” 看余震这态度，似乎还知道些墨家的事情来。陈永仁不禁再度皱眉，追问道：“墨家……怎么了？” “那可都是一群疯子……”说起墨家，这余震就头疼，在书房里来回度步道：“跟他们扯上关系，可没有好果子吃。” 余震对墨家的评价，倒是有些出乎陈永仁的意料。 但在没有见到墨家人之前，陈永仁也不好判断他的看法是否正确，只得再行解释道：“要解救内人，只得求助墨家……” “他怎么会帮你？”这陈永仁横看竖看，都是土匪一个，怎么就跟墨家人还搭上线了？ 为了能求得余震的帮忙，陈永仁只好将内情说出。 当然，为了保护斐千叶的安全，陈永仁能还是将其姓名隐藏了下来，只说是寨中有一人跟墨家颇有渊源，可请墨家张禁帮忙。 说到最后，陈永仁能更是言明，自己身上就带有一封书信，可以此来请动张禁。 知道了陈永仁的打算，余震紧锁着眉头，说道：“若只是送信，这还好办，我可以叫人去办……” “不行。”陈永仁打断了余震的话，申明道：“这封信，只能由我亲自去。” 这话顿时就把余震呛了个没声，这丫是真的闲脑袋在脖子上，坠得慌么？ 光是帮助他进城，就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要掩护他去送信，又谈何容易。 且不说大街小巷上都是他的通缉画像，光是这他这颗项上人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 万一要被人认出来了，那可就不是他一人的事了…… 余震本想拒绝帮助，但看陈永仁这坚决的模样，怕也是劝不回来。 “唉……”余震无奈，长叹一口气：“也罢，既然上了你的贼船，就只能一路走到底了。” “余会长鼎力相助，他日定有后报。”有余震的帮忙，这事就算是成了。欣喜之际，陈永仁再度躬身行礼道。 “报不报，以后再说。”余震也是被陈永仁闹得没脾气了，甩手道：“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说着话，便让陈永仁退到他的身后，将下人唤来。 陈永仁低着头，装作仆人的模样，立在余震的后方。 听着余震对那下人吩咐道：“去跟墨家学府说一下，我今晚过去拜访张禁。” 这老爷，对那墨家不是向来不喜的么，怎么今个儿又忽然要去拜访墨家的人了？ 这下人心生疑惑，但主家的事，他也没资格去问。应了一声后，便下去安排了。 “话，我已经放出去了。”等下人离开后，余震才回头对陈永仁说道：“我也只能让你见到他，事情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 “在下明白。”他唯一的困难，就是无法见到张禁。 现在既然机会已经有了，剩下的，就看这张禁给不给斐千叶面子了……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直等到天色已黑，路上行人渐少。 余震才带着假扮成仆人的陈永仁，来到了墨家学府前。 站在颇具气势的大门前，陈永仁心中暗暗呼了口气，千曲能否得救，就看这一次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张禁 陈永仁深呼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跟随在余震的身后，敲响了墨家学府的大门。 递上门贴，告知看门老人自己的身份后。那老者知道是诚轩商会的余会长亲自拜访，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开了门，恭请余震入内。 因陈永仁身份敏感，余震没敢带随从，只有两人前来。 余震这人，虽然在陈永仁面前表现得比较随意。但在外头，还是比较注重自己形象的。 整理好衣冠，轻咳一声，挺腰收腹，迈着小步子，缓缓走进了墨家学府内。 此时虽然已是掌灯时分，但这学府内仍是灯火通明，不是还能听到从学堂里传来的争论声。 陈永仁还是第一次到这种较为正规的学府中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墨家学府占地极广，外观气派、大起。里头的布局，也贯彻了墨家的中心思想。 墨家推崇节约，反对铺张浪费，这也是他们核心思想中的‘节用’。 是以，这墨家学府，远不如在外头看着好看。地方虽广，却处处显得简约。 虽是简单的布置，但在墨家能工巧匠的精心打造下，也显得甚是不凡。 陈永仁两人进了墨家学府后，在那看门老头的带领下，穿过回廊，看着边上的学堂里，还有不少学子在挑灯夜读，钻研墨家思想。 还是首次来到这种地方，陈永仁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左顾右盼的，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这墨家的学子，也像是早就习惯了外人的探访，对陈永仁二人的出现，并未多看一眼，仍专心致志地看着典籍。 本因为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怎料看门老头带着他们，穿过了前方的学堂区域，过了一处拱门，又进到了一处气势颇为宏达的建筑群中。 行走在正中间的主路上，两边的建筑中，不失惊起爆喝声。 透过窗户往里看去，见里面不像是学堂，里头空荡荡的，不少人在相互比试着身手。 这模样，到更像是武馆多一些。 这些人就是墨侠？陈永仁眉头轻轻一皱，但也没有问出来。 他现在的身份，是余震的仆从，要是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能吭声的。 心中虽有疑惑，但陈永仁还是压了下来，埋头赶着路。 在这看门老人的带领下，在墨家学府中七拐八拐的。这绕来绕去的，陈永仁都快忘记来时的路了。 这看门老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永仁都想要骂娘了。 好在，又往前走了百余步后。陈永仁两人被带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落中，那领路人走上前去，扣响紧闭的大门，轻声道：“张子，诚轩商会余会长，前来拜访。” “让他们进来吧。”房中响起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出，这张禁应该是个中年人。 而且，‘子’这个称呼，可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只有地位崇高之人，亦或者是对本家学说有重要贡献的人，受人膜拜者，才称得上‘子’。 由此可见，这个张禁，在这墨家学府内的地位，定然不会低。 因余震早先就已经安排人前来知会了，虽然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但张禁也没有拒绝，便开口让其进门说话。 引路老者应诺一声，轻轻推开大门。只见里头空间不小，但只点了数盏油灯，房内其他地方显得起来一片。 说节用，这也太省钱了吧？陈永仁心里嘀咕一声，再往里看去，见一年纪五十上下，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静坐与油灯之下，手里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 即便是知道有客人到来，那中年人也没有起身迎接，似是根本就没有在意余震一般，连头都没抬一眼，仍旧专注于翻阅文章。 这等傲慢无礼的行为，要换做旁人，早就摔门而出了。 但今天是有事求助于张禁，加之余震本也不太在意这些场面上的虚礼。 故而，也没有放在心上。转头对那引路老者道了声谢，让其离开即可。 待其离开后，余震又与陈永仁相视一眼，两人这才抬脚迈进屋中。 “我听说过你。”两人进屋后，那张禁还是没有抬头，自顾自地说道：“只是，张某一介武夫，不知道你堂堂诚轩商会会长，因何事见我？” 墨家崇尚节用，追求大同，也就是人人平等。 而余震，作为一名追逐名利，又大量囤积财富的商人。再加上，余震这类富人，向来铺张浪费。 是以，张禁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对于他的态度，余震也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余某也是受人所托，才会冒昧拜访。” “所托何事？”张禁似是很不愿跟余震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打交道，眉头一皱，简短地又问了一句。 “我身边的这位小兄弟，认识张子的一位故人。”余震脸上仍挂着笑脸，再度说道：“那人有封书信，说要亲手交到张子手中。” “所托何人？”张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皱着眉，脑海中思索着还有什么故人会给他送来书信。 余震也不废话，对身边的陈永仁使了个眼色。 陈永仁会过意来，从怀中摸出斐千叶亲笔书写的书信，递到张禁的书桌前，说道：“张子只需看过后，便知是何人了。” 得到现在，才见张禁的目光从书上下移，当其看到信封上那一行精致的小楷时，双目顿时就瞪圆了，下意识地惊声道：“这笔迹……” “张子，请速速审阅。”看张禁脸上那震惊的表情，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看他这反应，应该是找对人了。 看着信封上那一列清秀的字体，张禁的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曾经的人和事。 不用陈永仁提醒，他已经颤着手，开启了信封。 抽出信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后，忽然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不久前，听闻她还存活人世的消息，没想到这都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约定 “斐小姐当年遭人追杀，几乎全家被杀，只剩父女二人。”看到张禁的态度有所缓和，而且看他的模样，确实对斐千叶颇为关心，陈永仁趁热打铁地补充道：“后来，辛得岛民相救，两人得以幸存。这些年来，斐小姐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几乎不敢重登上岸。” 陈永仁一边说着，一边作出悲悯的模样。沉着声音，将气氛渲染得极为感人。 张禁对斐千叶，甚是在意，在听到她的过去后，也是长叹一声：“当年斐家遭难，等我们知道时，就已经传来他们遇难的消息了……” “斐小姐福大命大。”陈永仁再开口道：“而且，斐小姐不忍再看到墨家内兴起风浪，一直不愿与阁下联系……” “只可惜……”话说到这里，陈永仁又故作无奈地说道：“斐小姐虽无意再问世事，但有些人总不愿放过她……” “谁？”张禁冷着脸，眼中绽出一丝精光。在这阴暗的环境中，显得甚是阴霾。 “范业！！”陈永仁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这人既然是斐千叶举荐的，若对他再有所隐瞒，那就太不尊重他了。 是以，陈永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地说了一次。 当听到斐千叶在大难不死后，居然还成为了水贼的首领。 那张禁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出来：“当了匪人？哈哈，这丫头倒还真是不安生。” 张禁这情绪转变实在是有些太快，让陈永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片刻后，才接着说下去：“是的……前段时间，官兵剿匪之事，想必张子也有所耳闻。” “那范业剿匪，就是盯着千叶去的？”说起范业，张禁的脸色顿时又拉了下来，似是对那人有诸多不满。 “非也。”陈永仁摇头道：“官兵剿匪之战中，斐小姐被那范业认了出来。一战之后，山贼土匪大败，官兵咄咄逼人，斐小姐已经岌岌可危……若阁下不愿出手相助的话，那斐小姐也危险了。” “范业这小子，也真是好算计……”张禁始终沉着脸，冷哼一声。旋即，又抬起头来，望着陈永仁，沉声道：“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寻常小厮，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被对方识破，陈永仁倒也干脆。再往前走了一步，拱手抱拳，恭敬道：“在下陈永仁，见过张子。乔装打扮，非是有意隐瞒，也是迫不得已。” “陈永仁？！”张禁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陈永仁，缓缓说道：“你的名字，我倒是听过……” “山间匪人之名，能入张子之耳，是在三生有幸。”既然有求于人，几句好话又不要钱，陈永仁自然是往高里去说。 “你跟千叶，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让你来送信？”在得知斐千叶存活的消息后，张禁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也不想刚才那么严肃。 只是，在这件事上，张禁还是没有放松半点警惕。 “在下所在的屛石寨，与斐小姐的水寨，互为盟友。”为取得对方信任，陈永仁毫无隐瞒地再度解释道：“此次官兵剿匪，我两家受创极重。若非迫不得已，也断然不会打扰张子。” “客套话就免了吧。”听着陈永仁咬文嚼字的，张禁也没有这耐心，挥手打断道：“千叶现在情况如何，可是安好？” “因官兵紧逼，斐寨主目前已经返回寨中，暂时来说，还算是平安无事。”陈永仁在心里合计着，又补充道：“但是，以范业的手段，斐寨主恐怕也藏不了多久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何惧之有。”张禁冷声哼道：“千叶现住何处？可是方便见面？” 一听斐千叶可能会有危险，张禁虽嘴上说得轻松。但也忌惮于范业手中的势力，想了想后，还是想要见见斐千叶。 一来可以看看她的现状；二来，也能确认是否她本人的亲笔书信。 再者说，一个陌生人忽而上门递来书信，张禁也不是蠢人，不可能完全相信陈永仁的一面之词。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陈永仁的心坎上。 他还正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说动这张禁去跟斐千叶见面呢。 只要张禁见到了斐千叶，自然就能完全打消他的顾虑。届时，他若是真能真心实意地帮助斐千叶的话。 那凭借着墨家的势力，柳千曲这回就有救了。 当下陈永仁也不犹豫，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之意，抱拳道：“张子能抽空会见斐小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多年不见，斐小姐对张子也甚是思念……” “我说你这小子。”张禁这人，虽看上去斯文的，但脾气却有些急躁。一听陈永仁又跟他咬文嚼字的，脸色当即就不悦了：“什么时候能见她，说个痛快话。” 陈永仁讪笑一声，没敢再啰嗦，直接定下了时间：“若张子方便，在下明日便可带张子去见斐小姐。” “那就明天。”陈永仁立刻做出了决定，定下了时间。 紧接着，再与张禁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 因陈永仁不便在城中露面，需得请余震帮他出城后，再在外面汇合。 对此，张禁也没有什么意见，同意了陈永仁的做法。 商定好明天汇合的时间地点后，张禁没有再说什么。 看时间也不早了，陈永仁便起身告辞。 张禁也没有再行挽留，通知门外的小厮，带领这二人离开。 知道走出墨家学府，陈永仁这心才总算安定了下来。 能争取到墨家的帮助，且不说能助他成什么大事，但最起码的，柳千曲算是能救出来了。 两人回到余府中，在余震的安排下，没有惊动余歌。直接安排陈永仁再回到他先前的小院中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余震再安排人手，用同样的方法，帮助陈永仁蒙混出了城门。 护送陈永仁出城的，还是上次那个中年人。有了一次经验，这回倒是显得自然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么慌张。 叮嘱了几声后，陈永仁便让那中年人离开了，自己则留在原地等候张禁的到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登岛 没等多久，便见一小队人正骑着快马赶来。 陈永仁定睛一看，见领头之人正是昨晚与自己约定好的张禁。 直到这时，陈永仁才总算看清了张禁的模样。 见其依然年过五十，身材较为魁梧。花白的头发，留着一缕胡须。兴许是因为常年习武，使得张禁整个人看起来孔武有力，虽面无表情，但也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而在其身后，跟着三四个年轻的随从，看其模样，应当也是他信得过部下。 让陈永仁感到诧异的是，张禁的身份明显高于其身后几人。 但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却穿着相同的衣衫。所有人都是穿着左黑右白的阴阳长袍，胸前绣着与斐千叶身上同样的墨家纹饰。 墨家尚同……稍愣了片刻，陈永仁也想明白了。 虽然他们有着地位之分，但其核心的思想理念是相同的。所有墨家人，都在追求同一个目标，也是在为同一个理念而奋斗，那就是……大同。 是以，他们也以身作则，从己身开始，没有高低、尊卑之分。 正当陈永仁思索之际，张禁已经带着人赶到了陈永仁的面前。 “小兄弟，带路吧。”张禁为人极为干练，见到了陈永仁，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高坐马背上，催促道。 “张子请随我来。”陈永仁快速跃上马背，招呼一声后，便扬起了马鞭，带领着张禁几人往渔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不用绕路，但红巾寨的位置距离晋城还是挺远的。 一行人骑马疾奔，也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回了江边的小渔村处。 刚靠近地方时，就被隐藏在村子外围的暗哨发现了。 当见到来者是陈永仁时，哨岗里的人立刻就往渔村里跑去，通知里面的人。 知道是陈永仁回来了，隔得老远就见二猴子等骨干跑到了村口出迎接。 “姑爷，你昨天跑哪里去了，咋一声不响就给跑掉了？”待陈永仁及近时，二猴子急忙忙地就跑了上去，给陈永仁牵住缰绳。 陈永仁离开时，因为行踪不便暴露，也没有来得及跟二猴子明说。 当时走得也实在是匆忙，陈永仁只来得及吩咐他把人带回村子，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说完，陈永仁就钻进了马车底下。二猴子甚至连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要做什么。 为此，二猴子回到了渔村后，见到大伙，还免不得受人责骂一顿。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二猴子担心着陈永仁的安危，也是茶饭不思。 这回终于见到陈永仁平安归来，众人也就放心了。 “出门办点事，用得着这么紧张么？”陈永仁调笑一声，跃下马匹，笑骂着二猴子的大惊小怪。 说话间，陈永仁又恭请张禁等人进村。 二猴子等人看到这几个新面孔，甚是好奇。再看到陈永仁对他们恭敬有加，就更是心生疑惑了。 “姑爷，他们是什么人啊？”二猴子与陈永仁走在前头带路，趁着这个机会，二猴子凑到陈永仁跟前，悄声问道。 “不该知道的，就少打听。”陈永仁翻着白眼，但怕他们会做出冲撞的无礼之举，还是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他们是斐寨主的故友，都给我客气点。” “明白。”二猴子是个机灵人，陈永仁稍加点拨，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一说话，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几人的身后，点头哈腰地给张禁等人引路。 张禁跟在众人后头，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渔村的环境，是不是地赞许着此地的风景。 对于这种场面话，陈永仁也只是点头附和，没有再说什么。 “千叶现在在哪里？”张禁看了一圈，见进了村里，还是没有看到斐千叶的身影，便皱眉问了出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让斐小姐暂居江岛上。”陈永仁回头应道：“请张子先在此等候，我这便派人去请斐寨主过来。” “不用了。”张禁忽而站停了脚步，看着码头上的渔船，稍一思量后，便道：“既然这里不安全，就不要让她过来了，还是我们过去找她吧。” “水路颠簸，张子又远道而来……”陈永仁想了想，也不知道这时候就暴露红巾寨的位置到底好不好，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想坚持原来的决定。 但这张禁却根本不给陈永仁周旋的机会，语气坚决地再说道：“这点路算什么了。既然此地不周，还是我们登门便是了。” 陈永仁打量了一眼张禁，又看了下他带来的几个人。心中暗自思量着，他就这么几个人，就算身手再好，也不是寨里几十人的对手…… 如果他们真的心生歹意，也能有招架之力…… 如此念罢，陈永仁才点头答应下来，吩咐二猴子等人去准备船只。 不多时，又叫来认识路的红巾寨弟兄，让其带点人，开几艘小船跟着护航。 准备妥当后，一行十余人，乘坐五艘小渔船，一字排开地往红巾寨根据地的方向缓缓驶去。 这张禁虽然是斐千叶举荐之人，但他们也是多年未见。 这些年间，也不知道他还值不值得信任。再加上陈永仁对墨家人知之甚少，一直以来都对张禁抱着极大的戒心。 生怕对方会忽然发难，或是在这里下手。 是以，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选择了跟张禁等人同坐一艘船。 在陈永仁的精心安排下，张禁几个人跟自己坐在中间的小船上。前后各有两艘渔船护航。 如此一来，及时张禁心生歹念，他也能有应对的手段。 还好一路上，张禁并没有太出格的动作。 五艘小船平静地行驶在江面上，不多时便进入了白雾的区域。 当小船驶出白雾时，前方已然隐约可见一方小岛。 片刻后，小船缓缓靠岸。陈永仁当先登上了小岛，又请张禁等人上岛。 张禁在走出小船后，遥望着这座位于江面正中心的小岛，忽然笑了出来：“居然隐藏在这里，怪不得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她。”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重逢 这话说得，瞬间就让陈永仁心里没了底。 怎么听，就怎么别扭，让人感到忐忑。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陈永仁也只能先带他们进去，再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异动了。 就凭他们这几个人的话，应该还不是寨子里数十人的对手。 如此念罢，陈永仁轻言一声，催促着张禁等人动身。 一行人登上了码头，在水贼的指引下，往岛上的小寨中走去。 再度踏进这个出于江面中心的小岛，陈永仁也是感触颇多。 距离上次来，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里面的环境没有改变，但人已经物是人非。 随处可见身上带伤的水贼躺在过道上休息，有些人认出了陈永仁来，也只是远远地打了声招呼，没有往常的那种热情。 相比起他们，屛石寨的人，精神头倒是好上不少。 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人员，一边领着张禁往正中心的竹楼走去。 及近时，见早就得到了消息的斐千叶，身着白衣，正在门外等候， “斐寨主……”刚走近，陈永仁还想先跟她说句话，让其对着张禁警惕些。 但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出来，斐千叶已经抢先一步，一路小跑地就赶了过来，眼中望着张禁，急呼道：“张伯父！！” “千叶！！”看到斐千叶，张禁这个铁汉也是少见地露出了柔情，急切地唤了一声，急忙快步走上。 两人相距一步远站定，互相望着对方，久久未有言语。 沉默中，两人的眼眶都湿润了起来。但又谁都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 良久过后，才听张禁再度开口，缓缓道：“丫头，你可是长大了不少。” 斐千叶哽咽着声音，眉眼带笑地应道：“张叔伯也老了。” “这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张禁轻叹着，感慨道：“这些年来，你一人在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没有。”斐千叶微笑着摇头道：“有寨里的弟兄照顾，没吃苦头。” 这两人说起话来，很是温馨。便如多年不见的长辈，再见到晚辈时的寒暄。 怕这两人聊起家常来没完没了，陈永仁轻咳一声，提醒道：“张子舟车劳顿的，不如先请到里面休息，坐下好好叙旧。” “你看我这人。”斐千叶自责地拍着脑门：“见到张叔伯，礼数都给忘记了。” 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一行人才陆续进了竹楼内，依次坐下后，张禁又关心地问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跟张叔说说。” 看到张禁对斐千叶这溺爱的样子，陈永仁知道先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心中暗笑自己多心。 斐千叶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将当年所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张禁听后，很是懊悔地拍着大腿：“都怪我当年去了外地，等我们赶回时，就只听到你们一家已经被流放了。” “若是我们都在的话，你们一家子，也不至于流落异乡，更不会让斐大哥客死他乡。” “这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时隔多年，斐千叶也已经看开了，摇头解释道：“当年他们就是故意将张叔调开，才对我们下手。” “也怪我们放松警惕了。”提起往事，还是叫张禁懊悔不已。 “张叔伯莫要自责。”斐千叶安慰道：“一切皆有定数，这也算是我们家的命吧。” “那帮狗崽子，吃了楚廷的钱财，真就昧着良心做人了。”忆起故友平白遭难，一家老家更客死他乡，叫张禁这口气一直咽不下去，再哼道：“我也是听到你们被流放到这一带后，才迁到这里来，想要再打听你们的下落。” “我想找到你们，带你们去神农山，找巨子讨个说法。”张禁继续道：“只是，这些年来，我多方打听，也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隐居在这种地方，你倒是会找消息，可让张叔好找啊。” “多谢张叔多年以来的挂念。”故友重逢，再次感受到这父爱般的慈祥，让斐千叶感动不已，但斐千叶还是摇头道：“只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千叶也不想再因此事而多生事端。” “不平反？”对斐千叶的回答，张禁感到有些意外，诧异地问道：“那你爹平白无故遭此横祸，难道就这么算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斐千叶不愿再过分纠结往事，解释道：“若再追究此事，定然还有不少人会因此而流血。” 斐千叶不忍在看到墨家的斗争，将张禁劝说了下来。 张禁眉头一皱，但也还是尊重斐千叶的选择。旋即，又开口问道：“那你这会托人找我，又所为何事？” “这次，是千叶有事求助于张叔。”说到这里，斐千叶忽而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给张禁跪下。 张禁眼疾手快，急忙扶起了斐千叶，再急声道：“有事你就说，别整这些动作。” “此事关乎到千叶一位友人的性命。”斐千叶语气急切地说道：“还望张叔莫要推辞。” “尽管说便是了。”张禁大手一摆，脸色有些不悦地说道：“只要张叔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拒绝。” 有了张禁这句话，当下斐千叶也不耽误，立刻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张禁说了个明白。 一听是要救人，而且要救的人还被囚禁在新义城的范业府上。张禁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面露难色，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看张禁这脸色，斐千叶也知道有些为难他了，再度说道：“若张叔感到难办，那就不为难张叔了，千叶再另觅他法。” “这说的哪里话。”被斐千叶这么一说，张禁顿时就来了脾气，拍着大腿哼道：“不就是救个人么，有何难事。” “那千叶就在此先谢过张叔了。”得到张禁的允诺，斐千叶喜出望外，行了个屈膝礼：“张叔恩情，千叶铭记。” “再给我说这些客套话，我可就不乐意了。”张禁也是个暴脾气，当即就冷下了脸，转而又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商定 斐千叶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陈永仁，具体的事宜，还得由陈永仁来拿主意才行。 领会到对方的意思，陈永仁很是自然地就站了起来，接过话茬道：“此事不宜再拖，那范业放出风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只怕他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那就尽快救人。”对此，张禁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点头便应道：“这般，我即刻便回去叫人准备，今晚就跟你去救人。” “这倒不至于急成这样。”对方的热心肠，也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感动。 但人家山长路远地赶来，再急匆匆地赶回去，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折中道：“关于内人的被囚禁的具体位置，我也还需再行打探才能清楚。” “不如，张子就现在此地休息片刻，也好跟斐寨主叙叙旧。”陈永仁思量了片刻后，才道：“若张子方便，只需在今晚赶回晋城，我们一同出发便是了。” “也成。”张禁沉吟了一会，应承了下来。这多年不见，他也有许多话想要跟斐千叶说。 至于其他的事情，也可交给下属去办。如此念罢，便决定暂时留下来。 “陈公子也一同前去么？”听陈永仁这意思，是打算跟张禁他们一起去解救柳千曲。 可陈永仁与他们不同，陈永仁一介儒生，论起手脚功夫，跟墨侠们是没法比的。 倘若出了什么变故，那陈永仁岂不就危险了？ “要救千曲，光是张子他们去，恐怕还不行。”陈永仁点头道：“要把她带走，还得有熟悉的人跟着一同前往，旁人我又信不过，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有什么好怕的。”张禁也同意了陈永仁的看法：“有我们在，能保你无恙。” 既然张禁都这么说了，斐千叶虽是担忧，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陈永仁万事小心。 陈永仁领了心意，再让他们好生叙叙，自己就不便打扰了。说着话，便要告辞离开。 “陈公子这便要离开么？”陈永仁来这里还没多久，就要离开，斐千叶起身问道：“这般匆忙，又要赶往何处？” 陈永仁解释道：“既然张子愿出手相助，那在下也得先行去打探清楚千曲的具体位置，晚上才好行动。” 一言罢，又转身冲着张禁问道：“不知张子，有没有办法助在下进入晋城？” “这个好办。”张禁手一挥，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交给其中一个下属，又道：“我让他带你进去便可。” 临行前，张禁再对那下属低语交代几句。陈永仁虽听不真切，但大体也能清楚，他这是在吩咐部下，让其叫好人，准备晚上的行动。 诸事交代完毕后，辞别了斐千叶等人。陈永仁领着其中一名墨侠，在渔民的带领下，再次登上了渔船。 一路上，陈永仁暗自斟酌着，要怎么才能从何老板那里套出话来，也没有跟这个跟随着自己的墨侠说上什么话。 不多时，渔船靠近码头，两人登岸时，二猴子等人早已在岸边迎接。 陈永仁也没有跟二猴子多说什么话，只叮嘱他们看好渔村，老实地在这里呆着，自己还要再跟墨侠出去一趟。 因这事仍需保密，陈永仁也没有细说。交代了几句后，又做了一番简单的乔装，这才重新跟着那墨侠重新上路。 两人骑上快马，往晋城的方向赶去。 半道上，陈永仁借机与其攀谈。但那墨侠，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陈永仁除了知道他叫王彪以外，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看他不愿多谈，陈永仁也干脆闭嘴了。 默默地赶着路，没多久，便已经临近了晋城周围。 在王彪的提醒下，两人牵马而行。陈永仁跟在王彪的身后，借着马匹遮挡，低着头前进着。 片刻后，两人靠近城门，被守城的官兵拦下。 王彪立刻掏出令牌，沉声喝道：“张子托我办事，请诸位速速放行。” 那官兵认出是张禁的手令，也当真不敢再有任何的阻挠，直接就让陈永仁两人通过了。 顺利蒙混入城，再在王彪的护送下，安全抵达了余府门前。 吩咐看门的小童去通知余震，没多久就看见余震火烧火燎地赶了出来，一见是陈永仁来了，顿时吓出一身汗，急匆匆地将陈永仁拉了进来。 末了，还不忘探头外望，深怕有人看到陈永仁到他这里来。 看到余震这小心谨慎的滑稽模样，让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 “你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就从正门来？！”几人一进正厅，余震立刻就喝退了左右，面色不悦地责怪道。 “余会长请放心。”看余震惊弓之鸟的样子，陈永仁感到颇是好笑，但为了使对方放心，还是解释了一声：“有墨家王大哥相助，并没有人发现我的行踪。” “那就好……”余震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了口气。转而，又抬起头来，皱眉问道：“你这小子，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这回又是做什么？” “张子已经答应协助我救人。”对于余震，陈永仁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合作伙伴，也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他，先将这事说清楚后，再请求道：“只是，我还不知道内人被关押的具体位置，需要余会长再帮忙打听一下。” “这个倒是简单。”说话间，余震眼神闪烁着，也知道陈永仁所指的是何老板。但碍于他身边还有一个墨家子弟在，鉴于何老板的特殊身份，余震也没有直接挑明。 两人商议间，那王彪也起身告辞了，说要回去准备人手。 送别了王彪，陈永仁再跟余震约定好了出门的时辰。见还有一段时间才天黑，便将陈永仁安排到了那个偏远的小院里歇息。 入夜后，余府大门停了一辆马车，两人登车后，缓缓行驶了起来，直往城中的拜月斋而去。 来过这里一次，陈永仁也算是熟门熟路了。马车依旧是停在拜月斋的后门，穿过后院，找到了掌柜。 可当余震说明来意后，那掌柜却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何老板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高招 这早没事，晚没事的，偏偏就这个时候身体不适了？ 陈永仁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但碍于在人前，也没有表露出来。 静心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以何老板那无孔不入的本事，估计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动。 约莫是不想趟这浑水，这才闭门谢客。 不过，以她的能耐，居然也忌惮于墨家的势力？ 从何老板的态度上来看，让陈永仁也不得不谨慎对待起这件事。 无论是斐千叶还是余震，都对墨家忌讳不已，到现在就连何老板都选择了避而不见，由此便可得知墨家内情，绝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既然这样……”认识何老板这么久一来，余震也是首次吃到了闭门羹，有些讶异地回望着陈永仁，像是在等他拿主意。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再打扰了。”陈永仁也没有强求，躬身行礼后，便要告辞离开。 虽然何老板因为忌惮于墨家的势力，而选择了作壁上观，陈永仁也没有因此而耿耿于怀。 毕竟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难处，何老板也有着她自己的处世之道。 虽不能通过何老板得知柳千曲的具体位置，但这样的线索，只要拜托张禁的话，要弄清楚，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念罢，陈永仁便要告辞离开。 可就在两人刚转身还没走出两步远，又被那掌柜的给叫停了脚步：“二位请留步，落下东西了。” 两人闻言，下意识地回头，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下望，只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 陈永仁跟余震面面相觑，出门在外，明明记得没有带这东西，便言明道：“这恐怕不是我们二人的吧？” “我明明看见是从公子身上掉下来的。”那掌柜的认真着脸，让人不敢去怀疑。 瞬间的功夫，陈永仁便醒悟过来了。作恍然大悟装，拍着脑袋，讪笑一声：“是了，是我掉的……” 说着话，陈永仁弯身拾起，呈开一开，见内中只写了一行小字。虽简洁明了，却正解了陈永仁的心头疑惑。 将纸条贴身藏好，陈永仁再躬身郑重行礼道：“此番拜访，未能见到何老板，实属遗憾。下次晚生前来，定然报以厚礼。” “那老夫便先替何老板谢过二位。”掌柜的回以一礼，同样抱拳道：“二位若有要事要办，便速速启程吧，莫要再次延误了时辰。” “多谢掌柜的提醒。”知道对方是在避嫌，陈永仁也不久留。 道了声辞后，便跟余震一同从后门离开。 待上了马车，余震才小声地问道：“小子，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陈永仁也并未隐瞒，从怀中摸出了纸条，塞到余震的手里：“自己看。” 余震将之呈开一看，只见纸上只书写了三个楷体小字：留香阁。 “这是……”余震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何老板好手段……” 何老板对陈永仁的事，还是挺上心的。通过她自身的渠道，在知道陈永仁的打算后，并未袖手旁观。 但不知是碍于墨家势力还是范业的权威，何老板不敢在明面上直接点出答案，却通过这种方法，告诉了陈永仁想要知道的事情。 如此一来，即便是陈永仁事败，她也有理由将自己摘干净。 这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高招，何老板通晓各方势力的情报，他们却还能容许她的存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待此事了了，得要好好感谢一番何老板才行。”陈永仁心中暗叹着，不由得感慨出来。 如果没有何老板的帮助，他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不过，通过今日之事，陈永仁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何老板的恐怖之处。 她虽未出阁，却尽晓天下之事。 就拿他自己来说，好不容易经由斐千叶的引荐，争取到了墨家张禁的帮助，准备去解救柳千曲。 这还一天都没到的时间，何老板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更能猜到他找上门来的目的。 如此人物，若是与自己为敌…… 想到这里，陈永仁惊出一身的冷汗。如果她真的有心要为难自己，那自己恐怕连这城都还没出去，就已经凉透了。 万幸的是，何老板现在暂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或者说……她还是站在钱这一边…… 但若日后有一天，她倒戈相向，那自己的行踪恐怕就会落入敌手。 被何老板盯上……这后果，光是想想，都让陈永仁头皮发麻。 要说发展出一个足以跟何老板媲美的情报系统，以现在的情况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在没有至少十年以上的铺垫下，要完成如此缜密的情报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要想现在跟何老板玩这一套，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自己做一个情报网不太现实，那就必须要争取让何老板站在自己这一边。 只要把何老板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船上，不但少了一个顾虑。在有了足够情报的提供下，他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应对各种问题。 无论他想做些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余震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建立起如此规模的一个商会，那何老板功不可没。 但问题是……陈永仁对何老板的事情知之甚少，想要拉拢一个人，至少也得知道她的需求才行…… 如此念罢，陈永仁又将目光投放到了身边的余震身上。 他所认识的人中，就只有余震对她最为熟悉了。 可要贸然打听何老板的事情，又难免过分唐突。若是处理不好，甚至会引起对方的猜忌，到时候就更是不得其所了…… 这事还得再缓一缓……陈永仁心中暗暗一叹，何老板这等人物，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碰到，没敢贸然采取行动。 暂时来说，何老板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待救出柳千曲后，尽快将寨内势力整合。先将怀东县的山贼流寇头统合起来，只有争取到了话语权，才能稳住余震。 届时，只要跟余震建立起稳定的合作关系，给对方吃够了甜头，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到那时候，他才有足够的资本，跟何老板谈论这些。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行 正踌躇间，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两人从后门回到余府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自从上次离开后，陈永仁虽然两次来到余府，但都没有前去拜见当日救他性命的余歌。 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已经没有作用了，而是从余震这里，也能看得出来，他也是在有意疏远自己跟余歌的关系。 陈永仁也明白，这余家乃名门之家，跟他们这些土匪打上交道，要是被人知道，就足够他们丢脸了。 是以，为了避嫌，余震也不乐意陈永仁再去亲近余歌。 陈永仁看得出来，余歌并不是看不起自己，完全是在为余歌考虑而已。 对此，陈永仁能也没有再生其他想法。两次来到这里，也没有再去会见余歌。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两人回到了书房中。 既然已经得到了柳千曲被关押的地方，也就无需再等待了。 简短的商议过后，余震便命下人，秘密将陈永仁送到了墨家学府。 当陈永仁来到学府门前是，见那王彪已然在门口等到。 看到陈永仁的到来，王彪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领着他，从小路来到了张禁所居住的地方。 此时已是半夜，张禁也从红巾寨回到了墨家学府中。 再见到张禁时，其脸上神容极其严肃。陈永仁登门而进时，见房间周围，还站立着两排身着夜行衣，蒙住脸面的墨侠。 这阵仗，陈永仁还是首次遇到。十余名身着墨黑夜行衣的墨侠，整齐划一地站成两排，分别站在张禁的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昏暗的房间内，肃杀的气氛十分的渗人。 要不是跟张禁有约定在先，看到这等情形，陈永仁扭头就跑了。 即便是这样，在走进房间时，陈永仁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腿软。 “你可算是来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张禁，在见到陈永仁的出现后，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微微一抬头，再沉声问道：“打听的事情，可是有着落了？” “已经打听清楚了。”陈永仁走上前来，点头道：“范府，留香阁。” “留香阁？”张禁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意招了招手。其身侧的一名墨侠会过意来，从他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张地图，在桌案上呈开。 陈永仁凑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宅院的平面图。 从图上来看，这宅院占地极广，规模不小。分前庭，后院，偏院，还有十余个小院阁。 光从图上看，那宅院相较起余震的宅邸，也只大不小。 而且，陈永仁眼尖，借着昏黄的灯火。从地图上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留香阁’三个字！！ “就是这里？！”陈永仁指着那一行小字，提醒道。 “就在这儿……”张禁望了过去，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当看清留香阁的位置时，陈永仁也沉默了下来。 从地图上来看，那留香阁所在的位置，处于范业大宅的偏左侧，属于宅院的深处。 而且，在其周围，还遍布着不少庭院。若要潜入范府，救出柳千曲，就必须经过这些庭院，才能到达留香阁。 而这其中的路程，颇为遥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被发现。 张禁静静地望着地图沉思着，半响后，才重新抬起头。唤来身边一名墨家，再叫上陈永仁，指出一条路线，直言道：“你们从东侧进入，注意避开他们的下人。绕过这里后，再抄小道，或是从屋顶穿行……” 屋顶穿行……这也可以？陈永仁心中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以免给人少见多怪的印象。 反正既然是对方提出来的，那他们就肯定会有办法。 那墨侠点头答应下来，全神贯注的盯着地图，把张禁所指的路线熟记于心。 待感觉差不多了，张禁才催促启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趁早出发吧。” 众多墨侠齐声回应着，张禁再转头望向陈永仁，解释道：“今晚行动，我必须在此坐镇。你就随他们去，他们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在下便先谢过张子了。”张禁不出手，这倒是有些出乎陈永仁的意料。 不过，人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陈永仁也不敢再强求更多。 在张禁的提醒下，陈永仁再换上了同样的夜行衣，蒙住脸面，这才跟着一行墨侠出动。 因此番行动不便为外人所知，他们选择了从侧门离开小院。再抄小路，走出了墨家学府。 出到外面，从偏巷中穿行。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在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已经沉入梦乡，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队夜行客，正在城中快速穿梭着。 不多时，在墨侠的带领下，陈永仁来到了晋城的城墙底下。 看着高耸的城墙，陈永仁还在纳闷着，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真当陈永仁疑惑不解之时，其中一名墨侠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了一把四指飞虎抓。 只见其抓着绳子，旋转了几圈后，借着离心力，高高地抛了起来。 随着上头叮的一声传来，飞虎抓牢牢地抓紧了城墙。扯了几把，感觉牢固后，几个人相视一眼。 期间未有一人吭声，配合起来却相当地默契。当先便有一人抓着绳子，向城墙上攀爬而去。 待那人顺利到达城头后，第二个人紧随其后。 看着他们轻轻松松地就爬了上去，陈永仁看着十几米高的巍峨城墙，心里却有些犯难了。 扯着身边一人的衣角，小声道：“这位大哥，小弟没有你们这般功夫，怕是上不去啊……” 陈永仁的语气很是温顺，但心里早就骂娘了。 这他么的，那张禁也太看得起咱了吧？这爬墙的功夫，没个三五年锻炼，谁能办得到啊。 别说他一个文弱书生了，就是放在寨子里，也没几个人能办到的。 知道陈永仁的情况后，那人也没有说什么，只轻言道：“放心，我们自有办法。”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陈永仁自然不会再追问什么。 过了一会，等到差不多所有人都上去了，最后一人临行前交代道：“等会，你将绳子绑在身上，我们吊你上去。” 这……也成吧……虽然这姿态不大好看，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再者说，现在也没有旁人看见，陈永仁也无所谓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那人也安全抵达城头后，陈永仁依照对方的指示，把绳子牢牢地绑在自己身上，抖了三抖绳子，提醒上面的人。 紧接着，上方数人同时扯着绳子，可算是有惊无险地把陈永仁吊了上去。 待陈永仁上到城头，发现这过道还挺宽敞的。不过，让他诧异的事，照常规来讲，这城头上，不应该有官兵在巡逻才对的么，怎么今晚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陈永仁心中疑惑，很快便想明白了。 此事国内外都没有战事，这守城的官兵，多半是偷懒回去睡大觉了。 也亏得他们偷了懒，不然要出城，还得折腾一番功夫。 收拾好绳子，在墨侠的指引下，陈永仁来到了城墙的另一端。 站在城头上，向下望去，全是漆黑的一片。站在高处，寒风肆虐，让陈永仁不得不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看着墨侠又在另一头开始放绳子，陈永仁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刚才光顾着琢磨怎么上来了，都忘记了上来后还得下去…… 看着下方漆黑的城墙，陈永仁吓得腿肚子都在打转，这他娘的还要徒手爬下去？ 他么的极限挑战啊……要万一一个不留神给撒了手，那不死也得残废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范府 “准备下去。”陈永仁正琢磨着，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下城墙时，一名墨侠凑到他的耳边，压着嗓子提醒道。 “大哥，我这怎么下啊……”看着如同万丈深渊一般的城墙，陈永仁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自有办法。”那墨侠说着话，又将绳子塞到了陈永仁手里，言简意赅地说道：“绑自己身上，我们吊你下去。” 得，还是这办法……陈永仁心里也无奈，这法子虽然不太好看，但胜在够安全。 这下子，陈永仁也没有脾气了，老老实实地再将绳子绑牢。 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凉风呼呼地刮着，陈永仁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因怕拖延太久，会被守城的官兵发现，陈永仁也没敢耽误时间。 深呼一口气，定下心神后，果断转身，沿着城垛，慢慢地爬了下去。 双手攀着城墙，在松手的前一刻，陈永仁怯怯地对着那几个抓着绳子的墨侠提醒道：“诸位大哥，小弟的命可就在你们手里捏着了，前往别手抖啊……” 双脚悬空，陈永仁心里实在没底。纵使再不想露怯，也忍不住开口恳求着。 “下去吧。”那群墨侠对直接无视了陈永仁的话，一个劲地催促着：“莫要耽误了时辰。” “呼……”陈永仁深呼吸着，最后在看一眼身下，倒咽一口唾沫。这他娘的，为了救柳千曲，老子也真是把命都搭上了……早知道就叫二猴子来好了……那厮不怕死…… 一念罢，陈永仁紧闭着双眼，松开了双手，紧握着绳子。 随着上方的墨侠缓缓放绳，陈永仁也在慢慢地下降。 下降的过程中，陈永仁忍不住一个劲地往坏处去想，万一上面的人忽然松手了呢？万一这绳子忽然断了呢？ 漫长的折磨中，陈永仁不止一次脑补出自己坠下城墙的场景。 万幸的是，他还是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地面。自己想象中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出现。 脚踏实地后，陈永仁双腿就软了，直接瘫在了地上。 要说死，陈永仁也不怕死。只要能给他一个痛快，只要是死得有意义，即便身死，又有何妨。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无休止的折磨，仿佛死神就在他身边打转，有可能下一秒就会坠下摔死，这才是真正折磨人的地方。 幸好是没有出事，陈永仁稍微定了下心神后，这才解开了绳子，又给上面的人打了信号。 得知陈永仁顺利到达地面后，城墙上墨侠这才开始准备下去。 在将飞虎抓固定在城墙上后，一个个墨侠顺着绳子快速滑落下来，看得陈永仁是目瞪口呆。 这些人，也真是艺高人胆大。 没了陈永仁的墨迹，没多久，所有人都安全地抵达了地面，出到了城外。 收起绳子后，所有人噤声四望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见没有引起官兵的注意，身周也没有异响，所有人才稳了下来。 短暂地休息了片刻，很快便重新启程。 在墨侠的带领下，陈永仁跟着他们走进了距离城墙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树林内，已经准备好了十几匹马，供给他们代步所用。 这些墨侠，准备得也真够充分的。对此，陈永仁也是见怪不怪了。 十几人中，没有太多的言语，极有默契地骑上马背。 认准了方向后，向着新义城的位置骑行。 星夜赶路，又没有其他顾虑，一行人的骑行速度极快。 小半个时辰后，便到达了新义城的城墙边。 到了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要想进城，还是得用回刚才的法子。 看着墨侠又把飞虎抓给掏了出来，陈永仁心里虽是无奈，但也没法。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被吊了一次，陈永仁现在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用同样的方式被吊了上去，又用同样的方式被吊下来。一天之内，连续被吊了两回，陈永仁都快习惯了。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有惊无险地潜入了新义城中。 来到这里，就不能像在晋城那里一般随心所欲了。 这些墨侠对晋城的守卫了如指掌，却不甚了解这新义城的情况。 一行人在小巷中摸索着前进，借着夜色的掩护，好不容易才来到范府的周围。 得到这里，陈永仁的内心也跟着急切了起来。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的行动步伐，不得不放缓下来。 在靠近范府的同时，仅隔一条街，陈永仁也能听到从范府中传出的人声。 时不时的，还传来阵阵巡逻的脚步声。即便是到了深夜，这范府的警戒也没有放松半分。 看来……那范业对千曲还真是重视啊…… 既然对方守卫如此森严，那要潜进去，再把人带走，就困难了许多。 陈永仁心里虽是这么想，但那些墨侠们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只见领头那人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会过意来，点了点头，缓缓走进了小巷中，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陈永仁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但在这时，他也知道闭嘴是最好的做法。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静静地等候了足有一刻钟后，才见那人重新回到了队伍中，低声汇报道：“路线没有问题。” “出发！！”得到反馈后，那领头人也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动身，带领着队伍往范府靠近。 绕了两条巷子，转到了范府东侧。 十几个人矮着身子，猫在院墙外。陈永仁抬头打量了一眼，心中暗喜，这院墙比城墙低了不少，也不用这么遭罪了。 怎知他一念未完，当先便有一名墨侠站了起来，往左右看了一眼后，忽而沉气轻喝一声，弓起双腿，就来了一个旱地拔葱！！ 只见那人原地起跳，腾地便跃起了将近一米多高，再一脚踩在院墙上借力，往上再蹿去。 看他双手趴在院墙上，缓缓探出了头，看了眼院内的情况后，给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猛扭腰身，整个人鱼跃般地翻进了院子里。 这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把陈永仁都给看傻眼了。 还以为他们会用同样的法子，用绳子翻墙。谁知道这些人还真他么会飞啊，轻轻一跳就给翻进去了。 也怪不得张禁刚才会让他们从屋顶上行，这还真不是吹牛…… 可问题是，他们要进去简单，可自己怎么办？！ 陈永仁像个呆头鹅似的，四处观望着，正想问问身边人。 但没等陈永仁开口，忽觉两肩被人抓紧。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直接，只觉自己身体一轻。 当其反应过来时，双脚已经离地，被身边两人紧紧抓着，给提了起来，跃到了半空中。 第一百九十章 潜行 陈永仁跟坐过山车似的，忽然被人提了起来，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还好陈永仁早先做好了心里准备，遭此突变也能紧紧地咬紧牙关，没有惊叫出声。 “抓紧！！”刚刚回过神来，身边一人在其耳边低语提醒道。 陈永仁定睛一看，见自己已经离地将近一米多高，原本高耸的院墙就在自己的面前，陈永仁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牢牢地抓紧了墙头。 刚扒上墙头，又觉腰带一紧。低头回望，见身边两人正抓着自己的裤腰带，轻喝一声：“起！！”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发力，陈永仁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高高地抬了起来。 陈永仁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屏住呼吸，借着力道，双臂卯足了力气，向上攀去。 前身刚刚越过墙头，陈永仁腰间猛再一扭，整个人翻了过去。 翻到墙内，双手攀着墙头，见下方已经有人在接应，陈永仁深呼一口气，松手跃下。 悄然无声地落到庭院中，后面两人也紧随其后翻过了墙头。 一行人齐齐躲在阴影中，一连串的行动极为干练，没有惊起半点异响。 静候了片刻，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后，确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动静。 最后再确认了一遍路线，领头的墨侠才带路开始在庭院中潜行而去。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这范府中，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人声。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陈永仁等人一路沿着墙边，矮身急行。 陈永仁虽然也看过那张地图，但陈永仁没过目不忘的本事，折腾道现在，早就把路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的他，就跟扯线木偶似的，被这群墨侠带着走。 经由他们的引路，陈永仁混在人群中，在范府内潜行着。 这范府，也确实是大。在这里面绕来绕来，陈永仁都感觉腿有些酸了，但前面的墨侠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也只能咬牙跟紧。 一路上，途径的亭台楼阁不少，但陈永仁也无暇多望。一心只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脚步放到最轻，生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时的，还要停下来，等走动的人离开后，才能重新前进。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行动没有惊动一个范家人。 不多时，一行人背靠在一处矮院墙外，其中一名墨侠提醒道：“到了，后面就是留香阁……” 可算是到了……陈永仁长出一口气，趁着这短暂的停留，也能缓上一口气。 歇息期间，一人先行过去查探情况。没过一会，便又从墙头上跳了回来，汇报道：“里面戒严一般，只有八名守卫。” 守卫这么少？陈永仁心中感到有些诧异，旋即便又想明白了。 料来，应该是那范业认为，自己这宅邸中，没人能进得来。 是以，在外面加强了了戒备后，这里面就放松了不少。也只有关押柳千曲的地方，才增派了几个守卫。 也幸好范业对自家的警卫有自信，不然陈永仁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摸到了这里。 几个墨侠围起来，确定了守卫的位置以及每人负责的守卫后，齐齐一点头，便开始准备动手。 考虑到房中可能还有埋伏，所以一名墨侠处理一个守卫。剩下的所有墨侠，都跟着陈永仁一起，到房中去找柳千曲的具体位置。 商定完毕，几人又分作三批，先后从墙头上翻进了留香阁中。 陈永仁跟着大部队，在墨侠的帮助下，顺利地跃进了小院里。 不得不说，那些墨侠各个训练有素，而且能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专门用来施行暗杀的专业刺客。 这小院落并不大，一眼就能看穿，院中也没有太多的绿植遮挡，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可当陈永仁等人翻进来后，定睛四望，却没有发现先行者的踪影。 那些墨侠的暗杀技巧，实在是叫陈永仁叹为观止。 “跟上来，别掉队。”陈永仁愣神的功夫，身边的墨侠已经开始了行动，正缓缓地朝院子正中间的一所小阁楼内摸去。 陈永仁沉住一口气，猫着腰也跟了上去。 没等他走出几步，昏暗的小院中，忽然响起一声闷哼。 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那一声异响尤为突出。陈永仁顿时惊出了一声的白毛汗，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在那小阁楼的门外，原本恪守在此的一名守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人从后面摸了上来。 阴影中，隐约能看到那守卫的身后，站着一道黑影。 那黑影先是从后面贴近，再一手捂住了守卫的嘴巴，一手持着匕首，快速在守卫的脖子上一抹，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当守卫警醒过来时，已经被割破了喉咙。因嘴巴被捂得严实，临死前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墨侠动手了！！短暂的错愕后，陈永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惊叹于这群墨侠敏捷的身后，鬼魅般的潜行身法以及那干练的刺杀手段，谁要是被这群人给盯上…… 光是冒出这样的想法，就让陈永仁感到后背发凉。 还好他们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若是对手是墨家……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那一声闷响，不但陈永仁听到了，便连阁楼外的其他守卫也发现了异响。 几个守卫警惕性极高，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但没等他们迈出一步，其身后如同死神一般的墨侠，已经贴近了他们的身后，动作利索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从第一个人倒下，到全员毙命。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 眨眼的功夫，阁楼外的守卫便被肃清。 而且，借着楼内的灯火，陈永仁还见到这些墨侠在将守卫放倒后，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拖着他们的尸体，藏匿在阴暗处。 如此一来，只要没有被人看见尸体，他们的行踪就能拖延晚一分才被发现。 这到底是伙什么人啊……看着他们这极为高效的手段，若不是经过长期训练，绝对做不到如此默契，且丝毫不拖泥带水。 历史上的墨家……真有这么牛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救人 在陈永仁的认知中，这墨家不应该是跟儒家差不多的么？ 不应该都是搞学问，讲道理的一个学派么？ 就现在他所看到的墨家学子，这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这活脱脱的就是一群顶级杀手啊…… 就这身手，他寨里的土匪都没这么利索，这杀人的手段，比土匪还要土匪啊…… 晃神中，也总算是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何老板的神态会这么轻松的。 要这群人出马，还真没有办不成的事…… 准军事组织……回忆起书中对墨家的描述，陈永仁心中惊叹不已，这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守卫已经处理，可以去救人了。”在藏匿好了守卫们的尸体后，身边一名墨侠在陈永仁耳边提醒道。 救人……陈永仁忽而惊醒过来，没了威胁，也就没有必要再东躲西藏的了。 一行人直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往院中的阁楼小跑过去。 多日未见，也不知道千曲现在咋样了。被人关了这么久，以她的性子，估计早就憋坏了吧。 陈永仁心系着柳千曲，脚步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赶在其他的面前，率先来到了小阁楼的门前。 心急之下，陈永仁甚至都忘记了里面可能还有埋伏。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猛地踢开了房门便闯了进去。 怎知，前脚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娇斥：“歹人，还敢打本姑娘的主意？！” “什么？”陈永仁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循声侧头，还没等陈永仁看清房中的人，就见一个拳头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相距及近，陈永仁及时是看到了，也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拳。 那一拳，不偏不斜地，正好打在了陈永仁的眼窝处。 “哎呦！！”陈永仁痛呼一声，受惊之余，急忙往后退开几步，拉开了距离。 忽然遇袭，陈永仁捂着胀痛的眼睛就退了下来。 与此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墨侠也冲进了阁楼里，看到陈永仁受袭，轻喝一声：“敌袭！！” 一言罢，陈永仁便知听到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边惊起，下一秒便响起了搏斗之声，但很快，那袭击的人就被控制住了。 陈永仁眼睛受伤，正捂着眼睛，啥都看不见。慌乱中，只知道那人已经被擒住了，可嘴上还没听，仍不依不饶地叫嚷着：“你们敢动本姑娘，定叫你们好看！！”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还是这两句话……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陈永仁立马就认出了，那打他的人，就是他们要解救的人……柳千曲！！ “闭嘴吧你。”其中一个墨侠，生怕她乱嚷嚷的，会惊动到范府中的其他守卫，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给捂了个严实。 “公子，你没事吧？”制服住了柳千曲，其中一个墨侠关心地回到陈永仁的身边，问道：“你且看看，要找的是不是她？” “就是她，错不了……”陈永仁吸着凉气，揉着受伤的眼睛，重新睁开眼来，最后确认了一遍，这才点头应道：“除了她，谁还敢对我动手……” 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多日来，让陈永仁魂牵梦绕的柳千曲么。 只是，这小妞即使是被擒了，半月不见，这见人就打的娇蛮脾性，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 不过，看到她这精神头还不错，陈永仁也就放下心来了。 就她这状态，估计在范府里，也没吃什么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柳千曲像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般，厉声提问道。 “我，你都认不出来了么？”陈永仁凑了过去，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道。待走近了，陈永仁才发现自己脸上还蒙着黑纱，忙扯了下来，露出自己的真容，咬牙跺脚道：“你的亲亲丈夫！！” “是你？！”见到陈永仁的一瞬间，柳千曲的神情就从震怒转变道了惊喜：“你怎么来了？” “救你来了，不然还能干嘛。”陈永仁心里就纳闷了，这小妞是不是在这里呆太久，给闷傻了？ “救我……”柳千曲可算是反应过来了，也知道自己刚才问了个白痴问题，忙又追问道：“那我们要怎么走？” 话刚说完，陈永仁还没来得及答话，又见柳千曲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又笑什么？”这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妞的行为，怎么就让他看不懂了呢？ “你现在的样子……好滑稽……”也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熟人，得知有逃脱希望，还是因为陈永仁现在的样子是在太好笑，柳千曲忍不住调笑了一声。 揉着还有些发热的眼眶，陈永仁也只知道现在自己估计都成熊猫眼了。 但在这时，他也没有时间纠结这些事情。顺手又蒙上了黑纱，提醒道：“这些是我请来的高手，一会跟着他们走就行了。” 简单地跟柳千曲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几个人也不敢在这里久留。 当下便离开了小阁楼，往角落的地方跑去。 柳千曲因被羁押多时，身上的劲装早已换下，正穿着一套居家的长裙。 这等装束，不利于逃命。不过，有墨家的这些大佬在，这应该不成问题。 更何况，柳千曲的身手比他还要好，要逃出城去，不是什么难事。 在墨侠的帮助下，两人顺利地翻过了院墙，逃到了院外。沿着来时的路，往外头赶去。 好不容易有了出逃的机会，柳千曲也没有掉链子，紧随着队伍的步伐，也幸好她今天穿的裙子是墨绿色的，在黑暗中，也不怎么显眼。 “寨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外逃期间，柳千曲迫不及待地开始打听了起来。 “出去再说，现在别说话。”一时间，陈永仁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机会，简短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沿着墙角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范府的院墙处。 用相同的方法，帮助两人逃出了范府。 到了这里，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只要没有走出新义城，他们就还算不上是安全的。 出了范府后，听到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趁着夜色，队伍继续往城墙的位置急速跑去。 因这次是出逃，不比刚才。因为不知道范府会在什么时候发现柳千曲逃走。是以，必须是争分夺秒。 若是在他们逃出城之前，就被发现了。若是全城戒严，即便有墨侠在，他们也是插翅难逃。 幸好墨侠们的功夫做得够足，直到他们回到了城墙处，也没有听到城里有什么异响。 趁着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墨侠们还是用老方法出城。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什么纠结的了。唯一让他不爽的是，柳千曲居然也能独自攀爬上去。 而他……还是得等着人把他吊上去…… 顺利地翻过城墙，就在陈永仁刚刚骑上马的时候。 城内忽而灯火大亮，锣鼓齐响…… 第一百九十二章 搜查 在听到身后新义城中响起的整天锣鼓声后，所有人的动作为之一滞，齐齐扭头回看过去。 即便是隔着城墙，众人也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也能感受到那里面鼎沸的人声。 从里面传出的叫喊声中，不难辨认出，他们是在叫着捉拿逃犯。 至于那逃犯是谁，自是不言而喻了。 “被发现了……”听到叫喊，陈永仁的心没由来地就慌了起来。 从现在的情形上来看，范府的人应该是发现了柳千曲的出逃。而现在，估计也正组织着人力，准备搜捕。 “二位请放心，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来。”此时的陈永仁等人，已经聚集在了新义城外头的树林中。范业就算是发现了柳千曲不见，也势必会先在城中大肆搜捕，确定人不在城里后，才会外派官兵出来搜查。 这些墨侠们，似是很了解官府的行动模式。相比起陈永仁，他们倒是显得淡定很多，安慰着说道：“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不用惊慌。” “多谢各位大哥相救。”听到他们这么说，陈永仁也放心了。冲着墨侠们一抱拳，躬身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倘若日后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公子言重了。”领头的墨侠回礼道：“在下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不知诸位接下来，还有何打算。”城里已经喧闹了起来，陈永仁也不想再说些客气话，耽误时间，直接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官府发现你们不见了，肯定会加以追捕。”那墨侠沉吟片刻，分析道：“不过，只要出了城，他们就不好追了。而且……以范业的聪明才智，恐怕不难猜出是我们所为……” 范业居然还有这头脑？陈永仁眉头一皱，很快便想明白了。 那范业，也是墨家子弟，虽然不是墨侠，而是墨辩。但同为墨家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墨侠身上…… 既然这样的话……陈永仁皱着眉，再度问道：“如此，可是会牵连张子？” “公子就且放心吧。”那墨侠轻笑一声：“张子早就做好了全盘计划……不过，余下的路，在下就不能护送二位了，还请二位自重。” “既然诸位还有要事在身，那在下也不便叨扰。”范业能猜到是墨侠动的手，那必然还会再到张禁那搜查。如果发现人少了，肯定会将矛头指向张禁，以此为借口对张禁动手…… 想到可能会因为自己，而使得张禁也陷入困境，陈永仁就更是不敢再耽误时间，抱拳告辞道：“各位也请珍重！！” 相互道了声别，就此分别。墨侠们向着晋城的方向往回赶，而陈永仁也调转了马头，带着柳千曲向江边渔村赶去。 与此同时，新义城范府中。 范府正厅中，灯火通明，照亮着金碧辉煌的厅堂。 厅内的奢侈装饰品，反射着灯光，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可正座于堂上的范业，却没有心思去看一眼。始终阴霾着脸，听着属下的汇报。 “禀公子，府内上下已经搜遍，没有发现女匪首的踪迹。”负责今晚范府安保工作的卫兵，正身着甲胄，面露怯意地回报道。 听此一言，范业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杀意没有半点收敛。 就这罪过，已经够他砍头一百回了。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范业只得压下怒火，暂且不提此事，咬牙切齿地再下令道：“将城内所有卫兵都给我叫起来！！” “全城戒严，给我挨家挨户地搜！！”说完最后一句话，范业重重地一拳锤在了桌案上。 “得令！！”那卫兵如获大赦一般，长松一口气，忙应了声，便急匆匆地退了下去，落实范业的安排。 听着外头乱糟糟的声音，范业心里也被搅得心烦意乱的。 本想着，只要擒住了那名女匪首，再让斐千叶怪怪地作为人质来交换。 以她的脾性，不可能见死不救。 只要能控制住斐千叶，墨家那伙反动的人，就没有了闹事的由头。他也可以借此，一举掌控整个怀东县的墨家势力…… 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女匪首，居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这么不见了…… 谁敢这么大胆？！ 陈永仁？！这个名字，在范业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身手一般，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不露任何痕迹地就将人就走…… 可除了他，又还能有谁来？这怀东县里，还有谁有这本事，又敢在自己的地盘闹事？！ 理不出头绪来，范业恨恨地摔掉桌上的茶杯。 哐当一声的清脆响，手上被热水烫伤。但范业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痛苦表情，借着疼痛，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要说谁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也不是没有……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范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在无旁证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十分确定。 在大厅里来回度着步，反复琢磨着可能性的大小。 他也知道，每耽误一秒钟，对方就逃得更远。 现在的他，恨不得立刻找到猜测中的人，却他那里当面质问。 但城中的搜捕还没结束，一切就还没有定数，范业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候着属下的汇报。 这一等，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十几名甲士气喘如牛地快步跨入大厅中。 在见到范业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控制着呼吸，沉气汇报道：“公子，城内所有的房屋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混账！！”最不愿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范业愤愤地一掌拍在桌上，狠着双眼，扫视一圈厅中的一行军官。 怒到极致，甚至连一句呵斥的话都说不出来。所有军官噤若寒蝉，没一人敢抬头直面范业。 要犯逃脱，他们一个都逃不了干系。要是问起罪来，这场上的十几个脑袋，都得掉。 还好现在范业还没有功夫顾得上他们，也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 短暂的沉默后，范业猛地再抬起头来，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吩咐道：“给我，备马！！”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峙 “遵命。” 知道自家少爷现在正气在头上，那管家也不敢有半句的废话，应诺一声后，便直接出门准备了。 不多时，又见他匆匆走了回来，提醒道：“少爷，准备好了。”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临走前，范业盯着厅中的军官们，恨恨地说道。 一言罢，不再多做停留。跟着管家出了范府，骑上马匹后，带着十余名护卫，风风火火地就往城门处赶去。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守城的官兵更是不敢怠慢。在见到范业赶来的同时，远远地就打开了城门，让范业通行。 临出城门前，范业还不忘对守城的官兵下令道：“在我回来之前，严守全城。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 “属下明白！！”一众官兵哪敢还有半分的延误，齐齐弯腰抱拳回应着。 “驾！！”交代完毕，范业更是没有片刻的停留，扬着马鞭狠狠地鞭笞着，驾驭着马儿，带领着一队卫兵，向晋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能够悄无声息地绕开范府的守卫，再无声无息地将人带走。 范业在脑海中筛选了无数次，在这怀东县内，能做到这么人不知鬼不觉的，也就只有一种人……墨侠！！ 身为墨家学子，他比旁人更为了解墨侠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也更加清楚，墨侠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只有墨侠……才有可能正在范府将人带走，更出了城！！ 想到这里，范业心中已经肯定，今晚的事，就是墨侠的所作所为。 是以，他才会这么匆忙地想要赶到晋城。 他想要去见见那墨侠的最高领导人……张禁！！ 思索间，快马已经停在了晋城的城门下。身后的随从上前叫门，没等多久，官兵便打开城门，恭迎范业的入内。 进入晋城后，范业哪里都没，直接就往墨家学府策马而行。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已来到了墨家学府的门前。 部下粗鲁地叫门，范业也没有制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看门老头刚把门打开，范业便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涌了进去，直接往张禁住址走去。 范业闹出的动静不小，惊醒了不少已经睡下的墨家学子。不明情况的学子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看是谁三更半夜地敢在墨家学府闹事。 但看清来者是范业后，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范业……已经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了。 那范业，也没有在意这些外人，从小道上穿行着，没多久就来到了张禁所住的小别院中。 没有任何的先行通知，范业完全就是一副捉拿犯人的架势，直接带人闯进了别院中，破门入了张禁的小楼里。 刚一进去，迎面就看见到了张禁。 此时的张禁，也尚未睡下，正坐在书桌后面，挑灯夜读。 “不知范公子深夜到访，行事匆忙，又是所为何事啊？”张禁像是早就料到了范业的到来，没有露出分毫的诧异。反而气定神闲地放下了书籍，缓缓开口问道。 “张禁，你好大的胆子！！”看到张禁这得意的模样，更是叫范业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先声夺人地就先数落起张禁的罪状来：“身为墨家掌令，非但不洁身自好，更勾结流寇土匪，擅自命令墨侠，潜入范府，救走匪首！！”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讲！！”这范业开口就是指责罪状，让张禁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哼道：“你所说之事，张某一无所知，更不知你这番话，从何而来。” “怀东县内，能够潜入范家，还带走一个人……”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范业也不再惺惺作态。平日里的那副假面具也索性撕烂了，进一步逼迫道：“这等人物，除了墨侠，还能有谁来？” “范公子此言差矣。”听罢范业的解释，张禁反而是笑了出来，说教道：“殊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身手比墨侠高的人，大有人在。” “若说你范家羁押之人被救走，只能说明你范家无能，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对方已经撕破了脸皮，张禁也丝毫不留情面地讥讽道：“堂堂一个县丞之府，竟然成了贼人来去自如之地。这要传出去，岂不成人笑柄？” “你！！”范业一事语结，竟不知如何作答。末了，也干脆不跟张禁耍嘴皮子，直接道：“好一个巧簧舌辩，张子啊张子，你有这天分，不去当墨辩，实在是可惜了。” “多谢范公子赞扬。”既然对方没有抓到自己的把柄，那张禁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哼笑一声，又道：“想来，也是你范家抓不到匪人，这才来污蔑张某了吧？” “此番匪首出逃。”范业寸步不让，再度紧逼道：“在我看来，跟你张禁，可脱不了干系！！” “哦？”张禁饶有兴趣地笑了出来：“那不知范公子手上，可有张某的罪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范业也不想跟张禁多做纠缠，一言罢，直接下令道：“给我搜！！这里要是搜不出东西来，就通知城内守卫，把整个学府包围起来，一个一个地给我严查！！” “我看谁敢！！”一众守卫，在听到命令后，立刻就要动手翻查张禁的小院。但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被张禁一言喝停。 “张禁，你敢阻挠官兵办公？”范业微微眯起眼，脸上带着几分狠意地盯着张禁。 “无凭无据，为何要让你们搜查？”张禁也是半步不让，再度哼道：“范公子所有证据，可证明今晚匪首出逃与张某有关，张某任凭发落。但现在，不过是你一人的猜测，便要污人清白。若再敢无礼，恕张某不客气了。” “张禁，你敢抗命？！”范业强压着胸间的怒火，紧紧地咬着牙关，话语也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别以为你当了墨家的掌令，我便不敢动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温暖 “休得在此放肆！！”随着两人的对峙越发僵硬，那范业已经有些急了，就连这等大不敬的话都敢说出来，像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个墨家掌令放在眼里一般。 张禁也有些动了火气，沉着声音，压抑着怒火，哼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两，还轮不到你在这撒野！！” “勾结流寇，祸乱民生。协助土匪，救走匪首。”面对着张禁，范业也没有后退一寸，再次咄咄逼人地指责道：“如此行径，罪该当诛。” “少在张某这信口雌黄。”张禁冷声一笑道：“若你有真凭实据，张某任凭发落。若是没有……请你们离开，勿要扰了某人清净。” 看范业这模样，张禁就知道他手中并没有掌握到什么证据。只不过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就找上了门来。 既然如此，他就更加不用跟客气什么。 见范业没了声响，张禁又是轻声一笑，揶揄道：“论身份，你不过是县丞之子，并无官职在身。论资历，你也不过是墨家众多学子中的一个，凭什么胆敢半夜侵扰本掌令？！” “你可千万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被张禁呛得说不出声来，只能丢下一句不轻不重的狠话：“张掌令，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范业负气甩手而出。其身后的一众守卫们，也跟着一同走了出去。 对此，张禁由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范业一眼。待其离开后，又重新拾起了书本，细读了起来。 走出张禁住所，就此离开，又心有不忿。范业忽而又站停脚步，故意加大声量，吩咐着随从：“给我把城内的守军叫来，把学府给我封了。严查所有人员，但凡有外出的，一律严查！！” 听到外面范业的命令，张禁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范业虽然身无官职，墨家内也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但在这怀东县中，他的话还是有着一定权威的。 在这种时候，张禁也理智地没有再更他硬抗。 既然他要查，便让他去查。反正所有参与行动的，都是他的亲信，而且也早就潜回了学府中。 今晚一系列的行动，也没有外人知道。就算他把整个学府都封禁起来，也查不到丁点有用的东西。 不多时，调度而来的守军们，很快就将墨家学府团团为止，逐一清查着学府内，登记造册的所有人。 听着外头乱糟糟的，张禁仍是巍然不动，仍由范业去折腾。 闹腾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后，看着一群无功而返的军官。范业的脸也成了猪肝色，连一句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带着守卫，愤然离场。 而在这个时候，因为范业率先对张禁发难。陈永仁两人的逃离途中，并未受到任何的干扰。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长途跋涉，直到黎明时分，东方天际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两人才总算是来到了江边。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陈永仁带着柳千曲，直往渔村进发。 没过多久，江边渔村外，值守的哨岗听到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还以为是有官兵追来了，神情紧张地遥望着。 当看清马上的一男一女时，表情很快就从惊慌转变到了惊喜。 那哨岗的人，高声欢呼着，边往渔村中走去，挨家挨户地拍着们，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弟兄：“都他娘的起来，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睡眼朦胧的匪众们被吵醒，打着呵欠走出门来。本想埋怨几句，但一听是大小姐回来了，瞬间变清醒了过来。 彼此口耳相传着，自发地跑到村口处去迎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一块，等候着柳千曲两人的回归。 借着初升太阳的光芒，众人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貌，可不就是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大小姐和姑爷么？！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两人刚刚走到村口，一下马，就被蜂拥而来的匪众们团团围住。二猴子带着哭腔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着柳千曲，面露愧色地说道：“你都不知道，咱有多担心你。” “让弟兄们挂念了，大家放心，我没事。”在当了这么久的大当家后，这柳千曲也越来越上道了，先是安慰了几句众人后，又问起了寨子现在的情况。 只不过，想到柳千曲劳累了一夜，又经过这么多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怕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寨子的巨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陈永仁适时打断了众人的对话，打岔道：“千曲也累了，先回去歇会。有话，也等她歇足了精神再说。” 对此，众人自是没有好说的。拥簇着两人，进到渔村里。热了点饭菜，让两人垫了垫肚子后，陈永仁再让柳千曲先行回去歇息。 整整一夜的逃亡，已经让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带着柳千曲回到自己暂住的小屋里，因为这地方简陋，也仅有一张小床。 让柳千曲在此休息后，陈永仁便准备离开，不打扰她的休息。 可就在陈永仁起身时，床上的柳千曲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睛瞄着别的地方，低声呢喃道：“你在这，别走开。” 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妞，怎么还变得粘人了呢？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恨不得拿刀子赶自己走呢。怎么到了今天，就跟换个人似的。 陈永仁本想调笑她两声，但当看见柳千曲略显憔悴的容颜时，又不忍再开口打趣。缓缓坐在了床边，握住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轻声道：“我就在这，不走。” 又一次被陈永仁抓住了手，柳千曲本能地缩了一下，却也没有完全挣脱开来。有些娇涩地闭上了眼睛，低声嘤咛着：“嗯……” 坐在柳千曲的床侧，轻轻拨开略显凌乱的秀发。感觉到柳千曲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想来应该是睡着了。 凝视着平静的柳千曲，看着那种显得有些苍白的憔悴小脸，陈永仁心中暗叹着，对自己立下承诺，轻声道：“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我保证。” 也不知道是多日来首次睡得这么安稳，还是因为听到了陈永仁的话语。睡梦中的柳千曲，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统合 经过一夜的奔波，陈永仁也是身心疲惫。看着柳千曲睡得这么香甜，靠在床头上，也缓缓睡去。 当陈永仁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睁眼一看，床上已经没了柳千曲的踪影。 急忙忙地出门找寻，才知道柳千曲先他一段时间醒来。不久前还跟二猴子说着话呢，刚刚才见到她出了村子。 这小妞，怎么还敢这么乱跑，是没怕过么？陈永仁恨恨地跺着脚，循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找去。 出了渔村后，顺着江边一路往前找寻着。不多时，便在岸边看见了柳千曲的身影。 此时再看到她，见其正坐在岸边，怔怔地看着江面出神，背影显得很是落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算是找到她了，陈永仁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缓步走了上去，轻声道：“干嘛乱跑，万一碰上官兵了呢？” “碰上了刚好……给温叔报仇。”陈永仁的出现，让柳千曲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仍是望着江水，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地回应道。 “你都知道了？”陈永仁有些诧异，本想晚些再告诉她。以免再刺激到她，不过这些事情，她早晚也会知道。陈永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她的身侧。 见柳千曲眼眶泛红，便知她刚才应该是哭过了。 “二猴子都告诉我了。”柳千曲的声音中，仍带着哭腔。但语气却显得很是平和，顿了顿，才又继续问道：“杀我弟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烧我寨子？里面的人，可都是无辜的啊……为什么？” “不用管是为什么。”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同样将目光投放到荡着涟漪的江面，沉声道：“我会让你亲手为他们报仇。” “报仇？”柳千曲忽然笑了出来，笑容中却是无比的苦涩：“凭什么？就凭我们现在这点人？” “我们现在是人少。”陈永仁语气坚定地回答道：“但是，我会重振屛石寨昔日的雄风，会重新整合怀东县的匪寇。让范业看看，咱们绿林的汉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柳千曲愣愣地转过头来，似是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一般。 他是儒家学子，是个书生，一个读书人。却比寨里的弟兄还要更像土匪，还要更有血性。 每一次，都是他在出谋划策。每一次，都是因为他，屛石寨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总是会提出一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正是这些异于常人的点子，让屛石寨一步一步地壮大。 可如今，寨子已经被烧毁。弟兄们，也只剩下几十人。 单靠着这些人，连一个最基本的寨营都没有，他又为什么敢说出这种豪言壮语？ 以柳千曲对陈永仁的了解，她心里很明白。这个男人，只要说出来的话，就肯定有办法能做得到。 只是，这一次。 她是真的看不到半点希望了。 寨子被烧，老儒妇幼葬生火海，半数以上的弟兄战死，寨内长老包括温叔，全部丧命。 现在的他们，还被全县通缉。只要走出这里，就有可能会被人认出，会被人举报官府…… 这次她逃脱出来，官兵肯定会加强追捕力度。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追查到这里来。 如今，他们已经是过街老鼠，自身都难保。 他又凭什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着柳千曲发呆，陈永仁也知道一时半会的，很难跟他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 但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也不知道为何，陈永仁总感觉，不用跟她解释什么，她自然就会懂得自己。 是以，陈永仁也没有再试着跟她说明什么，只轻笑着，反问道：“你相信我么？” 柳千曲含泪带笑，无言地轻轻点了点头。 从陈永仁在他父亲面前，立下血誓的那一天起，她就选择了相信他。 相信他会带来一个朗朗乾坤，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得到柳千曲的信任，更是增添的陈永仁的信心。见她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陈永仁便站了起来，轻笑道：“回去吧，大伙都挺担心你的。别在这吹冷风，要是染了风寒，还耽误事情。” “用不着你提醒。”柳千曲话虽这么说，脸上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但还是听从了陈永仁的话，随着他一同回到渔村里。 当两人进村时，发现一群人正围在码头上，也不知道在叫嚷着什么。 陈永仁看着有些奇怪，把正看热闹的二猴子叫来一问，才知道是得知消息后的斐千叶，也从红巾寨中渡船赶了过来。 不消片刻，就见斐千叶从船上走出。走到村里，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安然无恙的柳千曲。 两人见面，自是少不了一阵嘘寒问暖。 待场面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三人才一同回到小屋里坐下。 知道自己能从范府中逃脱，斐千叶出力最多。要不是她仗义，请墨侠出马，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逃了出来。 柳千曲郑重地行礼道谢，但斐千叶也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 三言两句，便带了过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知道柳千曲在范府中，没有受到任何的欺凌，斐千叶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说完这些寒暄的话后，三人短暂的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斐千叶才心事重重地望着陈永仁，轻声问道：“柳寨主已经安全，不知道陈公子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再一次……”陈永仁微微眯着眼，望着桌上跃动的烛火，冷言道：“统合县内的流寇！！” “这个……”斐千叶稍稍一愣，很快露出了难色。 陈永仁的想法，固然没错。他们想要成事，少了人便寸步难行。而要在短时间内聚集大批的人员，再一次跟官府对抗。最快的办法，就是统合县内所有寨子。 可在经过上次官兵剿匪后，绿林中所有的流寇，对官兵已经闻风丧胆。 光是听到官兵这两个字，就浑身发颤。 更何况，两寨现状，已大不如前，就更是没有寨子会忌惮于他们。 要想再次统合县内势力，谈何容易。 第一百九十六章 算账 “办法不是没有。”相较于斐千叶的担忧，陈永仁则显得要乐观许多，轻笑着说道：“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共同的敌人，便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共同的敌人？”这话说得斐千叶也是云里雾里的，她自诩还是有几分聪明才智的，可不止为何，在面对陈永仁时，又感觉再给她是个脑袋，都不够用。 不仅仅是她，就连身边的柳千曲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陈永仁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柳千曲可没斐千叶那么好的耐心，没好气地催促道：“想说什么就说，别说一半藏一半的。” “道理其实很简单。”陈永仁顺着话，便说了下去，反问道：“我们在战前，三门火炮受到了损坏，这才是导致我们此战惨败的原因。如果……我们能把那人揪出来……依各寨寨主的脾性，他们会怎么做？” “山里人，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背后捅刀子、使绊子的人。”斐千叶还在思考，柳千曲则下意识地就答了出来：“要是被我们知道谁干的，一定叫他百倍奉还。” “正是这样……”这小妞总算是上道了，陈永仁欣慰一笑，继续说道：“如今，县内各寨一盘散沙，被官府逐个击破。” “而在这种环境下，已经被官兵吓破胆的寨子，也不敢在轻易联合起来。”陈永仁再道：“但如果，现在抓出了当初招致兵败的罪魁祸首。那众寨必然同仇敌忾，再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届时……只要联盟之势再起，陈公子要重新统合起他们，让他们听你的差遣，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斐千叶最后总结了一句，说出了陈永仁这个做法的最终目的。 “斐寨主说得没错。”两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意图，陈永仁也省了再解释一番的功夫。 想当初，按照陈永仁最初的设想。在官兵围困之势尚未完成之前，先用三门火炮地毯式地轰炸一番，最大程度地削减对方的人员。 而后，自己带着先头部队，从正面迎击官兵。其他寨子，再从侧面杀入。 虽然在面对官兵时，在绝对的装备、实力碾压下，他们也鲜有胜算。 但也不至于会一败涂地，遭至如此下场。不但各寨伤亡惨重、元气大伤。 陈永仁的屛石寨，更是被人焚毁了根据地，人员锐减到只有几十人。 如果能把那个暗中捣鬼的人抓出来，各寨就会再一次联合起来，对其进行讨伐。 不过，让陈永仁头疼的是。毕竟已经时隔半月，大多数人也死在了那一场剿匪战中。 到如今，知道内情的人。就算有，恐怕也早就身亡了。 再加上现在官府抓得严，他也不敢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那个在背后捣乱的人，究竟是谁，他现在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关于情报方面的事情，陈永仁倒是有个好去处。 只是，又因为协助柳千曲出逃。现在各个城里都加强了守备。 想要再像以前那般蒙混进城，会见何老板，估计也是做不到了。 这么一想，倒是叫陈永仁有些左右为难了。 法子他不是没有，却苦于没有机会去将那人找出来。 无奈之下，陈永仁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斐千叶，问道：“不知道，这段时间，斐寨主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剿匪战后，陈永仁负伤而逃，柳千曲被对方生擒，关押到现在。 也只有斐千叶，她从战场上逃了出来，也经历了一场完整的剿匪战。 战后，她就回到了这里。行动上，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要说消息的话，也只有看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忽然间，两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斐千叶一愣，接着便是一声苦笑：“陈公子也太高看我了。” “自剿匪战后，我就一直隐居在岛中，极少得到外界消息。”斐千叶解释道：“那人到底是谁，道上也没有谁传过风闻。” 这也的确是事实……陈永仁沉默着，点了点头。 斐千叶为求自保，退居岛中，也无可厚非。 在那岛上，消息封闭，想来她也打听不了什么。 既然她这得不到有用的情报……看来，还得想法子再去见一次何老板才行…… 陈永仁暗自思忖着，已经开始琢磨起安全进城的办法了。 可在这时，又听斐千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不过，前段时间，道上曾经因为一件事，闹过不小的风波来。” “什么事？”陈永仁收敛心神，再度问道。 “我也是听寨里弟兄说的，是真是假，也无从判断。”斐千叶回忆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据说，当日官兵围剿之时，有一个寨子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后来，还有两个寨子说要讨个说法，不过也因为实力下降，而没有了后文。” 有个寨子没出现？！陈永仁眉头一皱，想到这很有可能就是那幕后作乱之人，忙追问道：“是谁？” 经由陈永仁这么一提点，斐千叶也很自然地将两件事关联在了一起，沉下脸来，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张大福！！” “是他？！”陈永仁倒抽一口凉气，脑海中瞬间就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来。 这张大福，在众寨寨主中，给他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想当初，当他提出众寨联合时，就属张大福最不乐意。后来碍于形势与屛石寨的势力，才勉为其难地加入了联寨中。 后来，在面对官兵剿匪时，陈永仁提出方案后，也是他一直在唱着反调。 那个人，陈永仁一直都有留意着。本想待事情都平息后，再收拾他。 直到后来，剿匪战后，陈永仁要做的事情太多，险些都把他给忘记了。 张大福……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陈永仁的脸上逐渐勾起一抹狞笑。 看到陈永仁露出的这副神情，斐千叶自是猜到了陈永仁在想些什么。 那个暗中破坏火炮，导致众寨联军死伤惨重的始作俑者，固然可恨。但仅凭道上流传的几句风言风语，就肯定一个人的罪责，这也难免过于轻率。 是以，斐千叶忙再出声提醒道：“要以此就确定他是背叛者的话，也未免言之尚早。不如再派些人，调查过后再作定夺不迟。” “用不着。”在陈永仁心里，已经认定了张大福就是破坏火炮的人，大手一挥，打断了斐千叶的话语，再度哼道：“等我带人把他的寨子围了，再慢慢审他！！” 第一百九十七章 圆房 见陈永仁主意已定，也不是她三言两句就能劝得回来的。 更何况，斐千叶也想找出那个破坏火炮，致使他们全线溃败的幕后主使。 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也就那张大福才是最可疑的人。 是以，斐千叶也没有在开口劝说什么。只让陈永仁小心行事，她会鼎力相助的。 陈永仁没有回话，心中已然开始琢磨，要怎么把张大福给揪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几人商谈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 讨论了一天，三人也早已饥肠辘辘。用过晚饭后，送斐千叶登船回岛，陈永仁独自一人，坐在码头上，想着要如何将县内的十几个寨子在重新联合起来。 就目前的处境而言，他们已经成了官兵的重点打击对象。 只要离开这个渔村，出了外边，就有可能被人认出。在官兵的步步紧逼下，现在还真点寸步难行的感觉。 苦思冥想着，直到寒意袭来，陈永仁才惊觉过来，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无言苦笑一声，收敛思绪，往住处走去。 返回暂住的小屋中，发现里头已经点亮了一盏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轻轻摇曳着，灯影重重下，柳千曲正端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鼓着腮帮子，正望着门口发呆。 “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掉水里淹死了。”终于看到陈永仁回来，柳千曲的眼神却变得极为复杂，期盼中有带着几分怨气。 “哪有天天咒人死的。”陈永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差点都给忘了这小妞在这呢。吸取了以前的教训，陈永仁转身便要离开：“你好生歇息，我去别的地方睡。” “到哪里去？”一看陈永仁要离开，柳千曲顿时就急了，拉下脸来，带着命令的口气叫道：“给我过来。” “闹哪样啊？”陈永仁心里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要放在以前，她恨不得自己离得远远的，怎么今天就真像是换了性子似的。 虽不太明白柳千曲究竟想做什么，但陈永仁还是走了过去。 直到这时，才听柳千曲再道：“我要睡觉，你在一边给我守着。” 这丫的，被关了这么久，本事没见长多少，这脾气倒是挺大的。 该不是在范府里，指挥下人习惯了，把自己也当做是仆人了吧？ 陈永仁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但当其抬起头来，见到柳千曲显得有些消瘦的小脸时。心头上的火气，顿时就没了一大半。 在昏黄的光影，映在柳千曲略显憔悴的脸上，眼中透出一股让人生怜的惊恐。 对上柳千曲眼神的一霎那，陈永仁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柳千曲并不是有意而为之，也不是将自己当成下人在使唤。 她是在害怕…… 因为天生要强的性子释然，使得她没有将这种情绪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所以才会故作强势的姿态，掩饰她心中的这份恐惧。 看到她这个样子，陈永仁也不忍拒绝。缓步走了上去，有些无奈地叹气道：“成……我守着，你快点睡吧。” “可别趁我睡着了走开，要是醒来看不到你，我可饶不了你。”柳千曲开心地像个小女孩似的，也难得见她露一回笑脸。 帮着她盖好被子，陈永仁靠坐在床头上，有些好笑地看着柳千曲，心中不由得想到，如果能让她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状态就好了。 “那天……”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后，柳千曲也没有立刻睡下。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屋顶，幽幽地问道：“你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难得的安静，让陈永仁的内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从没想过跟柳千曲会有这么兴平气和的谈话，陈永仁也耐住了性子，将自己的那几天的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只是，出于对余震等人的保密，陈永仁还是没有透露出他们的名字。 只说自己晕倒在了路边，得贵人相救。而且，还跟那人达成了协议。 他会帮助屛石寨重整旗鼓，只要他能掌控县内的流寇势力，他就能帮助屛石寨获取到更多的资源。 让柳千曲不要再为这件事忧心，他会安排好的。 对于陈永仁的抉择，柳千曲从不曾怀疑。当陈永仁说到这里时，也是微笑着，轻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柳千曲的情绪似是有些低落，怕她会想起寨里冤死的人。为了能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陈永仁轻笑着，反问道：“你呢？在范府过得怎么样，那范业有没有敢为难你？” 陈永仁故意这么问，是早就知道她没有受到范业的欺辱。本以为，以柳千曲的性子，会大大咧咧地说那范业如何如何卑鄙，她又是如何让范业难堪的。 但令陈永仁有些意外的是，柳千曲却是一番常态的平静，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敢动我……” “只不过……”柳千曲的情绪有些波动，小手紧紧抓着被子，颤着声音道：“每一天，我都在想着，如果他欺辱我，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永远都不出去了，被他永远都关在那里，我该怎么办……” “我曾无数次想过自绝，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你们的累赘，不让自己成为他拿捏你们的软肋。” “但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寨里的弟兄，也舍不得……” “放心。”看到柳千曲情绪愈发激动，陈永仁握住她的柔荑，轻声安慰道：“现在你已经安全了，你在这里，身边都是弟兄。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再让你落入险境。” 本想劝说几句，让柳千曲的情绪稳定下来。 怎知这小妞，说变脸就变脸。刚才都快要哭出来了，突然又噗呲一笑，让陈永仁都琢磨不透，这女人心思，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没等陈永仁想明白，又见柳千曲忽而一把扯住了陈永仁的衣领，将其拉了下来，在其耳边轻轻说完刚才的最后一句话：“也舍不得你……” “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柳千曲忽然的告白，让陈永仁的脑子一阵的空白，傻愣着，不知作何回应。 看着一向足智多谋的陈永仁，也会露出这种呆呆的神情，让柳千曲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再在其耳侧吹着热气：“你真是个木头。” 话刚说完，柳千曲娇涩地闭上了眼，在陈永仁的脸上轻点了一下，最后补充道：“木头，爱我。”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这比这世间最猛的催情药还要强烈数倍，瞬间就将陈永仁的血液点燃。 随手扑灭了油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不甚结实的小床便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决心 翌日清晨，陈永仁起了个大早，本来还想赖在床上跟柳千曲温存一会。 哪知这丫头变回了先前的性格，毫不留情地就将陈永仁给轰出了小屋。 这丫的，也太不留情面了吧？被赶了出来，陈永仁本还有着几分怨气，但心情和快又开朗了起来。 睡都睡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再说了，毕竟人家也是第一回，害羞也是难免的嘛…… 这般想着，陈永仁的心情便舒畅了起来，哼着小曲儿，走在渔村里，看着早起的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陈永仁也不想在这时候去打扰他们，便循着小路，往江边走去。 呼吸着早上的新鲜空气，整个人的精神也也为之一振。 伸着懒腰，背上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让陈永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柳千曲那小妞，昨晚下手也太重了。揉着还有些酸胀的腰，陈永仁轻声一叹，可惜设备不过关，前世所学的功夫，都没怎么用得上。 就那张小床，不但小还不够结实。稍微动一下，就整张床都跟着晃。 受制于此，极大地限制了陈永仁的发挥，让他实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发挥出来。 想到这里，陈永仁心里又开始琢磨了起来。为了日后的性福着想，必须得尽快重建寨子，整张结实的大床。 到时候，再配上几个通房丫头，咱也来个大被同眠…… 啧啧，这光景，单是想想，都让陈永仁的内心蠢蠢欲动了起来，面泛淫光地嘿嘿怪笑着。 正当陈永仁兴奋地作着白日梦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喊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姑爷，姑爷！！”回过神来，见二猴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正急切地叫唤着：“你想啥呢？咱自个就在这傻笑。” “去，小屁孩，懂个啥。”陈永仁忙收敛了笑容，挥手驱赶着二猴子。 二猴子仍是腆着脸，猥琐地笑着：“姑爷昨晚劳累，怎么今天也不多休息一会。” “嗯？”陈永仁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渔村的屋子，本就十分拥挤。再加上没有什么隔音效果，昨晚就他闹腾的那声响，边上的人怕是全听见了。 念及此处，即便陈永仁脸皮再厚，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但想起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也故作无所谓地哼唧道：“就这点强度，还不至于累着我。” “那是、那是。”二猴子点头哈腰，拍着马屁道。 “改天得空，我也给你挑个称心的媳妇。”陈永仁打着哈哈，调笑着二猴子道。 他记得之前二猴子曾经说过这么一嘴，但后来事忙，反而把这茬给忘记了。 既然现在自己已经跟柳千曲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那一直跟着他混的人，也不能委屈了不是。 “这事……还是再等等吧。”本以为二猴子会满心欢喜地应承下来，怎知这货的脸色忽然就拉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地苦笑着。 “怎么了？”陈永仁眉头一皱，这可不像是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二猴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心事，陈永仁忙又问了出来：“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咱现在，要啥没啥。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几天的命。”二猴子苦笑道：“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 “好小子，还挺会为人着想的。”陈永仁搂着二猴子的肩膀，重重地拍着，赞扬道：“我算是没有看错你。” “姑爷，咱虽没你聪明。”二猴子讪笑着，回应道：“但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陈永仁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本来轻快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二猴子尚能有这样想法，他也不能因此而沉醉于温柔乡啊…… 现在，柳千曲已经真正地成为了他的女人。为了不再让她担惊受怕，不让她再跟着自己吃苦，还得为他们的未来谋出路才行。 往后要走的路，比先前恐怕要艰险百倍。但为了不辜负柳千曲，不辜负寨里弟兄的信任，即便再艰难，也要带着他们闯出一条生路来。 一念罢，陈永仁收敛了心神，不再去琢磨那些荒诞之事，转而将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让寨子重回正轨上。 沉吟片刻后，陈永仁正了正脸色，轻笑道：“那姑爷答应你，一定让你成为人上人，到时候再风风光光地娶个大媳妇。” “好！！”二猴子顿时就乐了，捣蒜似的点着头：“姑爷，咱信你。” “去，跟通知一下大伙。”收拾了一番心情，陈永仁立刻就吩咐了下去：“让大家在早饭后，到空地上集合。” “姑爷，这是要做什么？”忽然说要集结所有人，二猴子也不知道陈永仁有什么计划。 “休息了这么久……”陈永仁轻呼一口气，望着村里忙活的人群，沉声道：“也该干活了！！” “明白！！”二猴子瞬间就来了干劲，忙应了声，便跑到村里奔走相告，将陈永仁的吩咐通知下去。 他们这些人，不怕有事干。就怕一直都像现在这样，混吃等死。 苦等了大半个月，姑爷回来了，大小姐也回来了。 等了这么久，就一直在等着陈永仁的一句话。现在，姑爷终于又开始有所动作了，情绪最为激动的，就是村里那些留存下来的屛石寨土匪。 早饭过后，村里匪众们开始往村口处的空地汇聚而去。这时候才拾缀好的柳千曲刚走出去，便见人们都在往村口走去，心里正叫着奇怪。 迎面碰上刚刚回来的陈永仁，春宵过后，再见到陈永仁，柳千曲仍是少不了羞涩，但已经比刚才的反应好多了。 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现在的柳千曲，脸上已经没有了女孩般的那种青涩感，反而多了一种让人心醉的媚态。 心有灵犀般地相视一笑，旋即柳千曲才问道：“他们都往村口走做什么？” “休息够了。”陈永仁微笑着，解释道：“也是时候，该为寨里的冤魂报仇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外派 带上柳千曲，两人一同往村口处去集合。 站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聚集在此的匪众们。 粗粗估算了一下，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七十多人。而且，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不善战斗的文职人员。 人虽然少，但他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每个人都容光焕发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 稍等了片刻，带人员都到齐后，陈永仁才轻咳一声，盯着下方的匪众，高声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等了很久，也等得很辛苦。” “现在，我回来了，寨主也回来了。”陈永仁屏住呼吸，面对着匪众们，沉声再道：“既然咱们人已经齐了，也是时候该活动活动了。” “姑爷，咱都听你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叫唤了一声：“该要怎么整，姑爷只需要划个道。” “对啊。”又有一人跟着附和道：“咱不懂什么道理，姑爷说怎么做就行了。” “寨里的男女老少，可不能让他们都白死了。”一人情绪颇为激动，高扬着拳头，煽动着众人：“大伙们说，是不是！！” “是！！”一句话，把场上的气氛带动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吆喝了起来。 “诸位。”看着众人情绪高涨，陈永仁不得不叫了声停。先让他么冷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报仇心切，但也不能过于莽撞，还得一步一步来。” “姑爷，所有兄弟都在等你一句话。”二猴子适时挤开了人群，走到最前面：“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陈永仁没有马上其做出回应，沉吟了片刻后，斟酌着言语。先是作了一番简短的声明，给大伙说明现在众人的处境。 叮嘱他们，现在正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不能有大动作，否则很容易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让众人都冷静了下来后，陈永仁重新将二猴子叫了过来，吩咐下去。 让其辅佐管钱的韩元吉，先将村里的人员都统计一遍，把所有没有上通缉令的人给挑出来。 这个任务很简单，趁着现在人齐。没多久，就把人分成了两拨。 站在陈永仁面前的两拨人，左边是上了通缉令的，而右边是底子还算干净的人。 而这些人，也就是还能正常行动而不会被人发现。 清点下来，人数不是很多，也就二十来个。 不过，对于陈永仁接下来的计划，已经足够用了。 先让已经被通缉的人回去休息，将这批人留了下来。 既然他们还没有上官府的通缉令，陈永仁自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他们。 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韩元吉居然也没有被通缉。 有他在，那事情就相对好办多了。韩元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但头脑聪明，也足够灵活。 待场上的人差不多都走散后，陈永仁才对这留下的二十多人说道：“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留下来么？” “寨里的弟兄，大多都已经被通缉，行动上有诸多不便。”韩元吉一捋胡子，轻笑着应道：“姑爷让我们留下，恐怕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们去办吧？” “说的没错。”在场的人，都有着过命的交情，陈永仁也就不隐瞒了，点头道：“要想恢复屛石寨的往日，光靠我们是远远不够的。” “那姑爷是打算再次联合外寨？”陈永仁话只说了一半，那韩元吉很快就领悟他想表达的东西，顺着陈永仁的思路，提出质疑道：“只是，以咱们现在的状况，恐怕外寨也不会理睬我们……”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道理，陈永仁也是明白的。 往日他们之所以能达成联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屛石寨当初的实力，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 也正是因此，令他们不敢有二心，促使了那一次联盟。 可现今，屛石寨已经落难，再加上被官府重点打压，人数锐减到只有几十人。 就目前而言，随便一个寨子站出来，都可以随便将陈永仁这点人碾压。 所以，韩元吉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再者说，陈永仁这颗人头，可值钱的很。万一那些外寨中，有那么一两个人心生歹念，想要用自己的人头，去跟官府投诚的话，那陈永仁就凶多吉少了…… 考虑到这种种隐患，韩元吉再度进言道：“此法虽好，但也过于危险。不如，先让弟兄们休养生息，慢慢补充人口，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陈永仁轻笑一声：“你能有这耐心，可寨里的弟兄们，可等不了。” 陈永仁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样一来，就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补充人数，还要重建寨子，以前打下来的地盘，还得重新再打一次。 要重建昔日的屛石寨，多则五年，少则三年。 而如今怀东县内的环境，已经给不了他那么多的时间了。 且不说一个重建寨子，会受到官府的打压，就连是昔日的同盟，也必然不会坐实自己做大。 更何况，他在发展，别人也在发展。就以屛石寨现在的底蕴，势力增长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外寨…… 如此种种，让陈永仁也不得不兵行险着。 而在这重重顾虑中，最让陈永仁放心不下的是，已经商谈好要合作的余震，可不会给他三五年的时间去发展…… “韩堂主所言不差。”陈永仁走了下来，先是肯定了韩元吉的想法，紧接着，话锋一转，反声问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想安稳，但别人可不一定会坐视不管……” 韩元吉是个聪明人，陈永仁稍加点拨，立刻就醒悟过来了，恍然大悟地说道：“还是姑爷深谋远虑……” “姑爷，该咋整，直说就行了。”两人分析了半天，还没说到点子上，一边的二猴子倒是急起来了：“你就直说便是了。” “你这小子，毛躁什么？”陈永仁回望一眼，也知道大伙等急了，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想要再一次统合外寨，就需得有个名头才行。” “在场的都是自己兄弟，姑爷不妨直说。”知道陈永仁早就有了计划，韩元吉也不啰嗦，直接抱拳问道。 当下，陈永仁也不耽误。直接将自己的计策全盘托出，告知场上之人。 并且，告诉他们。当日剿匪战中，之所以会一面倒的溃败，正是因为在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现在，他就是要将外寨联合起来，去围剿那背叛之人。 从人群中挑出十来人，令他们即刻启程，赶往各寨去通知他们寨主。 就以陈永仁的名义，邀他们共同议事，商讨追剿叛徒一事，看他们有几个人会同意见面的。 那十来人得令后，回去稍微收拾一番后，便立刻出发了。 因为村里现在只剩几匹马，他们地靠步行赶路，来回最少也要一天。 趁着这个时间，陈永仁还能做些其他的事情。 韩元吉被陈永仁留了下来，连带上他，场上还有七八个人。 “不知道姑爷还有什么吩咐。”以韩元吉的聪明，不难猜出，陈永仁定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陈永仁稍微琢磨了一下，又上下打量着韩元吉，半响后，才缓缓问道：“不知道韩堂主，会不会行商？” 第二百章 二策 “行商？”韩元吉捋着胡子的手忽然就停了下来，完全不知道陈永仁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刚才不还讨论着要怎么才能重建屛石寨的么，怎么忽然间又提起行商来了？ 还以为陈永仁是在跟他开玩笑，但看陈永仁满脸的认真，也不像是在打趣他。 没有猜透陈永仁的心思，韩元吉稍加思索后，就如实答了出来：“在下先前曾是酒楼会计……对着行商不甚熟悉。不过，我也接触过他们，对他们的行事方式，有点了解。” “那便成了。”陈永仁心中一喜，熟络地拉着韩元吉就往渔村的方向走去：“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来办。” “姑爷，但请吩咐。”韩元吉义不容辞地应道。 “莫急，待回去，我与你详说。”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村子。 柳千曲带着剩余的人，跟在他们的身后。这时候，柳千曲也不知道陈永仁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满心好奇地跟了回去。 待回到村子，陈永仁让其他人在外头等候，就连柳千曲都被拒之门外，就带着韩元吉、二猴子两人进了小屋。 依次坐下后，陈永仁没有着急安排工作。反而先吩咐二猴子，让其立刻派人去请斐千叶前来议事。 说到最后，还特意叮嘱二猴子，让其带上自己的亲笔书信，让柳千曲把自己留存在这里的家当，运一半过来。 “姑爷，怎么忽然要动用这笔资金？”那笔钱，一直都是韩元吉看管的。他也知道，那笔钱财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基础。 其重要性，甚至比寨里的几十个人都还要重要。 人没了，还可以再招。可钱要是没了，就他们如今的状况，短时间内可凑不到那么多钱。 “要用钱，自然是要办事的。”陈永仁知道他们担心。但舍不得孩子，也套不着狼。 这一次，想要让余震上钩，这次就必须要让他尝到点甜头才行。不然，总是只让他白干活，用不着多久，就会丢失这一重要的盟友。 是以，思量再三后，陈永仁还是决定动用那一笔资金。 为的，就是让余震对自己再无怨气。往后，也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 不知道陈永仁究竟作何打算，韩元吉也不好再加以劝说，只得静看陈永仁下一步计划。 明白陈永仁的意思后，二猴子当即便领命告辞。叫上几个弟兄，开着几艘小渔船便离了岸。 看着二猴子登船时，那副英雄就义的模样，让陈永仁暗笑不已。 那厮明知道自己会晕船，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亲自护送。 这小子平时虽然混，但办正事时，也绝对不含糊。 “姑爷，究竟何事，要动用那笔资金？”送走了二猴子后，韩元吉再也按捺不住，忙出声询问。 屋里只剩下两人，对韩元吉，陈永仁也是百分百的信任。 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到他手里去办，自然也不能对他再有什么隐瞒。 沉默了片刻后，陈永仁才沉声提醒道：“接下来的话，你要用心去记住。” 紧接着，陈永仁便将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完全告知韩元吉。 其实，陈永仁的计划也很简单，共分为两步。 第一，先分一批人出去，让他们游走于各寨之间。令其去通知各寨寨主，言明要清查叛贼，邀他们共同议事。 看他们有几个人还把自己当做一回事，看看还有几个寨子愿意跟他共盟。 第二，便是让韩元吉带着一批人，装扮成商队。让其携带着巨资进城，假意是去进货，实则是暗中会见余震！！ 通过余震，先购买一批军需品。即便屛石寨现在人少，但只要有足够好的装备，以他们的能力，也绝对不输与其他寨子。 只要他们看见屛石寨的实力，怕也不会再有什么人敢忤逆自己的意思…… 这第二步，尤为重要，只能让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去办。 一则，这携带的巨款，就是对人性最好的考量。 二则，即便韩元吉没有生出二心，想要侵吞这笔钱。要想混进城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这其中，陈永仁也忙不了他什么，一切只能让他随机应变。 “诚轩商会会长？”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头，让韩元吉心生疑惑。 陈永仁的事情是交代完了，可他却听得云里雾里，压根搞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 带着这笔巨款，找到那个商会的会长，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见韩元吉心生疑惑，陈永仁也不急着解释。取出纸笔来，一边书写着信张，边说道：“其他的事情，待你回来后，我自会与你解释。” 陈永仁这封信很简单，没多久便已经书写完毕。吹干上面的墨迹，装进信封里，再道：“只要你见到那会长，亲手将这封信交给他便可。” “属下明白。”这事并不难办，只是让韩元吉想不明白的是，陈永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陈永仁有言在先，他也没有在继续细问下去。接过信封，贴身藏好后，便没有再说话。 “你只需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他手里。”韩元吉确实是个脑子灵光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陈永仁颇为赞赏，点头再提醒道：“至于怎么出城，他会安排好的。” “那姑爷，就在村里等我好消息便行了。”得到陈永仁的肯定，也让韩元吉心里充满了干劲。 “此事莫要声张。”说完最后，陈永仁还是不得不再嘱咐一句：“这件事情，仍需保密。除了你、我以外，就连随行的弟兄，都不得告知。” 怕韩元吉不知道怎么应对，陈永仁再给他想了个办法，又道：“等你们进了城，就找个客店先住下。到了晚上，再独自前去拜会。” “属下知道了。”韩元吉站了起来，抱拳道：“定不辜负姑爷厚望。” “小心行事，一切以安全为重。”这么大件事托付出去，陈永仁心里也有些不安，稍微顿了顿后，再道：“我曾在晋城里呆过一段时间，听说那里面有个拜月斋挺好的，你可以暂住在那里。” 第二百零一章 商队 “拜月斋？”听到这个从未听闻过的酒楼，韩元吉心中甚是疑惑。但既然是陈永仁点名推荐的，那就肯定没错。 想到这里，韩元吉欠身行礼，再次回应道：“属下明白了，请姑爷放心。” 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陈永仁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便又嘱咐了他几句注意事项，让其见到官兵，莫要慌张。 否则，一旦露出马脚，就连陈永仁都救不了他。 对此，韩元吉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神情轻松地便笑了出来，应道：“无非就是做回以前的自己嘛，属下心里有数。” 当初能选韩元吉出来管账，陈永仁对他就足够放心，也相信他能跟官兵们周旋地过来。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又传来了二猴子聒噪的声音。 听那动静，估计是斐千叶赶来了。韩元吉见此，也不久留，起身告退道：“那属下便先去准备准备。” 韩元吉离开后，斐千叶推门而进。 陈永仁忽然要提出半数资金，对她来说也有几分震撼。不过，以她对陈永仁的了解，既然他会动用这笔钱，就肯定会有大动作。 出于信任，斐千叶也没有问起这笔资金的动向。进门后，款款落座，轻声道：“陈公子，银子我已经带来了。” “有劳斐寨主了。”陈永仁缓缓吐出一口气，钱已经到位，到底结果如何，就看韩元吉的了。 聊了几句后，见斐千叶还没问起他为何忽然要用这笔钱。倒是叫陈永仁感到有些纳闷，主动提了出来：“斐寨主，难道就不好奇我用这笔钱做什么么？” “钱，是陈公子的。”斐千叶莞尔一笑，轻摇着头道：“该要如何去用，那自然是陈公子自己决定，我也不便过问。” “不过……”斐千叶接着说道：“既然是陈公子决定要用的，那想必是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计划，那我就更是不必再问了。” “多谢斐寨主信任。”陈永仁抱拳道。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出于好奇，都会问一句。 但斐千叶却没有做出这种行为，并非是她不在意自己的决策，而是她完全相信着自己，所以才没有多问。 “在下答应你，只要计划能顺利进行。”陈永仁沉气再道：“势必会让红巾寨实力大增，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那我便在此处，静候佳音了。”陈永仁想做什么，斐千叶仍是没有去细问，轻笑着回应了一声。 见时候也不早了，也不知道韩元吉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两人熟络下来，也免了那些客套话。出了屋子，带着人又找上了韩元吉，吩咐旁人去给他打个下手。 这一次，陈永仁提取出来的资金，足有上千两白银。这些钱，都封存在几个箱子里。 查看了一番箱子的坚固程度，又整理了将近半刻钟，韩元吉那边才算是准备妥当了。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村里仅存的几匹马，都给了韩元吉。 中午时分，一队由十来人组成的小车队，打着咏歌商会的旗帜，缓缓驶出了这个小渔村。 送走韩元吉后，斐千叶才首次就陈永仁的计划提出了问题：“不知陈公子的这个计划，能有几成把握？” “只要他们顺利进城，就不会有问题。”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陈永仁心中也在暗暗祈祷着。 直到韩元吉所带领的车队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一行人才回到村里。 依照他们的行进速度，等他们回来，起码也得明天。 所以，他们也不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回到村子后，陈永仁也没有闲下来，再次将留守村里的几十人集结了起来，让他们做好相应的准备。 只要韩元吉回来，无论成败，他们都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陈永仁紧锣密鼓地做着备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而在这时，韩元吉所带领的咏歌商队，也终于在晋城城门关闭前，赶了过来。 当韩元吉等人刚走到城门时，果然没守城的官兵给拦了下来。两名官兵走上前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回禀二位官爷。”韩元吉以前当做酒楼的会计，也知道怎么应付这些官兵。当下便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小人乃临州县的商家，特来晋城采买。” “临州县？”那官兵眉头一皱，持着怀疑态度地打量韩元吉：“临州县的人，跑怀东县做什么？” 临州县，与怀东县接壤。且，晋城就贴着县境，往常时候，也有些邻县的商人过来采办，但眼前这个人，却面生得很。 最近上头又查的严，让守城的官兵也不得不谨慎行事，对来往的商队，加以盘查。 “回二位的话。”韩元吉陪着笑脸解释道：“小人本在临州县经营些小生意的，但奈何最近怀东县流寇猖獗，许多商会不敢行商，货物也运不过去……” “迫不得已之下，才自己带人过来采买。”说着话，韩元吉借机凑到了那官兵的跟前，从袖间取出了一个钱财，不动声色地塞到了那官兵的怀里，再求情道：“还望两位大人，莫要为难小人。” 那官兵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心中一喜，对韩元吉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这韩元吉已然年过四十，长相本就斯文，再加上他那略显干瘦的身材，也很难将他跟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流寇关联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手里这份沉甸甸的诚意，就很难让人能拒绝。 在将钱袋塞进怀里后，那官兵作着不耐烦的神色，挥手催促道：“快进去，快进去，别耽误了关闭城门的时间。” “是、是……”得到放行，韩元吉心中一喜，急忙催促着身边的人赶快赶路。进到城后，还不忘回头对着那两名官兵连声致谢。 远离城门后，韩元吉的笑脸才渐渐收敛了下来，顺着主干道一直往前走。 初次来到晋城，他对这里的路线也不甚熟悉。拉了个路人，问清楚拜月斋的位置后，才又领着队伍前行。 不多时，车队来到拜月斋中，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安顿好了马匹，又开好了几个房间。 为了保险起见，韩元吉将几箱银子就压在自己床头上，就连晚饭，都是吩咐旁人送进房内吃的。 晚饭过后，更是寸步不离房间。就等着往来的人少后，再出去寻找陈永仁指定的那商会会长。 韩元吉自认为他所做的一切，瞒过了晋城所有人。 殊不知，拜月斋内，四层小楼上面的何老板，早已得知了他们入住的消息。 “商队也会来我这拜月斋住？”听着手下的报告，流苏内的何老板掩嘴轻笑着：“咏歌商会……有点意思了……” 第二百零二章 暗会 “何老板……”拜月斋的掌柜，站在流苏外头，恭敬地弯着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请示道：“那伙人形迹可疑，看样子不像是好人，要不要报官处理？” “报官？”相比起掌柜的谨慎，何老板倒是显得轻松许多，望着窗外的星空，不知在想着什么，顿了顿后，才做出回应：“先不要惊动他们，看他们想做什么。” “可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掌柜的仍是感到有些不放心，再道：“若是他们窝藏在此，为非作歹的话……恐怕会连累到我们。” “多大点事。”何老板似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像是对那群陌生客人有极大兴趣一般，再道：“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样的话……”何老板的乖张脾气，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掌柜的自然也知道何老板的为人，但放任那些人在此的话，又恐怕会再生事端，甚至有可能会将拜月斋都牵连进去。 为了拜月斋着想，掌柜的仍想在规劝两句，却被何老板一言打断：“怕什么，我这拜月斋，还没人敢动……你盯着他们就行了，若是有什么异动，也不要去阻挠他们……” “我明白了……”何老板都发话了，掌柜的自是不敢再多言。回禀一声后，便告辞离开。 掩上房门后，何老板独自来到窗前，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心中暗自思付着。 咏歌商会……默念着这个名字，何老板的脸上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笑容。 是怕我认不出来这是你的人么……取了个这么明显的名字，还特意来我这里留宿…… 陈永仁那小子，也真够心急的。刚刚才将将人救出，这么快就有新动作了。 陈永仁的这番作为，他想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得知这咏歌商会落住在自己的拜月斋时，何老板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他的这种做法，无非就是想拖自己下水…… 一旦他的人事迹败露，被官兵发现。那收留他们的拜月斋，自然难辞其咎…… 同时，陈永仁也是在向自己宣告着，要么就帮他帮到底，要么就大家抱着一起死。 这算盘敲得是响亮，不知不觉间，把自己也绑在了他的战船上。只是，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 被陈永仁算计了，何老板心中虽有不悦。但更多的，还是期待着，看那小子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波来。 是以，她才会吩咐掌柜，令其不要为难那个咏歌商队的人。 咏歌……陈永仁……余歌…… 重复着这个商会名称，何老板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与此同时，守在房间里的韩元吉，也不是在干等。 在等待的时候，已经吩咐属下，前去打探清楚了那诚轩商会会长的住处。 入夜后，看着街上的行人渐少，眼看着时机到了。 韩元吉也不耽误命令两名信得过的心腹，让其在房中把守。自己则带着书信，出了拜月斋，亦步亦趋地往余府的方向赶去。 因怕夜长梦多，韩元吉走的很快。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余府的大门前。 扣响朱门，门童揉着惺忪的睡眼给打开了门。见来者是个陌生面孔，狐疑地问道：“先生何人，来此何事？” “在下……咏歌商会派来的商队，有要事需与你们会长商议，还请通报一声。”韩元吉依照礼数地先自报了家门，再请门童去通报。 那门童心里也是纳闷，这段时间，怎么尽是些生人登门…… 虽是疑惑，未免耽误老爷的正事，这门童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禀报了。 虽已夜深，但余震尚未歇息。听到通报，说外面有个咏歌商会的人来求见。 余震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悟出了里头的含义。 忙不迭地吩咐下人，速速请起进屋谈话。 韩元吉在仆人的引领下，进到了余府，在会客厅中，见到了余震。 那余震看到来者不是陈永仁，心里也是长长出了口气。 天知道他这些天里，因为陈永仁闹得有多忧愁，就怕陈永仁那小子会忽然又跑到城里来找他。 见到来者是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而非陈永仁，也让余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两人分主次坐下后，余震品着香茗，打量着这名中年人，用富人独有的那种慵懒强调，缓声问道：“咏歌商会……我可从未听过啊。” “余会长可能没听说过我们商会……”韩元吉也不敢立刻把话说得太明白，同样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但我们会长，可了解过诚轩商会……” “哦？”余震也不敢确定这人是否就是陈永仁派来的，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你深夜到访，是有何时要商讨啊？” “我们想进一批货。”韩元吉一边回忆着陈永仁教他的话，一边作出应答：“我们会长说，只有余会长这里，才有他要的货。” “什么货？”余震故作不知地再问道。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货……韩元吉心里苦笑着，那姑爷只教他怎么说，但具体的交易详情，却没跟他提过一句。 不过，好在韩元吉处事较为老道，也没有因此而慌了手脚。表现得仍是是为镇定，笑道：“是什么货，我们会长，不是已经跟余会长说好了么……” “已经说好了？”余震仍是没有把话挑明，继续打着哑谜。 “是的。”韩元吉点头笑道：“我家会长就是这么交代我的，特意吩咐我，先将一千三百两白银作为定金，先给余会长送过来。” 说话间，韩元吉站起身来，将密信递送到余震手中，再道：“这是货物清单。” 余震将书信呈开一看，认出那是陈永仁的笔迹。当下，也不宜有他，点头道：“确实……我与你们会长，说过此事……” “那……”双方试探完毕，韩元吉也敢再进一步说话，又问道：“不知余会长，何时方便接收定金？” “明日早上……”余震心中思量片刻后，才给出了时间地点：“你们把定金送到商会中，我会亲自过去接收。至于货物……明日再说。” 第二百零三章 黑旗 说着话，余震便将信张随手焚却，似乎已经把想说的都说完了。 得到这么一个笼统的答复，韩元吉也不知作何答复好。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地带着真金白银来到这里，却连对方一个肯定的回话都没有。 而且，余震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要是再追问下去的话，也未免显得太不信任对方了。 可要真就这么走了，万一对方出尔反尔的话…… 毕竟韩元吉对余震不甚了解，也不知道他跟陈永仁的交易。担心对方会暗中告知官府，韩元吉也不敢马上离开。 僵持了片刻后，韩元吉咬了咬牙。既然是姑爷指名要找的人，那就干脆信到底好了。 一念罢，韩元吉站起神来，拱手告辞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明日便在诚轩商会恭候阁下大驾。” “你就先回去吧。”知道对方信不过自己，但余震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挥了挥手，吩咐下人上来，将韩元吉送走后。余震沉默地坐在偌大的客厅处，回忆着方才信中的内容，久久未有说话。 陈永仁想要的东西，已经写在了信上。而且，余震也知道，陈永仁命人所带来的资金，已经大大超出了所购之物的价值。 那不是货物的定金……而是一种表态。 表示他能达成当日的允诺…… 只是，想到陈永仁所需要的东西，就让余震纠结了起来。 甲胄、兵器……如果让人发现他暗中资助流寇这些军备的话，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也正是考虑到了这样的后果，才让余震犹豫了起来。 一时间，他也很难拿定主意。不知道是该跟他做这笔交易好，还是急流勇退，保全自身…… 可转念一想，先前已经帮了他这么多。如果现在放弃的话，那之前所做的一切，所承担的风险，岂不是都白干了？ 余震是个商人，最做不得的就是赔本买卖。 再者说，反正之前都已经帮到那个地步了。要是被人发现两人关系的话，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要是真就这么退缩了，那不得亏到姥姥家了？ 念及此处，余震索性把心一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一咬牙：“就跟你赌一把！！” 余震能在短时间内将家业做到这等规模，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这股敢打敢拼的劲头。 打定主意后，也不再做其他想法，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将货物顺利送到陈永仁的手中。 第二天清晨，余震早早地就起来了。 用过早饭后，吩咐下人打点一番，便带着随从到了商会中等候。 诚轩商会，坐落于晋城的城东，在一片较为繁华的贸易区正中心。 将近三百平米的商会楼，共有三层。一楼的仓库中，堆积着大量的商货。 早起的伙计们正忙碌地搬运着货物，准备送到约定好的商家中。 见余震来了，众人纷纷放下手头上的活计，上前打招呼。 余震向来是个不喜这些虚礼的人，简短地回应过后，便让伙计们继续干活。 为了不让人察觉出异常，余震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先是对货物进行查看，再翻阅了昨天的账本，有意无意地跟旁人问起：“今儿，那个叫咏歌商会的人，来了没有？” “咏歌商会？”被问之人，是诚轩商会的伙计，也是负责人之一。对所有跟诚轩商会有生意来往的人都有过接触，可这咏歌商会，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摇头回应道：“未曾见过。” “我先上楼，要是那咏歌商会的人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余震眉头轻皱着，但看天色尚早，也就没有再继续等待。 跟伙计交代一声后，转身便要往楼上走去。 但没等余震走出两步，就听到后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下意识地扭头回望，见昨晚才会过面的韩元吉，正带着他的人，拉着几个大箱子，缓缓走来。 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余震赶忙出去迎接。 相互打了声招呼后，怕人多眼杂，余震又将韩元吉带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吩咐账房先生，先去清点他所带来的定金。 “余会长，定金我已经带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们的货呢？”看着账房先生在点着自己带来的几箱白银，旁下无人之际，韩元吉问了出来。 “莫要担心。”余震瞄了眼四周，身边虽是没人，但不远处就有他的伙计，为了预防万一，余震也没有点破，打着腔调说道：“阁下所需的货物，我会安排好的。” “这个……”真金白银送来，却没见自己需要的东西。韩元吉面露为难之色：“那不知何时才能……” “既然能收下你的定金，那就不要担心货的事。”余震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但在这种时候，也不敢跟他解释太多，只道：“能选择跟我诚轩商会做生意，就请不要在质疑我们的诚信。难不成，还担心我会吞了你这千把两银子不成？” “这倒不是……”看对方有些不耐烦了，韩元吉抹着额头冷汗，忙做出回应。 “货，我自然会给你们送上。”余震边打量着周围，便做着正常的姿态，又道：“这第一回合作，让你们辛苦跑一趟，亲自送上定金。回去请告诉你们会长，做生意，还是按照规程来走的好。” “余会长的话，我定会如实汇报。”看余震的模样，也不像是要吞了自己这笔钱。想到这是陈永仁指定的地方，韩元吉也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末了还是追问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我们的货？” “明天，黑旗。”余震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但看对方一脸的懵懂，只好再解释一句：“把这句话带给你们会长，他自然会懂的。” “在下明白了。”不知道这余震打的是什么哑谜，但韩元吉也没有再去细究。 “我看你那伙计手脚挺麻利的。”余震的目光，在韩元吉带来的那些人中打量着，又耐人寻味地询问道：“不如，留下几个，给我打下手如何？” “承蒙余会长赏识。”韩元吉一听这话，原本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下了，笑容满面地躬身道：“在下先替弟兄们谢过余会长抬爱。” “叫上你们的人，到后面仓库去那点东西。”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余震也省了一番口舌，直接再道：“不带上点东西，你们怕是出不了城。” 第二百零四章 插旗 “多谢余会长提点。”陈永仁说的没错，只要进了城，见到了余震，把信交到他手里，他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做，也会帮助自己出城。 多次接触下来后，韩元吉也慢慢地开始对余震有了信任。 当下，在余震的安排下。韩元吉又领着人，到了后方的仓库里，将粮、油以及一些皮毛等物搬运上车。 收拾妥当后，怕陈永仁他们等得太久会担心，韩元吉也没有在晋城多做久留。 留下几个人在诚轩商会，韩元吉就此辞别，带着剩余的人，拉着马车开始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来到城门处，又见到那两个把守城门的官兵，韩元吉熟络地上前打了声招呼。 那两官兵也认得韩元吉，拿了人东西，态度自然也好了不少。 但人情归人情，这规矩还是要做足的。 出城不比进城，排查要严格上许多。两个官兵挨着马车，逐个检查了上面的货物，确认没有异常后，这才放行。 那余震说的没错，要是不带上点东西，他们恐怕连城都不出去。 本来韩元吉就是打着进货的名号进城的，要是出去的时候是空车，那自然就会引起官兵的怀疑。 有余震的照应，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出了城门，一路直接往渔村的方向走去。 那渔村距离晋城本就不近，再加上他们现在满载而归，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直到接近傍晚时分，这支打着咏歌商会旗帜的商队，才靠近渔村。 哨岗的人，远远就看到了韩元吉等人的归来。在确定回来的是韩元吉后，立刻就进村去通知了陈永仁等人。 得知是韩元吉回来了，陈永仁带着人，赶忙出来迎接。 不多时，待韩元吉归来。众人看他拉着满满当当的几车货物，兴冲冲地就围了上去，看看他们带回来了什么。 可当看到车上都是些油盐、粮米时，又败兴而退。纷纷埋怨的，还以为姑爷神神秘秘地把韩元吉派出去，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呢，敢情就是去采买日常用品了…… 就连跟在后头看热闹的柳千曲、斐千叶两女，也看不懂陈永仁这目的是为了什么。 一千多两银子带出去，就带回来这些玩意…… 陈永仁没有理会他们的质疑，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看到韩元吉平安归来，心中大喜，拉着他就往村里走去。 谢绝了外人后，两人进到屋里，分别落座后，陈永仁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在城里遇到了什么，详细跟我说说。” 韩元吉一路赶回来，热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但见陈永仁如此关心，也就没有矫情，稍微回忆了一下后，便将这两天的事情一一道来。 “你住进拜月斋，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待韩元吉说完后，陈永仁稍微回想了一番，又提问道。 “这能有什么事……”韩元吉也给陈永仁整懵了，这姑爷的关注点，不应该在那诚轩商会上么，怎么又问起他们落住的酒肆了？ “没事就好……”得到这样的答复，陈永仁心中暗喜。 以那何老板的能力与聪慧，应该不难看出韩元吉就是他的人。 但何老板却没有任何的阻挠行为，换个角度来想，就等同于在变相地帮助了他…… 她能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就能说明，她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先前让韩元吉住在拜月斋，就是陈永仁的一场豪赌。 以陈永仁对那神秘的何老板的了解，这怀东县内发生的大小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如果得不到她的默许，陈永仁就什么都做不了。 可现在，她没有阻挠自己的计划，甚至还有可能在暗中相助……这对陈永仁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姑爷……”看陈永仁久久未有说话，韩元吉又轻唤了一声：“那余会长说，货物他自会安排，这是什么意思？” “余震够谨慎……”陈永仁笑了笑，带着几分赞赏地说道：“我要的东西，可不是你们能带得出来的。” “那姑爷……究竟跟他买了什么东西？”由始至终，韩元吉都在跟着陈永仁写好的剧本取走。但身为行动者，韩元吉却根本不知道内情，压根不清楚陈永仁究竟跟那余震达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协议。 到了这时候，陈永仁也不急着解释了，卖了个关子，应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姑爷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韩元吉有些无奈地苦笑着。 纵使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陈永仁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这是个惊喜，给大伙的惊喜。”未免韩元吉误会，陈永仁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又道：“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带着弟兄们回去休息一下吧。” 韩元吉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当下也没有再行叨扰。起身告退后，出门叫上跟他一同进城的人，回去休息了。 “姑爷，你让老韩带那么多钱出去，就买了这些玩意？”二猴子跑到马车上，翻看着上面的粮油。见陈永仁出来，满肚子怨气地叫道：“你来看看这都是什么玩意……” 说着话，二猴子掀开了车上的油桶和米桶。这油混浊不堪，一看这品相就知道是便宜货。那米，还是糙米，喂牲口都嫌硌牙的东西。 韩元吉先前带着屛石寨一半的家底，上千两银子，就买了这么廉价的东西…… “陈公子，我劝你还是跟大伙解释一下吧。”陈永仁正面对着众人的质疑，但斐千叶却似是根本就没有担心过一般，面带笑意地提醒道。 以她对陈永仁的了解，也知道这不可能是陈永仁的计划。 她也正好奇着陈永仁神秘兮兮地派人进城，究竟是做了什么。趁着这个机会，也刚好对陈永仁发难。 “就是，你今儿要不好好说说，我还真跟你过不去了。”有了斐千叶的话，一边的柳千曲也看不过去了。 眼看着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子，就买了这么些个玩意，就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解释个啥。”陈永仁无所谓地哈哈长笑一声，吆喝道：“让弟兄们准备一下，明儿去插旗，我亲自带队！！” 第二百零五章 蹲守 用过晚饭后，早早便睡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陈永仁就已经把二“姑爷，你又带队？！” 所谓的插旗，是道上的黑话。翻译过来，就是去寻找下手的目标。 能有陈永仁带队，这诚然是件鼓舞人心的好事。 可想起上次陈永仁亲自带队去插旗，二猴子的心情是相当的复杂。 上一回，被陈永仁带着，在路边蹲守了个把时辰。眼看着一个个肥羊从自己眼前经过，却被陈永仁按住没有下手。 后来，好不容易劫了支商队。这姑爷又忽然要谈判，把人家老板请来了，什么都没捞着，还把人都放了。 最后，就连陈永仁也跟着玩起了失踪。 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又坐了什么。没过两天，又带着被关押多日的柳千曲回来了。 以陈永仁的性格，这次扬言要亲自带队，那事情就绝对不是单单插旗这么简单，肯定还另有打算。 二猴子也算是看明白了，苦着脸问道：“姑爷，这回又是打算做什么，能不能先跟弟兄们透露一下？” “问那么多做什么。”陈永仁大手一挥，没有给出任何的答复，只吩咐道：“带着弟兄门回去做好准备，明早就出发。” “还明早……”二猴子一肚子的苦水，也不知道往哪里吐。有陈永仁带队，这会又免不了要担惊受怕的了。 但陈永仁却没有理会二猴子的感受，交代一声后，又命人把这些运回来的货物放好。 再吩咐匪众们尽早做好准备后，便返回了屋里歇息，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陈公子，这次又是准备做什么，真的不能跟我们说么？”陈永仁刚坐下没多久，斐千叶跟柳千曲也走进了屋里，眉眼带笑地问道。 以陈永仁的聪明才智，这千把两银子，绝对不是买了些日常用品这么简单。 可具体的事情是如何，斐千叶也猜不到，只得向陈永仁请教。 “你想做什么，直接说便是了，又没人会阻挠你。”柳千曲也在一边帮腔道。她这人，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最受不了就是的，就是像陈永仁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了。 “这可是个惊喜。”面对两人的质问，陈永仁也仍旧没有透露半分，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要是说出来的话，那就不是惊喜了。” “真是受不了你。”柳千曲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陈永仁不想说，她也没有办法令其开口。 “既然陈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明日便在这里等着你的惊喜。”相比起柳千曲，这斐千叶倒显得有耐心许多，也不着急，轻声笑道：“想必，陈公子一定不会令我们失望的，对吧？” “明天看好就是了。”跟余震达成了交易后，陈永仁心中大快，笃定地应道。 斐千叶因身份原因，不宜在此地久留。说上几句话后，便要告辞离开了。 知道她的身份特殊，在没有处理掉范业之前，她不能长时间呆在岸上，陈永仁也没有加以挽留。 送走了斐千叶，这柳千曲生着闷气，也不愿搭陈永仁，自个儿就跑出去溜达了。 留下陈永仁一人，倒也落得个安静。 趁着这段空闲时间，陈永仁稍稍静下心来后，又将这两天所有的事情脉络都梳理了一遍。 韩元吉谎称是邻县商人身份，借以蒙混入城。进到城中后，也听从了他的安排，入住拜月斋。 那何老板在知道韩元吉的身份后，没有揭穿，更没有加以阻挠，就说明她已经站在自己这边。 这一点，陈永仁已经可以确认，无须再怀疑。 相比起何老板的反应，那余震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以余震的小心谨慎的为人，如果还抱着之前自保的心态，绝对不用帮到这种程度。 而余震这一次，不但答应了此次交易，更将自己的人留在了他的商会中，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一来，这样的做法，可以让自己安心，不用担忧他会出尔反尔。 二来，有自己的人在里面打下手，他也能在暗中更好地运营起这盘生意来，不用担心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要是涉及到屛石寨的生意，全盘交由屛石寨的人来打理，他只要安排个账房先生管账便是了。 而这其中，运出来的是什么货……就只有自己的人跟余震才知道…… 这种做法，就相当于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从而也说明了，余震现在已经完全站在了自己这边…… 这家伙的胆子，还真够肥的。 把屛石寨的土匪留在自己商会中，虽然能把事情做得更隐秘。但同时，也在承担着更高的风险。 就算他们的交易没有被人发觉，可一旦被人认出了那几个人，那余震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富贵险中求……余震是个贪心的人，陈永仁恰好就是最喜欢这样的人。 既然你敢把老命都搭在我这，那我就必不能让你失望…… 心中打定主意，陈永仁已经开始筹谋往后的计划。 一番思考下来，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入夜时分。 猴子从床上给拽了下来，令其去通知其他人做好出发的准备。 睡得正香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出，让二猴子肚子憋着一团火，可又不敢冲着陈永仁撒。 只得将这火气撒在了其他人身上，一路上狂拍着门，将村里的其他人全部叫醒。 知道今天陈永仁要带队插旗，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匆匆洗簌过后，吃完早饭，四五十人蒙上黑纱，抄起家伙，便跟在陈永仁的身后，出了村子，一路往官道的方向走去。 沿着官道，抄小路，往晋城的方向赶去。 在官道旁边，寻了个较为隐秘的地方，一伙人藏匿了起来，等候目标的出现。 停下来后，二猴子打量着四周，发现这地方忒眼熟。看了眼四周后才发现，这他娘的不就是上回跟陈永仁埋伏的地方么？ 又在熟悉的地方蹲守，让二猴子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众人没有等候多久，便见到了早起的一支早起的商队缓缓驶来。 直到那商队从自己眼前走过去，陈永仁还是没有下令出动。 等到这时候，二猴子也没脾气了。 得，还是跟上次一样，老实等着吧。 第二百零六章 剪径 二猴子也算是活明白了，知道陈永仁还是跟上次一样，估计是在等着那个特定的目标出现，才会下令出击。 所以，就算是看到有商队路过，也不会再想以前那样蠢蠢欲动，反倒是安静了许多。 果然，接连又来了两三支商队，陈永仁还是没有下令动手。对此二猴子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没有任何的失落。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二猴子索性钻到人堆后面去，窝起来补眠了。 可二猴子打盹还没多长的功夫，又听到官道上传来滴滴答答的马蹄声。 睁眼喵过去，看那商队不过十来人，拉着七辆载满货物的马车。 而且，最让二猴子开心打盹是，那商队中的人，多是些四五十岁的人。 这要放在以前，那可是难得一见的肥羊。货多、人少，还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要抢这批货，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现在有陈永仁坐镇，以他的脾性，定然不愿为难这些人，仍由他们离开。 是以，二猴子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换了个姿势，靠在树丛里，美美地就睡了起来。 可这一次，没等他把眼合上，忽而听闻陈永仁压着声音，命令道：“做好准备，这就是咱们等的人。” 一声令下，躲藏在灌木丛中的匪众们，齐齐一点头，纷纷从背后抽出了武器，等待着陈永仁命令。 陈永仁本来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但当其见到领头的马车上，竖着诚轩商会的旗子时，便多看了几眼。 再见到商队末尾，最后一辆马车上，还悬着一面黑色的三角小旗时，才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黑旗……这是余震通过韩元吉给自己带回来的信号。 所以，在见到诚轩商会的商队中，悬着黑旗时，陈永仁便知道了，这就是余震给自己送来的货。 眼看着那商队离自己越来越近，二猴子也鼓足了干劲，就等着陈永仁一句话了。 而且，二猴子这货眼尖，敏锐的发现了，那商队最后赶车的人，是张熟面孔，立刻就凑到了陈永仁的跟前，低声提醒道：“姑爷，你看看后面那人，是不是咱寨里的人？” “你认错了，咱们的人，怎么可能在商队里。”陈永仁轻笑一声，给敷衍了过去。 他跟余震的这次交易，得尽可能地让最少的人知道。 越少人知道，余震就安全，他们也就越有保障。 是以，即便是跟二猴子，陈永仁也选择了保密。 为了免得他再起疑心，陈永仁岔开了话题，交代道：“把这票给干了，记得做得漂亮些。” “明白。”众人齐齐点头，低声应道。 一伙五十来人，就躲在官道旁边的草丛中，如同伺机捕食的猎豹一般，屏气凝神地关注着那支商队的动向，时刻准备着发起冲锋。 不多时，当那支商队中段从自己眼前经过时，陈永仁也不再犹豫，果断下令出击：“弟兄们，冲！！”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陈永仁将渔村里所有留下来的人都带了上来。 随着这一声令下，五十多人呐喊着，向着那支商队发起了冲锋。 商队中的人，甚至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就见一群手持兵器的壮汉，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给围了。 “哼！！”这支商队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陈永仁所带来的这五十多人，刚好能把商队给围了圆。 看到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不敢有任何的反抗，陈永仁插着腰，拎着刀，从人群中走出，正面对着商队的领头人物，高声唱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各位好汉饶命啊……”这些人都是上了年纪了，也极少见过这种阵仗。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流寇土匪围住，明晃晃的刀子就架在脖子上。 这时候，也没人敢出头充当英雄，个个都顺从地跪了下来，没敢有任何的反抗举动。 对方既然这么配合，陈永仁也不想再在此地多耽误时间。吩咐旁人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警告一声：“此事，若敢上报官府，休怪本大爷心狠手辣！！” “是、是……”那商队的人，哪敢忤逆陈永仁的话，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带着人连滚带爬地便往晋城的方向逃命去了。 “啧啧，这就拿下了，真没意思。”轻松地劫下这批货，陈永仁还作着索然无味的模样，啧声摇头道。 “那是姑爷高明啊。”二猴子抓住机会，又凑了上来，拍着马屁道：“见到姑爷，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回陈永仁没有再折腾出什么风浪来，让二猴子也感到有些意外。 而且，兵不血刃地就抢下这么大批货，让二猴子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不过，二猴子是个心思挺单纯的人，也没有往深处去想。一听陈永仁的话，立刻就跑上来拍马屁了。 这马屁拍得是时候，不过陈永仁却没啥成就感。 他们能这么顺利地就拿下这支商队，在这其中，余震肯定已经事先有所安排了。 是以，陈永仁也没有感到意外。本来这是他卖弄的机会，但二猴子跑出来后，反倒把陈永仁的兴致给败光了。 没好气地笑骂一句：“都他娘的蒙着脸，谁认得我来。麻溜的，把货全部运回去。” 生怕在这耽误太久，被人看见了。陈永仁也不显摆了，催促着匪众们，把货物拉回渔村。 众人也不敢怠慢，牵过缰绳，拉着马车就往渔村的方向走去。 因为走官道实在太招摇了，为了掩人耳目，只得再从小路返回。 这小路虽然坑坑洼洼的，走起马车来，时而就会把车轮陷进去。 但也架不住陈永仁人多啊，车子不好使，索性几个人一同，几乎是扛着马车回去的。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回到渔村中。斐千叶等人早已在村口处等候，见到陈永仁带队回来了，连忙上前迎接：“恭贺陈公子满载而归，只是，不知道这会又带回来什么东西了？” 第二百零七章 装备 “问我作甚。”将货物截了回来，陈永仁笑容满面地应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二猴子已经跳到了马车上，撕开第一个木箱的封条，用刀柄直接敲开了锁具，将之打开。 “啊？怎么是这玩意？”看陈永仁如此重视，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当二猴子将箱子打开后，却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跟韩元金运回来的东西是一样的，都是发黑发黄的糙米！！ 二猴子捧着一把米，呈现到众人面前，再次发问难道：“姑爷，不带你这么玩人的吧？” “这个……”看着二猴子捧着的糙米，众人默然。 大家伙天不亮就出发，还在路边蹲守了大半天，就带回来了这些玩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性地投到陈永仁的身上，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这个时候，就连韩元吉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钱可是他亲自送出去的，那余震该不会真的摆了他一道吧？ 陈永仁却没有半点的慌色，轻声一笑，提醒道：“有些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再往里挖挖。” “往里挖？”二猴子随手撒掉手中的糙米，半信半疑地把手插进了米堆里。 才刚插进去半个手掌，便触到了一个硬物。 二猴子心中生疑，一把抓住直接就给扯了出来。 却见，此时在他手里拎着的，却是一件崭新的暗红色皮甲！！ “姑爷，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看到这件皮甲，二猴子连眼睛都发光了，摩挲了一下后，便抛给了陈永仁。 陈永仁随手接了下来，这皮甲入手极沉。虽说质量称不上是上乘，但比起他们那些粗衣麻布，防御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再看这皮甲，通体呈暗红色，颜色并不显眼。外形上来看，也没有任何花纹，算是比较朴素的。 可陈永仁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有，只要这皮甲够结实就成。 “里面还有好多！！”二猴子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满脸写着兴奋，一件一件地从米箱里将皮甲挖出来，散给周围的匪众们。 众人翻看着手中的皮甲，脸上也是乐开了花。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这些防装的重要性了。 在战场上，只要能挨住对面一刀，就能无限增加自己的活命可能。 在很多时候，论实力，论干劲。他们不输给任何人，可他们就是打不赢。 其中的差距，就体现在这装备上。 当初的剿匪战中，如果他们能有这些防护装备，那战场的结局，甚至都会被改写。 虽然是现在才得到这批装备，但也还不算晚。 只要有了这玩意，就算他们人少，也有了跟其他寨子叫板的资本了。 看到这一件件的皮甲从二猴子的手中抛出，众人所看到的，却不仅仅是皮甲，更多的……是希望！！ 屛石寨重新崛起的希望！！ 看着还有几口大箱子没开，下面的也迫不及待地跳上了马车，掀开箱子，想要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率先入目的，仍是一层糙米。可他们已经知道里头暗藏玄机了，也不犹豫，直接拨开了上层的糙米。 当看到后面几个大箱子里头装的东西时，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我靠！！” 听到后面动静颇大，二猴子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后方看去，当看清箱中之物时，也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我滴乖乖。姑爷，你上哪弄的这些玩意哦……” 在后面几个大木箱中，不仅一叠叠的皮甲，还有一箱箱摆放整齐的各式兵器！！ 刀、枪、斧，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箱中，映着阳光，泛着令人心摄的寒芒。 抽出一柄大刀，入手很沉，且刀口也是极好。一看便知，这绝非是寻常铁匠铺能打出来的东西。 跟这刀一比，他们手里的大刀，简直就跟柴刀差不多。 看着匪众们，正兴奋地哄抢着箱里的装备，陈永仁也不加以阻挠。 沉寂太久了，他们也需要点能让他们开心起来的事情。 有了这批精良的装备，在面对众寨时，他也更能有底气。 只要能再次统合众寨，进一步扩大屛石寨的规模。 即便是官兵进行二次围剿，他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看着沉寂多时的匪众们，又再一次热闹了起来，陈永仁心中也感到无比的欣慰。 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搅乱他们的兴致，悄声吩咐韩元吉，令其将所得的装备统计好后，便离开了人群，回到了小屋里，筹谋着下一步的计划。 没过多久，斐千叶连带着柳千曲，也走了回来。刚一进门，那斐千叶便笑了出来：“陈公子还真是神通广大啊，连这些东西都能弄到手。” “斐寨主就不要笑话在下了。”陈永仁谦虚地回了一句。 在旁人看来，能得到这些装备，确实算得上是厉害。可陈永仁知道，以斐千叶的身份，要整这些玩意，简直不要太简单。 所以，在面对斐千叶的调笑时，陈永仁还显得有些尴尬。 “这恐怕，也是陈公子所说的那位贵人相助的吧？”陈永仁这段时间，无论做什么都是神秘兮兮的，对谁都没有透露半句风声。 再加上，前段时间，听闻陈永仁负伤后是被一位贵人相救。这前后联想起来，就不难猜出。 陈永仁也没有否认这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陈公子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斐千叶轻笑着，坐在了陈永仁的对面，又问道：“既然有了这些装备，不知道陈公子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接下来……”陈永仁轻叹一口气，说实在话，他现在也拿不定主意，顿了顿后，才开口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不过……”陈永仁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后，缓缓又道：“派出去联系众寨的弟兄们，也快要回来了。先看看，还有几个寨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先。” “这也还算是保守……”斐千叶赞同陈永仁的观点，点头道。 陈永仁给她最大的感觉，就是沉稳。这种本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龄段的心态，在他身上却发挥地玲离尽致。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得到这批精良的装备，再加上有这么一伙忠心耿耿的部下，早就开始向众寨挑战，夺回屛石寨昔日的话语权了。 就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有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陈永仁却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等待。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步好棋。就算是在实力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后，也没有草率行事。 “要我说，管他这么多。”比起斐千叶，柳千曲的脾气要火爆不少。一听陈永仁说还要等待，当即就不可以了，拍着桌子哼道：“让弟兄们穿上甲胄，看谁敢再看不起我们。” 第二百零八章 拦路 “你先不要急。”知道柳千曲复仇心切，陈永仁耐着性子劝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看看，谁是人，谁又是鬼……” 屛石寨正处于最低迷的状态，也恰好是在这种时候，才能看清，到底是谁是真心对待屛石寨，谁又是碍于屛石寨昔日的势力而屈服，更能知道，谁暗藏祸心。 俗话说得好，人只有在跌落到最低谷时，才能分清谁才是真朋友。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现在的屛石寨。 等他们将面具摘下，露出在真面孔时，才是陈永仁出动的时候。 柳千曲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从小就在寨里长大，极少面对外面的险恶。 让她有些不太适应陈永仁这样的做法，嘟囔着说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也不嫌累。” “陈公子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斐千叶在一边帮忙开解道：“我们就姑且听陈公子的话去做吧。” 斐千叶都这么说了，柳千曲自然也只得同意。 等到了傍晚时分，斐千叶告辞离开。韩元吉也好不容易将劝散了众人，收齐了劫来的那一批装备，清点好后，列出清单，交到陈永仁手里。 皮甲五十六套、钢刀三十把、斧子五十把、枪头七十枚…… 看着罗列整齐的清单，陈永仁心中长出一口气。 余震没有食言，而且他送来的东西，比自己期待中的还要多，质量还要好。 看样子，他是有心帮助自己做大的…… 从生意的角度上来看，他这么不留余力地帮助自己。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日后的收益。 不过，即便是这样，陈永仁也还是对其心怀感激。 “把这些装备都收起来。”陈永仁放下清单，又对韩元吉吩咐道：“安排多点人看守，没有允许，一个人都不准碰。” 想到之前火炮炮弹被人暗中破坏，仍叫陈永仁心有余悸，最后再补充一句：“不管日夜，都得给我保证有人在看着。” “属下明白。”韩元吉也知道这批装备直接关系到屛石寨日后的崛起，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应诺一声后，便请辞离开，去安排相关的事宜了。 韩元吉刚走没多久，外头就响起了二猴子聒噪的声音：“姑爷！！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陈永仁推门而出，见二猴子正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往自己这边看来。 这些人陈永仁都记得，就是几天前，他派出去联系各寨的弟兄。 不过首批回来的，只有三四个人，还有将近十人没有回来。 看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知道他们奔跑了几天，有够劳累的。 赶忙迎接他们进屋休息，简短地问了一句：“余下的弟兄呢？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他们还在后面，等会就回来了。”其中一人刚喝了口茶水，便如实回禀道：“我们脚程快，便先赶回来，通知姑爷。” “辛苦你们了。”既然他们回来了，陈永仁也不着急知道消息，先让他们歇息一会，补充一点吃食，等人到齐后，再统一汇报。 说完话，陈永仁便让他们好生休息。自己则带着二猴子，到村口处等待着剩下的弟兄回归。 没等多久，便见十来人一路小跑地往渔村的方向走来。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不过，二猴子这厮有些眼力，认出了回来的人：“姑爷，他们都回来了。” 这些人出发前，二猴子都曾见过，也记得是谁。是以，能准确无误地告诉陈永仁，就是他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待他们进到村子，陈永仁先让他们回去休息。 同时，又安排人去红巾寨里，通知斐千叶过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后，待斐千叶到岸，陈永仁才将一批骨干全部集结了起来。 十几个人挤成在小屋里，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陈永仁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才又问起了他们的行程。 这些人中，每人奔走一个寨子，去通知各寨寨主。 一番询问过后，得出的消息，却让陈永仁有些开心不起来。 从他们的汇报中得知，十几个寨子中，只有两三个是愿意再跟屛石寨并肩作战的。 剩下的那些，要么就是含糊其词，要么就是直接翻脸翻脸不认人了。 而更让陈永仁感到不安的是，自动剿匪战后，各寨被冲散。 趁着他们元气大伤之际，没有涉及其中的张大福，其寨子仍保留着实力。 而且，更是趁着这个时机，大肆吸纳外来人员。不但全盘接收了屛石寨原本的地盘，就连人数，越增加到了八百多人。 这甚至比巅峰时期的屛石寨，还要强上不少。 即便是现在的屛石寨，再加上其他的三个寨子，加起来，也不到张大福一半的人数…… “姑爷，这可咋办？”等那一帮斥候离开后，二猴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仅他是这样，就连其他人，脸上也满是沉寂。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这个不大的小木屋里。 人数相差一半，总是双方都是土匪流寇，可这实打实的差距，是没有办法去弥补的。 “还能咋办。”知道他们对这个计划不抱着什么希望，但陈永仁仍是不甘心就此放弃，鼓舞着士气，哼道：“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给办了。” 陈永仁之所以要这么在意张大福，甚至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要将其击垮。 血仇旧账只能算是一部分原因。 更多的，是因为现在的张大福，就是挡在他面前的一只拦路虎，只有击垮了他，屛石寨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更何况，作为赞助商的余震，还在后面看着。 如果自己败了，又或者地位不如以前了，那余震会毫不犹豫地抽身撤离。 如果再少了余震的帮助，那他就是彻底的翻身无望了。 不过，在面对着超过半数的差距，也让陈永仁不得不谨慎对待。 沉吟了片刻，陈永仁也想不出能对付张大福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投到斐千叶身上，苦笑道：“斐寨主……这次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第二百零九章 侠客 话题忽然转到了自己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关注着自己。但斐千叶却是一脸的懵懂：“看我作甚？” 陈永仁没有立刻解释，先是给了二猴子等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过意来，很识趣地先行告退了。 待屋里只剩下陈永仁与斐千叶、柳千曲三人后，才郑重开口道：“此番实力悬殊巨大，而且，我们也不能保证那张大福还有没有留什么后手……所以……” 说到最后，陈永仁又犹豫了起来，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问道：“不知道斐寨主能不能请张子帮忙……” 在陈永仁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掀翻张大福。光凭他们，是远远不够的。 即便有余震的装备支助，在面对如此巨大的差异时，也没有半分胜算。 是以，只能向斐千叶请求，看看能否请张禁出马，再帮他一次。 斐千叶知道现在的处境，也明白陈永仁的想法。 可一想到让张禁掺和进来他们流寇的争斗中，也感觉希望并不大。 但墨家人向来都看不起他们这些拉帮结派，无规矩无纪律的匪贼。 上回能帮助陈永仁，将柳千曲救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热心肠。更多的，是因为在其中夹杂着墨家内部的斗争。 而这一次，想要将张禁拉入伙，让其帮陈永仁重建屛石寨，斐千叶也感觉机会渺茫，摇头道：“就算是我出面，恐怕也说不动他……” 盗贼流寇，本就为世人所不齿的一种存在。 就是普通人都看不起，就更被谈素来心高气傲的墨家人了。 想要拉拢他们，在斐千叶看来，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得到这样的回答，陈永仁并不感到意外。但只要有一成的机会，他就必须用十足的努力去争取。 明知道不可为，但仍是不死心地追追问道：“那不知道斐寨主能否请张子出来一叙，我想试试能否说服他。” “陈公子，这是打上我墨家人的主意了。”斐千叶一愣，明白陈永仁的意图，但也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适，莞尔调笑着。 从她的角度上来看，虽然身为匪贼，可他们也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既没有侵扰平民，更没有滥杀无辜。 在陈永仁一统了众寨势力后，县内更是出现了短暂的平和时光。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即便他们身为匪贼，却做了更多有益于百姓的事。 如果陈永仁真能说服张禁放下偏见，帮助他们建立起势力，也是一件好事。 而他们现在，也的确很需要墨家的帮助。除了他们，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帮助他们了。 想到这里，斐千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应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张伯父为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服的……” “这个在下明白。”陈永仁同样点头回应：“不过，总要试一下的……尽自己努力吧。” “那成。”斐千叶沉吟片刻后，答道：“我明天便修书送往张伯父处，请他过来一叙。到时候，就看陈公子的了。” “有劳斐小姐了。”陈永仁拱手行礼道。 送走了斐千叶，陈永仁也没有再召集众人商议。留在房间里，静静地琢磨着见到张禁后，该要以何种方式去说服他。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清晨，陈永仁便叫人乔装打扮一番，装作入城探亲的旅客，混入晋城，将斐千叶亲笔书信送到了张禁手里。 摆脱了范业的纠缠后，张禁也一直想找机会再看看斐千叶。 这会收到了她的书信，自然应承了下来。 到了傍晚时分，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张禁只带了一个随从，便匆匆骑马离开了晋城，往陈永仁所在的渔村赶去。 当张禁来到渔村时，陈永仁已经带着人在村口迎接了。 见到张禁的到来，陈永仁将礼数尽量做足。一阵寒暄过后，便将张禁迎进了小屋中歇息。 遣散了手下后，房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陈永仁先是就张禁倾力相助自己，救出柳千曲一事，表达了自己感激之情。 在得知张禁可能已经被人监视，不能再此地久留后，陈永仁便直入正题，把自己的处境与要面对的困难，毫无隐瞒地道了出来，正面请求张禁的帮助。 可对于陈永仁所发出的求助，张禁却皱起了眉头：“陈公子怕是对我们墨家有什么误解……” “墨家人，虽热衷于帮助弱者。但也不会被某一方利用，更不是争名夺利的工具。”张禁目光如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陈永仁的请求。 被人这个直面地拒绝，陈永仁也没有感到尴尬，神色轻松地笑了出来，应道：“在下对墨家，确实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墨家人，心中有股侠气，是也不是？” “行侠仗义，却也不是卷入各派斗争的理由。”张禁也真不愧是能当上怀东县掌令的人物。在陈永仁话刚出口时，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热心肠，诚然不该被人利用。”陈永仁坦然道，再次反问：“只是，不知张子对‘侠’之一字，是如何定义的？” “陈公子，有何高论？”陈永仁说出这番话，张禁便知道自己的回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陈永仁想要说些什么。 “某虽不才，但对这‘侠’子，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陈永仁含笑问道：“不知张子可愿一听？” “但说无妨。”张禁微微眯起眼，盯着陈永仁打量，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陈某看来。”陈永仁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直视着张禁的目光，铿锵有力地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古人云：从人从夹，夹从大从二人。又曰：侠之言挟也，以权力侠辅也。”陈永仁绞尽脑汁，才从想起以前在古籍中看到的两句话，摇头晃脑地，故作深沉道：“侠者，当为民！！” “此言不差。”张禁捋着胡子，凝眉咀嚼着陈永仁话中的含义。身为侠客，自然不难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可他还是不知道陈永仁到底想表达什么，旋即又问道：“但你想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章 污蔑 “在下只想问问张子。”陈永仁忽而脸色一沉，带着质疑的口气，轻哼道：“作为一名侠客，阁下这些年深居学府之中，究竟有何作为？！” “你的意思是……”张禁冷下脸来，沉着声音反问道：“是在指责我无作为？！” 此言一出，房中的温度似是陡然冷了下来。 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人，柳千曲跟斐千叶二女也有些担忧。 尤其是斐千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数次想要插话打断他们的对话，可看陈永仁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给忍了下来，只希望陈永仁言辞不要过于激烈，以免惹怒了张禁。 他们这次请张禁来，可是要寻求他帮助的，不是指责谁的过错的。 “非也。”下一刻，陈永仁话锋一转，缓解了场上僵硬的气氛，叹息道：“以张子的品行，断然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人。张子兴许也想有一番大作为，也可能是碍于形势，只能选择蛰伏，隐居在学府中，不问世事……” “然而……”陈永仁接着再道：“张子蛰伏太久，怕是已经忘了当初为何要成为侠者，忘了当初的那一腔热血。是以，当施展拳脚，证明自己的机会摆在面前时，才会如此果断地拒绝。” “哼。”听到后半截，张禁也可算是听明白了，冷笑一声：“如此说来，若不帮你，便称不上是侠？” “张子可是想过，为何要帮我？”陈永仁反问一声。 “你们不过是一群山野流寇，不过争名逐利之辈。”看得出来，张禁是看在斐千叶的面子上，才没有把话说得更难听，但也没有给陈永仁留下情面，哼笑道：“帮助你们，谈何为民？” “张子虽久居学府，但也曾听过某人名字。”陈永仁轻呼一口气，一步一步地将张禁引到自己身上来，再道：“想必，也听说过在下的所作所为，也知道前段时间县内环境的转变……” “那有如何？”张禁不做过多表态，似是根本就没把陈永仁以前做过的事放在心上一般，淡然反问。 “如今，县内一个匪寨独大，以他们的脾性。只要做大，就必然祸及民众，让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中。”陈永仁用问题回答了问题，缓声问道：“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却无动于衷。难道，这便是张子的为侠之道？” “同是匪寇，若是帮你，又能如何？”想到现在怀东县内的处境，张禁也有些动摇了，耐人寻味地问了一声。 “最起码……”陈永仁眼神坚毅，语气无比坚定地回应道：“我能保证，县内的贼匪，不会再为难本就穷苦的人民。” “虽然都是流寇，但我们只劫不义之财。”陈永仁腰板挺直，底气充足地说道：“从未做过一件扰民之事。” “那是因为你的权力，还没到你随心所欲的地步。”念及陈永仁先前的做法，张禁心中也是相当肯定的。 然而，转念一想，心中也有所担忧。 任何人，只要权力到达一种程度，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他不敢保证，他日陈永仁做大后，是否还能保持这份仁心。更不能保证，到时候，自己又是否还能钳制住他。 出于种种考虑，还是没有当即应承下来。 但看到对方已经有所松动，陈永仁在加重了筹码，真诚地问道：“如果，在下能保证不会变呢？” “这种事情，能用什么保证。”人心，是最复杂的。有时候，就连本人都未必能察觉自己的变化。 是以，对于陈永仁的这番话，张禁也只当做是戏言。 但是，陈永仁却来了脾气，指着自己的脑袋，直视着张禁，缓缓开口道：“就用陈某人这颗项上人头担保！！日后，若在下有任何侵民、害民之举，请张子来取！！” 又是这种空口无凭的空洞诺言，张禁本就不放在心上。可当其冷笑过后，看着陈永仁那无比真诚的脸庞，口中的不屑之言，又给他吞了下去。 且不说陈永仁话中的真假成分，光就是这份火热的赤子之心，就足以让人敬佩。 况且，只是想来。陈永仁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 与其让一个不受任何控制的匪寨继续祸害百姓，倒不如扶持一个自己能控制，且有为民之心的陈永仁起来…… 可……一想到堂堂墨家侠客，帮助这些匪众流寇，就让张禁心中很是抵触，久久拿不下主意来。 看到对方仍有些犹豫，陈永仁沉吟片刻后，权衡再三，还是坐了下来，沉声再道：“张子……可是知道为何多年来，怀东县的匪患一直除灭不掉？” “为何？”不知道为什么陈永仁忽然提这茬，张禁也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 “张子恐怕还不知道……”陈永仁也不知道透露这些内幕，合适不合适，但为了能争取到张禁的帮助，也只能再赌一把，咬牙便道：“原来的匪寨中，曾有官府做他们的后盾……而那个人，就是范业！！” “小子，你说话可得当心点。”陈永仁此言一出，张禁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屋里的温度像是直接降到了冰点，只听张禁又警告道：“话可不能乱说。” “范业，也不仅仅是官府的人。”顿了顿后，张禁再道：“他也是我墨家中人，虽然理念不同，但也是一脉传承。你方才，可是在污蔑我墨家人，勾结匪寇，祸乱民众，其罪当诛！！” “是否污蔑，张子一查便知。”陈永仁像是早就猜到了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很自然地应了话：“否则，你以为我小小一个匪寇，那范业为何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针对我？正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合作，拒绝与他同流合污，坑害百姓。” “范业恼羞成怒，更怕此事张扬，才会全县追杀我。”陈永仁简短地将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想，即使是我找来人证，张子也不会相信。与此我费力不讨好，不如请张子安排人去暗查，看看我说的话，是否属实。” 第二百一十一章 掌令 陈永仁言之凿凿，语气诚恳，让人生不起半点怀疑之心。 可张禁还是没有立刻表态，反而将目光投到了斐千叶身上，像是在询问着她的意见。 斐千叶早就知晓此事，只是怕被张禁知道后，会在墨家内再掀起更大的波澜，所以才会一直缄口不言。 如今，被陈永仁提了出来，她也只得点头示意。 得到了斐千叶的回应，张禁的神态才变得慎重了起来，也开始着重地考虑起陈永仁先前的提议。 可即便是这样，张禁仍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沉吟片刻后，面色凝重地应道：“若是，我墨家人，真有参与此事，作为掌令，定然不能坐视不管……” “不过……”张禁话锋忽然一转，带着几分犹豫地说道：“你刚才所言，是否实属，还有待商榷。待我派人查探清楚后，再决定不迟。” “此事事关重大，自当谨慎对待。”对此，陈永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不太懂什么张禁所说的掌令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逼得太紧，顺从了他的意思，拱手道：“那在下便再次等候张子消息了。” 见时候不早了，张禁也不敢在此久留。再听到陈永仁能爆出的惊天秘闻后，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弄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当下，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张禁，斐千叶带着几分娇嗔地望着陈永仁：“陈公子还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把张伯父给说动了。” 这还是三言两语……陈永仁暗暗咂舌，别人可不知道，在方才与张禁对话时，他后背都给汗湿了。 幸亏前世多看过几本书，还能念叨出两句来。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要以何种方式才能说服张禁。 对付张禁这种身居高位，又心高气傲的主，陈永仁先前早就想好了话术。 似他这种人，死皮赖脸地打感情牌，想要用斐千叶来道德绑架他，是不现实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整件事情，上升到一个足以让他动容的高度。 陈永仁闭口不谈县内的众寨斗争，直接提到关系到民众劳苦的高度，这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而陈永仁，也做到了这一点。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站到自己这边来。 这才迫不得已地用上了激将法，再讲范业提出来，用以激发出他的斗志。 幸好……范业这厮，还是有点用的…… 只要是有范业存在的地方，张禁就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一方面，范业代表的事官府一方。另一方面，范业还是墨家子弟……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张禁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陈永仁才会这么轻易地放任张禁离开。 他的人脉与手段，在这怀东县中，定然还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 就以墨侠那身手，要获取到这方面的情报，应当不难……现在，陈永仁所要做的，就是等待张禁的反馈。 只要他答应帮助自己，那张大福……就洗赶紧脖子等宰就行了…… 看到陈永仁久久未有答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斐千叶再轻声问道：“陈公子想着什么呢？” “也没什么。”陈永仁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收敛了心神，带着人往小屋走去。半道上，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请问斐寨主，方才张子所言的掌令，是什么意思？” “我看陈公子聪明绝世，该不是连墨家掌令都不知道吧？”斐千叶诧异地望着陈永仁，像是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这陈永仁，不但将墨家的理念领悟地相当透彻。就连何为侠客，也有着自己一份独特的见解。 可这人，怎么连墨家内最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念及陈永仁先前连墨侠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不清楚墨家掌令，也情有可原…… 想到陈永仁对墨家的人事构造认知几乎为零，为了避免他日后闹什么笑话。 回到屋中后，趁着闲暇时间，给陈永仁详细地讲解了一番，也让陈永仁对墨家的内部结构，有了一个充分的认识。 墨家，形成与千余年前的战国时代，也就是陈永仁所熟知的那一段战国历史。 但后来，因为商鞅的变法失败。导致秦国从未强盛，从而也令七国争霸的局面，延续了千年之久。 没有了秦的一统，也就没有了后来的汉朝，更没有汉武帝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国策。 让本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百家，也得以留存了下来，百家争鸣的盛况，也延续到了现在。 而墨家，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后，其实力也得到了空前的飞跃。 其内部的人事构造已经相当成熟，更有着一套较为严谨且明确的上下分级系统。 墨家，本是一个纪律严密的学术团体。在历经多年的内部改革后，也开始发展出了自己独有的一套体系。 那便是墨侠、墨者、墨匠的明确分工。 墨家的创始人为墨翟，也就是后世人尊称的墨子。自墨子后，墨家的首领称为‘巨子’。 巨子，乃所有七国中，墨家人公认的首领，几乎所有的大决策，都是由巨子决定。 而巨子之下，每一个国家中，再有一个领导人，负责统帅、管理其国内的墨家学子们。 国、郡、县、城，每一级，都有一个相应的领导者。 其下，再分墨者、墨匠、墨侠的小头目。而这些人，也统一听命于每个辖区的相关领导者。 张禁，乃怀东县的掌令。换而言之，这怀东县内，墨家弟子的最高领导人……所有墨家学子，都得服从他的命令。 我滴个乖乖……听着斐千叶说完，陈永仁摸着下巴，哒吧着嘴，心里一阵后怕。 刚才自己怼的，可是怀东县内，墨家学子的最高领导人啊…… 也幸亏张禁脾气不错，换做旁人，可能直接就给他一刀咔嚓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如果这次真能争取到张禁的帮助，那就等同于拉拢到了怀东县中所有墨家人的支持…… 想到这里，陈永仁对斐千叶，不由得由刮目相看了。 当初只想拉拢她一个红巾寨，好对付泰湖寨而已……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捡到宝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目的 难怪之前范业会不留余力地都想要得到斐千叶……这小妞，可太关键了…… 以张禁对斐千叶的重视程度，只要控制住了她，就等于是控制住了张禁，从而整个怀东县的墨家势力，都将收入囊中。 念及此处，从而又引申出另一个问题，斐千叶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张禁会如此重视她，为了她甚至会不惜放下身段，协助自己一名匪寇，去救出身为匪首的柳千曲？ 看着陈永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正说着话的斐千叶忽然小脸一红，有些难为情地问道：“看什么呢？” “呃……”自知失态，陈永仁尴尬地讪笑出来：“我在想，斐寨主也真是深藏不露啊……” 能得到张禁如此重视的人，其身份也定然不会简单。 斐千叶一愣，很快就明白陈永仁指的是什么，苦笑一声，应道：“先父曾为墨尊，与张伯父也有过一定的情谊，所以张伯父才会如此照顾而已。” 墨尊……这地位，可是比张禁还要在高一级，乃掌管整个郡的墨家领导者，统领数以百万计的墨家学子啊…… 陈永仁倒抽一口凉气，之前虽然听过斐千叶说起她的过往，但对其父亲的身份，只是匆匆带过，没有言明。 这不问还好，问出来了，反倒叫陈永仁咂舌不已。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这个世界的一个郡，就相当于他后世的一个省。 而她爹，管理着一个省内，高达百万之众的墨家人。 怪不得之前张禁说要带她去面见巨子，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敢情这丫的，还是封疆大吏的后人。 “我就知道陈公子会这样。”斐千叶有些无奈地笑道：“所以，我一向都不曾跟人说起过我的身世。” 看到陈永仁露出这种神情，斐千叶显得有些失望。 无论是谁，在得知自己先父的身份后。都会感到震惊，从而对自己也会生出异心，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单纯。 是以，为了能让他人将自己平等地看待，斐千叶从来没有跟人谈及往事。 “斐寨主误会了。”陈永仁正了正脸色，解释道：“只是想到以令尊堂堂墨尊的身份，竟落得被人污蔑，客死他乡的下场，感到有些震撼与齿寒而已。” “真是这样才好。”斐千叶的情绪有些低落，随口应了一声，并未说再多的话。 提及往事，让斐千叶有些烦闷。看时候也不早了，便要告辞离开。 知道斐千叶现在心情不好，陈永仁也作过多的挽留。 在码头上，送走了斐千叶后。回去的路上，陈永仁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那张禁看似高风亮节的，私底下，恐怕也有着争名夺利之心。 功成名就，无论是谁都会心生向往，也没有谁愿意卑膝与他人之下。 那张禁，之所以这么乐于帮助斐千叶。恐怕，也不单单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在这其中，恐怕也想借着斐千叶的事，揭穿他上级的丑事，从而让自己得到更上一层的机会…… 是人，都会有弱点。只有明显与否，跟好不好对付的区别而已。 既然已经知道了张禁所欲之事，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对好办得多了。 在得知斐千叶父亲的身份后，原本缠绕在陈永仁心头的疑惑，瞬间就解开了。 先前，他一直看不懂张禁的行为。要说他是前辈照顾晚辈，也完全说得过去，却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现在，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张禁这人，藏得可真够深的……想通了这些由头，陈永仁冷笑了出来。 他一边借机与范业作对，不停地给范业找麻烦。恐怕就是以为范业的背后，就是他的上级，现任的汉阳郡墨尊。 只要能在范业身上找到突破口，顺藤摸瓜地就能把他的上级也拖下水。 从而，给自己创造一个晋升的空间。再加上，还有斐千叶在。 如果斐千叶同时跟他一起去面见墨家的最高首领——巨子。 那他的上级，立刻就会被按照派内的规矩给处理掉。 而他张禁，在这件事上出力这么大，又独占了功劳，极有可能会直接顶替他的上级…… 张禁啊张禁……你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理清个个关节，让陈永仁忽然有中豁然开朗的感觉。知道了张禁至今为止，所有行动的目的后。 也叫陈永仁不由得从心里发出感叹，如果不是知道了斐千叶父亲的身份，他现在都还蒙在鼓里，还为张禁的倾力相助感激涕零。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各有各的谋划罢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想要控制住一个人，就得知道他想得什么。 如果他是个无欲无求的人，这种人是最难掌控的。 之前陈永仁就以为张禁是这种人，只是出自情面，才帮助自己。现在想来，只要用这一点拿捏住他，那就不愁张禁不会出手帮自己了…… 想明白这点，让陈永仁心中大快不已。 拉拢到了县内的墨家势力扶持，又何愁这县内的众寨？！ 对于张禁，陈永仁已经是吃定他了。那么，这县内的其他寨子，也就根本不足为虑了。 多日下来，心情少有的通畅了起来。回到小屋中，却见柳千曲还在等他。 可也不知道谁又招惹到她了，正气鼓鼓地端坐在床上。 “我的大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陈永仁心情刚好了点，看到柳千曲这模样，心儿又跟着提了起来。 “没事！！”见到陈永仁回来，柳千曲别过脸，气呼呼地哼道：“你要再晚点回来，就睡外面好了。” 柳千曲少有的露出这种娇人姿态，陈永仁又如何能不懂她在想些什么。赶忙凑了上去，偷了个香，嬉笑道：“这些时日，忙着筹划寨里的事，都把你给冷落了。” 柳千曲回来后，托身与己，可这蜜月期都还没过，就把她晾到了一边。陈永仁自知有失，连忙说了声抱歉。 “你忙的都是正事，应该的。”柳千曲口中说着无事，但脸上的表情却完全出卖了她。 这小妞，还真是傲娇啊……陈永仁心情大好，哈哈长笑一声，展开双臂，哼道：“娘子，给为夫宽衣。”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分派 “我可去你的吧。”柳千曲虚踢一脚，笑骂道：“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嘿嘿。”陈永仁扭腰躲开，贱贱一笑，随手扑灭了桌上的烛火。 将柳千曲拥入怀中，深情地吻了下来。 一番云雨过后，两人相拥着卧在床上。柳千曲小鸟依人地枕着陈永仁的臂膀，见身侧的男人久久未有言语，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着……”望着漆黑一片的前方，陈永仁轻叹口气，缓声说道：“赶明得把这破床给换了，不然早晚给颠簸散架……” “你这人，怎么又没个正行了？”柳千曲是又好气又好笑，陈永仁这人，要是严肃起来，不容人有半点儿戏。可要是耍起浑来，又叫人正经不起来。 “早些睡吧。”陈永仁轻笑一声，揽住身侧的可人儿：“往后还得再忙一段时间呢。” “嗯……”柳千曲嘤咛一声，两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陈永仁起来，在门口伸着懒腰，二猴子也早早地寻了上来。 看陈永仁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关切问道：“姑爷，昨晚没睡好？” “废话。”陈永仁白着后者一眼：“一样大小的床，你一个人睡，我两个人挤，那能睡好么？” 二猴子眼珠子一转，已然领会到了陈永仁话中的意思，连忙应承道：“我明白了，这边叫人给姑爷去收拾收拾。” “唔……”陈永仁看着二猴子，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丫的，虽然没啥主见，却是个机灵的人。有些话，即便不是说的很明白，也能知道该怎么做。 暂且来说，在没有得到张禁的回复之前。陈永仁也不敢贸然主动联系那几个寨子见面，以免引起官府与张大福的主意。 没有肯定能得到墨家的支持，最明智的选择，还是暂时蛰伏起来，伺机而动。 在等待期间，陈永仁也难得地闲了下来，白天就带着二猴子四处溜达溜达，消磨一下时间。 本以为自己说到这份上，那张禁应该很快就答应帮助自己才对。 可陈永仁足足等了两天的时间，直到傍晚时分，才见到有个陌生人进了村。 那人正是张禁派来的信使，因为事情比较特殊，未免落人口实，张禁也没有写书信，只是命人口头传了句话来，言明事情他已经查清，陈永仁所说并无虚言。 为了能制裁范业，张禁愿意倾县内墨家之力，帮助陈永仁起势。 总的来说，这是件好事，也完全在陈永仁的意料之中。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张禁既没有亲自出面承诺，也没有书信为凭，只是叫人口头传达。 隐隐中，让陈永仁感到有些不踏实。 不过，能有张禁这句话，也算是有了一重保障，也有了能与众寨叫板的底气。 送走了信使后，陈永仁立刻就命人去请斐千叶到渔村里商量。 待斐千叶到来后，陈永仁也没有耽误，将屛石寨的一众骨干都召集了起来，将要做的事安排了下去。 当即，便先让二猴子挑几个机警点的人，前去通知那三个仍支持自己的寨子，安排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约他们见面。 紧接着，再命梁天、梁成两兄弟，令其敦促好寨里的弟兄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让他们做好准备。 而后，再请斐千叶负责与张禁联系。问清楚墨家支援的形式，能出动多少人，又在哪里集合等问题。 张禁就对斐千叶比较熟悉，相对的也能信得过斐千叶，这工作也只能由她来做。 斐千叶点头答应下来后了，事情已经交代地七七八八了。 屋中的人也差不都退下去了，还剩下一个韩元吉。 苦等了这么久，屛石寨终于又重新要行动了，韩元吉作为寨中为数不多留存下来的老资格，自然有心为屛石寨的崛起出一份力。 可等来等去，陈永仁将工作都快安排完了，都还没轮到他。 等到这时，韩元吉也有些着急起来了。趁着空档的时间，起身问道：“姑爷，那属下应该做点什么？” “别急。”陈永仁安抚了一声，等屋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后，才将注意力放在韩元吉身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姑爷，请吩咐。”终于轮到自己了，韩元吉憋着一腔的热血，就等着陈永仁的一声令下了。 “不用这么激动。”陈永仁轻笑着，将韩元吉拉到自己身边。 屋里虽然已经没了旁人，但陈永仁还是较为谨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量，在韩元吉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啊？”陈永仁话音刚落，韩元吉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望着陈永仁：“姑爷……这是要作甚？” “且不管我要做什么。”陈永仁微笑着，也没有急着跟韩元吉解释：“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这个……”韩元吉面露为难之色：“这时候离开……怕是不太好吧？” “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发挥出来你的才干。”陈永仁解释道：“相比起他们，你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那……”韩元吉虽然不太懂陈永仁这样安排的作用，但听陈永仁的去做，总是没错的。权衡再三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那我明早就走。” “不行。”陈永仁摇了摇头：“你要办的事，至关重要，且要对所有人保密。等会夜深了，带上你的人，立刻就走。” 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韩元吉心中存疑，但也还是没有问出来，沉默了片刻后，便答应了下来：“那属下这便回去物色人选，今夜便离开。” “路上小心。”临走前，陈永仁还不忘嘱咐一声：“等你到了地方，安定下来后，便立刻回信。” “明白了！！”因为陈永仁交代的事情，有些急迫。韩元吉也没有坐太久，回应过后，便匆匆离开了小屋。 目送韩元吉退下，诸事都安排了下去，陈永仁才松了口气。 有了墨家的支持，众寨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韩元吉要做的事，才是关系到屛石寨日后发展的根本！！ 回想起刚才交代韩元吉去办的事，陈永仁的神情有变得严肃了起来，同时也带着一份担忧…… 韩元吉……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雨 夜深人静，这份难得的安静，让陈永仁陷入了沉思。 韩元吉这个人，他的长处，并不在打斗方面。 在为人处世上，他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且也拥有着过人的应变能力。 这样的人，要是只放在寨里当个管账的，实在是太屈才了。 所以，陈永仁才会特意将他一人留下，再暗中安排他。令其在寨中挑选十来个机敏的好手，跟他一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星夜赶程，赶往邻县——临州县。 在陈永仁的计划中，韩元吉需要带人赶到临州县，落脚之后。再寻个地方，成立一个商会。 这……才是陈永仁让他赶过去的最终目的。 在此之前，他更余震商定好的合作方案中。就是要先组建一个正规的商会，再以此暗中操作，把赃物通过正常交易洗白。 之前因为时间关系，陈永仁还没来得及成立商会，有不得已要联系余震购买一批装备，才会用如此冒险的方式，让韩元吉乔装成商队进城采购。 这样的方式，只是应急之举。只能用一次，不能用第二次。 否则，余震商会上的账面，就说不过去了。 是以，当初在韩元吉离开晋城时。遇着你才会特意叮嘱，让他按照规矩来办。 陈永仁知道他所说的规矩，就是商场上的规矩。要买卖货物，就必须要是通过正常的渠道来完成交易。 这一次，既然张禁已经开口，承诺会帮助自己。 那人数方面，就已经不成问题。再加上，墨侠们个个身手不凡，要对付那些山间莽夫，也是轻而易举。 韩元吉再留在这里的意义也不大，经过多方面的考量后，陈永仁才会安排韩元吉在这个时候离开，到临州县去成立商会。 只要把交易渠道建立起来，让余震少了这方面的忧虑。 那么，两人间的合作关系就会变得稳固起来。 届时，无论是资金还是他们所需求的装备，都会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从长远的角度上来看，稳定的资金、装备来源，比起一时的胜利，更为重要。 只要能把这条交易渠道给打通，日后成立根据地，实力也能稳健地逐步上升…… 现在，陈永仁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众寨是否能成功收服。 而在于韩元吉能否顺利抵达临州县，又能否把商会给建立起来…… 其中环节，哪怕有一步出了问题，都会让陈永仁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 且不说韩元吉失败后，要如何才能重新进入临州县。若是韩元吉有个什么危险，这样的忠心耿耿又有着一定才干的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回来了。 是以，韩元吉一事，才让陈永仁如此在意。 不过以韩元吉的应变能力，只要不是被官府的人追踪人，那就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思索间，柳千曲也已经安排好了各人的任务，回到了屋中。 看陈永仁愁眉苦展的，关心地问道：“你还在担心什么。” “要担心的事情有很多。”陈永仁轻摇着，不过，这些都是眼下要做的事。具体的效果如何，就看天命了。 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也索性将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解衣睡下。 夜深后，身边的柳千曲已经沉入梦乡，陈永仁却久久未能合眼。 直到听到屋外传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到是韩元吉启程了，这才沉沉睡去。 陈永仁睡下感觉还没过多久，就被外头阵阵的喧闹声给吵醒了。 听着外面的人在嚷嚷，好像在说是谁逃走了。 陈永仁心中一紧，赶忙起身查看，刚出到外头。匪众们见陈永仁出来了，急忙上前汇报。 情急之余，这些人都各说各的，七嘴八舌地说着，陈永仁也听不真切。 好不容易让众人安静下来，把二猴子叫了出来，一番询问后才得知，原来他们早上起来发现韩元吉那屋已经空了。 连带着，还有十几个弟兄的屋子里头，也是人去楼空了。 发现有人逃走，村里顿时就炸了个锅，这才闹腾了起来。 闹清楚了他们原来是因为韩元吉失踪才折腾，把陈永仁也闹得个苦笑不得。 本来为了安全起见，韩元吉的离开，陈永仁就没有事先告知任何人。 所以，在他们发现韩元吉等十余人不见后，以为他是叛逃了，这才闹腾了起来。 这方式是够保密了，到头来却把自己给坑了，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行。 苦笑之余，陈永仁也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众人说了清楚。 当然，也只是说韩元吉是自己吩咐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具体是做什么，并没有向众人说明。 得知是陈永仁的安排，大伙的心才总算是定了下来。 知道是闹了个乌龙后，众人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都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了。 闹剧过后，陈永仁也睡不着了。索性便命二猴子，令其把物色好的人选，让他们出发到那三个寨子去传送消息。 另外，也在敦促着其他人，尽快做好准备。 在陈永仁的估算中，那三个寨子既然还愿意跟他站在同一战线，那相邀他们共同讨伐张大福，不成问题。 换而言之，最多两天时间，在他与另外三个寨主见面，商定战术后，就有可能会向张大福宣战。 所以，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做好所有的准备，以免到时候再出现什么问题。 同时，陈永仁也叫人随时注意着晋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昨晚在自己交代好任务后，斐千叶就已经修书送到了晋城。今日之内，张禁应该就会有所回应。 也只有等到了张禁的明确回复，陈永仁才能进一步地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在此之前，他们就只要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就行了。 风雨欲来……看着紧锣密鼓地作着准备的匪众们，陈永仁心中不禁暗想着。 只是，这一次，掀起风雨的，不是张大福，也不是范业，而是他自己…… 这一会，就轮到他们抵御来自屛石寨这滔天的复仇怒火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密见 日落时分，外出的信使陆续赶了回来，也带回了陈永仁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 那三个寨子的寨主，已经同意跟陈永仁见面。而时间和地点，就用陈永仁定下的，明日中午在鸿门山下！！ 得到了三位寨主的回复，陈永仁并不感到意外。也就没有太大反应，琢磨着明日要如何说动他们相助自己，却讨伐张大福。 与此同时，前往晋城那边的人也回来了，将张禁的口信带回。 这个信使，是斐千叶的人。在见到斐千叶之前，一句话都不肯透露。 只等到斐千叶登岸后，那人才如实汇报了张禁的口信。 张禁考虑到墨家的特殊性，不能光明正大地加入陈永仁这边，只能在暗中相助。 至于具体要如何去做，还得等陈永仁拿主意。 张禁虽然是把好手，但对土匪间的恩怨，也理不太清。更不知道陈永仁的计划如何，所以就只有配合陈永仁行事。 对此，陈永仁也能体谅。毕竟，那范业还没露出水面，如果张禁明目张胆地就带着人加入自己的阵营，那简直就是往刀口上撞。 统合了两边反馈回来的消息，陈永仁也可以着手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思量了片刻后，让斐千叶暂时先不要联络张禁。 待他跟其他三位寨主见过面后，确定讨伐的时机，再另行通知张禁动手。 在这方面，斐千叶没有别的意见，完全听从陈永仁的安排。 到了第二天，陈永仁掐好时间点，带着二猴子，骑上快马便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为了表示尊重，陈永仁特意提前来到了鸿门山，隐藏在树林中等待。 鸿门山，也就是泰湖寨的旧址。如今泰湖寨已经被烧毁，陈永仁也没有再选择进去，而是在山下的密林中等候。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头惊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心中一个激灵，瞬间就警戒了起来。 拨开前方的树枝，看到来人是张熟面孔后，才放下心来。 冲着二猴子使了个眼神，后者会过意来，悄然无声地绕出了树林中，将那人迎了进来。 这人看面相已经年过五十，跟山里大多数粗汉一样，留着虬髯胡须，为人甚是豪爽。 此人虽粗狂，但见到陈永仁后，也面露敬意，上来便行了一礼：“盟主多日了无音讯，叫我老张好生担心啊。” “让张寨主挂念了。”陈永仁回以一礼，看他只身前来，便又问道：“张寨主，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也不带个随从？” 陈永仁记得这人，对他这魁梧的身材，记忆尤深。虽然他已年过五十，但心性还跟个愣头青似的，闹过不少笑话。 “带人来，容易被人发现。”这张寨主也是个直肠子的人，拍着胸膛无所谓道：“多带个人，也麻烦许多。” “这还是得感谢张寨主对陈某的信任。”没有带人，就已经充分表明了对自己的信任。出于尊重，陈永仁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盟主少来这套虚礼。”这张寨主豪爽地甩着手：“咱老张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谁得过，谁又信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这人说话，怎么还是这样……这一番称赞下来，陈永仁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岔开话题，问起了他的近况。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又响起阵阵脚步声。 三人同时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眼，见来人都是自己人，便放松了下来。 不多时，二猴子在将树林外的两人引了进来，这三寨的寨主，也算是到齐了。 后面来的两人，也没有带随从，都是孤身而来。 三人到齐后，相互寒暄了几句后，那张寨主便率先提问道：“先前听到盟主传来消息，说是张大福那厮在暗中搞破坏，才让我们输得这么惨？” “没错。”陈永仁点头道：“我自那日死里逃生后，经过多方的暗中探访，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跟官府暗中密谋。在开战前，就破坏了我们的火炮，让我们的实力大打折扣。” “呸！！”张寨主身边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面露憎意地啐了一口：“我就说那孙子怎么跑地这么干脆，敢情是早就出卖我们了。” “在道上混，敢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时，迟早要收拾他。”另一个寨主也是满脸的怒容。 看到他们的反应，陈永仁心里便已经能确定接下来的打算了。 他说的多方探访，本就是信口胡说的。不过，那张大福有前科在前，现在就是任凭他怎么说，别人都会相信。 谁让张大福临阵脱逃了，这回也叫他黄泥巴掉裤裆上。 “只可惜……”张寨主也是同样痛恨那样的人，可想起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我寨子元气大伤，而他却没有半点损失。这下子就更是做大了不少，就连我们原本的地盘，都给侵占了不少。” “现在要想教训他……”另一人也跟着泄气，无奈道：“还真是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已。”看到他们都愁容满面的，陈永仁轻笑了出来：“若不是要处理他，我也用不着请三位寨主前来见面了。” “盟主还有什么计划？”听到陈永仁这句话，三个人都同时来了精神，忙开口询问道。 成功吊起了他们的胃口，陈永仁也没有急着把自己的计划道出来。 而是先就他们的近况询问了一遍，三人轮流将自己寨里的状况说了出来。 陈永仁暗自思忖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们三个寨子，本就不大。再加上剿匪战中，损失惨重。现在他们全部加起来，能出动的人，也不过一百多人。 再加上自己跟红巾寨，所有人统合起来，也堪堪过了三百之数。 而张大福，坐享渔翁之利，如今寨子规模已经扩大到了七八百人。 人数上就占尽了优势，更何况抢占了不少地盘，又有足够的资金，装备上好出他们不少。 “就可惜那些软蛋，一看张大福做大了，一个人都不敢动。”张寨主狠狠地呸了一口：“若不然，我们全部加起来，还能跟张大福打一场。” “张寨主先不要动怒。”陈永仁抚慰道：“他们可能也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暂时不敢有所动作罢了。” “盟主，你就不要帮他们说好话了。”张寨主越说越来气：“谁家还没个难处，不敢动手，就他娘的是个软蛋。” “老张，你少说两句。”那干瘦的中年人是个明白人，看张寨主叨叨絮絮地埋怨着，便让其先停下来：“盟主能叫上我们来，定然有他的打算，先听听盟主有什么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陈永仁扫视一圈在场几人，缓缓道出了两个字：“偷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运筹 “偷袭？”三人先是一愣，旋即便同时苦笑了出来。本来以为陈永仁会想出什么绝世妙招。带头来，还是这个老套的方法。 众人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寨主叹气道：“盟主恐怕并不了解张大福的寨子吧？” “此话怎讲？”看他的这反应，似是还有什么隐情，陈永仁忙追问道：“张大福的寨子，有何不同？” 张寨主又是一声长叹，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跟陈永仁讲解了起来。 那张大福的寨子，位于宝峰山上。那宝峰山，乃一座石山。那山称不上高，也算不得奇，却独独占了一个险字。 整座山怪石嶙峋，多悬崖峭壁。对山路不熟的人，稍不留神就会坠入山崖。 且因为山上险石奇，不是个大部队前进。为数不多的山路上，也相当的狭窄，堪堪能容纳一辆马车经过。 张大福的吉立寨，就修建在半山腰上。因是石山，少木。为了取材便利，整座寨子，都采用了石材建造。 通体砖石结构的寨子，不惧火攻也不怕水侵。 加上易守难攻的天然险要，光是找到寨子，都得费上一番功夫。再加之，寨墙高垒，要攻进去就更难了。 他们的人，若是有心守在寨子里，就是动用火炮，也不见得能攻下来。 要不是因为宝峰山周围，多是穷苦村落，刮不出什么油水来。再加上地处偏僻，不靠近官道，少了来往的商队。 就张大福那寨子，早就发展成怀东县的龙头老大了。 而陈永仁提议用偷袭，在他们看来，也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那宝峰山，树都不多一棵。且不说他们无法避开山上的暗哨，那吉立寨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他们根本就无所遁形。 三百多人，这么大的目标。别说是悄无声息地去偷袭了，就是能潜入山里，都是个问题。 更何况，就算让他们进了山，共到了门下。对方只要把门一闭，他们也只能悻悻而退。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给陈永仁讲解着张大福的吉立寨有何独特之处。一边劝解着陈永仁，让他不要打这样的主意。 陈永仁心里却完全没有担忧，反而还感到有些开心。嘿嘿一笑，哼道：“那这张大福的寨子，还真是个好地方。” “可不是。”张寨主深叹道：“本来，他们那旮沓穷，基本没有出头的希望。可现在，地盘都让他占了去，油水充足。正兵强马壮的，又有天险可守……” “刚好……”陈永仁笑了出来：“拜他所赐，我这两个寨子，都让官兵给烧了。这会，我的弟兄们还缺个落脚的地方，张大福那旮沓，我还真就看上了。” “盟主，你该不会真想偷袭他们吧？”敢情这说了一大通，这盟主还是不知道那吉立寨的厉害之处啊。 “我觉着，还是先缓一缓吧。”另一个人也跟着劝说陈永仁：“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啊。” “只要诸位能信得过在下。”陈永仁冲着几人一抱拳：“那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倒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被陈永仁这么一说，三个寨主脸色都有些难看。陈永仁一意孤行，还得把他们都拉下水…… 本来，他们就是因为相信陈永仁会有办法讨伐张大福，才过来的。 要真用这种办法，那就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他们已经开始萌生了退意。 不过，陈永仁早就料到了他们的想法。当即再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直言道：“张大福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不但我们对他有恨，另一些人也看不过去了。” “另一些人？”张寨主几人眉头一皱，不知道陈永仁指的是什么。 然而，陈永仁也没有跟他们明说，只道：“我认识一个身手不凡的高人，也看不惯张大福的作为，愿意出手相助。” “至于是谁……暂时要对各位保密。”陈永仁故作神秘地笑了出来：“但是，我能向三位保证，这次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把这根硬骨头给嚼碎了！！” “这样的话……”三人面面相觑，纵使他们有心要追随陈永仁。可他一直含糊其辞，让人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所谓的高人究竟如何。 一时半会的，也没有人敢表态。 见此情形，陈永仁再度开口道：“我知道，三位都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只是担忧着寨里弟兄的安全，怕他们会白死。” “但是，三位不妨想想。”见他们没有应话，陈永仁再道：“诸位能将寨里的兄弟当亲人看待，鄙人又何尝不是？” 三人闻言沉思着，陈永仁对他寨里的兄弟如何，对他们这些联寨的人又是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愿意追随着陈永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永仁那过人的谋略，别人能看一步、两步，但他能看到十步、百步之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始终坚信，陈永仁会带给他们胜利。 而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陈永仁的仁义心肠。 他能放过之前那七寨联合攻击他的人，这件事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把握，难道诸位认为，陈某人会白白地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做这些无故的牺牲么？”看到他们都沉默了下来，陈永仁再追问一句。 “盟主，啥都别说了。”张寨主还是爽快，一念罢便当即表明了态度：“只要你说一声，什么时候出发，我就什么时候带着弟兄们等你。” “我等誓死追随盟主！！”剩下的两人，也同时抱拳立誓道。 “好！！”终于说服了他们，陈永仁心情痛快，大手一挥：“日后，只要我陈某人有一口饭吃，就绝对饿不了三位！！”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被陈永仁煽动着情绪，三人都在摩拳擦掌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明晚。”陈永仁稍一思量后，便给出了行动的时间：“我需要先去联系那位高人，明晚等我消息。若没有问题，就把张大福给办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汇聚 “成，那就照盟主的意思去做。”下定决心后，张寨主重重一点头：“那我们就在寨里等候盟主消息了。” “诸位回去路上，也要多加小心。”商定好联络的时间后，陈永仁也不挽留他们。 送走了这三个寨主后，陈永仁两人也骑上了快马，往渔村赶回去。 回到渔村，发现柳千曲、斐千叶等人正在村口处等候着他们。 进了小屋后，陈永仁先就他们交谈结果简单地跟众人讲述了一遍，再让斐千叶立刻修书，前去通知张禁。 “这没问题，我立刻就去办。”斐千叶是个爽快人，答应一声后，立刻便动身去办。 紧接着，陈永仁再走到外头，命二猴子将那批装备全部取出来，开始分派给寨中的弟兄们，让他们先熟悉一下手里的家伙。 考虑到自己公平问题，陈永仁将一半的装备都分给了斐千叶的红巾寨，让其自行分配给寨中弟兄。 都是准备一起拼命的人，总不能厚此薄彼。 反正都是用在自己的人身上，谁用都一样。 折腾了个把时辰，才将装备全都分派到位。看着他们拿着装备，相互作着比较，就跟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开心。 陈永仁也只是轻笑着，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另一方面，斐千叶也已经将书信送出，就等张禁那边的回复了。 诸事办妥，陈永仁稍稍松了口气。让弟兄们先熟悉一下这批新装备，只要等到张禁的回复，他们马上就能动手。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饷午，才见晋城那边有消息传回。 张禁那边已经掌握了张大福吉立寨的位置，届时，会先安排人在周围埋伏，到时候会尽量配合陈永仁行事。 这回信说得有些模糊，既没有说什么时候动手，也没有安排相关的人跟自己见面。 那张禁到底准备怎么配合自己，陈永仁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陈永仁都开始犹豫了起来，在没有会面确定战术之前，万一出个岔子，那可就全军覆没了啊。 对此，斐千叶到显得放心许多，解释道：“陈公子就请放心吧，既然张伯父能把话说出来，就肯定能做到。” “至于他们会怎么做。”说到这里，斐千叶似是有意卖弄一般，说道：“陈公子到时候便知道了。” 这还弄得这么神秘……陈永仁心里忐忑不已。 他知道张禁的人，现在不方便露面，可也总得跟自己说一声吧？ 现在这节骨眼上，陈永仁也抽不出时间去见张禁了。 看到斐千叶这么自信，也只好咬牙赌一把了。 等到入夜后，陈永仁先派出三人，令其骑上快马，去通知那三个寨子。 将集合的地点与时间告知他们，让其先做好准备。 在经过漫长的焦急等待后，终于到了动身的时候。 屛石寨、红巾寨的匪众们，上百余人整装待发地集齐在渔村村口，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地看着前方的陈永仁，静静地等候着他的命令。 “弟兄们！！”陈永仁站在高处，注视着下方的匪众。月光下，一双双的眼睛都盯着自己。 但陈永仁没有半点怯场，高举着手中的大刀，高声吼道：“张大福勾结官府，暗中搞破坏。致使我们惨败，令我们的弟兄、亲人战死。今夜，我们就要站出来，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用背叛者的鲜血，祭奠他们的冤魂！！”场上所有人皆沉默着，陈永仁再度怒吼一声：“就从张大福开始！！” “吼哈！！”众人齐齐亮起手中的兵器，铮亮的刀斧，在皎洁的月光下，泛出一片寒芒。 “出发！！”陈永仁再吼一声，领着身边的柳千曲，果断转身，往宝峰山的方向走去。 后方一群匪众们，浩浩荡荡地跟着陈永仁。 这一战，是他们复仇的第一步。也是为了洗刷耻辱，为逝去兄弟报仇的第一步。 一路上，所有人都面庞都异常的坚决。中途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人说话。 此时此刻，在漫天的星光下前行着，他们所有人的目标都是高度一致……报仇！！ 感受到这股情绪的陈永仁，内心也变得沉稳了起来。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在前方带着路的同时，陈永仁又另外安排了梁天、梁成两兄弟，让他们带着几个人，离开人群，从不远处跟着，作为护翼时刻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这怀东县，因为常年匪患猖獗。一到了夜晚，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是在野外。 周围除了他们，就再无旁人，一路上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因为考虑到几个寨子的位置不同，陈永仁预定的地点，还是在处于众寨中心点的鸿门山。 他们没有马匹，只能步行。不过他们人数较少，行动上较为便捷。 不过一个多时辰，陈永仁等人便来到了鸿门山的山脚。 途径昔日的战场，陈永仁心中不由得惆怅了起来。 温叔……小子今晚就给你报仇，那张大福只是第一个，早晚会用范业的血来祭奠你！！ “姑爷，看到人了。”二猴子眼尖，借着月光，隔得老远就能看到前方山脚树林中，隐藏着的身影。 “能看清是谁么？”陈永仁卯足眼力，顺着二猴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可陈永仁连人影都没找到，二猴子那边已经兴奋地叫了出来：“看清了，是张寨主他们！！” 这丫的，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犀利……再往前走了上百米后，陈永仁才看清树林里的人。心中不由得酸酸地想着，怎么这都能看清？ “叫后面的弟兄们跟上，先跟他们汇合。”终于到了地方了，陈永仁也没时间感叹了，吩咐一声后，便加快了步伐。 及近树林时，见以张寨主为首的三名寨主主动出来迎接，抱拳道：“盟主，你可算是到了。” “让三位久等了。”陈永仁上前行礼，问道：“路上没有什么状况吧？” “能有什么。”张寨主哼哼道：“这地方，不久前才闹出几百条人命，大晚上的，除了咱们，谁还敢来。” 这说的也是……陈永仁微微点了下头，再行问道：“那三位寨主的人，都到齐了么？” “有胳膊有腿，还能走得动的，全带来了。”张寨主豪爽地拍着胸膛道：“三寨加起来，一百七十多号人，全凭寨主吩咐。” “好！！”看了眼天色，陈永仁也不等待了，直接下令道：“走！！”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入山 随着这一声令下，那三名寨主也把自己的人从树林里叫了出来，跟随着陈永仁，一同往宝峰山进发。 当那三个寨主看到陈永仁的部下，都穿着崭新的皮甲，手里提着的都是铮亮的兵器，脸上都有羡慕和惊讶。 他们都知道，屛石寨的处境，比他们可要惨很多。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做这些装备？ “盟主手下的家伙，可都是好东西啊。”俗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看着陈永仁手里的长刀，再对比一下自己手中的兵器，张寨主都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嘿嘿。”陈永仁将手中的大刀递了过去：“张寨主如果能看得上，等此事了了，找机会给你整一批。” 张寨主常年都是果真刀口舔血的日子，对着兵器是再了解不过了。刚一入手，掂量一下，便知道好坏，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好刀！！” “盟主，真能再弄到这种武器？”不止是张寨主，就连他身边的其他两名寨主，也是两眼放光。 “搞到不成问题。”陈永仁故作为难地说道：“但是……这价钱，可不便宜哦。” “只要能弄到这钢口的刀，价钱好说。”张寨主摩挲着手里的长刀，更是爱不惜手。 “那这把刀，就先送给张寨主了。”看对方如此喜爱，陈永仁也就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给他。 反正拿刀子是跟人拼命的，这么好的刀，就应该在行家手里。 陈永仁不善搏斗，就是自己拥有，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而且，施以一些小恩小惠，能换来他们的死心塌地。 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而且，这些寨子极少有机会能得到这么精良的装备。这竹竿就是敲得再厉害，也会相当乐意地接受。 而自己，也能从中获取一笔丰厚的利润。再加上，他的需求越多，余震那边也就赚得更多，更不舍得放弃跟自己的交易。 “盟主，可不能光照顾老张一个啊。”其余两人也忙凑了上来，也跟分一杯羹。 “放心，绝对少不了大伙的。”陈永仁轻笑着，这笔大买卖，又怎么能少了他们的份。 目前来说，他们跟官兵的差距，就是装备上差异。只要装备能跟上来，那他们与官兵，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等收拾了张大福，再收服众寨。把他们的装备都提起来，就算到时候范业再兴剿匪战，胜负可就不一定了。 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样子，陈永仁也深感欣慰。 在土匪寨里生活了这么久，他也知道这些武器、防具对于他们代表着什么，更知道这些装备的重要性。 因为陈永仁几人的交谈，队伍里短暂地闹了一阵，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待人群重归平静后，众人默默地赶着路。 知道赶去宝峰山，还得要将近半个时辰的脚程，陈永仁分毫不敢放松警惕。 混入人群中，时刻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行进途中，耳边只有众人的脚步声，以及偶尔掠过的轻风吹动着树叶的莎莎摩擦声。 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宁静与安详。 望着天空之上的那一轮皓月，陈永仁不禁想道，如果没有这些事，该有多好。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总是他想停下来，不愿再造更多的杀戮。 可他已经身处其中，被这历史的车轮推动着。如果不奋力往前走，就会被无情的碾压过去。 他只能拼命地往前奔跑，在夹缝中寻求生存，不停地壮大自己，让别人再无可乘之机。 没有足够的实力，他就无法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堂课，是老当家用生命给他上的一堂课，让陈永仁终生铭记。 而今，在遭逢如此大的变故之后，自今夜开始，他要再次掌握话语权！！ 这个历史，就由我来推动！！ 月色中，看着前方隐约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座高峰，陈永仁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挡在当下。 “姑爷，到地方了，前面就是神峰山。”二猴子知道陈永仁不识路，凑了上来，给陈永仁讲了一句。 “知道了。”陈永仁一点头，吩咐下去：“快要到地方了，让弟兄们都准备好。” “明白。”二猴子点了点头，很快又消失在了人群中。 当队伍逐渐靠近神峰山时，行进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 进入神峰山的边界，周围很有可能安排着暗哨。陈永仁当即再将梁天、梁成两兄弟召了回来。 命其带着几个弟兄，先去前方探路。 因为张大福的吉立寨，就修建在这上面。而且，地处偏僻，又没什么油水。 常年来都没有什么人动过他的主意，这一带极为陌生。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们甚至都不会来到这里。 而今，要去偷袭张大福的寨子，就必须先安排一部人前去探路。要不然，他们甚至连进山的入口都找不到。 梁天、梁成两兄弟得令后，立刻就带着自己的属下，快速离开了人群，借着夜色的掩护，隐入树林中，先行一步往神峰山走去。 不多时，一名探子赶了回来汇报，已经找到了进山的入口。 陈永仁轻呼一口气，招呼着众人，令其跟着探子走。 三百多人浩浩荡荡地靠近了神峰山的山脚，正准备往山上进发。 陈永仁混在人群里，不时地打量着四周，再往山上瞄去。 走到这里，人群又开始躁动了起来。一些报仇心切的匪众，赶到了陈永仁的前面去。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加紧了脚步，以免他们乱终出错 正当陈永仁准备叫人停下来，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时。 忽然一人贴近了陈永仁的身后，悄声道：“陈公子终于来了。” “你是谁？”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陈永仁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反问出来。 “陈公子放心，张子命我等前来相助陈公子。”那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山道上的暗哨，已经被我们处理了。只要陈公子带人直接进山便可，我们会从里面给你打开寨门。”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先锋 “直接进去就行了？”身后那人整得那么神秘，陈永仁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我们的人已经潜伏在里面了。”那人沉着声音解释道：“只要陈公子过去，我们为你们将寨门打开。” “多谢相助。”刚还想着没见张禁的墨侠出现呢，敢情他们已经打了头阵，而且把暗哨都给解决了。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到山里，再来个里应外合，突袭吉立寨！！ 没想到他们的行动这么高效，都已经潜到寨里了。如果事情发展地顺利的话，自己这些人，再加上墨侠们在暗中帮助，拿下这吉立寨，便易如反掌了。 陈永仁话刚说完，身后已经没了动静。疑惑间，回头一看。 却见跟在他身后的，不是那个神秘的墨侠，而是二猴子这个货。 “姑爷，咋啦？”陈永仁忽然回头，二猴子还以为有什么事要交代他做。 “刚才，你一直跟在我后面？”陈永仁脑子瞬间就蒙圈了，再看向旁边，也都是熟悉面孔。 “是啊，怎么了？”看陈永仁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二猴子关切问道。 “你刚才，就没发现有别人在身边？”陈永仁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还能有谁？不一直都是我们这几个么？”被陈永仁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闹得，二猴子也有些懵了：“姑爷，你是不是白天休息好，都出现幻觉了？” “幻觉个屁。”陈永仁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没再理会这个憨货。 都他娘的被人贴到后背传话了，这厮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在后怕的同时，陈永仁也感到几分庆幸。 还好那些墨侠是请来帮助自己的，要是被他们盯上…… 想到这里，陈永仁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白毛汗，墨侠要是有心要人性命，还真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身边的人，距离自己也不过一步远。这么近的距离，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这些神出鬼没，来去无踪的墨侠，虽然暂时来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可也难保有一日会和他们产生分歧……如果他们对自己抱有敌意的话，又该如何防范？ 陈永仁心中不禁往更深一层去想。 现在琢磨这些，还为时尚早。不过，也得想想办法牵制住他们才行…… 正当陈永仁心中思绪万千地想着如何制衡墨家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二猴子的声音：“姑爷，到地方了。” 陈永仁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神峰山的山脚。 因为墨侠已经把道上的暗哨都解决了，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再带人躲躲藏藏的。 在山口处，让人原地停下来休整片刻。与此同时，陈永仁在将几名骨干及三寨的寨主叫来，分别给他们分配好任务。 恰好就在这时，提前潜入山中的梁天、梁成两兄弟也带着探子赶了回来。 看他们脸上带着震惊的表情，不用问陈永仁也知道，他们必然是发现了倒在山道上的暗哨。 这对双生子兄弟正想跟陈永仁汇报这件事，却被陈永仁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来。 还好这两人够机灵，看陈永仁脸色不对，立刻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让其余的匪众们原地休整，陈永仁将骨干都召起后，立马就开始部署自己的行动计划：“还是由我们跟红巾寨的人打先锋，张寨主你们就从后接应。” “梁天、梁成，你们先带十几个弟兄沿路摸上去，把道上的暗哨都解决掉。”陈永仁故作不知情地吩咐下去。 那两兄弟稍微一愣，刚想开口跟陈永仁说这件事。可看陈永仁偷偷眨巴了下眼睛，立刻会过意来，配合着说道：“知道了，交给我们吧。” 命令发布下去后，这两兄弟便带着寨中的十几名好手，借着夜色的掩护，再次摸上了山里。 陈永仁再将大体的计划安排下去，由屛石寨、红巾寨作先锋，攻击寨里后，张寨主等三寨再从后面接应，并且堵住他们的退路。 对此，众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不用他们打头阵，相对来说也就安全许多。 看着那三个寨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陈永仁主动了问了出来：“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 “这倒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跟着盟主冲就行了。”张寨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就凭我们这点人，攻不进他们寨子，也打不过他们啊……” 陈永仁先前曾经说过，会有高手协助他们，所以他们才会冒险答应跟陈永仁来攻打吉立寨。 可都到这里了，还是没见他们的人影，这就叫他们的内心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了。 “我的那些朋友，因为身份比较特殊，不宜向大家引见，还望诸位见谅。”陈永仁抱拳道：“不过，几位请放心，他们已经比我们先来了一步，就在山上等着我们过去。” “这……”三位寨主还是有些犹豫，心里摇摆了片刻后，还是定下决心，咬牙道：“既然盟主都这么说了，要是在墨迹，也太不男人了。” “干他！！”张寨主举着手中那柄长刀，轻喝一声。 “好！！我们走！！”招呼一声，把所有装备了皮甲的先头部队召集过来后，陈永仁带着队伍，走在了最前面，往这神峰山上进发。 不得不说，在来这里之前，陈永仁对那三位寨主的描述还抱有一定的怀疑。 直到此时此刻，亲身来到这里，进了山后，对相信了这神峰山的险恶。 行走在这条进山的主山道上，陈永仁都得加倍小心，时刻注意着脚下的嶙峋碎石，稍微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把脚给崴了。 两侧，又多是高耸的崖壁，通道相当的狭窄，仅容三四个人并排而行。 三百多人，拉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回望一眼，陈永仁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人埋伏，他们一个人都跑不掉。 这也可真是个好地方，给那张大福占着，是在是浪费。 已经有墨侠在前面给他们开了路，陈永仁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行至半途，往高处眺望，隐隐间已经能看到处于半山腰上的灯火。 第二百二十章 空门 陈永仁一边领着队伍前进，一边还打量着四周的地形。 半道上，不时还能看到倒在路边的尸体。稍微检查了一下，看他们都是死于一击毙命。 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墨侠的手笔。 陈永仁轻呼一口气，没有做太多的停留，沉默着，直往山上那还亮着灯火的地方前行。 不多时，当众人靠近吉立寨，周围开始变得空旷了起来。 黑夜中，在陈永仁的面前，一座完全由砖石堆砌而成的山寨，赫然出现在面前。 看着前方高耸的寨墙，陈永仁总算是明白，为何当初他提议要攻打吉立寨时，那三位寨主都这么犹豫不决了。 这寨墙的坚固程度，虽然比不上主城的城墙，可也不是他们这些就能啃得下来了，尤其是现在手头上海没有火炮那样的重火器。 不过，现在的吉立寨里，已经潜入了墨侠从中接应。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冲进去，杀光里面的人！！ 一念罢，陈永仁不做任何停留，待后方的队伍逐渐汇聚过来后，才重新再往前走。 那吉立寨中，虽然修建了几座哨塔。不过应该已经被墨侠给解决掉了，要不然他们走到这里，早就被对方发现了。 简单的试探后，见里头果真没有任何动静，陈永仁才带着已经集结完毕的队伍，再度挺进。 夜幕下，这三百多人，便犹如前来收割性命的死神一般。 个个阴沉着脸，握紧手中的武器，一言不发地往寨门的方向走去。 临近吉立寨时，发现梁天、梁成他们正带着人，就躲在石墙下的阴影处。 等到陈永仁靠近了，才往这边走了过来，汇报道：“姑爷，里头没有动静。” “我知道。”陈永仁故作深沉地笑了出来，将目光投到那三名寨主的身上，耐人寻味地解释道：“已经有人提我们摆平了里面的哨岗。” “盟主，高！！”张寨主满脸兴奋地竖着大拇指。 但凡是他们这类土匪寨，值夜的哨岗是绝对少不了的。 一来，要时刻提防着敌寨的袭击；二来，还要警惕着官兵的围剿。 一般而言，站在他们这个位置，早就应该被哨岗发现，并发出警告了。 可直到现在，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声响，便足以说明陈永仁所言不虚。 也证实了陈永仁先前的承诺，确实有高人在替他们开道。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必再畏惧什么了。短暂的沉默后，张寨主再行问道：“盟主，咱要怎么做？” “现在，里面已经是空门大开。”望着就在不远处的寨门，陈永仁的脸上渐渐狞笑了出来：“只需直接杀进去便可！！” 简短地交代一句后，陈永仁开始带着人往寨门的位置靠近。 因为距离吉立寨过近，他们人数也不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几乎所有人都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地悄然摸去。 待作为先头部队的陈永仁来到宽大的实木寨门前时，没有任何言语，使了个眼神，让身边的部下过来尝试开门。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寨门已经被人从内部打开，要推开这扇门，应该不难。 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还是叫来了七八个人。众人齐齐把手按在城门上，默念三个数后，一同发力。 随着一道冗长、沉闷的声音响起，几个人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将将寨门打开了。 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让陈永仁都有些不敢相信。众人打开寨门后，也没有任何的妄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等候着陈永仁的指示。 第一次来到这里，陈永仁不免多看了一眼。 这吉立寨的寨墙等主体机构是由砖石搭建，可里面建筑，也大多还是木质建构。一所所的小木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此时的吉立寨，已经沉入了梦乡。哨岗被清理掉后，寨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陈永仁已经杀到他们家门口了，还在安详地睡着觉。 整个寨子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是那样的宁静。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但是，这一次，为了我所重视的人，我必须要自私一回…… 片刻的犹豫后，陈永仁仿佛是下定了决定一般。面目变得狰狞了起来，一咬牙，高举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着，发起了冲锋的命令：“杀！！为我们逝去的兄弟、亲人报仇！！” “杀呀！！”陈永仁这句话，便如同引燃了炸药桶的导火索一般，原本平静的吉立寨，被众人的震天呐喊所打破。 所有人，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器，往吉立寨内发起了冲锋。 三百多人顷刻间便已冲进了寨里，冲在最前头的人，不由分说地就踹开了临近的木门，破门而入后，没等屋中的人起身，便将大刀将其砍倒。 突袭战，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陈永仁带着人，在对方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杀进了他们的老巢。 这些人，本还在睡梦中。被呐喊声惊醒后，也没有太多反应的时间，就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看着一个个的匪众，直接破门入室，看谁砍谁。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吉立寨里便充斥起了漫天的喊杀声与惨叫。 在这一刻，他们便如真正打家劫舍的土匪一般，冲进一个小木屋里，杀光里面的人，换一个位置，再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可以说，靠近寨门位置的这十几所小木屋的，无论男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不过，三百多人，始终还是少了些。 突袭战发动后，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吉立寨的匪徒也纷纷反应过来了。 暂时还没有受到波及的后方，已经有不少人拎着武器，出来迎击了。 残酷的肉搏战，又一次在陈永仁的面前上演。 血肉横飞的场景，不会再让陈永仁感到惊惧，反而更能激发他的热血。 被陈永仁打了个措手不及，吉立寨的人，虽然已经缓过了神来，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双方照面不过一个回合，就被砍翻了不少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战斗，也让这一场偷袭战正是展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 血影 对上出来迎击的匪徒，更是激发了陈永仁等人的血性。 震耳发聩的呐喊声与金铁碰撞的铿锵声中，入目所见，皆是残肢碎肉横飞之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 上一刻，还是安静得像座小村庄的吉立寨。在这时，便如炼狱一般，到处都充斥着痛苦的惨叫与刺鼻的血腥味。 混乱中，不知道谁放了把火，点燃了附近的一所小木屋。 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吉立寨照得通明，也让陈永仁更加看清了眼前这惨烈的肉搏战。 受到众人的感染，陈永仁的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心跳加速，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不过，陈永仁却没有因为大脑的发热而鲁莽行事，反而变得更为冷静，思路更加清晰。 他知道，这一次是打了对方一个措不及防。 可即便是偷袭战，在刚开始时，就杀了不少人。可在面对超过半数的人员差别，这战果还远远不够。 借着火光，能够看到吉立寨的人正源源不断地拎着大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就连陈永仁所处的后方，也受到了波及。 抵御着从边上不断攻上来的敌匪，趁着空档，陈永仁快速往四周扫了一眼。 在火光下，隐约可见在房屋转角的阴影处，正藏着一道道如死神帮的黑影！！ 每当这些吉立寨的敌匪，奋不顾身地想要冲上来保家卫寨时。眼中就只看到在他们前方的陈永仁等人，而忽略了他们的身后。 每每这时，总有一两名墨侠能抓住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手，瞬间收割一条人命，再重新隐入黑暗中。 看来，墨侠们也开始动手了。 发现他们的身影，陈永仁心里就更有了底气。粗粗估摸了一下，这次行动中，张禁派出来的墨侠仅有数十名。 不过，这些墨侠在阴影中，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个个都能以一敌十。 有了他们，这场突袭战，就已经奠定了胜局。 但光是能打赢他们，还不够。陈永仁心里一合计，他们的人本来就少。 如果再因此战而大量减员的话，必然会再一次削弱他们的实力，更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计划。 必须要……速战速决！！ 一念罢，陈永仁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在这乱糟糟的战场中，他也不好寻找目标。 眼看着身边的人都已经走散，孤身一人，他也走不远。 “二猴子！！”混乱的战局中，陈永仁也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叫唤，只是常识性地叫喊了几声。 好在，二猴子一直没有远离陈永仁。在听到叫喊后，很快就从人群中蹿了出来，直往陈永仁这边赶来，喘着粗气地应道：“姑爷，我在！！” 两人分开也不过片刻功夫，二猴子却闹得极为狼狈。 不但头上乱糟糟的，身上也沾满了血污。就连衣物也变得破破烂烂的，还添了不少新的伤痕。 出发之前，陈永仁还特意叮嘱过他，让其穿上皮甲。 不过这货嫌皮甲碍事，不肯要，陈永仁也就由着他了。 这才眨眼功夫，就给闹成这样。让陈永仁都差点认不出他来，还好他先叫唤了一声。要不然，陈永仁都险些把他当做是敌匪来砍了。 “身上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大碍？”看到二猴子身上不少地方都挂了彩，陈永仁有些犹豫要不要带他一起行动了。 二猴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拍着胸脯哼哼道：“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好，那我们走。”看二猴子身上确实没有大伤，陈永仁便带着他，往前杀去。 “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看陈永仁这模样，似是有目的性地往前走着。二猴子跟在陈永仁的身边，为其掠阵。击退从旁边攻上来的敌匪后，再次凑了过来，急声问道。 “擒贼先擒王……”顺手砍翻了挡在前面的敌匪，趁着空档，陈永仁急忙解释一句。 “射人先射马。”上次在鸿门山，就听陈永仁说过这句话。二猴子把这句话给记到心里去了，直接就接下了话茬：“我知道了，咱们直接去找张大福！！” “没错，动作麻利点。”陈永仁微微喘着粗气，认准了吉立寨中最大的一栋建筑，且战且进地前行着。 一路上，不断有敌匪从正面冲上来。但历经数战之后，陈永仁的有了一定的经验。 看准了对方的刀口，避开对方的首次进攻。再趁着对方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之际，果断出手，将其砍翻。 二猴子这厮，在陈永仁身边游击着，不断地击退从边上袭来的敌匪。 这家伙，虽然力气不怎么大。可仗着敏捷的身手，即便在面对两人以上的围攻，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身边的匪众们，在见到陈永仁的出现后。也开始下意识地往他这边靠拢了过来，掩护着陈永仁的前进。 随着身边的匪众越来越多，有他们为自己挡住了来袭的匪徒，陈永仁的前进速度快上了不少。 不多时，吉立寨的主楼便已出现在面前。 跟二猴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二者极有默契地选择了包围圈中最薄弱的一环，直接杀出一条血路，从人群中杀出。 身后的敌匪奋力追赶着，却又被身后的人纠缠住，不得不停下脚步应付后方的敌人。 有身后的弟兄给他拖住敌匪，陈永仁加快了步伐，一路直往吉立寨的主楼奔袭而去。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张大福的身影。陈永仁十分肯定，要么他就不再寨里，要么就必然在这里面。 没了旁人的骚扰，陈永仁两人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已接近了主楼的范围。 直到这时，才见张大福带着几个人，慌慌忙忙地从那个主楼中跑出。 这家伙估计是刚刚才从女人的肚皮上爬下来的，披着件外套，敞胸露背的。连裤子都没穿好，一边跑着，一边系着裤腰带，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他娘的，今晚放哨的人都死绝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让人打进来了？！” “哟，张大福，别来无恙啊。”看到张大福带着人出现了，陈永仁也停下了脚步，冷笑着打了声招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力战 “是你？！”看到站在面前的是陈永仁，张大福感到有几分诧异，眼中还带着一丝惊惧。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哼笑道：“我还正愁找不到你人呢，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陈永仁，既然是这个男人，那今晚的事情，也就说得过去了。 张大福自信，以自己吉立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坚固的寨墙，没有理由会被人攻打进来。 更何况，还是在毫无前兆的情况下，就被人打进了寨子。 要是别人，肯定做不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可要放在陈永仁身上，就一切皆有可能。 在他手里吃了几次亏，张大福也是学乖了。更知道，只要有这个男人出现，那无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听说过几回陈永仁的事迹，也曾亲身经历过。他深知陈永仁诡计多端，说不准还有什么后手藏着。 是以，在没有摸清陈永仁的底子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张大福那边人多，陈永仁也没敢在第一时间动手。双方坚持着，陈永仁再度冷笑一声：“张大福，你勾结官府，出卖兄弟，暗中破坏火炮。致使上千人无端丧命，这笔债，我得好好跟你算算。” “上山当匪，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想跟官府作对。”本来陈永仁还只是猜疑，但张大福却直接就承认了。而且，非但没有感到半分的羞愧，更是张狂地笑了出来：“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话说一半，被击退的几名敌匪们看到张大福出来了，急忙往他身边跑了过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陈永仁的人，也紧随其后。 不过，当他们回到张大福身边时，陈永仁也将自己的人拦了下来，没让他们再继续追击。 “当家的，你可算是出来了。”那几名匪徒身上多有负伤，在回到张大福身侧后，就像是找到靠山，嚷嚷着：“他们来了好多人。” “慌什么！！”看着自己的手下露出这副怂样，张大福也有些看不眼了，一声冷哼，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没看太清，不过大概有两三百人。”那人看张大福动怒，也没敢磨叽，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两三百人就把你吓成这样，滚！！”张大福一脚就将那人给踹开，再扭头望向陈永仁，狞笑出来：“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就带了两三百人，怎么跟我打？！” 吉立寨内有七百多人，人数上就占着绝对的优势。况且，陈永仁还没有了火炮。 这段时间，他又是官府的通缉要犯，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活动。他的人，连自己寨子实力的一半都没有。 “对付你们，两三百人，我都嫌多了。”陈永仁丝毫没有在意反讥道：“可别忘了，当初你好像也是带着这个多人来打过我。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少说废话！！”陈永仁旧事重提，直接戳到了张大福的痛处。只见其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那是老子吃了火炮的亏，上了你的当。今天，你可没那玩意了！！” 一言罢，看着陈永仁的面目，也越发可恨。单手一挥，喝道：“取我刀来！！” 其身后一人，恭敬了走上前来，双手托着，递上一柄九环斩首大刀。 这把刀，看似有些重量。但粗壮的张大福，却能轻松地单手举起。 随手舞弄一番，刀背上的九个铁环哗啦啦地直响，声势好不吓人。 要真刀真枪地跟他干，就连陈永仁都有些感到怵头。 这些人，过的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就身手和经验而言，半路出家的陈永仁，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永仁知道这一点，对方也自然也明白。 “姑爷，要不你先退一下，他就交给我们来处理。”二猴子知道自家姑爷实力，要是对上张大福这样的好手，肯定会吃亏，好心提议一句。 但陈永仁却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退。 只要退一步，己方的气势就会消退。以少打多，凭的就是这股气，这种一鼓作气的狠劲。 一旦这股气没了，或是弱了，那他们也就败了。 是以，陈永仁坚定地站在原地，半步没有退让。同时也抖出了手中的长刀，咬牙道：“我还正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陈永仁这副姿态，更是把张大福气得不轻。本来自己这边就占据着绝对优势，岂能让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张大福一声怒吼，大刀一指，当即下令：“给我杀！！谁杀了那姓陈的，我提拔他做二当家！！”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对方的人不少，可陈永仁身后站着的，都跟张大福有着血海深仇。 人，虽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每个人的胸中，都憋着一口气，现在正是发泄的时候！！ “杀！！”所有人齐声呐喊着，向着张大福便直冲了过去。 短暂的冲锋过后，两边人碰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刀铁碰撞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回想着。 双方交战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便有数人被砍倒在地。 激烈的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边都已经杀红了眼，刀刀都是往致命处砍去。 一边报仇心切，一边急于立功，谁也不让谁。 陈永仁本冲在最前头，但很快就被后方的人赶上。 他们也知道，自家姑爷，是个秀才出身。论打斗，比不上他们这些粗人。 他们也知道，陈永仁对于屛石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经历了大小数战后，陈永仁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越了一切，甚至是生命。 没有陈永仁，他们甚至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机会已经来了，他们也必须要保得陈永仁的周全。 所有人都是下意识地把陈永仁保护起来，将敌匪们隔绝在外。 屛石寨的人，个个骁勇善战，装备也不虚他们，可始终还是人多打人少。 在这种混战中，双拳难敌四手。墨侠们也很难在这个时候，能找到机会发动暗杀。 少了墨侠的帮助，实打实的肉搏战。对方死了一个，后面立刻就会再补上一人。 可陈永仁这边，倒下一个，就再也难以补充 看着一个个兄弟在自己面前浴血奋战，再一个个接踵倒下。 知道他们是有心在保护自己，知道他们不想让自己受伤。 陈永仁也知道，他不能死。擒贼先擒王，要是能拿下张大福，就能拿下这场胜利。 同样的道理，他如果倒下了，也就宣示着屛石寨败了。 可在这时，看着一个个弟兄躺下，让陈永仁的双目布满了血丝。 在这一瞬间，原本冷静的头脑，被热血冲昏，再也顾不得许多，怒吼一声：“干你娘啊！！” 一言罢，提着手中的大刀，冲进了敌群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空档 陈永仁有心想要杀敌，攥着大刀就往人群中冲去。他虽然心急，但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认准了张大福的位置，便玩命地冲去。 此时的张大福正被二猴子纠缠着，那张大福魁梧的身材，宛如一座小山似的。环首大刀在其手中被舞得呼呼生风，刀背上九个铁环啷当作响，好不威猛。 张大福虽刚猛有余，却灵活不足。面对上敏捷的二猴子，任凭他有百般力气，也根本没处使。 接连砍出数刀，都被二猴子左闪右避地躲开了。 久攻不下，让张大福更是心生来气，一边劈砍着，便叫骂道：“崽子，有本事别逃！！” “嘿，你当我是蠢猪么？”二猴子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反口讥讽道：“杂碎，有种你别追。” “等我抓到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张大福咿呀地怒吼了一声，出刀的速度变得更快，刀刀都往二猴子身上招呼。 但二猴子也不傻，看对方猛攻而来，早就拉开了身位，根本就不给对方靠近的机会。 这张大福，就像是被激怒的公牛一般，追着二猴子劈砍，逐渐走出了战圈。 而在这时，那些吉立寨的敌匪们，虽想要拿陈永仁的人头来换取功劳。 可屛石寨的匪众们一直缠着他们，也让陈永仁暂时没有了旁人的骚扰。 跟着二猴子两人的脚步，陈永仁也冲出了战圈，直往张大福那边奔去。 “你居然还敢来？！”正与二猴子缠斗的张大福瞄到陈永仁从身侧袭来，感到有些意外。 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咧嘴狞笑着，待陈永仁接近时，嘶吼一声：“敢来就要你命！！” 张大福被二猴子闹得，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处撒。这回看到陈永仁来了，立刻就转换了目标。 当陈永仁袭身而来，二者只有两步之遥时。张大福忽然改变了进攻方向，猛地一扭身，果断放弃了二猴子，对着陈永仁就挥出了一记横劈。 陈永仁也没想到张大福的反应会这么快，机会是在逼退二猴子的一瞬间，就反身向着自己砍来。 看着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击，要是被砍实了，恐怕会被直接劈成两段。 在这时候，陈永仁也不敢逞强。在看到对方有所征兆之事，便已经反应过来了。 可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要想往后方退开，也根本来不及。 匆忙间，陈永仁只得急急挥刀抵御。 就在陈永仁举刀的一瞬间，那厚重的环首大刀已然袭至身前。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二人武器碰撞处，蹦出朵朵火花。 瞬间的接触过后，陈永仁借着这股惯性，往后退下两步，拉开了距离。 堪堪站稳，陈永仁却止不住手臂的颤抖。看着凶神恶煞的张大福，心叫侥幸。 这张大福，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这力气，可真不虚。 刚才那一击，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用双手握刀。要不然，刀子都直接被拍飞了。 饶是这样，还是震得陈永仁虎口发麻。 揉着有些酸疼的手臂，陈永仁急促地呼吸着，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姑爷！！”见是陈永仁受创，二猴子心急之余，急忙又冲了上去，打算从背后袭击张大福。 可张大福也真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早在二猴子近身之前。又再一次抽刀回防。 一刀劈下，虽然被二猴子躲开，却也断了他的冲势，令其没敢再靠近半步。 “一个瘦猴，一个孱弱书生。”逼退两人，张大福更是得意了起来，狰狞地笑了出来：“就是你们一起上，也不是老子对手！！” “可别高兴得太早了！！”短暂地与二猴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陈永仁一咬牙，主动发起了攻击，向着张大福就奔袭了过去，挥着手中的长刀，就往他身上招呼。 “就先解决掉你再说。”张大福也是真拿二猴子没办法了，只得将目标转移到陈永仁身上。 看他主动上来，心中正暗喜着，同样舞着环首大刀就迎了上来。 不得不说，在打斗方面，陈永仁确实不是张大福这种行家的对手。 两人刚刚碰撞到一起，交手还没两个回合，陈永仁就已经落于下风。 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一直都是被迫防御对方的进攻。 而在这种白刃战中，两人都是大张大合的招式。二猴子在一边看得心里直着急。 在这种时候，别说是下手的机会了，就连近身都难。 陈永仁也看出了二猴子现在的窘境，心里也着急着，想要找机会限制住张大福的行动，好让二猴子下手。 可是现在，自己光是招架住张大福凌厉的攻势，都显得异常吃力，哪里还有余力去限制对方。 若是在这么拖下去，率先力竭的，必然是自己…… 闪避之余，陈永仁的思考也没有停下。一旦自己竭力或者是稍微露出一点破绽，都有可能被张大福一刀砍死。 必须要赌一把才行！！ 陈永仁自知越拖下去，就对自己越不利。索性把心一横，打算直接跟对方玩命了。 一念罢，陈永仁的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了。一边躲避着张大福的攻击，一边专心看着对方的动作，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所在。 交战数个回合之后，陈永仁双臂已经渐渐感到没有力气了。接连挡下对方数刀，手腕被震得生疼，就连刀子都握不太住了。 可陈永仁还是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咬牙硬撑着，双目始终盯着张大福的一举一动。 而此时的张大福，在看到陈永仁脸上逐渐露出的疲态后，也知道陈永仁已然是强弩之末，再过不久，便能将其击杀。 念及此处，张大福张狂地哈哈大笑一声：“纳命来！！” 话音刚落，只见张大福再一次举起环首大刀，对着陈永仁的头颅就直劈了下来。 陈永仁刚喘了口气，甚至脚步都尚未站稳，面对劈头盖脸的一刀，只能再次举起武器抵抗。 下一刻，两人的兵器又一次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哐的一声巨响，陈永仁再也无力抵御对方的进攻，双手无法握紧的大刀，被直接击飞。 武器脱手，便等同于宣布了死刑。 陈永仁心惊不已，那张大福明显也没想到陈永仁的武器居然会被自己蹦飞，稍微愣了愣神，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的瞬间，陈永仁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这瞬间出现的空档。 就在大刀被击飞的一霎那，只见陈永仁小腿猛地一蹬，不退反进，整个人直接往张大福的怀中跃去。 就在冲出的瞬间，立马一个转身，以后背贴着张大福的胸膛，本已酸疼无力的双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地抱住了张大福持刀的手。 “二猴子！！”眨眼的功夫，陈永仁便已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钳住了张大福的单臂后，仰头嘶吼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背刺 “姑爷，我来了。”二猴子没有浪费陈永仁用性命给他换来的这次进攻机会，反握着匕首，就向着张大福冲了过去。 听到后方的动静，张大福情急之中，匆匆向后瞥了一眼，看看到二猴子正往自己这边冲来。 行动受阻的情况下，如果被对方近身可就麻烦了。 张大福久经战场，怎么能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 奈何被陈永仁钳制住，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臂，令自己都动弹不得。 揪住陈永仁的衣领，想要将其扯开。可任凭自己如何使劲，陈永仁就是没有松开半点。 张大福也急了，抡起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手握铁拳，猛地就朝陈永仁的后背砸去。 重拳捶下，重重地击在陈永仁的背上。巨力袭来，只听一声闷响，陈永仁只觉气血翻涌起来，心脏都像是漏跳了一拍。 背部的剧痛，让陈永仁两眼一黑，险些缓不过气来，就此晕厥。 幸好陈永仁意志够坚定，就在意识模糊的一瞬间，果断咬破舌尖。借着疼痛，强行让自己的头脑保持着清醒。 他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一旦让张大福挣脱开来，他们两人就没命了。 一击不成，张大福又抡起了手臂。一拳接着一拳地，往死里招呼。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陈永仁虽然身材不算强壮，可也真是耐打。卯足了力气猛锤，也没能让他松手。 而陈永仁现在，也是一点不好受。为了能限制住张大福的行动，牙齿都快咬碎了，鲜血从齿缝中流出。 也不知道伤到哪个内脏了，鼻血直流，也没顾得上去管。 以身体硬接下张大福这一连串的猛攻，让陈永仁的意识也在快速消退着，力气渐渐消失。 就在陈永仁渐感力竭之时，只闻身后又传来了二猴子的一声怒吼：“张大福，我要你狗命！！” 眼看着陈永仁在挨揍，二猴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化愤怒为力量，一个箭步冲将而上，及近张大福时，猛然一跃，整个人高高跳起，手中那柄匕首，正对着张大福刺下。 听到声音，两人同时回望过去，正好看见跃在半空中的二猴子。 这丫的，可算是来了……见二猴子赶上，陈永仁心中长出一口气。随着警惕的放松，双臂再也难以支撑，松懈了下来。 察觉到陈永仁力气的消失，张大福心惧之余，忙将其挣脱开来。 一甩手，便将依然力竭的陈永仁挣开，再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背上，将其远远踢开。 此时的陈永仁，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再次遭受重创，就连保持平衡都做不到。 恍惚中，只觉自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腾飞了一段距离，再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了下来。 就在踹飞陈永仁的一瞬间，张大福果断回首防御。挥舞着环首大刀，刚想扭身劈砍，却也来不及了。 就在张大福刚要有所动作的前一秒，二猴子已经跃到了他的背上，闪着寒芒的匕首，直接刺进了他的后背。 “啊！！”吃痛之下，张大福浑身一震，扭动着身躯，想要把敢伤害他的那个瘦皮猴给砍死泄愤。 但二猴子双脚缠着他的腰，一手抓着他的衣领，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任凭张大福如何挣扎，就是甩不掉背上的二猴子。 二猴子也没想到张大福还能蹦跶，本来他瞄准的地方，就是张大福的后心窝，要是刺中了，应该直接毙命了才对。 匆忙间，往下看了一眼。才发现因为刚才张大福挣开陈永仁的动作，使得自己刺杀的位置偏移了。 这匕首本就短小，加上张大福身材壮硕，即使是刺中了他身体，也有击中要害，无法对法造成致命攻击。 在张大福的背上颠簸着，二猴子还没有放弃进攻。 那张大福对二猴子是恨之入骨了，真恨不得将他甩下来，大卸八块。 但二猴子比陈永仁更加粘人，直接用双腿盘着他的腰，一手抓着匕首，一手揪住衣服，要把他给甩下来，也不容易。 背上的剧痛，让张大福几乎是丧失了理智。舞动着环首大刀，单手往后抓去，也抓住了二猴子的衣领，想要借此把二猴子给扯下来。 二猴子又岂能轻易放弃，在被对方抓住的一瞬间，已然换了位置，一把直接抓着张大福的头发，身子一让，将匕首抽了出来。 就在寒芒刚刚抽离的一瞬间，二猴子伏在对方的耳边，狞笑低语道：“这一刀，送给我死去的兄弟的。” 二猴子那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响起的同时，霜白寒芒从张大福的脸上一闪而过，滴血的刀刃上，映出张大福那惊惧的表情。 下一刻，二猴子猛然出手，锋利的匕首直接扎进了张大福裸露的颈脖处。 一击刺到底，直接刺破了张大福的大动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原本挣扎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但二猴子并未就此收手，再一横拉，割破了他的喉咙！！ 只见鲜血从张大福脖子的伤口处喷出，不可一世的环首大刀也无力握紧，啷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随着大刀落地，整个人失力般地跪了下来。 在其倒下之前，二猴子便先一步跳离。看着还没彻底断气的张大福，用双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像是要止住汹涌喷出的鲜血，但也只是徒劳无功。 张大着嘴巴，想要呼吸，灌进肺里的，却是他的鲜血。 眼看着张大福的动作越来越小，最终身体只能作着无意义的抽搐。 直到这时，二猴子才长长松了口气。终于把张大福放倒了，二猴子双腿一软，也想坐下来缓一缓。 可看见不远处的陈永仁，也倒在了地上，正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二猴子慌忙又赶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陈永仁扶起来。看到陈永仁的口鼻还在流着血，急声问道：“姑爷，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想别管我。”陈永仁倒抽一口凉气，忍着腑脏的疼痛，捂住肋部，指着张大福的尸体，交代道：“快让他们停下来，缴械不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激发 陈永仁现在极其虚弱，就连说句话，都像是扯动着五脏六腑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几句话来。 好在二猴子跟在陈永仁身边的时间不短，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点头答应道：“我明白。” 说着话，二猴子便将陈永仁拖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置好：“姑爷，你便在此歇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一言罢，二猴子把脸一沉，转身就往张大福倒下的地方走去。 这二猴子也是狠角色，走过去后，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环首大刀，学着陈永仁以前的样子，一刀猛劈下来，将张大福的头颅砍下。 抓起头颅，一手还攥着大刀，走到高处，将张大福的首级高高举起，扯着嗓子吼道：“你们当家已经伏罪，速速投降，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此时的吉立寨，还陷在战火之中，两边人正打得火热。二猴子的声音，淹没在了人群的呐喊声中，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接连喊了几声后，附近的人才终于看到了自己当家的头颅，正被二猴子抓在手里，人群终于慌乱了起来，不少人下意识地就叫了出来：“当家的死了！！” 随着当先发现的几人，张大福战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战圈中散播了开来。 激战中的众人，渐渐停下来了动作，不约而同地往二猴子的方向望去。 黑夜中，在火光的照映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头颅的面貌，正是吉立寨的当家——张大福！！ 得知自己的当家被杀，不少人已经没了战意，握刀的手也缓缓松开。 一时间，寨里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武器落地声。 “缴械不杀！！”看着沉默下来的众人，二猴子又一次重复着，提醒着敌匪们放弃挣扎。 “为当家的报仇！！”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 一句话，像是叫醒了正准备投降的敌匪们。不少正准备丢下武器的敌匪，又纷纷举起了兵器，向着屛石寨的匪众们砍去。 短暂的沉默后，战斗再次爆发了起来。 这一次，比起刚才，更为激烈。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投降，屛石寨的匪众都已经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不少人被直接砍倒在地。 但很快，众人便反应了过来，纷纷举起武器对抗。 “为当家的报仇！！”敌匪中，不少人喊着这句口号，奋力地劈砍着。 看着眼前的场景，就连陈永仁都有些傻眼了。这吉立寨的人，也真够中心的，看到张大福死了，居然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更是激发出了他们的血性。 看着场面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陈永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叫停众人。 可先前被张大福打伤内脏，让陈永仁稍微动一下，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无奈只得停下来了动作。 “靠！！不要命的东西！！”二猴子也没料到对方越来越猛，气恼地将张大福的头颅扔到一边，双手握着那柄环首大刀，对着最近的一名敌匪就冲了过去。 二猴子这货，怎么也冲动了……看着二猴子也急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敌群，陈永仁想要将他叫回来，却连把话说大声点都做不到。 “姑爷受伤了！！”混乱的战局中，也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嗓子，带着哭腔地叫道：“这帮狗日的，把姑爷给打伤了！！” “娘的，姑爷被动了？！” “干他！！” 当众人发现负伤的陈永仁，见他靠在屋角上，已经动弹不得时。匪众们立刻就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每个人都奋力地砍杀自己面前的敌匪，像是生怕他们会对陈永仁再造成什么伤害似的。 不多时，陈永仁不远处的敌匪们就被悉数砍倒。而在远处，还在厮杀的敌匪，忽然见到一伙人带着怒气冲冲地袭来，瞬间就没了战意。 这些人心里也纳闷，我们当家的都让你们杀了，都没有这么拼命。你们姑爷只是受伤了，怎么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这些吉立寨的敌匪们，在短时间地爆发过后，发现还是没能击溃对方。再加上张大福战死的消息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很快就有人彻底丧失了战意，丢弃手中的武器，缴械投降。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连同其身周的人，在看到有人投降后，也没有了战下去的斗志，纷纷丢下了兵器，不再作任何的反抗。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永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今晚这一场偷袭战，让陈永仁始料未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本来杀了张大福，对方应该就会举手投降。可他们却偏偏对张大福忠心不已，非但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打得比刚才更激烈了。 这让陈永仁以为，这将是一场不战到最后一人不罢休的战斗，可又这么戏剧化的就结束了。 这情势转变实在是有些太快，让陈永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终归到底，能停下战火，也是好事一件。 看着没了战意的俘虏们，正被屛石寨的人驱赶着，聚集起来看管。 战火停歇后，柳千曲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急匆匆就赶到了陈永仁的身边，查看着他的伤势，关切问道：“你伤得怎么样？”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陈永仁也不知道具体伤到哪里了，就感觉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为了不让柳千曲担心，陈永仁便随口敷衍了过去。 这时候，二猴子也跑了回来，献功道：“姑爷，咋样？我就说，交给我没问题的吧。” 二猴子这厮干得还不错，就是容易冲动行事。在这关头，陈永仁也不想败了他的兴致，正想夸他两句。 但没等陈永仁开口，身边的柳千曲劈头盖脸地就骂了出来：“你个吃干饭的蠢货，不是让你看好他的么？！” “这……”二猴子也是委屈，这都打起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啊。 不过，陈永仁伤成这样，他也有一定的责任，便也没有再试图解释什么。 还是陈永仁替他说了两句好话解围，才让柳千曲放过二猴子。 “先不要说这些了，扶我过去。”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刚刚战罢，趁着他们还没定下心神来，真是问话的最好机会。 在两人的搀扶下，陈永仁才面前站了起来。被人扶着，往战俘集中的地方走去。 到这时，所有还能动弹的战俘，都已经被缴了武器，集中到一块，正被陈永仁的人围成一圈，严加看守着。 匪众们看到陈永仁面色苍白，忙上前问候其伤势。 对此，陈永仁也只是说了两句便敷衍过去。说话间，陈永仁便走到了俘虏群的前面。 看着那一群蹲在地上的战俘，陈永仁粗粗估算了一下。这剩下的人中，少说也有三百多人。 屛石寨的人也真够彪悍的……在墨侠的帮助下，硬生生地砍倒了对方一半的人…… “我问你们……”陈永仁现在说话都还不太利索，缓了好长一会后，才断断续续地道了出来：“当日官兵剿匪，张大福派人破坏屛石寨的火炮，可有知情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揭发 陈永仁这问题一出来，被控制住的俘虏们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敢当那个揭发的第一人。 而在这时，打扫完战场的另外三名寨主，也赶到来这边。趁着人齐，陈永仁当着他们的面，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再警告道：“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只要把暗中破坏火炮的人揭发出来，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否则，就说不定了……” “知道的快说！！”两名持刀匪徒，进一步地威胁道：“不然，休怪我们心狠手辣！！” 两人的逼迫，把俘虏把吓得不轻，一阵骚乱过后，又沉寂了下来。 忽然间，从人堆里站起两名中年人。看样子，一人已有四十来岁，另一人也有三十多，看他们眉宇间有些相似，像是两兄弟。 这两人站起来后，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轻声应道：“我……我们知道……” “好。”终于有人肯站出来指认了，陈永仁立刻命令道：“你们且过来。” 两人从人群中挤出，走出俘虏群后，陈永仁再吩咐道：“现在，把那些人给我全指出来。”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到了人堆里，看着蹲在地上的众人，扫视一圈后，分别指出了四个人。 陈永仁也不多话，直接使了个眼神。身边的人会过意来，蛮横地闯进人堆里，将那几个被指认的人给揪出带走。 这四人被带离时，从这两兄弟的身边经过，其中一人怒目相视，狠狠地瞪着他们，怒不可遏地声讨道：“我呸，李培东、李土培，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出卖兄弟，不得好死！！” 这人也知道自己被抓到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所以，在这时候把该撒的气，全都一副脑地撒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话一说话，就一口浓痰、一口唾沫地吐在他们脸上，骂骂咧咧地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 在陈永仁面前，这两人还真就不敢还口，声儿都不敢吱一个，甚至连脸上的唾沫、浓痰都没敢伸手揩去。 “出卖兄弟？”听着那人口无遮拦地咒骂，陈永仁感到有些心烦意乱，开口反讥道：“要论这个，可比不上张大福。他们……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 “就是。”有了陈永仁这句话，那两人也总算敢开口了，一把抹掉脸上的浊物，附和道：“张大福背信弃义，我们早就看不惯了。陈公子乃仁义之人，良禽还懂得择木而息呢！！” “就你们，还良禽？！”那敌匪冷笑出来，再啐一口：“我呸，卖主求荣的杂种，老子要是能动弹，第一个弄死你。” “我们兴许不是什么良民……”年纪稍轻那人，不失时机地反驳道：“但也比你们这些，帮张大福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的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都别吵了。”陈永仁轻言一声，打断了他们无休止的争吵。望着那几个被羁押出来的敌匪，皱眉问道：“当初，可是张大福让你们在暗中搞破坏的？” “老子敢做敢当。”面对质问，那敌匪还挺骄傲的，甩着脖子哼哼道：“就是老子干的，怎么样？不就是一个死么？” “还敢做敢当。”陈永仁冷笑一声：“刚才我问的时候，怎么没敢自己站出来承认？现在被人指出来了，还有脸摆这副姿态？” 一句话，直接把那不可一世的敌匪给呛了个没声。 倒是将他指认出来的那两人，根本就来劲了，一边讥讽着，一边奉承着陈永仁：“就是，你要真这么有种，刚才就应该站出来了。陈永仁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折地才把你们给揪出来。” “够了。”听着两人谄媚的话语，让陈永仁有些反感。再一次打断了他们的话语，吩咐下去道：“先把他们押下去，严加看守，择日处置。” “明白。”几名匪众异口同声地应诺一声，将这四人押解了下去，独立关押了起来。 破坏火炮弹药的元凶总算是抓出来了，只要有了他们在，就直接能坐实张大福的罪名，也能让自己名正言顺地取缔张大福的吉立寨。 只是，此事尚未完结。陈永仁也还不能歇息，回头看了一眼俘虏们，又将目光投到身边这两个敢出面指认的中年人身上。 对他们，陈永仁还真有些好奇。 一番攀谈下来才发现，这两人还真就是亲兄弟。年纪稍长一些的，名叫李土培，旁边那个，则是他的胞弟李培东。 他们都是本地人士，世代都是农民。因苛政而被迫上山当匪，加入吉立寨，也有些年头了，也知道张大福做过的不少缺德事。 当初，他们也知道张大福暗中破坏火炮的计划，只是没有参与进来。 这回陈永仁上来报仇，见他问起这事，便正好借此事，向陈永仁表明态度。 陈永仁颇为赞赏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拍着称赞肩膀道：“很不错，最起码你们还有良心。只要能跟着我好好干，待遇绝对差不了你们的。” “先前听闻陈公子仁义之名，我两兄弟早就有了投靠之意，只是碍于张大福，没能及时加入。”这句话，对他们两人极为受用，激动得齐齐跪了下来，表忠心道。 “现在也不晚。”陈永仁点头道，因行动不便，也就没有把他们搀扶起来。吩咐着旁人，先将他们送下去，好生照顾着。 紧接着，再命人将这群俘虏悉数送进地牢里，派人严加看管。 众人得令，寨里顿时又开始骚动了起来。匪众们驱赶着俘虏，把他们押进地牢。 终于能有个喘息的机会，陈永仁面色发白，连脚都快要站不稳了。 二猴子等人看陈永仁状态不太妙，搀扶着他，往吉立寨的主楼走去。 半路上，二猴子忍不住问道：“姑爷，你该真不会想用那两人吧？” “有何不可？”陈永仁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几个人帮忙，不好么？” “可他们……”二猴子有些担忧地说道：“李培东、李土培，那两人可是白眼狼啊……我是怕……” “有什么可怕的。”陈永仁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既然敢留他们，我就自然能拿得住他们！！”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收尾 陈永仁的能力，二猴子不是不相信。他就是怕陈永仁现在伤糊涂了，盲目地相信了那两个。 那两人，在二猴子看来，虽然不及破坏火炮的四人来得可恨。 可这种背叛旧主，出卖兄弟的做法，也让二猴子感到厌恶。 要不是陈永仁拦着，就连那两人，他也一并关起来了。 即便陈永仁没有这么做，可也不应该给他们这个好的待遇啊。 跟那些俘虏关一起不就得了，怎么搞得。明明是投降的战俘，还整得跟个贵客似的，还特意安排人好生照顾。 看陈永仁的这势头，似乎还有提拔他们的心。 这就让二猴子感到万分的无奈，要是让这种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那场景，光是想想都够恶心人的。 不过，现在陈永仁身上有伤，也无意再谈及此事。二猴子也只能将此事暂且埋藏在心，日后有机会再说。 思索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吉立寨的主楼前。 当先几人，先冲了进去开道，看看里面没有人窝藏。 一阵骚乱后，又从里面赶出了几人，男女皆有。 这些人，现在已经构成不了什么威胁，陈永仁也并未放在心上。 确认里面安全后，二猴子等人才搀扶着陈永仁进了主楼。 吉立寨，也真不愧是有名的穷寨。虽然近段时间，勾搭上官府，小小地威风了一把，可这寨里的陈设，还是相当的简陋。 就连这主楼里的家具等物，也透露出一股子的寒酸气。 入目处，皆是些老旧斑驳的桌椅，就连正位上的高座，也是把不起眼的太师椅。 这主楼，整体也是木质结构。但年久失修，除了不漏风、不漏雨以外，也是相当陈旧，不知道多久没有修葺过了，到处都透着一股贫穷气息。 这张大福的寨主，当得也真够寒酸的…… 陈永仁苦笑一声，被二猴子等人搀扶着，就近坐了下来。 但看陈永仁的脸色越发难看，生怕他会有个三长两短。安顿好他后，二猴子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片刻后，拉着李大夫，就跑了回来：“李大夫，你快给姑爷瞧瞧。” “好、好。”见是陈永仁受伤了，作为玄武堂堂主的李大夫，忙凑了上来，先查看了陈永仁的气色，再逐一检查陈永仁的身体受伤程度。 任凭着李大夫折腾，陈永仁心里暗叫侥幸。 他这一会偷袭吉立寨，就是抱着不破不立的决心来的。所以，将留在渔村里的所有人都给带上了，同样也包括主管后勤医疗的李大夫等人。 也幸亏是这样，要不然自己受伤了，也只能丢这儿等死…… “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忙活了好长一阵后，李大夫原本紧张的神情才缓缓放松了下来：“姑爷只是伤及腑脏，只要调养数日便好。” “如此便好。”听到李大夫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二猴子，心头的巨石瞬间就放下来了。 陈永仁现在，可是全寨人的希望。只要有他在，屛石寨就还有无限的可能。若他有什么好歹，二猴子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小老儿便先下去，看看这寨里有什么药，先给姑爷治伤。”陈永仁受伤，自然是优先级最高的事情。李大夫也不敢怠慢，让陈永仁勿要再乱动后，便退下了。 “你们也出去帮忙吧，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听着外头乱哄哄的，知道收尾的工作还在进行。 陈永仁也不留着这些人，安排他们出去帮忙收拾战场。 里面这几人虽然担心着陈永仁，但也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 将陈永仁交由柳千曲看管后，便一一离开。 就在二猴子等人离开后没多久，一名身着夜行衣，脸蒙黑布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边上的窗户跃了进来。 “什么人？！”柳千曲反应还是快，就在那黑影出现的一瞬间，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中长剑应声而出，直指过去质问道。 那人却没有理会柳千曲，也没有试着再往前走一步。站在窗前，冲着陈永仁抱拳道：“陈公子，此间事情已了，我等也要回去禀报，便在此别过了。” “好。”那人一开口，陈永仁便知道是谁了。将杀气腾腾的柳千曲拉了回来，同样回以一礼，道：“请代我道声谢。” “好，定将陈公子的话带到。”那黑衣人回应一声后，转身又从窗口跃出，瞬间便融入了夜幕中。 这不速之客离开后，陈永仁没好气地解释道：“别咋咋呼呼的，那是自己人。” 柳千曲也不知道陈永仁请来的是什么人，只是隐约间也能猜到。那些人，恐怕就是在新义城的范府中救出自己的人。 不过，陈永仁没有明说，她也没有去细问。对于陈永仁的埋怨，柳千曲也没有好脸色，反驳道：“好意思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 “拼命的事，交给他们去做不就好了么？”看着陈永仁如今的状况，柳千曲是又心疼又气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子，就你这身板，还敢上去跟人玩命。” “大伙可都看着呢，不上怎么行。”陈永仁苦笑着回应道：“要是不先处理了张大福，再拖下去，我们只会死更多的人。我们……不能再死人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即便知道陈永仁说的在理，柳千曲也不能接受陈永仁受伤这样的结果，哼哼道：“可就算是这样，也该顾好自己。” “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莽撞了。”想到方才的情形，陈永仁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当时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自己的小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要真能做得到才好。”听着陈永仁的保证，柳千曲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但多少还是带着点怨气。 “从今往后……”陈永仁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们会打的架，会越来越少……” 说到这里，陈永仁望着柳千曲的目光变得无比的柔和。不知为何，剩下的半句，却也说不出口来。 今日占据了吉立寨，从此以后，冲突只会越来越少……但是，冲突的规模，会越来越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占据 “你还是养好伤再说这些话吧。”柳千曲没有陈永仁想得这么长远，她只在意眼前的事。 在她看来，陈永仁都伤成了这样了，要不好好调理回来，想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听着柳千曲带着埋怨般的语气，陈永仁苦笑一声，点头答应一声。 柳千曲虽然没有什么长远的眼光，但她说的也没错。 俗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要是连自己的都垮了，这帮兄弟就又回到了以前的状况。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要是以前的屛石寨，只要夹着尾巴做人，也能安然无恙。 现今，屛石寨已经打响了名头。不但被官府的人盯上，就连道上的匪寨们，也多抱有敌意。 一旦自己倒下，那这寨里的人，恐怕会受到无休止的报复。 念及此处，陈永仁便索性听了柳千曲的话，暂且将诸事搁置，静心调养。 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后，才听外面的喧闹声逐渐小了起来。而在这时，二猴子再度走了进来，汇报道：“姑爷，都收拾好了。” “伤亡情况如何？”陈永仁轻咳一声，出声询问道。 相比起别的事，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屛石寨的伤亡情况。 钱没了可以再想办法，人要是没了，短时间内可得不到什么补充。 “咱们这边，死了四十多人。”二猴子轻叹一口气，缓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不过，都不是我们寨子的。” “靠，听你说话，差点能把人给吓死。”听着前半段话，陈永仁的心都跟着凉了半截。可听到后面的半段，这口气好悬又缓了过来：“有屁就快放，别磨磨唧唧的。” “嘿嘿……”二猴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讪笑道：“咱们寨子，跟红巾寨的弟兄，都没人死。死的都是另外三个寨子，咱们就重伤了十几个。” 这才是陈永仁预料到的战果，有皮甲的防护，再加上精良的武器。他们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既然己方没有人员伤亡，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后，才又开口吩咐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就让他们先留在这个过一个，明日再走。” “我知道。”二猴子不是笨人，纵使不用陈永仁说，他也明白该怎么做。 将他们都留在这里过一夜，一来，可以趁这个机会歇息一晚；二来，如果晚上还有什么变故的话，彼此间也还能有个照应。 二猴子应诺一声后，就急着要下去留人，又被陈永仁给叫了回来：“外寨的人，就他们好生歇着。你带着弟兄，再辛苦一晚，到外面值夜。” “成。”在这时候，二猴子也不犯浑。虽然也同样经历过这一场大战，也没有叫苦，点头答应着，便出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待二猴子离开后，陈永仁又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想着什么，忽然又重重叹了口气。 “无端端的，你唉声叹气做什么？”看着陈永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柳千曲没好气地埋怨道。 “还有点事，需要你去安排一下。”陈永仁也没有解释缘由，直接道：“你先叫个人，骑快马去通知斐寨主这里的事，然后再让她安排个会算账的人来……” 攻下吉立寨，五个寨子都有功劳。而这其中，那三个外寨出力又出人，还战死了四十多个人，要不好好犒劳一番，是不行的。 既然张大福已然身死，吉立寨也自然由他们占据，这里面的财产，也就归属他们所有。 该要如何去分配这笔钱，就成了陈永仁最头疼的事。 陈永仁也没想到，少了韩元吉，居然会这么麻烦。 算账，他倒是会。可他却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奖赏才算是公平的。 要放在往日，这种事情只要交给韩元吉去办就成了。现在韩元吉不在，会算数的也都让他给带走了。 这留下来的几十号人中，别说是算账了，能有识十几个的都不错了。 无奈之下，陈永仁只好开口向斐千叶借人。 “这才多大点事。”柳千曲嗔怪地白了陈永仁一眼：“你且在这歇着，我去去就回。” “记住，叮嘱斐寨主，前往不要过来。”柳千曲临走前，陈永仁还不忘叮嘱一声：“我们攻下了这里，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官府那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回遭到官兵围剿。要是她过来，难保不会被范业盯上。” “明白了。”柳千曲匆匆应了一声，便下去找人报信了。 “怎么一个个性子都这么急。”看着柳千曲火烧火燎地离开了，陈永仁也是无奈一笑。 没等多久，柳千曲就回来了：“事情都安排妥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陈永仁沉吟片刻，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这吉立寨里，是否有人逃了出去。 如果被他逃走，连夜上报官府的话。 以范业那性子，恐怕会带着官兵立刻就前来围剿。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陈永仁也没辙了，只能等死。 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祈祷没人逃出去，祈祷今晚无事。 看着陈永仁又呆着像块木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柳千曲不满地嘟囔两句后，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又见她带着李大夫几人回来。命人将里面的房间收拾好，又盯着陈永仁喝完了药，才搀扶他进房休息。 经过这一战，陈永仁也有些筋疲力尽了。可躺在床上，又合不拢眼，时刻都在担心着会不会有人进山。 同时，也在担心着，那些俘虏会不会等到深夜时分，众人放松警惕了，再忽然暴走。 熬到后半夜，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陈永仁所担心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陈永仁便将二猴子叫了过来。 命其立刻带人搜山，把整座神峰山，从里到外，从高到低，每一条能过人的道全给找出来，不得有半分遗漏。 另外，如果有能容人藏匿的山洞、山沟等。要立刻加派人手搜查，绝对不能放过一条缝隙。 知道陈永仁要做的事，都关乎到屛石寨的生死存亡，二猴子也不含糊，应诺一声后，便又带着彻夜未眠的弟兄出去搜山了。 “这事就不能缓一缓么？”看着二猴子一夜没有合眼，转身又要带人出去，柳千曲都感到陈永仁有些操之过急了：“吉立寨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怎么还不让他们休息一会。” “小心驶得万年船。”陈永仁摇头道：“谁也不知道范业什么时候会带人来。” “到时候，如果我们连他们从哪里上山都不知道。”陈永仁轻叹一声，解释道：“那我们……就真的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贸易 陈永仁的担心，也不是完全多余的。 他们虽然是战胜方，可以说是完全占领了这座吉立寨。 可终归到底，他们还是一个外来客，对这神峰山一无所知。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整座山的道，很有可能反而被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点道理，柳千曲不是不懂。只不过，她也心疼自己手下那帮弟兄们。 在经过一夜的浴血奋战后，又值守了一晚。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他们，又要去进行搜山这种高强度的任务，换谁都怕顶不住。 如果能有更充足的人手，陈永仁也不想过度地去透支他们的体力。 毕竟，在不知道仇家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在这种时刻，最好的做法，就是以逸待劳。 可形势逼人，陈永仁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期望他们搜山能够顺利，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也期望着，范业能慢一点再过来，再给他多一点准备时间。 心中思绪万千，陈永仁早饭也吃不下了。见过前来请安的三位寨主后，陈永仁又马不停蹄地让他们把吉立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出来。 这帮人，也真不愧是当土匪的。干架拼命，搜掠也足够干净。 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就跟扫荡似的，挨个屋子搜，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统统都翻了出来，堆在主楼前的空地上。 直至饷午时分，柳千曲昨夜派出去送信才赶了回来，还带着从斐千叶那借来的算账先生。 那人看年纪已经过了六十岁，佝偻着腰，干巴巴的样子，走一步抖三抖，像是一阵风都能能把他给刮跑了。 看他这一大把年纪，陈永仁还担心着他还会不会算账。不过，既然是斐千叶安排来的人，姑且便相信他了。 吩咐几个人，令其帮忙清点搜掠出来的财物，陈永仁等人也放心地回到主楼里补充些吃食。 将近一个时辰的清算后，才总算将那一堆财物给清点完毕。 那算账先生年纪虽大，但做起事来，却利索得很。当陈永仁等人走出去时，见他不但把货都算清了，还按照物品的估值，给平均分成了五份。 “陈公子。”看到陈永仁出来，那老先生抱着算盘就迎了上来，抱拳行礼道：“据老夫统计，这里约有一千五百两，五个寨子，每寨分得三百两，你且看看。” “不用看了。”陈永仁随手翻了下账本，就递了回去：“斐寨主派来的人，我能不信么。” “多谢陈公子信任。”老先生躬身再行一礼。 陈永仁点头回应着，带着其余三寨的寨主，走到那分好的五堆战利品跟前，左右看了一眼后，开口道：“多谢三位寨主鼎力相助，帮我们拿下着吉立寨，也让我们屛石寨有了立足之地。” “昨夜一战，三寨死伤甚多，红巾寨也出力不少。而这里面，独我屛石寨受创最小……”陈永仁顿了顿，斟酌一番言语后，才又继续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占了吉立寨，那这份战利品，就不该再收下，应当由你们均分。” 相比起这五百两，陈永仁更在意的，是吉立寨这座根据地。 有了这块地盘，别说区区五百两，就是整个怀东县，都将掌握在手中。 既然已经占了这个大的便宜，要是再跟他们分这点钱，也未免太小气了。 是以，陈永仁便做主，把这属于屛石寨的五百两，给他们分了。 本来陈永仁就还有一千多两寄存在斐千叶哪里，再加上身后有余震的金山资助。 这点钱，他也不放在眼里。全部交出去，还能换个好名声，这五百两花得也值得。 可让陈永仁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刚出口，那老先生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我出发前，寨主曾有命，陈公子如何处理战利品，红巾寨跟同……” “红巾寨也不要？！”这回不但陈永仁懵了，就连张寨主他们也懵了。 虽然，在这一战中，这两个寨子都没有出现人员伤亡情况。 可说到底，昨晚的偷袭战中，他们两个寨子都是主力。而且，是他们发起的冲锋，是他们抵御住了吉立寨最猛烈的反扑。 出力最多的两个寨子都没收下战利品，这就让其余的三个寨子都不怎么敢吭声了。 从战损上来看，的确是他们损失比较大。可那也是他们技不如人，明明就是跟在人家后头帮忙的，却还是死了那么多人。 反而是这两个带头打冲锋的没啥损伤，这钱他们要是收了，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要说不收这笔钱，那他们就等于是白忙活，白死那么多弟兄了。 可要是收了下去，也是烫手，还丢人。 这里外怎么做都不合适，让那三个寨主相当地为难。 场面上，一时间就僵住了，也没人敢吭个声。 为了不使他们难做，还是陈永仁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轻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吧……” “诸位寨主，都有意想要采购一批装备。”陈永仁扫视一圈众人后，才接着说道：“不如，这笔战利品，就先放在这里，用作采买的资金，如何？” “这主意好！！”张寨主一愣，顿时就乐了，拍着掌直笑道：“还是盟主肚里墨水多，主意多。” 这法子一出来，不但解决了他们收取战利品的尴尬问题。同时，也省了到时候来回运送资金的安全问题，端的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见三个寨主都点头同意，这事才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命人把这些财务分箱装好，再派人重点把守后。 陈永仁又领着三位寨主，回到了主楼里，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张大福虽然身死，吉立寨也即将更名为屛石寨。但事情，却远未结束，这还只是个开端。 “张大福死了，其他寨子，不可能没有动作。”张寨主一坐下来，就叹了口气，道出了他的担忧：“怕是……会有不少人盯着这里呢。” “放心……”这方面，陈永仁也不是没有想过，却没有任何的担忧，冷笑道：“只要官府不出面，就凭他们……在怀东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敢动我！！” 第二百三十章 整顿 陈永仁说得在理，但张寨主他们脸上的愁容却没有半分舒展，重叹着，又道：“怕就怕在，还要，还有会第二个张大福啊。” “张寨主所言极是。”陈永仁点头赞同了这个观点。 既然范业能扶持起来一个张大福，如今他倒了，那就还能再扶起一个。 他就算不用出面，也能通过暗中指使，让怀东县的土匪势力争斗不断。而他，只要等着自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稳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不如这样……”陈永仁也在同样担心着这个问题，琢磨了片刻后，才起身道：“诸位寨主请先返回本寨，将昨晚的事通告天下，让他们知道，张大福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明白，跟官府合作，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自古兵匪，势同水火。没有新仇，也有旧账。 每个寨子，死在官兵手下的人，都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像张大福这种被利益蒙住了心眼的人，极少会跟官府合作。 再者说，兵和匪合作，传出去本就不好听，若是被人发现，就更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又有了张大福这样的先例在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即便官府找他们合作，也会先掂量掂量后果。 “我知道了。”陈永仁的提议，得到了三位寨主的一致赞同。 见天色也不早了，三个寨主起身请辞，先后带着人离开了神峰山，返回自己的寨子。 送走了这批人，山上就只有红巾寨跟屛石寨的人还留在这里。 因为斐千叶的命令，红巾寨的人也没有立马离开，留在神峰山上，协助陈永仁重建此地。 到了傍晚时分，搜山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二猴子回来禀报，探知这整座神峰山，通往寨子的大路，共有两条，小路则有三四条之多。 山道虽多，但此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如果真有人上山，也会立刻被发现。 寨里只要有一个哨岗在，就能全天候地监视山上的一举一动。除非像昨晚一样，先被高手潜入，将哨岗全部放倒，在打开寨门，才有可能被人攻击进来。 而且，这吉立寨中，陈永仁也命人里里外外地摸了个清楚。 除了正面的大门外，后方还有一个小门，可供撤退之用。 只要不像张大福那样的死守，就算有人攻进来了，他们还是有撤退的余地。 把这地形都摸清楚后，陈永仁也稍微缓了下来。 这吉立寨，虽然是现成的寨子可用。但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葺和整改。 不过，这一时半会的，也做不了这么多事情。陈永仁便先让二猴子带着大伙回去休息一晚，到了明天，歇足了力气再谈其他事宜。 另外，地牢里还有三百多名俘虏需要处理。但陈永仁现在还没工夫顾得上他们，就先暂且关着，等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忙完后，再行处置。 入夜后，早已疲惫不堪的屛石寨众人，都睡得跟死猪似的。 考虑到他们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陈永仁也不忍再让他们起来值守，便拜托了留在此地的红巾寨众人。 对方显然是得到过斐千叶的嘱托，对陈永仁的命令没有二话，直接照做。 当下，陈永仁便先安排一部人到四周的哨塔上值守，另外两条主道以及几条小路上，都分别安排了几个暗哨。 如此一来，无论对方从那个方向进山，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做完这一切，陈永仁还是感到不太放心。再叫上一人，命其连夜赶往新义城郊外蹲守，一旦发现官兵有异动，立刻回来禀报。 诸事安排下去后，陈永仁才稍感安心一些。 从远到近，都安插了不少的暗哨。这样一来，即便是范业得到了消息，官兵要再次出动的话，他也能提前得到消息，从而最好应对的准备。 除了官兵的大范围围剿，唯一一个还能威胁到他们的，就只有神出鬼没的墨侠了。 不过，掌管墨侠的怀东县掌令张禁，是站在他这边的。 就是范业，也没有权力调动墨侠。 总体来讲，暂时是安全了。现在等的，就是看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怀东县内的各方势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陈永仁思付良多，不知不觉也到了深夜时分。 吃过药后，便也回去歇息了。 一夜无事，陈永仁醒来后，先查看了各个哨岗的。见他们都没有要事回禀，心中也是感到有些纳闷。 照理说，自己灭了张大福，那范业没理由会没有动作。 这都快两天了，他那边非但没有任何的异动，甚至连出面声明都没有。 这一异常行为，引起了陈永仁的不安。 但在人手紧缺的屛石寨，也实在抽不出人去打探消息。只得通知新义城那边的暗哨，令其继续监视。 既然范业没有再出现，姑且不去管他是出于何种理由。 陈永仁抓住着难得的机会，将所有歇足了力气屛石寨众人们召集了过来。 吉立寨，正式改名为屛石寨。这一带，也将由他们来掌管。 陈永仁先做的第一步，就是把寨子该收拾的地方，全部修葺一次。 五十多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再叫上红巾寨的人帮忙，也就上百号人。 就凭这点人，要把整个吉立寨翻修一次。对他们而言，可是个大工程。 余下的这几天里，已经稍微好转回来的陈永仁，带着部下们，先是到山里去采集石料回来，修补年久失修的寨墙。 把外头的石墙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修整了一番。再把寨里的木屋重修一次，把那些已经住不了人的破败小屋全部拆除，再把主体的建筑重新装修一番。 经过数天的努力，整个寨子焕然一新，一扫之前的残破之景，宛如新寨一般。 看着这个大家共同努力建造的新寨落成，陈永仁心中感到无比的欣慰。 在往后……兴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让陈永仁费解的事，这几天里，陈永仁剿灭吉立寨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怀东县。 所有人都在惊异于销声匿迹多日的陈永仁，刚一归来，就以雷霆手段覆灭了整个吉立寨。 可是，新义城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反而是得到消息后的各方寨主，挨个送来贺礼道喜。 对于这种墙头草，陈永仁本不想再理会他们。只是，想到他们还有一些利用价值，便也摆出好脸相迎。 到了第七天的中午时分，陈永仁正苦恼于如何联系上晋城的余震时，二猴子忽然匆匆忙忙地闯进了主楼里，喘着粗气道：“姑爷，山下来人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掮客 “什么人？！”陈永仁一个激灵，腾地就站了起来。 这些天里，虽然一直有外人进山，但都是外寨的寨主，那些人二猴子都见过，如果是熟人，没理由会慌成这样。 念及此处，陈永仁又追问一句：“来了多少个？” “不多，就一个。”看得出来，二猴子是一路小跑跑回来汇报消息的，艰难地咽了唾沫后，才继续答道：“是个陌生人，看样子好像个掮客。” 掮客？！陈永仁眉头一皱，顿时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所谓的掮客，也就是卖货郎的别称。 这种人，一般都是背着货物，走街串巷地贩卖。在这个交通极不发达的时代，有不少这类人。 陈永仁之前也曾见过，可都是在山下野外碰到过的赶路掮客。 既然是掮客，就没理由会进山才对啊，更何况还是这种盘踞着土匪的荒山。 脑子正常点的人，连靠近都不敢，那人居然还敢进山？ “他人长什么样？到哪里了？”敢孤身一人进土匪窝的，绝对不是常人。 陈永仁眉头紧皱着，却也猜不到什么人会来这里，便又向二猴子问了个清楚。 “那人走得贼快。”二猴子急急应道：“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没敢下去拦他，怕暴露了。到这回，应该都上到山来了。” “走。”陈永仁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都走了出去：“咱们会会他去，看是什么人来了。” 陈永仁心里也奇怪，那来的，能是什么人？ 陈永仁所知道的人中，也没有什么掮客。 如果是外寨的人，大可不必这么劳劳心费神地过来。若是余震的话，就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最大可能的，就是现正身处临东县的韩元吉，派人送消息回来了。 可是……韩元吉临走前，陈永仁千叮嘱万嘱咐地交代过他。不到外不得已，切莫用外人传递消息。 如果他是安排本寨的弟兄回来传消息，二猴子也没理由认不出来…… 要是官兵，那就更不可能……官兵用不着以这种方式上山，以他们的人力、物力，真要有心再围剿，直接派人来就行了，不用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 陈永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统统给排除掉了。无论是那一方的人，都不会用这种方式进山啊…… 思索间，陈永仁已经带着二猴子出了寨子。 往路口的方向看去，远远地便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缓缓向着寨子这边走来。 看他身上背着一个简易的竹制小货架，也真如二猴子所言，是个掮客。 可掮客来这里做什么，卖货给土匪么…… 知道对方有来头，但陈永仁也没在怕的。跟二猴子使了个眼色后，便直接迎了上去。 “站住！！”两人走进后，二猴子往前迈出一步，将陈永仁护在身后，挡住了那掮客的去路，厉声问道：“你什么人？！” “卖货~~”二猴子虽然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但那掮客却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将背上的小货架取了下来，掀开布帘，呈给两人看，又吆喝道：“柴米油盐、团扇针线、胭脂水粉，一律有售~~” “你他娘的，来这装疯作傻是吧？”没有唬住对方，让二猴子脸面有些过不去了，恼羞成怒地比划着拳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敢来这里叫卖？！” “我知道啊。”那掮客大大方方地便点头应道：“这儿是土匪寨，不是么？” “知道是土匪寨，你还敢来？”二猴子也让这货给逗笑了：“不要命了是吧？” 放在以前，过路的游商、商队，无不谈匪色变，远远看见了就得绕路走，生怕被匪人盯上。 可这货，也真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自闯啊。 卖货卖到土匪窝里的，二猴子活了这么些个年头，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憨的人，也不怕连人带货都给劫了。 “这位小哥，不瞒您说。”那掮客憨笑一声，收起了行囊，笑道：“要是以前，还是张大福在这，咱可不敢来。” “不久前听闻，那张大福已经没了。”说着话，掮客扫了眼陈永仁身后的寨子，又继续道：“现在神峰山上的，是以前的屛石寨。听说这寨子的当家，是个好人，不为难平民。我这货半天没卖掉，这不才上来这试试运气嘛……” “嘿……”掮客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变着法子夸屛石寨，二猴子也给逗乐了，没好气地笑了声：“敢情你是知道咱是不会为难百姓，这才上来卖货的？” “可不是嘛……”掮客点头应道：“要不然，谁敢来这儿啊……来看看，这里头，有您用得着的没？我这的胭脂水粉贼好，大姑娘的，都爱用。” “我呸，你长眼睛了没？”二猴子一听，顿时又来了火气：“你看我这样子，用得上这玩意么？” “自家不用没关系，可以送人。”掮客呵呵一笑，仍坚持着向二猴子推销他的胭脂水粉。 二猴子听着不耐烦了，挥手就要赶人走：“赶快走，赶快走。不要在这里烦人，不然把你也扣这。” 本以为对方会是谁来这里打探情报的，怎知这货还真就是个掮客，二猴子自然也没了耐心，可话刚说出去，又被陈永仁给拦了下来：“且慢。” “怎么，姑爷，你要买？”还以为陈永仁要买他的胭脂水粉，二猴子愣了愣，旋即才道：“别折腾了，大小姐不用这玩意。” 陈永仁没有理睬二猴子，一开始，陈永仁也曾以为他就是个过路兜售贩卖商品的掮客。 可在旁观察了一会后，陈永仁发现掮客在说话时，眼神会下意识的闪烁，这才发现他是在说谎。 这人演技也忒好了，险些连自己都给蒙骗过去了。 知道这人来历不明，但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派来的。陈永仁没有选择立刻发难，先是行了个礼，才开门见山地直接道：“在下屛石寨陈永仁，不知阁下此番进山，意欲何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汇聚 “姑爷，你问他那么多作甚，直接赶走得了。”二猴子都被这人整得不耐烦了。也就陈永仁这么好脾气，还一直以礼相待，要换了自己，早就轰走了。 “你就少说几句吧。”陈永仁没好气地白了二猴子一眼，这憨货，连人家在试探都看不出来。 “原来阁下就是陈永仁陈公子。”陈永仁站出来后，那掮客也正了正脸色，微笑着应道：“早就听闻陈永仁仁义之名，今日才有幸一见。” “兄台过誉了。”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陈永仁一直抱着警惕之心。好话谁都会讲，反正又不要钱。对方虽然言辞诚恳，但陈永仁还是没有放松半分的境界之心，一直与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不知道，兄台这次进山，是为了什么而来？”对方没有立刻作答，陈永仁又再度重复问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一些。 “小人本是走街串巷的掮客。”被陈永仁两度追问，那人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近日有人知道我会路过此地，特意叫我带句话来给陈公子，不知陈公子要不要听？” “愿闻其详。”果然是有人派他来的……陈永仁双眼微微眯起了起来，表面上仍作着诚恳的模样，再行一礼。 “只是……”那掮客面露难色，有些为难地看着一边的二猴子，又道：“那人只让我告诉陈公子，没说别人也能听……” “我知道了。”陈永仁应了一声，扭头就让二猴子先行退下。 二猴子怕陈永仁有危险，一时间还不肯走开。陈永仁摆出了臭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一边等候。 “现在，可以说了？”待二猴子走远后，陈永仁才再度请教道。 “那人让我告诉陈公子。”确定二猴子听不到话后，掮客才压低了嗓子，悄声道：“范业现正被张禁缠着，短时间内抽不开身，陈公子想做什么，可放开手脚去做。” 范业被张禁缠着？陈永仁闻言，心头一震，这对来说，不可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现在最大的麻烦和忧虑，就是官府那边的范业。既然他已经被张禁缠上，没空对付自己，那么这段时间内，他就少了许多的顾虑。 也怪不得……怪不得张大福被自己灭了之后，那范业一点声响都没有，敢情是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敢问，传话之人是谁？”一念过后，陈永仁缓过神来，行了个大礼，恭声问道：“还请兄台不吝赐教，他日定有重酬相谢。” “这……我就不方便透露了。”那掮客风轻云淡地笑了出来：“他说，以陈公子的聪明才干，应该不难猜出是谁来。” 到底是谁？ 谁会在这种时候，给他送来这么关键的情报？ 陈永仁的脑海中，一个个的名字浮现出来，又一个个地排除掉。 正当陈永仁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掮客已经把话带到了，也不久留，收起了行囊，告辞道：“陈公子回去好生琢磨吧，在下就先下山卖货了。” “兄台慢走。”陈永仁躬身行礼，送走了这卖货郎后，心中的疑惑久久却得不到解答。 看到那掮客走了，二猴子又凑了过来。见陈永仁愁眉苦展的，忍不住开口问道：“姑爷，那人说了啥了？” “好消息！！”回过神来，陈永仁顿时就笑了出来：“先叫人过去，把斐寨主请过来。” “请斐寨主？”二猴子一愣，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不怕官兵发现了，又过来捉她？” “让你做就去做，哪来这么多废话。”陈永仁也是心中得意，笑骂一声，径直就往寨里走去。 二猴子出去安排人了，柳千曲又在帮忙着收拾寨子。陈永仁难得地静了下来，细心地回想着，谁会给他送消息来。 在等待斐千叶的过程中，陈永仁想了无数个可能，又一一被他排除掉。 他在城里认识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最后可能给他通气的，就是诚轩商会的余震。 可那家伙，虽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却也是个明哲保身的主儿。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轻易跟自己联系。 就是自己跟他联系，他还百般推脱呢。想要他主动帮助自己，门都没有。 除了他以外，就还有一个张禁。 可要是张禁出手，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手下的墨侠，个个身手不凡，用不着乔装打扮这一套。 能这么帮自己的，又是在城里的，还能如此准确地知道范业行动的人…… 陈永仁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两个了。 回头一想的话，倒还有一个人……余震的女儿，余歌！！ 想起这个救命恩人，陈永仁也是感慨万千。 陈永仁不是个不念恩的人，前番数次进城，他也有心想要去拜访余歌。但碍于余震在，对方又是名女子，怕接触过多，传出去坏人名声。 为了避嫌，陈永仁就没有再见过她。 如果是她的话，倒也有几分可能。 余歌虽为女儿身，但志向极高，也很赞赏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能跟余震搭上线，就是余歌从中拉线的。 陈永仁跟余歌接触的时间不算长，要说是她，虽说可能性很高。但诚轩商会掌控在余震手中，她只是帮忙而已，没有什么权利，更得不到什么情报。 恐怕连自己现在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传递情报…… 情报？！想到这里，陈永仁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 记忆中，似乎还有一个人被他给遗漏了。 苦思冥想着，良久过后，陈永仁忽而拍桌而起，下意识地便吼了出来：“我知道了！！” “陈公子知道什么呀？”门外，忽然惊起一道女子的声音，循声望去，见斐千叶正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调笑道：“陈公子这么激动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陈永仁讪笑一声，打着哈哈掩饰了过去。 缓过神来，见斐千叶已经来了，陈永仁一愣，再望向外头的天色时，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这一坐，居然坐了大半天……陈永仁苦笑一声，又再度落座，不过，想通了是谁给自己送来的情报，让陈永仁的心情畅快不已。 第二百三十三章 风云 “这么匆忙地将我叫来，又高兴成这样。”“斐千叶微笑着，缓步走了进来：陈公子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先不着急说。”陈永仁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吟吟地将斐千叶迎了进门，让其在此稍等片刻后，又叫人去把柳千曲给叫了回来。 等人都到齐后，陈永仁清了清嗓子，将得到的消息给众人说了出来：“收到可靠情报，现在范业正被张子缠住，短时间来说，他估计是没空给我们找麻烦了。” “张伯父缠着范业了？”这话从陈永仁那说出来，照理说应该是没理由不相信才对。可斐千叶却纳闷了，张禁的事，不应该她比陈永仁更清楚么。 怎么自己都没听说过这事，倒是陈永仁先知道了。 “陈公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会不会有诈？”斐千叶想了想后，还是提醒了一声。 毕竟，事先他们并没有拜托张禁去给对付范业。后来又没听他提过，这让斐千叶不得不小心一些。 “放心吧。”陈永仁轻笑了出来：“以我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在这之前，陈永仁也曾怀疑过那送情报来的掮客的身份，也曾质疑过他的用心。 但后来，细心一想。现在还把自己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就只有范业一人。 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动得了自己。 如果是他的，也根本用不着花心思去琢磨着计谋。就他的那身份，直接派大规模的官兵上来围剿就行了，根本就不用整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陈永仁能肯定，这是真的，而不是范业耍的阴谋诡计。 “那陈公子……”虽然有陈永仁这么说，斐千叶还是放心不下来，又问道：“你是怎么得知这个情报的？” 如果张禁真的对范业动手了的话，那也应该是她先得到消息才对。 在这方面的事情，张禁也不会瞒着她。 正是因为陈永仁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才叫斐千叶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 “我有贵人相助。”陈永仁故作神秘地深沉一笑，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其实，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人在城中，又有如此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还能通过这么巧妙的乔装打扮，潜入山中给他送来情报。 陈永仁所认识的人中，就只有一人能做得到。 晋城拜月斋的何老板！！ 陈永仁自己都没有想到，仅有一面之缘的何老板，居然会主动给他送来情报。 且不论她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她能主动帮助自己。也就说明，她也已经开始往自己这边倾斜了。 如果真能争取到她的帮助的话，那对他想做的事情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有了何老板的情报支持，再有余震的资金援助。暗中，还有一个张禁能帮他们处理掉许多麻烦。 只要他能尽快扩大屛石寨的人数，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整旗鼓，再跟他范业斗上一回。 “没想到陈公子进一次城，还结交了不少贵人啊。”陈永仁没有明说，斐千叶也能体谅他。并没有追问到底，反而调笑道：“也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陈永仁，在来这里之前，还叮嘱过她。说范业还在找她，不让她随队出行。 这回又火烧火燎地命人将她叫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常言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陈永仁心情正乐着，摇头晃脑地哼哼道：“官府净会榨取民脂民膏，早已惹得怨声载道。也早就有人看不惯官府的所作所为了，我也只是顺势而为，才有幸得贵人相助罢了。” “陈公子就少说些面子话了。”陈永仁这打着官腔的，尽说些不着道的话，把众人都逗乐了。斐千叶抿嘴一笑，谈起了正事：“这回，这么着急把我叫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的么？” “吩咐谈不上。”陈永仁连忙澄清道：“就是有件事，需要斐寨主去问清楚。” 斐千叶眼珠子一转，很快就猜到了陈永仁的想法，问道：“是想我联系一下张伯父，问问他事情的真伪？” “正是。”陈永仁点头道。斐千叶这么聪明，也省了他解释的功夫。顿了顿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若此事是真，还得问问张子，能拖住范业多久？” “我明白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斐千叶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我回去便修书给他送去。” “那就有劳斐寨主了。”陈永仁起身行礼道。 “陈公子，要是再跟我客气，那我可就真生气了。”陈永仁行这礼，倒是显得有些生分了，斐千叶娇嗔地回了一句。 也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怎么的，被斐千叶那美目这么一瞪，陈永仁的小心脏还荡漾了这么一下。 他么的，正房老婆还在边上坐着呢，陈永仁暗骂一声，心里忙念着阿弥陀佛，祛除杂念。 打了声哈哈敷衍了过去，事情已经交代完了。见还有些时间，便又带着斐千叶到这个新寨里转悠转悠。 这寨子，在陈永仁大刀阔斧地整改了一顿后，已然面目全改，不复之前的残破之景。 重新修葺过的房屋、加固翻新后的寨墙，还有每一个匪众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都让斐千叶印象颇深。 “怀东县的局势，暂且来说已经定下来了。”两人闲逛着，不知不觉又走出了寨子。斐千叶看着山上的景色，轻声问道：“不知道，陈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陈永仁并没有马上作答，静静地站在神峰山的山巅之上。眺望着西方天际上，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的红日。再俯视下方平原，看着远处的村庄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心中感到异常的平静。 转即，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与各方部署，心中顿感豪气万丈。 再望向斐千叶时，咧嘴便笑了出来，反问道：“斐寨主，可曾听过一首诗？” “诗？什么诗？”这不着边际的问题，把斐千叶闹得是一头雾水，顺着陈永仁的话茬，便问了出来。 陈永仁正了正脸色，重新望向山下的暮景，沉着声音，缓缓说道：“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困局 “风云际会浅水游……”斐千叶咀嚼着陈永仁这首诗的后面两句，斐千叶的神情从呆愣到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莞尔一笑：“陈公子之志向，真是远大。” 斐千叶记得，曾经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那个小岛上。陈永仁就曾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话。 对此，斐千叶从来未有怀疑过陈永仁的决心。 而陈永仁，也没有让她失望。 他身上所发生的事，被官兵围剿，寨子被焚毁。再被官府全县通缉，压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心灰意冷，隐匿山间了。 可陈永仁没有这么做，斐千叶看到的是。无论陈永仁落入怎么样的困境，都在想办法去解决。 即使是在被官兵通缉的时候，为了能有所突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再三潜入城中，给他们带回来了新的希望。 更能跟同墨侠们一道，潜入新义城得到范府，将身陷囹圄的柳千曲救出来。 可以说，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她都从没见过陈永仁放弃过，他一直在坚持着，一直在寻求着出路。 而今，在他的努力争取下。不让当寨里的战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更能有贵人在暗中相助，给他传来不少情报。 还有更让斐千叶不解的是，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居然还买到制式的甲胄与兵器。 要是换在别人身上，斐千叶定然惊为天人。 可也不知道为何，发生在陈永仁身上时，她居然没有感到半分的意外。 兴许是这个男人带给他们太多的惊喜，以至于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斐寨主。”看着斐千叶呆望着自己出神，陈永仁轻唤一声，神情诚恳地说道：“谢谢你一直信任我，支持我。在下想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陈公子，就非要跟我说这些客气话是么？”斐千叶嘁声道：“怎就非得跟我见外。” 陈永仁哈哈大笑一声，转而又感慨道：“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斐寨主的帮助，我也走不到这一步。” “屛石寨能崛起，在困境中，又能重新振作起来……”陈永仁长叹着，补充道：“也多亏了斐寨主的鼎力相助啊。” “陈公子以前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斐千叶柳眉一扬，半笑半认真地说道：“陈公子也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我记得……我也正为之而奋斗。”陈永仁重重一点头。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老当家用生命给他上的一堂课，让陈永仁永世难忘。 怀东县为何匪患难除，如果人人都能安居乐业的话。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上山当土匪。 就陈永仁这屛石寨中，十有八九的人，都曾是老实巴交的乡民。 都是被官府逼得没有活路了，才被迫上山当匪。 现在，摆在百姓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继续被官府压迫，卖儿卖女的，苟且度日。 要么，就是像他们这样，团结起来，占山为王，让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如此形势，陈永仁方才所说的顺势而为，也不是空口而谈。 现今，对他威胁最大的范业，正忙着与张禁周旋，令陈永仁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以张禁的能耐，恐怕也难以改变怀东县官僚体系的腐败。 范业一旦抽出空来，必然还会在对他们下手。 现在陈永仁要做的，就是抓紧眼前这个机会，休养生息，再尽可能地扩充人马。 到时候，即便范业再来剿匪，他也有能力可与之一战！！ 随着红日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光线变得昏暗了起来。 日落后，山上的风势也变得凌厉了起来。看着陈永仁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斐千叶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嗯……”缓过神来，陈永仁转身便带着斐千叶返回寨中。 得知近段时间范业不大可能会上来剿匪，他也用不着再将红巾寨的人留在这里了。 用过晚饭后，便让斐千叶带着她的人，返回了红巾寨。 少了那么一些人，晚上的寨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这几天，因为要勘察山势，又要修整寨子。把寨里的人都累得不轻，天黑之后，除了要值守的人，大多数都早早睡下了。 夜深人静之际，陈永仁仍坐在大厅里，品着柳千曲刚刚送来的热茶，琢磨着下一步，应该要做什么。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陈永仁的目的，不在这里，张大福也只是他前进道路上要剔除的一根刺罢了。 现在，这根刺已经拔出。这座寨子，也为屛石寨所有。 把这里作为他们新的据点，以此地为中心，再次将影响力辐到整个怀东县，重新将怀东县的匪寨势力掌控在手里。 只有这样，才有跟范业叫板的资本。 而在此之前，众寨的寨主们都有上来道贺。 但是，除了那三个寨子以外，大多数的寨子，都还持着观望的态度。 只有强到他们不得不服的实力，才能重新调度起他们来。 不过，就现在屛石寨这几十人，恐怕很难做到服众。 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屛石寨再上一个层次。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人！！ 在这种时代，人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战力。 只要追随的人足够多，那可以做的事就能更多。 如果要从山下招募的话，以自己的名头，陈永仁相信能招揽到一批人。 可这样的法子太慢，也不靠谱。而且，通过这种方式招来的人，也不太可信。 考虑到内中的种种弊端，陈永仁很是果断地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将心思转移到了寨中还关押着的三百多名俘虏。 若是能争取到他们的话，那在短时间内，屛石寨就能实现质一般的飞跃。 以陈永仁以前惯用的手法，收编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考虑到那晚的形势。知道他们多数人都仍忠心于张大福，这就让陈永仁感到有些头疼。 冥想了片刻后，陈永仁虽也想到了办法，却不知具体实行的效果会是如何。 反正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陈永仁也索性把心一横，姑且试试。 一念罢，便将二猴子叫来，直接吩咐道：“马上去把李土培、李培东两兄弟给我叫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监视 “这三更半夜的，找那两人做什么。”二猴子对那两兄弟有着诸多鄙夷，言语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让你做什么就去做，别问这么多。”现在还不能跟他解释太多，陈永仁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催促道。 “得嘞。”陈永仁对那两兄弟的重视，让二猴子感到有些不满。嘟囔一句后，便愤愤地出门请人去了。 不多时，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跟着二猴子进了主楼。 见到陈永仁，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再上前问道：“盟主，找我俩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事。”陈永仁脸上作着轻松的神情，私底下，却在细心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态变化。 看他们都有些拘谨，指了指一边的座位：“这里也没外人，坐下说话。” “是、是……”李培东点头哈腰地，接连应了两声，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陈永仁的旁边。 “我就有个事想问问你们。”待他们两人都坐定后，陈永仁才试探地问了出来：“依你们来看，这吉立寨的旧部，应该怎么处置？该杀，还是该留？” “这个……”边上的两兄弟默然，谁也不敢立刻回答陈永仁的问题。相视一眼后，李培东沉吟片刻，才回答道：“吉立寨的人若冥顽不化，留着可能会对陈盟主造成极大的威胁……” “可他们若能弃暗投明，愿诚心诚意地拜入陈盟主麾下，留着兴许还能发挥他们的用处……”李培东一边思考着，一边回应道。 陈永仁听在耳中，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话光是听着的话，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可细心一想，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一通废话。 这种模棱两可，做有亦可的回答，根本就不具备一点参考性。 直白点来说，意思就是留着也行，不留也成。合着就是怎么样都行，反正是自己拿主意，要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没责任…… 能给出这种滴水不漏的回答，这货也不是省油的灯。 陈永仁本想借着此事，试探一下他们忠诚与否。 可踢来踢去，这皮球还是踢回了自己脚下。 陈永仁心中虽说不爽，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装作思考的样子，和颜悦色地再次问道：“那以你们对那些人的了解，有谁会真心投靠我们，又有谁会暗藏祸心？” “这个的话……”李培东苦笑着，有些无奈地应道：“人是善变的……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啊……” “说得有理。”陈永仁似是赞同了他的观点，若有所思地点头了点头，复又问道：“如果可能，我还是想尽量地争取他们。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忙。” 陈永仁提的要求，两兄弟都忙不迭地就答应了下来。 见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陈永仁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等着两兄弟一走，二猴子嘟着嘴，鄙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待他们走远后，才不满地埋怨道：“姑爷，我说你脑门是不是让张大福给敲傻了？” “怎么？”陈永仁缓过神来，有些蒙圈地问道。 “有啥理啊。”二猴子是真怀疑这姑爷是不是真傻了，提醒道：“就他们刚才说的话，还有理？那话说得，跟没说有什么两样么？”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打算。”陈永仁轻笑一声，也没有跟二猴子解释太多。 不过，连二猴子都能看出问题来，那两兄弟确实值得让人留神些。 一念罢，陈永仁再让二猴子出去，把梁天、梁成这对双生子给叫了过来。 二猴子做惯了跑腿的活，也习惯了。哼了一声，便又往外跑去了。 片刻后，再带着双生子兄弟过来。 梁天、梁成两人进门后，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还特意让二猴子也退下去。 等到厅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时，陈永仁才事情吩咐下去，将声音压到最低，说道：“即刻起，你们对李培东、李土培实行全天候的密切监视，一旦有任何的异动，马上回来禀报我。如果情况紧急，可先斩！！” “明白！！”这双生子很是干练，也没有问陈永仁为何要这么做。 事情交代完了，陈永仁正要让他们也退下，梁天忽然悄声问道：“姑爷，如果真不放心那两人，咱直接给他办了不就成了么？” 李培东、李土培，虽然是对屛石寨有贡献。但他们所做的事，却犯了道上人最敏感的忌讳。 出卖兄弟…… 这样的行为，无论是放在哪个时代，都会受人唾弃。更何况，还是他们这些身处其中的匪徒们。 他们谁也不想，有朝一日会被自己身边的人指认、出卖。 可以说，李培东、李土培他们，虽然帮了自己，却也被所有人都瞧不起。 就连向来沉默寡言，从不过问太多事情的双生子，都忍不住向陈永仁提议除掉他们。 由此可见，那两兄弟，已然惹了众怒。 “你们只需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这两人的嘴巴比较严实，也极少跟寨里的其他人来往，是以，陈永仁跟他们多说了一嘴，又道：“他们两人，我留着还有点用处……” “明白了。”双生子虽然不太明白陈永仁的用意，但他们知道，陈永仁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断然不会犯糊涂，把那样的人留在身边。 所以，陈永仁稍微点拨一句后，便消除了他们的疑虑。 送走了梁天、梁成，陈永仁立刻又将二猴子给叫了回来，安排他明天的工作。 “明日一早，你就安排弟兄出发，到各寨去，通知各寨寨主。”陈永仁稍微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道：“让他们尽快赶来神峰山！！” “姑爷，这回又想要做什么？”把所有寨主都聚集起来，这动静可真不小，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话，陈永仁绝对不会吧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做什么？”望着外头漆黑的天际，陈永仁冷笑出来，缓声道：“我要审判！！” “审判？”这话听得二猴子是一头雾水：“审判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审判 “我且问你，当初官兵围剿，为何我们会惨败？”陈永仁反问一声。 “还不是那狗日的张大福，暗通官府，破坏火炮。”一提这茬，二猴子就一肚子的火，虽然张大福已经死了，但他这气还是没消，一顿咒骂：“他娘的还临阵脱逃，把咱们都卖了！！” “对。”陈永仁点头道：“不过，这事你知我知，寨里的弟兄们都知道。外寨的寨主也有听说的，但也不会全信” “所以，姑爷才要整个审判大会？”二猴子似乎在为自己猜到了陈永仁的想法而感到雀跃，就连刚才那点不愉快都忘记了，欣然道：“当着所有寨主的面，让他们自己承认，当初就是他们在暗中使诈。” “算你还没蠢到家。”陈永仁欣慰地回应着，又催促道：“你可记好了，明天就叫人去办。” “包在我身上。”陈永仁终于处理那群王八蛋了，二猴子兴奋地连连拍着胸膛保证道。 见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就叫二猴子也下去休息。 诸事都交代下去，陈永仁也轻松了不少，总算是能回去休息了。 当陈永仁起来时，二猴子已经把人都派出去了，最晚也就中午时分就能到齐。 这是陈永仁在这里安家以后，第一次召集众多寨主，自然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既然要开审判大会，事先的准备也是少不了的。 用过早饭后，又命二猴子带人，在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供他们审判之用。 约莫到了饷午时分，外寨寨主陆续赶来神峰山。 将他们迎进寨里后，陈永仁先卖了个关子，让他们现在主楼中歇息，吩咐二猴子在旁伺候着，自己又跑出去安排相关的事宜了。 等到寨主们都到齐了，陈永仁才重新出现。 而在此时，等候多时的各寨寨主们，都在互相询问着陈永仁这次召集大家的目的。 可这一次，陈永仁谁都没有告诉。他们互相问了一遍，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不容易见到陈永仁出现，那张寨主有些不耐烦地冲着陈永仁就问道：“陈盟主，这次把我们都叫过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让诸位久候了。”陈永仁一进门，先对着在座的寨主们一一行礼，而后才走到正座上，轻咳一声，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请大家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大家出一口恶气！！” “这话，怎么说？”张寨主为首的一众寨主们，还是没有听懂陈永仁的话，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永仁呵呵一笑，解释道：“当初官兵围剿中，因为张大福的叛变，导致我们损失惨重。今张大福已经伏罪，但破坏火炮的那些人，还在寨里。” “我们十几个寨子，都因他们而折损了不少弟兄。”陈永仁接着说道：“诸位与我一样，同为受害一方。是以，我想请诸位前来，共同审判！！” “那可太好了！！”一听是为了这事，张寨主乐得连连拍着桌子，叫嚷道：“老子早就想宰了那帮王八羔子，给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没错！！”堂下之人，纷纷附和着张寨主的话，个个都义愤填膺，跟着嚷嚷。 看着堂下闹哄哄的一团，陈永仁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想当初，他想要攻打张大福时。这些人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如今战局已定，又蹦跶出来找存在感了…… 今天，也还不是跟他们算账的时候。往后还有不少地方要用得上他们的，陈永仁也卖了他们一个面子，对过去的事情暂且不提。 回应着众多寨主的话，陈永仁起身作请手状道：“既然如此，诸位便请吧。” 说着话，陈永仁率先走了出去。领着身后的十几位寨主，往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走去。 待众人上到高台，陈永仁再旁人下令道：“去把吉立寨的人，全部带出来！！” 那人得令退下，不多时，便见地牢大门打开。屛石寨的匪众们，押着被捆着双手的俘虏出来，到台前的空地上集合。 三百多名战俘，将这本就不大的空地占了个满满当当的。 扫视一眼台下众人，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带着敌意的。 不过，陈永仁却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再度下令道：“去把那四个人，都给我带过来。” 片刻后，再有四人从地牢里押出。这四个，便是当初破坏火炮炮弹的罪魁祸首，正被匪众拿刀架在脖子上，押解到了台上。 这四个人，也称得上是个硬汉。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在面对陈永仁与诸位寨主时，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没有一人跪下求饶。 四人站在台上，面对着台下俘虏们，也是一言不发。 陈永仁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这四名匪徒，解释道：“诸位寨主，当日便是他们在暗中破坏了火炮炮弹，致使我们损失了利器，也失去了先机，这才导致打败。” “我屛石寨男女老少，数千条人命，都是因为他们而死。”说到激动处，陈永仁的言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诸位寨中战死的弟兄，也都是因为他们，才白白葬送了性命！！” “你们这群王八蛋。”脾气火爆的张寨主，当场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抽出随身的大刀，快步冲上前来，就要砍死他们。 陈永仁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拦了下来：“张寨主，切莫冲动！！” “盟主，你这是做什么？”被陈永仁拦下，张寨主有些惊异地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想放过他们不成？” “非也。”陈永仁冷笑一声，摇头道：“只是，本人向来讲究公平、公正。” “我不想以一面之词，就宣布他们死刑。”陈永仁继而补充道：“即便是死，我也要让他们死个明白。我要他们亲口承认，他们就是让我们蒙受大难的元凶，才能动刑。否则，日后怕有人会就此事，揪着我不放。” “哎呀，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麻烦。”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这陈永仁还要搞这些破规矩，把张寨主急得不行：“还有什么好审的，他们那晚不是承认了么，直接砍了就得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指证 “不成。”陈永仁果断否定了张寨主的提议，正言厉颜地解释道：“他们是对我们承认了，但还有许多人还不知道内情。” “今日的审判大会，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犯下的罪行。”陈永仁进一步解释道：“也要让所有人清楚，我的手中，从不沾无辜之人的鲜血！！” “读书人的规矩，还真是多……”陈永仁也一番说辞，把张寨主说得是哑口无言，小声嘀咕了一句，才对陈永仁说道：“既然如此，便照盟主的意思去办吧。” 其他人也想不出任何反驳陈永仁的理由，只得仍由陈永仁安排。 陈永仁这样的做法，既是在做给在场的诸位寨主看，也是让台下的一众俘虏们知道，他陈永仁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而且，堂堂正正地审判这四个人，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再行处置。 这样一来，日后也避免了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的可能。 就以这群匪首的尿性，保不齐还会有人投靠官府。再将这事拎出来，说他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洗清自己。 虽是麻烦了点，那为了安全起见，陈永仁的戏还是要做足的。 好在，这些个寨主还算是镇得住，没人敢出来提出一句质疑。 一切都按照陈永仁设定好的剧本在走。 确定众人没有异议后，陈永仁大手一扬，再度吩咐旁人道：“把人证传上来。” 片刻的功夫，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就被带上了高台。 这两人刚走上台子，下方立刻就传出了阵阵的嘘声，几乎所有的俘虏们，都在指着这两兄弟破口大骂，多难听的话都有。 场下俘虏的躁动，让场面变得有些难以失控。在周围匪众们的一再镇压下，才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俘虏的情绪虽然缓和，但口中的秽言浊语还是没有停下来，是不是地还有几个人冲着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就吐唾沫。 被陈永仁摆到台上，再看下方昔日的兄弟，成了反目的仇人。 李培东、李土培僵笑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陈永仁看到了他们的窘境，也没有为他们说一句好话，再度吩咐一声，让他们走上前来，才问道：“你们说，这四个人就是当日破坏火炮的罪魁祸首，可是属实？” 陈永仁拉着他们两人，走到这四人面前，一一指着他们，让这两兄弟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 都到这份上了，这两人只得硬着头皮，抬头匆匆扫了一眼，便快速地撇开头，小声应道：“是……属实……” “我呸，你们两个狗日的杂种。”李培东、李土培两人刚一点，那四个被指认之人就忍不住咒骂了出来：“老子真后悔当初怎么就没一斧子把你们给剁了。” 看着他们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虽然双手被绑。但每个人都对着两兄弟恨之入骨，个个都挣扎着，想要冲上前来，恨不得咬死他们似的。 怕这两人会有什么闪失，陈永仁忙叫人把他们都拉开。 指认完毕后，担心他们会受到什么危险。再者说，有他们在，台下的俘虏也难以平息下来，陈永仁便先让他们下去了。 待他们两个离开后，陈永仁才又重新走到这四人面前，冷笑着哼道：“你们，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敢的承认的。”骂得最凶的一名汉子很是硬气，犟着脑袋，没有半分的悔改之意，恶狠狠地就答道：“就是老子干的，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你他娘的，还敢在这里给我横？！”陈永仁还没说话，那张寨主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从后面重重地一脚踹在那人的腰上，咒骂道：“老子多少弟兄，就他娘的给你们害死了。” 看着张寨主的行为有些过激，陈永仁忙再好言相劝，将其拉开。 稳定住了张寨主后，陈永仁才重新走到人前。 因为这种事，张大福不可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吉立寨中，很多人都不知道张大福的所作所为。 再度走上前后，陈永仁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关于围剿战中为何惨败的原因，跟众多俘虏说了一遍。 待陈永仁说完，台下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隐约知道了内情，但没想到张大福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如果这只是陈永仁的一面之词，他们兴许还会认为是陈永仁再往张大福身上泼脏水，毕竟已经死无对证了。 可眼下，不但有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出面指征，就连他们四人，都亲口承认了事实，这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早在先前，在那围剿站中。张大福无端端地命人撤退，舍弃了正浴血奋战的友寨们撤离。这件事，本就已经寨中有些怨言。 再到陈永仁现身说明，众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拿张大福，早就跟官府串通好了，把这些人都给卖了。 怪不得张大福当时撤回地这么干脆，现在想来，也就说得通了。 在场所有人中，或多或少，都跟官府有仇。若不是被官府逼迫，他们也不至于上山当匪。 而且，在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亲朋好友，就是死在官兵的手中。 他们也没想到，在毫无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被张大福带着，都险些成了官府的走狗。 想到这里，张大福在俘虏们内心建立的形象轰然崩塌。 “诸位……”沉默片刻后，陈永仁对着台下众人一拱手，言辞诚恳地说道：“知道我陈某人的都知道，陈某从来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虽然，当日你们也曾在场。但你们，不过是被张大福蒙骗了，实不知情，陈某也不加以追究。”言至此处，陈永仁的话锋忽然一冷，转身指着后方四人，咬牙再道：“可是，他们四个。不但在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还听从于张大福的命令，破坏火炮，致使数千条人命无辜受累。” “不杀了他们……”陈永仁长呼一口气，沉着脸缓缓再道：“不足以祭奠枉死的众多兄弟！！”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共鸣 “对！！”张寨主接过话茬，高声喝道：“这几个王八羔子，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 “必须要用他们来血祭我们的弟兄。”所有寨主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地看着台下的一众俘虏们。 众人看着台上以陈永仁为首的众位寨主，自知理亏的他们，缩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坑。 “来人！！”陈永仁大手一扬，唤来左右，再度吩咐道：“将他们……枭首示众！！” 陈永仁话音刚落，四名穿着敞胸小褂，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快步走上台来，一个个都冷着脸，走到四个叛徒的身后。 同时，又走上几个人。把这四个人强行压着，令其双膝跪地，等候陈永仁的命令。 “陈永仁，你个无耻之徒。”那四人被缚住手脚动弹不得，只得仍由摆布。当侩子手上场时，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也不愿吃了嘴亏，骂骂咧咧地叫道：“你不过是利用他们，满足你的野心而已。” “跟官府作对，谁都知道下场是什么。”另一人也跟着叫嚷起来：“张大福不过是识时务而已，就算没有他，你也不可能打赢官府！！” “弟兄们，都醒醒吧。” “他只是在利用你们，利用你们完成他封侯封王的目的。” “在他眼里，你们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他们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台下的俘虏们也开始有些躁动了起来。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要是让他们带起了俘虏的反动情绪，那可就麻烦了…… 本来想给他们留下最后一点时间交代遗言，就这架势，看来完全是多余的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与几名侩子手对视一眼，冷声哼道：“斩！！” 四名刽子手得到命令，轻轻一点头，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那四人嘴上还在咒骂着，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但随着大刀落下，寒芒一闪而过后，所有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在这时都闭上了嘴巴。只见寒芒之后，四道血柱冲天而起，圆滚滚的人头重重地落到地上。 一切的喧闹，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沉默中，陈永仁缓步走上前去。踏在血泊之中，扫了一眼仍在抽搐的几具无头尸体，再缓缓抬起头来，将注视着台下的所有人。 “他们……”在一片寂然中，陈永仁指着地上的尸体，沉声说道：“他们说的没错。” “我就是在利用你们。”陈永仁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自己的野心：“就是想利用你们，达成我的目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不单单是俘虏们，就连是屛石寨的匪众，也是面露愕然之色。 “但，我想问一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又是为何要上山当土匪的？！”很快，陈永仁话锋一转，立时又说道：“还不都是被官府逼得没有活路了么？” “如果能有得选择，谁不愿意过那种媳妇孩子热炕头的生活？”陈永仁进而又问道：“谁愿意天天活在刀尖上？” 陈永仁一连串的问题，更是问得场上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没有一人敢作出应答。 偌大的空地上，三四百人同时沉默了下来，除了风声以外，连一道咳嗦声都没有，都在静静地听着陈永仁的讲话。 他说的没错，他们为什么要当土匪？如果能选，谁愿意在刀口上讨生活？ 没人愿意！！ 他们大多数人，本都是农民。往上数三代，可能都是顺民。为何到了今时今日，他们会放弃原本平静稳定的生活，而上山当劫匪？ 这个问题，每个人的心中都自有答案。 “刚才他们说……”陈永仁很满意现在的效果，继续又道：“说跟官府作对，是自寻死路。” “试问在场诸位，当土匪，难道就不是跟官府作对？”陈永仁直视着场下之人，厉声再道：“若是你们有谁，不敢或是不愿跟官府作对，请站出来，我立刻派人送你去官府自首！！” “你们不妨回想一下，这些年来，官府到底做了什么？” “抢占良田、欺辱民女、强加赋税……”陈永仁细数着官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陈述着官府的罪状，字字铿锵有力地答道：“他们甚至都不给我们活路了，难道还要再顺从他们？任由田地被抢，家中女眷受辱？！” 陈永仁所说之罪，在场的起码有九成的人就遇到过。 只是，在那之前，他们都只敢憋在心里，顶多就是在私底下跟人诉苦。 谁也不曾敢将这些话公开来说过。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性质就大不同了。 可是现在，他们不敢说，陈永仁却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吼了出来。 瞬间就引起了众人的愤恨情绪，回忆着之前平淡的生活，虽然简单，却也满足。 可后来，日子却越来越难过了。本来这些事情，官府上都是偷偷摸摸地在做，就算是做出来，也会遮遮掩掩的，不敢让人知道。 可近些年来，官府越发明目张胆，甚至都赶在大街上抢人，派兵直接抢田，交不出钱就拉壮丁。 多少苦命人家，就是因为交不出钱，交不出田，被迫卖儿卖女。 又有多少人家的孩子，被强征壮丁，死在了艰苦的徭役中。 在他们之中，就有不少人，是逃壮丁跑到这里来的。 所以，陈永仁这番话一出来，就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说得对！！”短暂的沉默后，其中一名俘虏受到陈永仁的煽动，猩红着眼睛，握着拳头，振臂高呼道：“官府的人，都是吸髓敲骨的恶鬼。” “有这样的官府在，就没一天的好日子过！！” 有了带了头，余下众人纷纷回应着陈永仁的话，情绪激动地在下方叫嚷着。 陈永仁再看一眼那带头之人，顿时觉得有些面熟。 疑惑地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身边的二猴子，发现这厮正偷偷地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心中暗笑：这小子，干得还不错。 第二百三十九章 恩威 实际上，不光是他们。就连场上的十几名寨主，也被陈永仁的煽动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刻再跟官府大干一场的架势。 怕场面会再度失控，陈永仁连忙摆手示意道：“诸位，先静一静，等我把话说完。” 等场上之人的情绪都逐渐缓和下来后，陈永仁又重重一叹，再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跟官府都有着深仇大恨，甚至是夺妻、杀子之仇……” “你们，也是在官府的压迫之下，才会奋起反抗，才会上山当匪……”言至此处，陈永仁痛惜地望下去：“只是，你们本以为跟着张大福，就能给官府些好看，就能为你们失去的亲人报仇。” “然而，恐怕你们也没有想到，张大福居然会跟官府合作。”说到这里，陈永仁的神情变得异常的严肃，语气也逐渐郑重了起来：“敢问，你们真的愿意追随一个官府的狗奴才？一个助纣为虐的当家？！” “在此之前，你们可能都被张大福蒙在鼓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帮官府做事。”陈永仁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眼神也不复方才的凌厉：“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不过，在你们做出选择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句。”说到最后，陈永仁高声吼道：“我屛石寨的儿郎，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陈永仁话音刚落，所有屛石寨的匪众们，齐齐高声呼和道。 虽然场上仅有数十个人是陈永仁的中心部下，但其声势，却让那三百多名俘虏都感到诧目。 “我愿追随陈公子。”还是那张熟面孔第一个发生，在俘虏群中，他的声音异常的响亮。 有了第一个人，很快，第二个，第三个，被场中的情绪渲染着，也跟着叫道：“我愿追随陈公子！！” 人，都是有着一种从众心里。更何况，陈永仁今天所说的话，每一句都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人的名、树的影，怀东县的土匪群中，还没有哪个人是没有听过陈永仁的大名的。 且不说在他们本身的圈子里，就连是普通的百姓，也有不听说过他的名号的。 官府都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官府管不了的人，他能管到。 官府勾结土匪，对百姓施压。 这个真正的土匪，在上位以来，统合了怀东县内大大小小的十余个寨子，却没有半点为难百姓的事。 这才是真正为民办事的人，这才是他们值得追随的人。 他们虽然笨，他们虽然只是粗鲁的莽夫。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懂什么治世之道。 他们只懂得，什么样的人才是对他们好的，什么样的人，值得去爱戴。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人，都在齐声呐喊着。 就连台上的十几位寨主，都情不自禁地挥舞着拳头，为陈永仁欢呼。 “诸位。”陈永仁连连摆手，叫停了众人。待场面上重新安静下来后，陈永仁才又继续说道：“我的野心很大，绝不满足于封候封王……” “我的目标，绝不是这片寨子，也不是这个怀东县。”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回望一眼身侧的柳千曲，进而再道：“而是……要改变这个世道……” “而这其中，艰险阻碍不小，甚至我都可能走到不到最后。”说起这个事，台下的俘虏变得安静了起来，静静地聆听着陈永仁的话，只听其继续道：“但是，只要我陈永仁尚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即便我死了，还有你们，还有无数个后继者。”言语到了激烈出，陈永仁的语气也越发激昂，高声吼道：“只要这世道一日未变，我们就必须奋斗下去！！” “不为我们，只为我们的乡亲，为了我们的后代，为了让他们，不再受到压迫。”陈永仁高举着拳头，吼道：“我们，向死而生。虽千万人，吾往矣。” “向死而生，永不停歇。”短短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紧握着的拳头，每个人都在吼着同一句话，回应着陈永仁的决心。 “看一下你们的周围，看一下你们身边的人。”场面气氛愈发高涨，陈永仁趁热打铁道：“他们，都是屛石寨的弟兄。可在不久前，他们有的是西田寨的，有的是泰湖寨的，也有的是新加入没多久的。” “他们，虽然都是来自不同的寨子。”望着场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陈永仁双眼泛红：“但是……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一个目标，也是在为了同样的一个理想而奋斗。” “为了我们的后人，不再受到这种压迫。”陈永仁再度吼着：“抛头颅、洒热血，不惜以此生，换万世太平。” “我愿誓死追随陈公子！！”台前，一名屛石寨的匪众，被陈永仁说得热泪盈眶，再回忆起以往的种种，情不自禁地半跪下来，高声叫道。 在其身后，其余的匪众们，也跟着一一跪下，同声道：“我等誓死追随陈公子。” 被这群人感染着，俘虏们也纷纷跪下，立下誓言。 “多谢诸位对陈某的信任。”陈永仁缓了缓神，看着台下跪着的匪众们，咬牙再道：“不过，有些丑话，我需得说在前面。” “上一次，在与官兵的围剿战中。就是因为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才致使大败，才令那么多弟兄枉死。”说着话，陈永仁的拳头不由得又握了起来，神情严肃地说道：“倘若日后再出现如此情况，可就不是枭首示众便可……” 说话的同时，陈永仁忽然扭过身去，扫了一眼身后的一众寨主们。 这句话，是说给刚刚降服给他的俘虏们听的，也是在警告着他们。 在短短的时间内，仅凭三言两语，便能收服这数百名忠与张大福的匪众。 光就这种能力，就让寨主们惊叹不已。 虽然现在屛石寨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四百人，还没有恢复到鼎盛的时期。 可就这体量，已经比县内所有的寨子都要强了数倍。 在这时候，还有谁敢忤逆陈永仁的意思。 以张大福为首，一众寨主同样单膝跪地，立下重誓：“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第二百四十章 掌握 “各位寨主，快快请起。”陈永仁连忙走上前去，将面前的十几位寨主扶了起来：“当日的围剿战中，诸位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们的决心。陈某也相信，日后也绝对不会做出同张大福那般的行为。” 陈永仁这话，明面上是在称赞着他们。但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其实是在警告他们。 虽然围剿战中，他们都有出力。可后来看陈永仁落魄，却都不愿伸出援手。 除了那三个一同攻下吉立寨的寨主，其余的都明白得很。陈永仁是在告诉他们，若是再敢做出张大福那样的事，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读懂了陈永仁的暗语，个个寨主都连连称喏，不敢多说半句话。 “各位，在下还有些许事情要跟弟兄们交代。”陈永仁作请示状，再道：“不如请先到大堂中休息片刻，在下稍后便来。” “说这哪里话。”其他人都不敢做出回应，还是张寨主大大咧咧地就应了声：“盟主有事就先忙，咱就到里头去等着。” “那便有劳各位稍等了。”陈永仁礼貌性地回了一句，再吩咐旁人好生伺候着。 将这一众寨主送下台后，陈永仁正了正脸色，转身重新走到台前。 俯视着台下的一众俘虏，双手平伸着，让众人也起身说话。 “既然你们都愿意归降于我，我亦必然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陈永仁郑重地作出了作为领导者的承诺。 旋即，面容一冷，又警告道：“但是，如果被我发现有二心、从中作梗者，也绝对不会轻饶！！” 虽然现在台下的三百多名俘虏，都表现出忠肝义胆的模样。 可谁也不能百分百地保证，他们所有人就真的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 所以，事先打好预防针，十分的有必要。 同时，场上这四具还在流淌着鲜血的尸体，也在无声地给他们警示着。 敢再有暗中搞破坏着，便同这等下场。 看着场下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陈永仁知道可能是话说狠了。 话锋一转，神情柔和了下来，再道：“当然，各位愿加入我们屛石寨，若无二心者，我们也会一视同仁。” 说着话，感觉今天说的也差不多了，就让二猴子等人去给他们重新安排住所，以及教给他们一些屛石寨的行事规则。 二猴子跟在陈永仁身边有些时日，即使不用交代得很详细，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只见其答应下来后，便跳下了高台，叫上人跟着他走。 自从老一派的长辈们，在那一次围剿战中丧命后，屛石寨现存的都是新生代的匪众。 而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就属长年跟在陈永仁身边的二猴子威望最高。 再有陈永仁的命令在前，所有人都没有半句异议，听从着二猴子的话，跟在他的后头走去。 看到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这些新归降的俘虏，也还算是听话。 陈永仁也就放下了心来，将后续的事宜全权交托给二猴子后，陈永仁就带着柳千曲一同返回了主楼中。 当陈永仁进来时，一众寨主们，正临危正坐着，恭候陈永仁的归来。 一见到他进门，张寨主当即兴奋地站了出来，抱拳恭贺道：“恭喜盟主再添得力干将数百。” 其余人也跟着笑脸相迎，祝贺陈永仁将那三百多吉立寨的旧党收归麾下。 陈永仁一一抱拳回礼，谦虚道：“他们也是与诸位寨主一般，看不惯官府的所作所为，才同心反抗而已。” “格老子的，咱还真是看不惯。”众人依次落座后，张寨主一缕乱糟糟的胡须，哼哼道：“今天，盟主说的那番话，还真说到咱心坎上了。” “官府蛮横，欺凌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陈永仁微笑着，回应道：“会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我们这些人，被官府压迫的，就更不止这点人了……” “盟主，你就说吧。”张寨主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也不会耍什么花架子。今日再被陈永仁的一番话煽动着，早就热血沸腾了，拍着桌子叫道：“什么时候再跟官府干一场，这回咱都听你的，把新义城那帮披着人皮的恶鬼，都给送回地狱去。” “张寨主，莫要着急。”陈永仁轻声一笑，劝说道：“打是肯定要打的，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们迟早也会对我们下手。” “不过，如今县内官兵个个都养精蓄锐的，而我们却元气大伤。”陈永仁顿了顿，才继续道：“依我看，为今之计，还是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尽可能地壮大我们的队伍，才有一定的胜算。” “盟主说得对。”陈永仁这话一出来，立刻就有不少人跟着附议：“咱个个都损兵折将，都还没缓回来。要这么急就再打，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错、没错。”稍微冷静下来后，张寨主连连点头称是：“我这脑子，就是容易发热，还是盟主高瞻远瞩。” “那么……盟主。”张寨主话音方落，又有一人提问道：“依盟主之见，我们寨子现在应该怎么做？” “这方面，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说起正事，陈永仁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据可靠消息，现在官府方面抽不出空来对付我们。” “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整顿一下人马。”陈永仁补充道：“到时候，官兵再来围剿，孰胜孰负，可就不一定了。” 在陈永仁的构思中，就凭他们这些连杂牌军都算不上的流寇，如果想要跟官府掰掰手腕，就必须要进行深层次的改变。 而要做到这一步，首先就得从统一行动开始。 只有让他们养成服从命令的本能，才能更好地指挥他们。 如果再像上次那样，众寨如同一盘散沙，还出了叛徒这种事。就算他们的人数再多，人马再强，也不会是纪律严明的官兵对手。 陈永仁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立刻在场上提出来。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做出决定。 最起码，也要等斐千叶那边传回消息。只有在明确了张禁能拖住范业多久，陈永仁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现今，他所要做的，就是等 只要等到那边有消息回来，他便能立刻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二百四十一章 锻炼 今日的这一场审判大会，陈永仁特意交代过不要请斐千叶过来，为的就是怕她会错过张禁那边的消息。 再者说，这场大会虽名为审判。实则，是在向众寨宣示着屛石寨的实力。 告诉他们，无论屛石寨落魄到哪一种地步。只要有他陈永仁在，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也是在让他们明白，在他们眼里，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到他这里，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做到。 在吸收了吉立寨的旧部人员后，屛石寨从一个树倒猢狲散的地步，一跃再度成为了怀东县内的第一大寨。 现今的屛石寨，新旧之人加起来，将近四百之数。比起县内半数寨子加起来的人数都还要多，更何况，还有精良的装备。 光就这体量，就足以震住县内所有的寨子。 这一场大会，名为审判。但那也不过是一个噱头，陈永仁的真正用意，是在于威慑在场的所有寨主。 让他们在有别的心思到时候，好好掂量掂量。 可以说，陈永仁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给他们看的。 斐千叶，自然不在这些人的队列中。 考虑到这种种情况，陈永仁便没有将斐千叶也请来，而是让其在红巾寨那边，专心跟张禁联系，将消息打探清楚。 目前，陈永仁虽说是得到了何老板的支持。 可那也是单方面的，只有对方能联系得到自己。而自己，却无法把自己的需求告知对方。 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混进城去，见到了何老板。 对方为求自保，也可能给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且，在对方没有明确立场的情况下，陈永仁也只能谋而后动，一切都看对方的意向。 知道何老板那边得不到什么消息，就只能通过斐千叶，让其直接跟张禁联系。 以张禁对斐千叶的重视程度，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回来。 所以，陈永仁也不着急。 然而，他是不急，却也怕在座的这些寨主会急。生怕他们会冲动行事，陈永仁还是叮嘱一句：“如今县内局势尚未明朗，我觉得，咱们还是看清楚点再行动为好。” “那就依盟主所言。”张寨主也是个爽快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场就认同了陈永仁的提议：“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整顿一段时间，不惹事便是了。” “如此甚好。”难得这张寨主也有脑子清晰的时候，陈永仁点头道：“诸位就先回去等消息，若决定了下一步的计划，我会尽快通知大家。” 该做给他们看的，都已经做完了，陈永仁也没有继续留客的意思。 送走了堂中的十几位寨主后，陈永仁再到寨里溜达了一圈，看看新加入的成员情况如何。 当陈永仁送完人回来时，见高台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只留下一汪醒目刺眼的血泊。 陈永仁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往寨里走去。 恰好看到二猴子正指挥着匪众们，一一安排着每个人的住所，并且交代好原本的老人，让他们看管好这些新成员。 陈永仁知道，这样的做法，就等同于是在说，自己并不信任他们，所以才要安排人去监视他们。 他明白这样的弊端，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只能用非常办法。 屛石寨的人，只有五六十个。而新加入的成员，却有三百余众，数倍于原本的人马。 如果不看紧一些，陈永仁也怕会再生异端。 二猴子这家伙，学东西还挺快的。陈永仁不过是点拨了两句，就能做得有模有样的。 陈永仁还是用回老办法，将这些新成员分化，隔离开来。只要不让他们抱团，再给上一段时间适应，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融入这个新的环境中。 看着二猴子将一切都打点地井井有条，陈永仁也没有再去打扰他。 悄然无声地离开了这里，回到了主楼内休息。 二猴子是个值得培养的人，以他的机灵和干劲，只要能给他锻炼的机会，假以时日，也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借着这个机会，陈永仁便索性放任二猴子去折腾，没有再去插手。 在老一辈人战死后，陈永仁少了温叔那一些帮手，使得他现在事事都事必躬亲，让他都有些遭不住了。 也是时候培养一些自己的得力帮手，再将权力分出去。 这样一来，能更好地促进寨里的凝聚力，也让自己的命令，更有保障地传达下去，并能按照自己所的去完成。 忙中偷闲地品这茶，惬意地享受着平静的时光。即便是听着外面闹哄哄的，陈永仁也佁然不动。 回想起今日的事情，二猴子这货做的事，还是可圈可点的。 早在审判大会前，陈永仁就偷偷吩咐了二猴子，让其事先安排几名弟兄，安插在俘虏群众。 到时候，再让他们带头呼应自己。这样一来，就能很轻易地挑起大伙的情绪。 要不然，陈永仁的劝降，也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在这方面，二猴子干得还算不错。 在群众找个托，再在演讲时带头喊口号，煽动气氛。这种套路，在后世早就已经被玩烂了。 但在这个时代，却很少有人懂得。加上二猴子做得相当的隐秘，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里面混了个人进去，就更加看不出来了。 兴许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知道当初自己的情绪，是这样被陈永仁利用的。 虽说这样的方法有些见不得人，也可以说是在玩弄人心。 但陈永仁在台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也没有半句谎言。 安插带头的托儿，也是为了起到煽动气氛的作用罢了。 依照寨里现在的这个趋势，短时间内已经是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唯一让陈永仁在意的就是……那张禁，能拖住范业到什么时候，他又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动…… 念及此处，陈永仁放下茶杯，唤来左右，交代道：“立刻骑快马，前往红巾寨，问问斐寨主，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分配 陈永仁急切地想要知道斐千叶那边的消息，在没有确切的情报回来之前，陈永仁也不敢妄动。 将人派出去后，陈永仁又将心思放回了屛石寨上面。 寨内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其他的事项也得跟进，不能松懈下来。 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陈永仁想起了被他派出去的已有将近十天的韩元吉。 韩元吉是他来这里之前，就暗中调走的，让他到临东县去建立一个正规的商会。 距离现在，也有一点时间了，却完全没有得到过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韩元吉的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们换了根据地，韩元吉那边也不一定能知道。若是这边的消息传不到他那里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自己…… 以目前的形势，虽然范业没空给自己找麻烦。可官府的搜查还没停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是派人去主动联系，漫漫人海中，他也不知从何寻起。 而且，就现在县内的局势，他也不敢叫人去找。万一要被人认出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尽量地把动静闹腾得大一些，让自己的事迹传播得更远，好让韩元吉知道这边的情况。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联系上自己…… 可是……想到这里，陈永仁又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要做到这一点，就得知道范业那边的具体情况才行，要不然，他可不敢去放手折腾。 思来想去的，沉思了半响，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可行方案。 陈永仁索性放弃了思考，走到寨里去溜达一下，放松一下心情。 寨里的事，有二猴子一手操办，还有柳千曲在拿主意，也用不着陈永仁再废什么心思。 一天过后，派出去传话的弟兄赶了回来。与其同行的，还有红巾寨的寨主斐千叶。 当陈永仁忙活完外头的事，回到主楼时，见斐千叶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见到陈永仁回来，斐千叶放下茶杯，眉眼带笑地祝贺道：“恭喜陈公子，又招募了一批精兵啊。” “斐寨主，怎么连你调笑我。”陈永仁谦虚地行了一礼，才走到其身边坐了下来。 “这哪是调笑。”斐千叶笑道：“在陈公子的带领下，屛石寨重现昔日辉煌，这不是好事么？” “是好是坏，可都还说不定呢。”陈永仁微微摇着头，轻声叹道。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首问道：“张子那边，可有消息回来了？” “要不是那边有消息，我来作甚。”斐千叶知道陈永仁心里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也没有再吊他胃口，直入正题地说道：“张伯父那边说，范业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可能都没空理我们了。” “哦？”陈永仁双眼一亮，追问下去道：“详细情形是如何的，能否说说？” 斐千叶就知道陈永仁会这么问，也没有感到意外。舔了舔嘴唇，边回忆着，边给陈永仁讲述着自己收到的消息。 原来，在张禁从陈永仁这里得知范业曾与土匪勾结，在回去后，便立刻修书暗中上报了墨家首领——巨子。 在其安排墨侠协助陈永仁拿下这里后，他也得到了巨子的回答复，言明要彻底严查范业。 不过，这范业做事滴水不漏。张禁虽然出动了不少人手，全面清查所有跟范业有过来往的人，都没有查出半点毛病。 但是，张禁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以巨子的手令为借口，对范业展开了严密的监督。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有跟他来往的人，都会经过墨侠的盘问。 那范业，虽然身为县令之子，可也是墨家学子，也就必须按照墨家的规矩来。 是以，即便知道张禁这是在公报私仇，也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自从张禁开始有所行动后，范业就主动斩断了跟绝大多数人的往来，也包括了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张大福。 也正是因此，在陈永仁灭了张大福，占领了吉立寨后，范业还这么沉得住气，没有半点声响。 实际上，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被墨侠们盯着，不能有任何异动。 一旦让张禁发现了他跟土匪暗中勾结的确切证据，依照墨家的规矩，他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现在，张禁以这个借口，虽然能将范业摁住一段时间。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期限一过，张禁拿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证明。 他也就无权再干涉范业的行动。 而这个期限，大概就还剩下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陈永仁来说，这一个月，已经足够他做到想要做的事情了。 确定了范业那边的情况后，陈永仁心中大快，立刻唤来旁人，吩咐道：“马上安排人出去，通知各寨寨里，来这里集合。” “陈公子，究竟何事，要如此匆忙？”陈永仁将事情安排好后，斐千叶立刻就问了出来。 据她所知，陈永仁办事，向来都是比较稳当的。这回刚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召集左右寨主前来，她也还是头一回见到陈永仁这么着急的。 “张子能给我们争取到一个月的活动时间。”陈永仁耐人寻味地笑了出来：“咱们，也不能白白浪费啊。” 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后，只要范业从张禁哪里脱身，必然会再次兴起围剿战。 下一次的围剿战中，能否胜出，就看他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能不能做好充分的准备了…… 陈永仁要做的事比较多，所以也没有时间给他再去制定什么详细的计划了。 “那陈公子，现在要做什么？”斐千叶能体会到陈永仁此时的心境，尤其是经历了一次败战之后，就更为急切了。所以，斐千叶也没有规劝什么，只问了陈永仁接下来的计划，好配合他。 陈永仁稍微思索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县内大局刚刚稳定，这地盘的事，还得重新分配一下，省得又为此闹出什么矛盾来。” “就为这事？”还以为陈永仁有什么惊天策划，哪知道还是土匪寨的这点事。斐千叶虽然信得过陈永仁绝对不是纠结于怀东县这一亩三分地的人，可言语间，那失望之情，还是表露无疑。 “当然不止这点事。”陈永仁故作深沉的笑了出来，神秘兮兮地应道：“必须比之前更加正规化、系统化才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划分 “系……统化？”斐千叶正专心地听着陈永仁讲话，但忽然蹦出来这新颖的词，却是她闻所未闻的，疑惑地望向陈永仁，寻求讲解。 “呃……”陈永仁一时说顺嘴，都忘了这个时代没有系统这个概念，只得解释道：“就是让各寨的行动，更加统一，且更加规范……” 陈永仁搜刮着肚里的存货，尽量用通俗易通的话给斐千叶解释着。 好在，斐千叶并不笨，很快就领会了陈永仁的意思，恍然大悟地点头道：“陈公子的意思，就是想建立起一个秩序……” “这么说……也对。”陈永仁点着头，肯定了斐千叶的理解。 “真不知道陈公子读的是什么杂书。”好不容易明白了陈永仁的意思，斐千叶摇头笑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 怕斐千叶还会在纠结这个问题，陈永仁打了声哈哈便敷衍了过去。 该谈的已经谈完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等候众寨寨主的到来。 直到傍晚时分，各寨寨主才陆续赶到神峰山。 陈永仁让先来的寨主们在主楼内等候，待所有人都到齐后，陈永仁轻咳一声，站了出来，抱拳道：“感谢各位百忙中，抽空赶来……” “盟主，咱就甭说这些客气话了吧？”张寨主摆手打断了陈永仁的话语，带着几分怨气地叫道：“咱都什么人，直接说事便是了。” “盟主，这回把我们都叫上，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安排？”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问道。 在这种场合，陈永仁还想整得正式点，先说一句场面话，再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 可他却忘了，这些人都是土匪流寇，压根就没这些规矩。 缓过神来，陈永仁苦笑一声，也没有责怪他们打断自己的话。毕竟，他们都是这个脾气。 “今日请大家来，就有几件事想跟各位商讨一下。”既然跟他们不用客气，陈永仁也就直入主题了，直接道：“在下收到确切消息，这个月内，官府方面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估计也不会再对我们动手。” “这可是好事啊。”一听这消息，张寨主的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嘿嘿直笑着：“在寨里躲了这么久，人都快发霉了。” “这下，总算是能活动活动了。”场上的寨主们，在知道官府暂时不会针对他们后，也表现得相当的兴奋。 自从剿匪战后，官府就对他们一直实行严打。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开大批的官兵。 这段时间，他们都缩着脖子过日子，甚至连山都不敢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勾搭上官府的张大福，能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吞并他们的地盘，不断地吸收新人员，短时间内跃升为怀东县的内的大寨。 现在寒冬已过，他们也能重新出来活动。对他们来讲，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 可是，当他们看到陈永仁脸上的忧愁仍未散去，似是还在担心着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盟主，还有什么忧虑？” “官府方面，虽然说是放松了，可时间并不多。”陈永仁点头道：“在这一个月时间内，如果不能将实力最大化。等他们腾出手来，咱们还要倒霉。” 陈永仁这一番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们刚刚升起来的兴奋之情。 这话说得没错，现在虽然是潇洒。但一个月后，官府还是会重新组织剿匪，若再那时，他们还是扛不住官兵的围剿，到头来也只能龟缩起来。 “那……盟主有什么计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陈永仁，希望他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大体上的计划，还是跟以前一样。”说着话，陈永仁招了招手，旁人将地图送过来后，直接摊在了桌上，指着地图道：“首先，我们的原则，不能变。” “这我们明白。”陈永仁的行事规矩，他们还是记得的，应道：“不为难百姓，就抢沿路的商队。” “这不成什么问题。”在场的众多寨主，对陈永仁的这项决策，并没有什么异议。反而是，他们之前就在这上面尝到过甜头，更倾向于实行陈永仁这样的计划。 可是，让他们为难的是。因为前段时间陈永仁的销声匿迹，张大福趁机做大，抢占了不少地盘。 以道上规矩上来讲，陈永仁灭了张大福，理应继承他之前的地盘。 可张大福之前，几乎把整个怀东县的三分之二的范围都给占了。他们十几个寨子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最小。 若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照以前计划去做，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他们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却不敢放到台面上来讲，更不敢主动跟陈永仁提及划分地盘的事。 毕竟，人家有本事，能打下来这块地盘，就就轮不到他们说话。况且，就陈永仁的屛石寨这个实力，也没人敢有半句意见。 见他们个个都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永仁不难猜出他们的想法，轻声一笑，就这个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既然我们都已经达成联盟，也就没有必要再分什么地盘了。” “可是……如此一来。”陈永仁话说得虽然没错，可终归到底，他们都是因为利益才联合起来的。利益如何分配，就是地盘上的事了。 要是不分地盘，他们所获之物，又该如何分配？每个人的活动范围，又如何约束？ 总不能今天张三跑到李四哪里去，明天李四又跑到张三哪里去吧？ 要真是这样，早晚会乱套，甚至会引发矛盾。 是以，在陈永仁提出这个建议时，场上之人都持否定态度，可又没人敢把话说明白了，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认为，人情还人情，地盘还是分明的好。” “地盘，是要分。”陈永仁知道他们在担心着什么，同时也道出了自己的打算，手指点在地图上，再道：“只是，我打算不再按照以前那样，以区域划分。” “那怎么分？”在之前，每个寨子，都有着自己的一块地盘。寨里的弟兄，也就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就算有其他寨子，也是进水不犯河水，彼此间也就没有什么冲突。 可陈永仁忽然说不按区域划分，那得怎么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路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放在陈永仁的身上，看看这个向来特立独行的盟主，又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想法。 “依我的想法。”陈永仁用手指在地图上划拉一下，指给众人看，又道：“不划分地盘，咱分路线。” “分路线？”陈永仁这一番话，更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没错。”陈永仁点头道：“我研究过怀东县的官道分布。” “在怀东县内，通往各大主城的官道，共有十余条。”看他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陈永仁接着补充道：“而商队的主要路线，就是在这些官道上。” “盟主的意思是……”座下的寨主中，有人读懂了陈永仁的意思，接着话茬应道：“难不成是让我们分这些官道？” “就是这个意思。”陈永仁微微一笑，点头道：“既然我们决定不再为难百姓，那划分地盘，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与其浪费人力物力去巩固所谓的地盘，倒不如把人手集中在官道上。”陈永仁接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陈永仁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所有寨子，掌管着就近的官道。看情况，拦截在官道上行商的商队。 这样的做法，既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巩固地盘上，空余出来的人手，也能让他们在行动上更加自如。 而且，没有了相互间地盘的隔阂。他们也能少了许多的摩擦，减少了矛盾，也就更加团结。 再者说，每个寨子控制着一条官道。从利益上来讲，就更是没有冲突可言。 要在以前，他们不但会抢劫过路的商旅，时不时地还会进村掠夺。所以，陈永仁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设想。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们的目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所有人都同意不再为难百姓，转而将矛头转向了城里的富商们。 这样一来，陈永仁的想法就有了可行性。 陈永仁的计划一经说出，堂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了。 谁也没有发表声明赞同陈永仁的提议，也没有人明确表态反对。 一个个的，都在相互打量着旁人的态度，看他们作何想法。 在他们看来，陈永仁的法子不是不行。而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过，所以才会这么犹豫不决。 谁也不知道这种方式好还是不好，万一在这上面折了跟头，日后免不了还会爆发出更大的冲突，甚至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留给他们一段时间思考后，陈永仁询问了出来，想要知道他们的意思。 “盟主，收过路费这样的办法不是不行……”沉默过后，终于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只是，这法子用不了太久啊……” 陈永仁的法子，好处是有的。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的目标变得更加明确，就是守好自己那一条官道，收点过路费就行了。 并且，在没有了地盘的限制后，他们的活动范围也能更大。 可弊端也同样明显，每个寨子都负责一条官道，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毕竟，见过鬼的人，他总会怕黑，人也不能只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总是在一个地方被抢劫，他们就会另辟途径。一旦他们不走官道，转走别的路径，那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这样，早晚也会跟其他寨子起冲突。并且，总是守着一条官道，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从而引来官兵的追击。 在座的各位，都是在绿林中混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能一眼看出来。 有了第一个人发表意见，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不过，陈永仁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先是肯定了那人的看法，转而再解释道：“这种法子，确实不能长久。不过，我也不打算长期使用。” 为了能消除在座寨主们的顾虑，陈永仁再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留给他们活动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换而言之，这法子也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一个月后，官兵会再次围剿。而且，可以预知的是，下一次的围剿战，定然比上次的规模更大，执行地更加彻底。 到时候，能存活下来几个寨子，也都还是未知数。 再者说，在没有了地域的限制后。他们能有更大的活动空间，也就是说，他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招揽到更多的人马。 要知道，在此之前，按照地盘划分的话。本寨之人，是不允许过界，到别的寨子地盘去收人的。 通过这种方式，消除了地盘限制，他们能走得更远，也能拥有更多的选择。 而且，为了避免杀鸡取卵的情况，陈永仁还打算让他们在行动上，更加统一。 哪些商会能多抢，哪些商会又要放松，都要经过策划后，更有针对性地采取行动。 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把所有商会都折腾得不敢再行商的事情来。 经由陈永仁的一番讲解，众多寨主才逐渐明白陈永仁的良苦用心。 他们跟官兵，迟早还会有一次大战。借着这段时间整备军马，扩充人手，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如果再像以前那样的话，局限性太大，也难有什么起色。 而陈永仁这个法子就不一样了，没有了区域性的划分。也就是说，即便有人要拜入山头，看不上这个寨子，还能加入另外一个寨子。 双方都多了选择性，也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并且，有陈永仁在幕后策划和限制，他们的行动能更为统一的话。 那他们的收入，也完全不成问题了。 如此念罢，张寨主一拍桌子，竖着大拇指叫道：“听盟主的，咱就这么办” “反正一个月后，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咱就试试。”另外一人，也跟着赞同了陈永仁的观点。 其余人，在权衡再三后，也拿不出其他可行的办法的，也只能跟着张寨主他们，同意了陈永仁的办法。 取得了所有人的赞同，当下，陈永仁就路线划分一事，开始跟众人详细地分配。 怀东县中，大大小小的城池有不少。经过这些年的和平发展，道路也是四通八达，各条主要官道，几乎都是相连的。 陈永仁取出笔来，将错综复杂的官道路线，分出十余条来，每个寨子可自行选择一条官道。 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好挣的。每个寨子，都选了条靠近自己寨子的官道，行动上也方便一些。 出于自己的目的，陈永仁选了条自晋城通往临东县的官道。 这个选择，陈永仁也是别有用心。 余震的诚轩商会，就设置在晋城中。而临东县，也有他的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始行商。 只要能拿捏住这条官道，那他之前跟余震商量好的计策，就能顺利实施。 而这……才是陈永仁以官道划分地盘的真正用意！！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意 当日，陈永仁与余震的谈判中，他重新控制怀东县的匪患势力，就是前提条件。 而今，这个条件已经达成。陈永仁也要为他们交易的后续工作，做好准备。 这一次提出的方案，便是其中之一。 让怀东县内的土匪寨控制作为经济脉络的主要官道，无论是哪个商会，亦或者重要的人员活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内知悉。 通过这种方式，他也能完成当初答应余震的允诺——打击他的商业对手。 只要这些匪寨能完全按照他的指令行事，只要余震开个口，他看不顺眼的商会，别说是行商了，就是能不能出城，都是个问题。 而且，陈永仁控制的，是晋城通往临东县的官道。 无论是余震的诚轩商会，还他的在临东县的咏歌商会，其安全与隐蔽性，都有一定的保证。 前提条件已经达成，现在就得想办法跟余震联系上了…… 正当陈永仁思索着要如何才能重新跟余震搭上线时，座下的十几个寨子已经把自己所要的官道都已经分配好了。 这些分配工作较为简单，也没有什么冲突了，很快各人就确定下来了各个寨子负责官道。 “可是……盟主……”暂时将路线都定下来后，寨主们还是有些担忧，询问道：“我们又要如何才能知道哪些商会可以下手，哪些又要放走呢？” “这点，大家不用担心。”陈永仁轻笑道：“我已经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了，用不了两天，就能把县内各个商会统计出来。” “到时候，再看商会的规模大小，与行事为人而定。”在这方面，陈永仁早已做好了打算，很自然地便应了出来：“在没有我的消息之前，各位还是稍安勿动，一切行动都听从我的指示。” 打探什么的……陈永仁自然是不可能去做的。 两天前，他的寨子还只有五六十人，还都是通缉犯，根本就不可能潜入各个城镇中去打探消息。 他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因为有余震那个老狐狸在。 商业上的事情，他们不懂，那余震可了如指掌。只要问问他，一切就都能明白了。 唯一的难处，就在于如何联系到上。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寻常的书信往来，很有可能会被守城的官兵拦下。要是被人半路给截了胡，将余震也暴露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看来……还是得进去一趟，或者把余震请出来才行…… 陈永仁正思付着，要如何才能见到余震。另一方面，韩元吉的咏歌商会，也不知道筹办得怎么样了，也得把那边给抓紧一些。 时间只有一个月，要尽快把经济脉络给打通。 要跟官兵正面硬干，不但需要补充大量的人员，还得配备尽量的甲胄、武器。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打通跟余震的商贸通道前提下。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跟大伙商量。”念及此处，陈永仁再次抬起头来：“日后，各位截获之物，我有办法可以替你们处理掉，而且价钱比黑市里的要高出不少……” 每个寨子，都有他们自己的销赃暗道。也有专业的人，专门采购这种来路不明的赃物。 只不过，因为来源问题，他们卖出去的价格，往往会被对方压价，要低于市场价许多。 陈永仁这话一提出来，堂中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不少人连声询问着陈永仁价格如何，又是如何处理。 不过，在这方面，陈永仁选择了保密，神秘一笑地回应道：“至于如何处理，大伙就不必问了。我能保证的是，绝对比之前得到的利润要高。” “不过详细的价格，还得由买家来出，我暂时也给不了实价。”陈永仁继续又道：“还有，各位寨里缺的药品、粮食、兵器、甲胄等，我也可以通过那位高人，为大家采买……” 陈永仁接连给出的两个提议，在堂中引起了极其热烈的反响，众人都在议论着。 出于对陈永仁的信任，大多数人几乎是当场就同意了下来。 像他们这些土匪寨里的人，说不缺钱，也确实不缺。掳掠而来的许多皮草、丝绸、瓷器等，都是用不着的，还有些金银首饰等物，每个寨子都有一定的存货。 可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还远不如些生活用品来的重要。 值钱的玩意，他们很轻易就能弄到。可到手后，他们却缺乏变现的手段。 要说拿到黑市去变卖，那得亏到姥姥家去。 另外，他们采买的物资，也必然要通过特殊渠道去采办，其价格也远高出市场价。 可谁叫他们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出手的货也都是不能见人的。 所以，就算是知道对方是在可以的压价、抬价，也只能忍气吞声，没有办法。 若陈永仁真有法子给他们带来实打实的优惠，那肯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陈永仁刚提出来没多久，就有几个寨子声明其寨里还有不少货要急着出手，如果陈永仁有办法给他们争取到个可以接受的价格，立刻就能把货拉过来。 陈永仁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上心，连连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着急：“诸位稍安勿躁，具体的事宜。还得等我见到买家才能确定，最迟两天，我就能给大家一个答复。” “各寨中，有什么货是要出手的，可以先列一个清单出来。”等到场上安静下来后，陈永仁才继续道：“把货物的成色、数量都列出来，我拿去问问买家。总之，有陈某在，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 “那是，别人信不过，难道还信不过盟主么？”陈永仁这里能给他们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利益，众人脸上都乐开了花，纷纷拍着陈永仁的马屁。 陈永仁也不耽误，立刻命旁人送来纸笔，好让他们把寨里的堆积的货物，都给列个清单出来。 有个别不识字的，还特意安排了人帮他记录。 吵闹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大厅才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一沓货物清单，陈永仁匆匆喵了一眼，心中暗笑不已。 要是做成了这第一单买卖……那余震估计会在自己身上追加不少投资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联络 诸事商议完毕，陈永仁也不强留这些寨主。 命人将他们送走后，陈永仁坐在桌前，看着案上那一小沓货物清单，独自发着呆。 这边的协议已经达成，以后怀东县内的各寨，无论是买进还是卖出，都由他来负责。 这方面，只要跟余震沟通一下便可。 但让陈永仁感到为难的是，要怎么才能联系上远在临东县的韩元吉。 时隔大半个月，都了无音讯，陈永仁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咏歌商会的建设，又进展到哪一步了。 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要联系上韩元吉。还有就是，尽快混进城中，与余震会面，商谈交易之事。 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两件事都给落实好，那一边都不能耽误。 这两个先头能否接上，直接关系着陈永仁的商贸网络是否能顺利搭建。 缓过神来，见二猴子正走进堂中，抬头便问：“那些寨主，都送走了？” “送走了。”二猴子去送人，似乎还有些不乐意，埋怨道：“那些个王八羔子，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见。现在咱有能耐了，又一个个跑来巴结，真不知道姑爷干嘛对他们这么好。” “晚一点，你就明白了。”不单单是二猴子，就连寨里的其他人，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怨言。不过，陈永仁也没工夫跟他解释太多，早晚会让他知道这些人的用处。 “不就是怕官兵围剿，还得要他们帮忙么。”在这方面，二猴子倒是不笨，能看出陈永仁的用意。可即便是这样，还是充满了不屑：“咱现在的人，比他们加起来的都多，干嘛还要拉上他们。” 二猴子敢这么说，是因为对陈永仁有着绝对的信心。 不久前，屛石寨还是个只有几十人口的小寨子。后来连续攻陷了两个大寨，收纳了不少人员。 短时间内就将人手发展到了七百余众，是以，在二猴子看来，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屛石寨就能重登往日的风采。 而且，再有了陈永仁弄来的这些装备。哪怕是只有他们，也根本不虚官兵。 二猴子说这样的话，多半都是气话，陈永仁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的想法，其实也没错。即便是只有自己一个寨子，他也有信心能在一个月后，独自面对官兵的围剿。 可这样一来，就算他们胜了官兵，也绝对是一次惨胜。 再者说，面对的是楚国的正规军。打败了这一次，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官兵会进行围剿。 既然可以拉拢到人，陈永仁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有人愿意在自己面前当挡枪，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不要这些人。 当然，这些话不能当着二猴子的面去讲。陈永仁也并未做过多的理会，轻笑一声，没有这个话茬。 稍加思量后，直接吩咐道：“我明天要出寨一趟，大概要一天之后才能回来，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办。” “姑爷，你要出寨子？去哪里？”二猴子听人说话，就只听了前半截。一听陈永仁要外出，双眼顿时就发亮了。 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对陈永仁的脾性，二猴子再熟悉不过了。 他这人，要么就是不动，要是有什么新的动作，就必然会对整个怀东县的局势有着明显的影响。 上一次出去，结交了个什么贵人。后来再出去一趟，顺带就把柳千曲给救出来了。 这一会，又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而且，陈永仁外出，断然缺不了帮手。想到可能会跟陈永仁一同出去，二猴子双眼都发光了。 “我自己一个人去，你留在寨里。这寨子，咱们的人少了可不行。” 知道二猴子在想着什么，陈永仁直接一句话，就给打断了对方的念想：“另外，还有些事，要你在寨里留意的。” “我知道。”不能随着陈永仁出行，让二猴子感到有些泄气，无精打采地应道：“是不是看着寨里那些人，预防他们闹事？” “这是一方面。”陈永仁轻笑着，再叮嘱道：“我出去后，你多派几个弟兄，时刻留意着山下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人在下面逗留，立刻带回来，等我来处理。” “山下的人？”陈永仁提这个，二猴子差点没笑出来。就这神峰山，地处两县之界，就是一个山旮沓，周围多是荒野，连村子都不多一个，哪里还有什么人会来这里逗留。 但看陈永仁神情严肃，不似在开玩笑的样子，便也整理了下心情，答应下来。 “再有，就是你刚才说的。”交代完一点事，还有一个让陈永仁放心不下的点，叮嘱道：“寨里新收的那些人，也得看紧些，不要让他们借机生事。暂时，就让他们熟悉一下新的规矩，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武器。” “这些，我都明白。”二猴子点头应道。 跟着陈永仁这么久，二猴子也学了不少东西。前两回收服俘虏的经验，让二猴子也懂得要怎么处理现在这种情况。 俘虏的人数，远比屛石寨原有的人数要多得多。所以，在打算劝降他们之前，陈永仁就已经把寨里的武器等物，都给集中收好了。 除了屛石寨的人以外，他人都不得靠近，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地防止他们会造反生事。 陈永仁估摸着，这次外出，最迟也就傍晚时分就能回来。 这半天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真有什么变故，有二猴子跟柳千曲在，也足以应付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嘱咐了几句后，便让二猴子回去休息，自己也回到房中。 见到柳千曲还在等着自己，陈永仁顺便将明日的行动也说了一下，让其做好准备。 知道陈永仁出去是有事要做，柳千曲也没有反对什么，只提醒其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陈永仁倒是发现，自从跟柳千曲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后。 这小妞少了以前的蛮横做派，反而是学会体贴和关心人了。 看着陈永仁又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柳千曲小脸一红，别过脸去，啐道：“木头一个。” “哈哈。”陈永仁长笑一声，顺势将佳人搂入怀中。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在精心乔装打扮后，陈永仁骑上快马，一路疾驰，往晋城的方向赶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通气 考虑到这次进城必须要隐秘，带人的话，目标太大，也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是以，陈永仁便没有带上二猴子，怀揣着众多寨主的货物清单，孤身一人便上路了。 一路上，陈永仁不断地在脑海中不断地琢磨着要跟余震交涉的内容。 约莫一个时辰后，陈永仁才终于赶到了晋城的城门。 一段时间不来，发现果真如斐千叶所言。因为范业被张禁缠住，心思也没有放在了剿匪上。 城门处的守卫，比起以前少了许多，对进出城的人，也比较宽松。不似之前那般，要仔细盘问过后，才给出入。 及近城门时，陈永仁便下了马。检查了一下下巴黏住的假胡子，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整理了下着装，牵着马儿，步行过去。 这一会，少了范业的督促后，城门的管理很松懈。陈永仁谎称是进城探亲的旅客，很轻松就混了进城。 蒙混过关，入了城后，陈永仁便直奔余震所在的余府。 循着记忆中的路，不多时，便已站在了余府的大门前。 扣响朱门，门童前来开门，问清缘由后，便进去通报了。 没等多久，又匆匆地跑了出来，请陈永仁进门。 多日不来，再走进这里，仍是叫陈永仁心中感触颇多。 前几次来这里，都是落难之时，进到来，也是有求于人。 但现在不同了，这一回，他可是给对方送钱来的，腰板自然也直了起来。 在门童的带领下，来到了余府的主厅。但余震并不在这里，余府老管家上前问清了身份后，又带着陈永仁继续往内中走去。 两人来到书房门前，老管家轻轻地敲响书房的门，通报道：“老爷，有个咏歌商会的会长前来商谈。” “让他进来吧。”书房中，响起了余震那略显慵懒的声音。 得到主人家的回话，老管家这才打开了房门，恭请陈永仁入室。 步入房中，见余震正坐在书桌后面，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即便是知道陈永仁进来了，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直到老管家关上了房门后，余震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陈永仁。对他的到来，似是没有感到意外，轻哼着，笑道：“这段时间你闹腾的动静可真不小。” “余会长真是消息灵通啊。”四下无人，陈永仁也用不着掩饰什么了。摘下伪装的胡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就连绿林中的这点事，也瞒不过余会长。” “少来给我阴阳怪气的。”余震没好气了瞥了陈永仁一眼。 本来他对绿林中事，不甚关心。只是，在确定与陈永仁合作后，才多留了一个心眼。加上还有何老板那里也能探知情报，对陈永仁最近的动作了如指掌。 陈永仁也知道何老板的存在，更知道他的消息就是从何老板那里打听来的。所以，一听就知道陈永仁是在揶揄他。 “说吧，这次又要我帮你什么忙？”对视一眼后，余震又埋头翻看着账目。 “这一次，不是来找余会长帮忙的。”陈永仁轻声一笑，自怀中取出那一小沓清单，平铺在余震的面前，再度补充道：“在下是来跟余会长谈生意的。” “生意？！”提及此事，余震终于是收敛了心神，将账目收起来，瞄着桌上的清单：“什么生意？” “上次就跟余会长说过了嘛。”陈永仁手指头敲着桌上的清单，缓声道：“只要余会长能助我重新控制怀东县的匪寨势力，他们的赃物，都由余会长接收。这里，就是怀东县内诸寨囤积的货物，还请余会长过目，给个价格。” 余震有着何老板做后盾，很多事情，即使不用说，他心里也清楚。 说着话，陈永仁再将自己对县内匪寨的行动路线改动，简单地跟余震提了一下，并且言明，晋城通往临东县的这条官道，是由自己掌控着的。 “有点意思……”本来余震资助陈永仁，就是在赌。他也没想到，陈永仁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重新掌控住了怀东县内的匪寨，还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大单子。 一一查看着清单上的内容，余震也很爽快，直接就给陈永仁报出了收购的价格。 陈永仁取出纸笔，将其记录下来。心中稍加对比一下，这余震给的价格，虽然还是比市面上的要低，却比黑市里的要高出不少。一来一去的，那些寨子也应该能接受 谈完这个，陈永仁再询问起粮、油、武器等必需品的进购价格。 跟陈永仁谈生意，余震省了许多心思，直接就给陈永仁报价。 这余震虽然是个富商，但良心还是有的。给出的价格，也还算是公道。陈永仁并没有说什么，只记录着，准备回去报给那些寨主们。 看陈永仁久久未有说话，说到最后，余震追问道：“什么时候可以交货？” “这个不急……”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才解释道：“我已经派人在临东县成立商会。不过，暂时还没有联系上他们，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最多两天，应该就会有消息回来。”陈永仁又补充说了一句。心中暗自揣测着，自己在怀东县，将吉立寨打下来的消息，应该也传到了临东县。 韩元吉如果得到了消息，估计会尽快采取办法跟自己联系上，在这当面，陈永仁倒是不着急。 “那我就等你消息了。”陈永仁都这么说了，余震也不催促。反正是他的，也跑不了。 “谈完了生意，咱再谈点别的。”陈永仁把玩着手里的毛笔，望着余震，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还有什么要谈？”余震眉头一皱，不知道陈永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要几个名字。”陈永仁咧嘴一笑，低声道：“余会长看不惯的名字……” 经此一提点，余震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双目一亮，跟着也笑了出来：“就等你这句话。” 说着话，余震便站了起来，肥胖的身躯压在书桌上，凑到陈永仁的耳边，悄声说出了几个商会的名称以及其所在的城镇。 心中默念着余震给出的名字，暗暗记了下来，陈永仁嘿嘿一笑：“那余会长，就等我消息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连接 余震所说的名字，就是他在商场上竞争对手的商会名称。 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就达成了这个协议。 余震资助陈永仁崛起，陈永仁除了能给他带来大批量的低价赃物，以及采购大量的必需品。陈永仁还会运用县内的匪寨势力，帮助起打压竞争对手。 做生意，陈永仁不是很在行。但抢劫这方面，那可是他们的老本行了。 只要余震给出个名字来，保准能抢得他们连城门都不敢出。 为了不让人生疑，陈永仁还特意提醒道：“我们会尽早开始行动，到时候……还请余会长也多点派人出去活动。” “这我自然懂得。”余震点头答应着。 陈永仁那边一旦开始出动，怀东县中的大多数商会都要遭殃。如果别的商会都遇到了土匪，就他的商会没有被抢过的话，那也太明显了。 这些话，即使不用陈永仁说，余震也会知道怎么去做。无非就是跟他们一样，都遇到了土匪，都被抢了不少货。 这样一来，就不会引起他人生疑。而且，私底下跟陈永仁通过气后，他被抢的，是些糟糠之物，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到时候，我会在商队上挂白旗。”思量过后，余震也提醒道：“白旗，就是你们的目标。” 陈永仁会过意来，明白余震话中的意思。 但凡是见到诚轩商会的商队上，悬挂着白旗的，就一律下手。没有悬挂白旗的，便放任通过。 白旗，就等于说是给他们用来障人耳目的。而黑旗，则装的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样的方法，简洁明了，陈永仁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沉默了片刻后，余震才又开口问道：“我怎么再跟你联系？总不能让你天天往我这里跑吧？” “你想我来，我还不乐意呢。”陈永仁苦笑着说道。他现在的身份是匪贼，一次两次，还能蒙混过关，要是多了，迟早会被人认出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没有处理掉范业，解除他的通缉之前，他还是尽量少点往这里跑的好。除了紧要的事，他也不愿意进城。 想了想后，陈永仁才又继续道：“接头的事，等我联系上了我的人，他们自然会跟你对接。在那之前，先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对于这个提议，余震也是赞同的。陈永仁总是往他家里跑，他自己作死，自己管不着。可要是被人发现了，容易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商议完毕后，陈永仁也不愿在城中久留。收起余震刚才给的价格表，便起身准备离开：“具体的事宜，等我的人来跟您对接，在下就先行离开了。” “成。”知道陈永仁的身份特殊，余震也没有挽留，起身就要送陈永仁离开：“那我就在家里等你消息。” 黏上假胡子，做好伪装，陈永仁正欲出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站停了脚步，回身道：“对了，数日前，承蒙何老板关照，还请余会长代我送上一份厚礼。” 何老板还怎么关照了？陈永仁这话，把余震闹得是一头雾水。但事关何老板，他也不敢多加打听，只满口答应下来，让陈永仁放心离开。 做人做事方面，余震也是个老油条了，断然不会在这方面打马虎眼。 有了他的应承，陈永仁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出了书房后，在老管家的指引下，走出了余府。 本想亲自前去拜会一下何老板跟张禁。但念及现在行动不便，加上寨里的事，也让他有些放心不下，便就此作罢。 牵着马儿，顺利出了城后，再往神峰山的方向赶回去。 跟余震商谈好了交易的细则，让陈永仁的心情宽松不少，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 接近傍晚时，陈永仁才回到神峰山的山脚。循着山路往上走，刚靠近寨子，便听到里头传出阵阵的嘈杂声。 陈永仁眉头一皱，要是没事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吵才对……心中的疑惑，让陈永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刚进寨门，便见主楼前的空地上，围着一堆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陈永仁快步走过去，人群中，二猴子看到陈永仁回来了，兴高采烈地招着手，连连吆喝道：“姑爷，快看，谁回来了？” 被二猴子这么一喊，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转移了过来。见是陈永仁过来了，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只见人群中，一张让陈永仁心心念念的熟面孔，赫然出现，叫陈永仁感到惊喜万分：“韩元吉？！” “姑爷，一别十来日，可是安好啊？”韩元吉走了过来，拱手行礼道。 “好、好！！”见是韩元吉回来，陈永仁的心情异常的激动。随手把缰绳交给旁人，主动拉着韩元吉的手，就往主楼内走去：“能见到你就好了，快进去说。” 回到主楼，几人落座后，陈永仁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忙问道：“你怎么自己就过来了？我交给你去办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几日里，所有的事情进行地都很顺利。就差韩元吉那边了，许久未有他的消息，让陈永仁甚是牵挂，这回见到他回来了，让陈永仁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前些日子，听闻姑爷领着人，把神峰山上的吉利寨给打下来了，还杀了叛徒张大福。”重新见到这帮弟兄，韩元吉心情也很是激动：“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属下就想回来看看，但因为筹办商会之事，一直未有得空。好不容易闲下来，这里又靠近临东县，这边偷空回来了。” “有你这份心，那就好。”陈永仁连连点头道，紧接着，又追问道：“那商会的事宜，怎么样了？” “托姑爷的福。”韩元吉再次拱手道：“咏歌商会，已经在官府备案。地址也已经选好，就等姑爷的指示了。” “不错。”陈永仁点着头，肯定了韩元吉的努力。旋即，却没有立刻交代事情，反而说道：“那商会的情况如何，你给我详细说说。地址在哪里，又有什么人在打理，越详细越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试水 见陈永仁问起，韩元吉也没有隐瞒。 这个四十多岁的斯文中年人，捋着胡子，斟酌一番言语后，才缓缓开口，从那晚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详细道来。 在渔村那一晚，韩元吉接受了陈永仁的秘密任务后，连夜收拾细软，带着物色好了十几个人趁着夜色离开。 没有马匹，他们只能步行赶路。到天亮时，才出了县界，赶到最近的一座城里。 在城里找到落脚的地方后，韩元吉也没有片刻的停留。发散所有人，去打听情报。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临东县基本的情况都给摸清。 而后，韩元吉再用为数不多的盘缠，四处打点，把官府方面的人脉给打通，好不容易才得到允许建立商会的许可。 在此之后，韩元吉便一直筹备着建设商会的事宜。不但要选址，还要把商会的性质给确定。之后，还得去拜访同行们，相互通通气，混个脸熟。 韩元吉在怀东县都没有被通缉，说明他的底子还是干净的。到了临东县，就更是没人知道他是土匪。 借着逃匪患的借口，很容易就能得到他人的信任。花费了几天的时间，把临东县内的商会都拜访了一遍。 同时，也在紧锣密鼓地堪选着建立商会的地方。 经过这半个月的活动，韩元吉已经把临东县内的各路关系都打点好了，商会地址也确定下来了，随时都能建立起来。 诸事落定后，又听闻陈永仁率弟兄们占领了吉立寨。韩元吉便趁着闲暇之余，让兄弟们在临东县待命，自己则带着两人回来看看。 听着韩元吉叙说着半月以来的经过，陈永仁正细心琢磨着。听到后面，韩元吉的言语变得有些吞吞吐吐，面露为难之色，似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陈永仁眉头轻皱，询问道：“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困难么？” “困难倒是谈不上……”韩元吉讪笑一声，支支吾吾地说道：“姑爷，你看……这大半个月的活动，又要四处打点，加上弟兄们的日常开销……” “我明白了。”没等韩元吉把话说完，陈永仁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不是经费不太够了？” “呃……是……”韩元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道。 韩元吉是个实在人，拿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可这次，事还没做多少，就又要开口要钱，让韩元吉脸上充满了愧色。 不过，对于钱的事，陈永仁却不怎么在意。 把贸易网络搭建起来，是当务之急。他也知道建立商会，前期的大量资金投入是必不可少的。沉吟片刻后，便开口问道：“那大概还需要多少钱，才能把商会建立起来？” 韩元吉自怀中取出自己罗列出来的单子，给陈永仁一样一样地分析着。 要从零开始建立起一个商会，先得找个地方，作为他们的贸易所，同时也可当做是囤积货物的仓库来用。 这方面，韩元吉已经选好了地方。考虑到是创业初期，而且寨里也没有多少资金。韩元吉的建议是，先租一个地方，作为根据地，待日后发展起来后，再考虑其他的。 韩元吉的选址较为偏僻，一来租金便宜，二来因为他们货物来源不便公开，这样比较隐秘。 再有就是后续的一些装修费用，还有相应的设备，马匹、马车等。 人手方面，暂时还够用。但要真的发展起来，也会出现短缺，还得考虑到这一层。 再有就是，他们也得有一定的周转资金。加上为了掩饰，他们也得从正常渠道进点货，那就免不了应酬等…… 韩元吉的这份单子，罗列地十分详细，林林种种的十几样，看得陈永仁头皮发麻。 看到最后，陈永仁索性不看了，直接问道：“按照你的预估，这需要多少？” “这个的话……”韩元吉看了眼单子，心里合计着，半响后才报出了个数字：“按照最简单的法子去办的话，大概也得……三百多两银子。” 三百多两……陈永仁暗自思量了片刻，大手一扬，将二猴子叫了过来：“你立刻带两个人，到库房里去，给韩堂主取五百两出来。” “这……”韩元吉有些懵，还以为是陈永仁听岔了，忙再提醒道：“姑爷，三百两就够了。” “三百两怎么够。”陈永仁豪气地应道：“创业初期，用钱的地方少不了。” “钱，你多带着些。”怕韩元吉不敢领，陈永仁再补充道：“只要你把事情给办好了，以后再多的银子都不成问题。” 不多时，二猴子等人就抱着两个小箱子走了进来，将之呈在陈永仁两人面前。 看着里头白花花的银锭，清点过后，才交到韩元吉的手里，叮嘱道：“你所办的事，对寨子日后的发展极其重要，玩不得有半分的马虎。” “属下知道。”韩元吉郑重地接过两箱银子，陈永仁能够如此信任他，让韩元吉感动不已，抱着箱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回去之后，尽快落实好。”打点妥当后，陈永仁再问道：“商会要多久才能开始开始运转？” “这好办。”韩元吉思索着，边道：“那边我已经谈好了租金，只要把设备都置办妥当，立刻就能开始运作。明天的话……应该就能派弟兄出来活动了。” “好！！”陈永仁就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不但不墨迹啊，还能给出准确的时间。当即，便再吩咐道：“那就明天下午，你先安排两辆马车过来，寨里有一批货，先试试水。” “没问题。”没想到陈永仁这边的进展也这么快，韩元吉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韩元吉的情况，让陈永仁的心也安定了下来。既然商会没有问题，就等着明天试行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他们的资金，就会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到时候，就用不着再为钱发愁了。 思索间，陈永仁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问道：“这次有几个人跟你一起回来的？他们会不会算账？” “两个。”韩元回答道：“管理账目方面，都不成问题。” “寨里现在正缺个会算账的。”陈永仁想了想，又询问道：“能否留一个下来帮忙，换个弟兄回去给打下手？” “这不成问题。”说着话，韩元吉便冲门外叫了一声，唤来一名年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介绍道：“姑爷，他叫林青，挺机灵的。就让他留在寨里帮忙吧。” “好！！”陈永仁就在为这事头疼，屛石寨的旧部中，会识字的基本都让韩元吉带走了。陈永仁也不熟这时代的物价，身边就缺这样一个人。 约定好收货的时间后，知道韩元吉急着筹办商会的事，陈永仁也不留他。 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去后，便将韩元吉送走了。带着钱财，怕他半路上回出什么问题，陈永仁还特意安排了几个身手好的弟兄护送他回去。 见过韩元吉后，陈永仁心里也有了底。将其送走后，陈永仁立马叫来二猴子，名其马上派人通知当初跟他一起攻打吉立寨的那三个相熟的寨子，让他们去把寨里囤积的货物转移过来。 把事情都交代出去后，陈永仁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跟余震的这一次贸易是否能成功，就看明天的试水之行了！！ 第二百五十章 进账 张寨主等人在收到陈永仁的消息后，知道自己囤积的货物可以出手了。当晚就命人连夜把货物装车，天刚亮时，就开始往神峰山拉去。 陈永仁刚起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二猴子在外头吆喝。走出去才发现，寨门口处，已经停了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问起来才知道，这些都是那三个寨子囤积的货物。里头装的，是他们之前抢来的丝绸、棉纱等物。 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陈永仁忙叫上昨天韩元吉留下来的那个小伙子，让其带着人，先把货都清点一下。 将事情丢给他们去处理，陈永仁也落得个自在。 二猴子等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货物清点完毕，把账目送到陈永仁面前。 这单子列单很详细，三个寨子，分别送来了什么货物，都详细记录着。 为了数目方面不出什么岔子，陈永仁还特意让他们本寨的人复查了一遍，画押确认后，才让他们回去复命。 到了傍晚，韩元吉派出的人赶着两辆马车来到神峰山收货。这三个寨子的存货有点多，两架马车，跑了三趟才全部运走。 将货都清走后，陈永仁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贸易的事，既然已经全权委托给了韩元吉去办理，他也不想有过多的干涉。 另外一边，临东县内，坐落于县境边上小城中，一处较为偏僻的住宅区中，韩元吉正在稍显简陋的咏歌商会中，焦急地来回度着步，等候着最后一批货的归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两架载满货物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后院里。 几个人走上前去，轻车熟路地依次将货物卸下车，逐一清点，确认无误后，韩元吉才开始就明天的计划，开始部署。 这些弟兄，都是他从屛石寨中带出来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接触过商贸，许多事情，都需要他手把手地去教。 如何运货，如何接触，如何交接等等，一切的程序，都要让他们熟悉。 经过数天以来的教导，他们已经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了。只是，一切都还只是理论上的，具体能否过关，还得等明天才能知道结果。 这一笔单子，是他们屛石寨的第一次交易，也是陈永仁寄予厚望的，韩元吉不想出任何的差错。 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后，韩元吉这才回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韩元吉又早早地起来了。将货重新装车，支起咏歌商会的旗子，马车缓缓驶出了院子，往城外走去。 这首次行商，韩元吉不敢有半分的马虎，亲自带着人出发。 城门的官兵，他都已经打点好了，途中没有任何的阻拦，顺利地出了城后，再往晋城的方向走去。 只有两架马车的商队走在官道上，显得有些寒颤，但领队的韩元吉，却完全没有在意。 过了县境后，进入怀东县境内。来到这里，韩元吉才算是稍微放松了点，但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戒。 想来也是好笑，以前是他们在路边蹲着来往的商队。这回，角色互换了，轮到了他们担心路边会不会突然杀出一群劫匪来了…… 虽说这条道现在是屛石寨掌管，料来也不会有人敢动他们的货。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路上，韩元吉的心就一直悬着，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幸好路上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安全地抵达晋城后，径直来到了诚轩商会。命人去将余震请来，韩元吉就在原地等候着。 不多时，听闻咏歌商会过来了，余震急匆匆地赶到了商会。 两人再次见面，少不了寒暄几句。客套了一阵后，韩元吉便直入正题：“余会长，还请验货，我们东家，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这个好办。”上次见过一次面后，余震也知道这是陈永仁的人。 不久前，陈永仁才过来跟他见过面，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当下便叫来下人，命人把货物卸车，清点。 余震叫来的人，也就是上次他留下来的那些人。这几个伙计，本来就是屛石寨的匪众。余震为了行事方便，特意从韩元吉那里要过来的。 兄弟重逢，寒暄过后，怕人多眼杂，也不敢有太多的交谈。 一切按照正常的流程去走，货物卸下，清点后确认无误，余震便付了货款，再送走韩元吉。 跑了一趟，熟悉了程序。回到咏歌商会后，韩元吉立刻增购了几辆马车，再走一次商，一次性地就将所有的货物都运了过去。 一天之内，就把从陈永仁那里拉回来的货物，全部运到了诚轩商会。 待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韩元吉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列好账目，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地给陈永仁送去。 等陈永仁收到信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得知是韩元吉那边有信送来，陈永仁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韩元吉将所有的事情，都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并告知了陈永仁。 从信上得知，韩元吉这次行商相当的顺利，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余震那边也很讲信誉，没有找借口克扣他们的货款。 而且，根据韩元吉的统计，这次出的这批货，除了给那三个寨子的货款外。屛石寨这边，还能得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提成。 陈永仁在余震那里得到了价格清单后，也稍微改动了一下，公布的价格再往下压了一点。这样一来，他们也不至于白干活。 因为不太熟悉行情，陈永仁不敢压得太厉害。可哪怕只是抽了其中一成的利润，光走了一批货，也赚了一百多两银子。 这还只是三个寨子……怀东县里，还有将近十个寨子，而且他们的货更多，质量也更好。 要把他们的货都走完的话，那利润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忍不住笑骂了出来：“他娘的，早知道搞商会这么挣钱，还当个屁的土匪！！”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山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陈永仁也明白。倒卖这些寨子里的赃物，看起来是个暴利的生意，却始终不得长久。 这些货物，都是他们从来往商队那劫来的。能劫一回两回，但人家也不会笨到天天给你送上门的。 长期以往，商会们肯定也会想出应对的办法。再者说，还有以范业为代表的官府一方，也肯定会做出对策。 要想持久下去，就必须让商会正规化。 一方面通过余震的商会倒卖，短时间内聚集大笔的资金，以作后援。另一方面，也可以先用这种方式，让韩元吉先熟悉了商会的运转模式，以便日后做些正当生意…… 不用自己出什么力，就能从中赚取一笔丰厚的提成。这买卖，怎么算怎么划算。 搭通了这条线，钱财方面的事，就不用他再操什么心了。 这帮人，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翌日清晨，陈永仁立刻派出数人，命他们到外寨去传话。把让那几个寨子，把余震点名要整的商会，往死里折腾。 这些土匪寨，别的本事没有，要说拦路抢劫，那是他们的老本行了。 得到了陈永仁的允许后，立刻就出动了大批的人马，到各条官道上蹲守着，见到有商队路过，立刻就给劫了。 这怀东县，因为上次剿匪战，将土匪打压了一次，让他们许久不敢露头。让县内的商会们都以为土匪不敢再兴事了，警惕都放低了不少。 这第一天的行动，就让各个寨子满载而归。 因为与陈永仁有言在先，那些寨子也没有赶尽杀绝。碰上些小商队，或者是运送不值钱货物的，就一律放行了。 但被陈永仁点名的那几个商会，就被抢了个血本无归。不但货没了，连马车都给直接拉走。 短短一天，便让各寨抢了个彭满钵满。 此时的屛石寨，自然也派人守着官道。别家都赚了不少，屛石寨自然也不能落后。 不过这次，陈永仁并没有亲自带队。毕竟，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比较好。 留守在寨中，听着各方的捷报频频传回，陈永仁也是打心眼地高兴。 他们抢得爽了，还得依靠自己去销赃，到时候还能再赚取一笔丰厚的利润…… 听着各方传回的消息，陈永仁也将人派出去，命其他寨子，把囤积的货物运来。 十几个寨子的货，要不抓紧办了，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清空。 到了晚上，陈永仁走出主楼，看着堆积如山的货物，笑得是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些货物中，有他们屛石寨今日掠夺商队得来的，也有其他寨子运送过来，请陈永仁卖掉的。 大堆大堆的杂货，不禁集满了各个库房，就连空地上都堆着一车车的货。 这些可都是钱啊……陈永仁由衷地发出感慨。当即，便再叫人前去通知韩元吉，令其尽快把这些货都运回商会，走正常渠道，出手到余震的商会中。 韩元吉也没让陈永仁失望，当夜就派出了几辆马车过来拉货。 只是，连续跑了一整夜，也才拉走了三分之一。到了白天，韩元吉也没有任何的停顿，再将这些货运达诚轩商会变现。 咏歌商会便是如此反复着，一到夜间，就让人过来从神峰山把货拉回去。天一亮，就立刻伪装成商队走商。 不得不说，干起抢劫这行当，这些土匪寨，一个比一个卖力。 开始时，这些人还有些收敛。但发现官府真的没有精力管他们后，就愈发大胆了起来。 陈永仁建立起的咏歌商会，就像是台永不停歇的机器，白天夜晚不间断地运转着。 每日，还是有十几车的货要处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算下账来，陈永仁光是从销赃中抽取的提成，就有数千两白银。 而且，自家本寨掠夺而来的货物，出售给了余震后，也赚了上万两白银。 另外，还有各寨从自己这里购取的粮、油、武器、甲胄等，也赚了不少的差价。 仔细算下来，这半个月的时间，扣去一些必要的支出，再采购了大批量的武器、皮甲后，还剩下一万多两的银子。 每天晚上，陈永仁都会查看韩元吉送来的账目，这几乎都快养成了他的习惯。 看着账簿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陈永仁也不由得感叹道：“当土匪……真他娘的赚钱！！” 抢劫，本来就是个无本的暴利行业。再加上他自己掌握了渠道，就更能让从中所获取的利润再往上提了不少。 要是按照他们以前的做法，这笔收入里，还得打个打折扣。 钱，他现在倒是不缺了。可半月已过，距离范业出动的时间，也只有十几天了。 让陈永仁发愁的是人。 这段时间里，土匪寨的频频活动，很快便打响了名号。而且，这一次土匪们也没有为难百姓，只抢劫富商。 在抢劫的活动时，土匪们的交谈中，有意无意地提到了陈永仁的名字，也让他的威名，再一次散播了出去。 本来陈永仁在怀东县中，就有着仁义的名声。再加上这些人的传播，就更是深入民心了。 怀东县内，无论是城里的还是乡野的百姓，都知道在神峰山，有那么一伙义贼。 他们统合了县中的所有土匪，让他们不再为难百姓。而他们的领头人，就叫陈永仁。 声名传播出去后，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要投身陈永仁的寨中。 不用种田耕田，只要跟着他们去抢劫富商，就有饭吃，有衣穿，这种事谁不愿意干。 这些人中，有的是实在被官府逼得没有活路了；有的是仰慕陈永仁而来；也有的，是完全为了不用种田才当土匪的。 无论他们是出自何种目的投寨，只要不是心怀异心的，陈永仁全都统统接纳了。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陈永仁要在短时间内召集大批的人马，也顾不得一一筛选了。 时间不多，他现在只要人，只要能服从命令，就没有问题。 放松了入寨条件，半个月的时间，屛石寨就新增了三百多人。加上之前的旧部，全部人数，已经达到了七百余人，与巅峰时期的屛石寨，也相差无几了。 而且，这一次，他有着比以前更充裕的资金，也有着更精良的装备。 上山当土匪，有肉吃，有酒喝，还能去抢劫富商，抖抖威风。 不但是陈永仁的屛石寨，其余寨子，在这段时间的频繁活动里，也招到了不少人。 匪寨的人数越来越多，活动也越来越频繁，终于又一次引起了官府方面的注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起火 在上次的剿匪战后，几乎把县内的土匪寨全打了个遍，诛杀了半数以上的匪贼。 估计连官府他们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敢出来闹事。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恢复了以往的实力，甚至比之前还要猖獗。 富商们的商队，在遭受土匪的抢掠后，上报到了官府，一开始并不受重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匪贼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几乎是堵在各城的城门处去抢劫，这才让官府方面不得不有所行动。 但是，这些土匪寨虽然来自不同的乡、里，却都像是受到了指挥一般，从不跟官兵做正面的接触。 只要官兵一来，他们就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面对官兵的追击时，很容易就把官兵给甩掉了。 这样折腾了几次后，官府也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只好让商会们自行想办法处理。 因为抢得狠了，不少商会都减少了走商，甚至有的干脆放弃了游商，只做本城的生意。 但也有个例外，晋城中的诚轩商会，这个商会的货，虽然也是十会有八回是被抢的。 却越做越好，趁着其他商会不敢走商的时候，将抢走了大量的客户，生意规模比较之前，更是壮大了不少。 被匪患闹的，官府的日子不好过了。但百姓的生活，却改善了很多。 原因无他，只因匪贼闹得实在厉害。就连官兵出城活动、催缴佃租等，轻易都不敢出来了，就怕碰上土匪。 目前的形势，对他们来讲，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但陈永仁却不敢有半分的松懈，一边要盯着咏歌商会那边的账目，另一边还得时刻关注着官府方面的新动作。 他知道，现在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嚣张。完全是因为范业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一旦范业那边解禁了，也就是到了他们决战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相信范业绝对会做好最充分准备，誓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可陈永仁，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在扩建商会，准备转型事宜的同时，也在打量的招收人马。为的，就是抢在范业解禁之前，争取更多的人，与之对垒。 军备等物，通过余震那里，能够得到充足的保障。钱，他又不缺了，买的也是能够搞到的最上乘的货。 一切，都在为了日后能在正面决战时，与范业的正规军一较高下。 以上次官兵的标准来衡量，现在各匪寨的综合实力，已经不逊色官兵了。 但在陈永仁的预估中，要真打起来，胜负也是五五开。再者，陈永仁可不像跟他们血拼到底，战至最后一人。 陈永仁真正想要的结果是，从正面击溃官兵，他们还能保存有一定的战力，以便应付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搞到火炮才行…… 只是，这玩意陈永仁能在泰湖寨缴获三门，也因为战败，全部丢了。 现在想要再弄到火炮，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玩意，属于大范围的远程攻击火器，向来都是重中之重。一直都是由军队掌管的。 就算是余震，也整不到。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委托斐千叶，却找张禁。 毕竟，火炮本就是墨家发明的东西。张禁手底下就有墨匠，托他们偷几门火炮出来，也是可以的，但对方也肯定不会答应…… 纵使有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啊。 有时候，陈永仁也难免感叹。虽然已经多方打听，可无论是哪个渠道，都不敢对火炮起什么念头。 陈永仁倒还有个办法，就是找何老板。 以她那无孔不入的情报能力，要弄来火炮，应该不成问题。 可陈永仁跟对方也说不上太熟，贸贸然地提这样的要求，要把对方给吓着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来想去，还是没辙。久而久之，陈永仁的这个想法，也就慢慢淡了。 各项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原本吉立寨的旧部，也没有再生什么事，渐渐地融合了进来。 每日新进的人，也有专门的人负责带他们熟悉寨内的事务。 时光似水，白马过隙。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陈永仁的计划进行着，又过去了十天。 转眼间，便又到了月底。 此时已到季末，入秋的时节，天气也变得有些冷了起来。 斐千叶那边传来了消息，因为这个月范进表现良好，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再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就能解禁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让陈永仁也不得不抓紧时间，敦促各方面做好准备。 这一整个月，屛石寨的人数已经上升到了千余人。吉立寨显得有些拥挤了，陈永仁又再扩建了一块地方，才住得下。 人多了起来，事情也变得复杂了。 好在陈永仁有先见之明，把所有人都分派到四个堂口，由堂主负责。 考虑到范业一旦解禁，届时率兵剿匪。首当其冲的，必然就是他这里。 念及此处可能会成为土匪与官兵对抗的主战场，陈永仁还命人对神峰山进行了大范围的改造。 不但在所有进山的山道中设立了诸多关卡，就连寨子本身的石墙，也作了大规模的增强。 整个寨子，在陈永仁的督造下，防御能力相比之前，更是强出了不少，即使是对方动用火炮，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来。 与此同时，陈永仁也知会了各寨的寨主。让他们近段时间少些生事，除非有必要，否则都龟缩在寨子里，停止一切的抢掠活动。 这也是在为日后与官兵对抗时，能保持充沛的战力。 仔细想来，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这种时候，无论官兵何日再兴围剿，他这边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到了夜间，确定各个方面都没有问题后，陈永仁才安下心来，回屋休息。 可在后半夜时，陈永仁又被寨里忽然惊起的一道道嘈杂声惊醒。猛地睁开眼来，望向窗外，只见外头一片火光。 还以为是官兵杀进来了，心惊之余，匆匆披了件外跑，便往外头跑去。 半道中，听到外面的人正在不停地叫嚷着：“走水了，快起来救火！！” 第二百五十三章 纵火 听闻是寨里失火了，陈永仁心头猛地一跳，快步冲到了外面。入目处，便见寨中数座房屋已经被火焰包围，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寨子。 被惊起的匪众们，正急忙忙地取水扑火。整个寨子，乱成了一团。 陈永仁揉了揉睡眼，往起火处望去。但因人员嘈杂，加上火光耀眼，竟也分不清具体的着火地点，是在寨里什么位置。 拦下一名赶着去救火的匪众，打听道：“这是哪里着火了？” “库……库房。”那匪众被烟火熏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整个人身上沾满了黑灰，说完话才认出是陈永仁，忙又急应道：“姑爷，咱库房着火了！！” 话一说完，也顾不得再跟陈永仁说话了，抱着水盆又火烧火燎地跑去救火了。 库房？！陈永仁心里咯噔一响，望向着火的地方，心里咯噔一响，暗叫一声不妙。 在这个寨子里，他们的库房有好几处，分别储存着粮米、兵器等。 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着火的地方，陈永仁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正是他们保存兵器、甲胄的库房！！ 那里怎么会着火？！看着满天的火焰，陈永仁意识到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虽说现在风高物燥的，可兵器库并不是粮米库，那儿没有火源，也没有鼠患，更不存在自燃的可能。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一念过后，陈永仁撩起袖子，也跟着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中。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着火库房的大火给扑灭。 大火刚熄，陈永仁忙再吩咐旁人清点此次大火的损失。 烟熏火燎大半个时辰，让陈永仁也闹得狼狈不堪。 留下人去善后，陈永仁回去梳洗了一番。再次来到大堂时，二猴子等人已经在堂内候着了。 “这次大火，烧了多少东西？”被火烤的时间有些长了，陈永仁的双眼都还有些刺痛。坐下来，揉着太阳穴，有些泄气地问道。 “姑爷。”二猴子刚从救火的现场回来，一脸的黑灰都还没来得及洗去，大气都没喘匀，忙汇报道：“挨着的几个兵器库全烧了，弟兄们也抢救不过来，上千套甲胄……基本都没了……” “还有呢？”一场大火，几乎把他这个月积攒下来的家当烧了大半，陈永仁心里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了。 “另外还有……”看到陈永仁脸色不对劲，二猴子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兵器等物，也烧毁过半……” 还有几天……范业就会再次兴事。他们却遇到这档子事，一把大火，将他们的兵器、甲胄全烧了。 这些，可都是他们能更官兵对抗的资本。没了这些装备，等到官兵围剿，他们就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到底是谁，会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做出这种事情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陈永仁向来知道，寨里的人多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混进来。 在这方面，他一直以来都十分注意防范。时刻警惕着寨里所有的风吹草动，布防的人，也都是他亲自安排信得过的弟兄去办。 怕的，就是有人会私通官府，再给他使绊子。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这段时间，匪众们的行为并无出格举动，也没有偷跑出去的人，怎么就会忽然出了这种事。 上一次是开战前夕，火炮炮弹被浇了水。这一次，又是半夜起的大火，把他储存的兵器、甲胄全给烧了…… 要说这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表面上虽仍是波澜不惊，内心早已积蓄了满腔的怒火，咬牙冷哼道：“起火的原因呢？查出来没有？” “现在这种时令，天干物燥的，一点儿火苗就容易引起大火。”刚刚才灭了火，二猴子也还没功夫去追查，只能推测道：“可是，这火来得也太突然了。而且，火势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是再干燥的气候，也不可能蔓延得这么快……” “有个人在纵火……”二猴子的想法，跟陈永仁不谋而合，没等他把话说完，陈永仁就接着帮他把说给挑明了。 “他娘的，还有人敢做这种事情。”二猴子本来还有些不敢确定，但听陈永仁这么一说，当即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寨中所有人都知道几天之后，官兵必回来次围剿。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也都靠着这些甲胄、兵器，才有一定保障。 这人把兵器库给烧了，那无疑就是在烧他们自己。土匪寨里的人，素来对这种背叛者是没有容忍度的。 二猴子这脾气一起来，抹着脸上的灰烬，请命道：“姑爷在此稍等，我便去把看守库房的人带来，一审便知。” 纵火的元凶，必须要查处出来。而且，不仅仅是放火的人，其身后还有些什么人，都得一并查出来。 要不然，寨里就无法真正的安定下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他们也无法全力与官兵对战。 对此，陈永仁点头默然，命二猴子尽快派人将元凶查出来。 二猴子转身就要离开，正当这时，迎面便碰上了正要进门的双生子兄弟梁天。 梁天刚走进来，便直接开口道：“姑爷，不用查了，人我都抓到了。” “是谁？”看是梁天来了，陈永仁立刻追问道。 梁天走到陈永仁的面前，低头回禀道：“是李培东、李土培那两人。” “我不是让你们盯紧他们了么？”梁天报出来的人名，是陈永仁没有想到的。 从进驻这里的第一天开始，陈永仁就暗中吩咐了双生子兄弟，无论白天夜晚，都要对那两兄弟全天候的监视。 如果他们真的要放火的话，双生子兄弟也应该能及时制止才对，绝对不会酿成今日的后果。 “是属下失职，辜负了姑爷的重托。”梁天自知有罪，愧对陈永仁，当场便跪了下来，再道：“今夜子时，他们曾经道库房附近走过。但当时并未立刻起火，而是在他们离开不久后，才引发的大火。” “我们刚开始，也没想到是他们放的火，等到扑灭大火后，回头一想，才明白过来。”梁天解释着说道：“估计他们早就有所预谋，用了导火索之类的东西……所以，没有当场发现……” “行了。”陈永仁一摆手，打断了梁天的话：“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人犯 “人已经被梁成带着几个人控制起来了。”看到陈永仁面带怒容，梁天连忙应道：“还在他们的住所。” 陈永仁闻言，腾地就站了起来，重重地拍着桌子，咬牙冷哼道：“带我去！！” “是！”在这时候，梁天哪里还敢又半句多言，回应过后，便带头往楼外走去。 陈永仁在屛石寨这么长时间，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个姑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轻易是不会发脾气的，但见此时陈永仁的脸色，所有人的内心里都有些发怵。 在梁天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安排给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的住处。 当初，念在他们指认有功，陈永仁还特意给他们分配了一处较为僻静且比较干净的地方。 不过现在，这个原本安静的地方，却挤满了人。 估计是梁天、梁成来这里控制他们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大火扑灭后，附近的匪众们就聚集在了这里，议论纷纷着。 见到是陈永仁来了，急忙让出一条路来。 穿过人群，陈永仁直接走到了小屋中。 只见内中，家具陈设很是简陋，只有两张小床，中间的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冷风中微微摇曳着，将整个屋子照的通明。 方桌的边上，李培东、李土培两人，正被几个人反扭着双臂，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听到外头的躁动，屋内所有人齐齐向门外看去，恰好看到陈永仁走了进来。 “盟主，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陈永仁前脚刚踏进屋里，李培东就连忙喊着冤：“我们兄弟俩，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是么？”陈永仁玩味地反问了一句，坐在长凳上，看着被摁在地上的两个人，心中没有半分的怜悯。 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要是再以仁义宽待他们，就是对屛石寨内千余弟兄的残忍。 加之，陈永仁对梁天、梁成两兄弟有着足够的信任。既然他们认定了眼前这两人就是纵火的元凶，就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是以，在陈永仁的心目中，这两个人就已经被认定是今晚的纵火犯了。 一把火，把他们这一个月以来的努力全部付诸一炬。对他们，不用半分的仁慈。 “是真的，盟主。”两人中的兄长李土培也跟着磕头伸冤道：“我们刚救火回来，就被他们给扣下了，还望盟主明察啊。” “把外面的人都遣散。”外头的嘈杂声，吵得陈永仁心烦意乱的。先是命人喝退了外头围观的人，待人群都散开后，陈永仁才接着说道：“梁天、梁成，你们说说，为什么要扣下他们。” “姑爷。”梁天移步上来，先行一礼，才说出了缘由：“今天晚上，库房那边除了把守的弟兄以外，就只有他们两人靠近过。” “除了他们，没人能放那一把火。”正钳着其中一人的梁成，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那也不可能是我们啊……”双生子刚把话说完，李培东立刻就喊冤道：“我们只是溜达着，走到了那边而已，也没停下过脚步。而且，谁看到是我们放的火了？” “梁天……是不是这样？”陈永仁视线上移，望向梁天再度问道。 “这个……”梁天稍加回忆后，显得有些犹豫地应道：“确实……是这样。” “盟主，这事你可要查清楚了。” “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听到梁天这样的回答，那两人叫得更是欢了。 陈永仁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喊，缓缓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来回度着步，边分析道：“一整夜的时间里，除了你们，没人靠近过库房……” “那里又没有火源……”陈永仁进而继续说道：“如果说，不是你们的话，难道是看守的人做的？”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看到陈永仁的态度有些缓和下来了，李培东顺着杆子就往下爬，接着陈永仁的话茬，帮着分析道：“毕竟，人心隔肚皮……” “啪！”李培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永仁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乃陈永仁盛怒之下出的手。一个巴掌过后，李培东的脸上，立刻就浮出了一个通红的掌印。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李培东连连抽着冷气，叫着疼。双手被绑，连揉揉脸都做不到，满脸错愕地看着陈永仁，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出手。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忽然打你是么？”陈永仁冷冷地笑着，眼中不带有任何的一丝感情，死死地盯着李培东：“知道为什么么？” “为……为什么？”直到这时，李培东才真正的开始慌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知道，把守库房的，都是什么人么？”陈永仁冷声反问一句，没等李培东说话，便又回答了出来。 “他们，都是最早跟着我的那一批人。”说到这里，陈永仁的神情无比的肃穆，沉声道：“他们跟着我一起，经历了数场的血战。无论是巅峰，还是低谷，他们都一直在我身边，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过寨子的事。” “他们……在上次的剿匪战中，都失去了至亲的亲人。”言至此处，陈永仁的语气变得十分诚恳，哼道：“亲人、妻子、孩童，都在那一次围剿战中丧命了。” “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陈永仁的酝酿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几乎是吼了出来：“他们是全心全意都放在寨子里的，他们愿意相信我，愿意追随我，愿意把命都交给我。” “任何人，都可能会做出损害寨子的事，但只有他们不会。”说到最后，陈永仁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长叹道：“因为寨子，就是他们的一切……” “就凭他们还叫我一声姑爷，我就不允许有任何去质疑他们。”陈永仁郑重地警告道：“更不允许，有任何人却诽谤、栽赃给他们！！” “但……也不是我们干的啊……”李培东理解不了陈永仁对屛石寨众人的感情，他只知道，现在被怀疑上了，后果就是没命。从蒙圈后缓过神来后，立马又开始叫起了冤。 “到这时候，还嘴硬。”陈永仁幽幽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也不着急了，冷笑道：“我最后在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是谁在指使你们，又还有多少同伙。说出来，我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审问 “盟主，这次是真的冤枉我们了。”看到陈永仁动怒，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真正的开始慌起来了，挣扎着叫屈：“不能凭这个，就认定我们就是放火的人啊。” “对啊，我们不过是遛弯的时候，不经意走到那里而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给自己的申辩着。 陈永仁是虽然已经认定了这两人就是纵火的人，但他们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若是硬这样把罪名硬塞给他们，恐怕也难以服众。 而且，寨内大多数人，都是新人。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恐怕还会有人认为自己这是在栽赃或是找人顶罪…… 军心一散，五天之后的围剿战，就举步维艰了…… 正当陈永仁还在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挖出他们罪状的时候，一边二猴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上来对着李培东就踹了一脚：“他娘的，我还说你们两人怎么隔三差五就去领灯油，敢情是在囤油放火啊？” “二猴子，你说的可都是实话？”二猴子这句话，倒是让提醒了陈永仁，追问道：“他们当真是经常去领灯油？” 陈永仁为了便于管理物资，屛石寨内的内需品，都必须要特定地方去领。 粮、油、米、布等，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发放。而且，为了保险起见，管理这些物资的人，陈永仁一直都是让屛石寨原本的老人看管的。 二猴子说的是否属实，叫看管的人过来，一问便知。 “这能有假？”二猴子这口气还没出完，又往李培东身上踹了两脚，接着说道：“本来的就纳闷，就这么盏油灯，怎么会领那么多油。” 二猴子这厮闲来没事，就会在寨里瞎转悠。加上看管粮油库房的人，也都是他的熟人，知道这点儿事，并不奇怪。 见他越说越气，下手也越发没有轻重。陈永仁怕他打出个好歹来，未免被人说他是屈打成招。陈永仁将其拉来，劝住了手，吩咐道：“你立刻去把看管粮油的人叫来，我要问话。” 想要稳定军心，就必须是在有确凿证据，名正言顺地处理他们，才能避免有人说闲话。 反正今晚陈永仁也不打算睡了，干脆就连夜审问他们。 二猴子领命出去，不消片刻，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见到他们来了，陈永仁也啰嗦，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两兄弟，直接就问道：“我且问你们，他们是不是经常去领灯油？” “没错。”粮油库房的管事稍加辨认后，便认了出来，点头道：“他们以两人为由，分别领了两人份的灯油，都够用两个月的了。” “两个人，住一个屋子，却领了两个月的灯油。”有了这份供词，陈永仁心中更是笃定了他们就是纵火的犯人。 让那两个管事退下后，陈永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的面前，冷笑着问道：“我且不管别的事，你们就给我交代清楚，这多出来的灯油，用在哪里了？！” “灯油……灯油……”这两兄弟被陈永仁的一番追问，逼得有些哑口无言了，支支吾吾道：“灯油自然是用来点灯了……” “姑爷，这油壶都是空的。”二猴子到底是个聪明人，陈永仁稍加点拨，立刻就跑去查看他们存放的灯油的地方，提着两个空瓶子过来：“他娘的，就是整天整夜地点着灯，也用不了这么多。” “都到这份上了，还敢嘴硬！！”人证物证俱在，陈永仁也用不着在跟他们客气什么了，叫上二猴子跟双生子，吩咐道：“我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问出他们的灯油用在哪里了。” “要是实在不肯招的话……”说道最后，陈永仁咬牙再道：“直接用刑！！只要别让他们死就行了。”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说话的同时，三个人同时往下地上跪着的两人，咬牙切齿地冷笑了出来。 要是别的本事，他们兴许还不会。但要说起折磨人的法子，他们可太熟了。 陈永仁的这个命令一出来，这两兄弟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带着哭腔，连连求饶道：“盟主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 “有你说实话的时候。”将审问一事交给二猴子等人，陈永仁也不想在跟他们浪费什么口舌了。 一言罢，便拂袖离开。 出到屋外，又将二猴子叫了出来，悄声吩咐道：“把他们两人分开来审。” “分开？”二猴子有些不明白陈永仁的用意，皱眉问道：“这是做什么？” “分开审，不让他们有交流的机会。”陈永仁再度吩咐道：“记住，要问出是谁在指使他们做事，同党又还有多少人，分别是谁。” “如果还有同伙，我要一份名单，如果两人的名单有出入的话，就审到一致为止！！” “我明白了姑爷，交给我们就行了。”二猴子拍着胸膛答应了下来。 对付这种敢在寨里放火，烧毁重要的兵器、甲胄的人。陈永仁兴许还会本着人道主义，对他们客气些。 但二猴子等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事情交给他们，陈永仁也放心。交代了几句后，便返回了主楼。 当陈永仁回来时，见柳千曲也已经从火灾现场赶回来了，正在大堂处歇息着。 “损伤情况如何？”看见她回来，陈永仁当即便问了出来。 在发现寨里着火后，担心她会受伤，陈永仁没让他靠近那里。只是在事后，让她去照顾被大火烧伤的匪众。这会见到她回来，应该是善后工作也处理好了。 “烧伤了十几个人，李大夫都看过了，没有大碍。”发生这样的事，柳千曲的情绪也很低落，摇头叹气地回着话。 “没死人就好。”陈永仁也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东西没了还可以买，只要人还在行。” “你那边呢？情况怎么样？”柳千曲点了点头，又询问着陈永仁那边的事情。 “人是抓到了，但是还没承认。”陈永仁也简单地说着自己那边的进展：“不过，我已经吩咐二猴子他们去审了，今晚就能有结果。” 陈永仁话音刚落，外头便突兀地惊起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柳千曲轻哼一笑：“看来，已经开始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动刑 二猴子那边已经开始干活了，陈永仁也没闲着。 当即便亲自修书一封，命人连夜赶路，送往韩元吉处，让其在五日之内，给屛石寨补足足够的甲胄、兵器。 另一方面，也给斐千叶送去信函，询问起关于范业那边的情况 。 范业接近的日子将近，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两人是否已经和范业串通好了，是听从范业的指挥，在开战前，先就焚毁他们的军备，范业再忽然发难…… 为了预防范业会忽然杀来，陈永仁立刻再将寨中的小头目召集过来，将寨内的警戒系数提到最高，命令他们带着匪众们到山下加强范围。 做完这一切，陈永仁还是感到有些不踏实。心里乱糟糟地坐在堂中，盘算着这场大火可能会导致的后果。 缓过神来，才发现柳千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轻声劝慰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再歇一会吧？” 诸事都已经安排出去了，暂时来说，也没有柳千曲什么事了。她一女孩子家家的，跟着自己熬，也不太好。 这般时候，柳千曲哪里肯回去，摇头道：“现在哪里还睡得着，我再去看看，那些烧伤的弟兄怎么样了。” 陈永仁也能体会得到柳千曲现在的心情，毕竟受伤的人，多是与她相熟的。现在她内心的担忧，陈永仁也是能体会得到的。是以，并未加以阻拦，只是让她注意一些，便也放任她离开了。 在柳千曲离开后，陈永仁也走出了主楼，往二猴子的方向行去。 他们审问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应该也问出些东西来了才对。 如此想着，陈永仁加快了步伐。来到那间小屋时，只见其大门紧闭，时不时地就传出二猴子的叫骂声，还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在其旁边的另一所小木屋里，也同样关紧了门，梁天、梁成两兄弟在里面审问另一个人。 这两所小屋外，还站着一圈匪众，把守着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当见到是陈永仁过来后，守门的人让出了一条道，请陈永仁入内。 陈永仁推门走进其中一所小木屋，刚走进去，就见那叫李培东的，正坐在长凳上，身体被绑在木柱上。敞开的胸膛，鲜血淋漓。被二猴子折磨得，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也不知道二猴子用的什么法子来审问他的，就是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就没有一块好皮了。 这种惨状，就是陈永仁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但没有注意到陈永仁到来的二猴子，甩着鞭子，又往他身上招呼了两下，逼问道：“他娘的，还不老实。快说，谁让你们干这种事的？” “盟主，救命啊！！”面对着大门的李培东见到陈永仁入内，忙嘶吼着求饶道：“我招了，我全招了。” “你招个屁。”发现陈永仁进来了，二猴子打了声招呼后，又往李培东那本就皮开肉绽的胸膛上又鞭笞了几下， 才道：“谁他娘的信你的鬼话？！” 陈永仁素来不喜欢这样虐待人，无论是对谁，他都给了对方一个痛快。只是，现在这情况有些不同，下手不狠一点，对方不会说实话。是以，陈永仁才会让二猴子等人去审问。 但听他说该招的全招了，陈永仁也让二猴子停下手下，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姑爷，这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二猴子身上也沾着不少溅出来的鲜血，狠狠地在李培东身上吐了口唾沫后，才回话道：“他说没人指使，是他们自己这么干的。”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陈永仁也不着急。挑了个地方坐下来后，才继续问道：“给我详细说说。” 二猴子喏了一声，弃了手中还沾着血肉的长鞭，走到陈永仁的边上，给陈永仁报告着李培东刚刚说的话。 这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在知道范业就快要剿匪时。认为陈永仁斗不过他，迟早还是会败北。 所以，两人一合计，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先偷偷放火烧了他们的库房，让他们的战力大打折扣。 等到他们被官兵打败后，再以此事去跟范业邀功，谋取他的援助。 “想得还挺周到的。”陈永仁冷笑一声，望着耷拉着脑袋的李培东，转而再问道：“具体又是怎么做的，他们是怎么放的火？” “都问出来了。”二猴子恨恨地啐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这两个王八蛋，早就有预谋了。” 原来，早在半个月之前，他们就已经起了这个心思。特意多领了一份灯油，然后再用布条沾上灯油，搓成导火索。 白天时，他们借着搬运货物的机会，混进库房里。从墙壁缝隙处，把导火索从里面伸出。 因为他们这事做得相当的隐秘，且也没人会注意到地上的一根线条。所以，时隔半月，也没人发现这一情况。 整整半个月，他们用这个方法，在几个兵器库房里，布下了十几根导火索。 剩余的灯油，则包裹起来，埋藏在稻草下。 到了今夜，他们再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了库房周围，悄悄地用火折子点燃了导火索。 因为库房地处偏僻，加之导火索的火焰并不大。让在暗处的梁天、梁成两兄弟没有及时发现这一情况，等到他们离开后不久，导火索燃烧进去，点燃了库房中的灯油。 几个库房里，都埋着灯油。加上里面的甲胄、兵器等，都用稻草垫着。 这些都是易燃之物，一经点燃，火焰几乎是瞬间就蔓延了起来。 即便是看守库房的弟兄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火情，却也因为火势起地太快。当他们把人叫来时，数个库房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也亏得他们扑火及时，没让火势继续加大。要不然，整个寨子毛都有可能会被付诸一炬。 “真是好算计……”知道了他们是如何放的火，顿时便叫陈永仁的怒火充满了胸腔，却也没有立刻对他们动手，进而再追问道：“同伙呢？寨里还有谁曾今协助过他们？” “就我们两兄弟！！”李培东像是生怕陈永仁不相信他，还会对他继续动刑一般，哭喊着叫道：“因为我们指认过那些人，寨里的人，都不愿跟我们来往，我们也不敢跟别人说，真的没有了！！” “二猴子，看来你还是手软了啊。”陈永仁未作理会，只对二猴子说道：“到现在还没肯说实话。” “姑爷放心，一会准叫他把话都吐出来。”二猴子嘿嘿一笑，望向李培东的眼神中，充满了冷厉。 “那就交给你了。”陈永仁站起身来，吩咐道：“我到隔壁去看看口供是否一致。” “盟主，别走。”一见陈永仁要走，李培东知道自己又要受折磨了，哭喊着哀求道：“我全都说了啊，盟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望天 对于他的话，陈永仁丝毫没有理睬，不顾李培东的苦苦哀求，负手便走出了小屋，让二猴子继续去折腾。 转身又走到了旁边的小木屋里，这里头关押的是李土培，由梁天、梁成两兄弟负责刑讯。 估计是双生子自知失职，想要问多点情报出来将功补过，下手比二猴子狠多了。 比起李培东，这家伙要惨很多。 这李土培，不但身上的皮肉没一块是好的。就连牙齿都给敲下了几颗，双手也是血肉模糊。看得出来，指甲都给拔光了。 “问得怎么样了？”陈永仁不太想见这种惨状，撇过头去，询问着双生子。 “姑爷，问出的事情不少，但属下认为不太可信。”梁天、梁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过来行礼汇报道。 这李土培供述的话，倒是跟李培东说的相差无几。 也基本上可以确信，他们在寨子里确实没有其他同伙，也没有别人指使。 是他们自己，想要在寨子里放一把火。等到范业带兵来把他们打败后，再用这件事邀功，去投靠范业。 “自作聪明。”陈永仁冷笑着，并未多做评价。 看着李土培已经被折磨得都不成人形了，担心再整下去，会直接把他们弄死。陈永仁便让他们停下来，把人带到旁边的屋子去。 将这两兄弟扔到地上，看他们都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陈永仁也没有半分的可怜。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照道上规矩，这种恩将仇报的叛徒，要怎么处理？”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们，陈永仁再回头问向身边的二猴子。 “像他们这样的人。”二猴子鄙夷地看着地上那两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两人，咬牙道：“就得望天！！” “望天？”这个词，陈永仁以前好像也曾听他们说起过，却不是具体指的是什么。当下，便追问道：“什么是望天？” 在二猴子的解释下，陈永仁才慢慢地明白过来。 这望天，可以说得上是他们道上的一种极不人道的极刑。 所谓的望天，就是先在椅子上挖一个洞，再让人犯坐上去，四肢固定住。 而后，再竖起一根手臂粗的长木杆，木杆的一头削尖。再将人抬上去，尖端处从人体的谷道中插入。 做到这里，望天极刑，便算是完成了。 但被处以此种极刑的人，不会马上死。受刑之人，会哀嚎上三天三夜，最后木杆刺穿人体，从口中穿出，慢慢死去。 到人死时，人的头是仰面看着天的。是以，便称之为望天！！ 木杆，会一点一点地刺穿人体的内脏，最后才会从口中刺出。受刑之人，会一直经受着这种痛苦，但又做不了任何的反抗，甚至连求死都不得。 受刑之人，在其死前，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匪寨中的人，之所以这么讲道义。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怕这种极刑会用在自己身上。 对于这种极具残忍的刑罚，陈永仁作为从二十一世纪文明社会的人，是相当抗拒的。 在他看来，无论是多大的罪状，无非就是以命相抵。只要把他们杀了便是，用不着再虐杀他们。 是以，当二猴子提出这个法子时，陈永仁便犹豫了起来，没有马上答应。 二猴子知道陈永仁仁慈，也知道他不忍心。不过，二猴子可就没有他这般好心肠，又道：“姑爷，别想那么多了。” “咱寨里来了那么多新人，得让他们知道规矩。”二猴子接着补充道：“要让他们知道，背叛咱们，做出损坏寨子的事，要付出一个什么样的代价！！” “就是。”双生子在一边附和着说道：“这要放在别的寨子，早就伺候上了，根本用不着想。” “今儿，就得用他们杀鸡儆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无论干了什么事，都能有一个痛快，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在从陈永仁耳边吹着风，诚然，他们是有私心，想要用这种极刑来泄愤。 不过，他们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寨里现在新加入的成员占了六成。而陈永仁能完全信任得过的，就只有一百多人。 如果这些人中，再有那个生出二心来，伙同他人，敢勾结外人的话，也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现在得要立威，让那些新人，知道背叛寨子的后果。也只有这样，才能完全震慑住他们。 若是一时心软，不这样做的话。虽然自己心里是舒坦了，可二猴子这些老部下，心里多少也会有所怨言。 为了平息众怒，也是为了慑服人心，这两人必须处以极刑…… 一念罢，陈永仁也拿定了主意，点头道：“那就照你们说的去办吧。” “不要啊！！”陈永仁这话刚出来，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连连磕着响头，口齿不清地哀求道：“盟主，我们都招了，就给我们一个痛快吧，我们也认了。” “现在想要痛快了？”陈永仁不屑地哼了一句：“先前我问话的时候，又干嘛去了？！” 早在之前，陈永仁就曾说过。只要他们肯说实话，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可他们还一直心存侥幸，要不然陈永仁也就让他们痛快了。 如今，众怒难平，也只有这样去做了。要不然，寨内上千人，一个月的努力，就这么被他们一把火烧了。还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死，谁也不忿。 “我们知道错了。”李培东不顾疼痛，头都磕破了，动作也没敢停下，哭嚎着：“盟主，求你了。” “滚你娘的。”二猴子踢脚便踢了过去，一脚把他踹到，咒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杂种，咱寨子怎么对你，你又是怎么对寨子的？还想痛快死？做梦！！” “他们的事，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虽是已经赞成了二猴子的做法，陈永仁还是有些不忍心去做，安排给了二猴子：“把他们整远一点，别让我看到。”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分忧 把事情交代给了二猴子，陈永仁便不想再过于干涉，独自返回了主楼。 见到柳千曲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正吩咐着李大夫，让他照看好烧伤的兄弟。 李大夫离开后，陈永仁就将自己对那两兄弟的判罚告知了柳千曲。 相比起陈永仁，生长都在土匪窝的柳千曲，反而更好接受，还心有不忿地说道：“这种人，就该得这样的下场。” “怎么都行吧。”陈永仁虽然向来不赞成动用这种极刑，但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再去纠结。 比起处罚他们，更让陈永仁担心的是，几天后，他们要怎么去应付范业的围剿大军。 甲胄被烧毁，兵器损毁过半。总不能让他们赤着膀子，用拳头去跟官兵对战吧？ 在这之前，陈永仁有信心能在正面对决中，击溃官兵。可现在不行了，在没有了军备之后，他们连自保恐怕出成问题。 正面决战恐怕是不行了……陈永仁暗自思付着，看来，必须要想点奇招才行。 但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战胜官兵？这成了陈永仁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要不，你还是回去歇会吧？”看着陈永仁愁眉苦展的，一边的柳千曲适时出声提醒道。 “天都要亮了。”望着天际边上，逐渐亮起的一抹鱼肚白，陈永仁苦笑着应道：“还是想想往后的打算吧。” “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柳千曲有些不满地嘟囔着，撇着小脸，写满了情绪。 “我又怎么了？”柳千曲这忽然闹脾气，把陈永仁都给整得有些糊涂了。貌似，最近也没惹她啊。 柳千曲摇头轻叹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从来都不与人说。我知道你想的很多，也很周到。可从不跟人说，人家纵然是想帮你分担一些，也无从做……” “你这般做法，虽说也是为了寨子好。”柳千曲接着说道：“可也得跟我们商量一下，别总决定了，才跟我们说。闹得……好像我们都成了摆设一般。” 柳千曲这话，倒是给了陈永仁一个提醒。 一直以来，他都仗着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总认为自己的想法很超前，比他们想的都要周全。 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跟他们表露过自己的任何想法。从来都是自己决定好了，再吩咐他们去做。 这样的做法，诚然是好。如此一来，就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他设定好的路线去走。 可这样的弊端，也很明显。就像柳千曲方才所言，在自己的领导下，他们这些人还真就成了摆设，只是他计划的执行人，而非参与者。 长期以往的话，会把自己跟他们隔离开来。让他们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从而便容易产生质疑甚至是矛盾。 再者说，一直都是自己拿主意的话，他们也得不到应有的锻炼。 若是有朝一日，他要是有事离开寨子。那寨子里，连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这还真是我的疏忽了……”陈永仁讪笑一声，立刻就转变了思路，解释道：“我现在想着，军备被毁，而我们也只有五天时间。你说，这几天能不能补充到足够的甲胄和兵器？” “五天……”能知道陈永仁的想法，柳千曲固然是欣喜。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难题，也让她有些没辙。思量了片刻后，缓缓摇头道：“难……” 屛石寨中所储备的防具、兵器，是他们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每日不间断地运送，才逐渐补齐的。 要在五天内攒够上前套防具，那他们就得每天运送几百套，还不包括武器…… 如果他们能光明正大地运送，那只要两天就行了。 可这种事情，无法摆到台面上来做。只能通过让韩元吉、余震两人，假装走商，把防具、兵器藏匿在商队货物中，再让他们抢劫得手这样的方式来避人耳目。 一支商队，一天顶多就能送上几十套而已。再多的话，过于频繁地走上，过于频繁地被抢，很容易就让他们暴露在公共视野中。 商会，是他们的经济基础。就算是屛石寨只剩几十人，只要有商会在，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他们就还能东山再起。 如果商会没了，那他们就真的无法翻身了。 陈永仁所建立的咏歌商会，其重要性，可以说是摆在首位的。柳千曲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更知道即便屛石寨真的要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让官府发现商会的存在。 “所以，我在寻思着……”看到柳千曲歪着小脑袋沉思，陈永仁轻笑一声，又解释道：“如果我们的防具、兵器得不到有效补充的话。他日官府来犯，我们又要怎么才能击败他们。或者说，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那你想出办法了么？”柳千曲知道自己不是动脑筋的料，自然而然地又把难题抛给了陈永仁。 “要是想出来了，也就不用这么头疼了。”陈永仁苦笑着：“所以呀，你也要帮忙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是官兵的对手？” “这种事，不如把斐寨主叫来商量商量。”柳千曲想不出法子来，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或者，再跟外寨的人说说，看他们能不能给咱均点装备。” “叫上斐寨主帮忙想辙可以。”陈永仁点头赞成了柳千曲的主意，却不赞同她的后半句话：“但是，在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叫外寨的人知道咱们的情况，更不能向他们伸手。” 军备一物，对他这些人来说，那都是报名的东西，千金难买。每个寨子当然会多备着，但也不会太多。 可就算是陈永仁开口了，管他们要，也不一定能要得到。而且，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屛石寨现在的境遇，说不定军心就会涣散。 真到了开战那天，指不定还会有人倒戈相向…… 所以，屛石寨中出了内鬼，军备被烧一事。直到战前，都不能让外寨得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观刑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装的东西跟我们都不一样。”陈永仁的分析，说得柳千曲是一愣一愣了，缓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要是别人有远见，顶多也就能多看两步。但陈永仁的眼光，却比她所知道的人，看得都长远。 若是换做旁人，现在估计正焦头烂额地向各寨发出请求，让他们给自己补充点军备。 可陈永仁，却能想到这样一做，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甚至连影响到官兵的围剿战都想到了。 有时候，柳千曲便是有心想要去了解这个托付了终生的男人，可当她真正地深入了解后，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深不可测。 也难怪他的想法从不与外人说起，即便是说了，旁人恐怕也理解不了，更跟不上他的思维。 陈永仁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道：“咱……看的杂书多，自然想也比较多。” “我真好奇。”又是这一套说辞，柳千曲都不知该如何作答了，无奈道：“你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杂书。” “诸子百家，儒、墨、道、兵、农、医、杂、法、阴阳等，只要有可取之处的，都看。”说起这事，陈永仁胸膛一挺，颇为骄傲地应道。 “就你这年岁，能看多少书。”陈永仁这话，柳千曲也只当是戏言，并未当真。 陈永仁这牛皮虽说吹得有些大，可也不完全是假。 在他原来的世界中，虽然在汉朝时，就已经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其他百家学说，也有流传下来。虽然没有鼎盛时的学说之风，但其中心思想与各种技巧，却以另外的一种形式，留存了下来。 加之，在后世中，现代人所能获得到的信息量。跟现在这种还需要靠书信交流的时代，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可惜，这样的话，陈永仁并不能对柳千曲表露。即便她是自己的枕边人，是自己的终生伴侣，也无法对她透露半点。 她信也好，不信也罢，陈永仁也没有放在心上，讪笑一声，便就此带过。 “既然你看了那么多杂书，又懂得这么说。”柳千曲调笑道：“那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眼前的困局？” “办法不是没有。”陈永仁挠着头皮，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过，还是得把斐寨主请来一起商量后，才能确定。” “说了等于没说。”柳千曲没好气地剜了后者一眼：“说到最后，还是不得等斐寨主。” 对此，陈永仁没有再解释什么，只轻声笑了笑，敷衍过去。 寨里发生人为纵火的事，虽说让他们揪心。也幸亏发生了这样的事，才让柳千曲指出了他的不足之处，让他知道，一直以来，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扛着。 在他的身后，还有柳千曲、二猴子等人可以帮他。 被柳千曲点醒，陈永仁也充分认识到，也是时候该放权，让他们去锻炼一下了。 “那现在，我们还要做什么？”虽然陈永仁还拿不下主意，但他们也不能干等着，柳千曲在开口问道。 “照你说的办。”陈永仁稍加思索后，便吩咐道：“先去吧斐寨主请来吧。” “哼，还不是用我的办法。”虽然明知道陈永仁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是自己先提出来的，也得到了陈永仁的认同，让柳千曲心中雀跃不已。只哼哼着，下去安排人给斐千叶送信去了。 他们想为寨子做事的心，可不比自己差啊……看着柳千曲离开的背影，陈永仁不由得发出了感概，看来也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柳千曲刚刚离开，二猴子又走了进来，抱拳道：“姑爷，刑台都整好了，要不要去观刑？” 陈永仁正想放手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可又怕他们会控制不好尺度，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便点头答应道：“走，过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主楼，来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日正缓缓从东方天际冉冉升起，把寨子映得一片通红。 跟随着二猴子，一直走到了寨子的边缘角落处。 二猴子想得还挺周到的，知道自己不喜欢看这种场景，特意将行刑的地方设置在这种偏远的角落里。 当陈永仁来到这里时，外围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知道是查出了纵火的元凶，要在这里动刑，还有不少人闻讯赶来，把这里堵了个水泄不通。 二猴子走在前头，吆喝着，给陈永仁挤出了一条可行的通道。 穿过人群，来到刑台前。见二猴子已经搭起了个矮台，望天极刑的刑具，也已经备妥，正摆在刑台上。 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就跪在刑台的边上，面对着众人，不停地向身边的梁天、梁成求饶着，可后者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姑爷，你要不要上去说两句？”二猴子让了让身子，恭请陈永仁上前，向众人数清他们的罪状。 但陈永仁却摇了摇头，摆手道：“我说了，交给你处理。你去便行了，我在下方看着。” “好！”二猴子也不磨叽，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请陈永仁留在原地后，二猴子一跃便跳上了高台。面对着台下越集越多的匪众，并没有立刻答话。 等候了片刻，当看到人来得都差不多了，二猴子才走到李培东的身侧，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让众人看清他们面貌，对着台下的众人高声叫道：“弟兄们，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嘛？！” “因为这两个狗东西，就是昨晚放火烧了库房的人！！”说着话，二猴子重重一巴掌扇了下去，泄完了愤，才继续说道：“不仅把我们的皮甲、武器全烧了，还他娘的烧伤了我们几十个弟兄。” “就是因为这两个狗日的，把我们这个月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让他们一把火就给烧了！！”二猴子越说越气，一边说着，一边鞭笞着这两人：“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能在日后，好向官府讨功劳！！” “他们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们都卖了！！”二猴子一说完，重重地将李培东摔了下去，高声问道：“你们说，对于这种叛徒，要怎么办？！” “望天！！”人群中，不知道谁带头吆喝了一声。 连带着，所有人都跟着一同呼喊着：“望天、望天！！” 第二百六十章 刑毕 震天的呐喊声中，陈永仁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跟着怒吼了起来。 这些人中，有满腔愤怒的屛石寨的人；也有早就看不惯这两兄弟的吉利寨旧部；还有一些，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光是凑热闹不怕事大的新人。 看着他们的情绪都被二猴子带动了起来，举着手臂，齐声高呼着，要对李培东、李土培两兄弟施以极刑。 二猴子扫视一圈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陈永仁的身上。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在征求陈永仁的意见。 二猴子这个一小小的举动，让陈永仁更是肯定了他的忠心与为人。 即使是站在一呼百应的位置上，二猴子仍是没有在呼喊声中迷失自己，还能记得这个姑爷在，还会懂得征求他的意见才能动手。 在内心里，陈永仁已经默认二猴子就是自己的副手了。 一念罢，陈永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得到陈永仁的允许后，二猴子却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是先摆着手，让众人先安静下来。 待场面上重归平静后，二猴子才往前走了一步，再道：“李培东、李土培，这两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该不该杀？！” “该！！”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咱家姑爷，收留你们，让咱们有衣穿，有肉吃，有酒喝。”二猴子一言罢，又转头面向地上那两人，再行说道：“非但不计前嫌，还念在你们指认有功，对你们以礼相待。” “但你们！！”二猴子的语调忽然一转，提高了一个声量，爆喝道：“却不思图报，反而坑害寨子，还打算投靠官府？！” “二猴子，你说那么多作甚？！”二猴子的话有些多了，底下的人开始不耐烦了，纷纷催促着：“望天！！” “望天！！”所有人再一同叫喊着。 众怒难平，二猴子也不再等待，往后推开一步，对着刑具边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个弟兄，下令道：“行刑！！” 李培东、李土培两人被揪了起来，摁在刑具上。 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了。仍由被人摆弄着，眼看手脚就要被绑上了。直到行刑前，还不忘冲着下方的陈永仁求情道：“盟主，求你了，就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对此，陈永仁不发一言，只冷眉扫了一眼，未作任何表态。 准备期间，整个场地上，除了那两兄弟的哀嚎，再无一人吭声，都在默默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开口替他们求情，哪怕是让他们死个痛快的话，都没有人说。 在他们看来，这两个意图投靠官府，纵火烧寨的人，就得处以望天极刑！！ “今日得此后果，皆是你们咎由自取。”看着两人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堵住了嘴巴。二猴子转过身去，取出三支香点燃，拜过皇天后土后，轻声叹道：“一切公理，交由上天定夺。” 随着三支香插入香炉中，几名匪众齐齐动手，将两人高举了起来。椅子中间的空洞处，对准了下方已经削尖的木杆。 临刑在即，这两兄弟心中惊恐万分，脸上充满了恐惧，却做不了任何的反抗，就连想要开口求饶，也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呜咽呜咽地无力叫着。 看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陈永仁也能猜到了。 不忍在看下去，便转身走出了人群。听着身后那凄惨的叫声与匪众们的叫好声，陈永仁头也没回，径直回到了主楼里。 进到大堂时，看柳千曲也早就回来了，正跟人说着话。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先前派出去联系韩元吉的信使回来了。 陈永仁轻呼一口气，稍微平复下心情后，才问道：“老韩那边怎么回应的？” “姑爷……”那信使面露难色地支吾答道：“韩堂主说，五天内，要进购这么多物资，有点难办啊……” “确实有些勉强。”对于这个答复，陈永仁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轻点着头，叹气道：“这样，你让老韩这几天里，尽量多整一些，尽最大的努力吧。” “明白了。”那信使得话后，抱拳行礼便退了出去。 陈永仁心里合计着，兵器方面倒还好，新的刀具只是损毁过半，他们寨里还有一些老式的兵器，可以凑合着用。 可甲胄……那才是他们保命的根本…… “斐寨主那边，有消息回来没有？”思索了片刻后，陈永仁收敛心神，扭头问向身边的柳千曲。 “哪有这么快？”柳千曲没好气地应道：“现在送出去的消息，应该中午才能赶到。” “唔……”陈永仁沉吟着，想到寨里也暂时安定了下来，便劝说道：“趁着还有一些时间，你先回去歇会吧。” 柳千曲可不比他这样的大男人，让她跟着自己熬了一夜，斐千叶来后，还要商谈不知到多长时间。 要是没有养足精神，那可不行。 对此，柳千曲也没有在拒绝。忙前忙后地跑了一夜后，也让她疲惫不堪了。敦促一声陈永仁后，便回去休息了。 说实话，这么折腾了一宿。又是救火，又是审问的，还得调度着寨里的上千人，早已让陈永仁感到筋疲力尽了。 可屛石寨大难将至，陈永仁也不得不继续硬撑着。 柳千曲离开后不久，二猴子也走了回来。对那两个叛徒处了刑后，二猴子的心情痛快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一进门就叫道：“姑爷，都办妥了。” “嗯，这就好。”陈永仁点头肯定了二猴子的做法，接着再道：“你立刻安排人去布防，整座山都得把控住。” “放心吧，姑爷。”二猴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喝着茶水应道：“都安排照你吩咐安排好了。” “弟兄们闹腾了一宿，也挺累的。”陈永仁转念一想，再吩咐道：“让他们也轮番休息吧，咱现在人手足够用。” “姑爷，这事咱懂。”二猴子有些无奈地应道：“跟在你身边这么久，这点事就甭担心了。” 陈永仁一愣，旋即便是苦笑。看来，即使自己没有有意地教导他们，他们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嘛。 看二猴子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也就不再去费这个心神。当下，便也准备回去躺回，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声：“等斐寨主来了，立刻叫我。” “得咧，姑爷，你就好生歇会吧。”二猴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这身子骨，可比不上咱这些粗人。” “起码不比你差。”听着二猴子这么说，陈永仁当即就不乐意了，适时反讥了一句，也没给二猴子反驳的机会，扭身就跑回了房间里睡下。 熬了一夜通宵，陈永仁的脑子都感觉混沌了。一躺下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外头二猴子的聒噪的声音：“姑爷，快起来，斐小姐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草率 斐千叶来了？！ 恍惚中，忽然听到这个消息，陈永仁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腾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见床上就他一人，身侧的柳千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匆匆洗了把脸，便出了房门。来到大堂时，见斐千叶已经坐在了堂中，正和柳千曲不知道在谈着什么。 看到陈永仁出来了，皱眉问道：“陈公子，你这寨子发生了什么事？” 从进山的途中，便见整座神峰山都已经被屛石寨的众人戒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这森严的模样，让斐千叶不禁有些担心，又问道：“是不是官兵已经来了？” “这个倒不是……”陈永仁苦涩一笑，有些无奈地答道：“只是……在下管理不严，寨里出了事故而已” 在斐千叶一再追问下，陈永仁便将昨晚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统统告诉了斐千叶。 斐千叶的定位，在陈永仁的心目中，是其他寨子没有办法相比的。 斐千叶可以说是，从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选择了相信他，并且一直无条件地追随着他。 而且，她的决心，她的态度，也跟其他寨子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最为重要的事，其他寨子要么就是惧怕于屛石寨，惧怕于陈永仁；要么就是看有利可图，才依附在他的麾下，听候调度。 只有斐千叶，才是真正的为了信念，为了那个跟他同样的信念，才一直跟随着自己。 对方赤城相盟，陈永仁自然也报以真心。对斐千叶，没有半分的隐瞒。 “纵火？！”一听这事，斐千叶的俏眉紧锁着，追问道：“那人犯抓到了么？” “早抓到了。”陈永仁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的二猴子便抢着说道：“审了一个，该吐的全吐出来了。现在，还在那边挂着呢，一时半会死不掉。斐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二猴子似乎对自己杰作很满意，炫耀似的询问着斐千叶。 看着斐千叶好像还真有这个意向，陈永仁连忙摆手赶开了二猴子：“去去去，人家一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 说着话，又转身望向斐千叶，解释道：“那两人犯已经抓到，且也审问过了。被处以望天极刑，极为不雅，恐污了斐寨主的眼睛，还是不看为妙。” “陈公子，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们女子了。”陈永仁这也是在为她考虑，可斐千叶却不怎么放在心上，轻声笑道：“即使看了，也没什么。不过既然陈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还是不看吧。” “没劲。”遭到拒绝，二猴子顿时就焉了气似的，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着。 “你小子，瞎掺和个什么劲。”这边正谈着正事呢，二猴子这厮也忒不会看场合说话了。陈永仁轻声呵斥后，便让其退下，同时也遣散了左右。 待堂中只剩下陈永仁等三人后，斐千叶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笑道：“看陈公子这模样，想必是已经想好后策了吧？” “我能有什么后策。”陈永仁无奈地笑叹着：“要真想出法子来，也就不捞斐寨主跑了这一趟了。” “哦？”陈永仁还有泄气的时候，这还真是少见，斐千叶再问道：“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知道斐寨主的寨子里，还有没有富裕的甲胄、 兵器，均给我们一点。”稍加思索后，陈永仁还是先问了这个事。 “多出来的……倒是有几十套。”斐千叶一边思考着，一边应道：“若是陈公子有需要，我也可以把寨子的装备都送过来。” “别、别、别。”斐千叶说的这话，陈永仁能连忙就给拒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扩充人手，斐千叶的红巾寨也扩充到了四五百人。要说甲胄之类的，也有几百套。 陈永仁虽然是想要，可也不能只把自家人当作是人。他寨的人，就不当人看啊。 “要甲胄的话，直接叫人传话不就行了么？”斐千叶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果只是这么一点事，也犯不着她跑这大老远的。既然是陈永仁叫来，就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念及此处，斐千叶继续问道：“那陈公子请我来，是有何事？” “实不相瞒。”陈永仁沉吟片刻后，斟酌着言语，边说道：“虽说没了甲胄，但也并非不可一战……我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这才想请斐寨主过来商议。” “我就说呢，陈公子果然是已经想好了后策。”斐千叶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丝毫没有感到惊讶：“说吧，是什么办法？” 陈永仁也不卖关子，直接取出了地图，平摊在桌面上。先是找到了神峰山的位置，再往前方一点的位置指了下去，分析道：“以我的推断，他日范业带兵围剿，主战场必然选在这里。” 陈永仁所指的地方，位于神峰山的前方平原处。此处地势平坦，有利于骑兵冲锋。如果配备的火炮的话，更能将火炮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如果范业不是脑子泡了水，肯定会选在这里。 针对这一块可能会成为主战场的地方，陈永仁再在周围画了一个圈，继续说道：“既然不能正面冲突，想要以奇制胜，就只有从这些地方下功夫……” 三个人，六只眼，齐齐望着陈永仁指着的地方。神峰山下，是一处平原，平原的前方不远处，就是官道，左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右边则是一座矮山。 看陈永仁话里的意思，斐千叶很轻松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直接道了出来：“陈公子是想……打埋伏战？” “正是！！”陈永仁直接点头肯定道：“无法正面作战，就只能安排伏兵，从周围夹击……” “这样……也未免太小看了官兵了。”这一次，斐千叶却没有认同陈永仁的战术，摇头笑道：“大军出动前，肯定会先派斥候出来勘察地形。而且……这里不是鸿门山，这种位置，也不利于埋伏奇兵……陈公子的这个想法，太草率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刨坑 斐千叶言之有理，陈永仁也赞同了她的想法。 但凡官兵出动，必然会先安排斥候先行，让其勘探地形，刺探军情，查看沿路有无伏兵等。 如果真照陈永仁的想法去做的话，轻易就会被对方识破。到时候，就更显得被动了。 毕竟，这里不比鸿门山。 在鸿门山上，陈永仁可以用这种方法，是因为鸿门山植被茂密，易于藏匿。加上主战场距离山脚不远，他可以在侧翼埋伏伏兵，再伺机而动。 可这神峰山，是一座石山，山上光秃秃的，别说是人了，就是跑过一只野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再者，这次的主战场，离神峰山不近。如果再照陈永仁的设想，让人埋伏在战场两侧的密林与矮山上的话，很容易就会使得他们与大部队脱离。 他们本就是联寨模式，平时都是各管各的，在这种时候，再让他们脱离大部队。信息传达不能及时之余，也生怕他们会再会生变。 只要稍微琢磨一下，陈永仁这个战术的弊端便暴露无遗。而且，这里面的各种关节，只要一个出了问题，那他们就会全线崩溃。 “陈公子，可是考虑过……”说出自己看法的同时，斐千叶也站了起来，指向陈永仁方才所提的位置，再道：“若是被官兵提前发现了，再逐一击破的话，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斐千叶的意见，可以说是一针见血，直接就把陈永仁这个作战方针最大的弊端给挑了出来。 听罢斐千叶的话，让陈永仁也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陈永仁惯用的战术，就是化整为零，设伏兵、打奇袭。 如果对手只是这些山贼流寇的话，固然奏效。可要对上范业，想必对方也定然会有所防范，不可能让他轻易得手。 而且，如果被范业识破。那联寨这边，还真有可能会被对方逐个击破。 兵力分散，有好也有坏。好处在于，可以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能偷袭敌后或是从侧翼形成包围之势，再行剿杀。 但坏处，也同样明显。打包围战，最怕就是被对方找到突破口。一旦对方突围成功，匪寨这边，就有可能反而成为屠戮的一方。 不过，既然斐千叶都能想到，陈永仁又岂能没有考虑过。对此，也早就想好了对应的办法，淡笑道：“斐寨主说的不差，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 “陈公子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看到陈永仁这个样子，估计早就想好办法了，亏得自己刚才还分析了一大堆。斐千叶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既然陈公子已经有妙计在胸，直接说便行了。” “斐寨主别误会。”斐千叶脸色微怒，陈永仁略带歉意地回了一句：“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一些，还望见谅。” “那陈公子，是打算怎么应对呢？”斐千叶虽有怨气，但也能理解陈永仁的小心谨慎，没有放到心里去，直接问道：“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我先得知道，范业那边的情况。”虽然一直都有跟斐千叶有消息往来，但陈永仁还是想摸清楚范业那边的动向，才好做出抉择。 “范业……”斐千叶俏眉微皱着，边回忆着边应道：“经过这个月的考察，已经确认范业没有反常举动。墨家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撤离了。对他的监视，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 “就是说……他已经可以开始行动……”范业的动向，对陈永仁来说，太过重要了。 掌握这一情报后，可以推断出。既然墨家已经认定他没有犯禁的行为，很快就会恢复自由。 “的确是这样。”斐千叶肯定道。按照墨家一贯的流程，只要查出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只要人一撤走，范业就再无顾忌了。 范业兴兵，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接下来，我说的事，斐寨主只管去做，不要问为什么。”陈永仁事先说好了，等到对方答应后，才取出笔来，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条的短线，悄声在斐千叶的耳边交代着。 待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毕后，才又叮嘱道：“这件事，斐寨主只需吩咐你寨中的弟兄去做便行，不得向他们透露原因。” “想透露……我也不知道原因啊……”斐千叶无奈地苦笑着，刚才陈永仁所说的事情，她也压根想不出，陈永仁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是在下多虑了……”陈永仁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着。 既然事先说了不问原因，斐千叶便没有追问，只轻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去做？” “时间不多，越早越好。”陈永仁提醒了一句。 “那好，我这便回去命人去办。”斐千叶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主，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在陈永仁这里多留。 送走了斐千叶后，柳千曲满脸疑惑地问道：“你到底在琢磨着什么，连我们都不能说？” “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陈永仁也不是信不过她们，而是担心说出来，会被有心人听到。 他能有办法，从各种渠道上得到范业的消息。但不能保证范业就没有办法打探到他的情报，如果对方也有着一个跟何老板差不多的情报网，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是以，为了保险，在开战前，陈永仁不能对他们透露半句。 “那你让斐寨主去做什么了？”柳千曲坐得有些远，加上陈永仁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也不知道陈永仁给斐千叶安排了什么事。 “佛曰，不可说。”陈永仁摇头晃脑的，对柳千曲也是守口如瓶。 “真受不了你。”斐千叶有些不满地跺着脚，一边收拾着地图，哼哼道：“这一天天闹得神秘兮兮。” “打听那么多作甚。”陈永仁哈哈一笑：“到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 柳千曲知道陈永仁素来办事都是这样，除非到了紧要关头，否则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去追究那么多了。 是夜，在斐千叶的安排下，红巾寨的三百多匪众，扛着锄头、铁铲，趁着夜色，悄然无声地摸到了位于神峰山前方的矮山上。 待全员到齐后，领头的人算了下人数，确认无误了，才下令道：“人都到齐了，干活吧。” “咱跑这来做什么啊？”稀里糊涂地就被带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谁也不知道。”带头的汉子敷衍着解释道：“寨主就叫咱来，在这刨坑。估计……是埋死人的吧。”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匪众们不禁笑了出来：“这还没打呢，就先刨好了坑。” “你管那么多。”耽误时间有些长了，领头人催促道：“赶紧干活，位置都记好了，别挖错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今天夜里，会有这么一批人在山上挖坑。 而这，也正是陈永仁为了能与范业交锋的策略之一…… 第二百六十三章 重视 在山里挖沟的事，交给了斐千叶去办，陈永仁自然也没有闲着。 虽说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范业即将解禁的这段时间里，应该尽量减少外出活动。在寨里休养生息，以逸待劳才是上上之策。 可现在，也轮不到他们休息了。 在将寨里的事通知了韩元吉后，咏歌商会那边也很着急，紧急找到了余震商议，加大批次采购甲胄、兵器。 可这样一来，也叫余震为难。本来他就是秘密从各种渠道把这些军备弄到手，再偷偷运出来的。 平时藏匿在商队中，再由陈永仁的人负责押运，给他们去抢。在这本就匪患猖獗的怀东县中，商队被抢不是新鲜事，要是不被抢，那才是一件奇闻。 可按照陈永仁的需求，一天起码得往外跑十几趟，才能给他们运到足够的军备。要是一天被人抢个十几趟，也很容易招人怀疑。 好在，陈永仁也算是体谅他的难处。只让他有机会就尽量往外送，他的人会在外面接应。 对此，余震也可是说是松了口气。 各方面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又三天过去了。 李培东、李土培两人，还没熬到了行刑的第三天，就已经死绝了。陈永仁原想早点把他们放下来，可二猴子这货，非得把他们挂够了三天，才给他们收尸。 陈永仁想着，既然人都死了，纵使是有再大的罪过，也拿命偿还了。便让二猴子安排几个人，把他们都给安葬了。 不过，以二猴子这厮的脾性，应该也懒得在这石山里挖坑埋人，估计也是扔山旮沓里喂狼去了。 陈永仁不太赞成这样的做法，但这几天他也忙得焦头烂额的，也就没有功夫去管这些小事了。 一方面要接收韩元吉送来的甲胄、兵器，另一方面，也还得敦促着斐千叶那边，让他们尽快把沟都给挖好。 斐千叶倒是没有让陈永仁失望，在受到陈永仁的嘱托后，立刻便派出了两三百人，轮番出动。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就在平原空地两边的树林与矮山上，各挖出了五条长十米，深半米的横沟。 再完全依照陈永仁的吩咐，在上面盖以木板，铺上泥土、杂草伪装起来。 斐千叶刚开始还猜测着，陈永仁要挖这些深沟，是想要预设陷阱。 可战场又不在这里，官兵也不会到这上面来。再者，陈永仁也没有往沟里埋设利器，就更不像是陷阱机关了。 陈永仁不愿说，斐千叶也无从猜起。只是按照陈永仁的吩咐，做好这一切后，便勒令所有参与的人，都暂时隐居在江岛上，未经允许不得上岸。 这样的做法，也是为了能让陈永仁的秘密行动不透露出去。 斐千叶到底还是心细，就是陈永仁没有想到的，她也能做得周全。 既然斐千叶那边不用他操心，陈永仁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屛石寨内部。 这几天，虽然加班轮转。可运回来的甲胄，满打满算也才六百多套，才勉强配备过半的人。换而言之，剩下有一半的人，是得不到任何防护的…… 与此同时，斐千叶那边又有书信送来。言明范业的监禁已经解除，目前已然开始派人在怀东县内活动，据估计，应该是在筹备人马，准备在兴围剿战了。 因为上次围剿战大捷过后，让怀东县内的土匪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是以，这次范业一说要再次剿匪，立刻就得到了各个商会的支持。 几乎所有的富商，都鼎力支持，有钱的出钱，有资的出资，有人的出人。 不过一天的功夫，便已经集结了近两千人的军队，规模比起以往更甚。 “这可真是个恶战啊……”一天就召集了两千人，还不知道他能集起多少人来。听着前方传回的消息，让陈永仁更是坐立不安了。 “这能有啥，咱们的人不少。”二猴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报仇的机会终于要来了，就更是没有将范业放在眼里。 “你立刻着人出去，到各寨去走一圈。”二猴子犯浑，陈永仁可不能跟他一样，稍微冷静下来后，便安排到：“去各个寨子统计一下，他们能出多少人。” 二猴子得命而出，傍晚时便将各寨的人员统计都上报给了陈永仁。 陈永仁心里合计着，怀东县内，加上他们两家，总共十三个寨子，所有人员出动的话，能凑到四千多人。 虽然看着数字，人是挺多的。可这些都是各寨混加起来的，整体的素质和质量，跟官兵自是没有办法比的。 目前，最让陈永仁关心的，还是官兵方面，会出多少人剿匪。 这一次的规模，不比上次。上回还只有两千多名官兵，且都是官府的人，用的也都是制式装备。 可这一次，不仅在一天里就集结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富商支持着他们，装备也比上次好了不少。 头疼……想到这里，就让陈永仁感到头疼不已，虽然他们的装备也整体上升了一个档次，可跟官兵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正面对决，是不可能战胜官兵的……陈永仁很清楚的明白到这一点。所以，他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奇谋上。 奇谋得胜，他便胜，反之，便亡。 “咱们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作甚。”知道自己这边有四千多人后，二猴子就更是没有顾忌了。 上回跟官兵对战，拢共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人。这一次，光是他们自己这边，就有四千多人。能有这么多人，对付官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糊涂，真当官兵是吃干饭的？”二猴子的轻敌，让陈永仁有些微微动怒。伟人曾经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二猴子看不起官兵，那是正常。实际上，不管他看不起，即便是其他匪寨们，也没有一个是看得起官兵的。 可要真操练起来，这些人，还真不是官兵的对手。 尤其是在经历过上次的围剿战后，陈永仁就更是不敢轻视他们。 二猴子这些人要是不把这种心态摆正，恐怕先死的，会是他们……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成长 “咱现在兵强马壮的，就是官府来了，也犯不着害怕吧……”知道陈永仁说的对，但在二猴子看来，这又有点未免过分谨慎了。 二猴子认为，说到底，这姑爷还是个书生，小心谨慎得也有些过头了。 “吃了一次亏，你还不知道错。”陈永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二猴子这样的思维。兴许，还得再让他痛一次，才能学会怎么去重视自己的敌人。 “姑爷，咱知道了……”看到陈永仁语气中带着怒气，二猴子也不敢再跟他杠什么，立刻就服了软，焉着脑袋问道：“咱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这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陈永仁深呼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娓娓教导道：“任何时候，面对任何敌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你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手，更不知道对方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心情缓和下来后，陈永仁也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叹道：“现在，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听着我的吩咐去办事。倘若日后，让你来带队，让你来拿主意。底下几百上千条人命压在你的肩上，你就得为他们去着想，为他们的性命负责。” 这些话，陈永仁本不想这么早就对他说。可又怕他会出现轻敌的心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而且，陈永仁也真是有心想要把二猴子培养起来。这种道理，对他来说虽然还为时尚早，但尽早矫正他的心态，也是好的。 “我明白了，姑爷。你别生气，犯不着为我动气。”看到陈永仁面露怒容，二猴子也不敢造次，忙低头认错道：“姑爷，还有啥要咱做的，你直接吩咐。” “把我今天的话都记住了。”在这种关头，陈永仁也没时间说教。稍一思量后，便交代道：“安排好弟兄，密切关注着范业那边的动向，有什么新的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了解！！”二猴子一挺腰杆子，爽快地应了一声，跑也似的蹿出了大堂。 看着二猴子离开的背影，陈永仁也只能摇头叹息。 恰在这时，出去清点甲胄，查看看守的柳千曲回来了。见到陈永仁的模样，莞尔笑道：“你跟二猴子置气什么气。” “二猴子这小子，脑袋瓜子倒是灵光，可就是太犯浑了。”陈永仁叹气道：“也太不把官兵当回事了。” “他从小就在匪寨里长大，也早就野管了。这品性，一时半会的，也改不了。”柳千曲开解道：“对他，还得慢慢引导。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饱读诗书，还看过那么多杂书，什么都会一点，要求不要太高。” 柳千曲说的有道理，陈永仁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他们这些人，没规矩管了。对官府、官兵，也素来报以不屑之色。要让他们真正地正视官兵的实力，还得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不真正地痛一次，是不会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 念及此处，陈永仁也就想开了，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转念一想，又抬头问道：“库房那边怎么样了？” “我加派了人手，现在几个库房，日夜都有人轮守着，没有命令，谁都不准靠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出过一次事后，柳千曲也不敢掉以轻心了，直接安排了近百人在库房周围巡逻，任何一人都不得靠近。 “这样就好。”叛徒已经清理，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陈永仁沉思着，微微点着头。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岔子，他们可承受不了。 “听说，官府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柳千曲坐在了陈永仁的对面，带着商量的口气，轻言道：“要不要，让弟兄们这两天就不要出去了。” 关于这方面，陈永仁也早就收到了消息。 自从范业解禁之后，数个主城周围便开始加派了官兵看守。而且，时常有小股的官兵出来追剿匪众。 看得出来，这都是范业准备动手的前奏。先用小部分人，在开战前，尽可能的削减己方的实力。 到了那一天，在一次集结大部队，跟他们做生死决战。 暂且来说，还是避其锋芒为上上之策。 根据陈永仁估计，也就还有两天，范业就会带队出动。这时候要是跟他硬碰硬，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没办法运送更多的甲胄、兵器进来了，不如就收敛一些，让人修整较好。 陈永仁本就有这个想法，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是柳千曲先跟他提出来了。 这还是当初那个做事不过脑，一根筋的柳千曲么？陈永仁有些诧异地望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被陈永仁这么问，也还是头一遭。柳千曲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咬薄唇，想了想后，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柳千曲的看法，跟陈永仁的相差无几，大体也就这个思路。这就更让陈永仁讶异了，反声问道：“你啥时候学会用脑子想东西的？” “你这人！！”柳千曲这还是首次对陈永仁有所提议，生怕他会反驳自己的意见，把自己驳个灰头土脸的。怎知他一开口，尽是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叫人不恼，娇嗔道：“谁说我不会想东西的，只是以前考虑得没这么周到而已。” “嗯……”陈永仁深表赞同地点头道：“看来还是我教导有方啊，以后晚上多点跟你探讨一下才行。” “我抽你，信不信？！”说着正事呢，又不知道这家伙想到哪里去了，柳千曲小脸微微一红，有些恼羞成怒地犟着脖子道：“到底行不行，我刚才说的。” “兴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陈永仁贱贱地笑了出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成。”得到陈永仁的肯定，柳千曲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立马就站了起来，往外头走去：“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柳千曲这小妞……成长得也挺快的……陈永仁独坐在大堂中，甚是欣慰地暗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前夜 随着柳千曲的步伐，陈永仁也走了出去，视察一下寨内现今的情况。 走了一圈，却发现了一个看有趣的现象。 寨里人都知道临近大战，官兵不日即会出城围剿。对此，寨里的人却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像二猴子这类，混的时间较长的老油条，谈起官兵，压根就没当回事。但像那些新加入的人，在此之前都是老实巴交，安守本分的普通人。 这种新人，平时就是见到催粮催税的官人，都吓得腿抖，更别说刚加入寨子，就要跟官兵拼命。 这样想来，让二猴子这么闹腾下去，貌似也没什么坏处。 一来，可以消除大部分新人对官府本能的恐惧；二来，还能增长他们的士气。以免到了开战那天，再临阵退缩。 边走边琢磨着，不知不觉便走出了寨子。借着黄昏的余晖，往下方看去。 山下风平浪静，山道上的守备也布置得十分妥当。要是真的有人想要进山，也会第一时间被他们发现。 陈永仁也吸取了昔日吉立寨的教训，怕范业会派出墨侠来偷袭，不但在山道上布置了严密的守卫，就是暗处，还有不少的暗哨。 所有能进山的途径，全都安插满了他们的人，如此一来，便能保证万无一失。 监视了一番山中的防卫，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陈永仁才折返了回去。 这时，柳千曲也已经将刚才决定下发完毕，让匪众们这两天减少外出。 同时，也另外安排了人去通知韩元吉。 因为范业的人已经开始活动，说不定已经安排了人手在暗处监视着他们。再跟商会那边有往来的话，恐怕会把商会也牵连进去。 当柳千曲跟陈永仁回报这些话时，陈永仁也没说什么，就一个劲地点头。 这小妞脑袋瓜子还是好用的，还会举一反三，考虑得也挺周全的，用不着他再事事都跟进。 有一日，因为不再外出活动，寨中所有人都聚集在山上。知道官兵不久之后就会来围剿，所有人都枕戈待旦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几天，整个寨子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昔日的欢声吵闹小了不少，更多的是对那些官兵的讨论。 有二猴子那些人在，寨中的人也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出现畏缩逃跑的人。 与此同时，唯一还在外面活动的探子，也不停地往寨里传回情报。 据传，这次范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势必要取匪首陈永仁的项上头颅。 新义城中，已经聚集了近三千官兵。另外，官府方面甚至还出动了五门火炮。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的官兵越集越多，就是没有出城的打算。陈永仁推测，他们这次围剿行动，也下了极大的血本，誓要一次彻底清剿掉怀东县中匪患了…… 估计，他们也知道。怀东县中，所有匪寨都团结了起来。他们也无法拉拢到什么人合作了，所以才这次行动规模才会这么大。 陈永仁推测中，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范业担心自己以前做的事情会败露，所以才想要杀人灭口，彻底消灭所有的匪寨。要么，就是打算把这批匪寨全部歼灭，再重新培养一支更忠心，也更有能力的寨子…… 但不管是哪种理由，这一会都是死战。 交战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永仁……也有着这种想法。 他的目光，不仅仅是盯着这个怀东县，跟不满足于现在的匪寨势力。 他想要完成霸业，就必须先把眼前这些碍眼的绊脚石全给踩碎。 范业，就是他必经之路上，不可绕道的阻碍。 或是一路高歌，或是止步于此。 究竟是何种结果，都在不久之后的决战里。 到了第五日，新义城已然集结了四千多名官兵，以及准备了火炮五门，炮弹数十颗。 当知道范业可能会在第二天就发起进攻，陈永仁也将甲胄、装备等分发了下去。因为甲胄数量不多，陈永仁也尽量将这些防具分给一些身手好的，让他们充当前锋。没有甲胄的，便从作为后方部队，从后支援。 是夜，在忙活完分配的事宜后，让匪众们回去熟悉一下新的装备。陈永仁把所有的小头目都召集了过来，把自己的作战思路跟他们讲清楚。 陈永仁计划，也很简单。就是打算跟他们硬碰硬，就是要在正面战场上，把官兵彻底击溃。 商议完毕，陈永仁在连夜命人道各寨去传达消息，令其余各寨在第二天天亮前，把人都聚集在这里。 做完这一切，便让这些人也回去休息。明天便是决战，他们必须要养饱精神才行。 众人走后，柳千曲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让斐寨主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事到如今，即便是在开战前一天，柳千曲还是不知道陈永仁秘密派遣斐千叶的事情。 都到这般时候了，陈永仁却还是只字不提。 柳千曲也知道陈永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也不应该多问，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斐寨主那边，我自然会有安排，你不用担心。”陈永仁神秘一笑，仍是没有把那件事跟柳千曲明说，只道：“到明日，你便等着吧，我给范业准备的惊喜。” “惊喜。”陈永仁这神秘兮兮的，把柳千曲的胃口吊得老高，却又得不到答案，只得哼哼地揶揄道：“只怕到时候只有惊，没有喜。” “淡定吧。”陈永仁自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密信，唤来二猴子，命其派人火速给斐千叶送去。交代完事情，才接着说道：“只要斐寨主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明日一战，便十拿九稳了。” “真看不透你。”柳千曲虽然一直在猜测陈永仁可能会做出的事，但这人的像想法素来天马行空，大大地超出了常人的思维，也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既然陈永仁都这么说了，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另一边，江岛上，斐千叶顺利收到了陈永仁的密函。内中所写，乃关于明日的部署。读完信后，斐千叶失声笑了出来：“我道你让我弟兄挖那么过沟沟作甚，原来是这样……” 一念罢，正想叫人进来安排。转念一想，又停下了动作，重新将信看了一遍。 重头看起，这封信也很正常，内容也十分地简洁明了。 可让斐千叶奇怪的是，陈永仁在信的末端，却嘱咐她去问候一下张禁…… 以陈永仁的脾性，应该不会有这种儿女心态才对。而且，还特意叮嘱她去问候张禁……这才是让斐千叶生疑的地方。 沉吟片刻，很快就悟到了陈永仁暗中的意思，不由得又笑了出来：“这家伙，居然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计算 领会到陈永仁最后一句密语的含义，斐千叶虽有些不满，但更多的，还是对陈永仁的运筹能力感到赞叹。 稍加思量后，还是决定依陈永仁的话去做。 随手烧掉密信，略一思索，便也提笔书信一封，唤来属下，命其等到明天天一亮，城门打开后，火速送完张禁处。 紧接着，再叫来几个忠心的部下，让他们带领上百人，准备跟自己出发。 这些红巾寨的人，还有些不解，消息称官兵明日才行动，怎么这大半夜的，就要出发了？ 对此，斐千叶也没有着急解释，只让他们尽快准备好船只，等到了地方再跟他们说明白。 这些人跟随斐千叶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并没有再质疑什么，转身便出去安排了。 半刻钟后，上百人已经登上了船只。斐千叶再叫来几人，命令他们在寨子里等待通知，只要陈永仁的话一到，立刻就带人赶去神峰山。到了那里，一切就听陈永仁的吩咐。 红巾寨的这群匪众们，在不久前，还帮忙过建设神峰山，对陈永仁的屛石寨，也再熟悉不过了，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斐千叶这才登上了船，往岸边驶去。 上了岸后，斐千叶也没有做片刻的停留，立马就带着小部队，往神峰山的方向走去。 约莫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后，终于赶到了神峰山附近。 可斐千叶却没有选择进山，而是带领着百来人的队伍，来到了他们当初挖沟的地方。 “寨主，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又来到这里，队伍中的人，不免有些奇怪。 “你们所有人，分作十组，分别藏在沟中。”到了这时，斐千叶才解释道：“无论明天听到什么动静，一句不准发出任何声响，也不准擅动。” “这……是要我们埋伏在这？”这些人也不笨，斐千叶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过来。 “没错。”斐千叶点头道：“明天你们就信号，一听到响箭的声音，立刻冲出来，把范业擒住。” “可……我们就这么点人，怎么能抓得到他？”一听这命令，众人都傻眼了。 新义城那边聚集了四千多名官兵，还配备了五门火炮。而范业，作为敌军之首。必然会受到最周全的保护，仅凭他们这百来人，怎么可能在敌群中擒住范业？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斐千叶摇头道：“上面的人，会尽可能给你们创造机会。记住，你们要做的事，只有一点，把范业抓回来。” “明白了！！”所有人齐声应道。 当下这百来人便分作十组，十几人一组，分别躲进了事先挖好的深沟中。 因为陈永仁早就叮嘱，躲进去后，留在上方的斐千叶再命几个贴身的护卫帮忙，以木板盖住，再覆上泥土、杂草等伪装，根本就看不出内中乾坤。 “弟兄们，明日之战是否能成功，就全靠你们了。”临走前，斐千叶再郑重地嘱咐一声。 “我们明白。”底下传出闷声闷气的回应：“寨主，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临走前，斐千叶还不忘逐一检查每条深沟的通气孔是否堵塞。确认全无问题后，才带着几个留下来的人，往神峰山赶去。 斐千叶也算是屛石寨的熟客了，来到山前，把守的匪众特意给斐千叶引路，领其上山。 这一举动，让斐千叶大感疑惑。照理说，她跟屛石寨，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上山还这么隆重对待，还有人引路？ 一问之下，那带路的匪人笑着解释道：“姑爷怕明天范业会打上来，道上都预设了不少机关啥的，怕斐寨主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才交代我们。要是见到你来了，要给你带路……” “你们姑爷，知道我会来？”斐千叶略为诧异地反问道。 “知道啊……”那匪人被斐千叶这么一问，反而是懵了。要不是知道她要来，那姑爷还特意吩咐他们作甚。 该不会……这也是他算好的吧……斐千叶有些无奈地想着。 在书信中，陈永仁曾明言，出于她的安全考虑，这些事情只要吩咐弟兄们去做就好了。她本人，务必要留在小岛中。 这样一来，即便是他们事败了，范业也找不到她。 可斐千叶虽为女儿身，但那一腔热血，却丝毫不必男子差。知道这是事关生死的一战，若是陈永仁战败身亡，她被捕也是早晚的事了。 而且，如果她不在场督战，红巾寨的人也未必都能全听陈永仁的安排。 考虑到这种种因素，斐千叶即便是知道又多危险，也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里。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没有按照陈永仁的计划去做了，却还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收敛心神，往山上走去，心中暗念着，不由得莞尔一笑，那男人考虑得还真周全，还准备了机关……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寨子里。进到主楼，见堂中灯火通明，陈永仁跟柳千曲尚未睡下，正坐在厅上，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但叫人奇怪的是，当斐千叶进来时，厅中的两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相视一眼，而后便同时笑了出来。 看到这两人无端发笑，斐千叶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有些发窘地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他刚与我说，他信中叫你莫来。”柳千曲止了笑意，解释道：“我俩打赌，斐寨主定然不会安于留守寨子，必会赶到这里。这话才说完呢，你就出现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陈永仁也停下了笑容，正了正脸色，道：“斐寨主果真没听我建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人家打赌。”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让这两人给猜透了，斐千叶怒嗔道：“陈公子，这都是你算好了的么？” “斐寨主莫要动怒。”陈永仁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忙道了声歉，起身将斐千叶迎了进来，各自落座后，再问道：“我想先问问斐寨主，为何到此地？” 第二百六十七章 聚集 “你们要起事，我还能就手旁观么？”知道这一战对于他们的重要性，斐千叶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管。所以，才会无视陈永仁的警告，擅自跑了出来，来到这里。 “可是，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么？”陈永仁也知道，就算他不想让斐千叶参战，可腿长在人家那里，自己也限制不了她，只希望她能看现在的形势。 范业之所以会对县内的匪寨势力这么在意，自己占了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兴许还是因为只要击溃了匪寨，那斐千叶也无处可逃了。 而斐千叶对于他们墨家两派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若是他们战败，斐千叶落到他们手里，那么楚国内的墨家人就有可能完全倒向楚廷一派。 只有斐千叶活着，那张禁才能利用她来澄清当年的事实，也能尽可能地拉拢到更多的墨家学子。 而且，陈永仁想要争取到张禁的帮助，斐千叶的存在，至关重要。 打最坏的打算，如果斐千叶在这一战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即便范业放过了他，恐怕张禁也会在第一时间来要他小命。 正是出于这种种的考虑，陈永仁才让斐千叶留守在江岛之中，不要露面。 但他也知道，以斐千叶的脾性，绝对不会这么安分地听从自己的安排。 “知道。”斐千叶心里也很清楚地明白到自己的重要性，可她本人却完全不当回事一般，神色轻松地说道：“但是，如果你们败了。我在哪里，也就无关紧要了……”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知道劝不回来，陈永仁还是作着最后的努力，想尽量让斐千叶远离战场。 但斐千叶却完全不领情，直摇头道：“陈公子，还不如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应付范业。” 陈永仁无奈地苦笑着，只能是任由斐千叶做出选择。 安排好斐千叶的住处后，几人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翌日清晨，陈永仁就让二猴子这小子给吵醒了。来到外面，见二猴子正着急地将寨中各人叫醒，嚷嚷着：“都起来，官兵出城了！！” 看到陈永仁出来，二猴子忙凑过来汇报道：“姑爷，刚有弟兄传回来消息，说新义城那边的官兵，已经出城了，正往我们这边进发。” “动作真快。”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当即下令道：“继续让弟兄监视，严密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知道了。”二猴子随口应道：“已经安排下去了，咱现在要怎么做？” “把人都叫起来，让他们做好准备。”官兵已经开始往这边过来了，陈永仁也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再命令道：“着人立刻到各寨去通知，催促各寨马上带人到这里支援。” “明白！！”二猴子一点头，立马便下去叫人去办。 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啊……陈永仁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也不过是清晨时分，雾水都尚未退去。 看来，那范业还真是要把自己除之而后快了……憋了这么一个月，也把他给憋坏了吧。 陈永仁长呼一口气，对方此次有备而来，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下，便进到寨中，催促着众人起来做好准备。 一刻钟后，所有人准备妥当。陈永仁一声令下，带着匪众们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进发。 知道是官兵来犯，屛石寨的所有匪众们都显得异常的安静，队伍中没有一人吭声，就连小声讨论都没有，默默地跟随着陈永仁的步伐，走到山下。 此时的神峰山周遭，还是一片的宁静，只有初冬的寒风在呼呼地刮着。上千人的队伍，无一人发言，都将目光放在了陈永仁身上，等候着他的指示。 敌军未到，援军未来。陈永仁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让众人在原地待命后，陈永仁再把所有人的小头目都召集了过来，重复了一遍昨晚就已经跟他们商定好的战术，以免出错。 紧接着，又单独地将梁天、梁成两兄弟叫了出来，命令他们带领小队，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斐千叶的安全。 而后，再叫上二猴子，命其成立一支百人小队，作为柳千曲的贴身护卫。 混战之中，陈永仁也无法保证能保护好柳千曲、斐千叶两女的安全。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感安心。 将诸事都安排下去后，不多时，便见前方探子回报，已有三个寨子的援军赶来，即将抵达神峰山。 另外的寨子，也已经在半路上，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来到这里。 另一边，新义城那边的探子也有消息传回。官兵已经全部出城，大部队也正在往神峰山赶来。 不过，因为他们官军队伍比较庞大，远没有匪寨的机动性强。他们要来到这里，还需一段时间。 从时间上推断，起码也要将近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这里。 听着从各方传来的消息，陈永仁的心思却浑然没有放在这里。 早在先前，他就已经猜测到会是这样，也没有感到意外。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虽说有的寨子比新义城还要远。但胜在他们的队伍比较小，机动性较强。行动起来，也更为灵活。 就算他们出发时间比较晚，也能赶在官兵来到这里之前集合。在这方面，用不着担心。 在此时，陈永仁心中所想的，就只有一个问题。 遣退了探子，让他们回去继续关注各方消息后，陈永仁回到了队伍中，来到斐千叶身边，轻声问道：“斐寨主，你说……那张禁知道你来这里，会不会派人来保护你？” “是派人来助战吧？”猜透陈永仁心思的斐千叶，抿嘴一笑。 在昨夜收到陈永仁书信时，斐千叶就已经猜到了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所谓的问候张禁，不过就是向他透露，在官府围剿的今日，她斐千叶会出现在战场上。 如果张禁不想让自己落到范业的手里，那就只有出动墨侠前来助战。 这就是陈永仁的本意，可他却没有亲自出面去请，更没有把话都给说明白。 只是让自己含糊其词地告诉张禁这一消息，让他自己定夺。 到时候，即便张禁的人来了，那也不是陈永仁的请求，而是他自己的决定。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列阵 不过，张禁是否会为了自己，而走到明处，与范业对着干。就连斐千叶本人，也不敢肯定。 回首望着陈永仁，斐千叶心中暗笑着。这人，还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帮助他的人啊。 那张禁，虽然已经答应会帮助他成事。可因为墨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他也不好明着援助陈永仁。 但陈永仁这一手，却把张禁也要逼出来。而且，这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知道自己会参战后，张禁会了保住自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他会以何种方式出现，这还是未知数。 “姑爷，有人来了。”正当斐千叶想得出神是，二猴子叫唤一声，指着前方，提醒道：“咱们的人来了。” 循着二猴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他们的正前方烟尘四起，一看便知有大队人马在往这边靠近。 收敛起心神，斐千叶凝眉望去，却因距离过远，视线又受阻，看不清来者何人。 不光是他，就是其身边的陈永仁，也认不出是哪个寨子的人来了，便转身问道：“你小子眼尖，能不能看清楚是谁来了？” “哪个方向的话……”二猴子凝起目力，边打量着，边应道：“好像是张寨主他们的人马。” 待那伙人及近时，陈永仁等人这才认出，果真就是张寨主的人来了。 不多时，张寨主率领其本寨的匪众汇聚而来。张寨主直接来到了陈永仁的面前，拱手道：“盟主，咱来了。” “好！！”陈永仁拍着张寨主的肩膀，点头应道：“官兵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来，先让你的弟兄们原地休息一下。” “他娘的，可算是等到今天了。”张寨主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应了一声后，又道：“盟主且等着，我去安置好弟兄，便回来跟你叙叙。” 一言罢，便又退了下去，把本寨的人都安顿好，嘱咐他们在原地等候，不准生事。 与此同时，陈永仁也在打量着张寨主本部的人马。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后，张寨主的寨子人数，也扩充到了五百多人。 而且，有了陈永仁帮忙销赃，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个个都红光满面的，而且身着整齐划一的甲胄，手中持着铮亮的兵器。 整体的精神面貌极佳，很难让人相信，这居然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 “盟主，我说你寨子怎么那么多人不穿甲胄？”安顿好本部人马后，张寨主又走了回来。看到陈永仁的寨子里，有不少人都没有穿着甲胄，便疑惑地问了出来。 “他们……”库房被烧一事，因为陈永仁极力控制着，不让消息外漏，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陈永仁也不打算告知他们，以免打击士气，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道：“他们觉得穿上甲胄，行动不便，就不穿了，免得行动受阻。” “真够胆的！！”对于陈永仁的话，张寨主是深信不疑。对他这套说辞，也没有起疑心，当即便竖着大拇指，称赞道：“这么率性的兄弟，也就盟主这里才有。”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防具便等于是他们的第二条命，这些人居然因为担心行动不便，而舍弃了防身的东西。 在张寨主这种率性汉子看来，这些人都是值得称赞的。 陈永仁心里也苦，要是有甲胄，谁他娘的会不要，也没谁会嫌命长的。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陈永仁也只能摸着鼻子，继续装下去：“张寨主过誉了。只是弟兄们想要多杀几个官兵，即便是舍了性命不要，也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而已。” “盟主高义！！”没想到陈永仁的寨子，竟有如此斗志，让张寨主更是钦佩不已。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又陆续有寨子赶来。 随着外寨的加入，队伍也逐渐壮大了起来。渐渐地，原本寂静的空地上，也开始喧闹了起来。 陈永仁安排着人去维持秩序，他们本来也有人在管束着。虽然人多，但始终没有乱起来。 站在高处，望着将近两千人的队伍，陈永仁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后方，还有几个寨子，两千余人即将赶来。而这些人，他们的性命，在今日全部都担负在他的肩上。 早在很久之前，陈永仁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要完成霸业，必然会建立在无数条人命之上。而这些人，今天过后，又有多少能回去原来的地方？ 陈永仁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本身，也不知道能否安全归还。 但陈永仁知道，他们不怕死，而是怕死得没有意义。 正是深知这一点，陈永仁才倍感压力。 这一战，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场下的几千人，都极为重要。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就算是死，陈永仁也必须让他们死得值。 踌躇间，后续部队又陆续赶到。待所有寨子悉数赶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四千人的队伍，几乎把神峰山的山脚都给占满了。 十几名寨主前来陈永仁处集结，询问着战术安排事宜。 陈永仁俯视着前方的平原，沉吟片刻后，对诸寨逐一做出安排。而后，便让他们下去准备把人带到预定地方站好。 正当此时，前方又有探子回来禀报：“姑爷，官兵已经靠近，据此十里地。” “诸位寨主，成败与否，尽在此一役。”陈永仁冲着十几位寨主抱拳行礼道：“此战，必须要让官兵知道我们的厉害！！” “老子憋了一个月，就等今天了。”张寨主为人率直，大手一扬，叫嚷道：“走，都按盟主的话去办。” 话音方落，便带着其余的寨主，下去安排人马了。与此同时，陈永仁也唤来左右，让其安排屛石寨的人也去准备。 随着这些寨主下去，人群中又开始躁动了起来。各寨的人员，纷纷依照陈永仁的安排，到相应的位置去。 看着下方的人开始列阵，陈永仁目光远眺，看着新义城的方向，心中惆怅万分。 这个时候，斐千叶不知何时走到了陈永仁的身边，忽然问起：“陈公子对此战，可有把握？”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到来 “有无把握，现在还不敢说。”陈永仁少见地没有了信心，苦笑道：“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 这一次，虽然他们召集了四千多人马，可官府那边也不差。 从数量上来讲 ，双方并无太大差距。可整体的素质、军备的优劣，还是官军那边更胜一筹。 而且，官兵只听命于一人。无论是执行力还是行动力，他们都比这些匪寨的人强上不少。 更何况，他们还配备了五门火炮，那可是陈永仁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五门火炮，若是运用得当，就相当于多了一千多人的战力。 不过，他们胜就胜在，匪寨这边的人，全是亡命之徒，个个都是不要命的。 要论起拼劲，官府那边的兵马，可比不上这些每日都在刀口上舔血的粗汉。 更别说，他们之中，过半的人都与官府有着深仇大恨。 若是真拼起命来，那些惜命的官兵，跟匪寇们可没法比…… “那陈公子，又是怎么知道，把人隐藏在两边的山里，能擒住范业？”斐千叶同样眺望着远方，可她的目光，却全放在了平原两侧的矮山与树林中。 在那两边，隐藏着陈永仁事先安排好的百来人。 依陈永仁的计划，应该是在开战后，等局势混乱起来。他们再沉寂杀出，擒住地方的头脑，从而一鼓作气拿下整场胜利。 这样的设想固然是好，可斐千叶却想不明白，陈永仁怎么就知道范业会在那里？ 如果范业带队冲锋，亦或者现在战圈中的话。那来百人，显然不足以做到这一点。 除非范业离队，身边又少人保护，这才又可能得手。 只是，这样的可能性也太小了。作为一军值之首，必然会受到严密的保护。况且，他还是县令之子，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随队官兵所有人都难逃其咎。 “道理其实很简单。”陈永仁轻声一笑，都到了战前时候了，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解释道：“人嘛，趋利避害是本能。” “如果只是几千人之间的械斗，那局面就还在可掌控的范围之内。”怕斐千叶理解不了，陈永仁接着再说道：“若是可控，那即便深入敌群，身家性命就还能有所保障。” “可这一次，是近万人的战斗。”陈永仁再道：“刀剑无眼，就算是范业，也不敢保证没人近得了他的身……” “所以……”斐千叶似是有些明白陈永仁想表达什么了，猜测着说道：“范业很有可能不参战，只在后方指挥？” “没错。”陈永仁点头肯定道：“他的性命，可比我们的金贵太多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陈永仁的这个战术，本来是出于对人性的考虑才制定的。处于范业那种地位，根本就犯不着跟他们这些流寇山贼玩命，只要镇守后方指挥便可。 即便没有参战，只要他们打赢了，功劳也一样是他的。 本来，陈永仁对这个战术还没有什么信心。毕竟，谁也不知道范业是怎么想的。万一真的急糊涂了，率队冲锋的话，那陈永仁早前的布置，就全白费了。 可是，在后来听闻官兵出动了火炮后，陈永仁就能百分百笃定，范业不可能会参战。 在火炮那种大范围的重火器面前，可真的是人人平等了。 所以，陈永仁才敢这么肯定，只要后面埋伏的人没有被发现，就必然会有所收获！！ “此战若胜，那陈公子就真的是一战成名了。”斐千叶缓了好长一会，才明白过来陈永仁埋设伏兵的用意与初衷，有些感慨地叹气道。 当他们都还在想着怎么能在与官兵对战中存活下来时，陈永仁所想的，却是如何能一招制敌。 而且，陈永仁目光之深远，更是大大超出了她们的想象之中。 谁能想到，在得知官兵即将出动的前几日，陈永仁就已经猜到了主战场在什么地方，更是对准了地方的命门，制定了最要命的战术。 如果这一次，在与官兵的对抗中，他们能站到最后，那陈永仁这个名字，就不单单只在怀东县中流传了，甚至会惊动整个郡。 “名声倒是其次。”陈永仁淡然一笑：“只希望弟兄们，能多活下来几个……” “姑爷！！”两人交谈时，二猴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汇报道：“刚得到消息，官兵距离这里，已不过五里地。” 五里……陈永仁立刻收敛心神，目光眺望着远方。已然能见到他们的正前方，烟尘四起，隐约间已经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知道了，你先下去。”官兵马上到来，下方的匪众也看到了动静，人头攒动着，纷纷议论着。陈永仁当下再叮嘱道：“记住，保护好大小姐，万不能让她有半分的闪失。” “了解！！”二猴子匆匆应了一声，又火烧火燎地跑了下去。 “到了乱时，恐怕我也顾忌不上你。”陈永仁深呼一口气，望着身边的斐千叶，轻声嘱咐道：“斐寨主可得小心些，若有危险，就先离开。” “陈公子也要多保重。”斐千叶正了正脸色，点头应道。 官兵即将到来，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陈永仁往下方望去，见阵列已成。 虽说都是土匪流寇，可要摆起阵来，也还都有模有样的。 十几个寨子，将近四千多人，按照陈永仁的吩咐，排列成三个方阵。 作为主力部队的屛石寨、红巾寨，居于正中心，人数接近两千人，由柳千曲领队。 其余诸寨，各分一千人，居于两侧，由诸寨寨主带领。 知道官兵将至，所有的匪众都变得沉默了下来，场上充满了肃杀之意。 即使不用说什么，所有人的斗志都异常的高昂。 自古以来，官匪对立。只要有官府在一天，他们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可以过。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要想安稳，就必须得要先过了今天这一关。 “时间差不多了。”看着前方的官兵越来越近，如同奔雷的马蹄声在耳中激荡着，陈永仁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咱们也下去吧。” 第二百七十章 劝降 带着斐千叶，穿过人群，找到柳千曲所在的队伍最前方，看他们都忧心忡忡的模样，陈永仁适时开解道：“莫要担心，一切就按照事先安排的去做即可。” “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柳千曲久居土匪寨中，也是从血与火力摸爬滚打出来的。像这样的场面，经历过不少，也有能力存活下来。 最让他们放心不下的，反而还是作为领头人物的陈永仁。 陈永仁虽说也在寨里待的时间不算短，可终究还是儒生一名，极少会参与到这种刀剑厮杀的战场中。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陈永仁回应着，让众人也放下心来。 眼看着官兵的部队越来越近，人群中的交谈声也停了下来。 陈永仁等人骑跨上马，等候着官兵的到来。 这一战中，所有人的寨子都没有任何的保留。每一个能出战的人都出动了，更把所有的马匹都带来了。 十几个寨子，所有马匹加起来，足有七八百匹，全交给了陈永仁的屛石寨，让他们充当先头的骑兵队伍。 陈永仁几人上马后，目测那官兵队伍已经靠近他们只有二里地了。 可在这时，官兵那边的前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几人凝眉望去，烟尘散去后，却只见对方只有寥寥数百骑前来。 这一批骑兵，应该就是他们的先行部队。后面的步兵还没来得及汇合过来，待双方距离尚有一里地时，便停下来脚步，也在原地等候着。 陈永仁也沉着气，没有着急地发动进攻。 稍等了片刻后，只见敌方队伍中，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小队脱离了大部队，骑着战马缓缓向陈永仁这边走来。 陈永仁定睛望去，见那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官兵之首——范业！！ 范业率领小股队伍走了出来，停在了距离陈永仁还有半里地的地方，似是在等待着他一般。 看来，范业有话想要对自己说……看他这动作，陈永仁便不难猜出他的想法。 本不想理会他，可又好奇，在这种时候，他会有什么想说的。 一念罢，叫上旁边几人：“走，咱们过去看看。” “姑爷，小心为上，他们会不会有诈？”二猴子驾驭着马儿，凑到了陈永仁的身边提醒道。 二猴子的话，让陈永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稍一思量，又轻声笑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搞什么小动作。现在，也应该不会再耍什么花枪。” 说实话，双方虽为对头。陈永仁也极其厌恶范业那一套，可不得不说，范业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从他被解禁之后，行动上已经没有受阻了。可仍是没有在暗地里对他再使什么坏，而是全力征召兵卒，想要跟他做一次正面决战。 光就这种行为，就足以让从陈永仁称赞几分。 如果范业真的有心要使诈，早在今日之前，就会派遣人来在暗中搞破坏。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该不会再耍心眼了才对。 这般想着，陈永仁也就没有了什么好担心的，带上斐千叶、柳千曲等人驱马前行。 及近范业尚有十余步的距离时，陈永仁也停了下来。 静静地打量着范业，见其身着铮亮的银色全身铠，头戴钢盔，威风凌凌地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气势凌人。 虽然他被墨家人监禁，可那精神头还是没变。看着陈永仁的眼神，相较于以前更增添了几分暴戾。 相隔这么多天，又一次见到范业，陈永仁内心竟毫无波澜，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 范业也同样盯着陈永仁，却没对他说什么。很快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其身后的斐千叶身上。 当他见到斐千叶时，眼中的戾气渐消，神情也缓和了下来，淡笑着抱拳行礼道：“斐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多谢范公子挂心。”斐千叶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亏得有陈公子鼎力相助，不然，还真就死在你那些将士手下了。” “斐小姐，此地将起战端。若要责罚在下，不如暂且回避，待战事末了，再行商议。”看得出来，这个范业也真的是在关心斐千叶的安全，请求道：“刀剑无眼，真打起来，恐怕会伤及斐小姐。” “这个就用不着范公子费心了。”斐千叶淡笑着：“如此关心，小女子可承受不起。” “唉……”范业摇头叹道：“斐小姐乃天之娇女，又何必跟这些贼寇流民掺和到一起。” “在下答应你，只要斐千叶愿意过来这边。”为了能护得斐千叶的安全，范业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劝说道：“在下定然能保得斐小姐周全。” “还没开战，范公子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啊。”听着好像他稳赢了一样，陈公子在一边揶揄道：“别到时候打输了，脸上可不好看。” “陈永仁！！”两人的交谈被打断，范业神容一冷，态度立刻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你，以妖言蛊惑了斐小姐。三番四次地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以身涉险，就是为了给你挡刀的！！”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对于这种乱扣屎盆子的行为，陈永仁可没理由就这么认了，立马反驳道：“腿长在人家身上，我又没强迫斐寨主一起来。” “至于斐寨主为何会在这里。”陈永仁冷笑一声，反问道：“这其中的理由，身为官府中人，身为墨家学子的你，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好一张伶牙利嘴。”范业被陈永仁驳得哑口无言。 陈永仁一番话，直接就把范业呛了个没声。 当初，若不是墨家派系相斗，楚廷高层的迫害。斐千叶一家也不可能会流亡在外，更与这些山贼流寇为伍。 如今，斐千叶会站在他们那边，也属实情有可原。 范业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便没有再跟陈永仁纠缠这个问题，放下狠话道：“上次让你侥幸捡回一条小命，这一次可不会在让你逃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冲锋 “这一次，没有了奸细帮你，可也没这么容易了。”陈永仁同样寸步不让，冷笑着回了一句。 “斐小姐，还望保重！！”言以至此，范业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重重地哼了一句后，又对斐千叶抱拳道：“我会嘱咐军中将士，不对你动粗。” 一言罢，范业最后纷纷地瞪了陈永仁一眼，这才拨动缰绳，带领士卒驱马回伍。 “看来，他对斐寨主还真是念念不忘啊。”看着范业离开，陈永仁似是完全没有将他刚才所说的话放在心上一般，调笑着斐千叶。 “陈公子就莫要取笑了。”斐千叶有些无奈地应道，又催促了一声：“他们兵马即将到齐，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做好准备吧。” 眼看着官兵队伍逐渐集结完毕，陈永仁也不敢在这关头继续打闹。 调转马头，也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趁着官兵还没集结完毕，陈永仁立刻命人传令下去，一切都按照之前说好的方案去做。 稍作休整后，队伍已然整结完毕。而在另一方面，范业那边也已休整完成。 四千余众官兵，聚集于陈永仁前方一里地左右的位置。看着前方整齐划一的队伍，铮亮的铠甲，在初冬那软绵绵的太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彩。 但是，陈永仁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前方的军士身上，也不在充当先头部队的骑兵哪里。而是在他们的身后，范业所在的位置。 队伍集结完毕后，范业果真退居了后方。而在他的身边，则摆着五门火炮，一字排开，黑黝黝的洞口，直直地对着陈永仁这边。 这些官兵虽说都是些太平兵，可平素的训练却丝毫没有落下。 在与先头部队汇聚过来后，训练有素的军士很快就摆好了阵势。 只见敌军骑兵持剑在前，步兵举枪在后。身份尊贵的范业被一排盾兵重重保护着，而在他的身后，则排列着五门火炮，十余人操持着火炮，正填充弹药。 看到众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妥当，范业左右看了一眼，轻驱马儿，缓步走到阵前，锵的一声抽出长剑，直指陈永仁的方向，高声喝道：“陈姓逆贼，聚众起事，意图叛乱。今我等奉命讨贼，斩杀匪首者，赏百户！！” “杀、杀！！”许于高官厚禄，比说上一百句激荡人心的话都来得管用。 在范业做出承诺后，众多官兵眼中更是燃起了斗志。当兵，不就是想要建功立业么。而建功立业，既能光宗耀祖，又能平步高升。 此时的陈永仁，在他们眼里，就成了一条上升的通道。 只要杀了这个人，就能晋升百户长。这样的机会，在百年停战协议的今天，可不常有。 与此同时，陈永仁也同样激励着身后的匪众们：“楚廷无道，官府暴政。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今天，就要让他们这些官家老爷们知道，咱平头百姓怒起来，也要让这天地抖三抖！！” “吼喝！！”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匪众们，齐齐高举着手中的尖刀利刃，齐声回应着陈永仁的话，其声势比起官兵也不逞多让。 “敌匪贼心不死，还敢口出狂言。”范业见到陈永仁非但没有感到惧怕，反而令他们斗志更为高昂，再也忍耐不住了，一举长剑，当即下令道：“众将士们，给我杀！务必要歼灭这群匪寇！！” “杀！！” 随着范业的一声令下，作为先头部队的官军骑兵倾巢而出，虽只有千余骑，但同时冲锋的气势，便如万马奔腾一般，好不吓人。 可被作为目标的陈永仁，却丝毫未有感到本分的惧怕。在面对官军的骑兵冲锋，也同样下达了命令：“给我冲！！” 话音刚落，陈永仁一甩马鞭，率领众人，带头冲了出去。身后众人，紧随其后。 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起冲锋，但就在刚起步没多久时，陈永仁立刻再度下令：“所有人，散开！！” 从开始到现在，陈永仁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官军后方的火炮。刚才他们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自己等人还没进入他们的射程之中。 冲出一段距离后，双方尚未接触，便见其后方之人已经在校准火炮的方向，陈永仁便下令队伍散开冲锋。 从陈永仁自身的经历上来想，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种火药热武器的可怕性。如果没有应对之法，在双方真正接触到之前，他们恐怕就已经被轰杀过半。 只是，陈永仁虽然拼命地嘶吼着，提醒着众人要规避掉火炮的攻击。但在这种场面中，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幸好陈永仁早就跟部下交代过此事，当他们见到对方在操持着火炮时，极有默契地向两边散开。 而就在这时，轰的一道炮声炸响，第一枚火炮落在了陈永仁的后方。 还好他们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对策，人员不甚密集。即便是炮弹落在了他们之中，也仅仅是炸伤了几人。 陈永仁只来得及匆匆回看一眼，见火炮收效甚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接连再惊起数道炮声，火炮轰炸着陈永仁的冲锋队伍。 然而，陈永仁早就做好了规划，命人分散冲锋。即使是炮弹轰在队伍中，所造成的伤亡，也极为有限。 经过两轮炮轰后，双方正式碰撞到了一起。 铿锵之声，此起彼伏。马儿的嘶鸣与战士们的怒吼、惨叫混杂在一起。 激斗中，烟尘翻滚着，入目所见届时厮杀之景。 一边是对高官厚禄的渴望，一边则是对官府常年积攒下来的怒火急于发泄。 双方人马，谁都不让谁。刚一开始接触，就是死命厮杀。见众人斗志高昂，陈永仁自是不甘落后。 持着大刀，就往敌群之中冲去。只是，若论起平地相斗，陈永仁还能凭借着蛮力抖个有来有回。可马上厮杀，对他这种门外汉，却是件难事。 陈永仁马术本就一般，能把马儿控制好，不让其受惊失控，就已经是不错了。还想要在这种混战、乱战中作马上搏斗，也过于勉强。 冲杀不过两个回合，陈永仁便已经感到有些吃力。被无数的官军围堵着，就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身边跟着几个忠心耿耿的部下，一直保护着陈永仁，护得他周全，没有受伤。 “姑爷，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你先撤下去！！”身边之人击退围剿而来的数名官兵后，呼着粗气请求道。 他们亦深知这位儒生姑爷，并不善搏斗，更不会马背上的战斗。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之所以要带头冲锋，就是为了激励众人，让众人看看，像他这样的人都敢第一个冲上去，其他人就更没有退缩的理由。 而现在，所有人的战意都已经被点燃，陈永仁该做的，也都做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在这时，陈永仁也没有逞强，抹掉脸上的血水，重重一点头：“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一言罢，在众人的掩护下，陈永仁开始往后方退去。 相比起阵前厮杀，还有更重要指挥工作，要等他来做。 刚刚退到后方，暂且脱离险境，陈永仁急急往后面望去，冲着尚在等待着他指令的斐千叶一扬手，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到，吼道：“斐寨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忌器 一直在步兵队伍中，没有跟随陈永仁冲锋的斐千叶，正焦急地观望着战场局势，等候着陈永仁发起进攻的命令。 而当其见到陈永仁冲出战圈，不停地冲着自己招手。陈永仁的声音虽被战圈中的厮杀声掩盖，但斐千叶也能明白陈永仁的意思。 “所有人！！”斐千叶当即不再等待，一举手中的利剑，直指前方，娇声斥道：“冲！！” 话音刚落，斐千叶扬鞭驱马，带领着身后的步兵往前冲荡而去。 屛石寨、红巾寨，作为抵御官兵的主要部队。陈永仁、柳千曲先率骑兵冲锋，阻断对方第一波最为有利的进攻后，斐千叶在率本部人马参战。 而后，两侧由其余寨子组成的联军从旁协助，这便是陈永仁对此战的部署。 当下，一切都按照陈永仁的设想中进行着。 但是，并非只有陈永仁有这种想法。 范业，也是用着同样的战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而且，在他们的更后方，还有个五门火炮压阵。 在斐千叶冲来的同时，因为双方骑兵缠斗成一处，范业恐伤自己人，便也停下了火炮，命令步兵加入战场。 当其看到斐千叶所率领的剩余匪寇们也在向这边靠近，当即命令后方炮手，命其将炮口对准后方之人。 因生怕会误伤到斐千叶，范业还特意叮嘱着几名炮手。命他们不准轰向斐千叶那边，只能瞄准两边来打。 待到对方进入射程中时，五门火炮同时发动。 炮击轰鸣之声，又一次在战场中炸响。 只是，陈永仁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在开战之前，他就曾召集过所有寨主，特意叮嘱过他们，一旦对方开动火炮，便将人员分散开来。 在这种开阔的平原地带，只要他们站得够开，那火炮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就很有限。 果不其然，当陈永仁回望过去时。见那炮弹虽不时落在人群中，可被炮弹击中者，却寥寥无几。 而且，人数最为密集，且作为主力部队的队伍，因被斐千叶率领着。对方投鼠忌器之下，无一人敢对那里开炮。 让陈永仁的主要战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与阻碍，悉数加入了战圈中。 那骑兵虽强，却要一定的空间才能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当陈永仁的步兵队伍涌进来是，很快便将整个战场围堵得水泄不通。 在人挨着人的狭小空间里，纵然骑兵们有再大的能耐，也难以施展。 一旦遭到围堵，数根长枪齐齐往上刺去，不少骑兵应声落马。 但与此同时，官军的步兵也加入了战圈。 混战全面展开，近万人的厮杀中，个人能力被极大限制。在这种时候，任何的技巧都是无用功，无脑的粗鲁莽夫，反而拥有着最好的发挥空间。 匪众们，在装备了精良的皮甲后，有了足够的防御力，再加上崭新的锋利大刀。 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大刀，就往官兵身上扑杀。 群情汹涌之下，这等骇人气势，即便是拥有着更好装备的官兵，也惧怕三分。 兴许他们有着比匪众们更好的甲胄与兵器，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久疏战场的兵将们，又怎么挡得住每日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匪寇。 再加上，土匪们横竖都是死，只要是战败了，即使是侥幸活了下来，也会生活在官府无穷无尽的追剿中。 与其生得窝囊，不如拼死一战。 但官兵却不同，他们要是不死，回去还能继续当兵，还能继续领俸禄。 双方所站立场不同，为之而战的理由更是有着天渊之别。 相比之下，匪寇比他们更有死战的理由。 他们就是算是输了，顶多就是没有立下战功。只要还活着，他日就还能有机会。 可要死在这里，那可就什么都没了。相反，土匪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 胶着的激战中，匪寇们越战越勇。隐隐中，已有占据上风的迹象。 陈永仁被匪众们团团保护着，暂时未有受到波及。坐在马背上，在未受侵扰的情况下，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战场局势的变化。 眺目四望，战场上，双方军士都在亡命拼斗着。虽然官兵实力不俗，但也逐渐露出了疲态，而匪寇们士气真旺。 虽一时半会还难分胜负，可只要保持着这个势头，一鼓作气拿下这场胜利，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因为双方人员混成一团，官军即便拥有着火炮这样的大杀器，却也恐误伤自家人，没敢再发射炮弹。 在这种情况下，那火炮便形同虚设，对他们依然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陈永仁能看清局势，范业也同样看出了苗头。见己方已逐渐露出败迹，气急败坏地不停叫骂着，数次想要驱马前来，加入战斗。 可身边几名将领以死相谏，恳求范业莫要冲动行事。 这一场战，他们可以输，但范业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这四千多名官兵，死了便死了，回去就是挨一顿臭骂，顶多降职处理。可要是范业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就是提头回去，也不能弥补过错。 既不能上阵杀敌，又无扭转局势的良策，范业恨恨地甩着马鞭，再度下令道：“给我开炮，轰死他们！！” “范公子，万万不可啊。”几名炮手同时下跪，提醒道：“敌我战作一团，若在此时开炮，恐有误伤。” “你们……”范业已然气急，一张白脸憋得通红。兴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对方不过是一群山贼流寇，竟也能如此战力，更能与自己管辖下的官军战个五五开，还能略微占了上风。 而在这种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愤愤地咒骂着下属：“一群饭桶！！” “范公子息怒。”看到范业怒容满面，其身旁的将官忙开口道：“只需些许时间，我方将士，定能将这伙匪寇尽斩！！” “传令下去。”范业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再下一道军令：“此战若败，所有人都要以死谢罪！！”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仓惶 范业命令一出，斩断了所有官兵的退路，让他们知道一旦事败，都没有活命的可能。 所有的官兵精神为为之一振，奋力拼杀。现在，他们面前就只有一条路，只有大败匪寇方可保命，所有人无不使出十二分力气。 看到官兵们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突然间就有了干劲，陈永仁还正纳闷着呢。身边的人听到消息后，立刻就返回向陈永仁禀报了。 当得知范业所下的命令，陈永仁先是一愣，望着双方人马忘情厮杀的战场，却又失声笑了出来。 “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身边之人刚还感觉官兵此次围剿决心之大，正感此战恐怕会有变数时。却见陈永仁丝毫不以为然，更没有半分的担心，反而还能轻松露出笑容来。 “范业已经黔驴技穷了，得要靠这么强硬的手段，才能促使他们战斗。”陈永仁笑道：“殊不知，物极必反！！” 利用这种高压政策，切断官兵的所有生路。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他们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从而激发出战斗的本能。 可一旦拖延下去，久攻不下的话，他们就会彻底泄气！！ 念及此处，陈永仁当即也下令道：“传话下去，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官兵。” “是！！”身边的匪众们得令而退，正要离开此地，将陈永仁的话传达下去，可才一转身，又被陈永仁叫了回来。 “且慢。”陈永仁沉吟片刻后，轻声一笑，再补充道：“再通告全员，投降者，缴械不杀！！” 你范业要绝人生路，我便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身边几人在收到陈永仁的指示后，立刻驱马前往战圈，将陈永仁的话传达下去。 匪众们通过口耳相传，陈永仁的这两道指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战场。 相比起范业那个不胜则死的将领，陈永仁所下达的命令，就显得仁慈了许多。 一方面，督促各匪寨的流寇们奋勇杀敌。一方面，也在通告着地方的官兵，只要投降缴械，便可饶他一条性命。 刚开始，官兵们还没有将陈永仁的话放在眼里，更有甚者，是当陈永仁是在侮辱他们。 可渐渐的，当发现匪寇们气势依旧，冲劲比先前更胜。再加上久未出战，体力渐感不小，已然有些体力不支。 鏖战至今，双方已缠斗将近半个时辰，地上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首。入目处，除了仍在厮杀的两边人马，便是遍地的断肢、残骸。 不少失去战力，仍未死去的匪寇、官兵，伏在地上哀嚎着，呼唤着求救。 但在喧闹的战场中，他们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无力，瞬间就被冲天的叫杀声给掩盖住了。 忘乎所以的拼杀中，没人会注意到地上还没断气死绝的残兵。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陈永仁脱离战圈，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能一眼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也能看到这些未被他人所注意的事物。 面对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匪寇们尚且还能习惯。可官兵们却没有他们这么好的体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官兵被砍倒在地。 陈永仁举目四望，日升斗气胜，战场之上，匪寇们士气正旺，一个个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疲态，越战越勇。 而官兵，却多成防守之态，抵御着匪寇们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势。 不多时，原本混乱的局面，也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 只见官兵们逐渐被匪寇分割成了数部，正逐一围杀着。好几处地方，都可以见到一个个浑身是血的血人，正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不断地向官兵劈砍而去。 战局已定，陈永仁心情却变得有些着急。正四处寻找着，想要找到柳千曲、斐千叶等人的身影。 终于，在战场的最前方，找到柳千曲的所在。 为了行动方便，柳千曲亦未着甲胄，身穿火红劲装，在人群中很是惹眼。而且，众人中，也就柳千曲所带领的小队表现得最为活跃。 虽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弃了马匹，但那一道红色的魅影，还是让陈永仁不费什么时间就知道找到了她。 看着柳千曲在贴身护卫的掩护下，全力杀敌，暂无危险，陈永仁稍感安心，再将目光转移来开，寻找斐千叶的所在。 不多时，在战场的一角，便看到了斐千叶的身影。 今日的斐千叶，为了便于杀敌，没有再穿昔日的长裙，而是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劲装。 在此时，她身上的白衣，也彻底被鲜血染红。 虽没有柳千曲那么强悍，可师从墨家，让她也会一些手脚功夫。此时在梁天。梁成两兄弟的竭力保护下，也在同样奋勇杀敌。 看见两女皆安然无恙，敌方又已经露出败势，陈永仁再度高举手中的大刀，命令身旁护卫，高声呼道：“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诸位弟兄，随我冲！！” 一言罢，率余下众人，一同往敌群中冲杀而去。 相比起在场中已厮杀多时的官兵们，陈永仁这支十余人的小队，可以说是体力保存最好，状态也是最佳的人了。 一经冲进战场，立刻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骑在马上，陈永仁都忘记冲荡了多少回。每一次冲进去，便有数人被砍倒在地。追随在他身后的匪寇，也同样在收割着官兵的性命。 陈永仁一直容忍不发，观察着战局，等的就是这个一刻。 他不想让这一战成为战之最后一人的恶战，这样的话，即便是胜了，他们也是惨胜。 想要尽快结束战斗，就得在敌方士气低落之时，给予他们最致命的打击。 在这场围剿战中，柳千曲率领骑兵打头阵，挡住对方最猛烈的攻击。斐千叶紧随其后，率步兵援之。 而陈永仁，则是作为终结这一场围剿战，彻底击垮官兵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存在！！ 同时，他也承认着保险丝的角色。若是战事得利，可乘胜追击。而战果相反的话，他也能率领这支小队，把柳千曲他们救出。 与其相同的是，范业虽然也一直没有出手，也带领着一支数十人的小分队。可他……却没有这个胆量，敢在这个时候率部下冲进来，试图扭转局势。 过于惜命……恐怕就是他们这一次围剿战中失利的重要因素了。 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陈永仁下手可以说是没有留任何的情面。 那官兵本就被匪寇们分割开来，留给了陈永仁足够的发挥空间。每一次冲进敌群，再强冲出来，硬生生地从官兵的防御圈中撕开一条裂缝，让匪寇有下手的机会。 而在此时，眼看着败势已成定局，范业那边虽不停地叫骂着，却又拿陈永仁没有任何的办法。 “范公子，匪寇势大，不如趁早撤兵吧！！”看情势不妙，其身边的将领们进言道。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范业仍在咒骂着：“连一群山贼、流寇都打不过，真是一群饭桶！！” “范公子，有话还是回去说吧。”范业身边的几名将士，看匪寇已经逐渐掌控了局势，生怕范业会有什么闪失，再度进言规劝。 随着局势变化，官兵们且战且退，匪寇们紧随其后，战圈已经逐渐向着范业那边扩散过去。 见此情形，范业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恨恨地传下命令：“撤兵！！” 说着话，最后扫视了一眼战场，便扭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回撤。 陈永仁一直在敌群中横冲直撞的，但其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范业身上。 见他们想要逃离，陈永仁也立刻调准了方向，率领着小分队，往范业那边赶去，一边驱使着战马，边冲着斐千叶那边的方向高声呼喊道：“梁天、梁成，放响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围堵 “范业要走，休叫他逃了！！”追击中，陈永仁高声吼叫着，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到了这边。 当见到敌方主帅溃逃，说明这次围剿战是他们打赢了。在正面战场上战胜官兵，这对于无论是新加入的人员还是那些老油条们，都是极其振奋人心的一件事。 四千官兵围剿，却被他们击溃，而且作为主帅的范业，还丢下了仍在浴血奋战的士卒，这等狼狈模样，足以成为天下笑谈。 一时间，所有人都激发出前所未有的高昂斗志，每一刀都奋尽全力地向官兵身上砍去。 而官兵们，在得知范业抛弃了他们，独自逃生后。不少人便彻底丧失了战意，作为弃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战。 不少人的官兵，在看到范业仓惶逃生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举手投降。 “梁天！！”追赶的过程中，眼看着范业已经逃到了主干道，陈永仁急忙再回头催促一声。 在这时候，梁天、梁成两兄弟才刚刚得以脱身出了战圈。尚未站稳，便急急取出背后的弓箭，搭上响箭，往天空射去。 “咻……”利箭飞驰途中，带着一道尖锐刺耳的鸣声。 忽然间，突兀响起的异响，惊得奔逃中的范业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陈永仁等人所射的响箭，暗叫一声不妙。 利箭鸣响尚未停息，突然，又惊问道路两旁响起阵阵的呐喊声。 朝两边望去，见路边的树林与矮山处，各有数十人，如同天兵下凡一般，突然就出现了，正舞着手中的尖刀，朝自己这边冲来。 “不好，有埋伏！！”一直护卫在范业身边的一众将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了一声糟糕。 “你们，不是早就勘探好地形，说路上没有埋伏的吗？！”范业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地责骂道。 “我等确实已经派斥候先打探过了……”看到前方两侧都有伏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范业一行人不敢冒进，急急止住了马匹，有些无措地在原地寻找撤退时机。 “那前方，怎就忽然杀出这么多人来？！”前有伏击，后有追兵。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范业只能抽出长剑，准备应战。 “属下……是在不知……”前方忽然杀出的一群匪寇，把随行的将官也给整懵了，自感失责，抱拳应道。 “真是一群废物！！”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范业也还算是冷静，到现在也没有慌了手脚，再度下令道：“准备迎敌！！” “我等失职，应由我们保护范公子突围而出！！” 将领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了将功补过，立刻便请命。 对此，范业没有任何的表态，只沉默地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上百名匪寇。 “众将听令！！”看到范业这副姿态，其余人便不难猜出他的心思，马上命令道：“保护范公子，突围而出！！” 一声令下，余下的数十人围城一圈，将范业团团保护起来。紧接着，随着一道号令，齐齐驱马狂奔，直接就朝前方的匪寇冲去。 须臾间，双方碰撞到了一起，负责突围的前锋仗着马匹的冲劲，将冲在最前面的匪寇直接撞飞。 但很快，又被后面的人给堵上来了。 这批人，便是陈永仁预先埋伏在此的红巾寨土匪。苦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信号。 刚一冲出深沟，便见一小队官兵正在主干道上，想也不想，便直接冲了上来。 他们没有见到范业，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见到这群官兵都在有意地保护着同一个人，还是个衣着华丽，甲胄精良的人，一看便知身份绝对不低，只要找到，就绝对没错。 是以，在冲突爆发后。所有人的目标都高度一致，齐齐往范业的方向冲击着。 怎奈，这些将领不比那些官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要在他们手里擒住范业，谈何容易。 本来他们预设的人数就不多，而且对方也有几十人。再加上还有马匹优势，居高临下的，第一次冲击，就损失了二十多人。 剩下的人中，也极少能有对他们造成威胁的。 但这伙匪寇，也算是有些对战经验。砍不到人，就专门砍马腿。 等人堕马落地时，再补上一刀，结果他们性命。 这样的法子虽然奏效，但效率极低。而且，这些军官一个个都跟不要命死的，即使是落马了，只要没有第一时间被砍死，就会奋起砍杀，尽最大的可能拖住匪寇。 双方交战甚至不过盏茶功夫，原本的围堵墙中，就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人员一旦被冲散，就很难再汇聚起来。而且，对方还有战马，两条腿根本就追不上四条腿的。 不多时，这百余名前来围堵的伏兵，就被冲散。 成功突围的将领，带着范业冲出敌群，绝尘而去。 陈永仁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来，但始终晚了一步。 待其赶到这里时，也只能望着范业离开的背影叹息。 “盟主……”陈永仁刚停下来，一名脸上还流淌着血水的匪寇便急急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让他们给逃了……” “没事。”虽说这次没能生擒范业，但他们已经打赢了官兵。范业，迟早也会落入他手。 低头看了意见，见匪寇死伤过半，地上还有十几具将领的尸首，他们也算是尽力了。 “收拾一下，到那边去集合。”陈永仁匆匆交代一声，果断放弃了继续追击范业，往战场那边赶去。 “范业已逃，你们也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了。”陈永仁驱马赶回，见不少人还在顽强抵抗着，高声叫道：“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我答应你们。”陈永仁驱使着马匹，在战场上边走边吼着：“只要缴械，便留你们性命，如若不然，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当看到范业仓惶逃生时，大多数官兵，就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仍有少部分不愿归降的官兵，还在做着最后的斗争。 可随着陈永仁的到来，就连他们也直接放弃了抵抗。 第二百七十五章 降卒 敌方主帅逃离，战事将息，原本来打算顽命抵抗的官兵，也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缴械投降。 喧闹的战场，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有匪寇们的叫骂声充斥其中，催促着被围困的官兵放下武器。 陈永仁驱马巡视着，看这些汉子动作粗鲁，且多有暴力举动，忙再开口提醒道：“优待俘虏，对降卒不准打骂。” 再三声明后，匪寇们的动作才温和了起来，场上的叫骂也渐渐停了。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把所有投降官兵的武器收缴上来，再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 柳千曲一直在指挥着匪寇，让他们把投降的官兵团团围住，收缴了武器后，他们也折腾不起来了。 看到他们还算是老实，交代旁人盯好他们后，这才回到陈永仁的身边。 “怎么样？都处理好了么？”见到柳千曲香汗淋漓的，衣衫上还染着大片的血迹，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疲态，陈永仁关心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受伤？” “他们还伤不到我。”柳千曲轻笑着，摇头道：“都收拾妥当了，没人敢闹事。” 首次在这么大规模的围剿战中，在正面战胜官兵，这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 作为领头人物之一的柳千曲，其心中的兴奋之情，就更是难以用言语去表达。 与寨中许多人相同，他们都曾受到过官府不同程度的迫害，这才被逼上山当土匪。 柳千曲的过往，陈永仁也了解。这次力挫官兵，狠狠地给了官府一个教训，也算得上是为她死去的母亲报仇了。 绿林中人，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柳千曲也丝毫没有掩饰现在心中的喜悦之情，虽说已经有些乏力，但还是全力维持着局面。 “既然都妥当了，就回去吧。”陈永仁招呼一声，将余下的寨主也唤了过来，命他们立刻带人返回屛石寨。 陈永仁特意留下了五百人，让他们收拾战场。 命令他们，将死去的官兵就地掩埋。而阵亡的匪寇们，则带回去埋葬。 交代完毕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押解着俘虏，往神峰山撤回。 一路上，匪寇们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路上不停地讨论着自己如何神武，官军又是怎么样的无能。 被反绑双手，羁押在匪群的官兵们，则一个个都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队伍中。 陈永仁等人带头走在前面，与匪寇们相同，跟在他身旁的十几位寨主也是满脸的兴奋，一边吹嘘着自己杀敌如何凶猛，一边称赞着陈永仁的机敏。 可作为他们讨论的中心，陈永仁却始终面无表情。既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悦，更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去。 身边的斐千叶察觉到陈永仁的异常，轻声问道：“陈公子，可是还在懊恼着没有生擒范业？” “要想擒住他，本就没有多大希望。”陈永仁预设的伏兵，确实就是冲着范业而去的。 而伏兵所用之人，便是斐千叶的红巾寨匪寇。这次被范业逃脱，担心斐千叶会因此自责，陈永仁宽慰道：“这次，是我失算了……没想到，他会逃得这么干脆。” 可不么……陈永仁只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在他的料想中，范业会因为惜命，而不加入战斗，只在后方指挥。若是战局胶着，他也加入战圈，就有极大的可能当场就能擒住他。 即便不行，可能冲散他的护卫队，或者将他赶下马。 这两点，只要完成一样，这次都必然能擒住范业。 但令陈永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官兵方面才刚刚稍逊下风，范业就给逃了…… 带着几十名护卫，还都骑着马。别说是预设一百多人的伏兵了，就是再添一百人，都未必能留住他们。 所以，也算不上是斐千叶的部下不得力，而是他错误地预估了范业的胆量…… 不过，对于范业之事，陈永仁也没有那么在意。 能抓到他固然就是最好，这一次抓不到也没事。反正只要自己继续起事，迟早还会再碰上他。 “既然陈公子没有在为此事苦恼，又为何一直闷闷不乐？”斐千叶有些不解，在陈永仁的脸上，完全看不到打胜仗的欣喜，反而更刚打了败仗似的。 “回去再说吧。”说话间，众人已经回到了神峰山的山脚，陈永仁也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率领众人往寨子走去。 寨子较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陈永仁便先将伤患安排进去接受治疗，其他人以及俘虏们，则留在寨外休息。 安排好了这些人后，再让二猴子带人，去统计一下战损情况。 交代完这些事宜，陈永仁才返回主楼内休息。 当其回到主楼时，见到那些寨主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还在讨论着刚才那一战。 战胜官兵，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被官兵撵了大半辈子，这回能从正面彻底将他们击溃，走出去都脸上有光。 陈永仁心有所虑，仍是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讨论当中。沉默着，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歇一会脚。 “没想到，斐寨主、柳寨主二位虽为女子，但上到战场，比起男子也不逞多让啊。” 作为众多寨主中，唯二的两名女子，斐千叶、柳千曲自是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不少人就对着她们大肆吹捧着。 “张寨主过誉了。”斐千叶很有礼貌地回了一礼，谦虚道：“此番应战官兵，能取得如此战果，还多得各位寨主鼎力相助。” 听着他们讨论，相互吹嘘着。陈永仁始终未发一言，不多时，二猴子便已清点完了人数，前来禀报。 当见到二猴子进来，众人才注意到陈永仁已经回来了，纷纷停了下来，一同听着二猴子话语。 陈永仁一边听着，心里一边合计。 此战中，双方各出四千余人。自己这边阵亡了六百多人，重伤三百人，剩余的绝大多数人，都带着轻伤。 而官兵方面，伤亡则较为惨重一些，死亡数量将近一千人，重伤八百多人，其余的也多数带伤。 所有活着的官兵，尽皆投降，现正在寨中接受治疗。 “死这么多人……”听着二猴子的上报，陈永仁心中又是一沉，重叹着气道。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相比起陈永仁，其余的寨主倒没觉得有多大的问题，心中还觉得陈永仁有些小题大做了：“咱这些弟兄，都是为了杀那些狗官兵才阵亡的，也算是值得了。” “值什么？！”陈永仁面露不悦之色，冷声反问道：“死伤的，都是咱大楚子民。同胞相残，也值得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同心 陈永仁一道轻喝，让原本热闹的场面立刻就冷了下来。 寨主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陈永仁为何会忽然发怒。 陈永仁是这次围剿战的发起人，也是战术的制定人。 这场与官兵的对战中，陈永仁可以说是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也是他们能获胜的根本原因。 陈永仁的地位，在他们之中是最高的。在见到他发怒后，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更不敢询问原因。 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众人沉默着，惶惶不安地看着陈永仁，不知该作何言语为好。 “陈公子……是在痛惜着，大家本同为楚国同胞，却互相残杀。”还是斐千叶聪慧，很快就明白了陈永仁为何一直闷闷不乐的缘由，向寨主们解释道。 “盟主仁义，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慈悲心肠。” “是啊，盟主将他们视作同胞，为他们的死而感到痛心。可他们，在欺压百姓时，可没想过咱们是同胞。” “几年前，因为粮税晚了一天交，官兵杀我全家。我还是拼死才从村里跑出来的，那时候他们可没念咱们是同胞！！” 有了斐千叶的开头，众多寨主们一个个轮流诉着苦水。 陈永仁的想法固然没错，他的仁慈，大伙也都知道。可要他们怜悯官兵，却没一个人会同情。 他们中，基本都是被官府压迫，官兵所逼，才会背井离乡，上山当匪寇。 今天要不是有陈永仁拦着，早在官兵缴械投降时，他们就当场把所有官兵都斩首了。 “盟主，你心肠好，大家都知道的。”张寨主叹着气说道：“可是，那些官兵，作为官府的爪牙，平时欺凌百姓不少，这回咱们也只是报仇而已。” 经历不同，陈永仁很难体会到他们的心境。但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陈永仁并未就此再加以呵责，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报仇，固然是没错。” “但是，杀了他们，你们心里痛快了。”陈永仁接着说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有亲人、也有朋友。也会有人为他们报仇，如此一来，仇怨何时能了？” “那依盟主的意思，咱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战的？”陈永仁的言论，寨主们并不认同。 就连斐千叶、柳千曲这两个与他最亲近的女人，也抱着不同的意见，有些迟疑地望着陈永仁，没有说话。 今日一战，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奋不顾身。一则，是因为官兵围剿，事关他们每个人的立足之地；二则，也正是怀揣着往日的仇恨，今天才会如此拼命。 若真依陈永仁的说法，放下仇恨。那他们，还不如就地解散，回去等着官兵过来抹脖子得了。 “仅仅是为了报仇，就与官兵拔刀相向。若真是这么想，那你们就真的大错特错了。”陈永仁也知道，一时半会很难跟他们说得明白，但陈永仁还是耐着性子，试图跟他们讲道理：“诸位寨主以前的遭遇，我也有所耳闻。” “知道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更知道你们都是被逼无奈的。”陈永仁进而再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今天，我们用自损八百，杀敌一千的方式，杀了一千多名官兵。” “可他日，官府再次集结官兵，声势比这次更大，人数更多。届时，我们又该如何处理？！” “大楚国，雄兵数十万，你们又能杀得了几个？”陈永仁轻叹着，摇头道：“官兵纵然有错，但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你们有仇，有恨。但不该撒在他们身上，官兵……也都是底层人民，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回想着今日之战，陈永仁提醒道：“诸位不妨回头想想，今天在战场上，那范业下达的是什么样的命令？！” “即使是官兵，也有很多人是被强征入伍的。”众人默然，还是斐千叶站了出来，解释道：“真正的恶人，不是他们这些冲在前面送死的，而是城中那些发号施令的官家老爷们。” 众人中，也就斐千叶最懂陈永仁的心思了。陈永仁深表赞同地点着头，补充道：“斐寨主所言不差，这些官兵，领的也不过每月仅有的兵饷。真正的得益者，是那些官府的高官。” “今天我们杀了一千官兵，明天他们再派一万来。”陈永仁接着道：“如此无穷无尽地打下去，何时才是个头？而且，我们跟官兵拼个你死我活，城里的大官，却没有半点损伤。” “他们损失的只是可有可无的无名小卒，而我们死伤的却都是自家兄弟。”猜透了陈永仁的心思，斐千叶莞尔一笑，发问道：“所以，陈公子才会有所感概……是与不是？” “没错。”陈永仁再度点头，应道：“我们的敌人，不应该是这些同样被压榨驱使的官兵。而是在城里，是那些贪得无厌、鱼肉乡里的官宦！！” “这道理……咱也不是不懂。”明白了陈永仁的心意，众人原本高涨的情绪也慢慢变得低落了起来，张寨主重叹一口气：“可是，那些官家老爷，平时就躲在城里，咱们就是想要找他们报仇，也没这个可能啊。” “谁说没有这个可能？！”陈永仁腾地站了起来，冷笑道：“咱们可有几千人马，只要在收降了这批官兵，就足以撼动整个怀东县！！” “而且……”说到这里，陈永仁的目光变得冷厉：“还有范业送给咱们的大礼……” “火炮？！”斐千叶一点既透，顺着陈永仁的思路，不难猜到他想要做的事。 而今日之战中，缴获了范业所带来的五门火炮。 作为墨家子弟，斐千叶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清楚。这种火炮，在平原地带，兴许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可要是用在攻城战中，那可是利器！！ “陈公子……当真有这样的想法？！”众多寨主中，已有不少人领会了陈永仁的打算，可谁都没有点明。 “这个想法，由来已久……”陈永仁冷哼着，扫视着堂中所有的堂主，问道：“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现在，咱们已经具备了这个实力。”说话间，陈永仁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的坚决：“在下只想知道，诸位寨主……有没有这个胆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开导 “要说胆子，咱可没跟谁怂过。”在场的寨主们，都是直性子。要说谋略、计策什么的，他们估计没人敢吭声，可要说起胆量，他们谁也不逞多让。 陈永仁这话，明显有些在质疑他们了。张寨主第一个不爽，站了起来。可回头一想，念及陈永仁是打算对城里的官动手，又真有些怂了，缩了缩脖子，迟疑道：“可现在就打算对城里的人动手话？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不仅仅是张寨主，就是其边上的其他人，也觉得陈永仁这个打算有些操之过急。 毕竟，他们刚刚才挫败了官兵。大伙的伤都还来得及调理，要这么着急地又要再对主城动手，他们都觉得没有多大的胜算。 “陈公子，这件事晚些再商议如何？”最后还是斐千叶出来打了圆场，规劝道：“攻城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需从长计议。” “且，现今大战初告捷，各寨中尚有伤员未有救治，人心未定，不宜再行举事。”斐千叶思索片刻，分析道：“依我之见，现在还是让弟兄们稍作休息，修整一段时日后，再看官府动向而定比较好。” “斐寨主所言有理。”考虑到各寨的现状，陈永仁也同意了斐千叶的看法：“那便先让各寨弟兄先养伤，日后再做其他打算。” “在那之前。”斐千叶莞尔一笑，转身面向诸位寨主，欣然道：“我觉得要先设庆功宴，庆祝此次力挫官兵！！” “对，受了这么久的憋屈气，总算把这群龟孙打得满地找牙，不好好庆祝一番怎么行。”一说起庆功的事，众人瞬间就来了精神，张寨主带头起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热烈了起来。 陈永仁实在没有兴致参与进去，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轻声笑道：“随你们折腾去吧。” 一言罢，便直接出了主楼，往寨子走去，查看送回来的伤员伤势如何。再到外面去，巡视了一圈，看那些投降的官兵是否老实。 入夜时分，天色稍暗，寨中便点燃了火把，将寨子照得一片通明。 得到了陈永仁的默许，众多寨主连带着寨中的匪寇们，在寨里尽情欢腾着。 陈永仁也知道，这次胜利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长期以来，平民们都一直受着官兵的压迫。即使是上山当了土匪，也被官兵追杀着，对官府的怨气积压已久。 这一次挫败他们，既是出了一口恶气，也等于是报了往日的大仇。 这等快事，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可在陈永仁来看，他们豁出性命不要，跟官府对抗。 但对方却只是送来一群最底层的兵卒，与他们相斗，死伤的人。对他们而言，无关痛痒，也对他们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更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 这次虽然是胜了，但陈永仁却总觉得这次胜利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心中惆怅，陈永仁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欢庆，任由他们却折腾，自己则走到了后山上，吹着凉风，望着星空，筹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在他看来，此次官兵剿匪决心极大，召集而来的四千多人，也应该是全县的所有的兵力了。 现今官军大败，生还者又尽数归降于自己。此时的怀东县内，诸城空虚，如果能抓住这个时机攻克城池的话，有极大的把握能攻陷下来。 只要他们能进驻城池，无论是人员还是各方面的资源，都能得到有效的保障。而且，若是能占领一座稳固的城池，也就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如果能占下一座城池的话，再依次为根据地，向外发展，则大事可期。 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些异想天开。毕竟要以一寨之力与整个国家抗衡，有些不太实际。 可在陈永仁的推断中，此时七国百年停战协定快要到期，各国都已经派重兵驻守边防。 国内可以说没有多少兵力，若是真能在短时间攻陷一座城池，并在一年内发展起来的话，那便足以在成就霸业…… 这虽然都只是陈永仁的推算，要是真做起来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 就可惜这群人……陈永仁轻叹一声，望着头顶上方闪烁着的星光，可惜这些土匪头子，都是鼠目寸光之辈，满足于这一场小小的胜利，而不思更大的成就。 “陈公子因何故伤身，再次独自叹气啊？” 身后突兀惊起的声音，吓得陈永仁一个激灵，忙扭头回望，却见来者是斐千叶，这才松了口气，苦笑应道：“在想今日之事，也在想日后之事。” “今日之事已毕，明日之事未至，陈公子又何必苦恼。”斐千叶缓步行至陈永仁的身边，开口劝说道。 “话虽是这么说的没错。”陈永仁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杞人忧天了，但如果不尽早做好打算的话，又恐怕他日官兵席卷冲来，会把他们杀个措手不及。如此念罢，反声问道：“依斐寨主的猜测，那范业新败，会有什么反应？” “败于贼寇，无论是谁都不会服气。”斐千叶稍加思量后，便应了出来：“以范业的脾性，必然会尽快重组一支军队，再来讨战。” “这便是了。”陈永仁同意了斐千叶的观点，点头道：“所以，才要考虑如何防范官兵的下一次来犯。” “都还没发生的事情，想他又有何用。”斐千叶感觉陈永仁确实有些多虑了，再言道：“今日听陈公子的意思，似是不愿在于官军为敌，可是这样？” “难道斐寨主就没感觉，跟他们打，没有任何意义？”陈永仁眉头一皱，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看斐千叶的态度似是不太认同他的意思。 “即便是没有意义，那也一样要打。”斐千叶开解道：“陈公子的宏愿，我明白，也能理解，但他们不会理解。” 斐千叶没有点明是谁，陈永仁也知道，她指的是那诸寨的寨主。 看陈永仁没有说话，斐千叶继续再道：“陈公子入寨，尚不足半年，也没有过他们的经历。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何战胜了官兵，会如此兴高采烈。” “这一次胜利，不单单是匪寨们战胜了官兵，同时也是在昭告天下，那不可一世的官兵，也是可以被战胜的。即使他们有着更多的部队，有着更精良的装备，仅凭他们也能将其击败。” “而且，多年以来。一直备受压迫，今日一战，将憋在心中的恶气尽出，为家人报仇，为挚友报仇。”斐千叶身同感受地说道：“多少年都做不到的事，多少人都打不赢的仗，在今天得以夙愿。这……才是他们真正高兴的原因。” “但是……”陈永仁皱眉道：“即使是杀了不少官兵，也没有伤及真正的得益者半分毫毛，又有何高兴的。” “陈公子……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复杂了。”斐千叶莞尔笑道：“他们其实都很单纯的，谁犯了他们，就找谁晦气。不管后面是谁在指使，他们只认对他动手的人。” “这些官兵，兴许真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可这始终不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理由。”斐千叶再道：“要说罪责，官兵也有。即便那不是出自他们本意，可他们手中也同样沾着无辜之人的鲜血。” 听着斐千叶的开导，让陈永仁沉默不语，不知应该作何回应好，只默默地点着头，聆听着斐千叶的分析。 “陈公子想做之事，仅凭你一人，是无法办到的。”斐千叶继续道：“必须要依靠那些寨主的帮忙才有可能。” “而……想要他们真正地付出真心……就得要知道他们的需求，真正地融入他们中去，再慢慢地教导，让他们学会去明辨事理，分清主次、利弊。”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得到他们的拥护与爱戴。”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同庆 “斐寨主所言极是啊……” 斐千叶这一番话，真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直接就点醒陈永仁。 回想过去，一直以来，陈永仁都将那些外寨的寨主，视作为必须要争取合作对象，可利用的人。 却从没想过试图去了解他们，没有尝试着走进他们的世界，没有深入地去探究过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变成这样。 陈永仁一直都在设法让新加入的人融入寨子，可他自己……却根本没有把自己融入进去。 终归到底……还是把自己当做是外来者了…… 若不是今夜有斐千叶点醒，陈永仁到现在都没有悟彻。 他一直在做的事，名义上是在为寨子在做。可实则，是他自己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 归根到底，他还是没有彻底把自己代入到这个世界，还是没有把自己真正地当成是这个世界的人。 即使是现在寨子已经没人再会把他当做是外人了，可他自己却本能在排斥着这一切。 不单单是对外寨的众多寨主们，哪怕是与他较为亲近的斐千叶，甚至是柳千曲，他都一直有一种隔阂。 这个世界……是那么是不真实，却又是那么的现实…… 直到现在，陈永仁方才醒悟过来。 他想要做的，是要在这个七雄争霸的世界中立足。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一直拼命地往上爬，必须要壮大自己的队伍。 一直强大到，没有人再可以威胁到他的性命，没有人事物可以再威胁到他身边所珍视的人。 而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 斐千叶说的没错，仅凭他一个人，是做不到。 他必须要让自己真正的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融入到群体中去。 付出真心，方能收获真心…… 他要依靠着这些看似不起眼、不入流的土匪头子，才能继续壮大。那就一定要完全获取他们的信任，得到他们的拥护与爱戴。 走到他们中去，和他们成为同一种人…… 那些寨子，之所以会加入他的麾下，多半是忌惮与屛石寨的势力。若有朝一日，屛石寨实力不复，这些人恐怕也不会继续追随自己。 上次剿匪战失败后，所导致的现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的联盟关系，完全是建立在自己实力足够震慑所有人的基础上的。而这种威慑力，恰恰就是最大的短板。 陈永仁也一直想要改善现状，却苦于找不到原因，现在得斐千叶点拨，陈永仁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以前所有想不通的难题，也迎刃而解了。 战胜之后，直到现在，陈永仁才久违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咧嘴笑道：“谢谢你，斐寨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陈永仁是个怪才，只要稍加提醒，很快就能明白其中关节。斐千叶也不需要再跟他说什么了，看他露出这份笑容，便已知晓他想通了，淡笑道：“趁着大伙还没散，一起去庆功宴喝杯酒，如何？” “正有此意。”卸下了心里的包袱，此时的陈永仁感到无比的轻松。 两人相伴而行，回到寨中，见除了俘虏与看守的弟兄们还在原来的岗位上把守着，其他人都在把酒狂欢。 几千人同时欢腾起来，寨中的汉子，豪放地狂笑着。喝醉的人，仰天长啸着，似是在宣泄着多年的郁结。各式各样的叫喊声，响彻整座神峰山。 陈永仁来寨子几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会如此疯狂。 进到主楼，大堂内，酒瓶、菜肴撒得满地都是，桌椅板凳，全都乱七八糟的。 陈永仁还得注意着脚边铺撒的杂物，才能进到里面去。 看到二猴子等人正跟那十几位寨主拼酒，个个都喝得面红耳赤的。 就连柳千曲，也似是喝了不少酒，小脸红扑扑的。饶是这样，也还是不停地叫嚷着，要继续拼。 刚一出现，二猴子几个见到陈永仁来了，立刻就停下了动作，连带着其身边寨主们，也停滞了下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惧地看着陈永仁。 二猴子最了解陈永仁，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景，更担心把主楼闹腾成这样，会惹得陈永仁发怒。 一见到他过来，二猴子连忙放下手中的酒瓶，打着酒嗝，语气中带着担忧地保证道：“姑爷，咱一会就收拾干净。” 扫视一圈，刚才还欢腾不已的大堂，在自己出现后，立刻就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都在害怕自己的会发火。 甚至是柳千曲，也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注视着自己。 陈永仁心中一叹，还好斐千叶点醒得及时。要不然，保持这种状态，迟早会酿成大祸。 一念罢，陈永仁放下所有的架子，抛弃了所有的忧虑。 随手举起一杯酒，高举酒杯：“都看我作甚？咱弟兄们首次战胜官兵，就该庆祝！！” 说话间，陈永仁一仰脖，尽饮杯中酒，唤道：“二猴子！！” “在！！”一听陈永仁叫唤，二猴子本能反应地就凑了过来。 “我命你……”借着酒气，陈永仁当即下令道：“去把咱寨里的酒全搬出来，不喝完，一个都不准走！！” “明白！！”二猴子稍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把寨子搞得乱哄哄的，这姑爷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要更他们同饮共乐，二猴子应起话来，也痛快了许多。 “停下来做什么？”陈永仁再斟满一杯酒，举杯道：“我可跟你们说了，我寨里但凡还有一滴酒，你们谁都不准走！！” “盟主，我们是在寻思着，怕你寨里的酒不够啊。”陈永仁这转变，确实让他们感到意外。但他们素来不会往深处去想，张寨主哈哈大笑一声：“弟兄们，咱今天，就吃盟主这大户了！！” 众人一同举杯起哄，有了陈永仁的加入，气氛比先前更为热闹。 陈永仁刚才那话，也就是随意说说的，谁知道这些人土匪头子，还真就一个比一个能喝。 二猴子叫上几个人，不停地两头跑，从库房里取酒出来，却根本不够这些寨主喝的。 借着这次庆功宴，陈永仁抛除了一切杂念，与众人同醉。 一场大醉，喝了个昏天黑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喝了多少，陈永仁都有了七分醉意，那些一直海饮的寨主们，早已伶仃大醉。 顶着昏沉的脑袋，陈永仁站了起来，见有的寨主已经趴在了桌上，还不忘连连催酒；有的尚且保存有几分意识，仍在拼酒。 忽然间，见有一人忽而放声大笑。只是笑声刚过，又低低地抽泣了起来。情绪一上来，借着酒劲，干脆嚎啕大哭了起来。 看着一个以年过五十的粗狂壮汉悲戚大哭，堂中的吵闹声渐渐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去，却无一人开口嘲笑。 听着哭声，似是也勾起了自己的往事一般，心中一沉，就连杯中的烈酒，也显得分外的苦涩。 “爹啊，娘啊。今天，咱总算是为你们报仇了！！”那寨主哭泣中，悲呼着，令人恻隐。 随着这一人的放声痛哭，被他的情绪感染，不少人都在偷偷抹着眼泪。 陈永仁见状，轻叹一口气，饮光杯中酒，重重地将酒杯拍在桌上。 “啪。”一声巨响，让哭声停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陈永仁的身上。 只见陈永仁腾地就站了起来，豪气道：“哭什么哭？！这点小事也值得哭。” “等改明，咱弟兄都养好了伤。”陈永仁重重地呼着酒气，扬言道：“到那时候，咱带你们杀进城去，宰了那里面的狗官，给我们所有死去的亲人、兄弟报仇！！” “对！杀狗官，报仇！！”这一席话，立刻就得了所有人的呼应。 陈永仁再度斟满酒，一饮而尽，狠狠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咬牙哼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咱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老爷们知道，咱土匪……没一个是好惹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蜗居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众人齐齐举杯高呼，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 “陈公子，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诗词啊？”斐千叶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永仁，半醉不醉地问道。 以斐千叶的学识，虽为墨家学子，可对儒家的诗词也有过涉猎。凡是知名的，有些名气的传世诗词，她都渡过。 可每次从陈永仁口中道出的诗句，都可以说是千古绝诗，但她就是从未听过。 每次她都认为是陈永仁由心而发，但陈永仁却从不承认，之说是以前从杂书里看到的。 对此，斐千叶也没有深究，便权当他说的是实话。这回，也是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道。 “这两句啊……”陈永仁轻叹一声，正了正神色，缓声道：“这是一位，我最敬佩的伟人所写。” “哦？还有能让陈公子也敬佩的人？”斐千叶轻笑着，追问道：“那是什么样的人物？” 陈永仁蠕了蠕嘴唇，最后还是没有道出来。要真追究起来这个问题，陈永仁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 正当陈永仁琢磨着要怎么敷衍过去时，一边的张寨主等人借着酒劲吆喝道：“盟主，这话说得好啊！！” “说实话吧，盟主。”其他人也是醉醺醺的，但也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应声道：“不是咱胆儿小，实在是……攻城这事，咱想都没想过……忽然说要去攻城，咱也得琢磨琢磨不是……” “诸位多虑了。”借着他们两人的打岔，陈永仁也借机岔开了话题，回应道：“在下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不会太过于着急的。暂且……就先让他们再过几天好日子。迟些时日，等弟兄们都修整好，再商讨此事。” “到那时候，咱绝不退缩。” “盟主要干啥，咱就跟着干啥。” 众人齐齐高呼着，饮着烈酒，很快又转换了话题。 在这种情况下，不已讨论这些事情。陈永仁打了个哈哈，便扯了过去，与众人同醉。 陈永仁本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受了斐千叶的影响，还是想要彻底融入他们中去。陈永仁抛开了所有的顾虑，痛醉了一番。 到最后，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喝了多少，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当陈永仁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软塌上。 刚想起来，宿醉的后果，让陈永仁的脑袋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 扶着沉甸甸的脑袋，刚想爬下床，便见柳千曲端着药汤走了进来。 看到陈永仁起来了，忙放下药碗，将其扶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满地埋怨道：“明知道自己喝不得酒，怎还喝这么多？” “难得嘛。”陈永仁咧嘴一笑，刚说句话，便觉口感舌燥的。 柳千曲懂事地端来醒酒茶，喂陈永仁喝下后，才稍感舒坦，又听柳千曲道：“这样子可不像平时你，昨儿是怎么了？” 陈永仁的转变，确实让柳千曲感到欣喜。但陈永仁的急变，也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陈永仁放下药碗，轻声笑道。 经由斐千叶昨晚的开导，让他知道了，欲成大事，就得要先融入到他们中去。 男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场大醉便可。 “真不明白你这个人，怎么说变就变的。”柳千曲小声地嘀咕着，言语间却带有几分的欣喜。 “那你喜欢这种变化么？”陈永仁直勾勾地望着柳千曲，眼神不曾闪避地直视着。 盯得柳千曲小脸一红，竟不知作何回答。恼羞之余，轻啐了一口：“你爱怎么变就怎么变。” 知道柳千曲这是怕羞了，陈永仁也没继续调笑她，哈哈大笑一声。脑袋清醒些后，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都饷午了。”柳千曲收拾着房间，给陈永仁取来换洗的衣物，叮嘱道：“快去洗把脸，吃些东西吧。” “那些寨主们呢？”陈永仁摇晃着脑袋，也不急着起来，又问道：“寨里的人，都还安分么？” “寨主都回去了。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这么不胜酒力。”柳千曲随声应道：“寨里的人还好，都在等着你拿主意，要怎么处理那些俘虏呢。” “那成，我马上就出去。” 说起正事，陈永仁立刻就来了精神。 说是马上，也耽误了半个多时辰。 洗簌一番，又用罢早饭。待陈永仁走出房门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当陈永仁来到外面时，见大堂等处已经收拾干净了。行出主楼，见一切如常，便也放心了下来。 刚走出主楼没几步，就见二猴子寻了上来，关切问道：“姑爷，好些没有？” 陈永仁还是觉得脑袋还有些昏沉，喝过醒酒汤后，便得到了缓解。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问题了。随口应了声后，便询问起了寨里的事。 跟在陈永仁身边有些日子了，二猴子也知道了怎么做事。在陈永仁昏睡的时候，便已经清算好了寨里的人员情况。 屛石寨中，阵亡了四百多人，已经安葬好了。另外还有重伤的两百多人，也都得到了医治。 剩下的人，还能行动的，都安排在了寨外把守，以防官兵再度来犯。行动不便的，则留守寨中，看押着那两千多名投降的官兵。 即使没有自己吩咐，二猴子也能把事情安排得这么妥帖，倒是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意外，旋即再问道：“那些官兵，有没有闹事？” “没有。”二猴子嘿嘿一笑，应道：“都到这里了，还能到他们不老实么？” “那样就好。”官兵没有趁机闹事，陈永仁也稍感安心。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寨外走去。 因为这寨子本就不大，后来扩招了这么多人，陈永仁也特意扩建了寨子。 可突然又增加了两千多名俘虏，让本就拥挤的寨子更是住不下了。 那些受降的官兵，就一直被关押在外面，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虽然让他们暂时有了栖身之所，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再过不久，又要入冬了，不想办法把这些人安置好可不行。 陈永仁本想着再扩建寨子，但这神峰山本就不大，能修建寨子的地方，也就这么大了…… 六七千人……蜗居在这神峰山里……终究不是个事啊…… 走到寨外，巡查着被关押的俘虏们，昨日的想法，又浮出了陈永仁的心头上。 必须要尽快……拿下一座城！！ 第二百八十章 局势 六千多人挤在一座小山上，太过于拥挤了。陈永仁必须要谋取更大生存空间，要不然，迟早会生变。 而且，这么多人每日的吃喝拉撒，都要处理，屛石寨也不可能再保持原来的模式。 单靠抢劫商队，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 虽说目前还有一些积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在这一次围剿站中，官军失利后，不仅仅是对官府造成极大的打击，就是那些商会，也肯定会因此受到影响。 只是，时间还短，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还需一些时日，看看官府和商会们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来。 陈永仁一边巡视着寨外的临时帐篷，一边琢磨着改变之法。 回到主楼里，陈永仁再度叮嘱好二猴子，让他善待那些俘虏，寨里的弟兄更不得对他们随意的打骂、羞辱。 他现在要受降那些人，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真正的为他所用。既然这样，就必要公平地对待他们，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不满。 寨里的伤员，也都要妥善处置。只要能保住他们性命的，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救回来。 另外，再派人严密关注着新义城那边的动静。 范业回去后，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定然还会伺机再来进犯。 而且，下一次来的规模，恐怕只会更大…… 不过，现在陈永仁要做的，也只有这些。在没有更多的消息传回之前，好好地让寨里的人休养生息，这才是正事。 在陈永仁的预估中，官府在这次在剿匪战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声势浩大的围剿战，以彻底败北而告终。 这件事一经传开，不但怀东县的实际掌权人会受到影响，就连其上面的人，也会被惊动。 而最让陈永仁担心的是，这次剿匪战，官府得到了不少乡绅富商的资助。 但他们却败了，此战之后，官府将会彻底失去富商、乡绅的信任。 县内的商会，恐怕也会因此而发生不小的变化…… 一连修整了三天，官兵围剿失败，被土匪寨击溃的消息传遍了怀东县的每一个角落。 这件事，不仅城里酒楼茶肆在传，就连较为偏远的小村庄里，也同样都议论纷纷。 此战过后，官府方面终于开始重视这支由陈永仁率领的土匪军。甚至有传言，怀东县县丞范进已经派他儿子范业，到临近的各县去请调人手，准备下一次的剿匪。 而受此印象的商会们，也终于不再对官府的管控报以任何的希望。 围剿战后，所有的商会都停止了一切的走商行为，没有一支商会敢再派商队出来游商。 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余震在这段时间里，也勒令自己的商队不得出城，只做城内生意。 这些富商的生意大受影响，有不少商会因此停业。 但那些就居住在城外的小镇子、小村庄，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而且，在知道土匪不会再为难他们百姓后，所有苦难的百姓对陈永仁就更是颂德歌功。 因为官军被土匪打败后，再没有人敢出城催粮、催租。 就是平日里，对佃户百般刁难的理正、乡长们，也不敢再对百姓有半分恶言。 他们都知道，在那神峰山上，有这么一直土匪义军，专门为百姓办事。谁要是再敢对百姓动粗，他们就会对谁下手。 一时间，陈永仁的名字不但响彻了整个怀东县，就连是周边的县、城也都知道了他的事迹。 听着属下们传回的这些消息，让陈永仁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击败了一次官兵，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基本上，除了那些得势者与富商以外，底层的百姓无不对陈永仁感恩戴德。 知道这个土匪寨不为难百姓，专门针对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不少年轻人慕名来投，每日都有两三百人不等。 要是放在以前，陈永仁很乐意接纳他们。可现在，最让他头疼的，就是人太多了。 屛石寨现有人数六千多人，要养活这么一大帮人，可不容易。 以前人少，又还有商队那里可以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剿匪战后，商队停止了运营，他们也就断了收入来源。 虽说自己有建立一个商会，可那是靠销赃才赚了些钱。现在商队都没有了，赃货自然也没了，韩元吉所管理的咏歌商会，也就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韩元吉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已然请报了陈永仁，往正规生意上靠拢，尽快洗白商会，走正规渠道。 可及时是这样，也还是入不敷出，其收入不足以应付这庞大的人口。 陈永仁也算过一笔账，寨里仅有的积蓄，也就够他们用上两个月。 这还是最保底的预估，还没算上众人要补充的甲胄、兵器等。要是把这些军备都算上的话，他们顶多还能成一个半月，就把寨子吃空了。 是以，陈永仁才会这么急着谋求出路。 对于上门投靠的人，也多是劝退为主。 陈永仁坐在大堂里，正皱眉苦思着，要怎么才能弄到钱来，二猴子又跑了进来，禀报道：“姑爷，山下又来了一群人，说要投咱们。” “让他们先回去。”又来人了，陈永仁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就决断道：“咱寨子，暂时不收人了。再有人来，直接让他们回去。” “不过，你对他们得客气些。”怕二猴子这脾气会得罪人，陈永仁叮嘱道：“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说，就说现在还不是加入的时机，等需要的时候，肯定会招纳他们的。” “明白了。”这几日，这些事都是二猴子在做，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可这次，应了陈永仁的话后，却没有马上去轰人，而是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似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陈永仁看他神态有些异常，再度问道：“还有什么事没有？” “有个人挺古怪的，咱觉得……姑爷不妨见见他。”二猴子犹豫了片刻后，才带着请求的语气回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傲慢 “什么人？”二猴子少见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引起了陈永仁的注意。 要依这家伙的脾性，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会吞吞吐吐的，今天说话，怎么扭捏起来了。 “那人有些怪，咱也说不出来……”二猴子皱着眉头，边回忆着边皱着眉头应道：“他说的话，挺奇怪的，让人听不懂。” “什么样的话，说来我听听。”被二猴子这么吊着，陈永仁也来了兴趣，放下手头上的账本，抬头问道。 二猴子这人特别直，要真是碰上个胡言乱语的疯子，那定然会当场就赶走了。可让他都犹豫起来了，那人就肯定是言之有物，而二猴子又听不出更深层的意思，更不会如何表达，这才支支吾吾的。 “那人说……”二猴子摆出一副便秘脸，重复着刚才那人的话语，道：“他说，他一个人，睡不过二尺席，吃不过三餐，穿不过四季常服。若这般简单的要求都无法满足，那姑爷也不过如此。” “一个人还好说，可现在咱可不止一个人。”陈永仁苦笑着应道。 他还以为二猴子是碰上了什么高人呢，敢情也就是个空谈之辈。说着话，便没了心思，重新拾起账本，打算让二猴子把那人轰走。 可二猴子接着又道：“那人还说，若姑爷能接纳他，他有法子可解咱寨子的燃眉之急……” “还有这种事？”后面一句话，又让陈永仁来了精神。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二猴子也没想到陈永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吓得愣了愣神，旋即又疑惑道：“姑爷，咱寨子还能有什么事么？” “说了你也不懂。”陈永仁也是让这家伙给气乐了，那两千多降兵，现在还住在外面的帐篷里，这都看不出来寨子继续解决的事情。 但陈永仁也知道，这种事情，即便是跟他说了也没用。不过，倒是让他口中那人吊起了胃口，吩咐道：“把其他人都劝回去，把他带回寨子，我要见他。” “得嘞。”二猴子爽快地应了一声，麻溜地便跑了出去。 还真有人看出了屛石寨现在的窘境？陈永仁坐在椅子上沉思着，就是道上的人，也没几个能看出他现在遇到的困境。而且，那些寨主们，反而还认为这是件好事。 殊不知，屛石寨体量就这么大，根本就容不下这么多人。 现在人口已经严重超员，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这么多人。 就连陈永仁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种局面。忽然就来了这么一个人，说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这究竟是何方人物？ 回想着二猴子刚才所说的话，让陈永仁隐隐间竟有些期待。 能够猜中他心思，知道他难处的，也就斐千叶、柳千曲两人。 那还是因为她们跟自己相处久了，且又是在同一个环境中。所以，才知道他的想法，并不奇怪。 可眼下，这突然出现的人，却能扬言能解决当下的难题…… 有点意思……收拾起桌面的账本，望着门外，陈永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静候了片刻，外头就传来了二猴子聒噪的声音：“姑爷，我把人带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二猴子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人。 陈永仁打量过去，见那人三十来岁，面白留有短须，带有几分儒雅之风。再看其身着常见的仕子服饰，头戴纶巾，腰配长剑、挂玉佩。 一看便知，绝对平素想要上山投靠的平头百姓。 只是，让陈永仁感到不爽的是。那人看起来有些恃才傲物，一进大堂，便眼神轻佻地四处打量，傲慢之色表露于外。 看那人衣着不凡，且前番言语又值得让人注意。陈永仁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若真是能帮助他的人，便礼让他三分又何妨。念罢，正了正脸色，主动起身，行礼道：“便是这位先生，说能解我屛石寨的燃眉之急？” “正是在下。”那人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便承认了。说着话，回了礼，也同样打量着陈永仁，略带诧异道：“坊间皆传，那个能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能使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山寨发展成县内的龙头势力，不但统合了县内的山贼流寇，更能以奇谋击溃官兵，使得范业狼狈而逃的，是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还有些不相信，今日有幸相见，果真如此啊。” “陈公子不过花信年华，便能成此大事，着实令在下好生佩服。”那人见到陈永仁后，其傲慢本性未有半点收敛。口中虽直称敬佩之词，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的尊重。 “先生过奖了，只是寨里弟兄支持，方能有今日之成果罢了。”陈永仁谦虚了一声，紧接着又询问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师出何出？” “在下姓杨名旭。”说起自家事，这人就更是高傲到了没边，仰着脖子说道：“师从鬼谷子门下，纵横学家。” “纵横家？”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先前他寨里也有一个纵横名嘴王安石。只是，后来官兵围剿战，那一次战败后，王石安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死在战场了，还是给他跑了。这回又碰上一个纵横学派的人，陈永仁便顺着话茬问道：“既是纵横家，可是识得纵横名嘴王安石？” “王石安？”那自称杨旭之人轻蔑一笑，不屑冷哼道：“不过是被学府驱逐之人，流落到这偏远小郡，竟敢自称名嘴，可笑至极。” “王石安兴许是名不副实，但在陈某看来，若真有真材实料，也不必硬要往名士大家上挂靠，不是么？”陈永仁本还想着，但凡是有才之人，会有些傲气是正常的。 可这人也是在太狂了点，自己处处小心，句句谦卑，他怎还如此无礼。 即使是陈永仁，也有些受不了他这脾气，忍不住出言揶揄一句。 鬼谷子是一位千古奇人，通晓纵横捭阖之术，身怀旷世绝学。独具通天之智，智慧卓绝。不但精通百家学问，更是纵横家的鼻祖。 但世人皆知，鬼谷子距今已有千年之久。这人还自称是鬼谷子的学生，这不是沽名钓誉么？借着鬼谷子的名号，好让自己看起来也高大上一些。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五谋 那杨旭也没想到陈永仁说话竟然这么直白，直接就把话给点破了，一点不给他台阶下。 鬼谷子固然已经作古千年，但作为纵横家的创始人。纵横学子们无不以鬼谷子为师自称，如同儒家子弟称师从孔子一般。 然则，这样的自称，固然是有沾鬼谷子的光的嫌疑，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揭穿。 这陈永仁却直接戳破，不给他留任何的情面。 但这杨旭心里素质也是过硬，没有就此事与陈永仁争执，更没有半分的恼怒之意，呵呵笑道：“陈公子所言极是，门徒尊称学从师祖，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确实没有问题。”陈永仁淡笑着，再道：“然而，既然未得鬼谷子前辈亲授，又怎能自称是其下学徒？这样一来，你又把那位传授学业与你的恩师于何处？” 陈永仁以言语相激，言下之意，便等于是直说杨旭不过徒有其表，胸无点墨，需要挂靠鬼谷子的大名，才能有点存在感。 要是换做旁人，早就跟陈永仁据理力争。若真是这样，那就输了。 可杨旭却丝毫没有以此为辱，浑然不当一回事似的，轻声笑着，又道：“早闻陈公子利嘴善辩，今日方知名不虚传啊。” “要说好话还是免了吧。”陈永仁不以为然地应道：“方才听我弟兄说，阁下有办法可以解我燃眉之急，不知我寨里有何急事需要阁下来解？” 刚才听二猴子所言，陈永仁还以为是遇到了高人主动投靠。 这会相见，看他神态傲慢之余，又没有显露出什么真材实料。让陈永仁也不免起了轻视之心，故意装着糊涂试探他。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在下有一事，需向陈公子问清楚。”杨旭要不着急回答，而是打算先问陈永仁。 这人装神弄鬼，又故弄玄虚的。让陈永仁好不耐烦，但还是耐住了性子，应道：“有什么问题？” “谋士处世，择主而事。”杨旭负手而立，与直视着陈永仁，嘴角微微勾起，再道：“在那之前，我需得知道，陈公子志向何方？” 陈永仁幽幽地望着杨旭，没有立刻作答，心中也在猜忌着这人来这里的真正用意，缓声反问道：“既然阁下自诩鬼谷子传人，难道看不出我志向？” “哈哈。”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那杨旭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一声，沉声道：“陈公子之志，在下自是明白。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罢了。” 两人互相打着哑谜，谁都没有说破谁。陈永仁沉吟了片刻，进而再道：“既然知道我的志向，又何必再问。现在，我屛石寨人员众多，资金充足，正逐步壮大，不知阁下刚才所言急事为何事？” 说话时，陈永仁已经没有了耐心。心里正想着，只要这人说不到点子上，立刻就让二猴子轰人。 那杨旭也算是个明白人，看出了陈永仁已经不耐烦了。但还是保持这先前那副讨打的神情，轻声道：“陈公子说的没错，但在下看来，陈公子所急之事，正是这寨里的人！！” “哦？”他还真看出来了？陈永仁来了兴趣，却没有立刻承认，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再道：“愿闻其详。” “以在下看来，自古成大事者，无非五谋。”杨旭摇头换脑地说着，却没有直接言明其意。 “哪五谋？”陈永仁始终耐着性子，继续追问道。 “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杨旭神容一沉，不复刚才的轻佻，严肃道：“此五谋也。” 。 “五谋……有点意思。”听其言之有物，即使他态度再差，陈永仁也还是继续听下去，又道：“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 成功引起了陈永仁的注意，那杨旭更是得意，高谈阔论地解释何为五谋。 “谋己，为保存己身。以陈公子如今之势，性命无忧，已无需担心这点。”杨旭笑道：“谋人，真是寻求可出谋划策，领军打仗之人。现今在下自荐，主动投靠，若陈公子不嫌弃，亦解决矣。” “方才杨某在山下所言寨中之急事，正是第三谋……”杨旭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谋兵！！” “谋兵？”陈永仁冷笑一声，反讥道：“适才山下你可看见，那些慕名而来之人？我这，从不缺人。” “人，是不缺。”杨旭淡然一笑：“但陈公子缺的，是容纳这些人的地方。” “我入寨之前，见寨外搭着帐篷。由此可见，寨里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了。”杨旭也直接戳破陈永仁的话，挑明道：“陈公子之所以把那些有志之士拒之门外，也正是出自这个原因吧？” “寨里的人，确实有点多了。”既然被对方识破，陈永仁也不装下去了，问道：“依阁下之见，应该如何处理？” “陈公子带领匪众，一路走来，闯过诸多难关，能有今日之成绩，属实不错。”杨旭先是肯定了陈永仁之前的所作所为，接着才说道关键处：“但是，随着队伍的壮大，陈公子是否觉得已经到了瓶颈，急需突破？！” “这不用你明说，我也知道。”陈永仁眉头一皱，追问道：“我所问的，正是这突破之法。” “不难。”杨旭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轻言道：“神峰山，到底还是一座偏僻小山。若陈公子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山大王，此地极佳。可欲成大事，必须要从这里走出去。” “走到哪里？”陈永仁紧接着再问道。 以前的寨子被烧了，他们也没有机会再重建。再说，这里就有现成的寨子，且神峰山易守难攻，山下还有足够的地方可以拒敌于门外。 要是率众离开这里，也难以再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既然陈公子胸怀宏图之志，又有足够的兵将……”杨旭语气一沉，压着嗓子，沉声道：“何不……攻城？！” “只要能攻下一座城池，再依次为据点，逐步向外发展。”说到兴起处，杨旭眉毛飞扬，语速也加快了许多：“以陈公子的能力，再加上在下的谋策。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这怀东县便能彻底掌控。届时，则大事……可期也。” 第二百八十三章 点醒 “这就是你的解困之策？”杨旭说得眉飞色悦的，但陈永仁心里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满脸平静地看着杨旭，轻声冷笑着，转身便吩咐身边的二猴子道：“到库房里去给这位先生取些银两作为盘缠，送他下山吧。” “陈公子这是为何？”说得好好的，忽然就要逐客，杨旭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见二猴子转身就要走，忙将其叫了回来，询问着陈永仁：“适才在下所言，有何不妥？” “先生所言不差，只是你的提议，我早已有所筹划。”陈永仁冷笑着，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出来当谋士，简直是笑话。 但凡有点脑子的，在这种情况，都必然将目标指向城池，这哪里还需要他来指点。 所料之事被陈永仁轻言道出，杨旭非但没有感到难堪，反而是更加自信地笑了出来，拱拳道：“陈公子胸怀天下，定然已经图谋更为广阔的地方。” “只是不知……”杨旭踱着方步，顿了顿后，才继续问道：“陈公子所图之处，可是新义城？” “你怎知道？！”被其看破了自己的打算，陈永仁略带几分讶异。旋即，又念及此人自诩聪明，也确实有点头脑，能猜到他的心思，也实属正常。念及此处，心中便也释然了，转而点头道：“是又如何？” “陈公子之事迹，我也曾有所耳闻，若非如此，也不会贸然前来相投。”杨旭微微一笑，早有成竹在胸了一般，朗声道：“众人皆知，陈公子与那县丞之子范业，多有恩怨。且双方交战几回，也是世人共知。” “前番陈公子被官军大败，手下四散而逃，就连陈公子也被迫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杨旭也不管人家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分析道：“此仇不报非君子，而陈公子也确实做到了，报了大仇。既然这次官军被败，那么陈公子想要报仇彻底，就肯定会将目标锁定在新义城。” “由此……”杨旭最后总结道：“便不难推测出，陈公子的目的……” “确实是这样。”虽不想承认，但杨旭分析得头头是道，把陈永仁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陈永仁也没有否定他的猜测，大大方方地便承认了下来。旋即，又开口问道：“那么，你的计谋是什么呢？” “陈公子有这般雄心固然是好，陈公子也的确有这个能力。”杨旭话锋一转，再道：“然则，陈公子是否想过。既然在下能猜到陈公子的计划，那官府中人，便也不难猜中……” “这样的话，他们就必然会加强新义城的城防。届时，若陈公子真敢攻过去，即使是能拿下城池，恐怕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说完最后一句话，杨旭也顾不得主次之分，端起茶水就大喝一口，润着干燥的嗓子。 “是又怎样？我屛石寨的男儿，可从没怂过。”这一点，陈永仁自然也考虑到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地想要向新义城进兵，为的就是能赶在他们缓过来神来之前，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那些寨主刚打胜了一战，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求胜心了。再加上，诸寨均有伤员，屛石寨中又还有那么多降兵。人心未定之际，也不宜仓促进兵。 可这样的话，拖延下去，又难免会导致进入坐吃山空的窘境。 而这，恰恰便是陈永仁最为难的地方。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本打算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收服寨中的降兵，再召集起众寨联军，进攻城池。 只要能把新义城攻下来，他们就能稳保后方不失。只要能给他一个月时间，他有信心能攻下新义城。是以，在面对杨旭的质疑时，陈永仁才会回答得这么不假思索。 怎知杨旭闻言，不屑地嗤声笑了出来：“此法虽好，但也未免太欠缺考虑了。” “新义城，作为怀东县的主城，县丞就在里面。若能取下新义城，则怀东县亦进入陈公子之手。”杨旭分析道：“一战即可断明生死，这等决意固然可敬。可是，陈公子是否想过，即便是攻占了新义城，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别忘了，进了城。还需要安抚城中的军民，更要严控城内的官府势力。”杨旭提醒道：“再有，作为最重要的主城。一旦被攻下，周边各城必然兴兵来伐。到时候，仅凭陈公子的伤兵残将，又能固守多久？” 杨旭的话，让陈永仁陷入了沉思。他说的没错，即使是攻下城池，那也才算是开始。 后续还要大量的人手去维持城中的治安与应付他城的讨伐，这两样都急需人手。而且，只要一个出了纰漏，那他们在城中就坐不稳…… 这人来此侃侃而谈，也不像是徒有其表的人……深思中，陈永仁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杨旭，正色道：“还请先生赐教。” “要说办法，其实很简单。”得见陈永仁如此重视，杨旭心中更是得意：“正如在下方才所言，也是攻城！！” “请陈公子先放下恩怨，不要见目光只锁定在一个地方。”说话间，杨旭便让二猴子取来地图，在桌上平铺开来，进而说道：“暂且不去管新义城，将目标转移到其他小城……如何？！” “对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明白不过的一件事，让陈永仁如梦初醒一般，拍着脑袋惊叫了出来。 俗话说，当局者迷。 陈永仁与官府的矛盾，是从新义城开始的。也是因为新义城才扬名，后面更是因新义城而受挫，后面再大败新义城。 自然而然地，就把新义城当成了他的首要目标，却不曾想过，其周边小城，才是更好的猎物！！ “若能先取下一座小城，再以此为根据，向周边城池扩展……”陈永仁激动地也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个个小城，顺着思路说道：“若能把新义城周边的城镇全部控制住，便能形成合围之势……那孤立无援的新义城，岂不是囊中之物？！”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谋士 “不仅如此。”杨旭走上前来，提醒道：“刚才所言之事，官府中人也定然会以为陈公子以新义城作为首要目标。” “因此，他们会抽调大批人手，加固新义城的城防。”杨旭进一步分析道：“剿匪战初败，他们就已经从各城抽走了大量的兵卒。现今各城空虚，即使仍由守军，也绝对不会多。要去边远小城，甚至不需要联动众寨之人，只需陈公子本部人马，亦能轻松获取！！” “言之有理……”陈永仁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肯定了杨旭的看法。 杨旭虽然有些狂妄自大，性情孤高。但其言谈中，却不乏真知灼见。 陈永仁当局者迷，目光狭隘到只关注新义城这一座城池，而忽略了唾手可得的其他城池。 从屛石寨的角度出发，他们根本就不用把目标定得这么大。无论是什么样的城池，只要是能容得下他们，能让他们有地方立足即可。 忽略掉这一点，实属不应该。 陈永仁心中懊悔着，若非有这个毛遂自荐的杨旭提醒，他还真就有可能稀里糊涂地就带人去攻打新义城了。 在此之前，陈永仁完全没有占据城池的经验。要不是有杨旭的提点，他还不知道有那么多事情都欠缺考虑。 若真是如此，那攻下新义城，恐怕就是他们覆灭的开始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脑门冒出一层的冷汗。险些因为考虑不够周到，而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 虽说陈永仁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也知道应该如何变革才能改变这个世道。可要是缺了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协助，他还不知道要跌多少跟头…… 至此，陈永仁才正式收起了对杨旭的轻视之心，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怀东县有城池十余座，应如何取舍，又该怎么样分轻重迟缓……还请先生教我。” “陈公子快快请起。”陈永仁行此大礼，即便是杨旭也不敢承这样的礼。忙走上前来，将陈永仁扶了起来：“莫要折煞在下了。” “陈某所虑，多有欠缺，还望先生不吝赐教。”陈永仁一直欠缺的，就是一个本土高士的指点。现在他主动送上门来，陈永仁又岂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陈永仁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那杨旭感受到陈永仁的诚意。也未有隐瞒，请陈永仁一同观看着地图，献策道：“陈公子请看……” “新义城，地处怀东县的正中心，周围诸城环绕，驰援极快。”杨旭指着地图上新义城的位置，继续道：“新义城旁边，便是鸿门山。当初陈公子便设寨在此，与官兵有过一战。” 陈永仁无言地点着头，当初一战，惊动了整个怀东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见到陈永仁点头，杨旭才继续道：“恕我直言，那一战，无论陈公子如何对敌，其结果都是输。” 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无关紧要了。陈永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这个来，陈永仁虽是不解，但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只听杨旭缓缓再说道：“而今，陈公子在这里……在神峰山。” 杨旭再分析着，神峰山地处两县交界处，位置比较便宜，周围也没有多少村庄。可以称得上一片荒凉，就连最近的城寨，也显得十分简陋。 不过，也正是因此，才是他们最适合的猎物。 “连城……”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名字，陈永仁默念着，再询问道：“先生是说，我们的目标，最好是选择连城？” “没错。”杨旭点着头，再指着地图上的其他位置，一一分析道：“连城，就靠近神峰山，不过几里地。若是被官军围困，我们也能往这里后撤。再加上，连城距离临东县不远，哪怕神峰山路线，我们也能往临东县撤离。” 陈永仁正听着杨旭的话深思着，考虑着他话中的道理。这时候，一边的二猴子有些不爽地叫了出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胆儿这么小，就一个人地想着逃跑。” “这位小兄弟，此言差矣。”杨旭停下了话语，转身达到：“谋事之前，需得先谋好后路。” “你们之前，就是因为不留后路，所以才能一往无前。”杨旭再道：“这样的好处就在于，所有人都是背水一战。但坏处就是，一旦败了，就难以有翻身的机会。” 这话说得，陈永仁无以反驳。一直以来，屛石寨历经的数次战斗，都是他在指挥和筹谋，他最清楚不过了。 杨旭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回想过去。他的决策都是带着玉石俱焚的决意的，一旦失败，则满盘皆输，根本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回想起来，他的做法，确实都有些偏激了。 轻叹一声，刚缓过神来，又听杨旭继续道：“谋定了后路，确定进出后方后，方能再谋取更大的利益。进可攻，退可守，才是上上之策。” 说着话，杨旭重新指着地图道：“只要拿下连城，我们退可往神峰山、临东县走。进则可夺取周边城池，逐步蚕食掉怀东县！！” “连城……”陈永仁双眼一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想听从杨旭的建议，先去连城作为据点，再向外发展。正准备吩咐二猴子，命其派人前往连城其探清底细。 可转念一想，要听这个来路不明之人的话，是否又过于草率了？ 陈永仁忽而想起，这人可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自己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的名字而已，压根就不知道他的来路，更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念及此处，陈永仁又将想要说出来的话给吞了回去，转身望向杨旭，沉着脸，低声问道：“既然阁下有这般见识，何故要屈尊投我山寨？” 杨旭能有这般眼光，可以分析出这么东西来，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还要投身山寨？如果他到官府求职的话，其职位应该也不会低…… 这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举荐 “在下的目的很简单。”被陈永仁这么直勾勾地望着，那杨旭却坦然相对，淡然一笑，轻声哼笑道：“陈公子的野心是天下，而得天下者，却非一人之力便可得得之，须有人辅佐。” “所以呢？”陈永仁追问着。 在他看来，这人来得蹊跷。既然能有这般见识，为什么还要来他这里？ 为什么还要投靠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甚至明天就又可能被官府歼灭的土匪寨？ 他所献之策，确实是解决了陈永仁一直纠结的问题。可也不能保证，这会不会是范业的计。 如果是范业派他来给自己献策，然后在里应外合，暗下伏兵的话，那岂不危险？ 在采纳他的提议之前，陈永仁必须要查清楚他的底细。 杨旭看出了陈永仁的怀疑，却浑然没当一回事似的，莞尔笑道：“陈公子若得天下，那便少不了在下的功劳……如果陈公子真是天命所归，能继承大统。作为辅佐之人，在下也能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名字……” “仅此而已？”这理由虽然也能说得过去，但陈永仁却不怎么相信。 “商人谋财、官人为政、军人求功。”杨旭点头笑道：“在下作为名士，自然便是求名了。陈公子是看不惯这宦官专政、贪官横行的世道，所以才会奋起义兵，以力拒之，想要澄清混浊乱世。” “在下没有陈公子那么远大的志向， 但若在官府中谋一闲职，碌碌无为、虚度光阴，怕也空费了这一身的学问……”杨旭解释道：“是以，在听闻陈公子之事迹后，便赶来投靠，愿能助陈公子一臂之力。无论是功成或是事败，都能在史上留下一个记号，仅此足矣。” “如果我不相信你呢？”说到自己的事，这杨旭的言辞倒显得真诚了许多。 然而，仅凭着这三言两语，陈永仁还是难以信任这个男人。 现在他肩上背负着的，可不是只有他一人，而是牵连着寨中的数千人。若是不谨慎些，便会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面对着陈永仁的进一步质问，杨旭非但没有感到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反而是纵声哈哈大笑出来：“据杨某所知，陈公子在临东县建有一所商会，名曰咏歌商会。陈公子何不遣人，以游商的名义，到连城中走访一遍。暗中查看一下他们的城防是否薄弱，在下所言又是否属实？！” “你怎么会知道咏歌商会？！”杨旭此言一出，陈永仁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眼中不带丝毫的感情，杀意在大堂中弥漫，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咏歌商会的事，只有他寨中之人知道，而且还是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那商会的名称。 因为商会的经营，直接关系到整个寨子的经济命脉，陈永仁极为看重。就是对寨里人，都是保密的，更不可能有外人得知。 这杨旭忽然地出现，又指名道姓地直接点出了咏歌商会。让陈永仁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好像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他掌握了一般。 “陈公子莫要紧张。”见到陈永仁神情严肃，那杨旭仍是没有当做一回事。表情轻松地笑着，附在陈永仁耳边悄声道：“只要有钱，什么情报不能得到？” “这是什么意思？”这人突然说的这句话，让陈永仁脑子有些拐不过来。 “那人说得是在没错，陈永仁果真是个心思缜密，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杨旭又是一声大笑，又道：“若非那人竭力举荐，在下也不可能会到陈公子这里来。今日一见，陈公子果真是做大事的人。” “什么人？”陈永仁眉头一皱，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旋即，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叫道：“莫非是晋城……？！” 这人有如此大才，且会屈尊投靠他这土匪寨。还能对屛石寨的事情了如指掌……在陈永仁的认知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晋城的何老板，才有这个能力。 正想道明此事，可那杨旭却相当地谨慎小心。陈永仁话未说完，便做了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语：“陈公子，你我二人知晓便可，太多人知道她的存在，可不太好。” 那手眼通天的何老板，情报渠道极多。无论是官家的还是商家的，哪怕是芝麻大的事，都逃不过她的情报系统。 虽然只有过短暂的接触，但陈永仁对那何老板的能力也是极为敬佩。 也正是因为这一因素，让何老板的身份变得极为敏感，轻易不敢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对于杨旭的谨慎，陈永仁也能理解。而且，能直接隐晦地点出何老板来，说明他起码也是跟何老板接触过的人。 若真是何老板举荐而来的，那这人便有了一定的可信度。然而，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还是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再试探道：“若真是这样，你又如何证明得了，是她让你来的？” “要证明这个，除非能将她请。可是……陈公子认为，这样可能么？”陈永仁的种种刁难，杨旭仍是面不改色，轻笑道：“如果这样还是不能让陈公子相信杨某的话，不妨可先遣人前往连城走访一遍。” 要请何老板前来认证，这基本是不可能的。是以，陈永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杨旭，寻思着他话语的可信度。 “杨某之言，是真是假。只要陈公子派人过去走一遭，便全都清楚了。”杨旭也不想跟陈永仁在这方面上起争执，直接让陈永仁派人过去查。用他自己的人，来证明自己的真假。 沉默良久了，陈永仁仍是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反而是扭头吩咐道：“二猴子，在寨里收拾间客房供杨先生休息之用。另外，多派几个弟兄，把杨先生照顾好了。” “明白！！”二猴子上前听命，再作了请客状，请杨旭离开大堂。 陈永仁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要在事情有结果之前，不能放杨旭离开。多派些人过去，也就是将他监视起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转变 以杨旭的聪明才智，几乎是瞬间就识破了陈永仁的用意。可对于这样的安排，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哈哈大笑一声，便跟着二猴子离开了。 待至二人离开后，陈永仁立刻修书一封，命人火速送往韩元吉处。让他按照杨旭的计划去做，让商会的人装作走商，潜入连城之中，将城中的驻守官兵、城防设备全部探查清楚。 做完这一切，陈永仁暗自思索这，心中仍是感到惴惴不安。 依目前情况上来看，那杨旭的可信度很高。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何老板之存在的。如果他真的有心要害自己，也不用来这里装模装样。只要把关于自己的情报上告到官府，自己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只是杨旭固然可信，但陈永仁还得观察一段时间，看他是否有足够的诚意。 稍微思量过后，陈永仁便将此人放下。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不是杨旭，也不是攻城事宜，而是在斐千叶处！！ 在官军的围剿战之前，陈永仁就已经让斐千叶写信告知张禁。告诉他，斐千叶也会亲自上战场。 如果他不想斐千叶有任何闪失的话，就不能没有动作。 可让陈永仁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张禁还真就没有派出一名墨家子弟前来相助。 这件事，一直压在陈永仁的心头，却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 张禁态度的转变，给了陈永仁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如果对手是官兵，陈永仁有无数种方法去对付。就算是打不赢官兵，他还能逃…… 可若墨家倒戈相向，就以墨侠那无孔不入的身手以及杀人不留声的暗杀手段，自己恐怕很难在他们手中活下来…… 是张禁失去耐心了么？陈永仁不禁这般想着，他跟张禁建立起合作关系，就是在斐千叶的关系基础上，才搭上那条线的。 而张禁之所以会在暗中协助他，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斐千叶跟他到墨家巨子那里，将当年的冤情道出。 借着斐千叶的过去，彻底击垮楚廷派的墨家子弟，让他们自由派的墨家人，能掌控住局面。 可拖了这么长时间，再随着自己的势力的壮大，那张禁恐怕也按捺不住了…… 若张禁有心要用强的话，还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 而且，张禁还知道了红巾寨的江岛位置。如果他真的按捺不住了，要强行带走斐千叶，自己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思来想去，陈永仁计上心头，一不做二休，再修书一封，送与斐千叶，请她来神峰山小住几天。 这样一来，既能及时得知张禁那边的动静，就算他真的有意要对斐千叶动手，在这里好歹也有个照应。 到了第二天，韩元吉那边还没有消息反馈回来，斐千叶却应邀而来了。 相隔时间虽然不成，但再度相见时。斐千叶脸上却没了以前那种开朗，反而多了一股淡淡的忧愁。 陈永仁虽让能猜出个大概，但没问清楚之前，也没有擅自揣度。 见到斐千叶后，陈永仁也没有着急去追究这件事。暂且将此事放下，大设酒宴，为斐千叶洗尘。 酒宴过后，陈永仁借着外出透气的理由，将斐千叶也叫了出来。 见时下无人，陈永仁这才正了正脸色，关心问道：“斐寨主愁容不消，可是张禁那边带来了什么话？” “陈公子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对于陈永仁，斐千叶也无意隐瞒，无奈一笑，叹气道：“剿匪战后，我刚回到寨子，便收到了张伯父的手信。” “他说了什么？”陈永仁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听实情究竟如何。 “张伯父信中说，他答应帮你的事，已经做到了。”斐千叶边回忆着信中内容，边道：“现在以陈公子的势力，已经无惧官军，问我何时可以启程……随他一同到巨子那里。” 果然是这样……陈永仁心中暗道。 在剿匪战中，张禁没有派人相助，就是给他一个信号。从此以后，墨家人不会再帮助自己。 如果斐千叶还不肯跟他走的话，很有可能也会被张禁采取行动。 念及此处，陈永仁更是忧心，旋即再问道：“那斐寨主有何打算？” “我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不愿在回去墨家那里，就是不想墨家再因往事而起刀兵。”斐千叶沉默了半响，望着逐渐昏暗的天际线，缓缓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旧事重提的话，难免再起争端。” “我本想让往事就此了结，怎奈命运弄人……”一声苦笑，却道出了无数的心酸。作为整件事的当事人，且又目睹了双亲的离世，斐千叶比任何人都不愿再提往事。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越是逃避，就越会被它缠上。 “如果斐寨主真的不想再去理会，也大可以拒绝他的请求。”也不知是想起了过往，还是因为什么，斐千叶的情绪甚是低落，陈永仁也不知如何安慰的好。 “若真有选择，那就好了……”斐千叶低声嘟囔着，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陈永仁甚至都没来得及听清，就被冬风给吹散了。紧接着，又见斐千叶提高了音量，轻笑道：“张伯父……也是为了我好，为了能给我父亲昭雪……” 为个屁……陈永仁心中暗骂着，别人兴许看不出张禁的心思，但陈永仁却清楚得很。 张禁之所以会这么热衷地帮助斐千叶，就是想借着斐千叶一家的冤案，想要拿着这个由头，去打击那些倒向楚廷的墨家子弟。好让他们那些主张自由，不依附任何势力的自由派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以斐千叶的聪慧，应该也不难看出张禁的真正目的。 可斐千叶却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或者说是不愿意。 即使是她想到了，可内心里还不太愿意承认。 不愿意去相信本就不多的故交，会在她父亲身上做文章，会踩着她的伤疤往上爬。 陈永仁看出这一点，也不愿意去点破，只轻言安慰道：“如果斐寨主真无意回去的话，就留在这里，我会让寨里弟兄保护好你的。” 第287章 虚实 陈永仁说话时，很是诚恳。斐千叶不是别人，可以说她是除了柳千曲以外，跟陈永仁最亲近的人之一了。 最初时，若非有斐千叶选择了详细他，且不留余力地帮助他。 屛石寨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发展到这个程度。 而且，即使是在落难时，所有人的盟友都离他而去，只有斐千叶始终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在陈永仁心里，对斐千叶的情感也是相当的复杂。 站在匪寨的角度，斐千叶是他难得的盟友，一直鼎力相助直到现在。而站在男人的角度，斐千叶又是为数不多能够读懂他心思的红颜知己。 在陈永仁心里，斐千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柳千曲。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去想，他都不想失去斐千叶。 可造化弄人，就在他刚刚壮大了势力，让官府都不敢动他人的时候。墨家那边，又在开始蠢蠢欲动了。 现今寨中人员虽多，可要墨侠手里保下斐千叶，也是难中之难。 墨侠……亲眼目睹过墨侠们的实力，让陈永仁更是明白他们的能耐。 那可是一群能在守备森严的范家大宅中，在不惊动任何一人的情况下，将一个大活人带走的潜行者。 便是防守严密如范家，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他这一小小的山寨，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只是，现在他跟张禁还没有正式撕破脸皮，一时半会也不会对斐千叶用强。 所以陈永仁才想着，先让斐千叶到这里暂避一段时间，他也好有跟张禁周旋的余地。 虽然可能到最后还是无法保住斐千叶，但能拖久一点，便是一点。兴许，还能找到回旋的办法。 “但愿吧。”陈永仁虽说能起举寨之力保她不走，但斐千叶对墨家情况更为清楚，也知道陈永仁这样的做法，并无太大用处。 但这也是陈永仁的一番心意，斐千叶不忍拂了他的心意，点头应道：“那我便在此叨扰陈公子了。” 相比起陈永仁，斐千叶对墨家人的能力更为清楚，也深深地明白，如果张禁要带她走的话，莫说陈永仁，就是全寨之人齐出，都未必能拦得住他们。 “斐寨主也不要过于担心。”陈永仁宽慰道：“只需过些时日，待弟兄们有消息传回。打探清楚连城那边的城防后，如果真的城中空虚，我们便可一举攻占城池据守……” “到时候，就是他们想要强行带走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能让斐千叶不再忧心，陈永仁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斐千叶没想到，陈永仁这么快就已经想到了下一步的行动，而且还把主意打到了城池上了。 对陈永仁的这个计划，斐千叶知之甚少，也不敢妄言什么，只道：“若陈公子真已做此决定，到时候我可领寨中人过来相助。” “不可。”陈永仁果断拒绝了斐千叶的这个提议，解释道：“在这时候，如果红巾寨中还有特别大的行动的话，很容易会刺激到张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红巾寨按兵不动……” “那……我明白了。”斐千叶稍微愣了一下，她还以为陈永仁先前所说之话，都是为了安慰她才说了。 毕竟，他们都知道。即使屛石寨有数千号人，可也无法跟墨家墨侠相提并论。要在他们手里强留一个人，就更困难。 但看陈永仁此番态度，却像是在向她宣告着。只要有可能，他将会以最大都可能，将她留下。 感受到陈永仁的决意，斐千叶也重新振作了起来，坚定地重重点头道：“那一切都听陈公子的安排，不知陈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估计要过几天。”陈永仁心里估摸着，边道：“我已经派人潜入了连城中打探虚实，只要他们的有消息传回，确认没有问题后，就会动手。” “陈公子动作好快啊。”现在距离围剿战，也不过三天时间。陈永仁居然已经做好了决策，更将已付诸行动。放在别人身上，起码得修养个十来天，才会重新有所动作。 陈永仁之所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难免会让斐千叶心生好奇起来，再度问道：“可是，那个新来的名士杨旭，给陈公子出的主意？” 方才在酒宴上，陈永仁就将杨旭介绍给了斐千叶，也正是因此才让斐千叶有此一问。 看着天色已晚，冬风凌厉。两人便开始往回走去，路上陈永仁点头承认道：“攻取连城，确实是他的主意。” 陈永仁虽然一直有攻城略地的想法，但说起首攻连城，的确是杨旭给出的建议。 趁着时下无人，斐千叶也转换了话题，询问起了杨旭的事宜。 陈永仁对杨旭也不甚了解，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当然，关于何老板举荐一事，陈永仁还是隐瞒了下来，只说他是主动投靠的。 斐千叶沉吟片刻后，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人来历不明，需得仔细审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能用之。” 这点也用不着斐千叶来提醒。只是，他声称是何老板举荐的，陈永仁也没有法子去验证这一说辞的真假。 唯一的办法，便是先让韩元吉派人去连城中打探情报。如果他所说皆为事实，那便足以说明其话中的真实性。 回到寨中，酒宴上的众人已散去，安排好斐千叶的住处，让其安心在寨中小住后，陈永仁也回去休息了。 一连数天过去，每日都有韩元吉的人回馈信息。 因为要打探的是官家的事，韩元吉那边也不敢有太大的举动。只能是每日旁敲侧击地打探到些零星的情报，就火速上报给了陈永仁。 情报的内容虽少，但几天积累下来，也让陈永仁对连城的守备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据韩元吉的汇报，连城中守军数量不足两千。且因为是偏远小城，并无配备火炮等重火器。 而且，因为上次围剿战，城中大多数壮力都已经被抽调一口。那两千的守备军，还都是临时从城中百姓里抽调出来的，多是些老弱病残，构不成什么战力。 得知这一信息，陈永仁心中大快。那杨旭说的果真没错，连城里当真就没有了防守的能力。 当下，陈永仁立刻命寨中人做好准备，打算尽早攻占连城，作为他们的据点。 然而，就在这时。晋城墨家学府张禁处，又送来了一封书信…… 第二百八十八章 提前 这封信是先送到了红巾寨，再转送到神峰山斐千叶手里的。 当陈永仁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寨里查看各人的状态。一听闻张禁有信送来，立刻就赶回了主楼里。 刚一进去，便见斐千叶神情严肃地阅着信。待她缓过神来后，才开口询问道：“都说了些什么，可以跟我们说说么？” “情况不容乐观。”斐千叶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将信张交到了陈永仁手里。 陈永仁接过信纸，仔细阅读了两遍。张禁在信中言明，那范业在兵败之后，对陈永仁怀恨在心，想方设法地琢磨着可以对付他的办法。 但现在匪寨势大，从正面上，官府已经对匪寨不了任何的威胁了。所以，想要动用墨家的势力。 可怀东县中，墨家的掌令为张禁，就算是范业，也无权调动墨侠。 再想起先前墨家与匪寨之间的暧昧关系，范业便将矛头指向了张禁。 已经开始动用官府的情报系统，开始搜查先前斐千叶被救走一事。 那件事，张禁虽说做的很干净。可要真的彻查起来，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如果被范业查到他跟陈永仁有过合作，不但就走匪寨贼首的事情会曝光，就连暗中协助陈永仁攻占神峰山一事也会被查出来。 而一旦让范业把这些事情都揪出来，在墨家那绝不容情的教律下，他张禁的人头恐怕都难保。 所以，张禁又在信中所言，为了能够彻底击垮范业，让他再无翻身机会。张禁又以极其诚恳的语气，请斐千叶跟他一同返回墨家本部，面见巨子，将楚廷派曾经做过的事都抖出来。 只要能借着此事，不但能让范业永无翻身的可能。就连楚廷派的墨家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打压。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赶在范业查出内情之前，抢在他前面，带斐千叶回去面见巨子。 不然，失了先机，他们可就危险了。 张禁的心思，即使没有在心中言明，陈永仁也能猜个七八成。 从表面上看，他确实是为了斐千叶着想，也是为了能自保。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借助斐千叶这件事，却打压他的政敌。 陈永仁放下信张，沉默着望向斐千叶，良久过后，才缓缓问道：“那……斐寨主现在有什么打算？” “张伯父说的没错，而且，他也是因为我们才会受到牵连的……”斐千叶神情有些犹豫，但其意向已经有些倾向于跟随张禁走了。 “此事能否再缓一缓。”知道斐千叶的意向后，陈永仁仍是请求道：“给在下几日时间，让在下想办法处理范业。” “这个……”看得出来，斐千叶心里也是挺犹豫。陈永仁一开口后，便有些决定不下来了，缓了一会后，才轻咬薄唇道：“那也行吧……” 于公于私，陈永仁都不想让斐千叶跟张禁走。虽说张禁也带有私心，但也确实能为斐千叶的父亲昭雪。 可一旦斐千叶真的愿意跟随张禁回墨家总部，那楚廷派的人，不可能不会没有动作。 而且，楚廷派与官府众人来往甚密，甚至会出动官面上的人出来阻挠。 他们也知道，往事一旦曝光，对他们而言，就是灭顶之灾。所以，为了能让斐千叶做不了证，他们甚至会采取杀人灭口这样的极端手段。 即便斐千叶能有张禁亲自护送，可如今楚廷拍势大。出了怀东县，那张禁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 所以，陈永仁才会这么执意地挽留斐千叶。 而斐千叶心地善良，也不想见到墨家子弟们同室操戈，心感抗拒。 此次，也不过是因为张禁的苦苦请求，再加上范业的紧紧相逼，才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既然陈永仁说能有办法处理这件事，便也暂且相信了他。 当下，便起笔回信给了张禁，只言寨中仍由诸多事情未有交代清楚，不能贸然出行，需要一段时日准备方可离开。 总算是把斐千叶劝下来了，陈永仁总算松了口气。 知道现在斐千叶的情绪低落，陈永仁便让柳千曲先陪着她到外面去透透气。 两女刚一离开，陈永仁立刻就对身边的杨旭说道：“攻城之事，不能再等了。我想……明天就起兵，攻去连城。” “好啊！！”杨旭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边的二猴子迫不及待地叫道：“歇了那么长时间，骨头都酥了。” 陈永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围剿战刚刚打完还没五天呢，这厮明明就是因为攻城之事，闹得有些等不及了，这才起哄。 不过，陈永仁也没有理会这厮，望向杨旭，再度问道：“不知道杨先生怎么看。” “不妥。”陈永仁忽然提起就要起兵，叫杨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斟酌一番言语后，才劝解道：“连日打探，虽然已经知晓了连城中守备情况。可时日尚短，我们还不知道连城各门守备的详细情形，不知道哪个门的守备多，哪个门的守军少，也更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有生力量，民情如何……” “这要贸然进攻，恐怕会吃大亏。”杨旭最后总结道：“若陈公子真决定要攻城，不妨再多等几天。待来人将连城中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等不了了……”陈永仁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有些荒唐，可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再多做耽误。 说到攻城，陈永仁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虽然在前世通过各种渠道，大致了解过一些，但要亲身带兵前往，也还是花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陈永仁不熟兵法，也知道需要谋而后动、知己知彼的道理。 杨旭说的固然没错，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等韩元吉他们，彻底摸清了连城的军民情况，看他们守城的决心如何，再决定好攻城战术。 也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现在，他们只知道连城中守备军的人数与军械数量而已。对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如果就这样贸贸然地领兵进攻，恐怕会吃不少亏。 但……一想起张禁那边的步步紧逼，陈永仁也只能一咬牙，哼道：“顾不得这么多了，必须要尽快攻下连城，占领一个立身之地才行！！”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伏笔 “二猴子！！”主意一定，陈永仁立刻唤来左右，吩咐道：“让弟兄们准备好，所有能动弹的全部叫上，准备明天攻城！！” “好嘞！！”二猴子等这句话很久了，终于有了陈永仁的命令，二猴子匆匆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陈公子何必如此。”陈永仁这一系列率性行为，让杨旭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认为，现在根本就不是动兵的最佳时机，甚至连连城内部的情况都没打探清楚，就这么忽然率兵前往，那不是白白送死么？ 杨旭看得出来，陈永仁明显是知道这一点的。可他偏就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只要在耐心等待数日，待其部下将连城中的情况摸清了，再举兵前往，那不是能做好万全之策么？ “意外，总会比计划快一步。”陈永仁轻笑一声，他也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不过，为了能留住斐千叶，他也只能冒险一回了。看到杨旭忧心忡忡的模样，陈永仁再轻言解释道：“杨先生请放心，此战若是失利，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不会因此怪罪先生，更不会把你当做是奸细来看待。” “杨某若是贪生怕死之人，也不会主动来投了。”知道陈永仁误解自己的意思，杨旭轻叹着说道：“我只是担心，如果连城百姓死命顽抗，令我们久攻不下。一拖下去，官府方面的人就会赶来。而且，连城中是否还有其他的隐藏官兵，我们也不知晓……” “时间紧迫，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琢磨了。”陈永仁摇头苦笑道。 斐千叶那一封信，虽然能拖住张禁一段时间。但张禁为求自保，定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静静等待。 只要范业那边有什么动静，肯定会强行带走斐千叶。赶在范业之前，面见墨家巨子，陈述斐家当年冤情，对范业等人下手。 届时，就算范业辩驳，他也可以用‘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斐千叶’这个理由解释过去。 反之亦然，如果让范业先找到了他勾结土匪的证据，那张禁也是百口莫辩。 所以，作为一名最有力的证人，无论是自由派还是楚廷派，都在争着。 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让对方得到斐千叶。 也正是出此考虑，陈永仁才拼命挽留斐千叶，就怕她会有个什么好歹。 陈永仁不想让斐千叶出事，但也不想失去张禁这么一个有力的盟友，更不愿与墨家敌对。 是以，他才这么着急地想要攻占连城。据守在城池内的话，就算是张禁，也不能轻易带走斐千叶。 拖住张禁，留下斐千叶，一切就好办了。至于那范业，再慢慢想办法徐徐图之。 只要能把范业处理掉，那张禁也就没有带走斐千叶的理由了…… 不过，在取下连城之前，他连跟张禁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杨某也明白了。”看着陈永仁怔怔出神的模样，杨旭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莞尔笑道：“既然陈公子决意舍命为红颜，杨某便也陪你一回。” “胡说些什么。”几天下来，两人也熟络起来了，陈永仁没好气地应道：“我当斐寨主，只是好友。” “仅仅是这样而已么？”杨旭似笑非笑地回道：“若真是只当好友，怎会为她大起干戈，攻城略地？甚至不惜在没有万全准备之下，便进攻连城，这可不是普通朋友就能做得到的事。” “你就别瞎猜了。”陈永仁被他这么追问着，脸色也有些发窘，有意地扯开话题：“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琢磨一下如何才能顺利攻下连城。” “陈公子有这般决意，何愁连城不破。”杨旭出奇的自信，再度笑道：“只是，陈公子心态的转变，是否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我可是已经有配室的人，少给我嚼舌根。”说着话，陈永仁还往外头瞄着，就怕会被柳千曲听到。 “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人之常情。”杨旭不以为然地笑道：“没想到陈公子对外事如此果敢，但对自己的感情，却这般纠结，哈哈。” 生怕继续说下去，会让陈永仁恼羞成怒，杨旭话刚说完，便找了理由离开了。 陈永仁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未有回过神来。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杨旭刚才所说的话，内心里也重新审视自己对斐千叶的感情。 但很快，陈永仁又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驱逐出去。 眼下攻城在即，可不是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一念罢，收敛了心神。望着地图，盯着连城的位置，怔怔出神，琢磨着攻城之法。 说实话，这样的事情，陈永仁也是第一次干。 攻城，不比攻占山寨。这些寨子虽然都有寨墙防护，但其防御力跟那些城池的高墙，没有可比性。 而且，往前攻寨，要么就是将对方引出来再战，又或者是通过巧计夺取的。可攻城，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杨旭说的也没错，若是对方坚决守城。只要拖到官军援兵赶来，那他们就只能撤退，甚至会被追杀。 考虑到这种种的因素，让陈永仁不得不谨慎起来。 转念一想， 念及寨中拥有的军械，又让陈永仁稍安心安。那连城众人，虽然可以凭借着高墙抵御，可里头的防备军始终不足。 就算对方执意不肯投降的话，就算是强攻，也能把连城给拿下来！！ 一念罢，陈永仁也不纠结了，就跟他来硬的！！ 拿定主意后，陈永仁便出了主楼，查看众人的准备情况。 一出寨子，便见匪众们正紧锣密鼓地备战着。 这些人，也真是天生的好战分子，一听说要攻城，甚至连攻打哪里都不知道，却个个都兴奋不已。就连那些仍有伤在身，腿脚不利索的人，见到陈永仁都纷纷请求着要出战，把陈永仁闹得是苦笑不得。 兴许也是因为受到了上一战大败官兵的影响，让他们每人都斗志高昂，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相比起这些匪众，拿些投降的官兵，则显得要低落许多，没有一点干劲的样子。 即使二猴子在一边骂骂咧咧地催促着，也起不了什么效果。 见到他们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 这些官兵，本就是迫于形势才向他们投降的。如果硬要带他们去攻城的话，半路倒戈相向……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百九十章 好言 明日便要攻城，二猴子正给他们派发着甲胄、盔甲等物。可这些官兵，却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看到他们消极应付的态度，陈永仁顿时就感到了不妥。按捺住心中的想法，走到二猴子身边，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姑爷，这些人，也忒没劲了。”看到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二猴子也没了脾气，埋怨道：“一听说姑爷要攻城，生怕打的是他们家，都不想干活了。” 原来是这样……陈永仁心中暗舒一口气。 为了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陈永仁只告知他们准备攻城，却没告诉他们具体要攻打哪一座城池。 而这些投降的官兵，都是从怀东县各城中抽调过来的。这里也几乎囊括了每一座城的人，因为生怕陈永仁攻打的就是自己所在的城池，所以才会这么消极怠工。 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陈永仁便放心下来了。 只要不是他们心存判意，那一切就都还好说。他们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怕自己会攻打他们所居住的城池，祸及他们家人而已。 既是这样……陈永仁脑筋一转，便有了对应之策。 只见陈永仁缓步走到众人面前，轻咳一声，高声道：“诸位！！” 看到是陈永仁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举目望来。 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后，陈永仁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会不会打到自己所在的城。现在，我也不便向你们透露具体是哪一座城池。” “不过……”陈永仁话锋一转，许下承诺道：“我答应你们，等你们到了地方，若认出那是你们熟悉的地方。只要你们能劝说他们开门投降的话，我保证不会伤城中百姓一人。” “这是真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质疑的声音。 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陈永仁也看不出是谁提出的问题，只开口应道：“陈某说到做到，相信你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听过我的名号，知道我不会为难百姓。” “只要你们能劝说他们，令他们出城受降，就不会有一人受伤。”说到最后，陈永仁再一次保证道。 “那如果他们不愿意投降呢？”再有一道声音从人堆里冒出。 陈永仁也不想去找是何人发声，直接作出回应道：“执意不降，便会起干戈，死伤难免。所以，若是去到了本家的城池，还请各位尽力劝降吧。” 一番保证，得到的反响却不甚热烈。陈永仁也早就预料道了这一情况，并没有在意。 虽然众人的情绪仍是不高，却也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只要能劝说到城里的人开门投降，就能避免干戈，也就不用跟相熟之人刀兵相向。 无论怎么说，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而且，陈永仁爱民的名声，在怀东县内也是尽人皆知。只要有他在的话，料来也不会对百姓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再说了，如果能有陈永仁掌势的话，对城里的人，说不定也是个好消息。 这般想着，官兵们才总算提起了一些干劲。 见到他们虽仍无战意，可情绪上也没刚才那么低落了。陈永仁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查看一番众人后，再交代一声二猴子，让他们好生对待这些官兵，便准备返回，着手安排进军路线一事。 刚走进寨子大门，就见杨旭正斜依在寨门处，正微微笑着，盯着陈永仁不语。 “你在这里作甚？”刚刚在里面被他揶揄完，现在又被他这么盯着，让陈永仁感到很不舒服。 “陈公子说的那些话……”杨旭正了正脸色，望着那些还在领取着甲胄的官兵们，摇头叹道：“对他们，恐怕没有什么作用。” “无论有没有用，都要先跟他们说明白。”陈永仁解释道：“攻去连城一事，缺少他们可不行。日后，也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陈永仁心里也清楚，这些人都曾为官军，吃的是楚廷的军饷。沦落到这里，跟土匪混杂在一起，很多人的心里都极不平衡，甚至抗拒。这样的身份转变，落差太大，让他们极不适应。 如果不能对他们宽厚对待，好礼相对，迟早会生出异心来。 而且，现在他要做的，还是攻城。说不定就是攻打他们的家乡，要是不以好言相劝的话，就是倒戈相向，也不无可能。 “陈公子若能再多给几天的话，杨某能保证他们会更积极地应战。”杨旭轻叹道：“他们本是官军了，加入寨子时间又不长，很难做到共同进退……” 这一点，也正是陈永仁最担心的一点。在决定攻去连城之时，陈永仁就想过无数种方案，可每一种都不适合现在的屛石寨。 该要如何安排这些官兵，是最让陈永仁头疼的地方。 连城中，不过区区两千人的守卫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仅仅是他们自己的人，都能攻取下来。 可要放任这两千官兵在寨里无人看管，也必然会哗变、叛逃。 倘若带上他们去攻城，又担心他们会半路逃跑或是在攻城时倒戈相向。 如果真是这样，就是陈永仁也回天乏术了。 两千装备精良的官兵，再加上两千的城防守卫。陈永仁带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在出发前，陈永仁才会来到这里，在他们面前许以承诺。只要他们能劝说城中守卫投降，那就能避免伤亡。 如若不肯，也怪不了陈永仁了…… “只可惜……时间不够啊……”陈永仁又何尝不知杨旭话中的意思。 只是，他不能保证范业什么都查不出来，也不能保证张禁能有多好的耐心，能继续等下去。 为了斐千叶的安全着想，只能背水一战了。 “带上他们，也未尝不可……”杨旭的心态，比陈永仁要好许多，言道：“只要能在最短时间里攻破城门了，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行。” “若是能以神速破城的话，更能彰显出陈公子能力，让他们更加不敢生出二心。”说到最后，杨旭又将目光投放到那一群官兵身上。 “最短的时间……”陈永仁幽幽地望向寨中军械库房的方向，淡笑道：“这还不简单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进兵 “既然陈公子有这个把握，那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陈永仁信心满满，杨旭也就不用再瞎操心什么了。 即使在投降的官兵中，有心怀二心着。就算他们想要反，也会犹豫。只要他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连城攻下，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在看到他们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气势后。就算他们有心，也没这个胆了。 其他的，就等攻下了连城后，安定下来，再慢慢安抚人心。 返回主楼时，见斐千叶、柳千曲两女也回来了。 也不知道柳千曲跟她说了什么，回来后，斐千叶的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也没有刚才那么忧愁了。 见众人都在，陈永仁也不耽误，取出地图来，确认明日的进军路线。 考虑到他们是首次攻城，且也没有多少经验。再加上这次情报不足，陈永仁不敢堂而皇之地领兵出征。 反而是选择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从侧方进兵，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一点上，所有人都没有其他意见。 修整了一天，到了翌日清晨时分，陈永仁起了个大早，将寨中所有人全部集中起来。 看着军容整齐的队伍，陈永仁更是增添了几分信心。 一声令下，六千人的队伍，开始往山下进发。抄小路，往连城方向行军。 连城，距离神风山并不远，急行军的话，一刻钟便能赶到。 因为绕了小路，加上队伍庞大，行进速度缓慢了不少。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到连城那低矮的城楼。 “此时城门大开，从这里杀过去的话，用不了盏茶功夫。”走出匿身的树林前，杨旭上前献策道：“要不要，直接从这里冲锋过去，一举夺城？” “还是算了吧。”陈永仁停下脚步，望着城墙上的城楼，沉吟片刻后，还要否决了杨旭的建议：“我答应过他们，给连城军民一个投降的机会。” 此时，他们距离连城的西门，只有不到百丈的距离。若是从这里直接冲过去的，确实用不了多长时间。 若真是这般做了，把守城门的守军，甚至连城门都来不及关闭，陈永仁就能杀进城中。 只是，陈永仁不想造成过多的不必要杀戮。况且，他昨日才答应过投降的官兵，会让他们先去劝降，如若不成，才会刀兵相向。 “陈公子言而有信，在下佩服。”杨旭虽然有些无奈，但也还是顺从了陈永仁的意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点距离，只要直接冲过去，就能把城池夺下。既然陈永仁有言在先，便依照计划行事。 已经来到这里，陈永仁也不想多做耽搁。再度下令前进，带领着六千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树林，向着连城西门直奔而去。 而在此时，连城城楼之上的哨兵，忽然见到树林中冒出这么一大群人，吓得连忙跑回去禀报守城主将。 怀东县，本就只是楚国境内的一个边陲小县。就是战乱时期，战火都蔓延不到这里。更何况，在停战协议的两百多年的现在。 这些所谓的城防守军，防的也不是来犯的敌国军队，顶多就是协助一下其他城偶尔出去剿匪而已。 除此以外，做得最多的，就是负责一下城内的安保工作。这年月，也没几个人头铁闹事的。 长期下来，这原本用来抵御外敌的城防守军，就成了一份闲职。 现在这个时间点，城防的主将都尚未起床，被外头的哨兵吵醒后，满脸不耐烦地咒骂道：“瞎嚷嚷什么，大清早的。” “马将军，西门三木林那边忽然来了一群人，黑压压的老多了。”哨兵知道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主将的责骂，急忙汇报道。 “来点人，慌什么？”停战协议尚未到期，国内又无战事，这主将也浑然没当做一回事，打着呵欠再问道：“来了多少人，都哪里的？” “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约莫有数千人马。”那守军稍一思量，便应了出来：“都穿着甲胄，带着兵器。” “打的什么旗号？！”听到有数千人，还全副武装地逼近而来，已年过四十，留着虬髯大胡的马将军，一瞪眼，瞬间就来了精神，急忙追问道。 “未见旗号。”哨兵答道：“看他们衣甲不齐，不像是咱官家的人……” “他娘的……出事了……”马将军心里咯噔一响，暗叫一声不妙。这些年因为没有什么战事，导致军心涣散，军士中也多有散漫。但马远达能做到一城守军之将，也有些真材实料。 听到属下将士的汇报，脑海中立刻便想起了几天之前，官军被土匪大败的事情。再联想到，那神峰山的匪首，距离连城及近。瞬间的功夫，便已经推断了出来，前来进犯之人，必是山中恶寇。 一念，马远达连脸都来不及洗，急匆匆地跳下了床，披上件衣服就往城头的方向跑去。 上去一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身着兵甲，手持利刃，雄赳赳地就往连城西门赶来，顿时就慌了起来，立刻下令道：“敲响警钟，命令所有人回城戒备，关闭四门！！马上过去通知城尉，就说有匪寇攻城！！” 一连几道命令传下，再看主将马远达都露出这等慌色，余下人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其下士兵们，依照马远达的命令，火烧火燎的地到各处传达，原本平和宁静的偏远小城，在这一刻忽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马远达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居高遥望着逼近城池的那一队人马，心中开始琢磨着退敌之法。 沉思中，不知多久未曾有人碰过，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灰尘的警钟，被再度敲响。 当、当、当……一阵阵急促的钟声，响彻整个连城，收到指示的城防军火速撤回城中，紧闭城门。 突兀响起的警钟，把城中百姓也吓得不轻。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听过的钟声，今日忽然响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在走街串巷地相互打听着。 而在此时，陈永仁率领的六千人马，正不急不慢地向连城西门挺进。 第二百九十二章 炮轰 陈永仁率领部队，停在了距离连城西门尚有百米远的距离，遥望着城楼上，一排排的士兵，正躲在城垛后方，严阵以待着。 “城下何人？为何聚众围城？！”见陈永仁了下来，主将马远达隔空喊话，询问着陈永仁。 老子是土匪，带人来还能是观光么？陈永仁对上头那人的问话有些无力吐槽了，出于礼貌，还是自报家门道：“本人乃神峰山屛石寨陈陈永仁。” 屛石寨陈永仁……马远达打量着城下那个做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要不是早先看过他的通缉画像，任谁都想象不出来，似他这般长相斯文，举止儒雅的儒生，竟然是怀东县众寨恶寇的首领。 见是他来，马远达也不得不提醒十二分精神，警惕地问道：“所来何事？” “无事。”陈永仁咧嘴一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应话道：“就是最近官兵追得有些紧，借贵地暂避一下。” 借地？马远达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天底下哪有土匪借城池来避风头的，明明就是想要攻占城池，还说得这么好听。 反应过来后，马远达当即喊话道：“你可知，现在所做之事，乃图谋篡逆之举？！” 不是篡逆，咱还不干呢。陈永仁心中暗笑着，但脸上仍保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再度回话：“某亦无意冒犯，只无奈官军逼迫，才出此下策。” 听着陈永仁的话，马远达骂娘的心都有了。近段时间，官军大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县内谁都知道，现在官兵根本就不是土匪的对手。而且，这个陈永仁所率领的屛石寨更是一家独大。 现在说的这些，都不过是些忽悠人的鬼话而已。马远达脑子还没秀逗，不可能相信陈永仁的言辞，更不可能开城放人，当即便冲着下方的人喊话道：“你们私下聚众，围堵城门，已成谋逆之罪，依律得诛九族。何不趁此时刻，速速退去，已保万全。” “我等既已前来，就没打算就此回去。”陈永仁也同样高声喊话道：“将军何不速速开门献城，免得无端流血？” “逆贼，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来，是真以为我楚国无人了吗？”被陈永仁这么一说，马远达也来了脾气，大刀一竖，指着陈永仁叫嚣道：“看你生得白皮白齿，怎就与土匪勾搭在了一起，还不果断下马受降，我姑且能给你求个情，留你一条性命。” “这厮也忒不知好歹。”陈永仁被骂，他本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身边的二猴子等人生气了，气呼呼地请命道：“姑爷，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干他丫的。” “陈公子，方才探马来报，其余三个城门各有一队人马离城而去。”杨旭也在一边催促道：“恐怕是到附近各城去请求援兵了，还望速下命令。” “不急。”陈永仁淡然一笑，从这里到各城去求援，来回一趟起码也要一个时辰，这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转头，又对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当中，谁是连城中人，可出来劝降，否则，便只有硬攻了。” 自队伍中，走出二三十名心情复杂，脸色犹豫的官兵。踌躇过后，还是站了出来，往城头上喊话，言明只要开门投降，就不会伤及任何一人。 “我呸。”马远达一口唾沫往下吐，破口大骂道：“楚廷养你们多久了？现在居然弃明投暗，好好的官兵不当，跑去当土匪的马前卒，还有脸面来见老子。”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当初没抽死你们，算你们走运。”马远达认出了出来劝降的官兵，有不少人还是他亲手训练出来了。眼看着这些昔日的属下，全跑到了敌方那边，还要帮助逆贼攻城，马远达一下子没忍得住，接连大骂道：“有本事，你们就给我进来试试，看老子不一刀一个，收拾掉你们。” “现在，老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能把贼首的项上人头献上来，我可向城尉举功，就是封官加爵，也不在话下。”恶气出完了，马远达再给他们许下承诺：“只要你们能迷途知返，过往一切，都可以不再追究。” 陈永仁耐心观察着，见马远达一番话说下来，后方的官兵都显得有些摇摆不定了。要不是自己身边围绕着的都是些心腹，恐怕这些人还真可能会被策反…… “陈公子，莫要犹豫了。”杨旭也察觉了这一情况，生怕迟则生变，再度催促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机会已经给足了对方，但奈何他们冥顽不化。事已至此，陈永仁也无需在跟他们浪费口舌，缓缓举起一手，下令道：“准备攻城！！” “弓箭手！！”就在陈永仁刚刚下达命令的时候，马远达也同时在城楼上高喊着。 瞬间的功夫，一排弓箭手便已到位，排成一列于城楼上待命。 攻城之战，一触即发。里外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马远达心中暗暗算计着，陈永仁虽人多势众，可看上去并无攻城器械，即使是人多，也不可能攻下城池。 只要拖上一些时间，待援军赶到，里应外合之下，便能尽歼匪军！！ 马远达死死地盯着陈永仁，只要他敢下令进攻，立刻就让弓箭手放箭。看看是他的人多，还是自己的弓箭多！！ 却见陈永仁并未发出进攻命令，后面那些人似乎也没有冲锋的样子，反而是所有人都往两侧退开，在中间留出了一条过道。 顺着腾出的过道望去，只见末尾处，正架着五门火药填装完毕的火炮，那炮管黑黝黝的，正对准连城的城门！！ “我的娘啊……”看到这五门火炮的存在，马远达的心都凉了半截，怪不得这家伙敢来攻城，敢情是早有准备。 本想据城而守，看样子也是不可能了…… “开炮！！”陈永仁遥望着上方的目瞪口呆的马远达，咧嘴一笑，厉声叫道。 话音方落，炮手点燃火引。只听轰、轰、轰的五道震耳欲聋的炮响同时炸起，那本就薄弱的城门，被火炮轰中，直接轰开了城门。 待硝烟散去，看着被轰烂的城门，陈永仁再度下令：“进攻！！” 第二百九十三章 破城 连城本就老旧的城门，在第一轮炮轰之下，就被直接轰烂。 趁着对方尚未反应过来，陈永仁立刻便下达了进攻命令。 火炮威力之强，让城楼上方的守军们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这马远达虽说只是一城小将，但在这时，也仍能保持着镇定，没有被陈永仁那炮轰城门的声势吓倒。 在陈永仁亮出火炮时，他已经知道这城门是挡不住他们了。 就在陈永仁刚刚下令攻城，马远达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同时命令道：“弓箭手，上弦！！” “所有人，给我冲！！”陈永仁抽出大刀，向前一指，高声吼道：“但有抗命不尊者，斩！！” “杀！！”后方众人回应着陈永仁的命令，齐齐高声呐喊着，数千人同时发起了冲锋，往城门处冲锋而去。 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官兵，在见到匪众们高涨的斗志，不敢有片刻的停留，相应着陈永仁号召，一同往城中冲去。 “放箭！！”几千人同时冲锋，那浩大的气势，是马远达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场景。眼下，这些人是直奔着自己而来，马远达立刻命令弓箭手放箭，同时又再度下令道：“所有守备军，同我一道，到城下迎敌！！” 一言罢，提起手中的大刀，带着随行的近卫军就往城下奔去。 马远达心里也明白，就凭连城中那两千多临时拼凑出来的守卫军，根本就不是陈永仁所率六千人的对手。 若是城门未破，他们还能守上一守，现今城门已破，便等同于城池沦陷。 可即便是这样，作为守将，他的尊严只能允许他死在战场上！！ 思索间，马远达已经走下了城楼，来到地面。 此时，匪军已经破门而入，冲进了城中，正与城内的守军劈砍厮杀着。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怀东县的官军会败于匪军之手。 今日所见，交战中，那匪军的骁勇凶狠，比起官军也是犹过而无不及。 不知多少年未亲历战场，再见如此血腥的一幕，把马远达的血性也给激发了出来。 只见其手持钢刀，撩起战袍，怒吼一声，也加入了战圈之中，高声喊道：“众将士莫慌，与我等一同抗敌，把这些山贼流寇，赶回他们那山旮沓里去！！” “吼！！”本已被匪军彻底压制住的守城官兵，在见到马守将亲自上阵时，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个个都奋力杀敌，使得匪军的进程一度停滞了下来。 此时此刻，在众人的掩护下，陈永仁避开箭雨，也冲进了城中。但见前头的官军顽强死守，后方的人又被堵在城洞处，无法进来。 若是真被这样拖住了，怕是会再生变。陈永仁亮出大刀，指着前方正不停砍杀着匪军的马远达，对众人叫道：“谁能生擒此人，重重有赏！！” 这个守城的主将，就是他们的根本。只要擒住了他，其余的人，也就没了继续顽抗的心思。 率先冲进城中的几百人，在听到陈永仁的叫唤后，立刻就将矛头转向到了马远达身上。 即使没有陈永仁的奖励，只要他吭声，匪众们都会奋不顾身地依令而行。只是，这样的话，让他们的斗志更为高昂。 陈永仁话音刚落， 立刻便有十几名匪众往马远达那里扑了过去。想要借着人多的优势，一举将其拿下。 只是，那马远达作为一城之将，其实力也着实不容小觑。即便是在面对着十几个人的围困，也同样面不改色。 只见其稍稍往后退开两步，旋即再双手握紧钢刀，一记横劈，将所有企图近身匪众们尽数逼退。 换做旁人，在面对这种场合之下，早就逃之夭夭了。但马远达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是趁着匪众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抢步攻了上来。 钢刀翻飞之下，瞬间砍翻了身前的三四个人。刚一站稳，猛扭腰身，又是一记劈砍，将身侧数名匪众砍翻在地。 接连砍翻数人，马远达动作并未就此停下。又是一连串的急攻，打得最先发起攻势的十几名匪众毫无还手之力，就被砍倒在地。 要是换做平时，他所面对的也是部队出声的兵将，这一气势足以将旁人吓退。 然而俗话说得好，傻的怕愣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伙土匪，恰恰就是最不要命的人。 这些匪寇们，在见到自家弟兄被砍翻在地后，一个个都急红了眼，轮番发起了攻击。 只是，一波波的进攻，皆被马远达一次次地抵挡了希腊爱。其凶猛之处，让陈永仁看着，都为之暗暗咂舌。 在他身边，作为好战分子的柳千曲见了，更是跃跃欲试，想要去会会那个守将。陈永仁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劝了下来，无奈道：“你就安分些，别给我添乱子了。” 那些三粗五大的汉子，都尚且拿不下那守将。这柳千曲虽然有些功夫底子，可要真上了，也是白送性命。 “陈公子说得没错。”一边的杨旭也在劝说着道：“不如趁着他被缠住的时间，尽早带人攻下城楼，已解后方之危。” “所言有理。”陈永仁立刻点头答应道。 城中的守军，有他们在挡住即可。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抽派人手，先将城楼上的那些弓箭手给拿下来。 虽说上百名弓箭手，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亡。要时间要是久了，让他们不停地对后方造成伤害，也足以给他们造成困扰。 一念罢，陈永仁立刻连同柳千曲等人，带上数百名匪众，直奔城楼而去。 正陷入苦战的马远达见到陈永仁的动向，便能猜出他们的目的。 他也知道，一旦城楼被占，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余地。只是无奈被匪军围困着，即使有心阻挠，也无力突围。 再次砍翻了攻上来了几名匪众，刚想抽身离开，立刻又被几人为主。脱困无望，又见陈永仁距离城楼楼梯越来越近，只得高声下令道：“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登上城楼！！” 第二百九十四章 数罪 其余守军在听到马远达的呼喊时，也想响应他的号召，前往阻挠陈永仁等人的前进步伐。 但奈何被匪军缠住，难以往陈永仁哪里靠近。马远达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陈永仁已经率兵冲上城楼，却什么都做不了。 反观陈永仁一路畅通无助地就带着人，冲到了城楼上。 城上的守军在见到陈永仁率人攻上时，都吓了一大跳。惊愕过后，举刀就想要拼命。 但奈何陈永仁人多势众，这城楼上就只剩下上百名弓箭手。被陈永仁以雷霆手段，火速控制了住了。 擒下了城楼上的弓箭手，解决了城外尚未进城的匪军侵扰，陈永仁将带来的人留在了城楼上，让他们时刻关注着城外动静。 转过神来，俯瞰着城内下方的战况。见那马远达虽已丢了城楼，却仍率领着为数不多的守备军浴血奋战。 双方交战的时间不算长，但地上已经倒下了一具具的尸体。 马远达本人，更像是从修罗场中浴血而出的一般，整个人身上已经占满了血污，手中的大刀也布满了缺口，却仍是没有放弃挣扎。 这连城中，不过仅有两千多名守军，还是分别部署在了四个城门处。 陈永仁选择了攻去西门，其余三门的守备军在得到消息后，也正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 就算他们全部一起冲上，也未必会是自己的对手。可陈永仁的眉头却紧皱在了一起， 虽是胜券在握，却未有感到丝毫的欣然。 马远达能有这份誓与连城共存亡的决意，确实值得让人敬佩。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看着底下战斗的那些官兵白白送了性命，让陈永仁的心情也为之一沉。 置身事外，看着下方的恶战。直到这一刻，陈永仁才深深地体会到，史书上的伤亡，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数字。 可当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方才明白，那些数字，是一个个伤员的哀嚎；一个个频死者的呻吟；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他也没想到，这连城的守将，居然会这么顽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使是知道于事无补，也仍在作着最后的反抗，至今不肯屈膝投降。 “陈公子，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杨旭站在陈永仁的身边，同样看着下方的激战，在一侧提醒道：“出去通风报信的人已离开多时，且我们就算是攻占了城池，还得留大量的人修补城墙、城门，再拖下去，恐会有所变数。” 陈永仁闻言，心情复杂地看了杨旭一眼。不是在质疑他的用意，而是在纠结内心的抉择。 他当然知道，以如此众多的人数碾压，之所以久攻不下，就是因为自己下达了要生擒这个守将的缘故。 若非如此，就西门这点守备军，早就被匪军踩压过去了。杨旭这一声催促，也并无他意，只是在提醒着自己，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善念，而延误了时机。 沉默地望着杨旭，良久过后，陈永仁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重重一点头，心中暗下决定。 再度将目光投放到下方的战场上，望着浴血奋战的连城守将，高声叫道：“将军，事已至此，难道还不愿降吗？！” “吾乃堂堂大楚之将，岂有降于匪寇之理？！”马远达顺手掀翻了两名冲上的匪寇，仰脖对着上方的陈永仁叫道。 “难不成就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尊严，就忍心让这些追随你多年的军士与你一同陪葬？！”陈永仁还是不忍轻易放弃，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劝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周围，看看你旁边的军士。他们本可以留下一条性命，就因为你，他们都要丧命于此，你果真忍心？！” “保家卫国，乃他们的职责所在。”马远达豪迈一笑，甩掉刀上的血迹：“战死沙场，也是他们的最终宿命！！即便是死，也是为了抗击你们这些匪寇，为了护卫连城而死，虽是犹荣！！” “你认为这样死了，就很光荣？！”陈永仁恨铁不成钢地愤然道：“你以为自己这是在为国捐躯，这样死了就成烈士？！荒唐，今日你即便死了，也必然是带着罪名而死，日后必备后人笑话。” “我等为报效楚廷，尽忠尽义，何罪之有？！”陈永仁的这番言辞，马远达却不以为然地轻蔑道。 “楚廷暴政，致使民不聊生。苛政重赋，使百姓生活无以为继。”陈永仁扬声喝道：“这便是你要报效的楚廷嘛？！” “某虽不才，但自得势以来，与百姓秋毫无犯，从未做伤民扰民之举。今日占此城，也是形势所迫，更没有抢掠之意，为何就如此容不下我？！” “我本不愿多造杀戮，只要将军肯降，不仅可让百姓免受涂炭，其下将士也能留有可用之躯。” “诸城之兵，为何皆愿降我，将军难道就看不出来是为什么？” “某纵是有百般不对，将军也可暂且降之，不为自己，也为你麾下的将士着想，留下他们。”陈永仁再道：“即便他日陈某事败，也可再谋其他出路，岂不更好？！” 陈永仁这一番说辞，虽为劝降，但也不无道理。马远达稍微冷静下来后，手中动作也缓了下来，再看见身边与他一同奋战的将士们，皆露出了哀求之色，心中明白，在他们心里，早已愿意受降…… “你果真能保证我的将士性命安全？”陈永仁说话期间，场上的厮杀也逐渐停了下来，只对持着，没有再动刀兵。看着这些身上挂满了伤痕的兵士，马远达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陈某可以人头担保。”陈永仁保证道：“看下你昔日的士卒，在我寨中的状态便知。” 马远达心里也清楚，能让这些曾经的官兵，去为了他一个土匪寨的匪首出来劝降，这绝对不是靠威胁就能做到的。 加之，陈永仁之大名，他也有所耳闻。 如此念罢，早已酸痛无比的双手，再也无力握紧手中的钢刀。 啷当一声，钢刀落地，马远达弃了兵刃，对自己身旁的士卒命令道：“降！！”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失控 主将马远达率先投降，那些早就没了战意的士卒们，动作更是利索，麻溜地扔下手中的兵器，就果断放弃了挣扎。 就在他们扔下武器的时候，早就守在一边的匪寇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 看着下方战事终于停歇，陈永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守将不是犟驴脾气，要是他真的决意要战至最后一人，陈永仁虽也不惧，但那种局面，却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 既然现在他愿意受降，这一场干戈也能到此为止，避免再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陈公子的巧辩，真是让在下好生佩服。”本以为这场恶战要进行到底，没想到陈永仁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让对方守将弃城投降。能顺利取下连城，杨旭心中自是欣喜不已，对陈永仁拱拳道贺：“恭喜陈公子，拿下此城。” “事情才刚刚开始呢。”陈永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地这么顺利，虽然化解了这一场干戈。但官府那边，恐怕也已经得到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兴兵来伐。 现在陈永仁最为担心的，倒不是官军那边的的讨伐。而是这件事，如果传到张禁耳中，他会作何反应…… 在陈永仁思考期间，柳千曲已经带着二猴子下去处理投降的官兵。 没有了他们的阻挠后，匪军们得以畅通无助地涌入连城。 “他们都投降了，这城是咱们的了！！”喧闹中，也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嗓子，不少人高举手中的兵器，情绪高涨的连连吼着。 作为山间流寇，他们许多人从出生起就在郊外的小村庄里长大的，极少有机会会进到城里。 这回攻进连城，依道上规矩，这儿也就成他们的地盘了，不少人都在叫嚣着：“弟兄们，都甭客气，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吧！！” 后面进来的人，还不知道陈永仁方才与城中守将作出的承诺，刚一进城，见到被捆缚在地的士卒们，上来就踹了一脚，口中更是连吐粗秽骂词，不少人围着那些受降的士卒就是一顿殴打。 幸好有人在旁边看守，及早拉开，不然还得闹出人命来。 看着下方闹哄哄的，乱作一团，陈永仁几人眉头一皱，斐千叶适时提醒道：“陈公子，若不加以制止，恐怕会生事端。” “已经出事了……”陈永仁看着下面的混乱局面，不禁长叹一声。 他都差点忘记了，这些人，可都是些土匪啊！！土匪进城，哪里还能安生？！ 这些咒骂殴打守城士兵的，还只有一小部分人。后面进来的大部分人，三五成群的，都开始往居民区直奔了过去。 因为陈永仁打了个突袭战，城中居民在听到警报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知道是土匪攻城时，便匆忙收拾起了家中细软，准备逃难，可又发现城门紧闭，无法出城，只能关闭门户，退守家中。 而这些土匪，本来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活。此番攻陷城池，哪里还能管得住自己的手脚。 刚一进来，见没了阻碍，便奔向了居民区，踹开民舍就是一番掳掠。 那些城中百姓，哪是这些壮汉的对手，争执过后，只能看着匪军将他们家中钱财抢掠一空。 陈永仁登高望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骂不已。 “姓陈的，你就是这么善待城中百姓的吗？！”人群中，被控制住的马远达冲着陈永仁高声呼喊着。看着匪军冲进了居民区，从那方向传来阵阵的哭喊求救声，更是让马远达心急如焚。但奈何主动投降后，双手被缚，再被几人压制着，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只能冲着陈永仁连番叫喊。 “将军莫慌。”陈永仁匆忙回应一声后，转头就对着下方的二猴子命令道：“速去制止他们，但有侵扰百姓者，绝不轻饶！！” “姑爷，人太多了，管不过来啊！！”二猴子刚想转身，可看着茫茫人海，也是两眼抓瞎，无奈道。 “敲响警钟，把所有人都给我叫回来！！”陈永仁冷着脸，对身边下令。 旁人的人见到陈永仁面色不善，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拖延，从俘虏那里得知了警钟的位置后，便寻了过去。 不多时，又听到阵阵急促的钟鸣在城楼处传出，响彻整个西门。 而在此时，正在民居内抢掠的匪军们，在听到警钟敲响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听那钟鸣极为急促，还以为是又有官军攻来了，不敢再留在居民区，火烧火燎地就往回赶。 “所有参与了抢劫的人，全部记录好，稍后处理。”看着大部分人都已经从居民区中撤回来，陈永仁脸上仍是没有看出半点的高兴，仍旧冷着脸，继续对旁人下令道：“另外，马上下去通知各人，进城者，若再有扰民的，立斩无赦！！” “是！！”得令后，几人火速赶下了城楼，将陈永仁的命令传达下去。 有了陈永仁这番警告后，原本喧闹的匪军们，立刻就安静了不少。后面进来的人，也都变得安分了许多。 看到失控的场面得到了控制， 匪军井然有序地进驻连城，没有再闹什么风波。 陈永仁稍微放松了下来，看到底下的守军都已经被完全控制起来后，这才带着斐千叶等人下了城楼。 刚到地面，几名匪众怀中抱着抢掠而来的钱财，耷拉着脑袋，走到陈永仁的身前，请罪道：“姑爷，咱抢点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是给寨子的……” “给寨子？！”陈永仁认得出来，这几人都是屛石寨的老人了。是从洛碧山就一直跟着他的，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不少人，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抢来的钱财。陈永仁扫了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撂下一句：“待会再跟你们算账！！” “陈公子。”身后的杨旭走了上来，提醒道：“连城已经攻占，现在应该尽快找到城尉，查清城中物资。另外，还要安排人手到其余三门把守。这里，也必须要紧急修复。” 陈永仁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即便不用杨旭提醒，他也知道要怎么做。 应了一声后，刚把二猴子叫过来，让他去办这些事。突然，城楼上的哨兵高声喊道：“姑爷，又有官军来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做主 来得这么快？！听到上方的警报，陈永仁心中一凌，忙再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多。”城楼上的哨兵观察过后，才回复道：“也就二三十人，骑着快马来的。” 才这么点人？陈永仁眉头一皱，旋即便想明白了。兴许，这只是官军的先头部队，又或者是前来打探消息的。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的出现了。那大批的官军，肯定会在不久之后赶到。 念及此处，陈永仁连声催促着，让后面的匪军加紧进城。 半刻钟后，所有的匪军相当有秩序地进驻连城中。陈永仁重整了一下部队，马上让二猴子挑出三名小头目，每人各带一千人，到其余三门处驻守，以防官兵来犯。 做完这一却，回到队伍中。见那些参与了掠劫的匪众还留在原地，等候着陈永仁的旨意。 看到这些人，陈永仁就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命令道：“立刻将抢来的东西，还给百姓，然后回来准备御敌，待会再治你们的罪！！” “知道了。”自知犯错的一干人等，垂头丧气地抱着抢来的东西，回到居民区，把东西还给百姓。 而在这时，城楼上方的哨兵再度禀报城外的最新情况：“姑爷，发现有大批人马正在靠近。” 大部队这么快就要了？陈永仁心中一紧，叫上身边的人，跑上了城楼。 登高望远，只见连城西门外的主干道上，远处一直打着官府旗号的部队，正快速往这边赶来. “这规模……”杨旭粗粗打量了一眼，便放心地笑了出来：“陈公子不必在意，那不过区区千余人马，不是我们的对手。”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粗心大意。”刚刚才攻占这一座城池，陈永仁不想有任何的差错。即使是看到那那一队人马因为急行而没有配备火炮等重火器，也仍旧不敢又半分的松懈。 “命人速速出城，准备御敌。”叮嘱完后，陈永仁再连下两道命令：“密切关注其他三门的动静，但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回来通报。” 旁人得令，立刻下去通知各部。 正当陈永仁整合人马，准备御敌时。先头的小股部队已经赶到了连城的城门前，但见大门已经被轰破，城上之人也不是官兵打扮。因怕有诈，未敢直接进城，勒紧了缰绳，喝停了马匹，停在城楼下，仰声喝道：“城上何人？！” “屛石寨陈永仁！！” 陈永仁直接自报了家门，再警告道：“此城已为我们所有，若想活命，请速速离去！！” “山贼流寇，好大的胆子。”城下之人怒声骂道：“竟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速速降来，听候楚廷发落！！” 陈永仁轻声一笑，对此指控未做任何回应，转头往城内看去。见匪军们已经重新整合完毕，当即下令道：“出城，迎敌！！” 当下，所有匪军齐声回应，持着各式兵器，出城准备迎敌。 城外之人见从城中冲出的匪军，大惊失色，不敢再在此地久留。扭转马头，便往大部队处汇聚而去。 眼看着他们离开了， 陈永仁心里却未有半分的松懈。 目测着远处的官军，顶多一刻钟就会来到这里。陈永仁所有人都出城拒敌，只留下数百人留在城中，看管着已经受降的官军。 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也骑上了马。将斐千叶等人留在城中指挥，自己则率领着部队，在城外等候着官军的到来。 不多时，便见前方烟尘滚滚，雷鸣般的马蹄声阵阵响起，甚至能感觉到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着。 片刻后，蹄声渐熄，灰尘散去，只见那一支官军部队停在了距离自己一箭之地的位置，未有再继续靠过来。 陈永仁凝眉四望着，却没有在对面发现熟悉的面孔。 范业没有来……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这么大的动静，那范业竟然能耐得住性子，没有出现？ 隐隐间，陈永仁似是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但没等陈永仁理出个所以然来，便见敌军中，一名作着将领打扮的中年人，独自一人驱马走上前来交涉：“尔等可知，今日所作所为，可是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楚廷腐败，国势倾颓；宦官酿祸，民不聊生。”陈永仁哈哈一声长笑，毫不退让地朗声应道：“今日我等所做之事，也不过是伐无道，诛暴楚，何罪之有？！” “大胆狂徒，胆敢兴兵作乱。”听到陈永仁这等无法无言的言论，那将领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还敢污蔑楚廷，就当真是不怕死么？” “楚廷还用得着人来污蔑？”陈永仁再度大笑：“这位将军，请放下你的身份，卸下你盔甲，走出城去，到乡间看看吧！！看看大楚的子民，每日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他们真的人人都能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饱穿好，谁会闲命长跑去山上当土匪？！”陈永仁冷声反驳道：“你所效忠的楚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德行，难道自己不清楚？！” “民众有难，当上报官府，依律执行。而不是像你这样，聚众谋反。”那人被陈永仁这一通说，也来了脾气，当即喝道：“若人人都想你们这样，动不动就要聚集闹事，那国将成什么样？” “正是因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家老爷们，从来不将我们当做人看，甚至连牲口都不如。”陈永仁咬牙反驳道：“若真的有人能为他们做主，他们又何苦如此拼命？” “我身后这些弟兄，哪一个不曾经是一等一的良民？！”陈永仁再道：“为何这些曾经的好人、善民，为成为你们的心头大患，为何会成为山上的匪寇？” “还不都是让城里那些官老爷给逼的？！”陈永仁高声喝道：“既然你们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自己找活路。而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说着话，陈永仁反手一指身后的连城，再度叫道：“既然没人能替我们做主，那我们就自己做主！！” 第二百九十七章 退军 陈永仁一席话，引得身后众人齐声高呼，声势逼人。 那将领被陈永仁驳得哑口无言，虽明知道陈永仁这是意图谋反之举，却也奈何不了他。 眼看着对方已经攻取了连城，且手下的人马也比自己多出两倍。如果真的在这时候不明智地跟对方开战的话，那必然会失败。 可要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恼怒之余，再度撂下狠话道：“他日王师亲临，定叫你们追悔莫及。” “王师？！”陈永仁冷冷一笑，哼道：“将军若要战，陈某奉陪到底。将军若不战，还请速速离开吧。” “战！！”陈永仁一言毕，身后所有人一同高喊着，呐喊声中，不乏对那将领的讥笑谩骂之语。 这将领也是好脾气，即便是在面对这般的嘲笑与辱骂，也没有冲动，只丢下一句：“总有你们哭的时候，看你们能狂多久！！” 说着话，掉转了马头便往身后的部队赶了回去。 不多时，当那将领回到队伍中，与属下交单片刻后，便下达了撤军命令。 看着原本气势汹汹的官军队伍，不过片刻功夫，连打都没敢打，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众人瞬间欢腾了起来，高声欢呼着。 避免了一场干戈，自是好事。可就算是看到对方撤军，陈永仁心里仍是高兴不起来。 那人说的没错，今日他们是因为人手不够，准备不足，所以才会短暂撤退。 只要他们一日还占着连城，那官府方面就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终有一日，他们必然会面对前来讨伐的官军。届时，恐怕就不会想今日这么轻松了。 长舒一口气，陈永仁也转过身去，率领着匪众们返回连城中。 趁着众人修整的时间，陈永仁登上城楼，找到了杨旭，询问道：“先生，以目前的形势，官军大概什么时候回再度进犯？” 他们能拿下连城，多亏有杨旭的出谋划策。正式占领连城后，陈永仁对杨旭也不再抱有质疑态度。 陈永仁的主动询问，倒是叫杨旭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后，分析道：“此番我等攻取连城，打的是一个神速。” “刚才来的人那么少，一侧是因为他们不甚重视。二则是因为短时间内，官府也难以抽调出大量的人手。”看着官军远去的背影，杨旭再道：“官军若来，现在怀东县的官军数量极少。若他们真打算一击击溃我们，需得从邻县抽派人手……” 杨旭心中算计着，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应道：“在下估计，官兵下次出动，应该要三天左右的准备时间。” “三天……”陈永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暗暗合计着：“三天，应该已经足够了。” “陈公子还想做什么？”见陈永仁问起这事，身边的斐千叶瞬间边反应了过来。陈永仁是属于无事不早的人，如果他打听这个事，就必然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陈永仁左右看了一眼，见城楼上并无外人在场，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的生力军，都在城里。可神峰山上，还有上千名受伤的弟兄。趁着这段时间，把弟兄们都接到这里来。” 考虑到官府可能会大肆追捕他们的人，如果被他们发现神峰山上还有屛石寨的匪众的话，恐怕会立刻将其歼灭。 为了安全起见，趁着这段时间官府还没有新动作之前，必须要尽快将他们转移过来。 想到这里，陈永仁再对斐千叶说道：“如果张禁知道我们攻占了这里，恐怕不会就此罢休……不如，把红巾寨的人也过来这里，好歹有个照应。” 陈永仁一本正经地说着，斐千叶却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陈公子这明明就是怕官府势大，自己一家支撑不住，这才想要我的弟兄也加入，怎么就不能坦率点呢。” “呃……”陈永仁尴尬地呵呵一笑，他确实是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在为了斐千叶着想。 虽然斐千叶直接就点破了这一层含义，却也没有怪罪陈永仁的意思。稍加思量后，便同意了下来：“我这边修书，通知寨里的弟兄们。” 诸事商议完毕后，见众人皆没有意义，陈永仁便立刻开始着手办理此事。 看着黄昏将近，陈永仁也没敢耽误。立刻安排千余人，命他们赶回神峰山，将留在那里的伤患全部接过来。 另外，再安排一人，给红巾寨的匪众们送去斐千叶的书信。 做完这一切后，陈永仁才稍感安心。 只要能将神峰山的人接过来，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再加上还有红巾寨的人能顺利抵达这里的话，那连城的守备数量，就能达到七八千人，还有几门火炮的存在，又有城楼可守。 光这人数，官府恐怕出动上万人，都伤不了他什么。 而官府方面，要集结上万人，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陈永仁心中暗自合计着，上回集结剿匪军四千人，悉数投降到了自己寨中。 这会怀东县的各城中，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守军了。这些人是不可能出动的，一旦刚派守军出城，那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而想要再次对自己讨伐，就必须到邻县去借兵，或者是就地招募。 可这两样，都需要时间。 在他们重新集结军队的时候，陈永仁也不是闲着的…… 念及此处，陈永仁双眼微微一眯，琢磨着要如何应付官府的下一步动作。 虽说是攻占了一座小城，但还不至于惊动上层。怀东县的县丞恐怕也不敢上报，是以，这段时间就是陈永仁最好的发展机会。 “陈公子。”杨旭先去查看了一番降军的情况，很快又匆匆赶了回来：“不如，先去见见城尉，看看城中还有多少粮草、辎重等物。” “早有此意。”陈永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见到杨旭过来，立刻叫上随从，从俘虏群中随便抓了名降卒：“带我们去见城尉。” 第二百九十八章 城尉 城尉，便是一城之主。陈永仁想要长期据守，就先得了解连城各方面的情况，从在居人数，到粮草、资金储备等，都要了解清楚。 而这些事情，找到城尉，便能一清二楚。 在降卒的带领下，陈永仁又叫上了两百人，往城尉府走去。 一路上，大街空无一人。在知道土匪攻城后，城中百姓就已经回家避难了。街道上的商铺也大门紧闭，空荡荡的，格外安静。 走在街上，陈永仁四处打量着。这连城也真不愧是偏远小城，城中屋舍老旧低矮，街道坑洼不平，到处都显出一股破败感。跟陈永仁去过的新义城与晋城相比，这儿就是个小镇子，顶多就是多了四面墙而已…… “姑爷，你想啥呢？”身后跟着的匪众们，也同样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但见陈永仁一会皱眉，一会苦笑的，便好奇地问了出来。 “我在想……”陈永仁沉吟片刻后，微笑道：“都是一个县里的，怎么这连城比其他城池，就差这么多。” “这还不多亏了那些当官的。”前方带路的降卒低声嘟囔着，在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后，他也放松了下来，小声解释道：“三天两头来一次，每次来都得交上一笔不菲的献金。再有钱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哦？”陈永仁正想打听一下此地的情况，这回也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献金？” “什么都有。”说起这个，那降卒肚里就来了火气，没好气地埋怨道：“什么护城献金、赋税献金、壮丁献金，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一样没交齐，就想方设法地整我们，这日子过得，这他娘的憋屈。” 降卒说完话，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当着陈永仁面，做出这等行为，让人感到无礼之极，身后的匪徒厉声警告道：“小子，给我注意些！” 被人这么一喝，那降卒才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惊慌地回看陈永仁，生怕他会因此怪罪。 但陈永仁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举动，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他别怕，再问道：“这都是你们城尉要收的？” “这倒不是。”那人见陈永仁没有生气，胆子也大了起来，回答道：“要不是县丞那边强行要收取这些献金，谁乐意给啊……” 又是县丞……陈永仁心中冷笑着，处处搜刮百姓，那范业的爹，也真是够肥的…… “那你这城尉，为人如何？”很快，陈永仁又收敛了心神，询问起了连城中的事务，试探性地问道：“他就没有帮忙办法帮助百姓？” “城尉能有什么办法……”那降卒苦笑着应道：“就是他，也不能不听县丞的话啊……” “我们城尉……”降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永仁的脸色，有些怯怯地请求道：“他是个好官……我们知道陈公子是好人，也请陈公子不要为难他。” “姑爷办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了？”身后的匪众一个不爽，一脚就给踢了上去，警告道：“你给好好带路就行。” “莫要为难这小兄弟了。”陈永仁轻笑着，应道：“该怎么做，还得看那城尉的态度如何，如果他也冥顽不化的话，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那降卒吃了一脚后，哪里还敢说话，连连点着头，不敢在吭一句声，默默地给陈永仁带着路。 大街上空无一人，给他们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多时，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城尉府前。 站在大门前，陈永仁心中不胜唏嘘。这所谓的城尉府，也太寒碜了。堂堂一城之府，仅是一间三进的小宅子，且处处透露出一股寒酸味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修葺过了，屋檐上都长满了杂草，墙壁斑驳脱落，莫说比不上余震那样的富商宅子，就是普通人家的房子，都没这么破败。 城尉府门前，也仅有不到二十名的守卫，还多是老弱病残，看上去都四五十岁了，颤颤巍巍地持着长枪，满脸惊慌地挡住了陈永仁等人的去路：“大胆恶贼，休要向前。” “我也不想为难你们。”看到他们明明已经吓得直哆嗦，但还是没有后退半步，不知为何，陈永仁感到有些好笑，温和着态度，说道：“我只想见见你们城尉。” “恶徒，胆敢进犯连城，可知这是杀头的罪过？” 那些守卫不知道陈永仁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是山间的土匪流寇，攻进城来，定然不安好心。即使陈永仁好言相劝，也未有半分的退让，强壮着胆子，厉声叫道：“我们不会让你靠近城尉半步的。” “只要你们城尉能顺从我，我保证不会伤他分毫。” 陈永仁止住了笑意，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些人，都已经上了年纪，而且还只有这么一点人。只要陈永仁乐意，随时可以将他们拿下。 只是，由此也能看出，能让这些人豁出性命也要保卫城尉。也足以看出，那城尉，在这连城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是以，陈永仁不想对他们动粗，以免坏了自己的形象。 陈永仁的用意是好的，可这些守卫却不领情，仍是挡着他们的去路，叫道：“你们是匪，跟我们城尉有什么好谈的。” “姑爷，跟这些老东西废什么话。”陈永仁有好脾气，可他身后的那些匪众们，却没这么好的耐心，叫嚷着：“让弟兄们去收拾收拾得了。” 看他们执意不肯让路，陈永仁只好点头，吩咐道：“缴了他们的兵器，看住人就行了，不要伤害他们。” “明白了。”得到陈永仁的命令，后面的匪寇们一拥而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完成了镇压。将这十来个守卫全给控制了起来。 “好生看管他们，莫要伤着他们了。”终于让开了路，陈永仁整理一下衣着，登门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声。一言罢，便领着其余人，迈进了城尉府的大门。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请求 进到城尉府，陈永仁才发现，这里是真的穷啊。 作为城尉府，前庭中没有任何的装点，仅有一棵老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修剪过了，树根横生错节，树枝丛生，落叶满地。除此以外，倒也算是干净。 宅中一片寂静，了无人声。过于安静，除了外头是不是传来守卫的谩骂意外，整个宅子静悄悄的，让随行的人员都不得不提起了警惕心。 “姑爷，这儿也忒怪了。”看着周围紧闭的门窗，随从们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就怕忽然从里面杀出一票人来。 “不用惊慌。”刚开始时，陈永仁也担心这里会有埋伏。认为那城尉在跟他耍什么空城计，但念及半道上那降卒对城尉的评价，再看到门口那些老弱残兵。陈永仁便明白了，这里头不太可能有伏兵。 估计是那城尉，把所有的壮力全都派去守城了，这里才会显得这么安静。想到这里，陈永仁倒是放心下来了。 “姑爷，要不要咱先带人把这里搜一遍，把人带出来。”陈永仁虽是这么说，但其属下还是感到不妥，提了个最稳妥的办法。 “用不着。”陈永仁轻笑一声，负着手径直地就往大门处走去，都来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姑爷当心。”看到陈永仁这么冒进的举动，身旁的匪众们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跟了上去，护在左右。 径直穿过前堂，来到门前，陈永仁唤退了左右，很有礼貌地先轻轻扣下扣响了门，询问道：“城尉大人，可在屋中？” 一连扣问了三声，仍未见里面有任何的动静。身边的匪众都感到不耐烦了，正欲破门而入，正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响，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便见一名老者出现在了面前。 看年岁，此人已过六旬，慈眉善目的，佝偻着腰，眼中带着恐慌地看着陈永仁。而在他的身后，还有十余人，都躲在屋中，也是满脸的惊恐，一声不敢吭地看着门外的匪徒们。 见开门者身着官府，想来便是此番要找的城尉。 为了避免吓到人家，陈永仁先是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道：“敢问阁下便是城尉大人？” “老夫便是连城城尉。”那老者直接了当地便承认了自己身份，挺了挺腰，又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请各位英雄好汉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的家人。” 陈永仁朝内看了一眼，见里面男女老少皆有。小的才五六岁，正被一个妇人抱在怀里，眼中充满了惊恐。老的也有六七十岁，颤抖的手中，握着自卫自用的武器，但也没敢向前，只挡在众人面前。 看到他们这副警惕的模样，陈永仁只觉有些无奈，轻笑着解释道：“城尉误会了，陈某此番前来，不为杀人，也不为害人。” “那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陈永仁这文质彬彬的模样，倒是让城尉感到有些讶异，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 “只要城尉大人愿意与我合作，我能保证不伤连城一人。”带着这么多人来，吓都能把人吓死。陈永仁尽量做出和蔼的神色，不让对方过于紧张，再道：“不知城尉大人，意下如何？” “好，只要你不伤害城中百姓与我家人，我便与你合作。”那城尉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名以年过六旬的老者，陈永仁心中暗叹着。 那降卒果真没有骗自己，这城尉也算是一名好官。即使到了自身难保的处境，也仍然没有忘记城中百姓的安危，更将他们的安全放在了自己家人的前面。 都说这世道艰难，但也有不少仍存有良知的好官啊。 一念罢，陈永仁收敛了心神。命左右先将城尉的家眷送到后堂去看着，让他们好生照料，不准对他们动粗。 已经占领了此地，便是这里的主子。可陈永仁对他们还是礼貌相待，让匪众们感到有些不爽。但还是照足了陈永仁的话去做，好声好气地将城尉的家眷送到了后堂中去。 陈永仁留着少部分人留在前厅处，依次落座后，陈永仁又行一礼：“这次带着弟兄们进城，闹出不小动静，让城尉受惊了。” “你真的是流寇？”那城尉虽说已经年过六十，但让耳聪目明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永仁。眼前这个年轻人，斯斯文文的，对人忒有礼貌，跟他身边那些满脸横肉的土匪恶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匪寇之流。 “这些人确实都是我带来的。”陈永仁微微一笑，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来这里，究竟想什么？”虽是有些不敢相信，但看周边人都听他的号令，也八九不离十了，城尉这才问起了陈永仁此番进攻连城的目的。 “寨中弟兄日渐增多，加上官府接连进犯，守在山中始终不是长远之计。”陈永仁有心要收此人为己用，便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答道：“无奈之下，只得带弟兄进驻连城，还望城尉不要见怪。” 说着话，都是客套话。这城尉就算是一百个不乐意，也奈何不了陈永仁，毕竟人家的手下都已经把整座城都给占了。 “那你……”老城尉狐疑地看着陈永仁：“又想要我做什么？” “在下进驻连城，也是因情势所迫，没有加害百姓的念头。”陈永仁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若城尉大人有意，在下可让你继续担任城尉之职。” “还让我当城尉？”陈永仁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老城尉满脸诧异地问道。 “没错。”陈永仁点头应道：“老城尉德高望重，深得城中百姓敬仰，也只有老城尉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你到底想做什么？”老城尉让陈永仁的这个请求给搞糊涂了。这土匪进城，一不抢财，二不夺官的，那他攻占连城，又是为的什么啊？ “在下此番进驻连城，不为什么。”陈永仁莞尔一笑，直视着老城尉的双眼，毫不躲闪地应道：“只为了让百姓能有好日子过！！” 第三百章 接管 “你的名号，老夫亦有所耳闻。”听罢此言，老城尉回望着陈永仁，反问道：“只是，你可知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路走来，有无数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陈永仁微笑着，眼神中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想说，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了。” 老城尉陷入了沉思，久久未有言语。良久过后，才重新抬起头来，盯着陈永仁，沉着嗓子憾声道：“若老夫再年轻个二十岁，指不定就追随阁下了。” 陈永仁的事迹，老城尉听说过不少，更知道陈永仁的所作所为，都是为民之举。 不但统合了县内的所有匪寨势力，更勒令让他们不准再为难百姓。 劫富商，抢官粮，打恶官。这些事情，放在当今世道，在他们这些备受欺凌的小官、平民眼里，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 但这一切都还只是道听途说，其真人品性如何，尚无从知晓。 是以，在陈永仁率匪军攻城时。因担心会殃及家眷，老城尉才会如何警惕。 交谈过后，发现陈永仁果真如传闻所言，是名仁义君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欲以一身撼天下，需于平地起波澜。”陈永仁微笑道：“我要做的事，仅凭我一人是做不到的。既然老城尉也有这个心，也想为民谋福，年龄本就不是问题。” “那有什么是要用得上老夫的，尽管开口。”在明白陈永仁的真正用意后，老城尉也极为配合。 “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让城中的居民安定下来。让他们相信，我们是不会伤害他们的。”陈永仁沉吟片刻后，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需得知道连城中的物资储备如何。” “这个……”老城尉犹豫了一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便站了起来：“你且稍等。” 说着话，便转身往后堂走去。 一边的匪众担心他会借机逃走，正欲阻拦，却被陈永仁给拦了下来。 既然对方都已经表明了心迹，如果再派人监视的话，也未免显得太不信任了。 陈永仁敢这么放心，主要还是因为，老城尉的家眷，可都还在自己手里的。也不怕他刚才是在演戏诓骗自己，有人质在手，就更不怕他逃走了。 那老城尉也没有让陈永仁失望，离开后没多久，就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走了出来，放在桌上，道：“连城中，所有的粮册、账本，都在这里了，请查阅。” 这正是陈永仁此行目的，见老城尉主动送上账本，也没跟他客气。随手便拿了起来，仔细翻阅着。 只是，查看着账目，陈永仁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半响后，放下账本，抬头问道：“怎么连城中的物资储备，这么少？！”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本还以为，这连城，作为一座城池，再怎么穷，也是烂船还有三斤钉。现在才发现，这连城里储备的物资，无论是粮草还是资金，甚至连屛石寨的家底都比不上。 怪不得老城尉把这些东西上交得这么爽快，这城里压根就没货啊…… 翻看着账本，陈永仁真是哭笑不得。他们要是真的打算来这里抢一票，估计都不够亏的…… 从上面上来算，这连城里储存的军备粮草，不过他们半月之用。所存资金就更少了，只有区区几百两…… 看到这个数字，陈永仁都差点以为自己看岔了。 就这么点钱，还不如他在官道上劫一回商队的多……谁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座城池所有的资金了…… “唉……”老城尉重重叹了口气：“英雄是有所不知啊……这么点钱，还是最近几日刚收上来的。要是你们再晚些过来，这些钱还得给新义城那边送去……” “这些个狗官，这哪里是搜刮，简直就是敲骨吸髓。”陈永仁一掌拍在桌上，愤恨道。 堂堂一座城，竟然只有这么一点钱，还得要上交。这里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便可想而知了。 先前，曾听那降卒说，三天两头交一次献金。他还以为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全是真的。 也怪不得这连城破旧成这样，就连城尉府都异常的破败。就这税收的强度，能发展起来才有鬼了。 不过，现在有他在，这连城就轮不到新义城中那帮蛀虫做主了。 换个角度来想的话，他们折腾得越厉害，对自己而言则越有利。民间对官府的怨声越大，就越有利于他们收服人心。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消了气，回看老城尉时，见他一言不发，安慰道：“老城尉莫要担心，我已经命人回山上运送物资，不会因此为难百姓的。” 陈永仁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自己会因此而迁怒于他，再派人到城里搜刮钱财罢了。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想要坚守连城，也只有这样做。不过，陈永仁还是有些家底的。 屛石寨的资金与粮草，再加上红巾寨的那边。只要运过来，就足够他们支撑半年。而且，还有韩元吉那边运营的商会，也能源源不断地为他们筹备资金。再不济，还有余震的资助。 无论如何，都犯不着与百姓抢饭吃。 “既然如此，自是最好。”老城尉松了口气，躬身道：“老夫便代城中百姓，谢过英雄。” “现在天色已晚。”陈永仁看着渐暗的天空，顿了片刻后，才说道：“明日，我想在城中召集百姓，跟他们说明白我的来意，消除他们的恐慌。” “到时候……”说着话，陈永仁将目光放在了老城尉身上，语气诚恳地请求道：“还请老城尉出面，为他们说明一下。” “这没问题。”老城尉满口答应下来：“只要是于民有利之事，老夫自然不会推搪。” 确定完这件事，陈永仁还要赶回去看下匪军那边的情况如何，也不便在此久留。便先让老城尉先行休息，自己则告辞离开了。 当然，离开前，陈永仁便将城尉府的守卫全换上了自己人，以防再生变故。 现在，最让陈永仁担心的，反而不是城中的人会不会乱。而是担忧着，那关系到他们全军存亡的粮草，能否顺利送达了…… 第三百零一章 接应 陈永仁从城尉府回到西门城楼时，柳千曲已经带人把正座连城的城防均已控制住了。 虽然她也没有管理城池防务的经验，但在杨旭与斐千叶的协助下，还是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出什么大纰漏。 连城四个城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每个门派了上千人驻守。因西门这边城门破损，尚未来得及修复，担心官军会连夜偷袭，便将剩余的人都安排在了这里以防不测。 天色已晚，加上白日的鏖战，也不便在这时重修城门。在杨旭的提议下，先用在城外加设了拒马等物，以防敌军。再命人燃起了火炬，轮流值守。 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杨旭便已经将这里的防务安排得妥妥当当。 入夜后，城中亮起了灯火。可因陈永仁破城所带来的恐惧，晚上时分，整座城都是静悄悄的，显得异常的安静。 陈永仁站在城楼上，忧心忡忡地望着神峰山的方向。柳千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陈永仁的身后，为其披上御寒的披风，轻声道：“天气凉了，可别着了寒风。” 侧目望去，见是柳千曲来了，会心一笑，但眼中的忧愁却并未消散：“你说，山里的弟兄，能顺利赶过来么？” “应该没有问题。”柳千曲对寨里的弟兄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又道：“神峰山到这里，也不是很远，应该是因为伤患太多，导致行程慢了而已。” 想来也是，陈永仁心中暗暗琢磨着。他派出了一千匪军过去接人，山里有着两千多名伤患，还有粮草、辎重等物要运送，时间久一些，也实属正常。 虽明知道这是正常的，可陈永仁却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又候了半刻钟，还是没有收到神峰山那边有任何的消息传来。陈永仁终于坐不住了，走到了城楼下，再召集一千人过来。 “陈公子，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人都在往陈永仁这里集合，闻讯赶来杨旭还以为是又有官兵进犯了，急忙赶了过来。 “没事。”看着还在紧急集合的匪军们，陈永仁解释道：“就是想再派点人去神峰山那边接人。” “这……”杨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问道：“陈公子要是再把人调走，这西门可就不够人手了啊。” 他们的人，不但要守住西门，还得看管着投降的两千多名官兵。毕竟刚刚才受降，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作乱。 要是在这时候，再把人调走的话，那这边的防守也太过薄弱了。万一官兵来犯，或者是降卒闹事，他们都镇压不住。 “先从其他的三个城门抽点人过来吧。”神峰山那边久久没有消息回来，叫陈永仁始终放心不下。 “也行吧。”杨旭斟酌了片刻后，也同意了陈永仁的提议。 杨旭心里也明白，相比起他们城里的这些人，留在山中的那些粮草、钱财，才是他们的根本所在。 若是丢了那些粮草，面对官军围剿时，他们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住。 一念罢，杨旭重重一点头：“在下立刻就去其他三门抽调人手，这边就交给陈公子了。” 相处这些时日下来，两人也熟络下来了，彼此不用太多的言语，只点头示意，便仍由杨旭离开了。 不多时，待匪军集结完后，陈永仁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说明此番出行的目的，便准备送他们出城。 正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二猴子那聒噪的声音：“姑爷！！姑爷！！”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二猴子正跟着杨旭，带着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往这边靠近。 “你怎么回来了？”陈永仁皱眉问道，这货不是应该镇守其他三门的么……” “嘿嘿。”二猴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听说姑爷有事儿要办，咱就跟回来了。” “胡闹。”陈永仁脸色一沉，他心里虽然重视仍留在山里的弟兄。可其他三门也不容忽视，所以陈永仁才特意命二猴子去把守。 这厮却不知好歹，还以为是在闹着玩，一声不吭地就擅离职守了。 看着陈永仁面带寒霜，二猴子吓得一个激灵，脖子一缩，顿时就不敢吭声了，求助般地望向身边的杨旭，似是在寻求着他的帮助。 杨旭也没有让他失望，主动站了出来，为其开解道：“陈公子，既然认为山那边可能会有危险，那应当要派出得力的兄弟出去。若真出现情况，好歹也更有胜算一些。况且，官军应该还不会这么早就到来。就算官军来，城里的人手，也足够拖到他们回来……是以，在下认为，让二猴子去最好。” “先生言之有理。”既然杨旭都这么说了，陈永仁也不好再怪罪二猴子什么。只是有些不满他的擅离职守，不过这应该也是杨旭的主意。 如此念罢，便不与二猴子再计较这件事，只交代道：“速速带人去寻山里的弟兄，只要见到他们，立刻就派人快马回来传信，不可有误。” “我明白了，姑爷。”得到陈永仁的谅解，二猴子暗暗松了口气。转眼又咧嘴笑了出来，拍着胸膛保证道：“咱这就去把弟兄们给接过来。” 话音刚落，便跃上了马背，吆喝一声，招呼着刚集结完毕的队伍，缓缓行出了城门。 走上城楼，目送着二猴子等人离开，陈永仁心中却仍感到忐忑不安。 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寻常人的话，陈永仁兴许还不会这么担忧。 可范业……他知道范业那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善罢甘休，尤其是在被自己大败之后，让颜面无存，更会伺机寻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而自己大军再次，后方神峰山的空虚，也定然被其猜到。 虽说先派了一千多人过去接人，在带着这么多伤患，还有粮草、辎重等。若是真被范业算计到了，只需派出一支轻骑小队，就能把他们全歼了…… 看着二猴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陈永仁懊悔不已。他早该想到这点，应该多派些人手回去的。 若真被官府的人察觉到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三百零二章 被袭 呆在城楼上，满心焦急地等待着那边的消息传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陈永仁的着急心情，感染到了其他人，连带着旁人也跟着变得焦急了起来。 煎熬了一刻钟后，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快喊，那边有火光！！” 陈永仁心中一个激灵，忙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西侧的树林中，一道火光正在快速移动着，正往城楼这边赶来。 “下去看看！！”终于见到有人回来报信了，陈永仁连忙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赶到了城门外迎接回来的人。 夜幕中，只见一轻骑快速在树影中快速掠过，不多时便已靠近了连城西门。 借着城楼上的火光，刚好能看到来者是谁，陈永仁瞳孔微微一缩，大惊失色，回声急急叫道：“快来人！！” 虽然还没靠近，但陈永仁也能清晰地认出来，那来人确实是他寨里的弟兄。 可他现在骑在马上，却是半伏着身子，脸上还有明显的伤痕，一看就知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城楼中的人听到陈永仁的呼唤，连忙跑了下来。当柳千曲等人聚集过来时，刚好看见那匪众回到城门前。 到这时，陈永仁才看清楚，他身上已经是遍布了伤痕，背腹处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刀伤，鲜血淋漓。要不是陈永仁几人合力将其扶着，恐怕要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小心翼翼地将那人扶了下来，趁着他意识尚未模糊，陈永仁连忙问道。 那人显然有些失血过多了，缓了好长一会，双目才慢慢地重新清明起来。一见到眼前的陈永仁，情绪激动地抓着陈永仁的衣领，咳出两口鲜血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姑……姑爷……咱的人，被偷袭了……” 果真如此！！ 陈永仁心中一凌，那范业果然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一念罢，再度追问道：“多少人，在哪里？！” “人数……不知道……”那人咳净了喉中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继续道：“下山后，顺着小路走出不远的地方……” “寨里……”说着话，那人的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忍着哭腔道：“寨里已经受伤的弟兄行动不便……为了不拖累我们，都自戕了……” 自戕……陈永仁忽然怔住了，为了不成为累赘，他们竟然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方式…… “二猴子呢？”缓过神来，陈永仁猛然低头，急急问道：“二猴子他们呢？！” “还好二猴子他们来得快……”说到情绪激动处，那人连连咳着鲜血，再道：“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又多有伤员。还是二猴子他们拼死相助，才让我突围出来，回来向姑爷汇报……” “姑爷……快去救他们……”那人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强打着精神，请求道：“二猴子……为了保住咱的人，还有粮草不肯离开……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你先好生休息，我会去……”陈永仁话未说完，怀中的伤兵已经昏厥了过去。 缓缓将其放下，叮嘱旁人将他带回去医治。 将人送走后，陈永仁缓缓站起了身来，望着神峰山的方向，厉声下令：“把所有人都叫上，咱去救人！！” “好！！” 旁人一听是二猴子等人受袭，转身就要回去叫人。 但没等他走开，就被杨旭给叫了回来：“且慢，陈公子把人都叫走了，那这连城怎么办？” 在杨旭看来，陈永仁现在完全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甚至都显得不理智了。 要是把城中的匪军全部调走，这里很快就会被官军收复。到时候，再想攻取这里，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二猴子他们要是回不来了，就我们这点人，就能守得住这里了？”陈永仁双目中布满了血丝，猩红着眼，反问道：“没有他们，咱连一个月都守不了！！” 城里的储备情况，杨旭也了解，知道这城中的粮草储备，不足以支撑他们守城之用。而他们所有的军备粮草以及资金，都在二猴子那边。如果二猴子失利，粮草等物被官军焚毁，资金被掠，他们也根本守不住这里。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将人全部带走。若真是这般决定了，那他们今日所做的所有努力，岂不白费了？ 跟在众人身后的斐千叶也知道陈永仁的情况，沉吟片刻后，提议道：“不如再等等，红巾寨的人正在赶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这里。不如等他们到了，再留下一部分人守城，其余人跟陈公子过去救人。” “等不了了。”陈永仁一咬牙，恨不得立刻就带队出发，当下也没工夫跟他们再商量了：“ 多等一刻，便多死一人。” “要不这样。”最后还是杨旭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留下五百人据守此地，剩下的，全部跟陈公子出去救人。” 城不能丢，人也不得不救。既然这样的话，就留少部分人在城中留守，其余人随陈永仁出去。 这样一来，就不会两头落空。陈永仁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又担心这是范业的围魏救赵之举，踌躇片刻后，反问道：“先生就不怕这是官府的调虎离山之计？！” “即使是这样，也无妨。”杨旭轻叹着气：“若官府的人真会选在这时候攻来，在下也有退敌之策。而且，斐小姐的人马，也快要赶到了，守城应当不成问题。只希望陈公子能多加小心，莫要冲动行事。” “我明白了。”陈永仁稍稍冷静下来后，还是听从了杨旭的建议，当即便命人到城中去集结人马。 幸好这连城本就不大，不过片刻功夫，匪军已然集结完毕。城中原本剩余的匪军中，只留下五百人听候杨旭调遣，其他人虽陈永仁一同去救人。 杨旭在其他三门只留下十余人把守，剩余的所有兵力，集中在西门。 看到杨旭胸有成足的模样，陈永仁也暂且相信了他。再将斐千叶留下来协助他，自己则带着柳千曲，骑上快马便往神峰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百零三章 驰援 得知山中匪众被官军拦截，二猴子等人危在旦夕。把陈永仁急得心如火焚，把连城交给杨旭后，带着大部分的匪军，就往神峰山杀去。 陈永仁心中虽急，但队伍中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备了马匹，还得放缓速度，与众人同行。 虽说是急行军，可在夜晚时分，视线不良的情况下，也快不到哪里去。 每每想到二猴子等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他们能支撑多久，就更让陈永仁急得两眼冒火。 行出一段距离后，终于忍受不了缓慢的前进速度。将步行的匪军交给柳千曲带领，自己则带着数百轻骑急速赶往驰援。 柳千曲虽然极力挽留，可也知道二猴子等人的重要性。犹豫一下后，还是同意让陈永仁先行。 得到柳千曲的体谅，陈永仁便不再迟疑。带领着数百人，脱离了大部队，沿着小路一直往神峰山赶去。 一刻多钟后，才行出树林，便见前方火光通天，相隔尚远，也能听到厮杀声不时传来。 “快走！！”陈永仁急急吆喝一声，快马加鞭，根本顾不上身后的人能否跟上。 及近战场，只见衣甲鲜明的官军，正高举着官府的旗帜，对匪军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而匪军们，在组成防御阵势，所有人围成一圈，把粮草、财物等团团围住，抵御着官军猛烈的冲击。 厮杀的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拾起地上的兵器，向着敌人的身上看去。 火光跃动中，陈永仁很快就找到了二猴子的身影。再见到他是，身上已经占满了血污，本就干瘦的身子，在这些强壮的士兵中，显得是那样的无力。 饶是这样，二猴子也仍然没有退缩半步。仍举着手中的大刀，始终挡在最前面，抵挡着官军的攻势。 “干你娘的，敢动老子的人！！”靠近官军包围圈时，陈永仁大喝一声，抽出背后的大刀，猛抽着马匹，刷领着身后的数百人，就直接冲了过去。 那些官军正一心攻击着眼前的匪军，根本没人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伙人在靠近。 陈永仁从他们的背后杀入，战马时带来的冲劲，直接就把挡在他面前的官军直接撞飞。 冲出了好长一段距离，马匹失去了力道，这才放缓了速度。稍微停下来后，官军也反应过来了，身边的敌军不停地甩着长枪，往陈永仁便上刺去。 幸得身后还有数百轻骑的护卫，把陈永仁保护了起来。也正是因此，导致第一波冲锋中，就有将近半数的人被直接击落在地，被乱刀砍死。 亲眼看着这些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更是激发了陈永仁的血性。 只是，骑兵的优势在于冲锋。一旦被人阻拦了下来，那这唯一的优势就会丧失。而且，因为骑在马上，动作不便且又目标太大，极容易成为他人的靶子。 陈永仁现今便是陷入了这种困境，在敌军的包围圈中，陈永仁骑着马，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疲于应付不断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利刃。 “姑爷来了！！”敌群中的骚乱，很快就引起了二猴子的注意。望过去时，便见陈永仁陷入了围困之中。当即吆喝一声，嘶吼道：“快去掩护姑爷！！” 说着话，自己便提起已经砍到卷刃的大刀，第一个往陈永仁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其身后，所有人都相应着他的号召。陈永仁的到来，如同给他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本已疲惫的匪军，再次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在二猴子的带领下，匪军硬生生地从包围圈中撕裂出一道口子，往陈永仁那边靠拢。 一路上，不知道砍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终于，双方汇合后，在二猴子死命掩护下，终于稍稍逼退了官军，给陈永仁他们周旋的空间。 扶着陈永仁跳下马来，二猴子呼呼喘着粗气：“姑爷，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能行吗？！”正说着话，一名官军从保护圈中杀了进来，幸亏陈永仁眼疾手快，在躲掉他攻击的攻击，反手一刀砍翻在地，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陈永仁当即下令道：“先退回去，千曲带着人马上就要到了！！” “好！！”情况紧急，二猴子也没时间跟陈永仁多说话。匆匆应了一声后，便指挥着匪军们且战且退，终于是又退回了原本的防御圈中。 “姑爷，你不该来，这太危险了。”护卫着陈永仁退回圈中，二猴子也退到了二线，有些无力地瘫坐在粮车上。 “就是知道危险，我才要来。”看到二猴子没事，陈永仁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大半。回首望去，看这些运粮车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在粮车的周围，还倒着一具具的尸首。从他们的死状上来看，他们并不是死于他杀，而是……自杀！！ “他们……”顺着陈永仁的目光看去，二猴子也见到了地上的尸首。双目通红，哽咽道：“在官军杀来时，我们本想突围而去，他们为了不拖累我们，选择自我了断。” “可是……”二猴子移开目光，两行清泪划过，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带着哭腔道：“可是……我们突围了几次，还是失败了，我对不起他们。” “没有谁对不起谁。”陈永仁咬紧牙关，一一扫视着地上那一具具伤患的尸体，强忍着内心的悲怆与愤怒，双手握拳，微微颤抖着：“他们……是英雄。如果咱们今天真折在这了，那才是对不起他们！！” “但是……姑爷……”二猴子虽然也有这个心，可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官军，他们已经难以支撑。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力竭倒地。届时，只要官军一拥而上，就能把他们全歼在此。 “放心吧。”陈永仁冷笑着，一甩手中的长刀，缓缓走了出去：“有我在，一定能撑到千曲到来！！” 说话间，陈永仁扬起手中的大刀，嘶吼一声，便往前线冲去。 第三百零四章 夜战 防御圈的最前线，也是碰撞最激烈地方。双方人马浴血厮杀着，地上已经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 匪军中，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去填补着缺口。两千多名匪军，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组成了这抵挡敌军进攻的壁垒。 看着一个个倒下就不能醒来的弟兄，见到他们死不瞑目的，即便身死，也仍牢牢握着手中的兵器，脸上仍保持着坚决的神情，更让陈永仁心中悲愤不已。 持着大刀往前冲去，见到防御圈出现了缺口，当即加入了厮杀之中。 钢刀一劈，将意图突破防御圈的官军砍翻在地。 “都他娘的给我挺住了！！” 挡住不停从前面刺来的利刃，陈永仁怒吼一声：“大小姐带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准倒下！！” “是姑爷来了。” “姑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屛石寨中，没人认不出陈永仁的声音，一听到他的话，众人纷纷侧脸望去。见果真是他们的姑爷陈永仁在这里，跟他们一同在最前线抵挡着官军的围攻。 “姑爷，你怎么不在后面。”担心陈永仁的安危，匪众们劝说着，让陈永仁退回较为安全的二线：“姑爷，你还是退到后面去吧，这里太危险。” “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么？！”陈永仁冷厉一笑，挥舞着手中的钢刀，趁着对方进攻的空档，再度向众人说明：“莫要慌张，再过不久，大小姐就带人来了。到时候，咱里应外合地，让他们也尝尝被围攻的滋味。” “好！！”陈永仁的到来，给匪众们增添了无数的信心。看到陈永仁也跟他们一切在抗敌的最前线，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气，抵御着官军的攻击。 陈永仁虽有心与众人同生共死，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持续鏖战了一刻多钟后，体力渐感不支，对攻上来的敌军，也无力再抵挡。 要论起战斗的本事，陈永仁确实比不上身边的这些匪众。 幸亏旁边的匪军及时发现了陈永仁的状态，赶来相助，杀退了敌军。 “姑爷，你且到后面歇会。”见到陈永仁体力不支的样子，众人再度开口劝说。 这一次，陈永仁也没有逞强。自己已经耗尽了力气，再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他们的拖累，甚至还要让他们分心来照顾自己。 为了不成为他们的累赘，陈永仁点了点头，便让出了身子，退回二猴子处。 呼呼喘着粗气，上前交战不过短短一刻钟，就让陈永仁整个人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姑爷，你没什么事吧？”见到陈永仁力竭体乏的模样，二猴子忙关心问道。 陈永仁一言不发，只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他连自己也都不顾不上了。站在粮车上，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变化。 官军的包围圈，比他们刚到来时，范围又缩小了不少。若再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再过不久，即使官军没有冲破他们的防御圈，也能将他们合而歼之。 之前他曾对众人说，让他们坚守等候援军的到来。这样的话，虽然能给他们一个希望，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短暂的爆发，更不能化解这一场危机。 如果柳千曲不能及时赶来，等到他们的命运，就只有死路一条。 环顾整个战场，没有听到一声的痛呼与哀嚎，只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呐喊与厮杀。 陈永仁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他们中，没有伤员，只有生者与死者的分别。 匪军们浴血拼杀，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退缩半步。防御圈的缩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人手已经不足了。 人数无法在维持之前的防御圈，只能退缩回来，才能保证防守圈的牢固，不让官军有可乘之机。 忽然间，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声：“大小姐来了！！” 陈永仁心里一个激灵，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火光。 千余名由柳千曲带领的匪军，正朝着战圈这边快速汇聚过来。 “大小姐来了！！” 匪军中口耳相传着，不多短短一个呼吸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包围圈外的柳千曲。 对他们来说，战圈外的火光，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柳千曲的出现，让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援军已到，他们的机会来了！！ “把这些全给我宰了，一个不许留！！”柳千曲骑着战马，冲在最前面，也是看得最清楚的。 视线穿过人群，望向包围圈内浑身流淌着鲜血的陈永仁，再看到他身后堆积起来的尸首，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驾驭着战马，抽出随身的长剑，冲入敌群中，就是一阵厮杀。 后方的匪军紧随前后，跟在柳千曲的后方，将敌军的包围圈彻底撕裂开来。 身旁有着足够匪军的掩护，给了柳千曲足够的发挥空间。一扯缰绳，御使着战马，在敌群中不停地冲刺着，每一个来回，都收割掉数条人命。 “杀！！”匪军战意滔天，持着各式武器，见到穿着制式甲胄的，挥着利刃就是一通乱砍。 “弟兄们，援军到了。”柳千曲带着大部队出现，让原本已成合围之势的官军瞬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趁着官军回身应付后方匪军之际，让陈永仁等人压力大减。 而陈永仁也没有浪费这一大好机会，重新提起钢刀，怒吼道：“反攻的时候到了！！” “杀呀！！”被迫防守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主动出击。防御圈的每一个人都憋足了力气，随着陈永仁一道，开始向外杀去。 陈永仁率领着残余的匪军，冲破包围圈，往柳千曲那边汇聚过去。 两边人马刚刚汇合，立刻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不停地朝官军发起猛烈的攻势。 攻防转换之间，一场陈永仁历经数战以来，血腥程度最高，也是战况最为惨烈的一战，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第三百零五章 屠戮 两边的匪军汇合起来后，立刻对官军们展开了反攻。 柳千曲所带领的匪军，虽然刚经历了一次急行军。但体力保存尚好，比这些一直参与了围剿战的官军要充沛不少。 再加上陈永仁所率领的残部，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急欲宣泄。这回有了底气，就更是没有丝毫的留情，但凡出手，必有一人死于刀下。 在这之前，官军还能依靠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加上对方有粮草、伤员等物的拖累，可以对他们展开围剿，甚至是将他们彻底压着打。 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后，这点优势荡然无存。在没有了伤员需要保护的情况下，匪军们将心中的悲愤化作了行动的力量。 在这些匪军面前，官兵就好似饿狼面前的小绵羊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刚才仗着人数优势，对方还能撑这么久。现在匪军的人数甚至比他们还要多，就更不是对手了。 面对这些杀人如麻的土匪，官兵甚至都没坚持多久，就开始全线溃败。 只是稍微阻挡了一下后，就被匪军展开了无差别的屠杀。 亲眼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地被砍翻在场，身首异处。不少官兵瞬间就没了战意，转身就逃。 敌军后方，一名将领模样的中年人正高坐马背之上，咒骂着，边抽出利刃，将从他身边经过的逃兵一一砍倒，砍翻了数人了，举着滴血的长剑，厉声吼道：“再有后退者，立斩不赦！！” 溃逃的官兵见状，又停下了后退的脚步。踌躇地站了原地，艰难地作着抉择。 前进，则面对的是一群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流寇。后退，也会因为临阵逃脱被处死。 即使他们无视将领的命令，就此逃走，也会背负上逃兵的罪名，一旦被人发现，还是死路一条。 犹豫间，不少人一咬牙，举着兵刃转身便朝匪军的方向又扑了过去。 陈永仁于敌群中，见到本已成溃败之势的官军又一次冲了上来。这一次，官兵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意正旺，将挡在前头的匪军接连砍倒。陈永仁瞬间急红了眼，扬着满是缺口的钢刀，高声吼道：“尽诛此地官兵，为兄弟报仇！！” “吼！！” 匪军们齐声呐喊着，回应着陈永仁的，是他们手中的长刀，一次次无情地劈砍着。 陈永仁冲在最前方，挡着敌军一轮轮的进攻。鏖战良久，他甚至记不得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刀下，也知道身上又添了多少道伤口。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正当陈永仁疯狂地杀戮时，柳千曲也驱使着战马，不停地冲乱敌军的阵型，每次冲刺过后，在匪军的掩护下，抽身离开。 有马匹依仗，就算敌军都注意到了柳千曲的存在，也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况且，前方还有无数饿狼般的匪军需要应付，根本无暇去管柳千曲。 柳千曲那边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后方将领的注意。只见其驱使着马儿，冲开人群，向着柳千曲的背后就冲了过去。 “千曲，小心！！”见到对方敌将冲来，陈永仁连忙出声提醒。 柳千曲扭头回望，见那敌将已经冲之面前，手中的利刃，眼看着就要将自己拦腰斩断。 幸亏柳千曲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情急之余，知道抽刀回防已经来不及了。匆匆一跃，从马背滚落下来。 虽然是堕马，好在柳千曲事先做好了准备，半空中就保持住了平衡，及时稳住了身形。刚一落地，身侧的匪众立刻就赶来护卫，没有什么危险。 但下一刻，那将领就逼退了身周的匪军，当头一刀，就朝柳千曲的头顶劈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陈永仁急得双眼直冒火，恨不得插翅飞过去帮忙。只奈何刚一动身，身前就立刻围上了几名官兵。 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止住了脚步，应付身边的敌军。 在旁人的协助下，终于砍倒了眼前这几名敌军。急忙抬头往柳千曲那边看去，见柳千曲已经挡下了那一刀，但因为失去了坐骑，没有了优势。再加上本身为女儿家，体力不如男人的充沛，连番冲阵，已经让她疲惫不堪，这回也只能仓惶逃命，四处躲闪着攻击。 眼看着柳千曲危在旦夕，自己却无法给予任何的帮助。陈永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柳千曲只是带着一小股人冲进敌群，眼下被迫下马，敌方很快就形成了合围之势，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加上还有那将领的一再追击，如果不能带人冲破这道防线，那柳千曲性命危矣。 陈永仁举目四望，想要找人帮忙。但在这敌群之中，兵荒马乱的，又昏天黑地，紧靠着为数不多的火把照明。在这种环境下，根本就分辨不出人来，只能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梁天、梁成！！” 要给柳千曲解围，就只能靠他们两兄弟了。可陈永仁嘶声呐喊着，声音却瞬间就被周围的喊杀声给淹没了，也不知道对方能否听到。 就在陈永仁放弃希望，准备重整人马，带队过去救人时。两名满身血污的匪军冲敌群中冲了出来，凑到陈永仁的边上，气喘吁吁地应道：“姑爷，啥事？！” 梁天、梁成？！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人，陈永仁心中一阵惊喜。虽然脸上都沾满了血污，但陈永仁却记得他们的声音。 在这时候，陈永仁也没工夫跟他们说再多的话，直接问道：“弓箭，带了没有？！” “有，我们都是随身携带的。”双生子一点头，扔掉手里的钢刀，各自从背后取出一副弓来。 “好！！”陈永仁大喜过望，立刻转身，指着敌群中，那正追着柳千曲劈砍的敌将，咬牙道：“给我把他射下来！！” “明白了！！”双生子两兄弟心有灵犀一般，先是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搭箭上弦，对准了马背上的将领。 下一刻，两人同时松手。黑暗中，只听见两道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在这纷乱的战场上，显得相当的突兀。 紧接着，又听到两声闷响传来，两支利箭一前一后地分别射进了那将领的头颅与颈脖中。 本正追袭的将领，动作忽然一滞，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事，瞪圆了眼睛便直直栽了下去. “敌将已毙命！！”见此情形，陈永仁心中大快，扬起手中的钢刀，怒声吼道：“弟兄们，随我杀！！” 第三百零六章 残局 陈永仁的呼喊，不但提醒了匪军，也让官兵们注意到他们的将领已经倒于马下。 为将者，作为一军之统帅，一旦倒下，对军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更何况，这些官兵之所以要硬着头皮跟匪军作战，就是因为有军令在前，更有将领在后督军。 而今，那将领已死，官兵们的战意顿时全无。 战斗在最前线的官兵，在见到将领倒地的霎那，便没了战意，瞬间就丢弃了手中的兵刃，跪地投降求饶。 后方的官兵，在没有将领的威胁后，更是丢盔卸甲地逃跑了。 局势转变之快，让陈永仁都感到有些诧异。 面对着这些弃械投降的官兵，原本举着大刀准备砍下去的匪军们也愣住了，纷纷将目光投到陈永仁处，等候着他的处决。 陈永仁望着自己眼前跪伏在地的官兵，再看向仍在追击着官军的柳千曲，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粮草车旁，那一具具无言的残缺尸体上。 “机会，已经给足你们了。”陈永仁收回视线，再度看着身前的官兵，眼中不带有丝毫的敢情，口中吐着冰冷的言语：“只是，你们没有把握。现在……我要为我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 话音方落，陈永仁果断举起手中的钢刀，往下一劈，砍下一颗头颅，仍由鲜血喷洒在身上，也毫无躲闪之意。 沐浴这腥臭温热的鲜血，陈永仁高声呼喊着：“今夜，不受降！！” “不受降！！”匪军们齐声高呼着，相应着陈永仁的话语，重新将大刀举起，向最近的官兵身上劈砍而去。 那些官兵们也没想到，一直以有仁义之名的陈永仁，居然会对他们这些投降的士卒再下屠刀。 当他们反应过来时，甚至都没有摸起地上的兵器，就魂归天际了。 “他娘的，偷袭我们的人，杀我们弟兄，烧我们粮草，还想要投降保命？！” “要杀了人，再投降就以为没事了，我那些弟兄，岂不是全白死了？！” 乱哄哄的战场上，传来一声声的叫骂，怒不可遏的匪徒们，再一次向官兵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敌将死后，官兵们以全无战意，所有人都在玩命地逃跑。但他们奔逃的速度，完全比不过身后化身死神的匪军们。 一场原本由官军主动发起的偷袭战，在陈永仁、柳千曲等人的到来后，鏖战良久，发展成了匪军对官兵单方面的屠杀。 没了敌将的威胁，周围的官军又毫无战心。正气头上的柳千曲完全没了压力，带领着身边为数不多的匪军，对官兵们就是一通劈砍。 陈永仁率军追击着逃亡的官兵，一边往柳千曲那边靠拢过去。 一路上，所遇的官兵悉数砍倒。踩着他们的尸体，终于与柳千曲汇合到了一处。 高强度的战斗持续至今，已经让柳千曲精疲力竭，趁着这个空档，才能好好歇上一口气。 “这样对他们……会不会太过了……”看着匪军们不停地追砍着逃跑的官兵，就连向来对官军恨之入骨的柳千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相处这么久下来，柳千曲也深知陈永仁的脾性。莫说是在这种对方毫无斗志，只想逃命的情况下了。放在以前，就是刚刚擒住的官兵，哪怕对方还不服气的情况下，陈永仁都会好心劝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们展开毫无人道的屠杀。 “他们必须要死……”陈永仁冷冷着看着局势的发展，面若冰霜地应道：“若放过他们，莫说活着的弟兄不答应，就是为此死去的弟兄，也不会答应。” 确实，如果放在以前，以自己的性格，在他们主将身亡后，若肯弃械投降，陈永仁会乐于接受。 但……今晚不行…… 今夜，为此死去的弟兄太多，也太不值得。 “杀人者，就要做好被人杀的觉悟。否则，就不要与他人刀兵相向……”扶着柳千曲的有些无力的身子，陈永仁轻声叹气道：“兴许，偷袭我们弟兄，是他们上级的命令。但……他们也有份参与进来，无论有心无心，他们也都是杀害我们弟兄的凶手……” 望着粮草车的方向，看着倒在地上，那一具具伤患们的尸首，陈永仁黯然不已。 他们为了能保住有生力量的存活，毅然决然地结束掉了自己的生命，仅仅是为了不落入官兵手中，为了不成为累赘。 是官军，把他们逼上了绝路，是官军把他们逼死的。 现在……所有匪军的意志高度一致。 为他们那些弟兄报仇！！ 如果他在这时，还能接受他们的投降，还能把他们纳入自己的军营中。 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因此而心生芥蒂。陈永仁不怕没人，也不怕少人。人数再多，若不能同心同德，也会埋下隐患。 而且，一直以来，陈永仁都是以纳降为主。无论对方做了再过分的事，只要愿意回头，就愿意接纳。 这样的做法，在寨中本就颇有微词。若在此时此刻，在面对这种深仇大恨之下，还如同往常那般迂腐，那样的讲仁义，军心早晚会乱。 与其贪图那样的仁义虚名，与其贪这么点人员。 还不如让寨里的弟兄杀个痛快，让他们把所有的新仇旧恨，都在今晚发泄出来。 收敛心神，见到柳千曲怔怔地看着自己，陈永仁微微一笑：“怎么，你害怕了？” 柳千曲微微摇了摇头，无言地轻笑着：“我还会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了，没想到……还不够了解。” “不着急。”陈永仁咧嘴一笑：“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 “差不多了吧。”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柳千曲回过神来，望着正追砍着官兵的匪军们，看他们越追越远，提醒道：“再追下去，恐怕会出事。” “嗯……”看到官军残部只有百来人在往官道那边逃走，再追下去，怕会碰到官兵的援军，陈永仁当即下令道：“把人都叫回来，别追了。” 在原地候了片刻，才见二猴子把人给带了回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二猴子等人彻底宣泄了所有的怒火。赶回来时，脸上写满了满足，一见到陈永仁，立刻就笑了出来：“姑爷，你要不把咱叫回来，咱起码把他们杀回城去。” “他们回去之后，恐怕还会叫人来。”看着匪军们都逐渐向这边靠拢了过来，陈永仁回望一眼，吩咐道：“把弟兄们都带上，一个不许少。咱们……回去。” 第三百零七章 粮草 因为怕官军还会再派人追击，陈永仁也不敢久留。匆匆收拾好战场后，连剩下的粮草都没来得及清算。只带上所有还能带回的物资，再带上战亡的匪众，便往连城中赶回去。 一路上，陈永仁分外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官军会在这时再派人出击。 激战过后，所有的匪军皆已筋疲力竭，若再遇到官兵来袭， 等待着他们就是全军覆没。 好在，官兵被杀退后，并没有在派人追击，让陈永仁等人得以顺利返回连城。 刚走出小树林时，便听到城楼上哨兵高声叫喊着：“是姑爷，姑爷他们回来了！！” 这一声吼，瞬间惊动了连城内的所有匪军。个个探头出来查看着，确认真是陈永仁率队回来后，急忙出城迎接。 “陈公子，战况如何？”迎接的人群中，杨旭与斐千叶也在队列内。一见陈永仁回来，杨旭马上就上前询问了起来。 “回去再说吧。”陈永仁有些无奈地苦笑着，回头望了一眼，却是无言。 知道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杨旭也识相的没有多问。 命令众人让开路来，请陈永仁等人进城。 回到城里，安置好匪众后。陈永仁连脸上的血污都来得及擦拭，便又立刻对旁人吩咐道：“统计一下战损情况，损失了多少粮草，有多少弟兄受伤，伤情如何，都查清楚。” “明白！！”旁人得令而退，陈永仁立刻再安排大夫给他们治疗伤势。 忙活完所有的事情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等陈永仁冲洗掉身上的血污，换上干净衣裳出来的，杨旭等人已经在等候着他了。 见到陈永仁出来，杨旭立刻便上前汇报着刚刚统计出来的报告。 根据盘算，在这次官兵的偷袭战中， 陈永仁前后派出的人数，约莫有五千多人，而带回来的，仅有两千余名。 并且，原本留在神峰山的人，全部丧生，无一人生还。 另外，以初遭官兵偷袭时，二猴子等人人手不足，无法保住粮草辎重，导致超过八成以上的粮草被焚毁。值得庆幸的话，粮食等物虽被烧毁，但钱银这些不怕火的财物，却完整地保了下来。 “是我害了他们啊……”听着杨旭的汇报，陈永仁懊恼地闭上了双眼：“要不是我这么匆忙地就转移他们，或者早些察觉到官兵的动向，他们就会枉送了性命。” “这一点，陈公子也没有必要过于自责。”杨旭开解道：“恐怕在陈永仁取下连城后，官兵就已经盯上了神峰山。即使陈公子不转移他们，迟早也会被官兵围剿。” “而且，如果陈公子就算真的一次派遣多数人马去护送，恐怕会更危险。”杨旭分析着，边安慰陈永仁道：“方才我已经听二猴子他们说过了详细的经过，在下看来，此番官兵偷袭，乃有意而为之。若非陈公子率队前后抵达，内外夹击，此战胜算恐怕不大。” 听着杨旭的话，陈永仁陷入了沉思。杨旭的话很好理解，也就是说，如果他一开始就用五千多人去转移山中的财物、伤患的话，极有可能会全部被围困。 而且，他们已经没了任何的援军。若真是如此，又突围失败的话，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兴许也正是天命如此，陈永仁连连苦笑着。不管怎么说，那些人的死，都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陈公子不用过于内疚。”看陈永仁沉默不语，杨旭再度开解道：“既然他们选择了追随陈公子，战死沙场，为自己的信念慷慨就义，应是他们的夙愿了。” “与其一直愧疚于过往，不如把心思都放在当下。”杨旭接着又提醒道：“眼下的情势，不容乐观。若想不出实在的办法的话，就连剩下的人，恐怕都难以保全。” “眼下？”杨旭的言语，让陈永仁稍稍提起了精神。一切都诚如他所言，逝者已矣，自责再多也无补于事。 自己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完成他们的信念。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藉慰他们的牺牲。 “ 先生是说，怕官军会趁我们元气大伤之际，再兴兵来伐？”听杨旭的意思，顺着思路往下想，陈永仁很快就找到了关键因素。 但杨旭却微微摇着头，再道：“恐怕，还不知于此。” 紧接着，杨旭再娓娓分析着。 人数方面，虽然屛石寨折损过半。但红巾寨的千余人，已经顺利赶达。加上还有两千多名投降的城中守军。这些人加起来，也有六七千人，要守着一座小城，卓卓有余。 而最让杨旭忧心的是，粮草不足！！ 本来，他们的粮草足够数月之用。即使是被官军围城，只要他们能坚守不出。囤积的粮草，也足够他们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可现在，超过八成的粮草被烧毁。这连城中，又没有太多富余的粮草供给，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如今，城内所有的粮草加起来，也不过他们两月之用。 若是被官兵围城，只要超出两个月，就算是拖都能把他们拖死在里面。 虽说还有不少的钱财，可如果官兵把连城彻底封锁起来。即使他们有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一粒粮食。 这……才是重中之重。 对于他们来说，最为稳妥，也是最为保险的办法，就是向城中的居民增收税粮。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匪军们能够顺利熬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可要这样做，就必然会让本就苦难的连城百姓，更加雪上加霜，也与陈永仁的初心相违背。 倘若想要冒险出城采购粮食，也无法保证不会在遇上官兵的偷袭。而且，就算能顺利地买到粮食回来，也不一定能送得进来…… “粮草……”陈永仁眉头紧锁着，六七千人每日的吃喝拉撒，还真不是个小数目……正感为难之际，一个计划正在陈永仁的脑海中逐渐成型，眉头也渐渐舒展了开来，微微笑道：“这方面，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第三百零八章 拮据 陈永仁这么快就有了主意，让杨旭感到有些意外。在加入屛石寨之前，他就曾听过陈永仁的事迹，深知此人不会与平民为难，也就不会对连城中百姓动手。而今，官兵在火烧粮草后，必然会兴兵封城，断绝他们所有的出路，既然如此，他有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城内全军六七千人的口粮？ “陈公子想到了什么办法？可于我们说说？” 说话的同时，杨旭又望向了柳千曲、斐千叶等人，希望能从哪里得到答案。可他们都跟自己一样，都是一脸的蒙圈。 “这事暂时还没决定。”陈永仁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向众人说明，只道：“我们的粮草，还能用两个月，可晚些时日再说。” 陈永仁不愿透露，其他人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既然他已经有了主意，出于对陈永仁的信任，众人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斐千叶忽而皱眉道：“相比起这个，我觉得今夜官兵偷袭，实在是有些蹊跷。” “我也觉得奇怪。”回想起今晚的偷袭战，陈永仁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从今夜的偷袭战来看，其规模丝毫不亚于前些日子，在神峰山下的官匪大战。 既然是偷袭，就肯定不是他们的所有战力，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的人马。可既然有这么多的兵将，为何不直接攻城？反而还要搞偷袭这些事，这在陈永仁看来，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完全是多余的。 “恐怕，这次官兵偷袭，出动的都是附近城内的守军吧。”杨旭思索片刻后，便有了定论：“依目前情况来看，官府方面确实没有太多的人手可以调动。但每个城中，仍由一千道两千名不等的守军。” “正是因为出动的是守军，所以他们只能是偷袭，而不敢明目张胆地攻城。”说到这里，杨旭语气更加肯定：“换而言之，陈公子今晚斩敌三四千，恐怕有两三座城池已经是空虚了……” 细细想来，确实只有这个可能。若非如此，官军不可能出动这么多人，只是为了偷袭他们的转移队伍，直接派人围城就是了。 而且，最能证实这一点的，就是在他们主力部队出城解围，连城空虚之时，没有官兵攻打。 若官府方面还有人马的话，只要出动千余人，就能把这座城给夺回去了。 种种迹象表明，官府的军马，确实陷入了比较拮据的局面。 而且，派出这么守军出城偷袭，还惨败而归。至少有两座城池是处于无人防守的情况……这简直就等于是再向陈永仁敞开了大门。 “不过……”从陈永仁的神态，便不难猜出他的想法，杨旭适时提醒道：“眼下，还是先安定好连城的军民才是最重要的。” 军心未稳之时，加上城中百姓也尚未诚服，加上还有官府的人在一边虎视眈眈。如果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击，很有可能会陷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这点，陈永仁心里也清楚，哪怕还有两三座城无人防守，也不是他现在能取得下来的。 以他们现在的人手，还无法一次管理复数以上的城池。即便是给他们攻下来了，再占领多两座城池，也只会让他们来就不多的匪军再进一步削弱。 若在这时，再起这种念头，也只会自取灭亡…… 兴许，官府方面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冒险地将守军都抽调出来，用以偷袭他们的转移队伍。 不过，陈永仁现在也不着急。要攻占其他城池，并不急在这一时。 只要他能把眼下这关给过了，再取其他城池，也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时分。再将匪军们部署到各门中镇守，又反复探讨过后，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众人才返回休息。 连城中，有固定的军营驻地，就是驻扎在此的官军日程操练与居住的地方。 因是小城，这军营的规模也不大。不过，匪军都安排在了四门把守，原本的守军也被羁押在操练场上，有专门的人把守。住的地方，到成不了什么问题。 这座军营，属于永久性建筑，并非临时搭建的营寨，均是木质结构。只是因为这城小人穷，这军营看上去也相当的破旧。 在陈永仁看来，这军营除了比他们山上的寨子宽敞一些以外，甚至还要老旧许多…… 现在，陈永仁也没功夫关注这些问题。在操练场上转了一圈，查看降兵们的状态，看他们还算老实后，便也返回休息了。 翌日清晨，陈永仁特意起了个大早。先是派人到几个城门去检阅一边，确定昨夜无异常后，又登上了西门的城楼，将杨旭单独叫了上来。 “陈公子，急召在下，有何吩咐？”听到是陈永仁的叫唤，杨旭放下手头上的工作，便上了城楼找到陈永仁。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陈永仁压低了嗓子，悄声问道：“杨先生，我知道你是何老板举荐来的人。我们能顺利拿下连城，杨先生也是居功至伟。 陈某在这，多谢先生提点了。” 作为对杨旭这个提议的感谢，陈永仁的言辞相当的诚恳，一言罢又深深躬身行了一礼，以表尊重。 “陈公子说哪里的话。”杨旭急忙将陈永仁扶起，谦虚道：“在下既然选择了追随陈公子，自然献上自己的一份薄力。况且，在下也只是上下嘴唇碰一下罢了，真打下这连城的，还是陈公子以及手下的那帮弟兄，在下并无多少功劳。” “也多亏杨先生提醒。”陈永仁轻笑道：“若非有先生在，恐怕我真会带人去新义城送死……” “陈公子在这般时候，唤在下前来，莫不是就为了说这些答谢的话吧？”从陈永仁的言谈中，杨旭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并非陈永仁叫他上来的本意。当下，也没有跟陈永仁再打什么哑谜，开门见山地问道：“若陈公子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请尽管吩咐。” “也没有什么事。” 被他看看穿，陈永仁也并未感到难堪。这杨旭是个聪明人，要是真以为自己叫他上来就是拉家常的，那才是真让陈永仁失望。 既然他都这么直接了，陈永仁也没有再隐瞒。左右撇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陈永仁才又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然问道：“不知……杨先生能否联系上何老板？” 第三百零九章 酒肆 昨夜整整一宿，陈永仁辗转难眠，一直在思索着，他要如何才能避免再次发生被偷袭的事情。 就算是遇到这种避免的事件，又要如何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思来想去，陈永仁终于找到了答案，归根到底，还是那两个字……情报！！ 缺少了稳定的情报来源，让他们困于连城中，宛如耳聋目瞎之人一般，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知道怀东县内的局势发展，不知道官府那边的行动部署。一切，都是靠他们来猜。依靠这样的方法，一旦出错，就会令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办法不是没有。 现在在晋城中，经由余震介绍的何老板，就是陈永仁至今为止所见到过的最大的情报头子。 那人虽身为女子，其能力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男人诧目。而且，其下所布置的情报网络，更是无孔不入。 当初在神峰山上，那被委派送来情报的卖货郎，就让陈永仁记忆尤为深刻。 如果能得到何老板的帮助，那即便他在连城中足不出户，也能知道官府的一举一动，也能尽早做好相应的行动。 只是，如今他们被困在此，陈永仁也不敢轻易离开连城，便将主意打到了杨旭身上。 这杨旭，当初就说是经由何老板举荐，才来的屛石寨。换而言之，他跟何老板，可能还有着不浅的交情。是以，在万般无奈的之下，陈永仁只得向杨旭寻求帮助。 一听陈永仁的请求，杨旭当即便笑了出来：“陈公子，恐怕对何老板还不甚熟悉吧？” “此话怎讲？”陈永仁不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下意识地便应了出来。 他问的是，不知杨旭能否联系上何老板。但对方，却忽然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让陈永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据在下所知，整个怀东县都遍布何老板的手眼。”杨旭轻笑道：“就在这连城中，恐怕也有不少何老板的人。估计他们早就将陈公子的行动上报过去了，只是陈公子不知道他们是谁，又在哪里罢了。” 连城中也有……陈永仁心一沉，以何老板的本事，自己这点举动，自然瞒不过她的耳目。这连城中，藏着她的人，也不足为奇。 而让陈永仁最为头疼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分辨出来。更不知道怎么才能与他们搭上线，所以才会向杨旭求助。 “那……又该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联系上何老板？”陈永仁给予向何老板寻求帮助，当下便直接问了出来，没有丝毫的隐瞒。 “找到他们也没用。”杨旭轻轻摇着头，为陈永仁讲解道：“何老板的组织，极为缜密。以在下的了解，他们共分两条渠道，一条是将收集来的信息往上报，另一条则是将消息往下传达。” “这两条渠道的人，互不相识，即使是面对面坐着，也认不出对方来。”谈起何老板，就连自诩为谋士的杨旭，都不由得深叹一声：“并且，他们的消息传达，都是单方面的。只有上级可联系下级，下级也绝对不能逾越规则。而且，接头人也是相对固定，一环扣着一环，紧密相连着，也保证了消息不会向第三个人泄漏……” “也就是说，即使是找到了何老板的人，他也只是知道自己上级和下级，对其他人一无所知……”陈永仁思索着，半响后才缓过神来，苦笑着应道。 这老板的组织，还真是够机密的。其严密程度，比起后世中的间谍组织都不逞相让……简直就是他娘的碟中谍啊…… “是了。”杨旭点头应道：“若是没有找到对的人，即使是找了也没用。” “这也真是我把你叫来的原因。”陈永仁皱眉苦思着，再度追问道：“要怎么才能找到合适的人，与何老板联系上？” “这还不简单？”杨旭朗声笑了出来，反问道：“试问陈公子，若要打听消息的话，在什么地方最方便，也最不容易惹人怀疑？” 稍加思量过后，陈永仁随口应道：“自然是人多的地方……” “那什么地方人多，又容易让人敞开心扉地谈话？”杨旭始终带着微笑，又问了一句。 “这个……”这问题，还真把陈永仁给难住了。要说人多的地方有不少，能谈话的地方就更多了。可要说起刺探情报，还不容易给人察觉的话……不经意间，想起了首次与何老板见面的地方。陈永仁灵光一闪，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答案脱口而出：“酒肆！！” 要说人多的地方，酒肆必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达官显贵，都少不了外出应酬，应付酒局。也正是在饭桌上，才能敞开心扉的谈话，若是再喝大了，那就什么都有可能说得出来…… 在酒肆中安插自己的眼线，假装成酒肆中人或者是食客，再趁机偷听消息、打探情报，也根本没人能察觉出来。 酒肆内，每日接待的客人都来自五湖四海，天下所有的流言、传闻，也多是在酒肆中传播开来的。 若说要找何老板的情报网分支，酒肆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一点。 “没错！”杨旭点头肯定了陈永仁的猜测：“正是酒肆。” “可是……”知道酒肆内有何老板的人，可陈永仁这回又犯难了，他该要怎么才能找出哪些是何老板的人？又怎么才能说服他，把自己的请求向何老板传达？ 听到陈永仁的疑虑，杨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陈公子难道还不知？这怀东县内，哪一座城里没有何老板的酒肆啊……” 新义城的任品居，晋城的拜月斋……顺着这条线索，陈永仁很快就明白了杨旭话中的含义，这连城中，必然也存在着何老板旗下的酒肆。 而酒肆的负责人，肯定就是负责跟何老板传递信息的小头目……换而言之，只要找到了酒肆，找到了掌柜，就能找到联系上何老板的渠道！！ 第三百一十章 探听 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陈永仁再也等不了了了。 匆匆告别了杨旭，转身就跑下来了城楼，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在操练场上，先是找到了连城中原本的守将马远达。 这马远达因身份比较特殊，往后可能还有用得上他地方。是以，陈永仁叮嘱过匪军，还对他好生对待，特意给他安排了间像样的小屋子，供他住宿之用，而不用像其他守军一样露宿在外。 当陈永仁见到他时，马远达正在几个匪军的监视下吃着早饭。看到从陈永仁火烧火燎地跑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当即便停下来手中动作。 “马将军不用惊慌。”知道可能是吓着对方了，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喘顺了气后，陈永仁便装作无事一般，坐在了他的对面。 “陈公子匆忙行来，不知有何吩咐？”马远达是个务实的人，更知道陈永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当他出现，便已经猜到是有事找自己。 既然现在已经是成了对方的阶下囚，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什么场面话了。 “就是有件事要跟马将军打听一下。”陈永仁急着要与何老板联系上，当下更没有功夫更对方打什么哑谜，直接问道：“请问，这连城中，都有哪些有名气的酒肆？” “大清早的，找酒肆？”马远达被陈永仁这问题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这个点，既不是吃饭的时候，也不是喝酒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着急要找酒肆？ 马远达对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也知道不应该问的东西，就别问。短暂的迟疑过后，便苦笑着皱眉道：“陈公子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们连城了，像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有名的酒肆……” “不过……”犹豫了片刻后，马远达又缓缓说道：“在连城，想喝酒，倒是有这么一个去处……” “什么地方？”见事情有着落了，陈永仁更是显得心急。 “连城中，有这么一家酒肆，虽不怎么有名气，但也是连城内最大的酒肆了……”马远达最后给了陈永仁一个名字：“凤仙楼……” 凤仙楼？陈永仁内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稍微思量过后，并未想太多，匆匆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这里，走出了军营，往城中走去。 因为联系何老板的事，陈永仁也不知道被他人知道好不好，所以没有敢带随从，连二猴子都没有叫上，独自一人便走了出去。 行在大街上，因为连日动荡，大道上并没有多少的行人，就算是有人，也是匆匆而过，连照面都不敢打一个，像是在刻意逃避着与外界的人接触一般。 城中居民没见到多少，但时不时地还能见到三三两两在城中巡逻的匪军。 因担心城内之人会发生什么变故，在杨旭的建议下，无论是白天夜晚，都有匪军的人在街面上巡逻着，充当安保人员。 初到连城，陈永仁并不熟悉此间地界，对那凤仙楼的位置，更是不知道。 截住了巡逻的匪军，打听过后，才确定最终的位置。 得知凤仙楼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陈永仁按照着指示，立刻马不停蹄地就跑了出去。 转过了几个拐角后，终于在接近城中心的位置，找到凤仙楼的所在。 站在这栋二层小楼的面前，看着门上挂着的‘凤仙楼’三字匾额，陈永仁不由得心中一叹。 这凤仙楼，跟其他两城的酒肆，果真是没法比。 眼前这座小酒肆，就是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饭馆。要放在其他城里，就是最不起眼的那种。可在这连城中，能在这种地方开店，恐怕还真是连城最好的酒肆了。 无奈地笑了一声陈永仁也没想到这地方能穷成这样，连一家像样的酒肆都没有。 感慨归感慨，陈永仁只祈祷着能在这里与何老板的人接触上。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陈永仁缓步迈进了酒肆中。 因是清晨时分，这个时间点本就没有什么人会在这里用餐。加上这几天匪军的闹腾，使得百姓人人自惶，使得这里的生意就更为冷清了。 当陈永仁进到店里时，发现这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老掌柜跟一个伙计在内。 老掌柜正在柜台后面算着账目，小伙计则靠在门柱上打着盹儿。 陈永仁进门的动静，惊醒了两人。小伙计连忙凑了上来，招呼陈永仁落座后，习惯性地问道：“客官，请问是住店还是吃饭？” 话一出口，这小伙计就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别扭。 自匪军进城以后，城门就封闭了，根本就没有外来客。即便没有匪军的侵扰，放在平常，像他们这样的偏远小城，也极少会有外人来住店。一般也就是城中的百姓居民，偶尔会来打打牙祭。 看陈永仁这样子，明显就不是来住店的。可要是说是吃饭，现在也不是饭点啊…… 当小伙计正纳闷着的时候，陈永仁也在打量着内中的环境。 这小酒肆的陈设相当的简单，就是几套桌椅，外带一个柜台，并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 唯一让陈永仁在意的，就是那站在柜台后面，一直敲着算盘的老掌柜。在见到陈永仁进来后，那老掌柜就停下了动作，时不时地抬头打量着自己。 看来……没找错地方……见到那掌柜的神态，陈永仁心里暗暗有了底，应声道：“吃饭，不知道贵店有什么菜式？” “现在的话……”小伙计为难道：“现在不是饭点，厨房里也没有备什么酒菜……” “没事。”陈永仁摆手道：“有什么就上什么，给我上几盘小菜，加上一壶好酒便成。” “得咧，客官您稍后。”有生意上门，小伙计也不墨迹，应诺过后，便跑到后厨去忙活了。 当店内只剩下两人时，陈永仁指节轻轻敲着桌面，抬起头来，同样打量着柜台后方的老掌柜，缓声问道：“老掌柜，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三百一十一章 预料 “不知客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年过五旬的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地走出了柜台，行至陈永仁的边上，恭敬问道：“不知道有什么是小老二能帮得上的。” 这老掌柜掩饰得很好，要是不知情的人，兴许还看不出来。但在有了杨旭的提醒后，陈永仁多了一份心眼，注意到了在他进店时，老掌柜那打量的眼神，深知此人不简单。 但既然他没有故意露出破绽，陈永仁也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打着哑谜道：“在下想请老掌柜托人哨个口信出去，不知道能否？” “这位客官，莫不是这些天 都在家中闭门读书吧？”老掌柜打量着陈永仁的装扮，看其作儒生打扮，故作糊涂地呵呵笑道：“前些日子，匪军进城，已经封锁了所有城门。这连城中所有人，都不许出入……” “客官就没看见，我这小店里，除了公子，也没别人了么？”老掌柜再度解释道：“都是让那些匪军给闹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了。” “这事我也知道。”两人都没有戳破，陈永仁扮着懵懂不知，又叹气道：“只是，我听一朋友说，别人兴许没有办法，但这凤仙楼的掌柜，定然有法子能将消息送出去……” “不知道是何人提点？”听到陈永仁这么一说，那老掌柜顿时就迟疑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客官又是要传什么样的消息？” “提点的人嘛，说来也没用，老掌柜也不认识他。”陈永仁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杨旭的名号报出来，旋即又道：“至于消息嘛……就是在下出门多日，与晋城中一位故友疏于联系，特想请老掌柜代为传达一下问候而已……” “晋城？”老掌柜一听，神色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 看到他露出这副神情，陈永仁几乎立刻就能断定，这老掌柜与晋城中的何老板，必然有所联系。只是，一时半会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对方承认，只得在装作惋惜的模样，叹气道：“是呀，在下与晋城拜月斋的那位何老板相熟，今日能到此也承了她的关照。” “近日来，多有不便之处，也不能亲自登门道谢。”陈永仁轻叹着，继续道：“所以，才多方打听，听说老掌柜这，兴许能帮我把问候送过去，这才来问问。若是做不到，还请老掌柜恕在下的冒昧之举。” 陈永仁这话，几乎是已经挑明了他跟何老板的关系。那老掌柜犹豫再三，踌躇了半响后，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莫非便是前些日子，带匪军进城的首领……匪首陈永仁？” “正是在下。”陈永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原来是贵客临门啊。”老掌柜认真地从头到脚打量着陈永仁，末了略带惊讶地欣喜道：“不知是陈公子到来，先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老掌柜……认识我？”这人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快，让陈永仁都感到有些不适应，警惕地问了出来。 要说他的名号，这怀东县内，应该没有几人是不知道的。但……就算是见到他，也不应该会这么热情才对啊…… 看着这个老掌柜，陈永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早在陈公子进城之日，我们东家便派人传来了消息。”仔细观察过后，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与先前收到的描述一致，肯定他就是陈永仁无疑后，老掌柜这才解释清楚，消除了车陈永仁的疑惑：“东家曾说，陈公子进城后，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上门，让我等好生注意些……” “你们东家早有交代？”陈永仁心情异常的复杂，也不知是该悲好还是该喜的好。 喜的是，既然何老板早就跟她的部下打好了招呼，那自己联系她的事，也就没有问题了。可让陈永仁感到悲哀的是，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握在何老板手里。甚至连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也都被她给猜出来了。 兴许，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想方设法地再去寻求她的帮助，所以才事先与驻守在此地的耳目打好招呼…… “是的。”老掌柜也未去琢磨陈永仁在想着什么，直言不讳地就应了出来：“东家曾说过，只要是陈永仁来了，无论要说什么话，都报与她听。” “既然如此……”陈永仁自嘲一笑：“那便劳烦老掌柜代为相告，替在下问候一声你们东家。” “陈公子的问候，在下定会如实转达。”老掌柜抱拳行礼，再度问道：“不知陈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陈永仁感到有些气馁，摇头叹道：“再有就是，提醒你们东家，天气转凉了，让她多穿件御寒衣物，别着凉了。” “小老儿明白了。”老掌柜既然能在何老板手下办事，自然深知什么才是他该问的，什么又是他不该问的。心里即使是再纳闷，不知道陈永仁仅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又代表着什么，也没有再多去追问。 虽成功与何老板的人搭上线，但陈永仁心里却没有一点成就感。反而，还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挫败感。 本以为何老板只是个情报头子，但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缜密，眼界如此之远。甚至连自己会想办法联系她，也早就想到了，还特意安排了人在这里等着自己。 换而言之，何老板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也知道那日官兵偷袭之事，也有能力提前通知他，让他避免那一场恶战。 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在暗中看着自己受挫，看着自己损兵折将，也未有半句提醒。 陈永仁也知道这种事情怨不得对方，毕竟说不说那是人家的选择。自己也不可能要求她一定要帮助自己，更没有过什么承诺。 只是，这种事事都让人掌握，甚至还让人早一步猜到了自己行动的这种感觉，是在让他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怪人 本来，陈永仁来这里，就是想要联系上何老板，再寻求她的帮助的。既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也必然知道自己所求。 是以，他也赌气似的，没有将话说明白了，只是让老掌柜给她带回去一句简单的问候。 一念罢，陈永仁也没有什么食欲了。该交代的事情，都已经托付给老掌柜了，他也没有必要在留在这里了。 正想起身离开之际，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如今城门皆已封闭，可是需要我为老掌柜行个方便？” “这点，就不劳陈公子费心了。”老掌柜神秘一笑：“小老儿自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多打扰了。”陈永仁起身行礼，便告辞离开。 这些人在情报行当干了这么久，要怎么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将消息传达出去，根本不用陈永仁费什么心。 辞别了老掌柜，陈永仁便出了凤仙楼，往军营的方向行去，准备巡查一下城门的防守，看看还有什么纰漏没有。 忙活完一天，把四门的守军都部署完毕，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死角，陈永仁这才返回军营，准备休息。 是夜，夜深人静之际。在经历过连日的动荡后，连城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匪军们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生休养着，除了城门守军以外，所有人都早早睡下了。 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时候，一只灰色的信鸽，在夜幕的掩护下，扑闪着翅膀，带着情报往晋城的方向飞去。 当晋城内，拜月斋的掌柜受到信鸽时，慌忙将密信送往了阁楼上何老板处。 “东家，连城那边有消息回来了。”拜月斋掌柜恭恭敬敬地站在珠帘外，双手托着信纸，呈现道。 “看看，都说了些什么。”珠帘内，何老板不轻不重地吩咐了一声。 拜月斋掌柜听令，这才匆忙将信纸打开，过目后，却愣住了。虽然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但还是仔细看了数遍后，这才禀报道：“连城凤仙楼负责人称，陈永仁已经找到了他，并让他捎带了口信过来。” “哦？”何老板玩味般地应着，再问道：“那小子说什么了？” “他说……”拜月斋掌柜犹豫了一会儿，才如实禀报道：“他只问候了一声东家，再叮嘱东家……天凉多穿衣……” “就这？”何老板明显一愣，有些诧异地反问道：“没有其他的话了？” “没……没有了。”拜月斋掌柜确认了数遍后，才摇头回复。 跟自己联系，居然只是简单地问候？还好心提醒自己注意保暖？ 何老板一怔，这样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要知道，以她所掌握的情报网络，无论是谁，只要是能联系上她的，都恨不得想要把她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通通搞到手。 可这陈永仁，却偏偏与常人不同。不但没有问她一个问题，一个字，反而还好心地让自己注意身体…… 这小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这反常的举动，倒是让何老板来了兴趣，仔细琢磨一番后，这才缓缓笑了出来，却也没有对外人言明。 遣退了房中之人后，何老板拿起留在房中的密信，仔细阅读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随手焚却。 独自走到窗台前，望着天空上的一轮明月，又缓缓低下了头，正对着连城的方向发呆。 那个土匪小子，也真有点意思……怪不得连余震那样的老狐狸，都会被他说动，带他来自己这里…… 既然你想玩大的……想起当初陈永仁来这里时，那义正言辞的模样，何老板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那我就奉陪你到底！！ 而在此时，完全不知身外之事的陈永仁，还沉在梦乡里。 天刚蒙蒙亮时，刚闻几声鸡鸣，陈永仁便早早地起了床。 洗簌过后，准备今日要做的事。 昨天，在凤仙楼跟何老板的人沟通上以后，陈永仁就到四个城门巡查了一遍，进一步巩固了城防的部署。 在杨旭的协助下，人员的调度已经不成问题。城门都有大量的人员把守，无论官军从哪个方向出现，都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动向。 可是，光靠这个还远远不足以应对官军的进犯。 虽然有足够的防守人员，但要守住连城，还必须要坚固的城池，以及守城器械。 而这些，他们都尚未完善，也必须要抓紧时间去修补连城那年久失修的老旧的城墙。 在杨旭的提议下，陈永仁暂时放下了连城中的事务，将这些公务全权交托给老城尉打理。而他，则带人全力抢修连城的城墙、军械等物。 匪军数量虽说不少，但要靠他们在短时间内完全加固所有城墙，也根本做不到。 经过再三考量后，陈永仁便在城中发出了告示。通知所有人城中百姓，先是言明自己进城只是为了与官军对抗，对居民并无半分恶意。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但因为有老城尉出面担保，再加上这段时间，匪军虽然进城，可与百姓也确实是秋毫无犯。 渐渐的，也开始有人相信了陈永仁贴出来的告示。 紧接着，陈永仁再下告示，通告全城，让所有商铺可正常营业，匪军绝对不会对他们有半分的影响。同时，也在跟普通的居民们宣告着，让他们可以大胆出门，不用害怕匪军。 若是发现匪军中，有对百姓造成伤害者，可立刻到城尉府中上报。一经查实，定会严惩恶徒，对举报者重重有赏。 一日之内，连发两条通告，都是在告诫着城民，不用害怕匪军。再加上有老城尉出面担保，到了中午时分，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虽然他们脸上对匪军仍带有惧色，但也不想刚开始时的那般惊慌了。 在家关门避难这么久，不少居民家中的存粮已经消耗一空，急着到市集里采购食物。 正所谓人多好壮胆，随着行人的增加。居民的恐慌心理也得到了最大的缓解，而且在陈永仁的三声五令下，所有匪军，但凡是见到居民，都不准恶脸相对，必须要和善。 通过这一系列的举措，总算是暂时稳定住了连城中百姓的惶恐。 中午时，陈永仁再出一张告示，向全城招募加固城墙之用的民工。只要是身强体壮，能干活的，都能前来报名。 为了能吸引到人，陈永仁特意加高了工钱，而且保证日结。当天干活，当天结账。 城内居民在官府的高压下，家里只要有一块铜板，都要上交。陈永仁的这张告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确定匪军真的无疑伤害他们后。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奔赴城门处的招募台去报名。 担心会出变故，陈永仁一直守在招募处，看着前来报名的百姓，也在敦促着手下的匪军态度不准太恶劣。 正在这时，原本在外围维持着秩序的二猴子，忽然火烧火燎地跑了过来，凑到陈永仁耳边，低声道：“姑爷，上次那个怪人，又来了。” “怪人？什么怪人？”陈永仁甚至都不知道二猴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就上回……”二猴子提醒道：“在山上，跑到我们寨子前面来卖货的怪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传达 山上……卖货…… 陈永仁一个激灵，瞬间回想起了在神峰山上遇到过的那个卖货郎。 那可不是个普通的掮客啊！！ 陈永仁心中一滞，那人虽然作着卖货郎的打扮，但其真实身份，却是晋城何老板的下线。 若杨旭所言不差的话，那个卖货郎，应该就是何老板安排用来向他传达情报的。 一念罢，陈永仁急急拉着二猴子就往外跑：“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姑爷，你急什么？”陈永仁这反应太过强烈，把二猴子都给吓了一跳：“人家在外头等着你呢，跑不了。” 这个憨货……陈永仁没好气地回瞪了一眼。 那人主动来找自己，就代表着何老板肯定有情报送来。在这种两眼抓瞎，根本不知道官府动态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情报，就能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避免出现伤亡或者是战役。 不过，二猴子并不知道那人的特殊性，也怪不得他不上心。 当下，陈永仁也没时间跟二猴子解释太多，只加紧脚步，穿过人群，走到了军营外。 刚走出去，便见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四处张望着。看到陈永仁来了，才收起了视线，咧嘴一笑，上前打招呼道：“这位公子，好久不见，要不要买点什么？” “你这都有什么货？”此处人多眼杂，陈永仁也配合着他演下去。 “柴米油盐、团扇针线、胭脂水粉，一律有售。”那掮客很自然地把话给接了下去：“只要公子需要，我这都有，价格实惠。” “这里太吵了。”陈永仁使了个眼色，望着墙角的方向道：“咱们到那边去谈。” “遵公子之意。”这掮客确实经验老到，点着头同意下来，便跟着陈永仁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为了安全起见，陈永仁还特意吩咐二猴子在一边看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就连是柳千曲她们来了，也得拦下来。 这莫名其妙的命令，让二猴子满头雾水。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认真地在一边守卫着。 边上没了闲杂人等后，那掮客先放下背上的行囊，一样一样地拣出来，供陈永仁挑选。 不过，陈永仁知道他这番到来，绝对不仅仅是卖货而已。他的这个动作，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多日不见，你们东家可还好？”这掮客久久没有道明来此的目的，还是陈永仁先忍不住了，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们东家，一切都好。”听到问话，那掮客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微笑道：“另外，东家特意命小人转告公子，公子的问候，她已经收到，谢谢公子的挂念。” “她派你来，就只是为了答谢？”陈永仁心里着急想要知道这人带来了什么消息，当下也没有功夫再跟他打什么哑谜，开门见山地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 “最近得到消息。”终于谈起了正事，卖货郎手中的动作不停，还在往外掏着小商品，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压着嗓子道：“官府方面动作不小，请公子小心。” “官府那边，有什么动作？”这才是陈永仁最为关注的问题，闻言神色一沉，继续追问了下去。 “根据可靠消息，范业已经奔赴外县抽调兵马。”掮客如实回答道：“其他几个大城，也在征调民兵。还有十天左右就会召齐人马，向连城发起进攻。大概……会有两万多人，公子务必做好准备。” 十天……两万人…… 陈永仁心中暗暗思索着，怪不得这段时间见不到范业的身影，原来是跑外县借人去了…… 官府方面真召集了这么多人的话，也足以说明他们是真的打算在一战之内收服连城。 而自己这边，满打满算，也不过万把人。如果官府方面再配备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就算他们能够依靠着城池，要守下来，也不是什么易事…… 看来，官府那边，是动真格了……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攻占连城。就已经罪同谋反，现在怀东县县丞估计还压着这事不敢上报，一旦让上面的人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的乌纱帽估计都保不住了。 十天之内……必要要抓紧加固城防才行…… 陈永仁心中沉思着，把卖货郎都给晾到了一边。缓过神来，忙回应道：“多谢阁下相助，他日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尽管吩咐。”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那卖货郎无所谓地摆着手，轻笑道：“这都是我们东家的指示，小人也不过是跑腿的罢了。” “那还请阁下回去后，替在下好生谢过你们东家。”陈永仁也不太明白， 自己不过是匪寇之流，何德何能让何老板如此相助。而且，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的利益往来。以何老板的脾性，这般鼎力相助，定然也有着她的打算。 现在，自己还没有办法去摸清她的目的。不过，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工夫去琢磨这个事情，要利用也好，要陷害也罢。 反正给官府抓到了，都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对方的帮助。 若能熬过这一关，再去琢磨何老板的事情也不迟。 “公子的话，小人定会派人回去通报。”那卖货郎应承了下来，却说着相反的话：“不过，小人这段时间估计要留在连城了，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留下来？”陈永仁疑惑更甚：“再过不久，这连城就要爆发血战。阁下若留下来，怕会有危险啊。” “若是没有危险，东家也不会让小人留在这里了。”卖货郎又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咧嘴笑道：“就算是有危险，小人自问，还是有几分保命功夫的。不然……公子以为我怎么进来的？” 想来也是，这人能在何老板手下办事，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连城四门封锁，根本不能出入。他能在守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来这里，还能找到自己，就足以说明他的功夫不错。 在见识过墨侠们翻墙杀人的身手后，陈永仁也不想去追究他是如何进城的，只疑惑道：“不知阁下留在这连城，可是你们东家的意思？又想要做什么？在下一定配合。” 搞不清楚何老板的目的，陈永仁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做。 “这事……”卖货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沉着脸，望着陈永仁缓缓说道：“可跟公子有关系。” 第三百一十四章 欲动 “因为我？”陈永仁这下更加懵了，完全不明白何老板将这卖货郎留在连城中的用意。 “没错。”卖货郎点头应道：“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在公子取下连城后，带着斐小姐据守此地。为此，墨家的张禁，已经在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张禁……陈永仁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之所以要急着攻下连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让斐千叶摆脱掉张禁的纠缠。 这段时间以来，不但斐千叶在连城，就连红巾寨的人，都全体迁移到了连城中来。 那张禁在联系不到斐千叶的情况下，必然会跟着自己这条线索，找到这里来。 只是，陈永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张禁做了些什么？”官兵的人，在明处，陈永仁还能想办法应付。可墨家的人，却在暗处，杀人于无形，陈永仁就是有心提防，也根本挡不住墨侠的侵入…… “根据可靠消息，张禁已经派遣了大量的墨侠外出，不知去向。”卖货郎缓声再道：“据分析，应该是去找斐小姐的下落了。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潜入了连城中。” “张禁这个人，虽然明面上一个正义君子。但实则，却是个睚眦必报的狭隘小人。”卖货郎继续解释道：“我们东家怕墨家这次派出这么多人，不单单是为了带走斐小姐，还有可能会对公子下手……” 看来……这情势还相当的不乐观啊…… 陈永仁止不住苦笑出来，前有官府大军即将压境，后有墨家中人在暗处虎视眈眈。无论哪一样，都不能掉以轻心，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在这之前，陈永仁跟张禁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僵硬。在自己带走斐千叶后，那张禁也应该彻底失去了耐心，跟他撕破脸皮了。 先前之所以能拉拢到墨家的帮助，就是因为看在斐千叶的面子上。在加上张禁需要斐千叶出面作证，才会这么下血本地帮助自己。 现在，自己当初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张禁也开始在为自己谋划了…… 张禁打算控告范业最严重的罪名，除了当初的冤案，就是与匪寇勾结，祸害乡里。 而为了能够讨好斐千叶，张禁也跟范业做了相同的勾当。为了能防止被范业倒打一耙，张禁要处理掉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早在跟张禁确定合作后，陈永仁就曾想过这样的后果。 与虎谋皮，必遭反噬！！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而让陈永仁更加没想到的是，何老板不但即使将这一情况告知自己，更派遣了这个人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诸事烦扰，陈永仁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何老板会做到这份上。 既然有免费的劳动力可用，陈永仁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拱拳行礼，先是谢过对方的恩情，再请教尊姓大名。 卖货郎回了一礼，自保家门。自称复姓宇文，单名一个字：石。 “原来是宇文石先生。”陈永仁恭恭敬敬地行礼道：“那日后，便仰仗宇文石先生照顾了。” “公子莫要多礼。”宇文石摆手道：“小人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墨家的人，虽是都有可能会对斐小姐动手……”得知张禁那边已经蠢蠢欲动，而且连城中恐怕也潜入了墨侠。对付墨家人，陈永仁还真是两眼抓瞎，只得求助宇文石，再度问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公子放心。”宇文石收拾起了地上的杂货，背起行囊，微笑道：“就算是墨侠，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而且，我去斐小姐那里看过了，她身边有几个好手，现在应该还不会有危险。” 这人已经看过斐千叶了？陈永仁心中莫名打了个突，也真不愧是在何老板手下办事的，还真他么的靠谱…… 在攻下连城时，陈永仁就考虑到张禁会对斐千叶下手。所以早就命令了梁天、梁成两兄弟带着十几个好手，在暗中保护斐千叶的安全。 因怕会斐千叶会介意，陈永仁还特意吩咐了他们，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更不能让斐千叶发现。 本以为这样的暗中保护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让这宇文石给发现了。 还好这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陈永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这人是官府或是墨家的人，自己小命早就没了。 “既然这样，那先生现在准备做什么？”暂且来说，陈永仁也只能选择相信宇文石的判断，接着再问了一声，想要知道宇文石具体要怎么做。 “陈公子就先回去吧。”宇文石背起了行囊，拱拳告辞道：“谈了这么长时间，旁人难免会生疑。” 说话间，陈永仁下意识地往边上看去。只见二猴子那厮正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瞄来。估计，宇文石说的，就是这货了…… “在下的存在，还请公子暂时保密。”宇文石最后请求道：“暂且别过，稍后在下会换个身份跟在公子左右，护你周全。” “那……先生请吧。”陈永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换个身份是代表着什么，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陈永仁也不可能阻挠他。 “别叫我先生。”临行前，宇文石微微一笑：“直呼其名便可，不然容易引人怀疑。” 一言罢，宇文石匆匆抱拳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往反方向离开了。 目送着宇文石的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陈永仁才收回了视线。 “姑爷，那到底是什么人啊？” 刚缓过神来，便见二猴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身边来，正瞅着宇文石离开的方向，探头探脑地看着。 这货来得实在突然，陈永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着实给他吓了一大跳。恶狠狠地回瞪了一样，没好气地回话道：“干你屁事！！知道少点，对你没坏处。” “不说就不说，犯得着这么生气么……”二猴子哼哼唧唧地嘟囔了一声，也没敢在打听下去。 “回去吧，看看招募多少人了。”说着话，陈永仁收敛了心神，往招募处走出。 让二猴子在场外继续维持秩序，陈永仁挤开人群，到了招募处，正打算询问招募情况。却见一名匪军从后面凑了过来，走到陈永仁的边上，低声道：“公子，某人等你好久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保镖 耳畔忽而响起的声音实在过于突然，把陈永仁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回头看去。 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了，定睛望去，见那人年约四十，铜色皮肤，面相憨厚老实。身着匪军常见的拼凑式甲胄，摸着鼻子正冲着自己憨笑着。 “你是……”乍眼看去，这人好似有些面熟。可要认真想来，却又是那样的模糊。陈永仁刚被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这人脸熟，却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他。 “公子，怎么刚刚才走开，就忘记在下了？”那人咧嘴笑了出来，望着陈永仁的眼神，也弯成了一道弧线。 这眼神……光看面相，陈永仁还记不起他是谁来。可一看这笑容，尤其是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瞬间便急起来了，惊声叫道：“是你？！宇文石？！” “陈公子这忘性可真大，才一会不见，就给忘记在下了。”此时的宇文石，已经换下了原本的衣物，套上了匪军的甲胄。刚才看他还是个十足的卖货郎模样，可现在又跟个匪军没什么两样。 实在不是陈永仁忘性大，而是这家伙是在太多余普通，也太过于平凡了。 像宇文石这样的人，就没有任何的亮点和特色，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换了装后，更是完美融入了环境中，也难怪他会认不出来。 由此，陈永仁也总算是明白了何老板为什么会让他来给自己传递情报。像他这种装什么就像什么的人，极易隐藏自己行踪，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情报不会泄露。 这厮估计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混到城里来的吧……看他其貌不扬，实则却是他最大的长处。 “公子，还是先忙你的事吧，莫要在意我。”趁着陈永仁发呆的时间， 表面上虽是憨厚，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一直在警惕着四周的环境，轻声又道：“我不便暴露。” “明白了……”有这么一个保镖……心里还真他么的踏实…… 陈永仁心中暗暗想着，虽然还不知道这宇文石的身手如何。但光看他这出神入化的伪装，就足以让陈永仁暗叹不已。 何老板的情报组织里，也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前有纵横谋士杨旭举荐进来，助他一举取下的连城，又不断出谋划策，为他稳定城中局势。 在墨家有了新动作后，又派出这样的人物来保护自己的安全。陈永仁受着何老板的恩情，总感到有些忐忑。 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机会去搞清楚何老板的真正目的，也只能暂时接受下来。 收敛心神后，陈永仁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招募处，指挥着匪军们逐个登记前来报名，要成为民工的百姓。 那宇文石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一忙活起来，陈永仁还真就把他给忘记了。 半天的时间，已经招募了一千多名民工。陈永仁收拾着名单，便吩咐人，把他们安排到四个城门去，修葺、加固城墙。 这里城小墙低，短时间内也加强不到哪里去。陈永仁就只是让他们把失修的地方修补一下，再在外面加挖战壕、架设拒马等拒敌设备罢了。 事情虽然不多，可一样一样地交代下去，也着实把陈永仁累得不轻。 总算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时间也接近了傍晚时分。 把最后一批人确定下来，安排好他们的去向后，陈永仁刚打算回到军营里，这时候才想起宇文石的存在。 左右观看了一眼，便见宇文石从人群中蹿了出来。见他还是保持着匪军的打扮，估计这段时间会以这个身份跟着自己了。 陈永仁也没多说了什么，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后，便朝军营方向赶回去。 考虑到斐千叶的安全问题，陈永仁一直没敢让她远离人群，找了个由头，把她留在了军营里。 当两人回到军营时，恰好看到斐千叶正带着十几人，拆卸着他们仅有的五门火炮。 这也正是陈永仁交给她的任务，将这五门火炮改装一下，装备在城楼上，以退官军。 这样的活，看起来看轻松，实则却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设计后，才能正式动手。而且，就算是改装完成，也要经过校准，才能确保火炮能准确地击中目标。 要在短时间内改装完成五门火炮，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在军营中，暗中还有梁天、梁成等人的保护。所以陈永仁才会这么放心地大胆外出，但在知道墨侠已经潜入连城后，陈永仁也不得不谨慎一些。 见到陈永仁的到来，斐千叶也停下了手里的活：“陈公子，招募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以斐千叶的聪慧，不难猜出陈永仁让她做这些事的理由。但为了不让陈永仁等人再担心，斐千叶也没有说破，而是默默地答应了下来，再没有特别事由的情况下，也没有外出。 “一切都挺顺利的。”陈永仁的心思明显没有放在这上面，随口应了一声后，看左右无人，又低声道：“请斐寨主随我来一趟。” 陈永仁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斐千叶也不是笨人，瞬间便猜到了其中的关键，轻声问道：“可是……张伯父那边有消息来了？” 说话间，眼神飘忽地看着跟在陈永仁身后的宇文石。相识这么长时间以来， 能跟在陈永仁身边的人，斐千叶都打过照面。 这回见到这个陌生人跟着他，其用意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嗯……”陈永仁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本想瞒着斐千叶，不愿再给她造成心理负担。但思来想去，这与她相关的情报，若是瞒着她，也太不合适。 “张伯父……做了些什么？”陈永仁虽然没有言明，但以自己对墨家的了解，斐千叶也能知道张禁最后什么样的动作。 陈永仁也没有立刻作答，轻叹了口气：“等杨旭他们回来了，与他们一同商议再说吧。” 吩咐旁人去将杨旭、柳千曲等人请回来后，两人边走边谈，但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涉及墨家的事，只谈了这些天各方面的进度。 进到主账内，候了片刻，就见柳千曲等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陈公子为何急召，可是出了什么事？”杨旭刚回来，气儿都没喘顺，便急急问道。 “确实有事发生……”陈永仁心情异常沉重地点着头，见场中都没有外人，这才开口道：“墨家的人，进城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惊动 众人闻言，沉默了下来。虽然陈永仁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他们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有多重。 主账内陷入了凝重的寂静中，宇文石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就在外头守着。 陈永仁环视一眼，见无人发话，便将宇文石带来的情报向众人重复了一遍。 “综上所述，墨家人已经在连城内了。”杨旭皱眉分析道：“而且，极有可能已经盯上了斐小姐。只要被他们找到机会，一定会对斐小姐下手……” 杨旭求学时，曾游历列国，对诸子百家也颇有研究，深知墨家人那种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脾性。 是以，在知道连城中已经潜入了墨家人后，比其他人更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杨先生，可有办法没有？”接触过墨家人，陈永仁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要将人都召集回来，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对付墨家人的办法。 却见杨旭苦笑一声，摇头道：“陈公子真是高看杨某了。” “墨家中的墨侠，其功夫高超，乃百家之首。而且，墨家人极其团结、忠心，从来没有出现过策反、背叛的事……他们软硬不吃，除非有上级的命令，否则任务不会中止……” 杨旭紧皱着眉头，抿着嘴有些气馁的叹着气。据他所知，还就没有过墨侠放弃任务的例子。 软硬不吃……陈永仁眉头紧锁，被这样一群人盯上，还真是件让人糟心的事。 有这么一伙身手出众，武功高强的人始终在暗中盯着，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杀出来，着实叫人闹心。 陈永仁自己还好，还有个宇文石从旁保护。即使是有墨侠对他动手，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可总不能让他也日夜守着斐千叶吧……男女之间的总要避嫌，就算他愿意，也得照顾一下人家女孩子的名声不是…… 要让宇文石去保护斐千叶，但他的能力尚待考证，且宇文石是受命来保护自己的，也不一定会同意这样的提议…… “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我们墨家人过于妖魔化了……” 众人都一筹莫展之际，斐千叶却像是没事人似的，轻笑了出来，缓解了场上紧张的气氛。 “但是……墨侠们已经找上门来了，如果被他们找到机会的话，斐小姐恐怕会有危险啊。” 陈永仁知道斐千叶这是在故作轻松，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这些人担心。她会这样为人着想，陈永仁固然是开心。可就算是这样，也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就算是墨侠。”在斐千叶看来，陈永仁他们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俏眉轻皱着，开解道：“就算是他们，也不是嗜杀成心的人。哪怕我已经不在墨家之中，他们也不会对我下死手。我……对他们而言，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虽是无奈，但斐千叶也明白。当初张禁会这么不留余力地帮助自己，并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看斐千叶似乎真的不把墨侠当一回事，陈永仁还想在劝说两句。但见其边上的柳千曲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多日培养出来的默契，让陈永仁瞬间就领会到了柳千曲想要表达的意思。 当下，也没有在继续追逼下去，心中暗叹着，没有再说下去。 柳千曲想的没错，斐千叶已经没有了谈兴，更不愿再在这里谈论墨侠进城之事。 既然她都已经表明了态度，多说也没有什么益处。是以，陈永仁也适可而止，只轻叹道：“即使是这样，斐寨主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放心。”斐千叶也是松了口气，点头应道：“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说的哪里话。”这么见外的话，顿时便让陈永仁不爽了，冷下脸来，严肃道：“要没有斐寨主的鼎力相助，也就没有我们今天。” 说着话，陈永仁在扭头对柳千曲吩咐道：“这段时间，千曲就陪着斐寨主，要是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好歹也有个照应。” 斐千叶本想拒绝陈永仁的提议，但柳千曲口直心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这两夫妻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没给斐千叶拒绝的机会。再看着柳千曲诚意满满的样子，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柳寨主了。” 客气了几句后，这事才总算是定了下来。 在没有实际能解决墨侠的办法之前，也只能行这权宜之计。 作为帐中的谋士，对于这样的安排，杨旭若有所思的，却也没多说什么。 见天色也不早了，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众人各自返回休息。 考虑到斐千叶的安全问题，陈永仁让柳千曲先去与她同住，相互照应一下。 处理好军务后，已是半夜时分。陈永仁刚刚准备脱衣睡下，就在这时，忽闻外头外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口哨声。 陈永仁一个激灵，正欲夺门而出，在门口处便撞见了一直在外头守候的宇文石。 “公子，墨侠出现了！！”两人刚一见面，宇文石立刻就给陈永仁说明情况。 “我知道。”陈永仁急急应了一声，便往一路小跑而去。 那突兀响起的口哨声，正是与梁天、梁成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只要墨侠出现，立刻就吹响口哨。 “陈公子，墨侠是冲着斐小姐去的。”宇文石跟在陈永仁的身后，边说道：“这次，他们不是来找你的。你不应该过去，免得被墨侠……” 宇文石话未说完，陈永仁忽然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阴沉着脸，直视着宇文石的双目，冷冷道：“我不管他们是冲着谁来，只要是动了我的人，我就不允许！！” 一言罢，陈永仁再没管宇文石会作何想法，扭头就往二女的住处奔去。 自己只是好心提醒，没想到陈永仁的反应会这么大。愣神的功夫，陈永仁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望着陈永仁奔跑的背影，宇文石一阵苦笑，喃喃自语道：“东家啊……你要我保护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在常人的思维中，不应该是趋利避害么？ 只要墨侠把斐千叶带走，那陈永仁就能顺利摆脱掉墨家的纠缠。 而且，墨侠潜入连城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斐千叶，陈永仁的项上人头，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赶着去送命的……宇文石还是头一回见到。 心中虽有诸多不解，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东家要保护他的周全，宇文石还是收敛了心神，跟着陈永仁一同跑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奋身 因为男女有别，斐千叶的住所并不在军营内，而在军营旁边征收了一所民宅，充当她的临时住所。 陈永仁闻讯之后，便往军营外疾驰而去。 听到外头的突兀的口哨声，值守的匪军也躁动了起来，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观望着。 虽然知道那边可能会有情况发生，但没有得到命令，他们不敢踏出军营一步。 直到看见陈永仁急匆匆地赶来，才连忙上前汇报：“姑爷，那边刚才传来声响。” “我知道。”陈永仁急急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后，才下令道：“你们在此地不要出去，我去处理掉就行。” “姑爷，是不是外敌来了？”值守的哨兵已然猜到了骚乱的原因，提醒道：“要不，还是叫上弟兄们一起去帮忙。” “用不着。”陈永仁摇着头，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你们在这里不要乱动就行。 记住，万万不得让人出营。” “明白了。”既然这是陈永仁的决定，那些哨兵也不敢多说什么。 匆匆交代完，陈永仁不再耽误，拔腿就往斐千叶两人的住处飞奔过去。 半道上，宇文石疑惑问道：“公子，为何不多叫些人？” 在常人的理解中，遇到袭击，不应该是人越多越好么，怎么这陈永仁，还不准别人插手了？难道真打算自己去对付墨侠？ “叫人的话……”陈永仁直接道出了心中所想：“我担心人太多，场面一乱起来，会给墨侠机会……” 在陈永仁的猜测中，墨侠既然是潜伏进城的，那人数就绝对不会多。而且，他在斐千叶住所周围，已经安插了十几名好手保护。 就算他们无法击退所有的墨侠，但要将她们安全带走，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如果带着匪军过去，人一多起来，场面就会乱。一旦彻底骚乱，就给了墨侠浑水摸鱼的机会。 所以，陈永仁才会毅然决然地决定不让匪军出动，自己只带着宇文石过去。 “公子还真是细心。”疾奔的过程中，宇文石轻笑一声。脸上虽带着笑意，但眼中却充满了赞赏之意。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仍能保持清晰的头脑，考虑到这么多的事情，还能做出如此正确的选择，实属罕见。 思索间， 两人已经赶到了营外的民居处。 及近时，透过屋里的灯光，能够看到民居的门、窗外，已经有匪军在把守着。 此外，一道道黑色人影，正在房屋的外围快速穿梭着，似乎在找着破门而入的机会。 只不过，由梁天、梁成两兄弟所带领的小队，把小屋围成铁桶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的空档。 匪军们恪守在屋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尽可能地捕捉着神出鬼没的墨侠的踪影。 黑暗中，不时地有墨侠尝试强行突破进去，偶尔会有一道人影往门前或窗前冲去。 短暂的交锋后，金铁交加之声传来之时，那黑影又快速隐没到了黑暗中，丝毫没有恋战。 “姑爷，你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防御圈外，梁天注意到了陈永仁的出现。看他没有带匪军，只是带着一个随从就走了过来，急忙提醒道：“此处危险，请快快返回军营！！” “千曲她们，有没有事？”这节骨眼，陈永仁哪里还有撤退的心思。认出了梁天后，急急地便叫唤了一声，想要确定柳千曲她们的安危。 “大小姐她们没事，还在屋里……”梁天一边提防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刺客，一边高声回答着陈永仁，说明此地情况。 陈永仁定睛细看，透过窗纱，确实能看到里面的两道人影。确定柳千曲她们的安全后，陈永仁才稍稍松了口气下来。 但紧接着，却见小屋的门被人从内打开。再看过去时，便见柳千曲提着长剑，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迈了出来，冲着黑暗中的人影娇声斥道：“姑奶奶倒真想看看，谁这么大胆，都寻到我头上来了。” 柳千曲走出小屋后，随手拍上门，再度轻斥道：“躲躲藏藏的，像个什么样子。有种的，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 “这小妞……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看到柳千曲的忽然出现，陈永仁连死的心都有了。 本来安排她与斐千叶同住，就是为了能让她保护斐千叶的周全。 这回丢下受保护的人，跑出来挑衅刺客。万一有人潜了进去，那斐千叶不就危险了么？ 情势紧迫，这个关头，陈永仁也没工夫再跟柳千曲商量了。 看那些墨侠们，即使是知道了自己的到来。但注意力却浑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转而对屋前的防御圈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攻击频率的加快，已经让梁天、梁成等人有些手忙脚乱。 刚刚挡住一波攻势，下一轮进攻立刻又来。 这些墨侠躲在暗处，而且身手极为敏捷，又从不拖泥带水，每次都是一击即走。 若再这样拖下去，双生子他们迟早会被墨侠拖垮…… 纵然是有柳千曲的加入，也并没有让局势好转半分，反而让情况变得更为急迫。 陈永仁置身事外，没有受到半点的干扰，更能看清事态的发展。也深知，只要守军们有一个坚持不住，或是露出了空档，就会给墨侠有了可乘之机。 而一旦让墨侠冲进去，要挟住斐千叶，便会使得他们投鼠忌器…… “宇文先生，能不能拜托你帮忙，击退那些墨侠？”观察良久，陈永仁可算是看清楚了。虽然那些墨侠来去匆匆，但陈永仁已经看清了，场中进行突袭的墨侠，不到十个，顶多也就八九个人。 只有这么点人，若是能有宇文石的助战，再加上双生子他们的话，就有机会把这些墨侠击退，以解斐千叶之困。 本以为，对自己的请求，宇文石应该不会推搪。怎知那宇文石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神色轻松地耸肩道：“不好意思，在下只是受命来保护公子，而不是听命于公子……” “那……好吧。”短暂的错愕后，陈永仁双目一凌，冷冷地笑了出来，轻哼道：“那就请先生……保护好我！！” “你想做什么？”察觉到陈永仁语气的变化，让宇文石心中咯噔一响，暗叫一声不妙。 没等宇文石想明白其中变化，只见陈永仁眼中带着必死的决意，猛然就往其中一名墨侠冲了过去，高声呼喊道：“屛石寨陈永仁在此！！”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御敌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货！！”宇文石暗骂一声，但见陈永仁已经冲着那些墨侠奔了过来。只得一跺脚，也跟着冲了过去。 陈永仁突然的动作，终于引起了墨侠的注意。短暂的停顿后，所有的墨侠都停止了对小屋的进攻。期间没有一人说话，却相当默契地一致向陈永仁袭来。 眼看着数道黑影快速朝自己掠来，黑暗中，寒刃泛着银光，只朝陈永仁刺来。 听到后面紧随而来的脚步声，陈永仁把心一横，咬着牙，脸上没有任何惧意，赴死般地就向着墨侠奔去。 这一次的抉择，是陈永仁赌上性命的豪赌。 赌的就是宇文石不会丢下他不管，赌的就是何老板那不收庸才，宇文石的能力，足够应付这几名墨侠。 是以，陈永仁才会不顾一切地将墨侠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虽然这样会令自己陷入绝对的困境，但为了能解除斐千叶的危险，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一念之间，陈永仁距离小屋不过十步之遥。 而在这时，原本恪守在小屋前的匪军们，眼看着陈永仁就要被墨侠袭击。情急之下，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前来保护陈永仁的安全。 在他们尚未有所动作之前，陈永仁果断下令道：“所有人都不准动，给我把她们都看好了！！” 一声令下，把所有准备上来助战的匪军都给喝停了。 眼看着几名墨家即将袭到面前，明晃晃的利刃正对着自己的要害之处。陈永仁却没有任何的闪躲之意，几乎是闭着眼就莽冲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自陈永仁身后快速掠出一道黑影。只见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出现在了陈永仁的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下一刻，周遭的墨侠立刻更换了目标，打算先将陈永仁前面那人解决掉，再处理陈永仁。 眨眼间，几名墨侠呈扇形袭来，数柄匕首瞄准了宇文石的上中下三路要害，直刺了过去。 “先生，小心！”宇文石的出现，让陈永仁放心下来。但叫他以一敌数人，陈永仁仍是感到有些担心。 “顾好你自己吧！！”要不是被陈永仁逼得，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种窘境。 宇文石只来得及提醒了一声，紧接着，墨侠们已袭至宇文石的面门之前。 却见宇文石脸不惊心不慌，立刻沉腰落马，连连出手。 宇文石的动作极其迅捷，就连距离最近的陈永仁，都未能看清他的动作。 只是见到他的身影一晃，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当陈永仁见到宇文石站回原地时，地上多了几把匕首，而那些试图攻击上来的墨侠们，已经再度隐没回了黑暗中。 “好厉害……”这一幕，直看得陈永仁目瞪口呆的。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击退所有来犯的墨侠…… 墨侠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陈永仁在清楚不过了。那可是潜入范府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高手啊。 而眼前的这个宇文石，却能以一敌十，还能如此迅速地将他们打退，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 这家伙……倒是是什么样的神仙啊…… “注意着些，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陈永仁发愣的功夫，宇文石已经拾起了地上的匕首，提醒一声。 这宇文石虽看似其貌不扬的，但身手绝对是陈永仁所见过的人里面最高超的。 看来，这次是真的赌对了。 何老板居然将这么个人才送到自己身边，还真是份大礼啊。陈永仁心中一乐，谨听着他的叮嘱，一动不动地站在宇文石的身后，帮忙观察着墨侠的动作。 夜幕中，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也能依稀辨认出来。黑暗里，那些墨侠在被宇文石轻松击退后，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会遇到这样的对手。 场面上一下子就僵住了，墨侠不敢贸然出击。宇文石为了保护陈永仁，也没有敢离他太远。 双方人马就这样僵持着，片刻后，只见墨侠们极有默契地齐齐一点头，各自从腰间又抽出一柄短刀，快速地朝陈永仁这边冲来。 他们也知道，在解决掉眼前这个碍事的人之前，是动不了陈永仁半分的。 所以，目标相当一致地对准了前头的宇文石。 眼看着墨侠们再度冲了上来，宇文石如同海涛中的礁石一般，未动分毫。 只待墨侠距离自己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只见宇文石左右手个持一柄匕首，身形一矮，反对着墨侠冲了过去。 短暂的冲刺过后，六名墨侠同时围着宇文石攻了上来。短刀齐出，每人专攻一个位置，招招都往致命处砍去。 这种情况下，只要中了一刀，宇文石就会彻底丧失行动力，成为砧上鱼肉。 就在他们下手的前一刻，宇文石的身形忽然一晃，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人的攻击。就在墨侠们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之际。 只见宇文石已然有了新的动作，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抽刀回防之际，宇文石双手齐出。 唰、唰两道，寒刃在月光下划出两道弧线。下一刻，便传来了墨侠们的阵阵痛呼。 吃痛之下，被划上手臂的墨侠不敢恋战，捂着手上的伤口急急退去。 宇文石初战告捷，瞬间打伤六名墨侠。陈永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耳边忽然兴起一股劲风。 下意识地撇头望去，便见左右两侧，各有一名墨侠袭来。而且，在其身后，还有一名墨侠持着短刀，正对着他的后心窝捅来。 声东击西！！ 察觉这一情况的同时，陈永仁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词。 情急之下，强烈的求生欲望，让陈永仁本能地就想要躲闪。可无论是左右还是后方，都被堵住了退路。想要逃，也只能往前逃窜。 即使是这样……也根本来不及！！ 一念之间，陈永仁忽觉衣领一紧，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宇文石单手提着，拉到了一边。 就在陈永仁脚步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三口短刀同时砍下。 陈永仁还没回过神来，那三名墨侠抽刀立刻又扑了过来。 宇文石一咬牙，将陈永仁推到身后，双手持着匕首，正面迎了上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游侠 就在陈永仁惊魂未定之际，只见宇文石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面对着围攻上来的三名墨侠，毫不畏惧地连出三脚。 黑暗中，陈永仁都没来得及看清宇文石是怎么出招的。只听到当啷几声响，便见短刀落地。 而后，宇文石再果断出手，先是踢开了地上的短刀。紧接着，双手翻飞，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接连传来几声痛呼后，再听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后撤去。 危机暂时解除，一连进行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就连宇文石都有些微微喘着粗气。 担心墨侠会再对自己动手，陈永仁急忙往宇文石这边靠拢，轻声问道：“宇文先生，情况如何？” “算你走运。”宇文石甩干匕首上的血液，鹰眼般锐利的双目，一一扫着周围伺机而动的墨侠：“这些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能应付得过来。” “那就拜托先生了。”既然宇文石都这么说了，陈永仁也没必要在担心其他的。 现在，宇文石已经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了。只要宇文石还在，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你别再给我找麻烦就行了。”对于陈永仁先前的冒失之举，宇文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气，没好气地警告道：“就算他们是新人，要是你再找死，我也难救你。” “放心，绝对不会。”陈永仁讪笑一声，作着保证道。 这回墨侠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接触了柳千曲那边的危险。再加上还有宇文石这尊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神仙在挡着，只要脑壳不被门夹了，才不会在这时候跑出去送死。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黑暗中的墨侠也重新有了动作。 只见他们围绕着陈永仁二人，快速结成一个新的阵型。距离近了，陈永仁终于能看清他们的样子。 墨侠们身着清一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纵观全场，又让陈永仁心生疑惑。接连两次受挫，兵器又被收缴后，他们赤手空拳的，没敢立刻攻上来。 就连摆出的阵型，也是防御性的居多，看来他们也忌惮着宇文石。 僵持片刻后，墨侠中其中一人走了出来，似是领头人物。那人往前迈了一步后，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可是云梦游侠宇文石？！” “云梦游侠？”宇文石嗤声笑了出来：“什么时候给我取的这个外号，我都不知道。” “真是宇文石！！”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墨侠们顿时躁动了起来，但也没有过于惊慌。彼此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便镇定了下来。 “既然是云梦游侠，为何又要反助这等谋乱逆贼？！”那领头模样的墨侠见敌不过宇文石，开始劝解道：“宇文先生背负侠之名，虽已不在墨家，但也不该做此忤逆之事。” “什么侠不侠的。”对方的义正言辞，宇文石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某如今，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再者说，别乱给我安什么名头。”对于墨侠的那一套说辞，宇文石脸上露出了厌烦的神色：“某已经不是墨家人，现今只是闲云野鹤之辈。受好友之邀，来助陈公子罢了。” “哪怕是这样……”那墨侠仍不死心，再度叫道：“亦不能忘记初心，反助逆贼。” “哼。”宇文石不屑地哼笑出来：“你我各为其主，就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若战，你们可尽管来试试。”看上去，宇文石已经消磨光了耐心，不耐烦地警告道：“若退，请速速离去。看在你们是墨家人的份上，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宇文石居然还是墨家人？！ 听着他们的交谈，陈永仁也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也难怪宇文石的身手如此了得，还能这么清楚墨侠的进攻路数，敢情他们都是师出同门啊。 但听到后半截，陈永仁又察觉到，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宇文石只能说曾经是墨家人，而且从他的身手上来看，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物。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宇文石出走墨家，听命于何老板…… 看来，何老板举荐来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啊…… 先有纵横谋士杨旭，再来了一个云梦游侠…… 这两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至于他们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永仁现在也没心思去打听。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场上的局势上，时刻警惕着墨侠的动向。 但在确认宇文石的身份后，那些墨侠明显已经有些胆怯了。不敢再贸然进攻上来，可又不甘心就这么退去。 知道劝说不了宇文石倒戈，那领头的墨侠犹豫片刻后，警告道：“宇文先生既然曾经是我墨家人，定然也知道，墨家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到了黄河也不死心……”宇文石轻声一笑：“某自是明白。” “既然宇文先生执意要助此逆贼，难不成打算跟整个墨家抗衡？！”墨侠们不敢进，亦不愿退，只能寄望于宇文石能看清形势，及早抽身撤离。 但宇文石却丝毫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冷笑着，回应道：“若你们要来，便来，休要在此与我磨嘴皮子。” 宇文石已然彻底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警告着。 说话的同时，宇文石摆出了进攻的起手式。看样子，是打算反守为攻了。 周围的墨侠见状，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似是相当忌惮宇文石的身手。 “既然已无战意。”看到他们胆怯的模样，宇文石也没了兴趣，随手丢下了兵器：“你们走吧，回去告诉你们的掌令。要是再派人来，派点能上台面的。” “宇文先生的话，我等定会如实转告。”听闻宇文石不打算再战，所有的墨侠都松了口气。 但就这么离开，未免又有些太没面子了。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既然宇文先生非要与墨家作对，到时候，可别怨我墨家不念旧情！！” “哈哈。”宇文石朗声一笑，负手应道：“某，便在这连城等着你们！！” 第三百二十章 叛徒 “既然这样……”言以至此，墨侠们也不打算再多说废话，冲着宇文石抱拳道：“就请宇文先生，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那领头人向着其余的墨侠打了个眼色，齐齐点头回应后，极有默契地同时向后退去。 不过眨眼间，便彻底融入了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侠的离去，场上原本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看着墨侠离开的方向，陈永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只是，若墨侠下次再来的话，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而且，还不一定能再请得动宇文石这尊神仙了。 现在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陈永仁心中暗念着，墨侠卷土重来，是不可能改变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加强斐千叶的安保工作，再有就是……和宇文石打好关系，到时候，再想些办法，请他出马。 心中揣测着，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到了宇文石的身上。见他也正望着夜色若有所思的模样，怔怔出神。 陈永仁借意靠了过去，故作惊讶地抱拳道：“想不到宇文先生与墨家还有这般渊源，是在下怠慢了。” “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宇文石缓过神来，淡笑一声，随口应道。 “适才听先生谈话，似是……”陈永仁脸色作着为难的神色，试探地问道：“先生以前似是墨家人？” “墨家人？”宇文石反笑一声，旋即长叹道：“算起来，某亦不过是墨家一个叛徒罢了。” 这厮以前跟墨家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陈永仁心中疑惑，但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去追问。 宇文石的底细，必须要查清楚。 这人虽然强悍，可身边留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总是叫人没法安心。 可这家伙又是何老板派来的，要从何老板那查清这人的过往……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一念过后，陈永仁迅速摒除掉这种想法。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宇文石，让他不要再出其他变故。先处理好了墨家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公子对某人过去的事，有兴趣？”短暂的沉默后，宇文石话有他意地问着陈永仁。 陈永仁轻声一笑，作着不在乎的样子，摆手示意道：“先生的过去，在下无意打听。只知道，先生是何老板委托前来，保护在下小命的便行。” “既然知道，下次就别再做这种蠢事。”宇文石似乎对陈永仁刚才的冒失之举还有些耿耿于怀，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再警告一声：“下回要是再这样送死，某可管不了你了。” “方才……也是情急之下，无奈之举而已。”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宇文石的眼睛，陈永仁也索性坦白了，讪笑着道：“还请先生见谅。” “下次注意便是。”宇文石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陈永仁都摆出这种姿态了，便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抬头示意了一下民居那边的动静，提醒道：“墨侠已经退去，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快看看你的人怎么样了。” 顺着宇文石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柳千曲、斐千叶两女，在一众匪军的护卫下，正往这边赶来。 看到他们都平安没事，陈永仁心中的巨石才放了下来。 “你想死么刚才？怎么一个人就冲上去了？！”两边的人刚刚汇合，柳千曲就责怪起了陈永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些人也是你能招惹的？” “这不也是……看着你们危险嘛……”柳千曲的呵斥中，陈永仁听出了担忧与不安。轻笑着，解释道：“再说了，我身后有宇文先生护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刚才宇文石以一敌十，将偷袭的墨侠全部击退的过程，他们都亲眼所见。 眼前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轻松击退墨侠围攻。就这身手，绝非寻常之人。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自然也是带着感激与钦佩，纷纷向其道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宇文石虽然是个淡泊名利之人，但对礼数却极为讲究。对众人的感恩之词，也一一回礼。 话到最后，才见斐千叶缓缓走出，对着陈永仁跟宇文石先后施了一礼，才徐徐说道：“多谢陈公子、宇文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今晚这起突发事件，就是冲着斐千叶来了。但作为当事人，斐千叶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半分的慌张，仍旧保持着往日的从容。 看到她的状态不错，陈永仁也就放心了不少，连忙摆手道：“别谢我，救你的是宇文先生。” 说话的同时，趁着宇文石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陈永仁连连眨巴着眼神。 斐千叶会过意来，抿嘴一笑，再隆重地向宇文石行了个大礼，再道：“小女子有眼无珠，竟不识先生便是鼎鼎有名的云梦游侠，还望先生恕罪。” “江湖称号，浮名罢了，斐小姐莫要放在心上。”宇文石哪敢受此大礼，忙走上前来，将斐千叶扶起。近距离看着斐千叶，忍不住轻声叹了出来：“令尊若是能知道斐小姐能顺心而行，哪怕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宇文先生……还认识亡父？”斐千叶带着几分讶异地反问道。 “斐先生之大名，墨家人又岂能不知……”宇文石感慨着，又是一声重叹：“只可惜……” 话说半截，似是醒觉自己话有不妥，宇文石及时收了话匣，只淡笑着：“斐小姐能平安便好。” “这夜半风凉的，也不知道墨侠会不会杀个回马枪。”陈永仁适时插话道：“咱还是先回军营，给斐小姐寻个地方休息吧。折腾了这半宿，她们也受了不少惊吓。” 说话间，陈永仁便请一行人往军营走去。 只是，半途中，陈永仁悄悄拉着斐千叶的衣角，示意其借一步说话。 斐千叶领会陈永仁的用意，特意放慢了脚步，与陈永仁走在了队伍的后头。 趁着这个机会，陈永仁悄声在斐千叶耳边问道：“这宇文石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他说自己是墨家叛徒？” 第三百二十一章 传说 “云梦游侠……”悄声叨念着这个名号，斐千叶沉片刻后，面露难色地摇头道：“对于这个人，我也知之甚少……”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居然连斐千叶都不清楚，这宇文石也真够神秘的。陈永仁还是没有死心，再追问道：“斐寨主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只是有所耳闻，谈不上熟悉。”对于宇文石，斐千叶也是相当的好奇。谈话间，便道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说起宇文石这个人，其成名时，斐千叶一家还未蒙受不白之冤。当时的斐千叶，还生活在墨家学府中，也常从墨家学子口中谈起过这个人。 只知道他武功高强，嫉恶如仇。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墨侠，每当有冤屈之事发生事，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久而久之，宇文石的名声也逐渐传播了开来，甚至引起了墨家巨子的注意。 在当时，是当地下一任掌令的有力竞争人选。无数的墨侠，都将他奉为偶像，几乎都是以他为目标而奋斗着。 直到后来，在斐家蒙难前。不知道宇文石发生了什么事，与墨家高层爆发了不可挽回的冲突。 从此以后，墨侠宇文石便从此销声匿迹。不久后，斐家被陷害、追杀，斐千叶也没有再听说过他的传闻。 直到斐千叶长大成人，掌管了红巾寨，通过各种小道消息，偶尔才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言。 当初，在宇文石脱离了墨家后，成为了闲散野人。 离开墨家后，心灰意冷的宇文石回到了穷苦、偏僻的家乡——云梦泽。 虽已经不再是墨侠，但宇文石那颗侠心，却从未冷却。在消沉了数年后，宇文石重新开始了活动，专门打抱不平。 几年过去了，宇文石的传说又开始流传了出来。根据他活动的地点名称，好事的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云梦游侠！！ 只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名声鹊起的云梦游侠，又一次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一次之后，再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不少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或是隐居深山了。 随着时间推移，宇文石这个人，也就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宇文石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但每一个墨家人，尤其是墨侠，没有一人是没有听过他这名号的。 哥虽不在江湖，但江湖到处都是哥的传说啊……听着斐千叶的介绍，陈永仁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前方的宇文石，心中暗自惴测着。 宇文石跟墨家闹掰后，先是沉沦了一段时间，再出来行侠仗义，没多久又消失不见了…… 陈永仁猜测，宇文石再重新活动后，之所以会消失。很大的可能就是因为碰到了何老板……只是，像他这样高来高去的高手，为什么会如此听命于何老板一介女流，甚至甘心成为一名默默无闻的情报工作者…… 这里头的缘由，还得费些脑筋去琢磨。 陈永仁心里猜到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有什么把柄被何老板捏在手里，不得已听从与她的命令。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手眼通天的何老板，哪怕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要是把宇文石给惹毛了，估计也没啥好下场，更别说能让他这么忠心不二地办事…… 至于另一个可能，就是何老板有恩于他，亦或者是宇文石有求于何老板。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在陈永仁看来，却又不怎么实际…… 头疼啊……陈永仁啜着牙花子，心中暗念着。 要是能再知道多一些，他有把握将宇文石绑在自己的战船上。 像他这样的人物，不争取一下可不行。 正当陈永仁琢磨着这个问题时，身边的斐千叶像是早就看透了陈永仁的心思一般，莞尔一笑，调笑道：“想要把宇文先生拉入我们的阵营……陈永仁还是不要期望太高。” “斐小姐为何这么说？”陈永仁眉头微皱，追问着原因。 “似宇文先生这般的高人，淡泊名利，对钱财都没有什么追求。”斐千叶虽然对宇文石不熟悉，但对墨家人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了，淡笑着解释道：“宇文先生虽已不是墨家人，但墨家的思想却是根深蒂固的。” “所有的墨家人，不为名、亦不为利。不为钱，也不为人……”最后，斐千叶轻叹道：“他们，只为了心中的理念而战。为了能让这个理念传承下去，为了能早日实现这个理念。无数的墨家人披荆斩棘，赴汤蹈火。甚至是慨然就义，也没有后悔过。” 这哪是什么百家学说啊……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传销组织在洗脑啊…… 陈永仁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墨家的理念，陈永仁也知道。 无非就是想要建立一个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真正平等和谐的世界大同么…… 在陈永仁的认知里，这种理念是在是太过于超前了。别说是现在这种年代了，就连是两千年后，在他的后世，也根本做不到…… 这墨家，想要抹除掉社会上所有的阶级之差，想要人人平等……这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没想到像宇文石这样的人，居然会追寻这么缥缈的梦想。 陈永仁除了暗叹，说不出任何的话。 若在这时提出异议，跟斐千叶他们闹翻还是小事。公然提出反对言论，甚至会引来整个墨家无穷无尽的追杀…… 想到这一点，陈永仁很识趣地没有再吭声。 细心一想，在宇文石的心中，确实有可能在追寻着这样的理想乡。但这恐怕成不了他为何老板办事的理由，毕竟……何老板本事再大，也不能许诺他一个大同世界…… 他会听从何老板的命令……必然还有别的原因。 陈永仁心中暗暗想着，如果能找到这个原因的关键所在……就能让宇文石真正地加入到自己阵营中，成为自己有力的臂膀。 而不是只因为何老板的命令，才会来保护自己……天知道何老板什么时候抽风，把他给叫回去…… 要是他走了，自己的小命，可就真没了。 想起墨侠的恐怖之处，陈永仁心里感到有些焦急，必须要尽快争取到宇文石这尊大神！！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迷药 宇文石是个不可放弃的人物，但陈永仁也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否则，便有可能招致反效果。 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按兵不动，先将他稳住，再找突破口将其说服。 做好了打算，就不再多做其他想法。 赶上前头的人，带着柳千曲等人回到军营中。特意为她们二女安排了一处住所，再派重兵把守。 本以为在首次偷袭失败后，张禁会很快就重新组织人手再度潜入连城。 可让陈永仁诧异的是，一连几天过去了，都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白天相对安全，陈永仁便没有限制斐千叶的行动，让她自由活动。当然，还是需要柳千曲和护卫寸步不离地守卫着。 到了晚上，则让斐千叶暂住在军营里，由匪军们层层守护着。滴水不漏的防卫，不让墨侠有半分机会靠近她。 开头前两天，还偶尔会听到有可疑人员活动的报告。但后面几天，却一直风平浪静的。 整整五天的时间，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墨家的消息，让陈永仁感到惴惴不安。 这几天中，陈永仁敏锐地注意到斐千叶的意志也好想特别消沉，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朗了。 趁着少人的时候，陈永仁也曾询问过对方。但斐千叶却总是摇着头，嘴上说着没事，但情绪却一直很低落。 加之接连几天，陈永仁还得督促着城墙的修葺，收编招安的守军。一连几日都忙得后脚跟踢后脑勺了，也知道斐千叶不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便没有怎么担心她的情绪问题。 只让柳千曲对她多加注意，便把心思放在了调整军队防务上。 接受的降军需要将他们全部打乱，混编进匪军中，让他们参与到城防的建设中。 守城将军马远达也重新启用， 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还是没敢将大权交给他。只让其镇守西门，协助匪军完善四门的防务。 另一方面，冬风渐起，随着天气的转凉。也必须要尽快补充给匪军们的棉衣等御寒衣物，要不然，他们连一个冬天都过不下去。 只是，现在四面围城，他们连基本的粮食等物都难以运进来，就更别谈这些御寒之物了。 要想顺利度过这个寒冬，还得从连城中想办法。 陈永仁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从城中百姓手里，征收多余的棉衣、棉被。 但是，匪军在进城前，曾对城中的居民进行过一次掠夺。虽然被及时制止，所抢的钱物也归还给了人家，可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好在这几天高价征收的民工都没有出什么岔子，每日一结的工钱，让匪军在百姓中的恶人印象得到了一些改观。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夜半时分，陈永仁安排好了防务，回到住所，洗簌过后，独自沉思着。 心里正琢磨，改明要不要带人过去赔礼道歉，争取在连城里挣个好口碑。以免连城百姓把御寒之物都收起来，不愿卖给自己…… 打定主意后，陈永仁便开始琢磨明天的事务安排。 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正准备上床睡觉，这时候却忽然惊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啊……都这么晚了？陈永仁动作一停，往门口的方向望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径直过去开了门。 却见门外的斐千叶，正端着茶托，盛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看到出来应门，轻笑着：“我见陈公子房里还亮着灯，知道公子还未入睡，便做了几道小菜送过来，以免饿着公子。” 知道斐千叶这段时间情绪不高，陈永仁也正愁着没时间开解她。这回见她来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打算好好跟她谈谈。 就没有拒绝，让开了身子，请她进房。 两人依次坐下后，斐千叶摆出几道小菜，又斟上了两杯酒，举杯道：“因我之事，让陈公子费心不少，我先敬陈公子一杯。” “这说哪里的话。”这话说得，就显得生分了许多。陈永仁向来不喜欢斐千叶跟他这么见外，但没等陈永仁的话说完，斐千叶已经仰脖饮尽了杯中酒。 陈永仁也只能回敬了一杯，才继续说道：“斐寨主是不是还在担心着墨侠的事？” “陈公子何出此言？”斐千叶稍微一愣神，带着几分诧异地反问一句。 “我看斐寨主这几日意志消沉，又甚少与他人接触……”陈永仁解释道：“我猜，斐寨主应该还在担心墨侠会再出现吧？” 陈永仁这么想来也没错，无论是谁，在得知自己被一群那样的人盯上后，说不害怕都是假的。哪怕是他自己，就算是有宇文石的保护，也担心着墨侠会忽然杀出，要了他的小命。 但斐千叶反应，却有些出乎陈永仁的意料。只见斐千叶轻笑一声，再给陈永仁斟上一杯酒，微微摇头轻言道：“陈公子多虑了。” “墨侠虽然有着过人的功夫，但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斐千叶继续道：“墨侠实力虽强，但也有一套十分严格的行动准则。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被抓了个先行。一般都不会直接要人性命，而是根据其罪名，带回上级处严审，再行判决。” “他们来找我，也不是来要我性命的。”陈永仁的多虑，让斐千叶感到有些好笑。但有这样一个人在为着自己着想，又让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温暖。为了能让陈永仁明白，斐千叶继续说道：“我也曾经是墨家人，且关系到多年前的大案。就算他们把我带走，也不会为难我什么。” “这样就好……”明白这一点，陈永仁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不是奔着杀人来的，也不会对斐千叶造成生命危险。既然这样，就算他们再来想要对斐千叶下手，也会投鼠忌器，不敢下杀手。这样一来，便多了一分的保障。 念及此处，陈永仁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再度追问道：“要是这样的话，那要是我落入墨侠手里，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陈公子的话……”斐千叶抿嘴轻笑着：“陈公子虽有匪寇之名，亦行匪寇之事，却从未为难过百姓平民……若是陈公子被带走，应该也不会丢了小命。顶多……就是卸个胳膊腿儿什么的，以警后人……” 他娘的，这不必死还难受么……陈永仁的脸上无意义地抽搐着，这墨家这真够厉害的，竟然能独立于各国之间，还有自己的一套刑罚标准。 若是这战国局面再持续个上千年，让墨家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发展成一个国家，甚至会在小范围内实现他们的理念。 不过，以陈永仁的经验来看。墨家的理念虽好，却不怎么实际，就算能开创出来，也未必能持久…… 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驱逐出脑海，再饮一杯酒，提醒道：“即使是没有生命危险，也不能掉以轻心。张禁兴许不会害你，但还有一些人，想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陈公子就不必担心我的……”斐千叶缓缓站起了身来，微笑着望着陈永仁，轻声道：“陈公子……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又说这样的话。”陈永仁怎么就觉得今晚的斐千叶怪怪的，到处都显得十分的生分，而且说话都让人不明不白的。不似以前那般坦诚了。 皱着眉，正想问个清楚，却感觉脑海中一阵眩晕感袭来。陈永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沉甸甸的，眼皮子都快撑不住了。 以自己的酒量，不可能两杯酒就会晕成这样。用最后一丝仅存的意识，陈永仁很快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给我……下药？！”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夜 随着药力的起效，陈永仁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勉强支撑着脑袋，望着逐步靠近的斐千叶。 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亲近有加的她，会对自己下药。 宇文石就在外面，只要高喊一声他就会冲进来解救自己。可现在的陈永仁，别说是呼救了，能说出一句话，都挤出了最后的力气。 面对陈永仁的质问，斐千叶未有作出任何的回应。沉默着，缓步走来，行至陈永仁的跟前，幽幽地望着他的脸庞，朱唇未启，满脸不舍地轻声道：“陈公子，莫要怪我……” 斐千叶的神情显得很是古怪，满脸的愧色中，又带着娇羞与痛苦，让人难以琢磨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是，随着眼皮子越来越沉，陈永仁只觉着斐千叶的小脸，也看得不是那么分明。 可药力的发挥，让陈永仁意识都开始模糊了起来。沉甸甸的脑袋再也无力抬起，双眼逐渐合上，就连斐千叶后面的话都没听清，便栽头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陈永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热得跟火炉似的。 而后，又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波涛骇浪中的一叶轻舟，时而抛向巅峰，时而又跌入谷底。 虽是昏睡，却仍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产生的舒爽感。 在这种异常的痛快感中沉沦，不知过了多久。 陈永仁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来，下意识地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扭头望去，这时才发现，斐千叶连同那桌上的酒菜，均已不见。而自己身上衣物散尽，正躺在卧室的小床上，而身下的点点落红，在无言地诉说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千叶……”回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陈永仁的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暗叫不妙。 摇晃着仍感到有些昏沉的脑袋，顾不得再去考虑更多的事情。匆匆收拾一下后，披上衣物，往外头看去。 窗外微微映着霞光，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忆起昨夜斐千叶种种的异常行为，可算是明白为何斐千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四处打量着，见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连一封书信都未曾留下。 陈永仁暗骂一声，跺脚疾呼：“宇文先生！！” “陈公子。”陈永仁话音一落，便见宇文石推门进来，看陈永仁神态有异，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陈永仁急得眼里直冒火：“昨夜可是看见斐小姐进来了？” “看见了。”宇文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道：“她说来给公子送些夜宵，我便让她进来了。” “我知道！！”陈永仁摇晃着脑袋，情急之下，也没顾得上适当与否，急急地又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往哪里走了？” “她进来，呆了半个多时辰便走了。”宇文石回忆着应道：“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在下，说公子不胜酒力，已经睡下，让我不要打扰公子……” “怎么？”看陈永仁满脸的急样，宇文石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再度问道：“公子，是有事发生？” “出大事了！！”既然斐千叶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就肯定做好了计划。加上宇文石等人对她的信任，要骗过他们也很简单。现在也不是追责的时候，陈永仁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拜托先生，先通知杨旭他们，叫他们马上到主账集合！！” “可是……”宇文石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好陈永仁的安全，这会要离开他身边，让宇文石有些犹豫。但见陈永仁这么着急，又是在军营里，料来也没有什么危险，便也应承了下来：“明白了，在下马上就去，公子多加小心。” 宇文石匆匆离开，陈永仁脑筋急转着，不停地思索着斐千叶可能会去的地方。 柳千曲！！陈永仁猛地想了起来，柳千曲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斐千叶。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一夜的时间，如果斐千叶离开的话，柳千曲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心急之下，陈永仁也冲出了住处，往柳千曲所在的方向直奔而去。 出到外面，见营中平静依旧，像是根本就没人注意到斐千叶的失踪一般。 陈永仁心系着柳千曲的安危，一路上碰到打招呼的匪军，连话都懒得回了，一心只想尽快赶到柳千曲那里，看她有没有危险。 一路疾跑，赶到了安排给她们的住所处。守卫在这里的梁天、梁成两兄弟见陈永仁火烧火燎地跑过来，知道可能有事发生了，远远地便迎了出来：“姑爷，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你们。”见双生子兄弟出来了，陈永仁直接问道：“昨晚可是看见斐小姐回来了？” “斐小姐？”双生子对视一眼，如实应道：“昨夜晚些时候，斐小姐不是从姑爷那回来了么？” “回来了？”看着眼前的房门紧闭的小屋，陈永仁放慢了脚步，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成？ 斐千叶难道没有离开这里？可是……若她不是要走，那昨晚…… 思索间，一行人已经行至了小屋的门前。陈永仁微微喘着粗气，调整好呼吸后，轻轻扣响了房门。 等待期间，陈永仁心中一直祈祷着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等待片刻后，仍是没有见到有人应门。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陈永仁心里就越是忐忑，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失去耐心的陈永仁大力拍着门，叫喊着里面的柳千曲和斐千叶，却仍是没有半点回应。 “完了……”陈永仁心中咯噔一响，旋即一咬牙，下令道：“给我把门撞开！！马上！！” “是！！”到这种时候，即使陈永仁没有明说，梁天、梁成两兄弟也能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当下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好在这些房屋相当的简陋，两人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顺利地把门给撞了开来。 “跟我走！！”大门一开，陈永仁立刻就迫不及待往里头冲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去 三人冲进屋中，看里头家具陈设摆放整齐，并未有任何的打斗痕迹。 陈永仁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又急急地往里头的卧室跑去。 撞开房门，见到柳千曲正卧在床榻之上。看到她还在，陈永仁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急忙赶到床边，将昏迷的柳千曲扶起来，掐了一会人中，才见她悠悠醒来。 柳千曲缓缓睁开眼来，却看到陈永仁等人满脸急色地看着自己，仍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一般，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好柳千曲没事，陈永仁心里松了口气。但想到斐千叶，又着急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刚从昏睡中醒来，柳千曲的脑子还有些发蒙，缓了一会才说道：“昨晚斐寨主从你那回来，情绪特别低落，眼眶也红红的。我还以为你欺负人家了，就陪她说了一会话，喝了点酒就睡下了……怎么？” “坏事了！！”果真不出所料，陈永仁拍着大腿懊悔道。 想来，也应该是斐千叶早有预谋。先后用迷药放倒了他们两人，再趁机离开了。 可无论是军营里，还是城门上，都日夜有人把守。光靠斐千叶一个人，是不可能避开这重重关卡，逃离出城的。 在她背后，定然还有他人的协助。 至于是人，陈永仁甚至不用想，就得出了答案——墨侠！！ “怎么了？”光看着陈永仁着急，却又没说清发生了什么事。柳千曲摇晃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还闹不清楚状况。 这小妞……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就，怎么晕成这样？该不会那瓶酒全给她喝了吧？！ 看着柳千曲晕头转向，无精打采的样子，陈永仁心里有些泄气。 那迷药虽然厉害，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只要休息一会就好。 当下，陈永仁也顾不上柳千曲了。将其交给梁天、梁成两兄弟，让他们代为说明情况。自己则快步离开了小屋，往主账的方向走去。 柳千曲只要休息一会就好，现在最让陈永仁关心的是斐千叶的安危与去向。 这小妞，怎么就干出这等蠢事来。越是这般想着，陈永仁就越发懊悔，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急步行进帐中，见宇文石等人已经在里头候着着。 杨旭一见陈永仁进来，打着呵欠地问道：“陈公子，大清早的怎么就把人给叫过来了。” “斐寨主失踪了。”看到所有的骨干都在这里，陈永仁也不啰嗦，直接就道出了原因。 “什么？！”这个消息一经道出，立刻震惊了帐中的所有人。 “陈公子此话可是属实？营中和城里都找过了么？”众人中，还是杨旭头脑较为清晰，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还没找过。”陈永仁有些气馁地坐了下来，叹气道：“但依我猜测，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城中。” “她一介女流……不太可能吧？”陈永仁这话说得过于果断，杨旭不敢苟同。连城中的防务，大部分都是由他来打理的，对这城里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这连城虽说是个小城，城墙也矮。但城门上，所有出口处都日夜有人把守。斐千叶作为一名女子，要越过这么多道关卡，还要避开巡逻的守军，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她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见识过墨侠能力的陈永仁，对他们的身手再清楚不过了。 别说是这连城的低矮城墙了，就算是新义城那种十几米高的城墙，带上他都还能来去自如，更何况这区区一座连城。 “如果是有墨侠协助的话……”宇文石接过话茬，肯定了陈永仁的猜测，提醒道：“斐小姐确实可能已经不在连城了……” “最让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陈永仁皱眉分析着。 从时间上推算，斐千叶离开的时间，很有可能是昨晚的子时，而现在天已经大亮。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如果张禁动作够快的话，一夜的时间，斐千叶甚至都已经离开了晋城，往墨家总部去了。 听着陈永仁的分析，众人沉默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不可能再追上斐千叶了。 现在，他们被困连城中。若是放弃这里，去追踪斐千叶的话，很有可能会接连遭遇到官军的追击。而且他们除了这里，已经无处可去，一旦出了这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再者说，带上大部队走的话，也不可能追的上斐千叶。 若只派小股队伍去追，就算是追到了，也不一定是墨侠的对手。况且，还有官军从旁阻击，出去多少就得死多少。 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可行的办法，陈永仁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在下认为，斐小姐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赶去墨家总部，很可能还留在晋城里。”短暂的沉默过后，杨旭站起身来，道出了自己的推测：“昨晚到现在，时间确实充裕，可陈公子有没有想过……” “斐小姐如果真的被墨侠带走了，那也必然会先到晋城……”杨旭捋着思路，再继续道：“从咱们这到晋城，最少也需要个把时辰。而且，他们还不是从正门走的，那耽误的时间就更多了。” “等他们到了晋城，还得用同样的方法潜入晋城，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进去。”杨旭又道：“因为我们的原因，夜间城门关闭，到了白天才会开启……” “他们要走的话，也必须要等到天亮……”顺着杨旭的思路往下琢磨着，陈永仁也想通了其中关节：“而白天进出城门的人，也会受到仔细的盘查才会放行……” “在墨家内，最不愿让斐千叶见到墨家巨子的，正是以范业为代表的楚廷派。若是被他们发现斐小姐在晋城，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斐千叶永远开不了口……” “换而言之……”想到这里，陈永仁又重新看到了希望，重重一拍桌，哼道：“张禁想要带走斐小姐，就必须等到天黑……如果能阻止他将斐小姐带出城，就还能再救她回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请求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看着陈永仁一脸的兴奋，杨旭泼着冷水道：“但就算是这样，陈公子又打算怎么办？” “如果陈公子说的无误，是斐小姐迷晕了你们，再离开的。”杨旭接着又说下去道：“那就说明，是她主动跟墨侠走的。否则，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下，只要她发出一点异响，立刻就会招致大批的人前去救援。 而在昨晚，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只能说明……斐小姐可能已经跟墨家人达成了某样共识……” 这么说来，难不成是斐千叶倒戈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他们对着军队去把晋城攻下来，也没有办法将她带走啊。 不可能的……陈永仁心中天人交战着，万分不愿接受这样的猜测。 斐千叶可以说是一路跟着他发展到现在的，一直以来也是有了斐千叶的鼎力相助，才有了他的今天。 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关头倒向墨家？ 在墨侠来之前，斐千叶都还好好的。也愿意配合自己，加强守卫。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心态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一群人思来想去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忽然间陈永仁一个激灵，拍着大腿道：“我知道了……千叶肯定是被墨家威胁、逼迫……所以才会答应跟他们走。” “这……也有些牵强吧？”看着陈永仁都快魔怔了，杨旭都有些不好意思戳破。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又道：“咱们人这么多，就算怀东县内所有的墨侠都出动，也不一定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再者说，还有宇文先生在，定能保她周全。” 想来也确实是这个理儿，但要说斐千叶不是受到什么威胁，是主动跟墨家合作的，那陈永仁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排除掉这个可能，几人绞尽脑汁，意图找出斐千叶离开的初衷。 沉思着，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李蛮子！！ 这人是红巾寨的二把手，也是斐千叶最信任心腹。 如果斐千叶有什么重要决定的话，兴许会跟他说也不一定。 “李蛮子，你有听你家寨主说起过什么没？”如今关键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营救斐千叶了。而是要必须搞清楚，为什么斐千叶会同意跟墨侠走。 这样的做法，跟她当初的决定实在是背道而驰，就连陈永仁也想不明白，只好从她身边的人开始盘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如果不能从根源上将问题找出来，就算是强行把斐千叶带回来了，也迟早会再离开。 陈永仁很希望能从李蛮子这找到斐千叶离开的原因，但李蛮子也是一脸的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昨日寨主找过我，让我以后听从陈公子的命令行事就行了。” 这个线索也断了……听到这样的回答，陈永仁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 斐千叶是那种心思缜密的女子，真有心要走，又怎么会给人找她的机会。 讨论陷入了僵局，李蛮子这条线索也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几人谁也想不出个可行的法子来。 沉默间，忽闻帐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往外玩去，见已经恢复了行动的柳千曲，正火烧火燎地带着人冲过来。 “斐寨主走了？！这是怎么回事？”柳千曲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一路疾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还没坐下，就急急发问。 “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想问问你们呢。”看到柳千曲来了，陈永仁顿时又来了精神，忙问道：“这几天里，斐寨主有没有过什么反常的行为或者是言论？” “这些天……”柳千曲回望一眼身后跟来的梁天、梁成两兄弟，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缓缓摇着头道：“我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来……” “说起这个的话……”柳千曲说不出什么来，但是她身后的梁天，忽然拍着脑袋，惊声道：“两天前，斐寨主曾独自离开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独自离开？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斐千叶之所以会跟墨侠走，在那之前，双方肯定会有所接触，甚至是交谈。要是没有事先沟通好，斐千叶断然不会贸然主动跟对方离开。 而两天前她独自离开的那一会，就有可能就是跟墨家人接触上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懊恼地拍着大腿，腾地就站了起来，责怪道：“不是让你们全天不间断地跟着她么？怎么还能让她一个人走？！” “这个……”梁天有些犯难地挠着脑袋，解释道：“斐寨主说要去方便，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咱大老爷们……” “这件事，也怪不得他们。”还是杨旭出面，给他们解了围，分析道：“墨家内，有一套专门接头的信号，只有墨家的人才能察觉。” “兴许斐寨主正是看到了那个信号，才会找借口离开的。”杨旭继续道：“既然是斐寨主有意接近他们，无论如何都能想到办法，他们也阻止不了。” 想来也是，陈永仁知道自己言行有些过激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了声抱歉，又茫然地坐了回来。 “现在，不但要查清斐寨主离开的理由，也要先确定她是否已经出了城。”杨旭顿了顿，继而又道：“斐寨主如今究竟在哪里，还不好说。如果他们还没出城的话，白天肯定不会出动，一定会等到天黑……” “我知道了。”陈永仁现在也是急糊涂了，连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给忘了，顺着杨旭的思路想下去，当即便下令道：“请杨先生立刻带上军营里的人，到城里搜查一遍，若有可疑人员，立刻带回来。” 知道陈永仁在意斐千叶的下落，杨旭也没有耽误，只道了一声：“那其他的事情，就麻烦陈公子多照看一下了。” 话音一落。杨旭便带着几名随从出了主账，到操练场上集结匪军，准备进城搜查。 经由杨旭这么一提醒，陈永仁也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沉默过后，又抬头望向宇文石，请求道：“知道这些的要求可能会坏了规矩，但……能不能请宇文先生代为向那人传个话？” 第三百二十六章 情势 宇文石沉默地看着陈永仁，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陈永仁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何老板的规矩，他也曾听杨旭说起过。 杨老板的情报网络中，是两条互不交叉的线。一条负责上报，一条负责下传。而宇文石，就是下传的那条线。 如果让他去代为联系，无疑就是破坏了何老板的规则。 最好的做法，还是陈永仁亲自到那家凤仙楼去。但只有杨旭几个人，很难组织起完善的搜城网。得要尽量多的人，才能确保不会遗漏每一个地方。 宇文石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个我可以代劳。不过，陈公子想要说什么？” “就请宇文先生代为转告，确认一下斐小姐到底在不在晋城。如果在，又在什么地方。”陈永仁想了想，说出了至今为止最让他在意的两个问题。 “没问题。”宇文石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主帐，往城中走去。 “时间急迫，咱们也动身吧。”说着话，陈永仁便站了起来，准备往外头走。 “对不起……”正要出发，却听闻后面柳千曲一声道歉。回头望去，见她正耷拉着脑袋，自责地说道：“是我没看好她……” “说这些做什么。”陈永仁心里虽是着急，但也知道这件事错不在他们，也没有理由去责怪他们。斐千叶的出走，她们心里也足够难受了，再去怪他们的话，只会让她们更加内疚而已，对找回斐千叶，也毫无帮助。 “斐小姐是自己要走的，别说是你们了，就算是我在，恐怕也拦不住她。”陈永仁轻声安慰着：“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离开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不是被威胁逼迫的。” 回想起近段时间斐千叶低落的情绪， 陈永仁猜测这个可能性极高。否则，斐千叶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违背初心的事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陈永仁的一番话，让柳千曲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对斐千叶的感情，不比别人差。听到斐千叶有可能是被对方威胁带走，柳千曲顿时就有了干劲。 刚好药效也过去了，柳千曲站起身来，活络着筋骨，准备跟陈永仁一同出去搜城。 在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陈永仁自然不会推搪，当下便带着帐内所有人一同走出了主账。 来到操练场上，见杨旭已经把所有留守在此的匪军都集结起来，正等候着陈永仁的吩咐。 “公子，都整结完毕了，四千多人。 ”见到陈永仁过来了，杨旭立刻就上前汇报道：“留守营中的兄弟，还有才投降没多久的守军，人全在这儿了。” “好！！”情况紧急，陈永仁也没工夫扯那些有的没的。当下便将主要任务交代了下去，再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斐千叶的样貌和特征，让他们辨认。 而后，便命杨旭、柳千曲、二猴子各带一千人，分别从东、西、南，三门朝内搜索。自己则带领一千人，从北门搜索。 连城不大，陈永仁估摸着时间，让他们赶在中午前完成搜索，再回来这里集合。一旦有消息，立刻向其他三处汇报，及时支援。 交代完一切， 众人点兵离开。陈永仁也率领着千人队伍，从北门朝内搜索。 出发前，陈永仁还特意交代过，搜城期间，只要够配合，就不得打骂百姓，更不得有冒犯之举。 刚开始的时候，陈永仁还担心会不会因此引起匪民冲突。但显然是多虑了，本来城中百姓对匪军就带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当听到他们要搜屋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的，乖乖地就出了屋，让人进去搜查。 搜城行动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一切都很顺利。陈永仁带领着队伍，没过多久，就搜遍了小半个城区。然而，却没有一点收获。 其他三队那里，也没有收到任何的回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也更加渺茫。大半个城区已经搜了个遍，陈永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到了饷午时分，闹得连城沸沸扬扬的搜城活动终于告一段落，没有斐千叶的任何消息。 四支队伍陆续回到军营集合，所有人垂头丧气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陈永仁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安排队伍原地休息，自己也带着人回到了主账中。 整座连城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斐千叶的踪迹。只能说明她确实已经被墨侠带离了连城，不过……也还需得等到宇文石回来，才能确定斐千叶是否在晋城。 内心煎熬地苦等了几个时辰后，才终于见到宇文石的出现。他刚走进帐中，陈永仁就迫不及待地急声问道：“宇文先生，可有消息？” 宇文石点头应道：“陈公子所料不差，斐小姐在晋城中，就在墨家学府内，被张禁的人看守着。” “那还等什么。”终于听到了关于斐千叶确切消息，陈永仁拍案而起：“杨先生，即可点兵，发往晋城！！” “公子三思啊。”一听陈永仁这命令，把杨旭吓得顿时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规劝道：“这突然间就要发兵晋城，凶多吉少啊。” 他们这要人，人不够。要器械，更是一样都没有。仅有的几门火炮，全都改装架在了城楼上，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改回来拉走…… 要是光靠他们这些人，冲到人家城下，那跟送死实在没什么两样。 看着陈永仁，杨旭的嘴巴也有些发苦。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主儿，刚开始还觉得是个值得辅佐之人，怎么到现在，一牵连到斐千叶，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还三思，在等下去，天黑他们就出城了。”一想到再过不久斐千叶就会被墨侠带离晋城，届时，纵然是再想找她，也没这个机会了。越是这般想着，陈永仁便越是着急，恨不得立刻就带兵过去，把晋城给封了。 陈永仁这样的打算，即使是柳千曲这样不甚熟兵法的人也知道不妥。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陈永仁劝住，唯一一个能规劝他的，就只有斐千叶，可现在要救的，就是她。 正当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劝住陈永仁时，宇文石不缓不慢地说道：“公子不要着急，除了斐小姐的消息，那人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陈永仁猛地扭头望去，追问道。 “她已经想办法牵制住了张禁，短时间内，斐小姐是不可能离开晋城的。”宇文石道：“另外，范业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动兵讨伐连城。” “把他们都牵制住了？”陈永仁脑子有些发蒙，想不明白何老板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是管情报的么……怎么还能按住这两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驱虎 “她……是怎么做到的？”陈永仁实在是很难想得明白，何老板的情报网络虽然遍布整个怀东县，甚至可说，在怀东县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正是因为这种组织的特殊性，让她不便于出现在人前，也更不可能亲自上场。既然如此，她又是怎么做到同时把那两个人都牵制住的？ “这还不简单。”宇文石淡笑着，回望陈永仁，反问道：“陈公子可是听说过驱虎吞狼？” 驱虎吞狼？陈永仁楞了会，旋即才应过来。所谓的的驱虎吞狼，难道就是故意把斐千叶的下落泄漏给范业知道？ 斐千叶的身份极其敏感，关系到墨家内两个派系的斗争的成败。如果真让范业知道斐千叶就在晋城里，不可能无动于衷，甚至可能会动用手中一切的能调动的力量，将斐千叶留住，就是杀人灭口，陈永仁也不会觉得奇怪。 而张禁在察觉到范业的动向后，也断然不敢贸然转移斐千叶……只能先将她藏起来，伺机再动…… 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同时牵制住她们两人。再看向宇文石时，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证明自己猜的没错。 这样的方法固然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危险的。 身为两个派系都要争夺的人物，斐千叶的处境也可想而知。 站在张禁的角度，想要推翻楚廷派的墨家自己，想要真正地掌握到话语权，就肯定会不留余力地保护斐千叶的周全。 可世事无绝对，百密也总有一疏。万一被范业找到可乘之机，那斐千叶的性命就堪忧了。 “你们东家有没有说，能拖到什么时候？”何老板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拖住张禁，确实是给了他一些准备时间。可这样的方法也难免过于冒险，为了斐千叶的性命安全，还是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这个倒是没说。”宇文石轻摇着头，猜测道：“不过，以鄙人之间，大概也只能拖三四天。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这几天的时间里，应该就能分出个结果了。” “时间应该足够了……”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立刻又向一边的杨旭吩咐道：“杨先生，请你先去知会下面的兄弟。让他们准备一下，向晋城进军！！” “啊？”本以为能争取到几天时间，会让陈永仁冷静下来，另谋他侧。怎知道他还是打算领兵进军晋城。杨旭心里就犯难了，规劝道：“公子，现在就做这样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时间不等人啊。”陈永仁叹气道：“能有几天准备已经不错了，还不知道斐小姐会遇到什么危险呢，尽早做些准备比较好。” “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杨旭实在是有些不情愿，皱眉道：“就我们现在这点人，要兵发晋城，那简直就跟白送没什么两样。” 前些日子，宇文石就带着范业的消息回来的。声称范业正在集结大军，从时间上来推算，也应该召集得差不多了，现在估计正在新义城里候着呢。 要是这时候贸然带兵出城，那就跟带着他们去送死一样。 当初这个消息就是陈永仁跟他们说明的，他自己没理由不会想到。可即使是这样，也还要下这样的决定，就让杨旭感到相当的奇怪，心里也开始猜测起陈永仁如此着急的原因。 “办法确实可以再想，但也要先把人都集结起来，以免到时候来不及。”这杨旭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动。让陈永仁感到有些不满，脸色微怒地解释道：“届时，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能直接带人出发。” “陈公子如此在意……”杨旭试探着问道：“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陈永仁他们跟斐千叶的关系好，这点杨旭是知道的。相处这段时间下来，他对斐千叶的印象也是极好。 可那也不至于急到这种程度，都有些不顾一切的决意了。 事实上，不光是杨旭，就连其他人也感觉陈永仁有些反应过激了。 想起昨晚的糊涂事，陈永仁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尤其是还有柳千曲在场，就更是难以说清了，陈永仁只得叹气道：“情势我也明白，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带着兄弟去冒险。但是……还是先请先生跟弟兄们说一下，作为最后的手段吧……” 看到陈永仁终于是有些冷静下来了，杨旭也没继续追问下去，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统合队伍。 杨旭走后，帐中又陷入了沉默中。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斐千叶。 几双眼睛都盯着陈永仁，似是在等他拿主意。 可在这个时候，陈永仁也是一头乱麻。事关斐千叶，本就让他乱了阵脚，再让他去想办法，也只能想到些比较激进的办法，实在难以静下心来。 “真要在这时候出兵，会不会不太妥当？”沉默良久了，还是柳千曲先开的口。虽然她不甚熟悉这些军务，但就算是作为普通人，也能知道现在官军已经集结了大军，正准备讨伐他们。如果这时候带兵出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也知道不好……”陈永仁懊恼地抓着头皮，想要冷静下来。可不知为何，牵涉到斐千叶，就是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如果斐小姐是真的自愿跟墨家的人走，就算我们能攻下晋城，也带不走她。”柳千曲俏眉紧皱着，尝试着思考如何去解决这件事：“在那之前，不如先想办法，去见她一面。当面问问，她的想法如何。” “要能见到她，那一切就好办了……”陈永仁苦笑着。 斐千叶现在在晋城里，而他们则被困在连城。别说是到晋城里去见她了，就连能否安全出城都是个大问题…… 而且，就算可以混进晋城，还得闯进墨家学府…… 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墨侠的根据地，就连范业都没办法的地方。 要是真有见到斐千叶的本事，也就能把她带回来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头疼。 踌躇间，不经意地看到正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宇文石，陈永仁忽而眼前一亮：“宇文先生……” 第三百二十八章 解释 “看我作甚？！”被陈永仁这么盯着，宇文石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忙道：“我是奉命来保护你安全的，不是来听你号令的。” 陈永仁也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会这样说，满脸失望地摇头叹息道：“唉……既然先生无意相助，那在下也不勉强。” 听到这前半截话，宇文石暗暗松了口气。但见陈永仁顿了顿后，又继续道：“这样一来，那就不劳烦先生了，在下只能自己去试试了。” “你这……”陈永仁这后半截话，明显就是在估计拉自己下水，宇文石明知道陈永仁的心思，可就是拿他没办法。 自己接受到的命令，就是保护陈永仁的性命安全。他嘴里说着不为难自己，但要真的孤身涉险的话，自己也肯定不能看着不管…… 这小子，故意卖了个口乖。到头来，自己还是不得不跟着他去一趟晋城。 虽明知道这是陈永仁的诡计，但宇文石还真是拒绝不了…… “宇文先生请放心。”陈永仁像是吃定了对方一半，嘿嘿一笑，再腆着脸说道：“在下一定会小心一些，绝对不会让自己有半点危险，让宇文先生无法交差的。” 宇文石没有立刻做出回应，阴沉着脸，盯着陈永仁看了好半响后，才无奈地叹气道：“鄙人先出去一趟，今夜晚些时候，请公子到我房间一趟。” “这是作何？”陈永仁还等着他答复呢，却等来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回应。也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但这一次，宇文石没有再给陈永仁解释太多。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开。 看他走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吩咐旁人先把柳千曲扶回去休息，陈永仁则到了操练场上，看杨旭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却见杨旭已经把所有人都集结在了操练场中，正向他们说明着情况，以及往后两天可能会有的行动。 陈永仁站在别处，并没有过去打扰他们。环目四顾，见场中匪军，有的兴奋之色跃然于脸上，有的则心事重重，提不起干劲来。 稍微认真打量了一眼，陈永仁便认出来了。那些为此感到兴奋的，多是山中的匪军。在城中候了良久，迟迟没有新的部署，早就让他们颇有微言。这回听到陈永仁要带他们去攻打晋城，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 而另一边，感到忧虑的，则是受降的官兵。正是因为他们的出身，让他们知道攻去晋城有多么的艰难，更知道那可能是一条绝路。 杨旭明显也察觉到了场中气氛的变化，担心他们会因此而产生哗变与叛乱。话到最后，又特意说明，这紧紧是一种可能，还不一定会实施。 有了这句话，场上的人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神经，但神情仍旧紧绷着。 交代完这些事，杨旭便直接遣散了众人，让他们先行回去休息。 刚要往主帐走去，便见陈永仁已经在前方等着他。快步走来，抱拳行礼道：“陈公子，该交代的事情，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是……在下认为，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杨先生放心。”陈永仁满意地拍着对方的肩膀，点头道：“宇文先生已经答应先带我进去试探一番，如果能将人带回来的话，就用不着这么贸然地进攻晋城了。” “宇文先生愿意出手，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听到陈永仁这么说，杨旭心头的巨石可算是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 缓过神来，又皱眉问道：“只是，陈公子打算怎么进城？” 据杨旭了解，自从他们攻占连城后。陈永仁就已经成了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要立刻解决的大麻烦。 画着他们画像的通缉令，已经贴满了怀东县的十余个城寨。只要他们出现，二话不说就会被当成是叛军逮捕。就算是有宇文石保驾护航，在数以千计的官兵围攻面前，也根本保不了陈永仁的周全。 “这个……”陈永仁这下也犯难了，从宇文石的态度上来看，应该是已经答应自己了。可具体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他也不太清楚。 宇文石在刚刚交代一句后，就出了军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也只能等到今晚，等宇文石回来了，才能问个明白。 当下，陈永仁也没法跟杨旭解释太多，只道：“宇文先生既然愿意出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但愿如此……”杨旭忧心忡忡地点着头，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陈永仁可以说是整支军队的主心骨，如果他有个什么好歹。仅有他们的话，也难以令这庞大的队伍服从。 不过有宇文石在，应该也不至于让陈永仁陷入险境。 这样一想，方能让杨旭稍微放下心来。又交代了几句后，杨旭便到城楼上督促城墙的修葺。 陈永仁一整宿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折腾到这一会，已经是有些头重脚轻了。看杨旭把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想到今晚还要跟宇文石出动，便先行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 可当陈永仁回到房间时，却见到柳千曲已经把床铺都整理好了，正坐在房中，等着陈永仁的回来。 看到崭新的一套被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脚上。再望见柳千曲满脸疲容，有些失神地发着呆。 陈永仁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 完了！！柳千曲肯定知道昨晚的事情了…… 陈永仁醒来时，床上乱七八糟的，昨夜的痕迹也还留着。在知道斐千叶可能会离开后，陈永仁也没来得及收拾，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柳千曲回来收拾房间，已为人妇的她，定能猜到其中关联…… 这件事，就连陈永仁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就更没想过要如何去跟柳千曲解释…… 任谁也不会相信，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情，还是用的这种方式……一想到这，陈永仁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下子真的是跳到黄河也解释不清楚了。 “你……回来了？”柳千曲也不知因何事而失神，陈永仁站了好久，才察觉到他的出现，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问道。 话语间，没有责怪与气愤，用的也是寻常的语气。只是，语气中，少了往日的那般精气神。 “千曲，你听我说。”陈永仁也知道瞒不过柳千曲，反正迟早都要跟她说清楚，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争取一个从宽处理。 “还是先休息吧。”柳千曲淡然一笑，似是根本就没有心思听陈永仁的解释，主动走了上来，为其宽衣解带，边道：“今夜还得随宇文先生出行，若精神不好，还得麻烦人家不少。” 看柳千曲这状态，陈永仁就知道要遭。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陈永仁都有些欲哭无泪了。 这明明就是对方先动的手啊……咱陈某人是真无辜。 第三百二十九章 换装 “事情是这样的……” 陈永仁急于想要跟柳千曲解释清楚，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陈永仁欲言又止，柳千曲似是也无意去听他的解释。苦涩地笑了出来，摇头轻声道：“莫要再为此事费神，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斐千叶对他们的重要性，柳千曲心中也明了。不仅红巾寨的人需要她的带领，就是他们的事，也少不了斐千叶出谋划策。且不说她的墨家身份，便是她的那番学识与独特的见解，也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更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斐千叶对他们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哪怕是知道陈永仁与斐千叶还有另一段隐情，柳千曲也不能因此而阻止他去解救斐千叶。 柳千曲是个识大体的女人，知道解救斐千叶是才头等的大事。更不会在这时候去跟陈永仁闹什么被扭，为了能让他安心，柳千曲轻叹一声，再道：“若是还有什么话，不如等斐寨主回来了再说吧。” “……” 陈永仁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柳千曲，哪怕她对自己发飙，再向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扬言要了自己性命也好。偏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样子，最让人难受，就是给她打一顿，心里都还能舒服一些。 沉默了片刻后，陈永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答好，艰难地点了下头：“好……” “嗯……”柳千曲的情绪显得异常的低落，没有再跟陈永仁说再多的话。只让他先在此好生歇息，便走了出去。 心情复杂的送走了柳千曲，陈永仁仰躺在床上，思绪乱七八糟的。一会想着要怎么才能跟柳千曲解释清楚，一会又琢磨斐千叶为什么要答应跟墨侠走。 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待陈永仁醒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的光景。 出门寻了一圈，没见到柳千曲的踪影，也没看到宇文石回来。 打听过后才知道，柳千曲带人到别处城门上督促城墙的修葺。而宇文石，则从早上开始，就没人再看见过他。 柳千曲会有些情绪，那是必然的。现在也不是跟她谈这个的时候，先让她静一静也好，陈永仁也不去打扰她。 只是，这宇文石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就让陈永仁有些想不明白了。 照理说，就算他要准备些什么东西，都一整天了，也应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 心里虽然着急，但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好呆在主帐内等候着。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用过晚饭后。才见二猴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陈永仁耳边嘀咕道：“姑爷，宇文先生回来了，唤你过去呢。” “终于回来了！”听到宇文石的消息，陈永仁腾地便站了起来。简单地把事情都交代给了帐中的杨旭跟柳千曲后，便跟着二猴子行了出去。 当初为了行事方便，宇文石的住所就安排在陈永仁的房间隔壁，距离主帐也不远。片刻后，便到了宇文石的房门前。 这样事情，不方便让二猴子参与进来。在靠近房门时，陈永仁便让二猴子先行回去，独自一人敲响了宇文石的房门。 宇文石门开了一半，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只有陈永仁一人在此后，也未发一言，只让了让身子，示意陈永仁进去。 用得着搞得这么神秘么？陈永仁心里也有些奇怪，在军营里，也都是自己人，这宇文石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心里虽有些腹议，但陈永仁也没说什么。进门后，陈永仁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 宇文石这房间陈设挺简单的，就一张床，一套桌椅，连衣衫都不多一件，扫一圈就能看个遍。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桌上那多出来的一个木匣子，最为引人注意。 那匣子不大，就如同行脚医生的药箱一般大小。 宇文石来时什么都没带，这突兀出现的木匣子，估计就是他出去带回来的。 可陈永仁也不清楚，他们明明是要准备要到晋城去的。宇文石再外面折腾了一天，带这么一个木箱子回来作甚。 “陈公子，请坐下来。”宇文石领着陈永仁来到桌前，拉开椅子，请陈永仁入座。 “宇文先生……”宇文石这一系列举动，把陈永仁闹得一头雾水，压根就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但宇文石却没有跟他再解释什么，只是一再示意陈永仁入座。 见他这般，陈永仁也不好在追问什么 ，只得乖乖地依照宇文石的指示，坐了下来。 “要想顺利进入晋城，先得变装一下，不能让人认出你来。”直到这时，宇文石才开始为陈永仁解释。边打开木匣子，边道：“ 接下来，鄙人要做的事，就是稍微改变一下公子的样貌。请公子稍安勿躁，不会太久的。” 改变样貌？陈永仁这样就更加看不懂了。之前他也曾伪装过混入晋城，但无非就是换套行头，粘个假胡子什么的，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但既然请了宇文石出手，陈永仁就没问什么。听从他的指示，缓缓闭上了双眼，让他为自己作伪装。 陈永仁闭上双眼后，宇文石便从木箱子里取出瓶瓶罐罐，观察了一会陈永仁的脸型后，才正式开始动手。 双目紧闭着，陈永仁只感觉到一双大手在自己脸上折腾着。时而感到一阵冰凉，一会又觉得某个补位有灼热感。要么就是脸好像都让绷紧了，要么就是被宇文石手指揉搓着。 整个过程中，陈永仁感到相当的怪异……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像在发廊洗头给人按摩脸呢…… 也不知道宇文石对自己的脸在做什么，陈永仁虽是奇怪，但也按捺住了好奇心。 约莫等了一刻钟后，才感觉宇文石消停了下来。而后，再听到宇文石道：“可以了，请陈公子睁开眼看看。” 陈永仁轻轻皱着眉，缓缓睁开双眼。见桌上已经收拾好了，只有一个已经合上的木箱子，以及一面放置在自己面前的铜镜。 呆愣地看着镜子中倒映出来的人脸，陈永仁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呆愣了好长一会，才缓过神来：“我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三百三十章 易容 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再看着镜中那张完全陌上的脸。陈永仁恍如活在梦中一般，久久未有缓过神来：“宇文先生，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手中传来的触感，告诉陈永仁，这就是他的脸。虽然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但陈永仁能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在做梦，他的样貌因为宇文石而改变了。 原本挺俊俏模样，现在看上去，嘴变阔了，鼻子也塌了，脸上还多了几颗麻子，左腮上还多了一颗大黑痣。 乍眼看去，就跟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唯一让陈永仁感到有些安慰的是，眼睛好像没什么变化。 认真辨认的话，眉宇间还能认出是他来。 摸着脸，从上面传来的真实触感，让陈永仁难以相信这是伪装出来的。 “宇文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陈永仁不停地拿捏着自己的脸，满脸诧异地问道。 这哪里还是伪装，简直就是变脸，比后世那什么化妆术要牛多了，堪比整容啊！！ “早年间，鄙人曾游历七国。”确认陈永仁的脸没有任何破绽后，宇文石一边收拾着东西，边解释道：“游历期间，有幸在秦国内结识了一位朐衍国的异士，从他那里学来这种能使人改变样貌的异术。” 朐衍国？陈永仁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这个世界的势力划分。 此时虽称为七国争雄的战国时代，但实际上，却不止七国。除了秦、齐、楚、魏、韩、赵、楚七个大国以外，还有数十个小国。 这朐衍国，便是其中一个。这个国家处于七国国境之外，与秦国、月氏国、匈奴国相邻。 只是没想到，这种民智未开，民风彪悍野蛮的番外小国，也会有习得这等奇术的能人异士，着实让陈永仁感到讶异。 仔细打量着铜镜中那张陌生的面孔，陈永仁不禁叹道：“这丫的，简直就是易容啊……” “陈公子居然也听闻过易容术？”陈永仁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宇文石感到万分惊讶：“这正是从番外朐衍国的异士所传之术。只是中原一带，甚少有人与番外之人接触，也就没多少人知道这术的存在，陈公子怎会知晓？” “呃……”陈永仁一愣，谁知道随口这么一说，就给他说中了。陈永仁强笑一声，敷衍道：“在下闲时喜欢看些杂书，曾在书上看过……” “陈公子不但博古通今，知晓各家学说，还能对番外的风土人情也这般了解……”宇文石敬重地行了一礼，恭敬道：“实叫鄙人好生佩服。” “就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不足一谈。”生怕再扯这个会说露馅，陈永仁忙打了个哈哈，便岔开话题问道：“在下也十分好奇，宇文先生身负奇术，功夫也不差。为何就会脱离墨家，甘心为何老板卖命？” 在陈永仁看来，就宇文石这身本事，只要他想，早就天下闻名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心甘情愿地当起了何老板手下一个默默无闻的情报传递者？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宇文石似是有意在回避这个问题，说话间他的行装也已经打点好了，请示问道：“陈公子若已经准备妥当，便请出发吧。” 陈永仁本还想再多等一会，熟悉了这副面孔再出动。 但一想到自己原本帅气的脸庞，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模样，就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 反正也是给人看的，陈永仁也就索性不去管了。长舒一口气，站起身道：“走吧！！” 为了不引人注意，宇文石还特意让陈永仁先在房中等候片刻。他先走了出去，唤来二猴子，让二猴子给他先打好招呼，叫看守的人莫要将他拦下。 做好这样一切后，才又回到房中，带着陈永仁一道走出了军营。 有了二猴子事先打过招呼，宇文石带着陈永仁畅通无助地就出了军营。 一路上，虽过往巡逻的匪军都不时地打量着自己，还真就没人认出来。 这宇文石的易容术也是够厉害的，真的能让人改头换面。 难怪自己两次见他，都感觉样貌有些差别，估计是他也用易容术隐藏了自己的真是面容。 现在看见的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边思索着，一边紧跟着宇文石的脚步。忽然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陈永仁抬起头来，往四处打量一眼，才惊觉这不是出城的路。 “宇文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陈永仁皱眉问道，指着其中一个方向，提醒道：“城门在那边。” “陈公子莫要着急。”宇文石不急不缓地带着路，边解释道：“就这样走，可进不了晋城。” “那我们……”陈永仁还想问个明白，却见宇文石忽然拐了个弯，进到一条死胡同里。 既然选择相信他，陈永仁也就把疑问又给咽了回去。只见宇文石领着陈永仁，走到胡同尽头的一间破茅屋内，从里头取出一个竹篓。 这行头陈永仁记得，这可不就是他装卖货郎时用来装货的行囊么？原来是藏这儿了，可现在又拿这玩意作甚？ 宇文石像是看出了陈永仁的疑惑，淡笑着说道：“进晋城，这行头可少不了。” 话到这里，陈永仁也明白了。宇文石这是打算伪装成卖货郎，混进城里。 该拿到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陈永仁默默地点下头：“这回，可以出发了吧？” 陈永仁心里实在是急，虽说何老板能给他拖个两三天，但谁也不能保证张禁真就这么小心，不会偷偷地就将斐千叶送出城去。 若是晚了一分，可能就会与斐千叶擦肩而过了。 “走吧。”宇文石早已换上了卖货郎的粗布衣衫，再背上这个行囊，十足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掮客。只见他抖了抖肩，示意道：“我已经叫人在城门处准备了快马，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晋城。到时候，只要陈公子不被发现就行。” “可是……”正打算动身，陈永仁又迟疑了：“夜晚的话，城门不应该已经关闭了么？” “放心。”宇文石露出了一个让人宽心的笑容：“鄙人自有办法。” 第三百三十一章 暗入 宇文石故弄玄虚的，但有他在，陈永仁还是比较放心的。 有了二猴子的开路，两人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避开了盘查直接出到了城外。 城门处的守卫还认得出宇文石来，也没有敢阻拦。骑上二猴子安排在这里的快马，直往晋城疾驰而去。 半道上，陈永仁心里一直琢磨着，这宇文石能有什么办法帮助他的进城。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出头绪了。 不知不觉间，前方已能看到晋城那高耸的城墙了。马上就要到地方了，陈永仁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紧闭的城门处。 无论如何，既然选择了相信宇文石，又到了这一步，也只能信他到底了。 刚打定主意，见前头的宇文石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树林的边缘处，招呼着陈永仁下马，将马匹栓在这里。 陈永仁也不知道这宇文石有什么打算，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去做。 做好一切后，只见宇文石抖擞着身上的竹篓，提醒道：“等会，就看我眼色行事，莫要引起他人注意。” 陈永仁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了然。 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宇文石才带着陈永仁，往晋城的城门处走去。 他们停下来的地方，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路程。趁着这个机会，宇文石再叮嘱了一遍：“鄙人与那城门守卫有些矫交情，一会便说你是我的外甥，他们也应该不会为难。” 陈永仁有些懵懂地点着头，心中有些诧异，这宇文石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思索间，两人已走到了城门下。站在大门紧闭的城门处，宇文石仰头望着上方的城楼，冲着火光处打了个响哨。 没等多久，就见上头的城垛处探出了一个脑袋，往下打量了一会，像是在确认身份。 不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响。城门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行走的缝隙，一名守卫举着火把，从门内钻了进来。 看清来者面貌，宇文石立刻就堆满了笑容，熟络地上前打招呼：“刘老哥，今晚儿怎是你守夜？” “甭提了。”那守卫满脸的晦气， 叹了一声再道：“还不是给山上那些土匪给闹的，上头有命令，要日夜不停地守。” “那些土匪闹得挺凶的。”宇文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点头赞同道：“听说把连城都给占了。” “他娘的，被那些祸害人的玩意闹得，没睡过一天的好觉。”说起那些土匪，这守卫就一肚子的苦水要吐，不停地咒骂着。 陈永仁跟在宇文石后面，听着他在那边诉着苦水，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这他么的，被人当着面儿来骂么？最憋屈的，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听着。 等那守卫说得差不多了，宇文石这才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道：“那就辛苦刘老哥了。” “这说的哪里话，不都是本职工作嘛……”吐完苦水，这守卫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在宇文石身上打量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也是那些土匪害的嘛……”宇文石故作无奈道：“听说连城被占了，我都没敢靠近，特意绕了远路回来，这不就给耽误了么……” “可是……”守卫摸着下巴，面露难色地回看一眼城门：“现在城门都关了……要不，先在这儿委屈一晚？” “别呀。”宇文石有些惊讶地叫道：“刘大哥对我还不放心么……” 说话的同时，宇文石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暗暗塞到了那守卫的手里，再补充道：“都知根知底儿的，刘老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露宿野外吧。” “你……是没有什么问题。”那守卫掂量着手里的钱袋，玩味般地又望向了他身后的陈永仁：“可是，这位是什么人？” “这就是我家外甥。”为了能让对方放心，宇文石特意将陈永仁推到了火光处，让人看清他的面貌，再道：“这不顺道探探亲，碰巧我这外甥想要进城看看世面……” 交谈中，知道这守卫不会轻易地就放陈永仁进去。宇文石脸上故作难色，咬了咬牙，又从竹篓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到他的手里：“还望刘大哥莫要为难呀。” “你这外甥……是个读书人？”那守卫不做声色地就将钱银塞进自己怀里，再仔细打量着陈永仁。看他作儒生打扮，便皱眉问了出来。 “是、是。”宇文石忙不迭地答应道：“就是我姐小孩。” “看这模样，不是什么机灵人。”现在的陈永仁，已经完全改头换面了。别说是这守卫了，就是他自己都认不出来。看陈永仁呆头呆脑的模样，便提醒着宇文石道：“你可得把他看好了。这段时间城里查得严，要出了事可别把我抬出来。” “刘大哥放心，我会看好他的。”听到对方松口，宇文石连忙答应下来：“咱俩谁和谁嘛……” 有了宇文石的保证，守卫这才让开了身子，让他们进城。 进到城里后，陈永仁还是没有做声。在那守卫的眼里，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已经被吓傻的呆子。 这倒也省了他们不少功夫，匆匆与那守卫道别一声后，宇文石便带着陈永仁，绕开了城中的守卫，直接往城区的方向走去。 看逐渐远离了城门，进到居民区内。趁着没人的功夫，陈永仁忙凑了上来，悄声问道：“宇文先生，若是从正门走，要怎么才能将斐小姐也带走？” 宇文石这办法时好使，不引起任何的动静，便能悄然无声地进入城中。 可陈永仁本就是来打算带斐千叶走的，要再带上一个人，恐怕出不去。更何况，斐千叶还是墨家两个派系都要争夺的人。 “这鄙人就没有办法了。”应付完守卫后，宇文石的面容很快就冷了下来，时刻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回应道：“鄙人只能带公子进城，保护你的安全。至于其他人，鄙人就没有想过了。” 这算什么话？这他娘的，不是消极怠工么…… 听他这么回答，陈永仁顿时就有些泄气了。如果没有宇文石的帮助，别说是带斐千叶出城了，就是见到斐千叶，恐怕都是难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 访问 不过，既然宇文石已经答应了会让自己见到斐千叶，那就肯定会说到做到。 只是，让陈永仁苦恼的是，就算是见到了斐千叶，又要怎么才能将她带走？ 他们不是墨侠，更没有墨侠那般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身手。 哪怕身边有宇文石这样的高手在，也极难在这种防控级别的晋城中，带着两个人离开。 这时候要是再去求宇文石的话，兴许他还真有办法。只是，这样一来也未必太强人所难了。 况且，何老板派这样的人来自己身边，其目的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这要是欠了太多人情债，日后可就难说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靠自己。但在不依靠宇文石以及何老板势力的情况下，又要怎么才能平安地带着斐千叶离开呢？ 行走在幽暗的小巷中，陈永仁苦思冥想着，忽而脑中灵光一闪，记起了在这晋城中还有另外一位老熟人。 如果去寻求他帮助的话，以他的人脉和门道，偷送个人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陈永仁顿时便打定了主意。 快步走上前去，赶到宇文石的身边，轻声道：“烦请宇文先生，先到何老板那打听一下斐小姐的具体位置。在下另有一事，需去安排。” “陈公子要去哪里？”对这行为向来出格的陈永仁，宇文石有些放心不下，深怕他会又做出什么引火烧身的出格事情来。 “只是拜访一位老朋友，看能不能让他出手帮忙而已。”为了能让宇文石安心，陈永仁再解释道：“宇文先生放心吧，在这种地方，我不会乱来的。”、 陈永仁心里也清楚，要是在这晋城内闹出什么动静的话。不但斐千叶救不出来，就连他自身都难保。 何老板目前虽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自己还没有这个面子，能让何老板为了他走到台面上来。 在他的推测中，一旦自己在晋城被捕。何老板很有可能会袖手旁观，不做任何的表态。 这点自知之明，陈永仁还是有的。所以，在这个地方，陈永仁必须要加倍小心。 宇文石清楚地知道陈永仁明白自己的处境，加上有易容术，寻常人也不可能认出他来，也比较放心。稍加思量后，便答应了陈永仁的请求。 只叮嘱他自己万事小心后，两人在岔路口便分开了，约定半个时辰后，在拜月斋后门相见。 跟宇文石分别后，陈永仁凭借着记忆中路线继续前行。 怀东县内虽有些动荡，但这晋城中，却像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虽城门紧闭，可城内的夜市依旧繁华。 走在小巷内，还能听到外头大街上传来的鼎沸人声，夹杂着的吆喝叫卖声，仍如同往常一般热闹。 在这里，根本就看不出连城的攻陷，对晋城造成什么影响。 街上人多，恰好就成了陈永仁最好的掩护。 从小巷中走出来，低着头一路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去。混在人群里，加上容貌已经改变，要认出他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多时，陈永仁离开人群，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一路往内走去，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前方极为气派的门庭。 借着灯笼的火光，清晰地看到门上匾额书写的二字……余府！！ “可算是找到你了。”望着前方的宅邸，陈永仁嘿嘿一笑，加快了步伐。行至门前，轻轻扣响了朱漆大门。 “何人深夜来访？”没等多久，便见一位老者出来应门。 这老者陈永仁记得，他就是余府的管家。见到来人，陈永仁先是躬身行了一礼，旋即才道：“劳烦通报一声，在下咏歌商会管账的，最近有笔账目有些出入，需与余会长见面。” “咏歌商会？”余府官家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面孔，虽说有些生疑。但对方既然报上了咏歌商会的名头，也不敢怠慢。早在之前，余会长就特意叮嘱过，但凡是咏歌商会的事，他都亲自打理。 在短暂的迟疑后，老管家回了一礼，请陈永仁在原地等候。一言罢，便合上了大门，回去通报了。 没让陈永仁等太久，大门再次打开，老管家恭敬地请陈永仁入府。 来往数次，陈永仁对这余府也熟悉到不行了。但在外人面前，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在老管家的后面，进了府邸后，又穿过大厅，直往书房走去。 进到书房，却见里头空无一人。陈永仁疑惑地回过头去，正想问个清楚，那老管家不等问话，便直接说道：“请公子稍后片刻，我家老爷很快就出来。” 估摸着时间，余震那厮应该已经睡下了。陈永仁也未做他想， 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品着老管家送上来的茶水。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从门外走廊传来：“最近哪儿的账目有问题？就不能明天再来么，这三更半夜的……” “余会长，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见是余震出来了，陈永仁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 “你是何人？我们见过？”余震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书房中这个塌鼻阔唇的年轻人。这人表现得虽是熟络，可自己对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余会长真是贵人多健忘啊。”陈永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往前行了两步，刚好背对着老管家，挽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轻咳一声，再道：“小子姓陈，余歌商会的人……前段时间，不才跟余会长见过面么……” 陈永仁虽已易容，但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再加上声音也并未改变，遮住了半张脸庞，眉宇间还有以前的模样，加上这熟悉的声音…… 余震盯着陈永仁看了片刻，大惊失色地惊叫道：“你……你是……陈……” “可不是我嘛。”房中还有外人在，陈永仁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当即打断了余震的话语：“余会长可算是记起我来了。” 说话时，陈永仁不停地给余震打着眼色。这余震也是个老油条了，看陈永仁这神态，便猜到了他想要表达什么。 轻咳一声，强装着镇定，故作无事般地将老管家支开。关上房门后，余震才满脸惊慌地回过头来，压着嗓子急急叫道：“你小子还敢回来？真不要命了，知不知道全县都在通缉你？！” 第三百三十三章 恫吓 既然余震已经认出自己来了，也省了陈永仁解释的功夫。看他这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陈永仁忙再解释道：“在下也是有急事相求，迫不得已才连夜叨扰余会长，还望见谅。” “见谅个屁。”这小子自己不要命了，还来祸害自己。余震瞪大着一双绿豆眼儿，肥短的手指捏成拳头，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有什么事，就不能差人来么？非得自己往我这里跑。” “这不也是形势所迫嘛。”余震慌成这样，跟他再谈什么顾忌也没心思听。陈永仁只得打着哈哈，尽量表现得轻松些，先让余震镇定下来，再慢慢谈。 “你小子，最近动静闹得可真不小啊。”余震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揶揄道：“说吧，这次又摊上什么倒霉事了？” 反正只要是陈永仁找上门来，就断然没有自己的好事。在认出陈永仁的时候，余震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也算不上是什么倒霉事吧……”陈永仁讪笑一身，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就希望余会长能帮忙送一个人出城而已。” 听到陈永仁的要求，余震可算是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小子又给自己出什么难题呢，只是送人出城的话，对他而言，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转念间，又想起这小子向来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要是真那么简单的话，也用不着找到他这来了…… 出于商人对风险天然的嗅觉，余震没敢立刻答应下来，眯着眼，盯着陈永仁，试探问道：“要送走的人，是谁？” “在下的一个朋友。”怕会吓到余震，陈永仁尽量往小了去说，只道：“因为跟墨家的人有些牵连，所以被墨家人带到了晋城来。在下这次进城，就是为了救她而来的。” 说着话，陈永仁便大概地将斐千叶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为了不把余震吓到，陈永仁已经特意将斐千叶的身份模糊化了，甚至都没说范业也盯着她。 可余震一听那是墨家掌令张禁带走的人，顿时吓得身子一哆嗦，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丫的，是嫌命长了不是？” “余会长请放心。”没想到一个张禁就把余震吓成这样，陈永仁连忙再道：“救人的事，在下自会去办。只要余会长帮忙，将人送出城就行了。” 陈永仁这要求已经很低了，不用余震做什么，只要利用他的商会，把人带出去即可。 但饶是这样，听到斐千叶是墨家要的人后，余震的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事，你还是别找我。我胆儿小，干不来。” 这人胆子也忒小了些吧？ 陈永仁心里正埋汰着余震，但又不得不寻求他的帮助。无奈之下，只得故作可惜地深叹道：“既然余会长不愿出手帮忙的话……那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看陈永仁的样子，好像是放弃了的样子，余震终于是松了口气。但没等他这口气出完，又听陈永仁叹气道：“只希望她嘴巴能严实些，别把余会长供出来就好了……” “小子！！”余震一个激灵，哆嗦着嘴唇，瞪大着眼睛，急急追问道：“你刚说什么？哪个被带走的人，知道咱俩的事？” “知道啊。”陈永仁装作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点头应道：“忘了和你说，范业那小子，好像也在找她。” “那完了……”余震双目无神，仰天长叹。 “余会长也不必过于悲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陈永仁再趁热打铁道：“好就好在，她尽早才被带走。现在应该还问不出什么来，只要能及时将她救走，那咱们就安全了。” “真的只要我把她送出城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余震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忽然有恢复了神采，定定地望着陈永仁。 “只要余会长能做到这一点即可。”余震的态度终于是软下来了，陈永仁坚定地点着头，肯定道：“至于其他的事，在下自会处理，不会让余会长有任何的危险。” “如果真是这样……”余震心里还有一些犹豫，不敢立刻答应陈永仁，不停搓着双手，权衡着利弊。不多时，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夫便答应你了！！” “多谢余会长出手相助，在下没齿难忘。”终于说服了余震，喜出望外之际，陈永仁忙起身抱拳行礼道。 过度的反应，引起了余震的怀疑，眯着小眼睛，盯着陈永仁打量道：“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在诓我入局吧？” “那怎么可能。”陈永仁连忙否认：“怎么说，那人都是在下的挚友，能有余会长帮忙，也算是保住了小命。所以，在下才会这么激动。” “姑且就信你一次。”余震狐疑地收回了目光，本来他就不太相信陈永仁的那一套说辞。可既然他都把那档子事都给抬上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说的是实话，那自己恐怕也会被卷进去……目前，也只有相信陈永仁的话了。 “只是……”能得到余震的帮忙，斐千叶的事算是有着落了。可陈永仁也不知道余震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安全出城。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还是问了一句：“时下晋城封锁，不知余会长能有什么办法可助她脱身？” “今晚肯定是不行了。”余震站起身来，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皱眉道：“连日来，只要天黑晋城就不准出入。只能等你把人救回来后，先在这里躲一晚，明天在安排她出城。” 陈永仁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毕竟她在这晋城里多呆一秒钟，就多一分的风险。但能说服余震出手帮忙已是实属不易，再过分强求的话，只能让他罢手不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陈永仁心中无奈，也只能同意余震的法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人？”既然答应了陈永仁，余震也没有打算敷衍了事。他们救人出来不用自己出马，但是要把人留在余府中暂避风头，还得想办法去接应他们一下。 说起这一茬，陈永仁忽然又笑了出来。 一看陈永仁露出这种笑容，余震心里就暗暗叫了一声糟。 果不其然，只听陈永仁躬身再道：“还得麻烦余会长送在下一趟，其余的事，可以在车上再详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捆绑 “什么？不是说不用我去的么？”听陈永仁这么说，余震瞬间就炸毛了：“还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陈永仁讪笑着说道：“就想请余会长把我送到拜月斋而已。” “拜月斋……”余震摸着下巴，犹豫着。他自是知道拜月斋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陈永仁要到拜月斋去，恐怕是早就跟何老板约定好了的。 既然关涉到何老板……余震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斟酌了好长一会后，才咬牙点头道：“也行吧，不过我只送你到拜月斋。” “没问题。”得到余震答应，陈永仁也是很爽快地就做出了回应。 陈永仁没有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余震心里终是松了口气。但他也没敢再拖下去，当下便将老管家叫了进来，命其去准备马车。 不多时，两人便从余府后门出去，登上马车。跟车夫说好目的地后，便窝在车厢内，面对面地坐着。 “你是打算现在就动手？”趁着旁下无人，余震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 “宜早不宜迟。”陈永仁点头应道：“余会长也不想这事被人揭发出来吧？” “说的也是。”余震深以为然地皱眉应道，旋即又开口问道：“那你们救了人，准备往哪个方向走，我要在哪里接你们？” “这方面，暂且还不知道。”陈永仁也不隐瞒，直接道：“还需得见到了何老板的手下，问他才能知晓。” “这事……何老板也有牵连？”既然陈永仁要到拜月斋来，就铁定跟何老板脱不了干系。但没有陈永仁的承认，余震也不敢确认这一点。趁着这个机会，刚好跟他确定一下。 如果只是陈永仁自己的事，兴许他还没有上心。可要牵涉到何老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余震能有今时今日的这种地位，全拜何老板所赐。若非有何老板的协助，他也不会有今天。 他这人，虽说是逐利的商人，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看到余震似是特别在意何老板，陈永仁眼珠子一转，故作深沉地说道：“余会长有所不知……被带走的那人，正是何老板最为在意的一个人。”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派她的得力手下来帮我。”说到这里，陈永仁还露出满脸的难色，叹气再道：“只是，那墨家学府守卫森严。虽说有高手相助，想要成功救人，恐怕也不容易。” 陈永仁故意这么说，还指望着余震这老小子会不会给他出点什么主意呢。谁知道这厮听着陈永仁诉苦，却丝毫没有为他着想的样子：“这方面，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但只要你能把人救出来，我就有把握把他平安送出城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震还是没有别的说辞，估计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陈永仁也无意再强求什么，默默地点头作着回应，祈求一切能顺利。 没多久，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拐过一个转角，转进小巷里。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程后，马车才渐渐停了下来。 陈永仁探出头去，往外看了看，见马车已经停在了拜月斋的后门前。宇文石，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见到他在，陈永仁立马跳下车来，小声问道：“宇文先生，可是问清楚了？” “位置是确定了。”宇文石点头应道：“但现在要进入学府，恐怕不太容易。” 连身手强如宇文石都说不容易，那防卫程度便可想而知了。陈永仁眉头一凝，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刚想问宇文石确切的行动路线，好跟余震说明时。忽见宇文石的目光突然望向了陈永仁的身后，有些讶异地问道：“公子还跟余会长相识？” 扭头回望，恰好看见肥胖的余震正在车夫的搀扶下，慢悠悠地从车厢上走下来。没想到宇文石居然还认出了余震来，陈永仁也有点惊讶，点头道：“在下拜访的，正是余会长。打算请余会长相助，帮忙将人送出城。” “方才听这小子说会有人帮助，没想到是宇文大侠。”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完，那边早就看到了宇文石的余震连忙凑了过来，摆着小脸抱拳行礼道：“不知是宇文大侠在，失礼了。” “虚礼就免了吧。”宇文石素来不甚讲究这些礼数，摆了摆手，让余震莫要多礼。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凝眉问道：“余会长，当真是打算要帮忙么？” “那是自然。”在宇文石面前，余震卖着口乖，拍着胸膛保证道：“何老板的事，就是咱诚轩商会的事。既然何老板有用得上诚轩商会的地方，老夫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嗯？”听着余震的话，宇文石是一头雾水。这到墨家学府去救斐千叶，不是陈永仁的事儿么，怎么又变成是何老板的事了？ 陈永仁夹在两人中间，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之前为了能让余震不缩水，他将事情往何老板身上推。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认识，要是在给他们说下去，受不定就露馅了。 见此情形，陈永仁忙插了个嘴，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道：“那是，咱余会长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一听跟何老板有关，主动就提出了要帮忙。” 这余震不知实情，还以为陈永仁是在帮他请功，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 看着陈永仁脸色有异，余震说的话，也叫人半懂不懂。不过，宇文石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些事情，回头望向余震，接着道：“既然有余会长帮忙，那就好办多了。” “宇文大侠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便是了。”余震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话都说到这里了，顺嘴就习惯地接了这么一句。 “好。”宇文石也跟他来虚的，直接吩咐道：“那就请余会长帮忙，助我们进入墨家学府吧。” “嗯？！”这回轮到余震蒙圈了，扭头就望着身边的陈永仁，眼中的疑惑似是在询问着陈永仁。 “既然宇文先生都开口了，余会长自然不会推搪的啦。”陈永仁一直就想把余震这老小子绑在自己的船上，哪知这货太狡猾，每次都能把自己摘干净。这回，有宇文石在，陈永仁也不怕他溜了，熟络了搂着余震的肩膀，反问道：“你说，是不是啊。余会长？”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进府 “啊？”余震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先前不是都说好了么。只要把陈永仁送到这里就成了，怎么到这会又要送他们到墨家学府了？ 要是跟他们去学府里救人，万一要是打起来，那自己小命岂非难保？ 余震抹着额头的汗水，当着宇文石的面，也不好直接驳斥陈永仁。再见宇文石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联想到他背后的何老板势力，权衡再三还是强颜笑了出来，点头道：“那自然是……自然是……” “这样就好办了。”宇文石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余震脸上那难看的神情，直接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余会长送我们一趟吧。” “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知道推脱不掉了，余震搓着手问道：“只是，不知道宇文大侠打算怎么救人，到时候又怎么走？” 这个问题，不光是好奇，就是陈永仁，也十分想知道宇文石的计划。 但宇文石却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左右看了一眼后，只道：“这儿人多眼杂，我们车上说。” 一言罢，宇文石便将车夫请了下来，请陈永仁二人上车后，亲自驾车，往墨家学府的方向驶去。 待行到人少处时，再与二人说明道：“待我们到那里时，就请余会长装作拜访张掌令的样子，带着陈公子进去即可。” “但是， 宇文先生怎么办？”利用余震的身份，要进入墨家学府应该不难。再加上自己现在易容成这样，也不怕会被看穿。可是，这样一来，也只能带自己进去，那宇文石该怎么进去？ 就算他们能成功混入墨家学府，少了宇文石，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话，就不用你们担心了。”宇文石没有再透露再多自己的计划，只道：“你们尽管进去，只要不被发现，我有办法找到你们。” 紧接着，宇文石再给他们讲了一遍墨家学府可能会有的反应。以他之前在墨家的经验，给陈永仁事先说了几种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让陈永仁做好心理准备。 一路上，陈永仁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着，一字不落地将宇文石的话记在心里。 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到了墨家学府附近，三人相当有默契地都沉默了下来。 余震心里虽说慌得要命，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到这会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宇文石压着脸，装作车夫的模样，将马车赶到了墨家学府大门前停下，又恭恭敬敬地掀开车帘了，请两人下车。 待两人下车后，便又直接驾车离开。期间没有再跟他们交谈过一句，宛如真正一个地位低微的下人一般，叫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既然要假装成拜访张禁的模样，那就绝对不能给他们看出端倪来。 余震在这方面经验最足了，刚下到地面，之前的那副怂样完全不见了。抖擞着身子，轻咳一声，趾高气昂地便带着陈永仁径直往墨家学府的大门行去。 之前陈永仁还一直没有感觉，现在这么一看，这余震还有那么几分富商的气派。 看他这么入戏，陈永仁摸了摸鼻子，暗笑着，紧随他的身后一同行去。 及近大门时，果然不出宇文石所料，被穿着黑白衣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与上次来时不同，此时的墨家学府，明显比之前的要森严许多，就连守卫的人都多了不少。而且，即使是陈永仁，也能察觉到暗处还有不少人在监视着学府的周遭。 就这守卫的程度……陈永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心中暗暗想着，斐千叶肯定就在这里。 只是，这墨家学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到处都是暗哨，宇文石要怎么才能进来？ 心中思索着，门前的守卫满脸戒心地拦住两人，提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余震陪着笑脸，抱拳行礼道：“在下诚轩商会会长，余震。有要事求见你们的掌令张子，还请通报一声。” “余会长？”把门的几人狐疑地打量着余震。 虽然他们没见过余震，但在晋城内，也没有几个人会没听说过这名号。 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给他们同行，继续追问道：“余会长找我们张掌令，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余震眼珠子一转， 便有了主意，故作神秘地凑到其中一名守卫的耳边，压着嗓子悄声道：“最近，我在连城的外甥逃来我这避难，听他说，好像连城里的匪首，似是有什么新动作，是冲着张子来的。所以，特意来此相告……” “连城？！”那守卫一听，眼神瞬间就变了，再望向余震时，无比的谨慎，再度问道：“你确定？” “确定。”余震连连点着头，又把陈永仁推到了前面：“这就是我的大外甥。” 陈永仁也是相当的无奈，找个借口就算了，怎么都喜欢叫他做外甥…… 因担心会被对方认出来，陈永仁一直低着头。在外人看来，他这就是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草包子，不由得也相信了几分。 “真是这样的话……”那守卫犹豫了一会，本不想带他们进入学府。可关系到连城，还有那匪首的动向，又不敢坐视不管。半响过后，才松口道：“那行吧，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张子。” 余震这个名头还真好用，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陈永仁心里窃喜着，被那守卫带着，进了墨家学府的大门，往张禁的住处走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城里有禁令还是因为张禁的命令，时隔多日，再到这墨家学府中来，觉得里面安静了许多，就连走动的人员都没多少了。 被那守卫带领着，走在幽静的小道上，看着周围优美的环境。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个目的来的话，感觉还挺写意的。 但现在的陈永仁，没有心情去欣赏墨家学府的夜景。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着，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当三人拐过转角，顺着院墙小路往前走时。忽然听闻墙外传来阵阵衣物摆动的呼呼声，陈永仁刚刚扭头望去，便见一道黑影快速掠了进来。 没等陈永仁做出任何的反应，只见那黑影已经闪到了余震的身后，快速拍出两掌，将那守卫跟余震都拍晕在地。 第三百三十六章 清理 “宇文大侠？”那人站定时，陈永仁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貌，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在大门处就分别的宇文石。 宇文石突然的出现，让陈永仁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但看他进来后，不但把领路的守卫给敲晕了，就连余震都没有放过。这就让陈永仁感到有些惊讶，忙再问道：“为什么连余会长都要打晕？” “这是为了他好。”说着话，宇文石一边将两人拖到路边的树丛中藏好，一边解释道：“不然的话，余会长又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这么做，也就是在变相地保护余震的安全，这点陈永仁还没想过。 他们救了人，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但余震的家业都在晋城，是走不掉的。如果被墨家的人追查出余震跟自己的关联，必然不会放过他。 而且，万一在惊动官府那边的话，那余震就真的十个脑袋都不够掉了。 明白其中利害之处，陈永仁忙上前搭把手，将这两人隐匿起来，心中不由得暗叹着宇文石的心思的细腻。 把这两人都安置好后，宇文石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了，才招呼着陈永仁：“跟我来。” 两人循着小路，再继续往前行进。 他们虽然声称是来找张禁的，可真正的目的，却是来救斐千叶。 但陈永仁记得，这条小路只会到达一个地方，那就是张禁的住处。 既然他们的本意不是来找张禁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往前走？ “宇文先生，为什么还要继续往里走？”陈永仁道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前面……不是张禁住的地方么？” “那张禁为了安全，就把斐小姐关禁在他的住处。”宇文石解释着，消除了陈永仁心中的疑虑。 不过，更让陈永仁诧异的是，这墨家学府外面虽然有着重重关卡，还安排了不少暗哨。但在里面，却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连巡逻的人都没一个。 仔细想来，应该是因为斐千叶的身份比较敏感。恐怕她在墨家学府里的事情，就连府中的墨家子弟都没有知悉。 为了不惊动他们，才会如此放松内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也恰是这样，方便了陈永仁的行动。 小道快走到尽头了，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阻止他们。借着不远处的灯火，已然能依稀看到张禁住所的屋角了。 得到这时，宇文石停下来了脚步，将陈永仁也拦了下来，拉着陈永仁隐入路边的树丛中，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陈永仁莫要做声。 知道宇文石在勘察周围环境，陈永仁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静等着宇文石的吩咐。 只见两人隐匿起来后，宇文石又探出了半个脑袋，往四周不停地打量着。而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张禁所住的那所小房中。 片刻过后，宇文石缩回了脑袋，悄声提醒道：“外头十二个人，分别藏在房子的四周。里面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 十二个人？陈永仁心下一惊，也朝里面望了过去。 张禁的住所，是一座独立的小别院。院子四周既没有相邻的建筑，也没有树木的遮掩，显得有些空旷。而在院子里，也只种植了一些矮树，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 就这种环境，还藏匿了十二个人？陈永仁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张望着，还是没有看出半点异常来。 真在这种地方藏得住，那些墨侠的功夫也着实了得。 不过想来也是，关押斐千叶的地方，必然是学府中最为重要的地方，安插的人自然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相比起他们，能够看出他们的藏身之地的宇文石，才更是让陈永仁佩服的人。 可现在也不是感慨的时候。 墨家的主张中，就有节用之说，也就是节俭、不铺张之意。 墨家中人，就更是将此奉行到底。哪怕是掌管一县的掌令，张禁的小院，也并不大。而且，周围又是这么空旷，稍微有大一点的动作，都会被对方发现。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要怎么才能顺利地进入小院中，把斐千叶救出来？ 更别说里面还有张禁，以及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伏兵在。 “宇文先生。”对付墨家，陈永仁并不在行，便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宇文石，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才好？” “陈公子稍安勿躁。”宇文石压低了声音，时刻关注着院落周围的风吹草动，边回应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回。” 都到这里了，也只能听从宇文石的安排。陈永仁没有做声，只轻点了下头，而后才道：“那宇文先生多加小心。” 宇文石没有任何的回应，沉了口气后，猫着腰，借着树影的掩护，缓缓朝后倒退了几步。 旋即，忽而一个转身，向后蹿去。夜幕中，陈永仁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从身后掠去，很快便没有了宇文石的踪影。 这厮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陈永仁窝在树丛里，剩下他一个人，生怕会不小心惊动前方隐藏的墨侠，连屁股都不敢动一下。 既然宇文石让他在这里等候消息，陈永仁也做不了什么，便安安静静地躲在树丛里，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眼珠子不停地四处瞄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宇文石的踪迹。 可看了半响，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连一声响都没有。 光吹了半天的西北风，陈永仁就跟着呆子似的，发了半宿的呆。 看着看着，陈永仁一直紧绷着神经，到这回逐渐放松了下来，眼皮子都感觉快要打架了。 就在这时，忽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身影，瞬间就让陈永仁清醒了过来。 打醒十二分精神，屏住呼吸，用最小的动作慢慢转过头去，想看清是谁闹出来的动静。 扭头望去，却见宇文石矮着腰，踏着碎步，朝陈永仁这边走来。 待其近时，陈永仁才注意到他胸襟上沾着的血迹，以及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宇文先生？”看他这样子，明显是刚刚经历过了一番厮杀。可陈永仁就呆在距离小院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却没有听到半点的动静，这宇文石到底经历了什么，着实叫陈永仁感到好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拒绝 “都处理好了。”宇文石微微喘着粗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应道：“陈公子，请跟我来把。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尽快进去吧。” 宇文石虽然没有说明，陈永仁也明白他所说的处理好了是什么意思。 当下也没有犹豫，跟在宇文石的身后，绕了一个大圈子，潜到了张禁住所的后方。 两人一路猫着腰前行，快步朝屋后靠近。半道上，空气中飘来阵阵刺鼻的血腥味。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左右两边的草丛中，趴着五六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这些应该就是被宇文石处理掉的墨家，他们之间相距的距离并不远。而且每个人位置，似乎都是特意安排的，摆出了一种奇特的阵法。 饶是这般，还是让神出鬼没的宇文石逐一击破。看宇文石这么从容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把这一带的墨家都清理掉了。 跟在宇文石的身后，两人顺利来到了墙根处。紧贴着纱窗，隐藏着。 到这里时，陈永仁连喘气都不敢大口呼吸，望着宇文石，似是在等着他的指意。 宇文石并无过多话语，只通过手势示意，让陈永仁稍等片刻。旋即便轻轻掀开了纱窗，纵身一跃，跳进了房中。 其人刚进去，陈永仁便清晰地听到了屋内宇文石‘咦’了一声。 陈永仁刚开口询问，又怕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便按捺住了好奇心。 紧接着，再见宇文石打开纱窗，助陈永仁也跃进屋中。 双脚刚落地，陈永仁便抬头打量着四周。看这房间并不大，陈设也简单的简单，只有一张小床，一方矮桌。 桌上还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下便是一本翻开的书籍。看这模样，应该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且，房中飘散着阵阵女子特有的幽香。陈永仁刚进到这里来，便已认了出来，这这股淡香，正是斐千叶独有的香味。 “据消息称，斐小姐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宇文石将声音压到了最低，便解释着，边跟陈永仁说道：“怎么会没人？” 陈永仁也知道斐千叶肯定住过这里，却不见她人。 这房间不足十平方大，也没有藏人的地方，一眼就能看个对穿了。 “该不是……”陈永仁皱着眉头，同样小声回应道：“我们的行动被他们察觉了，提前转移走了？” “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宇文石稍加思索，便否定了陈永仁的这个推测。他们于晚上行动，且没有跟太多人透露。 连城上下已经全面封锁，哪怕是有人传递消息出来，也肯定躲不过何老板的情报网。 正两人准备进一步搜寻斐千叶所在之处时，房门之外，忽然惊起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莫要躲藏了，都进到这里来了，不妨出来见个面吧。” “是张禁！！”陈永仁瞬间便听了出来，那说话之人，正是墨家的掌令……张禁！！ 听张禁的话，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陈永仁也不知道该不是应他的话好，望向宇文石，似是在询问着他的意见。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宇文石倒显得光明磊落，直接开声应道：“张掌令别来无恙啊？” 宇文石大大方方地做出回应，便等于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即使他不说话，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入侵了，再躲躲藏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虽然是暴露了自己，但两人也没有马上走出房间，仍是留在房中，看张禁会作何反应。 却听外头的张禁轻声哼笑着，语气相当地轻松，应道：“张某素来深居简出，能有什么事。倒是宇文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韪，倒助逆贼。犯下这等重罪，才要多加小心。” “多谢张子关心了。”宇文石两人紧贴在门后，屏住呼吸。一边跟张禁说话，一边试着查探屋中还有藏着多少墨侠。 “不知昔日鼎鼎有名的云梦大侠，今夜为何要做梁上君子，甚至都不敢出来与某人见上一面？”从张禁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的戏谑。 但宇文石也并未因此恼怒，看张禁的态度，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杀心。宇文石沉默了片刻，仍未有任何动作，只应道：“受命而来，只为一人。” “斐小姐就在某人这里。”张禁也是大方，直接就道出了斐千叶的下落，再度邀请道：“既然是为她而来，不妨出来见见？” “二位放心，我已答应了千叶，不会伤害你们。”像是怕宇文石不肯答应，张禁又追加了一句。 对方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出去，也未免显得太怂包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打开了房门，往正厅处走去。 刚步入厅中，便见张禁正端坐在书桌前，而他对面，正是陈永仁苦苦追寻的斐千叶。 此时的斐千叶，虽衣衫如故，面貌依旧。可脸上始终挂着愁容，跟往日那个开朗的斐千叶，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张禁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桌后，即便是看到了宇文石的到来，也未有感到半分的惊异。反而像是多年没有相见的老熟人一般，开口便道：“云梦游侠久负盛名，某人早有求见之意，只可惜宇文先生踪迹难寻。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 知道他说的这是客套话，宇文石并没有理会他的惺惺作态，直接将目光锁定在了斐千叶的身上：“张子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能否放斐小姐跟我们走？” “这个不急。”张禁似是完全没有将宇文石的话放在心上，斟上了两杯热茶，相邀道：“难得见到宇文先生，不妨坐下一谈？” “多谢张子礼待。”宇文石抱拳回应：“只是，鄙人有命在身。若张子执意不肯，鄙人只好得罪了。” “宇文先生的本事，某人也有所耳闻。”张禁压根就没有在意宇文石的威胁，淡然一笑，轻飘飘地说道：“只是，整座墨家学院，都已经被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宇文先生纵有三头六臂，恐也难以离开。” “宇文先生就请回去吧。”看宇文石似有不肯罢休的样子，一直沉默不语的斐千叶站了起来，施施然地行了个礼，竟帮着张禁劝说道：“千叶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决意 “斐小姐，你这是何意？”听到斐千叶的这般表态，陈永仁终于是忍不住了，站了出来提声质问道。 “这位是？”陈永仁的突然提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他望了过去。 但现在的陈永仁，已经易容改装，即使是最熟悉的斐千叶，也没有认出他来，只将他当做是宇文石的手下。 当他挺身而出时，所说的话语，却像是跟她十分熟悉一般。斐千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听声音似是陈永仁，可模样却相差太多了。就连斐千叶也不敢十分肯定地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认识？” 本来，陈永仁最好的做法，就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将斐千叶救出。待到安全的地方后，再与她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到这节骨眼上，陈永仁也沉不住气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庞，急声叫道：“是我！！” “是你？！”得到这时，斐千叶才算是认出了陈永仁来。但看陈永仁涉险前来，斐千叶也急了。刚想开口，又想起两人之前所发生的事。女儿家的娇涩，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陈永仁。小脸俏红地低了下来，小声劝说道：“公子请回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这个样子，才是斐千叶该有的样子。看到她恢复以前的状态，陈永仁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但看她如此坚决，心中还是不由得一紧。也顾不得他们之前的事情了，忙追问道：“斐小姐为何要如此？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原来这是陈公子……”张禁原来也认不出这是谁来，但仔细打量过后，再看到斐千叶的情绪有些异常，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起身拍掌赞赏道：“陈公子真是好胆量，竟然还敢道学府中来……” 陈永仁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张禁身上，也没有功夫去打理他，一心就想着劝斐千叶回头。只要斐千叶愿意，即使是豁出性命，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救斐千叶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能先跟我们商量一下么？”陈永仁也是急了，快步走上来，想要将斐千叶拉走。 但没等陈永仁走出两步，就被张禁抢先挡住了去路，警告道：“陈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这话一出，就连宇文石也帮忙将陈永仁扯了回来，在其耳边悄声道：“小心，这屋里有不少人……” 宇文石的话，绝对不是虚的。陈永仁头脑快速冷静下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张禁，对他们而言绝对构成不了任何威胁。但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暗处隐藏着的墨侠，就会冲出来要了他的性命。 因为陈永仁的着急，使得厅中的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好在，陈永仁没有再冲动行事，只追问着斐千叶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选择跟张禁走。 但面对陈永仁一连串的质问，斐千叶一直沉默不语，到了最后，只长叹一声，撇开脑袋，轻言道：“公子请回吧，我已经答应张伯父了。” “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之前，斐小姐认为我会轻易罢休吗？！”斐千叶迟迟不愿说出原因，陈永仁也始终放不下。 在很久以前，陈永仁就把斐千叶当成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再后来，有了更复杂的关系后。他就更是做不到对斐千叶的事坐视不管了。 “区区一名土匪头子，有什么资本来跟墨家叫板？”陈永仁的话说得有些过于激进，让张禁忍不住笑了出来。 “土匪头子？”陈永仁朗声一笑，回应道：“在下能当上这个土匪头子，能顺利攻下连城。这其中，还多得张子鼎力相助啊……” 墨家人跟山贼之流合作，似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行为。 张禁也正是用这一点去打击范业的，紧接着，还会在紧抓着这点，让范业再无翻身机会。 陈永仁旧事重提，就是想要提醒张禁。他们曾经都是一条船上的，要是把他给惹毛了，就是他张禁也无法全身而退。 哪怕是张禁，也不禁认真了起来。再望向陈永仁时，眼中充满了杀意，咬牙道：“敢在墨家学府内威胁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这是在下的荣幸。”陈永仁无惧于他的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目，语气坚定地回应道：“还请张子三思而后行。” “三思？！”张禁冷笑一声，定定地望着陈永仁，恨不得当场就杀了他，以绝后患。他们合作的时，也只有只有在场几人知道，只要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那自己就算高枕无忧了……如此念罢，张禁当即爆喝一声，下令道：“来人！！” 话音刚落，立刻便从厅中的角落里窜出数名身着夜行衣，面蒙黑纱，手持利刃的墨侠。 眨眼的功夫，便冲出了八名墨侠，将陈永仁二人团团围住。 只要张禁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让他们人头落地。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哪怕是宇文石，也根本施展不开来。 厅中的局势，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宇文石始终一言不发，一手缓缓往身后探去，想要抽出腰上的短刀。 但没等宇文石有下一步的动作，便已经被张禁看穿，提醒道：“宇文先生，最好冷静些。” 此话一出，所有的墨侠齐齐向前走了一步。包围圈进一步地合拢，泛着寒光的短刃，直逼两人面门，陈永仁甚至都能感受到刀尖上传来的寒意。 “张伯父，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们的！！”眼看着陈永仁就要丧命于此，情急之下，想要冲出来护住陈永仁，却被张禁一把就扯了回去。 “你就在这里，哪儿也别想去！！”到这时，张禁也撕破了脸皮，不再保持之前的那种惺惺作态，狰狞着面孔，警告道：“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他们立刻就死在这里！！” “他们若有个好歹，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陈永仁性命攸关之际，对方已经不顾任何的情面，斐千叶也顾不得许多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破裂 “原来如此……”斐千叶情急之下说的一句话，像是一道闪光，从陈永仁脑海中闪过。之前所有疑惑，瞬间就得到了答案，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张禁与斐千叶两人，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张禁，你这个老匹夫！！”发现了斐千叶改变心意的根本原因， 让陈永仁怒从心生，再望向张禁时，眼中充满了怒火与杀意，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然，用我来要挟斐小姐！！” 得到这一刻，陈永仁心中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斐千叶绝对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利益，又或者是为了所谓的墨家，就背叛自己的意志的人。更不会因此而背叛他们所有人，转投到墨家中去。 她所做的这一切，全是都是因为自己。从而屈服与张禁协定，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她才甘愿抛弃一切，抛离所有人，跟张禁走！！ 越是这般想着，陈永仁就越是怒不可遏。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赢不了张禁，也带不走斐千叶。就连他自身，都难以保全。 自心底发出的无力感，传遍了他的全身。 要靠一个女人，舍弃己身的信念，抛弃过去，甚至还是性命危险去保全。 作为一个男人，陈永仁感到无比的羞愧。他的自尊心，就像是被人踩在地上，狠狠地羞辱着。 “陈公子……你走吧。”以斐千叶的聪慧，自是不难看出陈永仁此时的羞愧难当。 可在墨家的阴影笼罩下，她若不做出选择，等待着他们的，就将是墨侠无休止的追杀。 为了能不让他们刚刚发展起来的势力就此破灭，她也只能听从张禁的建议，让陈永仁不再成为墨家的目标。 张禁始终阴霾着脸，紧盯着陈永仁，未有放松片刻。 再转过头去，看到满脸决然的斐千叶。也知道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对陈永仁下手。 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杀意压抑下去，冷笑着：“千叶说得没错，看在她的面子上。只要你们不冲动，我能让你们安全地离开晋城。” 陈永仁没有立刻做出回应，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让他做不到扔下斐千叶不管。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却在告诉他，应该听从斐千叶的建议，离开这里…… “他们说的没错。”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宇文石，也开口劝导：“陈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救人，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可是……”陈永仁仍想做最后的挣扎，他知道，在这里跟墨家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可他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斐千叶在他面前被人带走。 倘若再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陈永仁内心天人交战着，如果他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张禁就会毫不犹豫地下令。 届时，不光他会死在这里。就连宇文石，也会受此牵连。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恐怕斐千叶也不愿意苟活…… “陈公子。”正当陈永仁犹豫不决的时候，斐千叶再行劝解道：“请为大局着想，莫要为了我一个人，而放弃了兄弟用性命拼杀回来的基业。” 大局着想……陈永仁心中苦笑不已。 说的也是啊……若真是逞一时英雄，丧命于此。那连城中的上万弟兄，又该由何人带领。 作为结发妻子的柳千曲，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连城中的众多兄弟，以及柳千曲，总算是让陈永仁冷静了下来。 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斐小姐，你可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了。怎么这一次，会这么傻呢……”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当清晰地明白到自己的性命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时，陈永仁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但在临走前，陈永仁还是直接就点醒了斐千叶：“你认为，这样做的话，张禁就真的能放过我？” 张禁的那一套说辞，能诓骗得了因护人心切而心慌意乱的斐千叶，却瞒不过陈永仁的双眼。 只要斐千叶顺利地到达墨家的总部，在墨家巨子面前将此前的冤案揭露。在范业被正是打倒之后，他张禁的位置一坐稳，一定会先回头铲除掉自己这个隐患。 简而言之，张禁对自己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能够看到这一点，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掌控了场中的局势，张禁也没有任何的顾忌。即使是斐千叶在场，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计划。 “张伯父，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经由陈永仁的提醒，再到张禁的亲口承认。斐千叶这时醒悟过来，自己是上了张禁的当。 “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既然都撕破脸皮了，张禁也不在乎斐千叶的看法了：“若非如此，你认为这小子今晚能活着走出墨家学府？” “我只答应过你，会留着这小子的性命。”张禁又重申一遍道：“这也是他今晚能活命的理由，不过，他的人头只是暂时放在他的脖子上。你若不肯好好合作的话，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取他的项上人头。” “老子的命，可不是你想取就能取的。”陈永仁狰狞着笑容，回应着张禁的话。 转头再望向满脸愧疚的斐千叶时，眼中怒意尽敛，只剩柔情，轻声道：“千叶，我答应你，不会冲动行事。” “我也答应你，一定会让你看到你希望中的那个世道。” “我不会轻易地死去，所以你也得把自己的小命看好了。” “这次，你跟他们走，就当做是一次出游好了。”话到最后，陈永仁咬牙再道：“我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张禁……”再望向张禁时，陈永仁厉声警告道：“你可得把斐小姐给我保护好了，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与你不死不休！！”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张禁完全没有将陈永仁的威胁放在心上，轻蔑一笑：“今晚你能活命，还是看在千叶的面子上。” 陈永仁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只留下一声长叹，没有再做任何的反驳，低声道：“宇文先生，我们走吧。” 一言罢，推开前方挡道的墨侠，与宇文石两人往大门走去。 就在陈永仁踏出大门的前一刻，只听到斐千叶颤声再道：“公子，对不起……请多保重。” “说什么对不起。”陈永仁忽然站定了脚步，对斐千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嘱咐道：“斐小姐更要多保重，相信我。我会找你，把你带回来的。” “我等你……”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话到嘴边，斐千叶却只道出了三个字。 对陈永仁而言，这三个字，却胜却万言。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只重重点了一下头，便决然走了出去。 有张禁的承诺在前，陈永仁确实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直接便出了墨家学府。 在宇文石的带领带，从正门出了晋城。 来到树林处，骑上马背。到这时候，陈永仁心中的怒意，再也无法压抑。强咬着嘴唇，仍由凌厉的劲风吹刮，扬着马鞭，猛抽着胯下的马匹。 快马吃痛，嘶鸣着狂奔着。 陈永仁这过激的行为，把宇文石吓了一大跳，生怕他控制不住疾驰的马匹。快马加鞭地追赶了上来，提醒道：“陈公子，不必着急……小心些好。” “宇文先生，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么？！”陈永仁猩红着双目，眼中似有水雾，却很快又被冷风吹散。 “做什么？”宇文石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句。 星夜之下，两匹在官道上飞速疾驰的快马，寒冷的冬风中，只传来一声怒吼，久久不散…… “老子想杀人！！” 第三百四十章 蜕变 陈永仁虽声称想要杀人，但在此刻，他的头脑却从未有过的冷静。 在他的内心深处，无比清晰地明白，现在的他，也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本以为在整合了县内的实力，集结起近万人的军队。甚至能够拿下一座城池，能与官府的正规军抗衡。 但在陈永仁看来，他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想要守护的人，还是失去了。 从一无所有的屛石寨开始，直到现在。他所珍视的人，还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 还不够强！！在马背上疾驰着，陈永仁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还不够强！！ 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所有他视为生命的人。 还要更强，强大到没有人还能再威胁到他，没有人再能威胁到他身边任何一个人！！ 寒风似刃，刺入了他的皮肤，刀刀刮在他的骨头上。 但陈永仁的心，却如火焰般的炙热。 我还是太仁慈了……斐千叶的无奈离去，让陈永仁真正的大彻大悟了过来。 从以前到现在，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只要是有可能的，他都会尽量放对方一马。 因此成就了他的仁义之名，也正是因此。让他的队伍变得松懈，也没有给敌人足够的震慑力。 他要一支强军，一支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军队。要让势力，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都畏惧三分。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打消他们对自己，对他身边人的恶念…… “宇文先生。”陈永仁忽然朝宇文石吼了一声，得到回应道，才继续问道：“如果……我对墨家动手，你会反对吗？” “世间万物……”不同于陈永仁的恼怒难当，即便是刚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宇文石还是表现得一如往常的平静，心如止水般地应道：“只要存在的时间太长，都会不可避免的腐朽。” “小到一个人，一个群体。”宇文石淡笑着，继续道：“乃至一个组织，一个国家，亦是如此。” “公子不见，当今楚国，已被列强环伺。整个国家，如同风中累卵，国君仍沉醉于骄奢淫欲，国民饱受欺凌，却仍不闻不问。”宇文石长叹着：“公子以为，这样的和平，还能持续多久？” “一国尚且如何，何况一个组织。”谈及墨家，宇文石也是感到相当的痛心， 又是一声叹息，才缓缓说道：“如今的墨家，已然完全背弃了创立之初的理念。墨家中人，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除了少部分人仍坚持着，大多数都已经腐朽，成为了争权夺利中的一员。” “今晚，我们看到的张禁……”感慨过后，宇文石最后补充道：“他，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那……宇文先生……”没想到宇文石还这么有见解，能够看清如今的天下大势。可自己的问题，他却没有正面给出回答，听其话意，陈永仁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宇文先生是不会阻挠我了？” “墨家，确实需要一次改革。”宇文石轻轻点着头，肯定回答道：“鄙人自认做不到，便自有离开。但鄙人相信，以陈公子的能力，一定能让墨家有所改变。” 改革？！陈永仁心中冷笑不已，微微低下头去，不让宇文石看到此时自己脸上狰狞的笑容。 从今晚的所见所闻，再到宇文石发自肺腑的感慨。让陈永仁明白到，在后世中，墨家的销声匿迹，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永仁要做的事，不是改革，更不是改变墨家。但凡有一日，他的能力足够，必定会覆灭整个墨家！！ 只是，宇文石并不知道陈永仁内心的真实想法。而陈永仁，也不打算让宇文石知道。 他还需要借助宇文石的能力，而宇文石还对墨家留有一定的念想。 在此之前，他要利用宇文石，知道墨家消亡。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让宇文石知道。 斐千叶的离开，彻底改变了陈永仁之前对人对事的所有看法。 要强，就要变得比任何人都险恶，也要比任何人都懂得利用人。 掌控人心，利用他们的能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这一晚，在这一刻，陈永仁完成了他自己的蜕变。 他不知道这样的心态，这样的想法是否正确。 或许，在千年以后，在后人的评述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个遗臭万年的恶棍。 但在这一世，在这一种时代。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要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只有这么不择手段！！ “那么……”既然宇文石不反对，那陈永仁下一步的计划就好办了。长呼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而后才恳求道：“若要做到这一点，我还要变得更强，不知宇文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鄙人只是奉命前来保护陈公子的性命安全。”宇文石仍坚持着那一套首次，但这一次，说到最后，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若陈公子没有什么危险，鄙人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在下先谢过宇文先生。”终于说服了宇文石，让陈永仁心里更有了底气。 一言罢，两人同时扬鞭，加快速度往连城的方向赶去。 不到半个时辰，连城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当两人回到连城时，柳千曲正带着一队人在城门处翘首以盼着，等候着从陈永仁的归来。 可是，在看到陈永仁只有两人回来时，他们便知道了结果如何。 回到连城，没有人再去过问。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了，追问再多，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相当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默默地回到军营里，陈永仁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柳千曲说清楚。无论是斐千叶的出走，还是那糊涂的一晚，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便选择了暂时沉默。 在宇文石的房间中，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洗簌过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却看到柳千曲早已在房中等他，在这种情况下，陈永仁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了。 “斐小姐……真的没有办法救出来了么？”两人对坐着，短暂的沉默后，还是柳千曲先开了口。 “没有办法。”陈永仁很不想承认，还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旋即，眼神中又充满了决意：“既然带不回来……那就保证她能安全离开吧……” “我们……在这里，怎么能保证她能离开？” 柳千曲让陈永仁这天马行空的计划给整懵了。 “办法只有一个。”陈永仁深呼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说道：“强军！！”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异计 “强军？”柳千曲更加迷糊了，斐千叶远在晋城，且还在墨家人的手里。 她们在连城，又怎么能能帮助到她安全离开？ “具体的详情到明日再详谈不迟。”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也奔波了一晚上，累得够呛，正要休息，却看到柳千曲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永仁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纵是已经疲惫不堪，也还是忍住了倦意，耐着性子，将斐千叶离开的初衷一一详说了出来。 待陈永仁言罢，只见柳千曲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斐小姐……也真够傻的。” “她是做了一件傻事……”既成事实，陈永仁也不想再去深究这个问题。她是为了自己不被墨家的人追杀，才会答应跟张禁走。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做他力所能及的事，尽量保证斐千叶能平安离开晋城。 “那你们……”话到最后，柳千曲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他们两人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陈永仁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只叹气道：“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说吧。” 见他没有谈兴，柳千曲也没有再行追问，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便再无话语。 “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整军。”陈永仁打着呵欠，躺回了床上。 柳千曲犹豫了一下后，吹熄了烛火，也跟着回去休息了。 黑暗中，陈永仁久久不能入寐。 事实上，他不是不能跟柳千曲说明白。只是，他被斐千叶迷晕一事，让陈永仁有些耻于开口，说出来也会斐千叶的名声蒙羞。 这才是他不愿说出实情的根本原因。 但要不说实话，也搪塞不过去。所以，便决定闭口不谈此事。待日后有机会了，再跟柳千曲解释不迟。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陈永仁刚一起身，匆匆洗簌过后，用罢早饭，便命二猴子将杨旭等人召集过来，在主帐集合。 等了约莫半刻钟，其余人才陆续到达。 待人都来的差不多后，陈永仁轻咳一身，见昨晚经历的事，大概地想众人说了一遍。 当然，斐千叶离开的初衷，被陈永仁隐瞒了下来。只谎称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理由，才同意跟墨家的人走。 而今，斐千叶身在晋城的消息，也已经被范业掌握。 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证斐千叶能安全离城。 “斐小姐对范业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现今官兵已经集结了两万多人，迟迟未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就是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斐小姐身上。”杨旭到底是个聪明人，陈永仁虽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但也能知道陈永仁所求何事。 只见其皱着眉，一边回忆着陈永仁刚才的话，一边分析道：“范业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我们这边，也正是因此，给我们不少的时间准备。如果说要保证斐小姐能不被范业骚扰、迫害的话……办法也只有……”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杨旭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围攻晋城！！ 只要他们趁现在，领兵围攻晋城。那范业就不得不抽身应付他们。 届时，墨家的人就可以趁机带着斐千叶离开晋城，逃离出范业的势力范围之外。 当杨旭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出时，陈永仁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没错，只要我们进攻晋城，那范业就没有功夫再去管斐小姐了。以墨侠的能力，护送斐小姐出城，不是问题。” “但是……我们就这么点人，还必须留一部分把守连城……”杨旭立刻就提出了质疑，又道：“若是分兵而行，出去的人少了，很容易被官军围剿全歼。若是派大部队出去，连城也守不住……”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对于杨旭的顾虑，陈永仁还是认同的。为了能让众人安心，陈永仁接着又道：“不过，各位请放心，该要如何出兵，在下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 “什么计划？”不单单是杨旭，场内所有人都提出了质疑。 再怎么算，他们都只有近万人。就算是抽调一半的人出去，只有五千人守城的话，那范业若是领兵来伐，紧靠这么点人根本就守不住。 退一步来说，就算范业不趁机攻占连城，转而去围攻出城的人，一旦形成围剿，轻易就能歼灭所有人，从而使得他们整体元气大伤，进而在一举攻占连城。 只要他们敢分兵，那无疑就是自掘坟墓！！ 但见陈永仁胸有成足的样子，似乎早有妙计在心。众人的胃口被吊得老高，就等着听陈永仁的计划如何。 却见陈永仁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在下打算……领全军出击，让这连城，成为一座空城！！” “万万不可！！”陈永仁话音刚落，杨旭当即拍案否决：“领所有人出动，确实会让范业忌惮三分，也能保证不会被全歼。可是，这样一来，就等同于是放弃了放弃了连城。” “我们现在只有这么一座城落脚，如果连这里都丢了，那我们上万名兄弟，要怎么安置？”杨旭接连发问道：“现今，山上的寨子被毁，官军又已集结大军。一旦被官兵攻占这里，我们在外边，没有可做防御之地，迟早会被打散。” “众兄弟拼死拼活，才打下来这么一点基业，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放弃？！”正是因为知道陈永仁这计划最要命的地方，杨旭也是反对地最激烈的人。 不光是杨旭，帐内所有人看向陈永仁的目光，都带着一种异样。 他们的人一离开，无异于将连城拱手相送。要了地方落脚，他们就等着被官兵追杀得了。 这么浅显的问题，即便是二猴子之流，也能想到。 可机智如陈永仁，又怎么会想出这么破的招？ “杨先生，先不要着急。”杨旭情绪如此激动，把陈永仁都给吓了一跳。再其余人的脸色，也知道轻易说服不了他们。 但陈永仁却没有就这个计划做更多的解释，反而是岔开了话题，问道：“在下想问一句，在诸位看来。陈某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空城 刚刚还说着调兵的事，忽然又提到了陈永仁个人身上。 这陈永仁的思维也未免太跳跃了，让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杨旭也知道自己的适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稍稍喘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望着陈永仁，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帐内诸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好。 也不见从陈永仁着急，只见其淡笑着，望向了距离他最近的柳千曲身上，询问道：“千曲，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柳千曲直视着陈永仁的双眼，怔怔地像是出了神，缓了一会，才轻声应道：“看不透……” “姑爷是咱见过的，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柳千曲开口后，身旁的二猴子也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话虽有拍马屁的成分， 但跟着陈永仁经历了这么多，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代表性的。 “陈公子自儒家出身，入了匪寨后，屡以奇谋取胜。”杨旭追随陈永仁的时间虽说不长，但陈永仁的事迹，也曾听闻过。待情绪平复下来后，缓声再道：“复仇西田寨，覆灭泰湖寨，再到强夺吉立寨。陈公子每每以少胜多，谋略尽不相同。” “再者，陈公子之用人，从不考虑出身、地位，能够做到举贤而任之。” 虽然不太明白陈永仁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但杨旭还是把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杨某也正是看重了陈公子的这一点，认为追随陈公子可谋大事。” “然则，现今陈永仁之计，却叫我等大为失望。”说完了前面的话，杨旭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痛心疾首地叹气道：“杨某知道斐小姐对陈公子而言，极为重要。但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至众兄弟不顾啊。” “杨先生严重了。”陈永仁像是没有把杨旭的责怪放在心上一般，呵呵一笑，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待其重新入座后，才继续道：“那么，在你们看来，我是一个诡计多端，且奇谋屡出之人。倘若，你们要与我为敌的话，又该如何应付？” “这……”陈永仁接连提出来的问题，让旁人听得是一头雾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难道不是斐千叶的安全以及往后的部署么？怎么尽往他身上去扯了？ “陈公子之用兵，往往出人意料……”杨旭还是耐住了性子，皱眉应道：“若与陈公子为敌， 陈某会谨慎行事。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不会采取行动。” “没错！！”杨旭这脑子，还真不是盖的，直接就道出了陈永仁心中的想法。陈永仁自信地笑了出来：“杨先生尚有此见解，素来疑心颇重的范业，就更加不敢贸然攻城……” 正是因为范业疑心重，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到各处去调兵。直到兵将数量足以碾压陈永仁的匪军后，才准备进攻。 陈永仁诡计多端，是出了名的，要不是这样，范业还不一定敢对他发起进攻。 “所以，当范业领兵来伐时，看到连城城门大开，连守卫都没有露脸的情况下。你们认为，他会作何想法？”陈永仁渐渐地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杨旭凝眉苦想的，顺着陈永仁的话茬，下意识地就应了出来：“陈公子一直以奇兵制胜，那范业见此情形。定然会以为陈公子这是在请君入瓮，打算埋伏他……” “可是……”话刚说到，杨旭又提出了质疑：“光是这样，难道那范业便会就此作罢？” “范业会怎么做，有很多种可能性。”陈永仁接着解释道，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道了出来。 陈永仁正是准备用空城计来对付范业，只要他们的行动足够隐秘。在不被外人察觉的情况下，把匪军全部抽调出去。 到时候，匪军退走的消息一旦走漏，那范业必然会命人前来查探。 如果得到的消息属实，那范业大概率会亲自领兵来收复此城。毕竟，这天大的功劳，不可能让给别人来领。 范业若是领兵来，也肯定不会少。当他来到这里，发现这里头静悄悄的，即使是想进，考虑到他的威名，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无论他进还是不进，陈永仁引开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到那时，斐千叶也应该顺利出城了。 如此一来，陈永仁要做的时也达成了。 “如果范业真的不敢进，那倒还好……”杨旭终于有些明白陈永仁想说了什么了，可这样的办法，也未免太过于冒险了。这么紧密的计划，只要其中一环出了差错，那他们就万劫不复了。 “他进也不怕，大不了就把连城给他得了。”陈永仁咧嘴笑了出来：“范业为了对付我，已经把怀东县中能抽的人都给抽调出来的。” “如果他真敢进来，一来要查清城中的情况，二来还要留下一部分把守。”陈永仁接着再道：“一来二去的，没有一两天的功夫，完成不了部署。而在这段时间里，晋城、新义城等，可都是空防的状态……” “若他真敢把连城占了……”明白到陈永仁此计的奥妙之处，杨旭两眼发光地接过话：“那咱们，就可以把其他城给吃了！！” 仔细想来，陈永仁说的没错。范业若是敢占领连城，那进城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彻查整个连城，还有没有潜伏的奸细或者是埋伏的匪军。虽说连城不大，但要完成一次彻查，把所有人都查一遍，短时间内还真完成不了。 而在这个时候，若他们大举进攻其他城池。那么，范业就会陷入一个两头为难的境地。 无论是完成连城的占领，还是抽兵回救，都难以招架。 这等妙计，若真能成功的话。这连城，给他便是了。 抛弃这个偏僻贫苦的连城，转而攻占富饶的晋城，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质的飞跃。 想到这种种好处，杨旭等人还真巴不得把这连城送给范业。 可当头脑冷静下来后，杨旭又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如果范业只派几千人来攻城，而大部队追剿我们……那又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四十三章 留守 在陈永仁看来，范业无非会有三种反应。 或是领兵占城，这样的话，他们就能趁机占领其他的城池以作根基。 或是带兵围剿他们，但在地域开阔之处，即使有着超过半数的人员差距。就算是打不过，陈永仁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最为棘手的，便是范业分兵而行。派少量的部队将连城占据，再派大部队对他们进行围剿。 这样一来，便会使得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 “况且……”陈永仁的计划是不错，但风险也太大了。杨旭沉吟片刻后，又提醒道：“此时连城周边已经布满范业的眼线，但凡我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那范业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我们守备情况，如果他知道我们的人都走光了，那我们岂非不攻自破了？” 杨旭所言，直接道破了陈永仁这个计划中最大的弊端。 连城的动向，一直都被官兵掌握着。如果他们真的敢把全部人都抽调出去，恐怕都等不到天亮，这连城就被拿下来。 稳定住连城后，再发兵讨伐野外的匪军，那他们就等着被官军围剿得了。 “这也正是我们行动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该如何秘密离开，是这项行动的重中之重。陈永仁也早有计划，当下便把自己详细的转移计划与帐内众人道出。 听取了众人的意见后，稍加改进，便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话到最后，还有另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杨旭提声问道：“那依陈公子看来，应该派何人把守连城？” 在陈永仁的计划中，他们分兵九千余人出城骚扰，留下几百人镇守连城。而这些人，也必须要有值得信赖的人来指挥。 留下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威望。不但能掌控余下的全军，还得把范业唬住才行。 思来想去，可供选择的人，也就他们几个。 但无论是谁，只要留守在这里。范业一旦攻进来，不被杀也会被擒。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留在连城，就等于是把命都丢在这里了。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谁也不敢吭声。 留守连城，其结果如何，众人心里都清楚。 陈永仁没有做声，只把目光放在了宇文石身上。但还没等他开口，宇文石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陈公子……” “宇文先生不必多说了。”看他那神态，陈永仁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重叹道：“本想着，请宇文先生留守连城。就算范业攻打进来，以宇文先生的身手，还能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宇文先生名声显赫。有先生在此，那范业断然不敢造次……”陈永仁故作无奈地叹着气，又道：“既然宇文先生执意不肯……那在下就只有亲自领兵，镇守连城了！！” “不可！！” 宇文石还没说话，杨旭就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是陈公子留守这里。” 留在这里的后果如何，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就是死路一条。 而陈永仁，作为一军的统帅，所有匪军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做此以身犯险的决定。 “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做这样的决定。”陈永仁苦笑着，解释道：“纵观全场，能把范业震慑住，又有足够能力指挥守军的，就只有我跟宇文先生了。” “既然他不愿意……”陈永仁最后无奈地看了眼宇文石，再叹气道：“那就只好让我来了。” 陈永仁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镇守连城的人，如果不能镇住范业的话。那范业前来，很有可能直接就攻城了。 无论是他、柳千曲还是二猴子之流，都不适合守城。他们的名望，还不足以让范业止步城外。 思来想去，适合的人还真就只有陈永仁跟宇文石两人。 一来，以他们的威望，统领城中的数百守军，完全不成问题。二来，陈永仁与范业数次交锋，那范业都没讨过好果子吃；而宇文石，则是早已成名的墨家游侠。作为墨家人，范业在见他在此，考虑到他的威名，还得三思而行。 “唉……”陈永仁又是一声长叹：“那么，今晚的行动，就请杨先生多费心了。” “还是另想他法吧……”杨旭皱紧了眉头，如果有他们两个人坐镇连城的话。那范业就是十个胆子都不敢进来。 可不怕一万，就万一。要是范业铁了心要闯进来，两万官军的围攻下，就算是有宇文石在，也难保陈永仁周全。 而就他跟范业的仇，一旦被擒，很有可能当场就被杀了。 为了安全起见，杨旭还是提议换个方案。 但陈永仁却想是铁了心似的，没有半分的松口，斩钉截铁地应道：“不，就这么办！！” 看着陈永仁的模样，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亲自坐镇连城。 此时的宇文石，也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气的好。 何老板给他派的都是什么任务，摊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 别人在得知自己有危险，都有多远就跑多远。这陈永仁，偏偏就喜欢往刀口上去撞。 虽然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有做戏的成分。但宇文石也担心他是玩真的，要真让他留在这里，还不如让他带兵出城更为安全…… 犹豫了片刻后，宇文石也拿这货没办法，摇头道：“算了……鄙人就留守连城吧……” 设想了种种的方案后，还是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妥当。宇文石心中虽然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得到宇文石的应允，前一刻还摆出一副慨然赴死模样的陈永仁，瞬间就眉开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宇文先生不会看着我陷入危难而不顾的。” “多谢宇文先生相助。”最后一个难题也解决了，杨旭等人抱拳行礼，以作尊重。 “不过，鄙人得事先说好。”虽说是答应了下来，宇文石还不忘重申自己的任务：“鄙人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陈公子周全。” “如果……范业真的领兵攻城。”宇文石事先与众人说明道：“鄙人会立刻放弃这里，不做任何抵抗。”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实施 宇文石的事先声明，就等于是跟陈永仁先说明白。如果范业真的会不顾一切攻进城来，也别指望他会顽强抵抗。 而陈永仁像是早就料到了宇文石这样的回答，满口答应下来：“那是自然，宇文先生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在下让宇文石先生留守，就是想唬一下范业而已。”陈永仁继续道：“如果他真有这个胆量，宇文先生可以立刻弃城，在下绝对不会追究任何责任。” 说话的同时，陈永仁还在心里嘀咕着，他还巴不得范业进攻这里呢…… 既然陈永仁都这么说了，那宇文石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再拒绝。 得到了宇文石的首肯，陈永仁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下去。 再与众人商谈完各个要注意的事项，以及撤离出连城的方案后，众人便开始为今晚的行动开始做准备。 一方面，要把各城门的守军都抽调回来，让他们在军营中集合，每个城门只留百余人看守。 而后，再把所有能用上的马匹全部集中了起来，再同一分配。 之后的一整天里，陈永仁便下令关闭整个军营，任何人不得出入，方圆百米以内，不得有陌生人接近，已经发现，当即抓捕。 再讲集中在军营的九千多人分别部署，命杨旭、柳千曲、二猴子等人各领一千人马，让他们原地待命。 看这阵仗，这些匪军就知道陈永仁有大计划。但是，未到行动前，陈永仁也不跟他们透露半点消息，他们也只能再原地等候着下一步的指令。 到了晚上，天色完全黑下来后。陈永仁才让柳千曲等人把自己自己的计划告知其属下的人马，让他们按照自己的部署行事。 当天夜里，一直守在连城外的官军斥候，忽然见到连日来都紧闭城门的连城，忽然四门同时开启。 紧接着，又见四门同时杀出四队人马。这些人一经出城，便以极快的速度，朝四个方向奔袭而去。 估摸着这些匪军，每个城门都有近千人出城。但他们却分散行动，都往不同的方向离开连城。 匪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中。 斥候只是来监视连城动静的，对出去的匪军也没有进行追踪。 看着他们来去匆匆的样子，还以为是匪军出城作乱了。斥候忙起书，准备回去向范业汇报此事。 但没等斥候离开，又见夜色中，刚刚奔出去没多久的匪军，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 没等他们闹明白匪军为何出去又回来时，又见四支匪军自城门奔出。很快，就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可没过多久，又见他们跑了回来。 大晚上的，匪军这异常的行动，把几个斥候都给闹糊涂了。也不知道他们这来回跑动，是想做什么。 在没有搞清楚匪军动向之前，斥候也不敢胡乱上报。 便继续留在原地，准备摸清楚匪军的底细，再往上上报。 可守了大半个晚上，只见匪军来回奔跑。都七八趟了，才见匪军消停下来。 留在这里的斥候心里还纳闷着，难道是这些匪军呆在城里的时间太长了，闲得慌闷，晚上跑着玩？ 但在正常人的思维中，也不太可能啊…… 思来想去，当见到最后一次匪军跑回去后，便关闭了城门，再也没有人出来。 见他们总算是消停下来了，那斥候也不敢隐瞒。连夜启程，往新义城赶去，把今夜匪军的异常行为往范业那汇报。 而在此时，距离连城足有一个多时辰路程的鸿门山上，一股约莫有千人规模的队伍，正集结在山下，隐藏在树林中。 “姑爷，你用的这法子，真能骗过那些眼线？”队伍的中间，一名穿着粗布衫的干瘦小伙，正满脸疑惑地询问着。借着月光，还能看清他的面貌，正是跟随陈永仁多日的二猴子。 听到质疑，陈永仁抖着身上的灰尘，轻笑了出来：“有夜色做掩护，他们看不清实际人数。如果我想的没错，他们应该看不出来。” “先出一千，再回五百……”陈永仁话音刚落，匆匆赶来的杨旭接过话茬就称赞道：“这样的法子，也就陈公子能想得出来。” 陈永仁想出的这个法子，着实让杨旭感到相当的惊奇。也正是因此，知道这个计划成功率极高，杨旭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白天时，陈永仁就已经跟他们说明了计划的详情。 就是让他们每人领兵一千，从四门同时离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连城，脱离掉斥候的监视范围后。再让五百人装作半道返回的样子，急行返回连城。 在这黑布隆冬的环境下，也很少有人能确切地知道他们离开的人数，跟看不清回去了多少。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无意义地来回跑。 实则，每次出城，每支队伍，都会留下五百人在外面。 周而复始，只要多跑几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离出连城。 现在各支匪军分散在连城四周，连城内，就只有宇文石带领的几百人作为守军。 陈永仁暗暗掐着点，估摸着时间。在他的计划中，先让各对分作小股部队，借着夜幕掩护行动。 而后，再汇合起来。这样一来，就能最大可能地瞒过范业的耳目，完成出城。 就算斥候把今晚的动向告知范业，但在吃不透自己人员动向的情况下，那范业也定然不会贸然攻城。 看计划进行地一切顺利，陈永仁忐忑的心总算是稍微定下来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分散的部队重新聚拢起来，让来回跑了一夜的弟兄好生休息。 鸿门山，位于怀东县的中心处，且又山高林密，易于隐藏。 陈永仁便将地点选择在了这里，带人马到齐，休息到天亮，就能一举往晋城出发。 但……这个计划也不是完美的。在陈永仁心中，还有一个不敢与众人说明的弊端。 如果范业在得知他们今晚的异常动向后，果断出兵，那极有可能会碰上往这里靠拢的小股匪军。 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那他们就会被范业逐个击破。 为了能镇住军心，陈永仁心中忐忑，表面上仍装作镇定。内心一直祈祷着，焦急地等待着柳千曲她们的汇合。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启动 正当陈永仁在鸿门山下等着柳千曲他们赶来汇合时，关于他们的消息，也传到了范业耳中。 新义城，县丞府中。 满脸凝重的范业，正在大厅内来回踱着步。厅中，还有一众将领被急召而来。 听完斥候的报告，范业忽然停下来，看着前来汇报最新敌情的斥候，皱眉问道：“你确定看到匪军在连城内外乱跑？” “属下亲眼所见。”那赶回来的斥候满头大汗也不敢擦去，半跪在范业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慌忙应道：“那连城忽然四门大开，匪军从各门窜出，然后又跑了回去。” “大晚上……他们想做什么？”范业也被陈永仁今晚的异常行动给闹糊涂了。 照理说，现今自己已经屯兵两万在此。他们应该龟缩在连城里，不敢有任何行动才对。 而且，他们安分守己地呆在连城里这么久了，怎么就偏偏今晚有行动？ 多次跟陈永仁打交道，范业敏锐地察觉到他此番行动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可要让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陈永仁命人来回乱跑是打算做什么。 “你确定他们是跑出去，又跑回来了？”范业像是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确认了一遍。 “确实如此。”斥候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回忆着，将先前自己看到的情况如实汇报。 “有古怪……”范业心里嘀咕着，却也猜不透陈永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多次交战的经验，让范业知道，在面对陈永仁时，不能有半分的马虎大意。 但是，转念一想。这又有可能是陈永仁的陷阱，故意摆出疑阵，引自己上钩，再伏击自己。 思来想去，范业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最后一咬牙，索性不去想那么多了，当即喝道：“来人，点五千轻骑，随我去一趟连城。” “公子，万万不可。”一边的将领听闻范业要亲自领兵，急上前来劝解道：“那匪首陈永仁诡计多端，还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呢。” “深夜出行，恐有不测。”另一人也急忙上前劝说：“要探虚实，还是让属下去办吧。” “你们？”范业狐疑地望着旁下的一众将领，果断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就你们那点脑仁儿，还不看出他想做什么。” 本来这些人都是担心范业的安危，才会劝他留在府中。怎知范业忽然这样一句话甩过来，把众人都给呛了个没声。 看他们都没话说了，范业冷哼着，催促道：“诸位休要多言了，速去备马。” 再耽误下去，还不知道陈永仁又会有什么诡计。范业心中焦急着，也容不得他们多说话了。 众将见范业去意已决，也不敢拂了他的意，纷纷领命而退。 不多时，备好人马后。范业率领五千轻骑，浩浩荡荡地从新义城杀出，一路往连城疾驰而去。 而在此时，鸿门山下，苦苦等候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见到柳千曲他们率领其部下赶来汇合。 随着小股部队的不停聚拢，人员也逐渐到齐。 陈永仁命众领队者，清点自己所领的部下是否全员到齐了。 所有领兵者，都开始清点着自己的部队有没有掉队的，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陈永仁刚刚清点完自己率领的部队，就见二猴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姑爷，刚守在新义城外面的兄弟说，看到有一队人马从新义城出发了。” “动作这么快？”陈永仁动作一滞，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 他预料到范业在知道他们的动向后，不会无动于衷。但也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自己这边的人才刚刚汇合，他就派兵出城了？ “多少人？范业在不在里面？”陈永仁眉头一紧，忙再问道。 “具体多少人看不清……”二猴子摇头道：“约莫有四五千人，都是骑兵。范业那厮，也在里面，冲在最前头呢，想漏了他都不行。” 范业在里面就没关系了……陈永仁嘿嘿一笑，顿时轻松了不少。 而在这时，闻讯赶来的杨旭也找到了陈永仁：“陈公子，范业已经领兵攻城了，要不要咱们先带人回去把他们打退？” 在杨旭的猜测中，那范业应该在天亮后才会采取措施。如果现在他就围攻连城的话，那己方的计划，岂不是要被他打破了？！ “不用。”陈永仁自信地笑了出来：“如果我们这时候赶回去，就是自乱阵脚了。” “可是……”杨旭还想再进一步劝解。 他们这一计奇谋，本就是准备打对方一个信息差。让他们不知道连城的兵马已经被抽调出城了，再围攻晋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范业这么早就发兵，一旦让他们发现连城空虚，那他们也就被迫提前行动。 如此一来，就会令他们陷入被动之中。 若是趁现在起兵返回，还可以在半途中埋伏一军。待范业等人经过时，趁机杀出，甚至还有可能把范业都给生擒了。 但对杨旭的这个提议，陈永仁却摇头否定了。 “杨先生所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陈永仁解释道：“但杨先生莫要忘记，咱们这次出来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范业。” “现在做伏击，确实是个好办法。”陈永仁继续说道：“但对方都是骑兵出行，况且，我们弟兄连夜赶路，已是疲惫不堪。即使能伏击成功，其战果亦不乐观。” “陈公子所言有理，是杨某着急了。”被陈永仁一言道出其中利害之处，杨旭抹着额头的冷汗。陈永仁说得没错，他险些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做了错误的判断。 范业既然敢在半夜出行，就不可能没有做好被伏击的准备。而且，对方都是骑兵出动，自己这边还是疲惫之师。 即便是成功伏击到，能有将近半数的人员优势，也极难取得胜果。 哪怕是勉强打赢了，他们也肯定元气大伤。 届时，官军再趁机大举讨伐。他们别说是保斐千叶平安出城了，就连自身都难保。 “可……若是不管他们，待他们兵临城下……”陈永仁所言有理，但要是不闻不问，那连城就危险了啊。 “现在……就看宇文先生的了。”目视着连城的方向，陈永仁轻叹一声：“就看宇文先生，能不能顶住这一次……” 第三百四十六章 静观 范业的行动如此果断、迅捷，确实让陈永仁有些始料未及。 但连城那边，也还有宇文石坐镇。 只要宇文石今晚能把范业唬住，那他们的计划都算是陈宫了。 换而言之，只要撑过今晚，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如果范业今晚都不敢攻城的话，那明天就更加不敢。 在陈永仁这整盘计划中，宇文石才是最重要的棋子。 以宇文石的名声，往那一杵，范业就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在没有见到自己出现之前，范业连靠近城门都不敢。 只是，这一切也都还是陈永仁的推测。是这么多次来，根据范业的脾性做出来的推断。 他具体会怎么做，陈永仁还不得而知。 稍加思量后，陈永仁把自己的推测跟众人说了一遍，以稳军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陈永仁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连城那边。思来想去，还是唤来梁天、梁成两兄弟。 命他们火速召集一支精英小队，待人齐后，陈永仁将余下的事情交代给杨旭跟柳千曲，自己则准备上马，打算赶往连城周边，监视连城的动向。 “陈公子，你要回去，万一有个不测，该如何是好？”见到陈永仁要亲自带队回去勘察，杨旭不免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我不会有事的。”陈永仁交代道：“这里就交给杨先生和千曲看着。记住，莫要闹出动静来，惹人注意就完蛋了。” “我明白了。”知道劝不回来，杨旭也不浪费口舌了，叮嘱道：“陈公子也要多加小心。” 陈永仁匆匆一点头，以作回应，而后便，带着十几个人，骑上快马就往连城奔去。 虽知道范业不敢回来，可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硬生生地就带着五千兵马把连城给冲了。 陈永仁口称无事，但内心也是无比的着急。 一路上不敢有半分的延误，率领着小分队，以最快的速度往连城飞驰而去。 快要抵达连城时，陈永仁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慢下来。 一支由十余人组成的小分队，纷纷下马。缓速在树林中穿行着，往连城那边走去。 靠近树林边缘时，拨开挡道的树枝，已经能看到连城的城墙了。 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定不会暴露己方的踪迹后，才命令部下在此待命，静观连城的动向。 远观过去，见连城那边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但没过多久，便听到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震响。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百米外的黑幕中，一队足有数千人组成的骑兵，快速往连城的方向冲去。 “他们来了！！”看到出动的官军，陈永仁的人凝足了目的望去。 官军骑兵每人都手持一支火把，把道路照得通亮，也让陈永仁看清了最前方带头的人，正是范业无疑。 大晚上的，还把自己整得这么明显，这不是在找死？ 陈永仁心里正嘀咕着，双生子两兄弟已经凑了上来，悄声问道：“姑爷，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他做掉？” 回头一看，见这两人已经搭弓上弦，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凭他们的箭术，就这么点距离，就算是移动中的目标，要射杀掉范业，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再看向百米外的范业，陈永仁稍加思量，还是摇头道：“算了，先不要妄动。” 现在射杀掉范业，确实会解决掉他们的大麻烦。但后续而来的官兵反噬，却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在这种情况下，范业一死，作为县丞的他爹，绝对会侵全力讨伐他们。 现在范业，也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正的敌人，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县丞。 就算是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他们之所以能这么闹腾。完全是因为县丞把指挥权交给了范业，好让他建立点功业，待未来能有机会将其提拔上去。 也正是因为范业的小打小闹，才让他们能混到今日。如果太早把范业杀了，逼得县丞亲自动手，陈永仁都不一定有把握能战胜他。 否定掉双生子的提议，陈永仁示意其他人，静观其变，不作任何的动作。 却见范业领着一票人，浩浩荡荡地冲到了连城的西边城门下。 转过头去，恰好看到宇文石伫立于城楼之上，与下方的范业对持着。 范业领着数千兵马，气势浩大地堵在下方的城门前，城楼上的宇文石也没有露出半点的怯意。 宇文石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往城楼上一站，小眼神儿往范业身上一打量，像是完全没有将底下那一群黑压压的骑兵看在眼里一样。 陈永仁之所以会选择让宇文石坐镇连城，就是因为他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在。 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淡定与气魄，是在生与死之间历练出来的，是无法靠演技来伪装出来的。 范业就很明显被他这模样给镇住了，见城楼上站着一名面向陌生的中年男人。再看他那漠视生死的眼神，顿时怯了三分，停在了距离城门十余步的距离，未敢再进一步，隔空喊着话。 陈永仁他们虽然隔得远，但顺着风，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听范业剑指城楼，高声喝道：“楼上何人？！贼首陈永仁何在？” “鄙人……”宇文石微微低下头，打量着范业，淡定地开口应道：“云梦泽，宇文石。” 简短的六个字，在范业耳中，却如雷贯耳。嘴里低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惊声叫道：“莫非阁下就是云梦游侠宇文石？！” “正是在下。”宇文石气定神闲地就应答出来。 这份淡定，更是让范业感到惶恐。 宇文石何许人也，纵使早已脱离了墨家，但他的传说却一直在墨家学子中流传着。 墨家自开创一来，仅有一人能无视墨家的规则，无视墨侠的追杀。能够从墨家中全身而退的，也只有他——云梦游侠。 范业今晚前来，本就不欲打算攻城，只想看看陈永仁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来到这里，却没见到陈永仁，反而看到了这个一直活在传说中的男人，怎叫他不惊。 虽心中忌惮不已，可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范业也不好怯场，咬着牙，继续质问道：“身为墨家名士，何故反助逆贼？” “鄙人已不是墨家中人。”宇文石像是都懒得跟他解释了，淡然道：“鄙人作甚，尔等黄毛小儿管不着。” 像他这样的晚辈，跟他说上一句话，都让宇文石感到废口舌。 “你知法犯法，助贼谋逆，便由不得我不管。”范业冷哼着，警告道：“识相的，就将陈永仁交出来。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黄口小子，好生猖狂。”宇文石冷笑一声，直接对旁人下令，命守军打开城门，而后再直视着范业的双目，笑道：“人就在里面，门也开了。要人，自己进来拿。” 第三百四十七章 黎明 面对突然打开的城门，范业既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那样叫，也不过是想给宇文石一些压力。怎知对方就这么听话，真的就把城门给打开了。 此番带出来的全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而没有带任何的攻城武器。便可看出范业这次不是真的打算来攻城的，只是想来打探一下陈永仁的虚实罢了。 可宇文石却真的把城门给打开了，甚至都不用打，就直接把连城白送。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范业心里不禁嘀咕了起来。 “公子当心，这可能就是陈永仁的诡计。”不光是范业，其身边的将领开口提醒道：“莫要上了小人的当。” “废话，这还要你说？”范业回头瞪了一眼后来者：“那个陈永仁不出来，肯定是躲在暗处准备伏击。” 听着下面在小声议论着，却迟迟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宇文石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眉催促道：“怎么的？城门打开了，也不敢进来？” “哼，没想到，鼎鼎有名的云梦游侠，竟然也跟匪寇似的，玩这些鬼把戏。”范业抬头冷笑道：“真以为范某是这么好骗的么？” “你要人，你要城，鄙人双手奉上。”城楼上，宇文石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就成诡计了？若你真的想要，进来取便是了。” “要诓骗我，也不会装得像样一些。” 范业看着空洞洞的大门，看着门前守卫只有三三两两些老弱病残，守卫等同于无人看守。这么赤裸裸的陷阱，不是把人当傻子看待么？ 那陈永仁要耍阴谋诡计，也不会做得像样一些，让范业个感觉自己的尊严都受到了侮辱，冷声叫道：“有本事，叫陈永仁出来！！” “事到如今，就跟你说实话吧。”看他不敢进来，宇文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表面上，仍装作无奈的模样，叹气道：“陈公子早已带兵出城，现在连城就只有不到五百人。” “你若真想夺回连城，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宇文石毫无隐瞒地就把连城的情况全盘托出，神情诚恳到让人无法相信他说的就是实话。 而在另一边，在听到这番话时，梁天、梁成两兄弟忙叫了声糟糕：“姑爷，宇文石说得这么明白，不是打算投靠范业吧？” “淡定。”陈永仁一直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暗爽着，称赞着宇文石的应变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范业了，就是他自己本人在场，也不敢轻易领兵进去。 设身处境地去想一下，如果自己带兵进攻晋城。在不知道对方兵将部署的情况下，晋城忽然城门大开，像是白送一样邀请自己晋城，估计自己也不敢进去。 就连他都没有把握，就跟别谈这个本就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范业了。 宇文石如果是露怯了，或者跟撒个慌，跟范业解释的话。那极有可能会漏出破绽来，给对方看破。 可偏偏就是这种真真假假的话，相互参杂着，才是最叫人看不懂的。 果不其然，那范业更加不敢冒进一步。指着宇文石，又是一声冷哼：“这连城早就被我的人日夜看守着，你们便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用这种伎俩，就想赚我进城。”范业高声讥笑着：“怕不是太小看我了吧？” “实话都与你说了，信不信由你。”宇文石也不解释了，一耸肩，又道：“门都给你开了，实话也跟你讲了。你若不敢进，那可怪不得别人了。” “让陈永仁省省吧，我是不会上当的。”范业此番前来，无非就是想要搞清楚连城今夜的异动是为何故。当他心里已经认定这是陈永仁想要骗他进城时，顿觉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当即下令撤军，同时再对宇文石警告道：“明日，我便率军夺回连城。让陈永仁别耍这些诡计了，没用的。” “那老夫明日，仍在此地，迎候诸位大驾。”宇文石也不挽留，抱拳行礼，送别范业一行人。 “少惺惺作态。”范业狠狠地瞪着城楼上的宇文石，咬牙再道：“看你明日能否还能再笑得出来。” 一言罢，没等宇文石回应，直接吆喝一声，调转了马头，率领五千骑兵原路返回。 宇文石一直留在城楼上，直到见范业一军已经行远，这才下令关闭城门。 缓过神来，却觉身上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一般，有些无力地撑在墙垛上，抹着额头上的冷汗，直呼粗气。 后背的传来的阵阵凉意，估计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回头一想，宇文石不禁苦笑出来。 这陈永仁，还真喜欢在刀尖上跳舞。跟着他，估计以后都不会感到无聊了……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中，看到范业领兵撤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声欢呼着。 从一开始起，所有人对陈永仁的这个计谋就抱有怀疑。直到看见宇文石真的靠一己之力，把范业给吓退了，众人才知道这计策的厉害之处。 不出一兵一卒，就把范业给唬住了，连门都不敢进。双生子两兄弟竖着大拇指，直称赞道：“姑爷，真神了！” “这算什么。”陈永仁嘿嘿一笑，又催促道：“连城危机已经解除，咱们也赶回鸿门山。” “得嘞。”众人齐声应道，纷纷上马，往回赶去。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急行，终于再度回到了大部队中。 杨旭等人见到陈永仁平安返回，赶忙上前询问。在得知宇文石一人当关，把范业五千精兵镇住时，无疑给匪军注入了一支强心针。 没了后顾之忧，他们的行动也就没有了顾忌。 陈永仁当即下令，命所有人原地休息，待天亮便开始行动。 所有匪众席地而坐，背靠着树干，将就着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永仁便将所有人叫醒，让他们做好准备。 正当陈永仁整理着着装时，前方斥候匆匆赶了回来：“姑爷，官兵那边在整军，好像要出动了。” “知道他们准备去哪里了么？”一听官兵那边有动静，陈永仁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沉声问道。 “好像是打算往连城那边走。”斥候稍微回忆了一下，如实禀报道。 “好！！”知道了官兵的动向，陈永仁再度吩咐道：“再度打探，他们出城后，立马回来报告。” 第三百四十八章 砍树 派出斥候持续关注着范业那边的动向，望着逐渐天际慢慢升起的一轮红日，陈永仁深呼一口气，回头轻喝道：“弟兄们，准备好没有？！” “吼！！”聚集在周围的匪军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陈永仁的命令，齐声回应着。 “出发！！”看着众人状态饱满，陈永仁颇为满意。检视一番后，仍是保持着先前的部署，让柳千曲等人，每人率领一千人马，往晋城赶去。 此时天色尚早，加上周边环境也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不怕被人看见。 匪众齐齐上门，跟随着陈永仁，沿着官道一路前行。 鸿门山位于怀东县的中心处，距离新义城、晋城都挺近的。担心会被官军得知，陈永仁不敢有耽误，率领着近两万人的匪军急行着。 他们曾占据鸿门山一段时间，对这一带的地理位置颇为熟悉。出了官道后，又沿着小路前进，尽可能地避开来往的客商。 约莫半个小时后，陈永仁等人已经从小道上切近了晋城。 而在这时，前方的斥候再度返回汇报最新情况：“姑爷，那范业带着两万多人，往连城出发，已到半途。” “什么时候会到连城？”听到前方有消息，陈永仁立刻勒马驻步，让匪军停下，再度询问道：“确定有两万人？” “错不了。”那斥候赶忙回应道：“那官军人多，走得也慢，约莫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连城。” 看来这次范业是真的有心想要把他一网打尽了……陈永仁微微眯着眼，心中暗笑着。 两万人的庞大队伍，加上辎重等物，想快也快不起来……得知官兵已经走到了半途，也不见陈永仁心急，沉吟片刻后，才吩咐道：“再探，若发现官兵异常，立刻回来禀报。” “明白！！”这些斥候都是梁天、梁成两兄弟精心挑选的，为人干练。得到命令后，也没有半分的迟疑，匆匆应了一声，便又赶了回去。 “陈公子，那边怎么样了？”杨旭驱马赶来，急声问道。 “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到连城。”陈永仁简单地把官兵的动向也跟杨旭讲了一遍，旋即在反问道：“我们现在距离晋城还有多远？” “唔……”杨旭打量着四周环境，确定自己的位置后。又看了下身后的匪众，粗粗估量了一下，才回应道：“晋城已是近在咫尺，只要出了树林，就能到连城门下。只是，我们带的人也不少，半数没有马匹，要赶过去，起码也要半个时辰。” “足够了。”陈永仁当即点头道：“请杨先生先去知会一下弟兄，让他们原地休息，补充点吃食。” 看着时候也接近饷午了，杨旭也没有质疑。他们从昨夜出发，一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又赶了半天的路，眼看着已是兵困将乏。开战前，让他们修整一番，好好补充一下体力也好。 作了声回应后，杨旭便又扭头回到了队伍中，把陈永仁的命令传下去，让匪众在原地修整。 而在这时，陈永仁也没有耽误，立刻又把二猴子给唤到了身前。 “姑爷，有啥事？”在连城里闷了这么久，二猴子都快闲出毛病来了。这回总算是可以出来活动了，就属这丫的最有干劲。 “现在，我给你个最重要的任务。”陈永仁嘿嘿一笑，把二猴子拉到一边，小声交代着：“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带一百个能干木工的弟兄，到树林里去砍树。” “砍树？！”还以为陈永仁会有什么要他做的呢，搞得神神秘秘的，怎么是砍树这种活？！二猴子当即就不乐意了，直摇头道：“姑爷，你这不会是故意支开咱吧？” “蠢材，能不能唬住范业，就看你这事做的好不好了。”陈永仁没好气地笑骂一声，又在二猴子耳边一阵嘀咕。 待陈永仁把话说完时，二猴子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嘿嘿直笑着：“姑爷，要说损，还是你最损，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靠，你小子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陈永仁笑骂着，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催促道：“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给我办漂亮点。” “明白！！”二猴子兴奋地一点头，脚不沾地地就跑回了人群中，挑选合适的人。 二猴子刚走开，柳千曲满脸疑惑地走了过来，看着二猴子正在队伍里挑人，皱眉问道：“你让他做什么去了？” “让他借火炮去了。”见是柳千曲来了，陈永仁也没说实话。他的这个计划，从始至终就没有向别人透露过半句，见她问起，也是模棱两可地回答着。 “借火炮？”柳千曲顿时就不明白了，这荒郊野岭的，哪儿还有人能借火炮给他们。 他们仅有的五门火炮，也早就改装架在了连城的城墙上。因为时间匆忙，加上不易携带，便没有带上。而且，他们这次本来就只是制造混乱，给斐千叶制造出城机会的而已 实际目的，也不是真的想把晋城攻下。 可现在，陈永仁却说二猴子去借火炮了，瞬间就把柳千曲也给整懵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陈永仁故意卖了个关子，仍是不愿跟柳千曲说明白。 实则，也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有的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的要好。 “这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陈永仁向来如此，柳千曲也习惯了。没有再去深究，撇开话题，再问道：“那接下来，又打算如何？” 看陈永仁这架势，还能弄来火炮，难不成是真的想要把晋城攻打下来，把连城给放弃了？ 陈永仁也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让其静候着。待见到二猴子已经领着人钻到了树林深处时，才又将杨旭给叫了过来。 三人齐聚后，陈永仁挑了个平整的地方，拨开落叶，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简单的草图，再道：“等会出去后，就按照我的这个方法来部署，每个人的位置，都要准确无误。” “陈公子这是何意？”杨旭皱着眉头，看着陈永仁画在地上的图案，疑惑问道：“这个阵型，难不成真想攻城？！” 第三百四十九章 部署 杨旭虽是纵横名家，对兵家阵法也颇有见解。 此番他们前来，不过是想制造骚扰，吸引对方注意而已。 若是这样的话，最好的做法，应该是步、骑混编。让两个兵种互相能有个照应，若是发现范业领兵回击，也能做到有效的及时撤退。 可看陈永仁所计划的阵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陈永仁所画的草图中，只见步兵在前，弓箭手在中，骑兵在后。而且，正中间处还空出了一个空白，不知有何用意。 乍眼看去，这不是攻城才会用到的阵法么？ 让步兵挡在前头，弓箭手做掩护，强行攻开城门。而后，再让骑兵冲锋杀入，一举冲破敌人的防线…… 所料不差的话，那中间空白的地方，应该放的是攻城武器，由弓箭手与步兵一同保护…… 如果是攻城的话，这个阵法是最稳扎稳打的。 但是……杨旭就纳闷了，这怎么就跟他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陈公子为何要如此布阵？”杨旭再度问道，想要搞清楚陈永仁的打算。 如果不是真的攻城，他们摆出这样的阵法，就是在找死。一旦范业领兵回返，又或者被城中守军知道己方没有能力攻破城门，主动出击的话。 他们就很容易造成队伍脱节，前方的步兵无法抵御住官军的冲击。一旦前线溃败，后头的弓箭手也会跟着遭殃。后面的骑兵在没有机会冲锋的情况下，其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如此布阵，即便晋城里只有两三千人，也很容易撕破整条防线，从而溃不成军。 生怕陈永仁不懂阵法乱来，杨旭指着其中几个要害，给陈永仁讲了个清楚。 陈永仁却一点没有着急，等到杨旭把话都说完了，才解释道：“你们不用急，咱这回，就是要假戏真做！！” 这下，不单单是柳千曲，就是杨旭也被搞糊涂了。 现在的他，甚至都不能确定陈永仁是真的想攻城，还只是佯攻。 陈永仁解释道：“要想骗过别人，就先得骗过自己。” 怕他们听不明白，陈永仁只得耐着性子，再道：“我已经让二猴子带人出去借火炮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不过……这些火炮只能看，不能响……” “那我就明白了。”杨旭这脑袋瓜子转得还是比较快，会过意来，恍然道：“陈公子就打算以假乱真，把城里的守军都唬住，让他们不敢出城。同时，那范业也不得不回撤救城……” “可是……我们哪里来的火炮？”柳千曲还是没有明白过来，陈永仁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跟她讲明白，凭空怎么变出火炮来？ “关于这点，就柳小姐就不用在意了。”已经知道陈永仁心中想法的杨旭，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你不知道哪里来的火炮，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炮。但是只要让他们看见有，那就成了。” 陈永仁跟杨旭两人相互打着哑谜，就是没人愿意说破。柳千曲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他们是哪里来的火炮，可恨着两人还一直不愿说明，恼得柳千曲一跺脚，恨恨道：“就烦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比一个狡猾。” 看到柳千曲恼羞成怒的模样，颇有当初在屛石寨时，那个刁蛮大小姐的模样。陈永仁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笑声刚落，便见二猴子兴冲冲地从树林深处跑了出来，满头大汗地窜到陈永仁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姑爷，都妥当了。” 陈永仁抬头向其身后看去，见一队人正缓慢地从林中走出。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陈永仁才问道：“不错，借了几门火炮？” 生怕二猴子会说漏嘴，陈永仁还特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挺懂了话中的含义，二猴子嘿嘿直笑着：“时间紧迫，就借了十五门，还有几十发炮弹。” 连炮弹都想到了？陈永仁一愣，要是二猴子不说，自己还把这茬给忘了。幸好这小子够机警，不然给人看出破绽就麻烦了。 听说陈永仁能弄来火炮，柳千曲本来就半信半疑。但见后方的人接踵走出，几人一队地扶着十几门火炮走出。 虽然那些火炮都被黑布蒙着，但看外形，也能看得出来，就是火炮无疑。 “等到回去再跟你解释吧。”看着满脸疑惑的柳千曲，陈永仁故意卖着关子。不等柳千曲同意，当即又吩咐身边杨旭道：“请杨先生带领你的队伍，保护好这些火炮。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二猴子，你啥都不用干。”陈永仁继续道：“你就带着这百来人，把这十五门火炮看好。除了你们，谁都不准碰！！” “明白！！”两人同时齐声回应。 杨旭立马回去抽调自己的部下，给他们重新分配任务。二猴子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回去，把陈永仁的命令传达下去。 当二猴子领着人，推着这些火炮到匪众面前时，惊起了阵阵的惊呼。 他们都知道火炮的厉害，也更加知道这些火炮的珍贵之处。他们几度豁出性命，才在范业手里抢来五门火炮，那可是他们的宝贝了。 这忽然出现的十几门火炮，顿时就在匪军中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好在，各个领头人还算镇定，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得到这时，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陈永仁也不耽误，直接下令：“准备出发！！” 修整完毕，队伍重新出发。这忽然冒出来的十几门火炮，就成了重中之重。由杨旭带队，亲自看守着。 二猴子领着人，推着火炮前行。其他人，就看看，摸不得、碰不得，就连问都不准问。 多了重火器，在这种狭小且崎岖的山林中，极大的拖慢了队伍的前进速度。 不过，相对来说，时间还是比较富裕的，陈永仁也不着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已经到了树林的边缘。隔着树影，已经能看到晋城的城墙了。 走到这里，陈永仁便下令让队伍再度停下来。暗暗估摸着时间，没等多久，就见前方斥候赶了回来：“姑爷，范业率军，已抵达连城，正准备兵分四路围城。” “围城？”陈永仁咧嘴笑了出来，果断一挥手：“弟兄们，咱也围他的城去！！” 第三百五十章 围堵 初冬时节，寒风萧瑟。 虽说最近怀东县不是很太平，但作为县内的大城，晋城中人并没有感到什么危机感。 无论是城中居民，还是守城官军，都只是把那些占据连城的土匪强盗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上头有命令，要严阵以待。 但大多数人太平日子过久了，感觉战争离自己还远。 守城官军也没几个是当回事的，自认为那些土匪流寇成不了什么气候，更不会威胁到晋城。 正午刚过，才吃完午饭的守军三三两两地回到原本的岗位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 忽然间，城头上一名守军不经意地往外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不远处的树林中，几道人影快速窜出。 紧接着，冒出的人越来越多。往林中看出，见里面人头攒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没出来。 这些人当守军这么久，哪儿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最先发现敌情的人惊得都有些结巴了，缠着手指指着树林的方向：“敌……敌袭！！” 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匪军，很快就被守军注意到了。 “快去敲响警钟！！”看着越来越多的匪军从树林中涌出，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忙叫唤着。 阵阵急促的钟声，响彻整个晋城。 听到警钟响起，不少晋城居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警报传来的方向。 “土匪杀过来啦！！”就在民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原本安静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路边店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货物，关门避难。路上行人也逃难似的往家里跑，整个晋城都乱作了一团。 好在晋城的这些守军虽然懒散，但关键时刻也没有拉跨。 在警报响起后，四个城门快速关闭了起来。所有人退到城楼上，年迈的守军老将接到战报，也急匆匆地赶到了城楼上。 当晋城守军紧急集结时，陈永仁也领着一众匪军来到了城门之下。 兵临城下，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毫无惧色。严肃着脸，望着下方逐渐摆出阵型的匪军，始终一言不发。 “秦老将军，匪军逼近，我们该如何是好？”老将军还比较镇定，但其他守军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早就吓得脸色苍白。看得到有他坐镇，才稍感安心。 可就算有他在，面对着近万名的匪军攻城，晋城中不到四千的守军，也极难抵御得住。 老将军未有答话，一直关注着下方匪军的动向。人群中，似是看到了熟悉，冷笑着，高声喊话道：“马远达，你是真有出息！！堂堂一城之将，竟投了匪军？！” 原本的连城守将马远达，本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但熬不住陈永仁的再三请求，还是同意了下来。 来到这里，也只希望此事能尽快了解，不想被人认出，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道：“秦德将军，您老可还安好？” “马将军，你认识他？”正调配着匪军的陈永仁，忽然听到有人喊话，忙驱马赶来，低声问道。 “怀东县就这么大……能不认识么？”马远达苦笑着，有些无奈地回应道。 自连城被攻陷以后，马远达主动开城投降。事后，陈永仁也没有迫害守军，更没有祸害百姓，对自己也是以礼相待。 时间久了，马远达也渐渐跟他们混熟了，发现这些匪军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凶恶。 而且，在陈永仁的带领下。这些匪军不但与百姓秋毫无犯，还做了不少有益于民的事，马远达也逐渐放下了成见。 “一城之将，降了匪军，还反助谋逆。”秦德老将军鄙夷地哼笑出来，又是一声冷讽：“怎么，当上土匪还没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来送死了？！” 马远达正欲答话，却被陈永仁拦了下来。主动走了上去，拱手行礼后，才高声回话道：“秦老将军怕不是对马将军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刚刚跟马守元说话，秦德的脸色还算有些好看。见陈永仁走了上来，眼中更是鄙夷，啐了一口，再道：“身为守将，为了保命，降了敌军，这可是为将之辱。” “老将军此言差矣。”当着自己面，这么骂自己的人。这场子要是不找回去，以后还怎么混。陈永仁心中不爽，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耐心解释道：“当日连城告急，我率军攻破城门，杀入城去。马将军也是担心部下安危，心怀百姓安全，这才愿意降我了。” “马将军此为，亦是识时务罢了。”陈永仁再道：“若是他不降，那连城守军，连带着城中百姓都要遭殃。” “降了便是降了。”秦德像是根本就没有把陈永仁的话放在心里，再度冷哼道：“为将者，当以身作则，战死沙场才是最后的宿命。为了苟活，屈身降匪，还有这么多大道理？我呸！” 这丫的， 怎么就这么不讲理呢？陈永仁心中暗骂着，这回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啊。 深呼一口气，陈永仁冷静下来，叹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那种情况下，马将军便是以身殉国，又能有何用处？” “为了一个腐朽崩坏的楚廷而死，枉顾底下数千名将士性命于不顾而死，无视城中数万名百姓存亡而死。”陈永仁厉声反问道：“这样死去，难道就真的有尊严，能光宗耀祖吗？！” “呵呵。”陈永仁接连发问，那秦德却根本没有在意一般，冷声反问道：“马守元就是被你这样的诡辩说服的吧？” “不知在下方才所言，何处有误。”陈永仁再次抱拳行礼，恭敬道：“请老将军指出。” 两人隔空对话时，匪军阵势已经摆好，杨旭驱马赶来，凑到陈永仁耳边低声提醒道：“陈公子，我看那秦德有诈？” “什么？”陈永仁正等着秦德回话呢，忽然听到警告，下意识地就回问了一句。 “我们只是堵了一处城门。”杨旭分析道：“看秦德这样子，不像是想打……而是拖延时间，从其他城门出去，搬救兵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报信 “搬救兵？”陈永仁嘿嘿一笑：“我还巴不得他赶快去搬救兵呢……” 怀东县能动的兵，几乎全在范业那里了。这秦德老将军想要搬救兵解新义城的围，也只有一个去处。 他这一上来就扣帽子，叨咕叨咕地说了一大堆，傻子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陈永仁也不过是顺着他的计划在进行而已，既然他想拖延时间搬救兵，陈永仁就再跟他聊上一会，给他充分的时间去搬救兵。 “老将军，还未请教。”陈永仁将计就计，面向城楼之上的秦德老将军，再拱拳问道。 秦德看着陈永仁两人在下面商量了好一阵，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心里也直嘀咕着。 都说匪首陈永仁多智近妖，今儿一见，怎么那么容易就上当了？还这么配合自己的援兵之计…… 但无论怎么想，面对近万人的匪军，他们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怎么说，都要尽快请新义城那边的援军相助。 如此念罢，秦德也只得收敛心神，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配合着陈永仁，喝道：“为将者，当与将士同生共死。便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做出投降敌军的行为。更别谈，还是向山间的流寇土匪投降。” “此若非错，日后人人效仿。倘若敌国来袭，守将纷纷献城以保富贵，那国将不国！！”看到马守元与陈永仁并列，更是让秦德老将军义愤填膺，又哼道：“既为将者如此，又如何约束属下，为国效力？！” 秦德这一大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陈永仁暗笑着，直接上升到国家层面，看似让人无法反驳，实则漏洞百出。 左右看了一眼，见身边的马守元面露愧色，似是有被说动的样子。陈永仁沉下心神，斟酌了一番语言，淡笑着摇头道：“秦德老将军，此言差矣。” “哦？”秦德冷笑着，反问道：“不知道你又有何高见？” “将士守城关，这固然是没错。”陈永仁缓声道：“但我刚才也说了，人固然会死，但死的价值，也有轻有重。” “若国中百姓能安居乐业，国力能繁荣鼎盛。为将者，定然要守护这一方的平稳安定。即使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说话间，不知为何，周围变得安静了起来。无论是城楼上的守军，还是身边的匪军，都少了一份嘈杂，更多的人是默默地聆听着陈永仁的话。 “将军兴许是在这晋城内待得太久了。”陈永仁叹气再道：“晋城，怀东县有名的富饶之城。各路富商云集，贸易昌盛，物资充足。但，整个怀东县，也就只有晋城、新义城，能有如此繁盛。” “但若老将军能出去看看，去看看别的城，去看看城外之地的百姓，便能知道他们的生活如何。”陈永仁反手指着身后的匪众，高声喝道：“他们，为什么要上山当土匪？为什么要每日在刀尖上讨生活？那都是被你们城里那些官老爷给逼的！！” “造成今日后果的，不是我们野心大，也不是我们有意要谋反。而是我们，真的都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说到情深处，陈永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百姓，是最好满足的一群人。只求能有片瓦遮头，只求能有粗布裹体，只求能有三餐粗饭罢了。” “可是，城里那些官老爷。整日吃香喝辣，何曾管过百姓的生死？” “你们吃的喝的，全是从他们身上榨取的。但你们又为他们做过什么？” “你们只是想榨取更多，甚至都不曾想过，他们把辛苦挣来的那点钱，都交给你们了，他们要拿什么过活？” “既然你们都不给他们活路了，那我们……就只有自己找活路！！” “吼！！”说到心酸处，匪军们齐齐发出愤怒的吼声，像是在回应着陈永仁的话。 陈永仁一连串的逼问，把秦德个呛了个没声。再看到匪军群情汹涌，生怕他们会趁着现在士气高涨，一举发动攻势，秦德忙反驳道：“少在这里给老夫妖言惑众，那百姓之事，可向官府诉求。” “再者说，官府又何曾亏待过将士？！”秦德像是抓到了陈永仁话中的破绽，立马再道：“明明就是心怀二心，何不敢直接承认？！” “向官府上诉？”陈永仁不屑地哼笑出来：“就是官府把他们逼成这样，还向官府上诉？” “你们确实是没有亏待过将士……”陈永仁摇头笑道：“但秦德将军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为谁而战，又是为何而战？”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陈永仁这绕来绕去的，都快把秦德给绕糊涂了。 “将士保家卫国，保的是家，卫的是国。这是相辅相成的，没了国，就没了家。而没有小家，也没有大国……”陈永仁再道：“我们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何谈卫国？” “将领者，为之战斗的，不应该是楚廷上，那个昏庸无能的楚王，而是这一方水土的黎明百姓！！”本来陈永仁只是借机拖延时间，但说着说着，把自己心里也说了出来，心中好不痛快，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再骂道：“难不成，你们这些将军士卒，就是谁给你俸禄，就为谁拼命？那你们的命，可就太不值钱了……” “食君之禄，侍君之职，有何不妥？”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则，在秦德看来，这根本就没有问题。 “连做人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陈永仁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马远达，再遥望着城楼上的秦德，长叹一声：“兴许……这就是人跟畜生的差别吧……” 陈永仁说话，一直拐弯抹角的，从不直接申明要义。那秦德被陈永仁一大堆道理塞得脑筋有些转不过来，缓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话中含义，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黄口小个人，你敢骂老夫是畜生？！” “哈哈。”看到秦德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众匪军哈哈大笑起来。 从军以来，秦德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两军面前叫骂，还当着自己的众多部下。气恼之下，抽出利剑，就想杀出城去，死刷自己今日受到的羞辱。 好在身边的副官即使劝阻，才把他给拦了下来。 众人哄笑当中，杨旭也已经部署好了阵型，赶回陈永仁的身边，提醒道：“陈公子，刚刚传来消息。那范业得知我们围攻晋城，已经班师回救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拖延 “带了多少人回来？”听闻这个消息，陈永仁心中一动，忙追问道：“ 现在又到哪里了？” “约莫有一万多人。”杨旭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掩饰，再笑道：“他们也没敢攻城，留了几千人堵住了几个城门。在知道我们进攻晋城后，范业就带着一万多人往这边赶来了，刚刚才动身。”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计划进行地十分顺利。 那范业带领着两万多人浩浩荡荡地去进攻连城，在得知自己已经带人堵住了晋城后，又慌慌忙忙地带着人回来解救。 陈永仁暗中估摸着，心里渐渐有了底，仰着脖子，又冲着上方的秦德老将高声叫道：“秦老将军，在下也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只要秦老将军能开门受降，在下能保证军民无恙。” “就凭你那点人，还想攻破我晋城大门？”对于陈永仁的这番劝降，秦德老将不屑地哼笑出来：“笑话！！” “是不是笑话，还请秦老将军看过再说。”说话间，陈永仁大手一挥，指向阵中心那一字排开的十五门火炮，再度警告道：“我有火炮十余门，要攻破晋城，易如反掌。” “只是，一旦开战，势必波及城中百姓，守军也必然会伤亡惨重。”在这时候，陈永仁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在下实在不想无端再造这罪孽，若秦老将军真的是在为百姓、将士着想，还是尽早开门受降比较好。” 秦德心有不忿，对从陈永仁也是满腔的愤怒。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城门外那十五门被黑布遮盖住的火炮，以及下方那一堆堆被黑布包住的炮弹时，还是有些怵头。 作为一城之将，他对这些重火器是再了解不过了。晋城虽然城高墙后，但城门却相对比较脆弱。 别说是十几门火炮齐响了，就是只有一门火炮，只要打得准，也能在短时间内攻破城门，杀入城中。 晋城中，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超过四千军马。在面对悍勇的匪军，根本就抵御不住他们的攻势。 十五门火炮就杵在城外，秦德的情绪也不敢太过于强烈，以免激得陈永仁下令攻城。 念及此处，秦德的态度反而是缓和了下来，高声叫道：“若你真是在为城中的百姓着想，就不该兴这无名之师，徒生杀孽。” “无名之师？”陈永仁朗声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本就是强盗、土匪，要什么名义？” 陈永仁这话一出，又是引出一阵哄笑。 他们本就是一群拦路抢劫的土匪流寇，跟他们讲道理，将名义，这岂非笑话。 城楼上，被众人嘲笑着的秦德，老脸憋成了猪肝色。本想借着这些由头，跟他们掰扯下去。但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借机嘲讽自己。 要不是敌我人数太悬殊，加之他还有守城重任，早就带兵杀出去了。 “陈永仁，你休得猖狂！！”秦德怒指下方的陈永仁，警告道：“聚众谋反，已是死罪一条。还不潘然悔改，解散众人。非要带着他们去送死，你居心何在？” “秦德匹夫，今我怜悯城中无辜军民。故而再三劝导，你若真为属下、百姓着想，便尽早开门投降。”既然对方都放下脸面骂街了，陈永仁也不客气，直接就骂了回去： “明知不可敌而敌之，你这不是枉顾将士性命又是什么？” “向你投降？做梦！！”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完，就被秦德骂声打断：“老夫可不是马远达之流，为了活命，连尊严都不要了。” “城中的守军给我听着。”再跟秦德扯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陈永仁直接对话城中的守卫，高声叫喊道：“只要你们能绑了秦德，开门受降。在下陈永仁保证，绝对不会伤你们一根毫毛，也保证不会侵扰百姓。” 陈永仁的话极具煽动性，本来他们这些当兵的，跟谁不跟。再加上现在人家兵临城下，还有十五门火炮坐镇。 只要炮响，那晋城是绝对守不住的。打起来的话，也不一定是匪军的对手。 加之陈永仁的仁义之名，他们多少也曾听闻过。那连城被攻陷后，不也一直相安无事？ 反过来想，若是跟着秦德坚守晋城，到时候被人攻打进来，那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这样的想法，不单单是一个人有。渐渐的，守军中开始出现了小声的议论。 那秦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守军已经开始出现了动摇，当即回喝道：“传令下去，再有妄议着，格杀勿论。” 一道命令传下去，这才遏制住了守军的讨论。不过，能防着他们的嘴，却挡不住他们的心开始向匪军那边靠控。 万一处理不好，说不定真的会引起士兵的哗变。 念及此处，秦德再次传令，命所有人坚守在原来的岗位。并通知他们，只要在坚持半个时辰，范业就会带兵回救，让他们莫要慌张。 直到抬出了范业，才总算是城中的守军稍微稳定了下来。 实则，秦德也不知道，范业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而在这时，下方的陈永仁见秦德久久未有说话，又命令所有匪军叫阵。 这些匪军都是来自底层的人，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看秦德都不敢吱声了，扯着嗓子就在下面叫骂着，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秦德老将也是好脾气，听着下方的叫骂，愣是没有在做出任何的回应。 只是，被人堵在家门口臭骂，还什么都做不了。秦德脸色也是无比的难看，接连下令，让人火速赶往范业处，让其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给晋城解围。 陈永仁他们在下方骂了接近半个多时辰，虽然没办法打上去，但能堵着臭骂一顿，也让他们心情舒爽不少。 杨旭赶过来提醒道：“陈公子，那范业应该已经快到了。” “这么快？”陈永仁一愣，在他的估算中，一万多人马，就算是走官道，也要用一个多时辰，怎么这么快就能赶到。 “范业应该是知道我们有火炮在，不敢耽误了。”杨旭刚刚接到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分析道：“所以，他分出数千轻骑先行，现在应该已经接近这里了，打不打？” 第三百五十三章 信任 几千人……陈永仁有些为难地思索着，如果只有几千人的话，以他们的人数，应该有机会给他们造成重创。 不过……如果城中的守军再出来夹击，他们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想了想，陈永仁还是摇头道：“不了，一切都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没问题。”杨旭匆忙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立刻将消息传达下去，让匪众们做好撤退的准备。 杨旭走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阵阵马蹄声。 突兀想起的战马奔腾声，让匪众们渐渐停下了叫骂，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见西北方向，烟尘四起，一看便知有大股部队在朝这边靠近。 “终于是来了。”陈永仁喃喃着，收起了先前的嬉笑之心，谨慎地打量着范业的方向，再关注着晋城内的动静，忽而高声喊道：“准备迎敌！！” 与此同时，正火速赶往晋城的骑兵部队中，范业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范公子，已经快到晋城了，说不定有匪军会从旁埋伏，不如慢些吧？”副将紧随在范业的身后，看他冲得太前，忙上来提醒道。 过于激进容易遭人伏击，这么浅显的道理，范业又岂能不知。 只是，好不容易才召集起对陈永仁的讨伐部队，才要行动，却发现又被陈永仁戏耍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那个土匪就一直让自己难堪，不但让自己在属下面前颜面尽失，更对晋城产生了威胁。 眼看着连城收复在即，但听到晋城被围攻的消息，范业还是果断放弃了连城，撤兵回救。 现在的他，甚至都已经顾不得考虑陈永仁那一万多人是什么时候出的城，又是怎么避开他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晋城，一心就想着尽快赶回去解围。 别人兴许还不知道晋城有多重要，但作为县令之子的范业，再清楚不过了。 新义城，作为怀东县的县府，就算是丢了，只要人没事，就还能再换。但晋城，却是怀东县中富商的聚集地。 若晋城沦陷，那县内的富商就落入了陈永仁的手里。 在这次的剿匪行动中，如果没有富商的资助，他们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召集这么多人，更别谈还有这么多的物资。 可以说，只要晋城被攻破，那他们的剿匪大军，也不攻自破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晋城的重要性，所以在知道晋城告急后，范业才会这么果断地放弃对连城的进攻，转而带兵回来救晋城。 半道上，又听闻陈永仁出动了十五门火炮，要强攻晋城。迫使范业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连城。 因为他知道，晋城一旦失守，那匪患兴兵之事，便也没有在压制了。事情要是被往上面捅，可就不只是他爹被罢免这么简单了。 治理不严，致使盗匪作乱，连丢两城。要是真追究下来，范家就是被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公子，晋城快到了。”正当范业心烦意乱之际，部下驱马赶来，指着前方提醒道。 顺着前方望去，已经能看到晋城那高耸的城墙，以及围堵在下面的一众匪军。 认出队伍的领头人，正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陈永仁，范业当即咬牙下令道：“给我直接杀过去！！” “杀！！”一众官兵士气正旺，终于见到了那一票土匪，个个都是斗志满满，口中高嚷着喊杀声，全力催动着马匹，向着城下的匪众便冲袭了过去。 “变阵！！” 看到官兵们出现在视野中，陈永仁也变的慎重了起来，忙下令变阵。 在杨旭的调配下，匪军很快就重新按成了部署。 步兵与骑兵迅速集结在了一起，一部分的骑兵转换了位置，挡在了官兵袭来的正前方。 其余的人则混在在了一起，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只要陈永仁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往后撤离，隐入树林中。 双方距离不过短短的数十米，再过顷刻就要接触，而在这时，陈永仁还不得不分心关注着城楼上的动静，谨防他们趁机从城中杀出，将他们前后夹击。 就在轻骑兵即将来临之际，陈永仁果断再度下令，高声吼道：“撤退！！” 嘹亮的号角在阵中响起，匪军们如同早就排练过了似的，整齐而迅速地往后撤离。 以后半数以上的匪军顺利回到了树林中，但官军的轻骑兵也快要杀到眼前了。 马远达驱马赶到陈永仁身边，主动请求道：“陈公子，请先回撤，让属下来断后。” “你？”看到马远达，陈永仁心里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本来他就是官方的人，只不过是碍于形势才屈尊降于自己。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叛逃回官府那边。 那自己损失的，就不是负责断后的这两千多骑兵了。就连自己在连城中的兵力部署以及日后的计划，都会泄露。 在陈永仁看来，宁愿他自己断后，也不太愿意交给马守元来，毕竟风险实在太大了。 但再看到马远达脸上那真诚的神容，陈永仁还是迟疑了起来。 马远达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颇为敏感，要在这时候选择断后的话，很容易引人怀疑，也没有去责怪陈永仁对他的不信任，只道：“末将多谢陈公子能为属下说话，咱虽然是大老粗一个，但也懂得知恩图报。” 听他这般说，是在难以叫陈永仁拒绝。而且，作为守城将军的马远达，也实在没人比他更适合负责断后的任务。 一咬牙，还是选择了相信马远达，重重一点头，抱拳道：“那马将军就多加小心，等将军回到连城，我们再为你设宴庆功！！” “多谢！！”得到陈永仁的肯定，马远达感激不已。抱拳回礼，催促道：“陈公子快快撤离，此处便交由末将处理。” 一言罢，不等陈永仁回应，马远达抱着必死的决心，赶往了断后的骑兵阵中，吼道：“众军听令，准备迎敌！！” 这些匪军们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的，更知道负责断后的他们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见到马远达的出现，让他们的士气增添了数分。再面向即将冲来的官军，眼中也少了那一分恐惧。 将身后的一切都托付给了马远达，陈永仁指挥着身旁的匪军，有秩序地快速向树林中撤去。 “陈公子，让马远达断后，会不会不太好？”对于陈永仁的决定，杨旭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疑人不用……”陈永仁最后回望了一眼阵中的马远达，只简短地作了一声回应，便再也没有说话，掉头便往树林的方向撤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穷寇 “明白了。”杨旭也知道，如果没有人接应马远达等人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官军一路追杀。是以，也没有迟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匆匆交代了几句后，陈永仁便带着柳千曲，领着大部队沿着原来的小路折返回连城。 陈永仁率领大部队离开后，杨旭按照他的吩咐，命人做好战斗的准备，在树林中等待着马远达以及二猴子他们的撤回。 另一边，陷入苦战中的马远达看到陈永仁的主要部队已经完成了撤离， 心中一喜，急忙传下命令，让所有人撤退。 匪军一听号令，没有一人恋战，抽身便跑。 残余的匪军，在马远达的率领下，强行冲破了官兵的围困，自杀阵中冲出。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本想一了之，但见二猴子等人正被守军围住。大刀一指，又率所剩不多的匪军再杀往二猴子处。 匪军的突袭，撕裂了守军的包围圈，给二猴子解了围。 “陈公子已经离开，咱们也快走！！”情急之中，马远达没有功夫跟二猴子说太多的话，只是简短地提醒了一声，便又匆忙应付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守军。 知道他们寡不敌众，满身血污的二猴子不敢有半分的耽误。 两支队伍汇聚过来，虽然伤亡了不少，但留下来的人，仍保留着战力。 这些人，也不是守军能挡得住的。 眼看着气急败坏的范业率着轻骑，一路追赶而来。 马远达见状，忙领着二猴子等人，突破了守军的重围，往树林奔袭而去。 “给我追！！”眼看着就要尽歼这两支匪军队伍，却又被他们逃出了生天。 阻止不了陈永仁的逃跑，难道连这些人都灭不了么？！ 范业一时心急，领着轻骑，又指挥着守军，紧追在马远达等人的身后。 只是，这支轻骑从新义城出发，刚刚赶到连城，又听闻晋城告急，再急忙赶回。跑了一天，又经历了刚才的一番恶战，已是人疲马乏，根本就追不上马远达。 才追出不远，马远达就带着匪军的残留队伍退到了密林中去。 已经杀红眼的范业，似是放弃了思考，只想着杀光这群匪军，好出一口恶气。 正当其提刀准备追赶时，被身后的副官拦下：“范公子，穷寇莫追！！” “你拦我作甚？”战意正浓的范业被人拦下，有些气急地咒骂道：“害怕区区一介土匪，你还当什么将？还领什么兵？！” “范公子，我等追袭一日，鏖战良久，兵马多有疲惫。且匪军隐于林，那匪首又诡计多端，恐有埋伏。”那副将也算是负责人，受了范业一通臭骂，还是提醒道：“若我们轻易追赶，恐怕会受到伏击……” 好在范业只是气急，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稍微冷静下来，往树林的方向望去。见那里面人影绰绰，不时还有战马嘶鸣声传来，在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之下，范业也有些担心陈永仁真会在里面设伏。 犹豫了片刻，范业只得恨恨地收兵，命人莫要追赶。 “晋城守将秦德拜见范公子。”匪军被打跑后，秦德也率领其部下士卒赶到范业处，一下马便行了个大礼。 晋城危机关头，范业能率兵及时赶回，救晋城于水火。秦德自是感激，正当其准备打拍马屁时，范业却打断了他的话头。 跨坐在马背上的范业低头打量了一眼秦德，再望向安好无恙的晋城，凝眉质问道：“不是说匪寇有十五门火炮，晋城危在旦夕了么？我们一路驰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晋城一点事没有？” 本来，在接到消息之时。听闻匪军出动上万人，还有火炮十五门。范业就以为晋城已经失守了，这才在情急之下分兵赶回，想要趁着陈永仁还没在晋城站稳脚跟之前，将他们灭杀在晋城中。 可当他们赶回来这里时，却发现匪军只是堵在城门外，并无攻城的举动。 而且，在见到自己出现的时候。那匪寇立刻就撤兵退走，这可不是那些匪军的作风。 “匪军确实是有火炮十余门。”看范业脸色不悦，秦德忙解释道：“只是，末将用援兵之计将其拖住，那匪首又声称不愿伤及无辜，所以未曾动用过火炮。” “不愿伤及无辜？！”范业一听这话，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以那些匪寇的尿性，要能有机会攻取晋城，他们会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在攻取连城时，怎么就没有这种菩萨心肠？ “火炮在哪里？！”范业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寻常，可也猜不透陈永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立刻着秦德带自己去看看那所谓的十几门火炮。 那些匪军，一直困在连城中，连城门都没怎么开过，怎么可能还有数量如此众多的火炮？ 看到范业有些动怒，秦德不敢耽误，忙领着范业往火炮摆放的方向走去，边道：“范公子请随我来，那匪寇慌忙逃窜，火炮没有来得及带走。都已经被我的部下收缴了，就等范公子查验。”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一字排开的十五门火炮跟前。 看着面前那一排用黑布蒙住的火炮，范业心中疑惑更胜。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扯掉上面的黑布，露出来的却不是黝黑的炮管儿，而是一截比大腿略粗的圆木头！！ 这圆木头就架在车轱辘上，用黑布一遮，跟火炮还真没什么两样的。 这黑布一揭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这……这不是火炮？！”秦德揉了揉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摸着加起来的圆木头。再急忙忙地一路小跑过去，把所有的黑布全都揭开，发现这些所谓的火炮，里面全是一截截的木头！！ 再揭开底下的那些用黑布包起来的炮弹，发现里面装的，不是一袋泥土，就是一袋落叶。只是因为被黑布包着，又呈圆形，加之距离又远，让秦德误以为这些就是火炮的炮弹。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秦德自己也没想到，在军中度过了大半生的他，还会中了匪军这么低级、浅显的诡计。 不但白白受了匪军的一阵辱骂，还错报了军情。耽误了范业的收复大计，两队人，被一伙不成气候的土匪耍得团团转。 秦德本就是极其看重自尊的人，当发现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地上摩擦，顿时就激动得急火攻心，两眼一黑，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相比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范业，倒是显得冷静得多。看到秦德被气晕过去，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哼道：“给我把这个老糊涂抬回去，把他治好了，我再治他的罪！！” 第三百五十五章 消失 范业的命令，没人敢不尊。 很快，几名手脚麻利的守军合力把昏厥过去的秦德抬了进城。此时的战场，一片寂静。 望着那十五门伪装成火炮的木头，范业虽是怒火中烧，但也能保持头脑的冷静。 不停地琢磨着，那陈永仁围而不攻，又用这种把戏，把自己骗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多番与陈永仁打交道，范业知道他做事，向来都没有这么简单。 百般设计，弄出这种戏码，假装围攻晋城，就是为了给连城解围？ 那是不太可能的，陈永仁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一次被他骗过去了，自己还是会再次讨伐。 无论如何，他们都避免不了官兵的围剿。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做这般无用功？ 范业想不明白，以陈永仁的机敏，不可能会做这么没用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范业一抬头，再度下令道：“去把那些还没死透的土匪，全给我带过来！！” 命令一下，众多官兵迅速在战场上搜寻着，将还没断气的匪军全部拖到了一块。 范业缓步行了过去，看着那上百名侥幸存活下来的匪寇，随手挑了一个，冷声质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那匪徒身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了。最严重的伤，是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的刀伤。 深可见骨的伤口，再被粗鲁地拖到集中点，大量的失血，眼看是不能活了。 正在溃散的瞳孔，在见到范业时，忽然又有了光彩。只见其斜斜地靠在一名同伴的背上，望着范业，脸上已无血色，仍发出虚弱的笑声，反问道：“你想知道？” 看他的态度还算不错，范业轻轻一点头，尽量摆出和蔼的神情，再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让你活下去。” 听到还能活下去，那匪徒先是一阵欣喜，紧接着，有冷漠了下来，不屑道：“省省吧，老子连一个屁，都不会对着你放！！” 话音刚落，那匪徒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一口血沫。 这人已经到了频死的边缘，连说话都显得气若游丝。范业为了能听清他的话，还特意弯下了腰，凑了过去。 一口血沫，正好就吐在了范业的脸上。 受此大辱，范业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望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匪众，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看到他们敢如此放肆，一众副将们快步走上前来，拔刀就要把这些敢冒犯范业的流寇处决。 范业缓缓揩去脸上的唾沫，将众将都给叫了回来：“先留着他们，带回去，能救的，尽量救回来……” “范公子，这是何意？”在旁人看来，这些匪寇作恶多端，现在还敢谋逆犯上。这些都是死罪，可范业却要救治他们，让旁人相当疑惑。 却见范业冷笑着，看着那上百名负伤的匪众，双眼中不带半点感情，冷笑道：“那陈永仁不是自负仁义之名么？！我倒要看看，他为了救这些土匪，会做些什么来……” “属下明白了。”即使范业没有说明，那些副官也能知道范业的打算。 当下，立刻唤来左右，命人将这些匪军俘虏全部收治。 这些土匪，一个比一个嘴硬。范业也不指望能用他们嘴里套出点什么来，转身回到那些架着木头的车轱辘边，继续思索着陈永仁此番作为的意义。 连城的异动，是从昨晚开始。 可以说，如果昨晚他们没有异常的话，自己也要再准备几天才会进行剿匪…… 范业回忆着，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窥探陈永仁的真正的想法。 但要说，他们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引自己出来，再让自己徒费心思地乱跑。为什么不选择在新义城下手……而在晋城？！ 新义城的守备情况，也跟晋城差不多。而且，新义城为一县首府，如果是围困新义城的话，那动静会闹得更大…… 可他偏偏就没这么做…… 晋城……范业再度抬起头来，望向晋城那大开的城门，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陈永仁与晋城之间的关联。 瞬间的功夫，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范业一个激灵，哎呀叫了一声，连随从都没来得及叫唤，快步跃上马匹，就急匆匆地往晋城冲去。 一旁的副官看范业忽然有了行动，忙叫上几百亲兵，跟着范业就冲进了晋城。 却见范业晋城后，哪也没去，直往墨家学府赶去。 得益于陈永仁在外面闹腾的动静足够大，晋城的百姓全都躲在了家里。范业骑着快马，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任何的阻碍，很快就来到了墨家学府门前。 此时的墨家学府，也大门紧闭着。范业一下马，就连连敲响了大门，却不见有人回应。 越是这样，范业心中越急，立刻叫人来，强行把大门撞开。 破门而入后，在一众赶来围观的墨家子弟面前，范业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直往张禁住所赶去。 杀气腾腾的范业，还带着数百亲兵闯门而入，光就这架势，就没人赶拦。 不消片刻，范业便已经来到了张禁所居住的小院里。没有经过任何人的通报，直接就冲了进去。 快步走到门前，范业没有半分停留，直接一脚踹开了木门，却见张禁住所内空无一人…… “坏了……”看着人去楼空的小屋，范业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眼也变得黯然。 张禁走了…… 陈永仁所做的这一切，其目的也明白了…… 他大动干戈地预谋这一切，就是为了给张禁制造逃出城的时机与机会…… 而自己，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被他牵着鼻子走。 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张禁离开，带着斐千叶一同消失。 他们的去处，范业心中明白。而一旦让他们顺利离开这里，等待着他的，就是墨家的审判…… 想到这里，范业就感到一股恶寒从脚底直蹿脑门。 “你们带人严守晋城，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范业清楚的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更知道一旦让斐千叶离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下，就连陈永仁都顾不得了，匆匆交代了两句。跑到学府外，跃上马匹，再道：“我先回一趟新义城，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消失 请支持《战国第一霸主》，支持咪咕阅读！您的每一次点击，都是对作者的莫大鼓励！更多精彩作品，尽在wap.cmread.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 手帕 范业行色匆匆，一旁的副将也不敢有任何的阻挠。 但看范业要独自离开，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范业见状，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话，快说！！” “范公子，这里交给属下处理，没有问题。”那副官看范业脸色不悦，忙请示道：“可那还留在连城的数千士兵，要怎么安排？” “糟了！！他们还在！！”一直再被陈永仁的事侵扰着，范业几乎都忘了。 他们只是抽调了大部分的人手回来，还有几千人仍然留在连城待命。 而且，为了能够尽快赶回晋城。他们的攻城设备，火炮等物，都还没有来得及撤回来。 如果陈永仁返城，定让会碰上他们。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那些士卒还有辎重等物…… “快去派人把他们追回来！！”范业急得直跳脚：“怎现在才提醒我？！快，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本想今日围攻连城，彻底剿灭陈永仁那一伙匪寇势力。却没想到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不但被陈永仁骗得团团转，就连张禁、斐千叶都给跑掉了。 而且，为了能够一举攻下连城。此番出动了他们所有的兵力与大部分重火器，如果那部分人被歼或是被俘虏，那些重火器一旦落入陈永仁的手里，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范业的后背已经惊出了阵阵的冷汗。 只是，现在他的，甚至都无暇去管陈永仁那边的事了。 陈永仁闹得再大，他都还有办法挽回。大不了就是向外县请求救援，长久拖下去，总能将其击垮。 斐千叶的离开，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看着那副官已经去安排人了，范业也没有耽误。 一扬长鞭，驾驭着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晋城，往新义城赶去。 与此同时，野外的树林处，陈永仁率领的大部队已经在往连城那边赶去。 不过，陈永仁也真没想到范业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没有着急赶回去，带着队伍缓慢地前行着。 一边走，还时不时地停下来，往后方观望着，希望能看到马远达他们能够顺利撤离出来，与他们汇合。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队伍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众人也只是沉默着赶路。 在这时候，陈永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别扭，好似怀中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 伸手往怀中摸去，却抓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团儿。 陈永仁凝眉打量着，他记得自己没有带这样的东西在身上，怎么忽然就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心中疑惑着，将之呈开。只见那布团，原来是一张白手帕。 这手帕的布料极其考究，一摸便知不是凡品。手帕的边角上，还绣着一朵不知名的小红花儿。 正中间，书写着八个小字：云聚云散，人生如斯。 这几个小字，虽是清秀，但又像是在匆忙之下写上去的，显得有些潦草。 陈永仁还在疑惑着，自己一大老爷们，从来不用这玩意。但这手帕，又是怎么会在自己身上的？ 仔细辨认这上面的字迹，陈永仁忽然一个激灵，惊声叫道：“是千叶！！这是千叶的手帕！！” 是了……陈永仁忽然想了起来，方才在与官兵的争斗中，好像有人冲撞了自己。 估计那就是斐千叶托来送信的墨侠，这手帕，也是在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自己怀里的。 “哦？是斐小姐的手绢么？”与陈永仁并排而行的柳千曲，听到动静，神情酸酸地往其手上望了过去：“上面都写了什么？” 陈永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着，将手帕交到柳千曲手里，为她讲解着字面上的意思。 云聚云散，人生如斯……在那种情况下，能够请墨侠来给他送信。 即是说明斐千叶已经顺利地离开晋城了，而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在说，人生就像是天空中的白云，会有聚散。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而这，这正是代表着，斐千叶正期待着下次与自己的团聚…… 可算是把斐千叶安全送出城了，陈永仁心头的巨石也算是落下了。 他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至于她能否安全的抵达墨家总部，那就全靠张禁了。 斐千叶安全离开，虽让陈永仁感到落寂，但也让他心里有了一分的藉慰。 收敛心神，恰好看到柳千曲细心地将手帕折叠好，交还给陈永仁：“留着吧，留个念想也好。” “嗯……”面对柳千曲，陈永仁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好。默默地应了一声，将手帕贴身藏好。 能有斐千叶的消息，对陈永仁来说却是是件大好事。可在柳千曲面前，又显得很是尴尬。 要对付范业之流，陈永仁能有一万种方法。可要应付其女人，他还真想不出什么折来。 总不能……跟人家说，自己是被人迷晕了，丢了身子吧…… 这话，陈永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所以，陈永仁也干脆当一回鸵鸟…… 手帕的发现，让陈永仁得到了斐千叶确切的消息。却又让他和柳千曲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尴尬。 好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了阵阵异响打破了沉默。 扭头回望，将后方树林中，杨旭正带着满身血污的马远达与二猴子匆忙往这边赶来。 总算是看到他们回来了，陈永仁两人急忙驱马赶过去迎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双方刚刚碰面，陈永仁便关切地询问着他们的伤势。 马远达微微摇着头，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没有什么大伤，不过兄弟折了不少。” “你们能撤回来就不错了。”说话时，陈永仁也看着他们身后的队伍。虽然人数锐减了不少，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跟着他们杀出了重围。 “陈公子，先别谈这个了。”杨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忙道：“适才连城那边的弟兄又有消息传来，称范业的人，还围着连城。” 第三百五十八章 冲阵 “他们还没走？！”听到这个消息，让陈永仁都感到有些诧异。 “对，范业留下的人，还守在连城外面。”说话时，杨旭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笑意：“约莫是那范业行事匆忙，把那些人都遗忘在连城了。” “那还等什么？”陈永仁咧嘴一笑，催促道：“所有人，火速赶回连城！！” 范业今日是打算一举攻下连城的，而且在知道晋城被围攻后。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回来，那些攻城设备等物，都带不上。 换而言之，范业的身家，全在哪里了。 而他们想要进一步地扩大势力，人员少不了，但更重要，还是这些装备、火器。 如果能赶在他们撤离之前，把他们都截在哪里，那这一趟的收获，可就不小了。 一声令下，所有匪军在陈永仁带领下，风风火火地往连城的方向赶去。 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陈永仁也做了个相当大胆的决定，自己率领仅剩的两三千骑兵先行，其余的匪众，则由柳千曲掌管。 当然，在那之前，先将断后逃回来的弟兄换了下来。让没有负伤的人跟他一同冲回连城，这样一来，就能在最大的程度上，保持他们最强的战力。 陈永仁本想着让马远达跟二猴子也留在大部队里好生休息，但这两人像是打仗上瘾了，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一定要跟着陈永仁回去。 时间紧迫，陈永仁也没有功夫跟他们扯。既然他们愿意，就让他们跟着好了。 匪军本来就一直在往连城的方向走，虽然走的是小道。但这回，也已经赶到半途了。 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连城。这个时间点，就算范业派兵过来将那些官兵追回去，也根本来不及。 陈永仁率领着两三千骑兵，一路疾驰。仅用了一刻钟，便赶到了连城的地界。 绕过一座矮山，再穿过一片树林，连城便已经近在眼前。 从远处望去，低矮的城墙外，正围着衣盔整齐的官兵。而在官兵群中，陈永仁也看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火炮！！ 当初为了能抵御官军的讨伐，陈永仁将他们仅有的五门火炮都改装了固定在城楼上。 可移动使用的火炮，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并不具备攻城、扩大势力的能力。 但现在，范业留下来的这些火炮，就是陈永仁进一步扩大势力的重要物资！！ 虽然那些火炮就在眼前，但也不能因心急而贸然行动。 在来到这里时，陈永仁便勒令让所有人停下，先从远处观察着官兵的部署。 那范业此番前来，是下了必取的决心。连城的四个城门，都被官兵围住，而且每个城门外，都架着至少三门火炮，还有攻城云梯、投石机等。 看着这架势，陈永仁都乐出声来了。 为了能一举攻下连城，范业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 区区一个偏僻小城，还只有不足十米高的薄弱城墙，居然还出动了这么多的攻城武器。 不过，这些东西，很快就要被自己收入囊中了，陈永仁嘿嘿直笑着，眼中充满了战意。 一旁的杨旭看出了陈永仁的心思，适时提醒道：“陈公子，敌众我寡，还是小心为上。” 从这里望去，四个城门都被官军围住。而每个城门，都有至少上千名官兵在驻守。 粗粗估量一下，围困连城的官军数量，至少也有五千多人。 而他们，赶到这里人，就只有两三千人。贸贸然地冲上去，肯定是他们吃亏。 更别说，他们一路跑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再开战的话，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不利。 “千曲他们还有多久能到？”这么浅显的道理，陈永仁自是清楚。他也没敢妄动，转而询问起了柳千曲那边的动向。 晋城撤退的时候，因被官军咬住。使得他们不得已安排三千多人断后，那些人大多数都已经殒命在了晋城，仅有千余人跟着马远达跑了回来。 这次总共出动一万人，又在晋城折了三成的人马。陈永仁也只是带着一部分人急行回来，大部队还在柳千曲那里。 “他们步行赶回，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杨旭皱起了眉头。 先行回来的只有两千多人，主体的五千余人，还在半道上，一时半会的恐怕是回不来了。 陈永仁估摸着时间，他也知道，要想十拿九稳地拿下那些围困在连城的官兵，就必须要等到所有人到齐。 但他们也不知道柳千曲具体能在什么时候赶回来。而且，如果柳千曲他们动作稍慢的话，很有可能使得他们错失良机。 “等不了他们了。”又候了片刻，陈永仁认为不能在继续等下去了。 本来他们的位置就不算很隐秘，再拖延下去，被官兵发现的话，会把人都吓跑。而且，说不定范业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陈永仁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杨旭，后者也是抱着同样的顾虑。 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冒险一回。 不过，以他们这点人数，要全歼官兵，不太可能。 好就好在，那些官兵分散在四个城门。就算他们想要支援，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陈永仁观摩了一遍环境后，又叫上马远达、二猴子等人，跟他们说明白自己的战术。 确定下来后，又稍微整顿了一番，这才下令道：“出击！！” 随着陈永仁的一声令下，全体匪军整齐而快速地自树林中冲出，齐声呐喊着叫杀声，往最近的城门冲杀而去。 匪军的突然杀出，把所有官兵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但当他们回头望去时，只见到匪军骑兵如同洪流一般，汹涌而至。 “准备御敌！！”官军中的将领，及时反应了过来。在见到匪军冲着自己来的时候，立刻下令，命官兵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相邻两个城门的官兵，也注意到匪军的出现，迅速调整部队，赶往支援。 只是，陈永仁他们距离城门本就不远，加上突然的冲袭，眨眼间便已经杀到了城门下，与官兵正是碰撞到了一起。 陈永仁冲在最前面，借着马匹冲锋的惯性，将挡在最前头的官兵直接撞开，往里冲去。 当冲势被挡下后，陈永仁立刻挥起大刀，将靠近身边的官兵斩杀。紧接着，身后的匪军也冲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官兵的方向。 身边的官兵被杀退，陈永仁压力大减，冲着城楼，高声喊道：“速速开门！！”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迂回 “速开城门！！”与此同时，所有杀过来的匪军都在高声喊着门。 连城城楼上，守城的匪军很快就认出了这支突然冲来的骑兵，正是陈永仁率领的友军。 立刻就有人高喊着，指挥下方的人打开城门，同时也在叫唤着：“姑爷回来了，快去通知宇文先生！！” 城中的匪军反应得很及时，在两边的官兵形成合围之前，便迅速打开了城门。 陈永仁当即再度下令：“弟兄们，进城！！” 一言罢，只见陈永仁身先士卒，挥舞着大刀，冲开前方挡道的官兵，冲进了连城中。 后方的匪军紧随着陈永仁的步伐，尽可能地将身边涌来的官兵杀退，快速冲进了城内。 这一行动进行得十分迅捷，在官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所有的匪军便已经顺利退回连城。 当最后一名匪军得以进城后，大门随之关上。 那些官兵，本来是把连城城门堵住了。但被匪军硬生生地冲破了防线，杀退了一批人。留下的空白地带还没来得及回补，便已经被匪军逃脱。 在没有上级命令下来之前，他们也不敢强行破门冲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匪军跑了进去。 连城中的宁静，也已经陈永仁的带队回归，而变得嘈杂了起来。 城门周围乱哄哄的，陈永仁四处张望着，好不容易才在人堆里找到了杨旭等人。 这些人当中，他最担心的就是杨旭会有事。 不同于别人，归根到底，杨旭就只是一名谋士，不善刀兵。所以，事前陈永仁还特意交代了二猴子他们，要注意保护好杨旭的安全。 当见他安然无恙时，陈永仁才松了口气。 “陈公子，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时候，听到消息的宇文石也匆匆赶了过来，但当见到陈永仁等人时，又不免疑惑问道：“怎么才回来这么点人？” “他们还有路上，还没赶回来。”陈永仁呼呼喘着粗气，叫唤着二猴子，让他先把队伍整顿起来，再对宇文石问道：“这两天，连城有没有什么事情？” “你不都看到了么？”宇文石眼神示意着城门的方向，应道：“都在外面堵着呢。” “这些都是小事。”陈永仁喘匀了气，抹掉脸上的血迹，一撇头又道：“走，随我上去看看。” 留下二猴子等人整顿军马，陈永仁带着宇文石登上城楼。居高临下，往外看去，见城门外官兵也是乱做一团。 在经历了刚才匪军冲阵后，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恢复过来。 地下躺着的上百具尸体，鲜血把城门外的染成了一片猩红。还没从的冲击缓过来的官兵，仍是显得慌乱不已。 “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宇文石往下方望去，看着底下正快速整合的官兵，皱眉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围了大半天了。” 宇文石虽然不怎么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但总是被人这么堵着，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等下就全解决他们。”陈永仁轻声一笑，转身回望，看到匪军也已整装待发了，再道：“宇文先生在此稍后片刻，待陈某去把他们杀退。” “陈公子打算怎么做？”宇文石疑惑问道。 就算陈永仁回来了，但他们也只有两千多人。城下的官军足有五千余人，光凭他们这点人数，哪里会是官军的对手。 双方人数相差过半，可陈永仁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担忧，眨巴着眼，故弄玄虚地说道：“宇文先生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姑爷，咱都准备好了。”谈话间，二猴子已经重新整合了队伍。两千余骑兵蓄势待发，只等着陈永仁下令。 “宇文先生在此稍后，我去去便回。”陈永仁快步下了城楼，回到队伍中。跃上马背，带着队伍直接往前方走去。 陈永仁的目标相当的明确，先前他们攻进来的是西门，在西门发生战斗后，东、南两门的官兵赶去支援。 换而言之，此时正对面的东门，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的。在左右两边的守军都已经集中到了西门后，再想驰援东门，就得绕城走上半圈才能赶到。 他们的计划，便是声东击西。凭借着中心点的位置，跟他们迂回战斗。 这样一来，官兵便会疲于奔走，而且也无法及时赶来支援。 陈永仁想要打的，就是这个人数差。 纵使他们的总人数超过了连城所有匪军，但他们却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分兵。 或许是出于一次剿灭他们的目的，范业在部署上，直接分兵四路，分别围攻四个城门。 若是人数超过他们的情况下，陈永仁还得考虑一下。可现在，单方面的人数不及他们，战力就更比不上。 再加上足够的灵活性，换个点来打，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官兵彻底击溃。 况且，在没有命令下达之前，他们也不敢轻易进行攻城。 如果范业在，陈永仁断然不敢做出这样的抉择。毕竟，哪一个城门的守卫少了，对方会立刻发起攻势，一举攻破连城。 但现在可不同了，他们没有收到攻城的命令。只能是干守在这里，而这恰好就给了陈永仁极佳的机会。 思索间，陈永仁已经带人来到了东门下。稍微做了一番调整后，陈永仁果断命人打开城门。 就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两千匪军立刻发起冲锋，浩浩荡荡地就冲着门外的官兵冲了出去。 城外的官军刚刚听到另一头有匪军出现，甚至都还没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了。 刚刚反应过来，便见一队人马快速冲杀出来。顷刻间，双方便接触上了。当先的官兵被战马冲锋直接撞开。 原来排列整齐的官兵，瞬间就被铁蹄冲散。 “稳住！！”官兵中的将领高声叫喊着，于乱兵丛中，试图把官兵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只是，他这样的想法是好，却没有多大的用处。任凭他如何叫唤，已经被冲散的官兵，在面对着如同杀神降临的匪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借着战马冲锋的惯性，匪军轻易地就把官兵的防守线撕裂开来。 第三百六十章 尽收 士气正旺的匪军，冲进措不及防的官军群中，大开杀戒。 那匪军开始时还能稍微抵挡一下，但很快，在匪军凌厉的攻势下，官军全线开始溃败。 这场突袭战，也演变成了单方面的杀戮。 这场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双方交战不过短短半刻钟，官兵便已经完全没了战意。 当官兵意识到已经不是匪军对手时，快速朝两边退去，试图找到他们的队伍。 只是，当他们好不容易逃出了战圈，却发现另外两侧城门不见有官兵的军队在。 慌不择路的官兵，在被匪军冲散后，开始四散而逃。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往野外逃窜而去。 陈永仁也并未选择深追，在将官兵杀退后，便立刻命令所有匪军停止追击。 本来他们的目的就不是要全歼对方，只是想要把他们杀退，好抢走这些攻城武器罢了。 见他们已经逃离了战场，陈永仁也无意再行追杀。通知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他们丢弃的装备带回城中。 队伍中，大多数人都是土匪出身。干这些事情再熟悉不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将东门外所有的火炮、攻城武器都尽数带回了城中。 清点战利品，足有四门火炮，还有两架投石机，另外还有炮弹十几枚。扒下来的钢盔、收缴回来的兵刃武器等更是极大程度地补充了他们战损的兵刃。 一场小胜，便有如此战果。让众人更是战意高涨，虽是刚刚战罢归来，但个个热血未退，叫嚷着，请命继续出击。 看着一群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匪军，陈永仁还是比较理智的。冷静地思索了片刻，没有选择马上再出击。 而是让他们在原地稍作休整，自己则骑着快马，快速朝西门的方向奔去。 这连城因为官兵的围剿，百姓都躲在自己家里避难了，没人敢出来。街上空荡荡的，让陈永仁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加上连城本来就不大，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又赶回了西门城楼。 登上去，见宇文石一直留守在上方，便开口问道：“宇文先生，这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陈公子刚刚做什么了？”宇文石指着下方的紧急动员起来的官兵，解释道：“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集合。” 陈永仁向下看去，只见原本分散在各处城门的官兵已经聚集到了一块。连同另外两个城门的火炮等重火器，也都搬到了一起。 看来，这些官兵也不全是没有脑子的嘛……陈永仁心中暗笑着，明白到自己的行动已经被他们所识透了，所以才会把这些东西都统合起来保护。 不过，现在才想起这个来，也为时已晚了。 陈永仁看了片刻后，立刻吩咐旁人，命其去将匪军们都调过来这边集合，准备再干一场。 听到陈永仁的命令，宇文石心生疑惑：“现在官兵已经汇合，人数上面我们没有优势。而且，在经过刚才的事情后，他们也肯定会有更加充足的准备。要是再想像先前那样打突袭战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我自然也晓得。”陈永仁嘿嘿一笑，他也不蠢。 之前能战胜，完全是赢在人数差以及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官兵已经聚合到了一起，对匪军也有着极高的防备心理。要是这时候再冲过去，就跟送死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如此……”宇文石发现自己真的是越发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若他明白这一点，为何还要把匪军都调过来？ 他难道不是打算再出去跟官兵拼杀一次？ “宇文先生，请看那边。”陈永仁顺手一指，指向了官军后面，他们刚刚躲起来的小树林。 宇文石举目遥望，却见树林那边人影绰绰，似是有大批人员隐藏期间。 “是他们回来了！！”宇文石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距离虽说不短，但他们居高临下的，能看得更远，也更清晰。 宇文石凭借着过人的目力，马上就认了出来，那些隐藏在树林中的人，正是他们的后置大部队。 如果后续的大部队能及时赶上，加上城中的匪军同时出击。 来一个里应外合的话，那这场战斗就是毫无悬念的。 可宇文石也知道，陈永仁率先回来，打了对方一个措不及防。 在这种情况下，后面的大部队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想法。若是城中匪军冲杀出去，而外面的部队接应不及的话，很有可能会令他们陷入险境。 而且，现在的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将己方的命令传达过去。一旦尝试报信，极有可能使得官兵察觉，整个行动也就失败了。 “陈公子，要怎么才能他们配合你的行动？”看陈永仁胸有成足的模样，宇文石不禁又纳闷起来了。 “看天意吧。”陈永仁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对于柳千曲亲自带队的匪军，陈永仁还是有些信心的。 柳千曲不是蠢笨之辈，定然能理解到自己的计划。 “要去的话，就要趁早了。”对此，宇文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指着东方的远处，提醒道：“他们的人已经来了。” 陈永仁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小队人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官兵这边赶来。 约莫是通知他们撤军的人来了……陈永仁心中嘀咕着，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一队人马速度奇快，片刻的功夫，便已经快赶到官兵队伍中了。 如果官兵开始撤退，而他们还没采取行动的话，这天大的良机很有可能就此错失。 “二猴子他们来了没有？！”见此情况，陈永仁再度催促道。 “姑爷，人刚刚到。”话音刚落，后头便有人随即应道。 “所有人，上马！！”陈永仁刚一跑下城楼，立刻骑跨上马，高声喝道。 其身后的匪军们，早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看到匪众们状态极佳，陈永仁当即再次下令，命人大开城门。 城门刚开，所有的匪军全力冲刺了出去，直往官兵所在之处冲杀而去。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城外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因为出于对陈永仁无条件的信任，在听到他的号令后，便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围剿 实，在城楼上时，陈永仁就已经看出，柳千曲他们虽然已经到了树林里。但也只是先头部队，后方的人还没完成集合。 对他们来说，最佳做法应该是等柳千曲那边集合完毕，再一举发起攻势。这样的话，柳千曲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并领兵过来支援。 并且，官兵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摆好了阵势，就等着他们冲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仓促出战，是在不是上上之选。 但当见到官府那边的快马赶来时，陈永仁也知道必须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所以，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领着匪军先行出城，将官军拖住。 陈永仁也知道，他这样的做法，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但为了能夺得他们的攻城武器，也只能冒一次险了。 匪军们刚刚冲出城，便见官兵已然在前方严阵以待。 陈永仁所料不错，在经过之前的突袭战后。官军也明显有了应对之法，不但整体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前方还有一排排的长枪兵在等着他们。 如果他们敢直接重装过去的话，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冰冷锐利的长枪。 见此情况，陈永仁也不敢在像刚才那样直接下令冲锋。 及近官兵时，陈永仁果断扯着缰绳，驾驭着马儿，朝侧方奔去。 后方的匪军见状，也没有直接跟官兵发生正面接触，紧跟在陈永仁的身后，绕开了前方的长枪，往侧方而去。 陈永仁本是打算绕开前面完克骑兵的枪兵，转而从侧边较为薄弱的地方攻击。 但这些官兵虽然是不怎么中用，但在有效的调配下，还真的就让陈永仁有些无计可施。 拉进距离后，陈永仁发现不但是前面有着枪兵的阻挠。就是侧方的官兵，也同样持着大刀、厚盾，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陈永仁快速地扫了一眼，自知不能硬闯，只能带领着匪军，绕着官兵跑了一圈。 发现这些官兵在集结过来后，围成了铁桶一般，根本就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陈永仁心中虽然着急，但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 要不然，给他们拖住的话。一旦陷入他们的包围圈，那自己这点人，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好在，陈永仁没有下手，那些官兵也没有选择出击，只是单纯地摆出防守的阵势。 与此同时，树林中的柳千曲，在见到陈永仁率兵出城后，更是没有犹豫。 不等所有人集合过来，便立刻下令，命所有人赶过去支援陈永仁。 随着柳千曲的一声令下，林中的匪军山呼海啸地从林中杀出。 柳千曲等人的出现，也引起了官兵的主意。 当匪军从林中出现时，也等于是给他们打响了一个信号。 只要再这样死守下去，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官兵的将领当机立断，果断下令道：“出击！！” 一道命令传达下来，原本只做防守姿态的官兵们，立刻转变了阵势。 当先便有一队人马从中杀出，只扑向陈永仁所率领的匪军。 惨烈的白刃战，瞬间拉开了序幕。 冲在最前面的官兵自知后方无援后，带着必死的决心，如同反飞蛾扑火一般，朝着匪军扑杀过去。 大刀、长枪，对着马背上的匪军就刺去。纵使是武器的距离够不到上面的人，官兵也纷纷开始对马匹下手，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匪军斩落马下。 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冲刺起来的冲劲，而当陈永仁发现对方守势已成，无法一举冲散他们的阵型后，便已经丢失了先机。 再被对方率先发起了攻势，匪军这边又不占有人数的优势，很快就被官军缠住。 陈永仁接连砍倒了冲过来的两名官军，但后面的人很快就补了上来，根本就不给陈永仁片刻的喘息机会。 而且，就算陈永仁将他们砍翻在地，尚未死绝的官军仍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大刀砍向其胯下的战马。 马匹受创吃惊，陈永仁几乎都控制不住了。 环目四顾，不光是陈永仁陷入了苦战，身边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双方交战不过短短片刻功夫，陈永仁所骑的马匹就接连收到重创。 无奈之下，陈永仁只得翻身下马。直接弃了马匹，下到地上与官军肉搏。 人在被逼到绝境时，会爆发出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 在这一刻，陈永仁就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些官兵，没有一个是怂包和懦夫，即使在面对着陈永仁时，也是红着眼不顾性命地扑上来。 如此混乱的场面下，陈永仁只得力求自保，连旁人都顾不上去照应了。 很快，匪军就被逼放弃了马匹，纷纷下马迎敌。 在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官兵，匪军又无奈地放弃了唯一的机动性。短短一个呼吸间，便被官军团团围住。 陈永仁始终咬牙硬撑着，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官军。 但这些人在自知没有援军的情况下，都豁出性命于匪军搏杀。 无论是人数还是体力，匪军这边都不占有任何的优势。 随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就连陈永仁都开始有些慌了起来。 “给我杀！！”就在陈永仁渐感体力不支时，战圈之外，忽然惊起了柳千曲的一声娇叱。 匆忙间，扭头望去。只见柳千曲身骑高头大马，率领着旗下匪军，火速赶往支援。 “撤退！！撤退！！”那官兵群中，在知道匪军的后方部队赶来时，也没有任何的恋战，立马下令撤兵。 听到命令，所有的官兵开始向后方撤离，让陈永仁顿感压力大减。 紧张的局势，刚刚缓和下来。在众人的掩护下，陈永仁得以与柳千曲汇合。 回到匪军当中，陈永仁才稍微松了口气。这时候，也没有功夫多说话。 两人只是简单地对视一眼，立刻又提起了大刀，追向逃窜的官兵。 原本的突围战，瞬间演变成了一场匪军对官兵的追剿。 自知不敌的官兵，在柳千曲到来后，立刻就放弃了对陈永仁的围剿，向四处逃散而去。 追杀丢盔弃甲的官兵，直追出将近一里地，陈永仁才下令收兵。 而在这时候，后方的匪军也已经悉数到齐。 看到那些官兵已经不敢再回头了，陈永仁带兵撤反，重新回到城门下。 一场恶战，险些把自己都交代了进去。 刚刚解除了危险，陈永仁还是有些后怕。但当其回到队伍中，看到缴获的那一批重火器时，又咧嘴笑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枯骨 “姑爷，这次我们赚翻了。”没等陈永仁靠近，满脸血污的二猴子便兴冲冲地朝陈永仁招手叫唤道。 二猴子的身后，摆放着近十门官兵丢弃的火炮，还有数架投石机。这些都是他们紧需的设备，不光是二猴子，就连向来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的杨旭，也表现得很是兴奋。 “才多大点事……”缴获这么一大批物资，还都是些他们目前最为紧缺的攻城重武器。陈永仁内心的激动，并不比他们少。只是，看他们都乐成这样子了，要再跟着他们疯，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只得压着心中的喜悦，故作沉着地笑骂道：“这么点玩意，至于么。” “姑爷，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跟了陈永仁这么久，二猴子还没打过什么富裕战。一下子缴获了这么大批量的重武器，把他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有了这些火炮。”杨旭的喜悦之色也没有任何的掩饰，意气焕发地说道：“咱们就不用再窝在这个穷乡僻壤里了。”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正当大伙都兴奋得有些上头的时候，陈永仁适时泼了盆冷水，提醒道：“还是先清理一下战场，把受伤的兄弟送回去救治，清点一下咱们的伤亡情况。” “范业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无动于衷。”待大伙都冷静下来后，陈永仁再道：“还需得小心防范官府方面的反扑啊。” 在陈永仁看来，范业此番，不但让斐千叶逃出了城去。还让自己如此戏弄，又丢了这么多的武器、装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等待着他们的，绝对是比现在更为恶劣的战争。 在这之前，范业还是因为斐千叶一事，再加上有墨家的牵制，才让自己争取到这么多的准备时间。 而今，斐千叶既然已经不在了。那范业也就不用再分心，可以专心对自己下手了。 “陈公子说得极是。”自知失态的杨旭收敛了心神，点头赞同道：“官府这次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肯定会想办法找回来。” 杨旭极为赞同陈永仁的看法，同时心中也是汗颜。他们不过是抓住了范业的一次纰漏，杀退了留守在这里的数千官兵，缴获了一些火炮而已。 受此大辱，那官府不可能就此作罢。更大的风暴，已经在酝酿，官府方面正准备对他们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届时，若是抵御不住，今天的这场小胜，所缴获的物资，便是他们的催命符。 “明白就好。”陈永仁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让他们明白了利害之处后，便于杨旭安排着众人。让他们将缴获的火炮等搬运进城，还有地上仍躺在地上的伤员，也要及时送回去救治。 陈永仁跟着众人先行回到了城中，一边安排人手看管好火炮等物，边将伤患都集中到军营中救治。 忙活完这一切，天色也已经接近黄昏。当陈永仁重新蹬上城楼，向外望去时，见原本铺满尸首的战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有被鲜血染红的黄土地，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无言地望着天际边上，披上彩衣的晚霞，映着地上的斑斑血迹。不知为何，陈永仁心中忽然重重一叹：“一将功成万骨枯……” “陈公子为何忽而有此感慨？”话音刚落，便听身边传来了杨旭的声音。 “没有什么。”陈永仁看了眼后来者，略显苦涩地轻笑着：“只是，想起我们一路走来，那么多弟兄命丧沙场，有些为他们感到难过。” “他们，是为了信念而战。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而战，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杨旭轻轻摇头，开解道：“至少，他们都是怀揣着希望而死的。总比以前那样，生活在一个没有盼头的世界，每日都要担惊受怕来得强。” “这样死去，真的值么？”杨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陈永仁心中仍是有些动摇。 从洛碧山那里开始，他带领着人，大大小小的战斗，征战了十余次。 每一次，都有一批鲜活的生命就此离开。 如果没有他，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没有挑起这么多事端，他们到现在都还能活得好好的。 “陈公子。”看到陈永仁情绪的有些失常，杨旭微微皱起了眉，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大争之世，汝为羔羊，则任人宰割。” “他们即使不是为了陈公子而战，迟早也会因为别的事情牵涉进去。”杨旭作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还是纵横名家的谋士，有些事情比陈永仁看得更为通透，再缓缓说道：“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道，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宁为刀俎，不为鱼肉。”看到陈永仁的脸色渐渐缓过了过来，杨旭才继续道：“是陈公子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正是因此，他们才会奋不顾身地为之奋斗，也是为了守护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希望。”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杨旭再道：“这是陈公子今日在晋城所说的，杨某深以为然。同时，杨某也相信，在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心中，陈公子所带给他们的希望，便比泰山还重。” “说得也是。”陈永仁重重一点头，解开了心结，让他心情轻松不少。他心里也明白得很，在这种世道，己身不够强，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被人吃干抹净的下场。 斐千叶的无奈离开，就是最好的证明。陈永仁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在看见无数人为了他而丧命后，让陈永仁增添了无数的负罪感，故而才有此感慨。 但是，在听到杨旭的安慰后，陈永仁忽然明白了一点。 这些人，并不全是在为了他而战。更多的，是为了想要一个能活得有尊严的世道。 逝者已矣，为他们感叹再多，也无补于事。陈永仁心中暗道，他要做的，是让那些人死得没有遗憾，更要对得起活着的人，对得起还在为了这个理念而战的人。 “陈公子能想明白就好。”见到陈永仁的神态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杨旭暗暗松了口气：“大伙儿，可都还指望着你呢。” “放心吧。”陈永仁轻笑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咱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以走了。” “那咱们下去吧。”做完了陈永仁的思想工作，杨旭这才道出了此番前来的目的：“伤亡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大家都在帐中等着陈公子过去呢。” “嗯……”最后望了一眼天际边上，缓缓沉下去的红日，陈永仁心中也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便与杨旭一同下了城楼，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征兵 两人同行，回到军营的主账内。环目四顾，见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看样子，缴获的那批火炮，确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受到众人情绪的感染，陈永仁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待陈永仁坐定后，杨旭等人才依次将本次缴获的物资数量与伤亡情况逐一上报。 统计下来，这场小胜，让他们缴获了火炮十三门，投石机六架，还有刀具、长枪等兵器数百以及从阵亡官兵身上扒下来的数百副制式铠甲。 从战果上来看，这无疑是他们这么久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次了。 但相对的，付出的代价也同样巨大。 这次行动，陈永仁共出动了上万人，这几乎是他们所有的有生力量。 从晋城撤退时，他们就不得不留下一批人断后，虽然成功撤离，但也丢下了将近三千人在晋城。 连城的解围战中，也有近千人死亡。短时间内无法作战的也有数百人，另外还有轻伤者不计其数。 这战损比，大大超出了陈永仁的意料。一个个伤亡数字，如同巨石一般，压灭了众人的喜悦之情。也压在陈永仁的心头，让其感到有些胸闷。 仅此一战，虽然缴获了大批的军械，也成功让斐千叶逃离了出去。 可是，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过于惨重，甚至都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目前连城虽然有足够的军械物资，可人数削减近半。他们也只剩下六千多人可以战斗，这还是将轻伤的伤员都计算在内了。 而官府所集结的军队，除了在连城被杀的这几百人以外，再无别的损伤。 换而言之，再连城的守备军队得到补充之前，他们已经不具备跟官府战斗的资本了。 之前能够以少胜多，完全是仗着官府没有动真格。再加上自己打了信息差，能够提前预设埋伏。 而且，人数上差得也没那么多。即使是那样，也还承担着极高的风险，每一次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在吃了这么大的亏后，官府必然会重视起来。一旦动了真格，开始全面封锁起来，就再也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于官兵的正面决战已经无法避免，在那之前，他们必须要尽快将人员补充好。 陈永仁将自己的想法跟众人道了出来，询问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补充足够的人员。 “这地方哪儿能有什么人啊？”想到这个问题，就让二猴子犯难了。虽说现在他们都不做以前那种拦路抢劫的行当了，可思维还停留在以前当土匪的时候。 一听陈永仁要扩充人员，当先想到的就是去抓人，这也是他们以前的一贯做法。 毕竟土匪嘛，缺了人，少了人。最便捷的方法，就是下山抓人回来奴役。 不过，现在他们出不了城。要说在城里抓，以陈永仁的性格，也肯定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的做法。 “以在下看……”沉默到最后，还是杨旭给出了一个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办法：“不如，就在城里征兵，如何？” “征兵……”陈永仁沉吟片刻：“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自他们进城以后，为了能得到城内百姓的信任，一直对他们都是秋毫无犯。在匪军陷入如此窘境的现在，陈永仁也只能从他们身上想办法了。 只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太过于强硬。还需得以温和的方式，否则容易激起民变。 欲成大事，仅凭他们这些人，靠收编俘虏来增加人手，是远远不足够的。 想要进一步地壮大规模，就必须逐步正规化。 陈永仁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从民众中挑选适合的兵丁。只是，因为连城这地方实在太穷，人也不多。他便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商议过后，把相关方面的制度都确定下来。再安排余下众人先去把城防布置好，陈永仁出了主帐，便往城尉府走去。 自从进了连城后，陈永仁就只管军务方面的事情。民生这边，还都交给原来的城尉去管。 既然要征兵，靠他的话，绝对说服不了城中的百姓加入。这时候，就有必要借助老城尉的威望了。 在经过白天的战乱之后，到了晚间时分，连城中内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晚间时分，民众趁着这个难得的平静时刻，纷纷上街采买生活的必需品。 虽说街上的人不多，好歹也有了些生气。 陈永仁领着二猴子走在大街上，顺便买了些瓜果，便径直行到了城尉府。 再到这里来时，府外的守卫已经撤去。 没有了旁人的阻挠，通报过后，陈永仁便顺利地进到了城尉府，面见老城尉。 得益于上次的以礼相待，让老城尉对陈永仁的看法也有了不小的改观。 当得知陈永仁此番前来的真实目的后，老城尉面露为难之色。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上来看，陈永仁他们那些匪寇，确实只是想借连城抵御官兵的追剿，也没有伤害过城中的百姓。 但是，这会要说征兵之事，便让老城尉犹豫了起来。 在这之前，他们都只是受到了匪寇的威迫，才不得已配合他们的行动。 就算是有朝一日，他们被官府清理了，也能说得过去。 但若是从连城中征兵，那就坐实了他们造反的名头。一旦官府追究下来，所有参与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万一陈永仁事败，官府追查下来，连城中九成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陈永仁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会把整个连城都跟自己绑在一起，也知道这样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把整个连城的人都牵涉进来。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陈永仁选择了。为了能让老城尉放心，陈永仁一再申明，这次征兵，完全是出于自愿，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 而且，若是他们事败了。老城尉也可以说是被他们逼迫强征的，这样一来，就能极大程度的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能保全城内的百姓。 在陈永仁的再三解释下，老城尉才勉强答应了下来，帮助陈永仁出面征兵。 终于得到了老城尉的帮助，陈永仁心中大喜。当下，便将自己的征兵要求与老城尉说明白。 一番交涉下来，等陈永仁从城尉府出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慢慢往军营的方向走去。陈永仁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让二猴子先行回去。 二猴子虽说不太放心，但在这连城中，也没有什么危险，便听从了陈永仁的话。 目送二猴子离开后，陈永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转过前方的拐角，来到了何老板设置在这里的情报站——凤仙楼。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上报 敲响风险楼的大门，出来应门的是酒肆的掌柜，也就是上次接待过陈永仁的人。 这小老头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揉着朦胧的睡眼，打量了好长一会，才把陈永仁给认出来。 见到来者是他，顿时又疑惑了起来，皱眉问道：“你来作甚？” “想劳烦掌柜的，给在下捎点口信出去。”陈永仁心中已经有了机会，也没有必要再跟他遮遮掩掩，直接就把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会，又是什么口信？”老掌柜知道这人跟何老板有这不浅的交情，没有立刻拒绝。将人迎进门后，才继续问道：“需要小老儿做些什么？” 陈永仁沉吟片刻，斟酌一番言语后，看四下无人，才缓缓开口：“我要说的事情比较多，你需得记好了。” 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陈永仁一边回忆着，一边将自己的从一开始时的布局，全部都道了出来。 自斐千叶离开，得知范进在搜寻她的下落后，陈永仁便一直筹谋着要如何安全掩护斐千叶离开。 连城夜间的骚动，匪军的趁夜离开。全员抄小道逼近晋城，仅留几百人守城等事。 再到后来，用木头伪装成火炮，佯装攻城，骗他们回守晋城等，悉数告知凤仙楼的老掌柜。 陈永仁这一连串的计策，谋划极其缜密，且环环相扣。那老掌柜听罢，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但他不明白的是，陈永仁三更半夜的，忽然跑到这里来，跟他解释这些作甚？ 陈永仁神秘兮兮地笑了出来，并没有跟他解释太多，只道：“你只需要将今夜我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报告给何老板即可。” 虽不太明白陈永仁的用意，但酒肆掌柜还是答应了下来。 对于何老板底下人的办事效率，陈永仁还是信得过的。交代完这事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当陈永仁返回军营时，杨旭正领着二猴子在军营大门前候着。 还没靠近，就已经看到杨旭像是在责骂着二猴子，后者委屈着脸，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不敢反驳。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敢让陈公子一人在外面？！”走得近了，陈永仁也能听到杨旭的话语，只听起不断地埋怨道：“这节骨眼上，万一城里潜入了奸细，陈公子有危险怎么办？！” “这又是怎么了？”二猴子也实在可怜，被杨旭责怪着，哼都不敢哼一声。还是陈永仁走了过来，替其解围道：“我也不过出去见个人，还能有什么事。” 看到陈永仁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杨旭两人才可算松了口气。但杨旭的脸色却并未因此而放松，提醒道：“这时候陈公子还是不要独自离开，连城内还不安稳，须得多加小心。” 几人一边往回走着，杨旭又再问道：“三更半夜的，陈公子又去哪里了？”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杨旭对这些人的行为模式也熟悉了。陈永仁认识的那些人，可都在这里了。他的忽然离开，又是见了什么人去？ “去了一趟凤仙楼。”陈永仁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的行程道了出来：“将我们这几日做的事情与目的，都告诉了那人。” 有二猴子在，陈永仁不好明说，但杨旭也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可叫他疑惑的是，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何老板，他这么做又有何用意？ 面对杨旭的疑问，陈永仁故作神秘地笑了出来，反问道：“杨先生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杨旭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欲使人灭亡，先令其疯狂。”此时，几人已经回到了军营中的操练场上，看着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的匪军，陈永仁再冷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要范业先疯狂起来……” 自己今晚与凤仙楼掌柜的谈话，一旦传到何老板的耳中。 以她的聪慧，不会猜不到自己想做什么。 借助何老板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在城中散播开来。 范业，素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果他发现自己被狠狠的耍了一把，以他的个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想要一举挫败范业带领的官军，就先让他失去理智。到时候，只要他露出破绽，再伺机而动的话，就能彻底让怀东县再无还手之力。 终于明白了陈永仁的用意，但在杨旭看来，这样的做法，无异于一把双刃剑。 到时候，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已经丧失了理智的范业。若是对方倾巢而动，就凭他们现在的处境，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抗衡。 不过，如果他们能承受下来的话。那也确实如陈永仁所料，不会再有人相信怀东县的官府。 不但县内的富商不会再给予他们任何的资助，就连邻县也不太可能会再借兵给他们。 到了那个时候，怀东县就彻底没了任何的反抗余地，整个县都将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把他们逼得太急的话，对我们也不利呀。”陈永仁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过激了，叫杨旭担忧不已。 连城如今现存的有生战力不过五千余人，而官府集结了两万军士。虽说他们的攻城武器都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手里，但只要他们再调来一批，那连城根本就承受不住他们的攻击。 “这我明白。”对于连城的现状，陈永仁心里也清楚得很，解释道：“我已经跟城尉商量好了，明日就可以在连城内征兵。” “既然如此，那便好。”能通过老城尉在连城中征兵，那应该能吸引不少人加入。不过，这样一来，又会引起另外一个问题：“征兵的话……咱们的物资方面，也是一大问题啊……” 军饷方面，倒不是什么问题。套句时髦话，现在的陈永仁他们，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从神锋山上撤离下来，攻占连城时。他们的财物大部分都转移了过来，倒是粮草等物，因为半道上被偷袭，损失惨重。 再加上多日来的封锁，连城中的物资已经开始出现短缺了。 并且，临近冬季，御寒的衣物也得开始囤积。否则，都不用官军他们上来打，光是这个冬天，都能把他们冷死。 目前，最让陈永仁担心的，反而不是官兵方面，而是这些短缺的物资，该要如何去补充。 第三百六十五章 俘获 几人回到主帐内，取出地图，观察着连城周围的地势，看看有没有可利用的地方，从外面投运物资进来。 陈永仁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了神锋山，也不再占山为王了。 但在临冬县，韩元吉掌控的咏歌商会，还在运营中。 作为销赃一条龙的服务的商会，与众多匪寨的合作并未停止。 并且，在陈永仁的匪军吸引了官府方面的主意后。富商们认为县内最大的匪寨被困在了连城，他们的货物也安全了许多，商贸往来渐渐地就恢复到了往日的繁荣。 与此同时，在没有了官府方面的侵扰后，商会的频繁走商，也给了其他的寨子极大的活动空间。 陈永仁一家吃苦，但其他寨子却都肥得流油。 连带的，咏歌商会两头赚，这段时间也狠狠地敛了一笔财。 是以，对他们而言，资金方面不成问题。出于对韩元吉的信任，其忠诚度也极有保证。 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才能顺利地将物资送到连城中来。 三个人，六双眼，紧盯着桌上的地图，想要找出一条可以运送物资的通道来。 只是，这连城四周都是一片广袤的平原。且在周围，又不布满了官府的眼线。 如果明目张胆的送东西进来，立刻就会被官府的人抓到。并且，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会把咏歌商会也牵扯进来。 商会，是陈永仁唯一的后勤保障。就算他们的人死光了，都不能让官府发现商会的存在。 也正是出于这种种的顾及，才让陈永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没钱，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有钱没地方花。 “姑爷，要不这么着吧。”几人沉默了半响后，还是二猴子给出了个方案来：“还是像以前一样，让老韩运点东西来给我们抢？”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陈永仁眼前一亮，用老办法的话。不但不会把火引到咏歌商会那边，用自己人，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物资的安全送达。 “嘿嘿……”思索了片刻，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陈永仁嘿嘿一笑，直称赞道：“小子，脑袋瓜子还挺灵光的。” 陈永仁还带着以往的思维，没把自己当成是真正的土匪，故而没往这方面去想。 杨旭的情况也是跟他差不多，作为纵横谋士，也压根想不到用抢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也就是二猴子这个土生土长的匪寇，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要让他们送过来自己抢，也不是不行。不过，也不能向以前那么简单粗暴地来。 连城现在被官府监视着，如果再有什么异动的话，肯定会引起他们的重视。 “这件事暂且就这么定了。”陈永仁沉吟片刻后，再道：“此事，我自会修书与老韩联系。” 目前，他们最需要关注的，也不是物资方面。 粮草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最让陈永仁担心的是，这次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最晚明天，范业就会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如果他知道第一次带兵来时，连城只有五百人，却不敢攻进城来，恼羞成怒之下，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再度发起攻势。 但是，官府现在已经没有了攻城的器械，就算他再心急，也不可能对连城造成什么威胁。 但以范业的脾性，也断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陈永仁心中暗暗猜测着，范业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出这口恶气。 “让弟兄们都准备好。”暂且没有范业那边的消息，陈永仁想再多也没用。 最快就是在这两天内，范业必然会采取行动。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几人便先行散去，各自回去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永仁就被二猴子聒噪的声音吵醒：“姑爷，姑爷！！不好了，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陈永仁忙活了一晚上，才睡下没多久就天亮了。本想再躺一会，就给二猴子拉了起来。 二猴子将陈永仁从床上拽了起来，边给他准备着衣裳，边叫道：“范业，打过来了！！” “什么？！”陈永仁瞬间就清醒了。 他知道范业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也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匆匆跳下床来，披上衣衫，就跟二猴子往外跑去。 被二猴子领着，两人一路往西门的方向赶去。半道上，陈永仁不停地询问着对方这次前来的人数与具体情况。 二猴子像是刚刚从城楼那边回来的，情况比较熟悉。一路小跑着，便给陈永仁解释着。 原来，从昨天晚上开始，怀东县内各城开始流传着一个传闻。 据说，范业那天领五千骑兵来讨伐连城土匪时，城内只有五百多人。但范业却惧怕于陈永仁的威名，加上所带领的人不多，所以不敢攻城。 到他第二天集结了两万多人时，还没开打。就被匪寇围了晋城，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班师回救。 一来一回的，刚好就中了匪寇的奸计。不但损失了不少人马，还把大部分的攻城器械都丢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怀东县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几天连城土匪与官兵斗智斗勇的消息。 百姓对这些土匪还不怎么上心，更多的是对官府的嘲笑与戏弄。 那范业在听到这些添盐加醋的消息后，更是怒不可遏，不顾部下的阻挠。天刚蒙蒙亮，就集结了所有人，又一次将连城给围了。 二猴子刚听到军报，跑到城楼上一看，着实被那一群官兵给唬住了，急忙就跑回来告诉陈永仁。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 范业也是急糊涂了，就算他有两万多人，但自己据守在连城中。在少了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即使他想攻城，也没这么简单。 二猴子是个机灵人，这些道理他也懂得。没有攻城器械，来再多的人，也无补于事。但看他的神态，却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感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皱眉问道：“怎么，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姑爷……”二猴子犹豫了一下后，才缓缓说道：“范业抓了咱们的弟兄……就在城外。” 第三百六十六章 毒打 “我们的人？”陈永仁心下一惊，范业抓住了他们的人，带到这里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在昨日的那一战中，为了能够顺利离开。陈永仁留下来了不少人断后，而那些人中，还有活着的，也都落入了范业的手里。 如今，气急败坏的范业带着他们，又来到了连城里，又打算做什么？！ “快带我去看看。”心系着被俘兄弟的安危，陈永仁再也无法淡定了。 一言罢，两人加快步伐，赶到了西门的城楼。 “陈公子，你可算是来了。”刚走上城楼，迎面就碰上了杨旭。 此时的杨旭，也无法保持以往的沉着。面容有些着急地来到了陈永仁的跟前，往前领路道：“范业抓住了我们的弟兄，就在下面叫骂着呢。” 陈永仁一言不发地走到城垛后面，向下方望去。 只见两万多名官兵，身着整齐划一的制式铠甲，于城门外排列成一个个方阵。 在初冬的阳光照耀下，铮亮的铜色铠甲，泛出阵阵夺目的光芒。手持各式兵器的官军，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们的将领，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无言中，一股肃杀之气，在连城城楼外蔓延开来。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叫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气。 而在官府军队的正前方，陈永仁也看到了范业的身影。 那范业穿着一身银盔，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时地往城楼这边看来。 而在范业的身后，聚集着上百名戴着枷锁，满身伤痕的匪军。 陈永仁认得出来，这些匪军，就是他原本留在晋城断后的那些人。 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落在范业手里，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当陈永仁看过去时，见到几个军官模样的男子，正持着长鞭，不停的鞭打着这些已无反抗之力的匪军。 “姑爷，那些都是咱弟兄……”看着昔日有过性命交情的弟兄，被人如此虐待。二猴子有些看不下去了，撇过头去，在陈永仁耳边提醒道。 “我知道……”眼看着自己的人被这样毒打，陈永仁心里又何尝好受。咬了咬牙，轻轻应了一声，却也没有更多的话语。 既然他们选择了追随自己，选择了这条道，就迟早会有这样的结果。 看着他们受难，陈永仁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心里也清楚得很，既然落到了范业手里，就再没有活路的可能了。 唯一不同的是，要看范业想要在他们身上做什么文章。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官军方面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范业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身后的军官，让他们用力鞭笞那些擒来的匪军，像是有意在做给城楼上的人看。 看见这些曾经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被范业如此虐待。陈永仁心如刀割一般，再也按捺不住了，唤来梁天、梁成两兄弟：“能不能把那几个拿鞭子的畜生射杀了？！” “距离太远了，射不到。”双生子咬了咬牙，带着几分悲愤地应道。他们又何尝不想阻止那些人。但官兵驻留的位置极其讲究，就停在距离城楼一箭之地的地方。就算他们自诩箭术高超，但超过了射程，也无能为力。 正当他们交谈时，城下的范业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驱马行出队伍中，冲着城楼高声叫道：“叫陈永仁出来，否则我当着你们的面，一个一个地杀了这些渣宰！！” “范业！！”被俘匪军身上挨的鞭子，也像是抽打在陈永仁心上一般。听到对方的叫阵，陈永仁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回应道：“是男人，就真刀真枪地打一场。虐待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英雄？！” “你可算是出来了。”因为距离尚远，范业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陈永仁的存在。直到他开口了，才找到了他的位置。再见到陈永仁时，范业脸上的暴戾之色毫不掩饰，阴霾着脸，冷笑道：“我倒是想和你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奈何你总是喜欢耍些小聪明。” “你不是足智多谋么？”看着陈永仁，范业胸中怒意更甚，一指其身后的被俘匪军，再度叫道：“你倒是想个办法来救他们啊！！” 说着话，范业一把夺过身边副官的长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匪军的身上，肆意的狂笑着，叫嚣道：“你不是讲究仁义么？怎么，今天看到自己人被这样对待，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了？！” 在范业的带领下，其余的副官鞭笞得也更加起劲。 但那些匪军也真是硬气，即便是受到如此毒打，也没有一个人吭过一声，硬生生地就抗了下来。 他们越是这样，便越是激发出了范业的狠劲。 陈永仁始终強咬着牙，双拳紧紧地攥着，内心的愤怒使得他浑身都开始微微抖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杀出城去。 “陈公子，莫要中了他们的激将。”看到陈永仁激动的双拳微颤，杨旭上前提醒道。 范业抓了他们的人，当着他们面如此毒打，就是想要引陈永仁出城一战。 在两万余众的官军面前，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这座连城。如果选择在这时候出城应战，不消片刻就会被他们吃干抹净。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陈永仁自是晓得。也正是明白范业的用意，他才会强忍到现在。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忍！！ 无论范业对他们做什么，自己都不能出城，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 否则，损失的就不单单是城外那百余名被俘的匪军，还有城中的弟兄也都会遭殃。 明白其中利弊，陈永仁愤怒的头脑逐渐冷静了下来。 深呼吸着，缓和着激动的内心。 看陈永仁那边无动于衷，范业也不着急。停下了鞭笞的动作，对着身边的副官耳语了几句。 而后，那副官便回到了军队中。不多时，便见官军队伍中，让开了一条小道，五辆手推车缓缓从里面推了出来。 那手推车上用黑布盖住，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这几辆手推车推到军队的最前方，一字排开，陈列在所有人的面前。 范业缓缓驱马靠近，再望向城楼，再次高呼：“跟着他造反是什么下场，你们可看好了！！” 话音刚落，范业抓住黑布，猛地将之揭开。 就在黑布被打开，露出推车上隐藏之物时，陈永仁最后的理智也随之丧失。 通红着双眼，抽出大刀，歇斯底里地怒吼：“老子杀了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火刑 黑布掀开后，只见平板车上高高垒起的，是一个个的人头！！ 城楼上的人，都看得分明，那些人头，都是他们在晋城阵亡的弟兄！！ 眼看着这些曾经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其死后，还受到这般对待。不光是陈永仁悲愤不已，就是城楼上的其他人，都心生悲意，面露怒容。 “范业，你个畜生！！”看着那一个个的头颅，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陈永仁目眦欲裂。 他们曾经的欢声笑语、曾经的冲锋呐喊，仿佛仍在耳旁响起。现如今，却都已战死沙场。死后的遗体，还被人如此糟践，叫陈永仁如何不怒。 “城里的匪寇都给我听着。”陈永仁越是表现地激动，范业心中就更是痛快。伸手一抬，将手推车扬起来，一颗颗头颅从车上滚落下来，铺积在地上，再以长鞭一指，高声叫道：“若不想有此下场，就尽早弃戈来降！！” 范业在下方劝降，城楼上的匪军也是一片沉默。二猴子眼中蒙着水雾，带着哭腔地上前请命道：“姑爷，给我一千人。我去砍死那个混账，把弟兄们救出来，” 作为从一开始就跟着陈永仁闯到现在的人，看到那些死后的弟兄被人如此对待，二猴子的反应较旁人更为激烈。再看到趾高气昂的范业时，真恨不得将他乱刀砍死。 这时候的陈永仁，都已经丧失理智了。间二猴子主动请命，当即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一言罢，陈永仁便想召集人过来，去把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砍死，好给弟兄们报仇雪恨。 就在这时，杨旭急忙上前，将这两人拦了下来，急急劝解到：“陈公子，万万不可啊！！” 杨旭加入他们的时间不算太长，也没有与他们一同经历过太多的厮杀。但是，他与匪军们也有这一份情谊在。在看到他们今日之苦难后，也同样有些于心不忍。 可要是这样，就忍不住出城与官军开战的话，岂不正中了对方的阴谋？！ 生怕陈永仁被怒火遮蔽了双眼，杨旭再度说道：“如果范业有办法强攻进来的话，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挑衅我们。” “他之所以会做得这么极端，不恰恰说明了，他已经无计可施了么？！”感觉陈永仁逐渐冷静了下来，杨旭最后又道：“只要我们能暂且忍住这口气，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地在沙场上，与他们决一死战。” “范业此番作为，毁人道，损德行。”就连一直不打算过分参与进来的宇文石，也保持不住沉默了，面容冷峻地沉声道：“他已经把路都走绝了。” 避其锋芒……权且仍让…… 陈永仁深呼吸着，在脑海里不停地默念着这八个字，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刚将内心的怒意压制住，那范业见如此这般羞辱，都不能将陈永仁引出城来。转头又走向了那一群被擒的俘虏处，抬头再往城楼的方向叫嚣道：“陈永仁，你不是很喜欢讲仁义么？你的弟兄现在落难了，怎么不见你的仁义呢？” 话音刚落，只见范业忽而举起长鞭，狠狠地抽在最近的一名匪军脸上。 盛怒之下，范业出尽了全力。一鞭子下去，那匪军的脸上顿时变得血肉模糊，饶是如此，也未见他痛呼一声。 反而是冷着脸，怒瞪着范业，没有做出任何的求饶动作。 范业见状，更是气不打不出来，又是一鞭子抽下去，却仍是听到任何的哀嚎。 “姑爷！！”突然间，那挨打的匪军面向城楼，嘶哑着嗓子高声呼喊着：“弟兄的命不值钱，你可千万别上当，别出来啊！！” “姑爷，大小姐！！”又一名匪军跟着叫了出来：“咱哥几个命贱，死不足惜，照顾好城里的弟兄就行了。” “姑爷，咱就只能跟你走到这了。往后还望保重，千万别输给官府这群狗娘养的！！” 一个接着一个，被俘的匪军们不停地向城楼上的陈永仁隔空喊话。 范业本想在陈永仁面前狠虐这些人，以激将陈永仁，赚他出来与自己一战。 但凡这些人中，有一个服软，有一个开口求饶的。他都能以此为突破口，进一步地逼迫陈永仁出城。 可这些匪寇，骨头一个比一个硬，挨了毒打，还如此嘴犟。范业的脸气得都有些扭曲了，狰狞着面孔，咬牙切齿地冲着身边的副官叫唤了一声。 那副官回过意来，急匆匆的又跑进了队伍中。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范业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持着鞭子，又是一顿鞭打。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副官领着十几名官兵又跑了回来。那些官兵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个的瓦罐。 陈永仁他们离得远，看不清瓦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可当他们将瓦罐中的透明液体泼洒在被俘匪军身上时，那味道随风飘扬了过来。 二猴子用力嗅了嗅，大叫一声：“不好，是火水！！” 火水……陈永仁闻言，心中一怔。当看到范业点起火把时，陈永仁僵在了原地，双眼死死地看着范业手中的火把。 “敢跟我做对！！”范业阴狠着脸，望了眼城头上的陈永仁，再扭头看着被俘的匪军，哼道：“杀我的人，劫我的东西，不是很爽么？！这就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众匪军望着范业，看着他手中的火把，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惧意。哪怕身带枷锁，也始终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其中一名匪军叫骂道：“要动手就动手，少唧唧歪歪的，跟个娘们似的。” “不就是一把火么，你烧我们两寨子，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就算你烧死我们，我们姑爷也会给我们报仇。” “我呸，狗东西。要烧尽管烧，老子要是动一下眉头，你就是我养的。” 这范业说到底也算是个读书人，要比起骂街，哪能比得上这些整日荤段子没听过的山间流寇。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浊语，恨不得立刻就一把火烧死他们。 但他也没有立马动手，转头又冲着陈永仁他们叫喊道：“你们看好了，这就是跟官府做对，跟楚庭做对的下场！！” 话音落下，只见范业随手将火把往人堆中抛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血誓 火把落下，碰上被俘匪军身上的火水。火焰嘭地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在易燃物的助焰下，火势瞬间蔓延到最大。 上百名被俘的匪军，手脚被铁链绑着，即使是烈焰焚身，也做不了任何的挣扎，只得仍由火焰吞噬。 烈火灼烧的痛楚，已经大大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便是再硬气的土匪，在致命的灼痛感下，也只能放声哀嚎了起来。 熊熊的烈火，在这百余人的身上肆虐着，不停的榨取着他们生命力。被火焰包围着，出于本能地惊叫，奋力挣扎着。像是在临死前，还想要拉一个下来垫背。 但被套上了锁链，令他们行动受阻。而且，在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后，周围的官军急忙避开，根本不给他们碰到自己的机会。 听着他们发自灵魂的惨叫与哀嚎，看着陷入火海的兄弟。 城楼上，二猴子再也不敢看下去，别过头去，紧紧闭着双眼，似是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作为一直将寨中兄弟当作亲人看待的柳千曲，也早就背过了身，双目泛红，低低抽泣着。 而陈永仁，却没有任何动作，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紧咬着的牙关，像是牙齿都要咬碎了一般。双目紧紧地盯着范业。他也不忍心面对如此惨状，但他不能，也不想逃避。 他必须要亲眼看着这一切，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刻在骨子里。 “姑爷！！”在一片火海里，凄厉的叫声中，忽然惊起了最后一声绝响：“哥几个，就先走一步了！！” 随着最后的一声悲吼，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惨叫声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原本还在挣扎着的匪军们，也慢慢停止了动作，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 “早就该死的东西。”火焰的边上，范业满脸憎恨地看着仍在燃烧的尸体，恨恨的啐了一口：“让你们这么死，算是便宜你们了！！” 看到一向视为心头大患的匪寇惨死在自己跟前，范业像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咒骂一番后，再度面向城楼，高声叫道：“不想有此下场的人，就今早出城投降。否则，我会让你们死得更加难看。” 城楼众人一片沉默，他们很想要臭骂回去。但看陈永仁没有说话，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陈永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看到弟兄们惨死的样子，叫陈永仁激动地身体不能自已。 他本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战斗之后，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 可在看到这么多弟兄，在自己面前被处以极刑，还是让陈永仁久久不能用悲愤中回过神来。 “啊……”陈永仁一声低吟，深呼吸着，强迫自己的身体动起来。缓缓提起手中的长刀，在自己的手掌处狠狠地划上了一刀。 一刀下去，鲜血随之涌出。接着疼痛感，让陈永仁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 不顾手心处的伤口，只见陈永仁单手握拳，直指城外的范业，厉声叫道：“范业！！我陈永仁在此立下血誓。他日，比将你的人头悬挂在这连城之上，以祭奠我死去兄弟的不屈英灵！！” “你真有这个能耐再说吧。”面对陈永仁的警告，范业也是毫无惧色，反声笑道：“只怕，到时候被枭首的会是你！！” “走着瞧吧！！”陈永仁立刻回话道：“我不会让我弟兄的血白流！！” “我等着你。”范业也不甘示弱地回应着。 知道今天陈永仁是不可能出城应战了，范业今天想做的事情已经达到，也不想跟陈永仁在这里干耗着。 交涉过后，范业调转马头，下令全军撤回。 全城的匪军，默默地看着官兵的撤离。城楼上，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地上留下的那一堆焦炭，那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曾经都是与他们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把他们都接回来……”确认官兵已经走远后，陈永仁才打破了沉默，缓声道：“解开他们的镣铐，好生安葬……我们的弟兄，不能带着镣铐上路……” “我明白，姑爷……我这就去办。”二猴子偷偷抹着眼泪，不想让陈永仁发现他在哭相，但他的哭腔却完全出卖了他。 “莫哭……”陈永仁回过头去，放下手中的长刀，摸着二猴子的脑袋，轻声安抚着。 陈永仁本想安慰几句，但在稍微放松心神后，一股空前的乏力感，从心头升起。没等陈永仁把话说，便觉双腿一软，再也无力站稳。紧接着，眼前一片黑，在众人急切的呼唤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姑爷！！”朦胧中，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将陈永仁从昏迷中惊醒。 猛地睁开双眼，腾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住所处，正躺在床上。 心有余悸的摸着还在扑通乱跳的心脏，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手心处传来的痛楚，让陈永仁明白，刚才只是一个梦。 虽明知道那是一个梦，但陈永仁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你醒了？”陈永仁这边的异响，把趴在桌上假寐的柳千曲也吵醒了，看他面色苍白，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忙走到床前照看：“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没事……”陈永仁虽口称无事，却止不住手掌的颤抖。 “你最近休息太少了。”柳千曲看出了陈永仁的不妥，叮嘱道：“你再睡一会，我去把李大夫叫过来。” 一连几日，陈永仁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要不然，也不会在城楼上突然晕倒。担心陈永仁的身体会撑不住，柳千曲交代完，就要出门，却被陈永仁抓住了小手，未能离开。 “弟兄们，都安葬好了么？”陈永仁随时醒来，但双目仍是显得没有光彩：“都办好了么？” “按照你的吩咐，都办好了。”念及今早惨死的兄弟，柳千曲黯然应道。 “唉……”陈永仁低着头，长叹了一声，悔恨不已地说道：“是我害死了他们。” 第三百六十九章 调配 “这不关你的事。”相识这么久了，柳千曲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永仁如此脆弱无助的样子。心疼之余，将其缓缓拥进了怀里，轻声安抚着：“杀他们的人，是范业。” “不……不是这样的……”陈永仁也很想这样去认为，但每当想起了那百余人惨死的状况，就让陈永仁无法去逃避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我故意去激怒范业，弟兄们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陈永仁心里知道，就是因为他前一天晚上，将消息透露给了何老板，借她的手到处传播，才会逼得范业做出如此行径。 他本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羞辱范业，让他做出过激行为，好让自己有机可乘。但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范业竟然会如此极端。 “自古官匪不相容……”柳千曲缓声道：“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们。”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忏悔与懊恼。”看着陈永仁意志消沉，柳千曲甚是担忧，进而再道：“如果你真为他们的死感到悔恨，就应该振作起来，不能让他们白死了。” 陈永仁闻言，机械般地地下了头，看着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掌。手上痛楚仍在，先前立下的血誓仍在耳边。 不能让他们白死了！！直到现在，所有因他而丧命的人，都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这般想着，陈永仁的心底渐渐又恢复了斗志。 “我……明白了。”陈永仁缓缓从柳千曲怀里坐了起来，眼中的迷茫消散，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明白就好。”看到陈永仁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柳千曲总算是松了口气，叮咛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叫李大夫过来。” “我没事了。”陈永仁轻轻摇头道，他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近日来休息少了，再目睹了弟兄被烧死，才使得他急火攻心罢了。 休息过后，已经没有了什么不妥之处，也无需再叨扰大夫了。轻摆着手，叫住了柳千曲：“不用叫大夫了，把二猴子他们叫来就行，我有事情要吩咐他们做。” “可是……”相比起城中之事，柳千曲还是更关心陈永仁的身体。但看他语气坚决，不容质疑的模样，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我这就去叫他们。” 说完话，柳千曲便拍门离开了。 不多时，就见柳千曲领着二猴子等人走了进来。却见陈永仁已经起来了，正整理着着装。 “怎么就起来了？”陈永仁身体明显还没恢复过来，这么着急地就起床，让柳千曲感到有些不满，嗔怪着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忙走了上来，帮其穿好衣物。 “我已经没事了。”怕柳千曲担心，陈永仁再次解释道：“总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 “姑爷，你可是差点把我们都吓死了。”二猴子一进门就打招呼道。 陈永仁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他们也是因为陈永仁才聚集在这里。而在城楼上，陈永仁毫无征兆地晕倒，确实把二猴子他们都吓得不轻。 “陈公子若有不妥，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杨旭也走上前来，叮嘱一声：“城里的事，有弟兄们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陈公子可是方便？让鄙人给你诊下脉。”几人中，宇文石更是直接，上来就要给陈永仁把脉。 他可是受命前来保护陈永仁安危的，如果陈永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也极难回去复命。 “就是出了点小状况，已经没有大碍了。”在柳千曲的帮忙下，陈永仁洗了把脸，才转身回复着众人。 因为考虑到陈永仁身体状态不佳，柳千曲也没让太多人进来，只请了二猴子他们三人。 请几人依次落座后，陈永仁也不跟他们拐弯抹角。坐下来，便开门见山道：“范业现在虽然有人，但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他们要到邻县调配，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也必须要抓紧这个机会。” “姑爷，要咱们怎么做，你尽管说便是了。”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二猴子也变得稳重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嬉皮笑脸，毛毛躁躁的。 陈永仁轻点了下头，让柳千曲取出纸笔来。提着笔，略微斟酌一番言语后，简短地写下了一封信，交到二猴子手里，郑重的交代道：“这封信，送到临冬县老韩那里。务必要用信得过的弟兄，确保这封信能交到他手上。” “姑爷，放心。”二猴子刚还听沉稳的，但吩咐一下来，又变得心急了。贴身将信封藏好，立刻就起身告辞：“我这就去办。” 目送二猴子离开后，陈永仁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杨旭身上，沉吟片刻后，才吩咐道：“最近，城里的防务，还须得杨先生多多担待一些。” “陈公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陈永仁忽然变得这么客气，叫杨旭感到有些不悦，沉着脸道：“这不是杨某分内之事么。”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需要杨先生立刻去办。”陈永仁顿了顿后，继续道：“我已与老城尉确定了征兵事宜，但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未有敲定。请杨先生到城尉府走一趟，今日之内务必要把事情落实到位，今天就要开始征兵。” “明白了，杨某这便去办。”知道此事不能拖，杨旭匆匆应了一声后，也起身出门。 当前最为紧急的两件事，已经交代出去。到最后，陈永仁才缓缓看向最后的宇文石。 “说吧……”宇文石也知道，以陈永仁的个性，断然不会漏了自己。知道没办法拒绝他，索性也放宽了心：“有什么事需要鄙人做的。” “这件事……我不强求宇文先生。”陈永仁犹豫了片刻，才缓声开口道：“如果先生不愿意插手，在下绝不多言。” 之前陈永仁拜托自己办事，几乎都是以死相逼。要是不帮他，就急着去送死的。 这次，陈永仁如此诚恳的态度，倒让宇文石感到有些不自在了，微微皱着眉头，再道：“说说看。” “我想……”陈永仁咬了咬牙，眼神坚定地说道：“将城中的弟兄，全盘交托给先生掌管……” “这是何意？！”此言一出，宇文石顿感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忙追问道：“陈公子要鄙人作甚？” “很简单。”陈永仁轻呼一口浊气，重重哼道：“强军！！” 第三百七十章 整军 “强军？”宇文石有些不太明白陈永仁话中的意思，凝眉追问道：“能否说得详细些？” “我有意拜宇文先生为总教头，把将士交由先生训练，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宇文石也不是外人，陈永仁就不玩虚的，直接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这些弟兄，虽勇猛有余，却不懂什么技巧。宇文先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希望能帮我一把。” 提完这个请求，陈永仁心里也很是忐忑。他知道宇文石这次来自己身边，是因为何老板的命令，也只是来保护自己安全的。 加上先前已经要求他做过很多超出他意愿的事情，本就让陈永仁觉得有些欠人家的情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是以，就算他拒绝，陈永仁也不会怪他什么。 宇文石内心确实很纠结，本来他就不愿参与到陈永仁与官府的争斗中来。 先前数次相助，大部分原因都是出于对何老板的承诺。要不是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陈永仁的安全，宇文石才不是管他是生是死。 虽说前番多次出手，都是因为陈永仁以性命要挟，才迫不得已地妥协。这样的话，他还能为自己解释一两句。 可现在，陈永仁不再跟他玩那些阴谋诡计，也没有耍什么心眼，而是一脸真诚地请求着自己。 并且，归根到底，陈永仁此时所做的一切，不单单是在为了他自己。更多的，是在为黎明百姓谋生路…… 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宇文石清楚地明白，陈永仁是真心为民办事的人。 面对如此赤子之心，他又怎能忍心拒绝他。犹豫了半响后，宇文石有些无奈地苦笑着：“鄙人是真的有些后悔答应她了……” 一看宇文石这副神情，陈永仁便知有戏。但没有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前，陈永仁也不敢高兴得太早，试探性地询问道：“宇文先生，意下如何？” “鄙人可以替公子训练军士。”宇文石也是个爽快人，做出决定后，便直接答应了下来。旋即，又提醒道：“不过，鄙人只负责训练，不上战场。” “如此便好。”得到宇文石的帮助，陈永仁大喜过望。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情绪激动地握着宇文石的手：“那……我的弟兄，就拜托先生了。” “先别着急。”陈永仁反应这么强烈，倒是让宇文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轻笑着，让陈永仁稍微平静一些后，才问道：“具体要鄙人如何训练，还请公子明说。” “不难，不难。”有了宇文石的加入，那些匪军如果能接受正统的军事训练，其战力起码可以翻一倍。陈永仁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喜悦冲昏了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后，理清了思路，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陈永仁的打算，说明白了也很简单。就是在屏石寨时，实行过的分工管理。 原来陈永仁那一套管理方法，能极大程度地将每人的作用都发挥出来。但在后来，随着加入的人员越来越多，他要管的事也越来越多。 加上还不断有人死去，各种各样的事情缠绕着。原本的班底，早就打散了。 所以，陈永仁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委托宇文石，重新实行，逐渐正规化。 至于具体应该怎么分，陈永仁还只是个半吊子，用管理山寨那一套去管军队，是肯定不行的。 既然有了宇文石的帮忙，专业的事情，自然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知道了陈永仁的打算，宇文石沉思片刻后，并没有立刻给出方案，只道：“此事，容鄙人回去想想。晚些时候，再跟公子说说。” “没问题。”陈永仁也知道，分编制这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一旦确定下来，往后就不会轻易改变了。看到宇文石这么重视，他也是松了口气。 看来宇文石也是真心想要帮助他，而不是敷衍了事。 “如果还有别的需要，可以把二猴子叫上。”宇文石一直没有参与到他们之中去，对很多都不甚了解，未报完全，陈永仁提醒道：“二猴子对弟兄们比较熟，不知情的地方，可以找他。” “明白了。”宇文石起身抱拳道：“那鄙人先行告退。”一言罢，也转身离开了房间。 诸事都交代了下去，陈永仁长长松了口气。还好何老板给他送了这两个宝贝人才来，要不然，靠他一个人打理这么多事情，光是想想都头疼。 将事情吩咐给他们去办，陈永仁也能够放心。 短时间内，范业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他们也能趁着现在，完成对军队的改编，以及完善粮草的运输路线。 只要这两样事情能够顺利办妥，再等杨旭征兵回来，进行统一的训练后，很快就能产生可观的战力。 加上他们还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到时候，不但不用再担心范业那边的官兵，就是其他城池也是唾手可得！！ “忙活了这么久，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一直没有做声的柳千曲，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陈永仁的身后，轻轻捏着他的肩膀，为其放松筋骨。 相比起其他的事，柳千曲现在更关心的，还是陈永仁的身体。 “不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陈永仁轻叹着，顺手一抓，握住了柳千曲的小手。 “事情不是都交代给他们做了么？”两人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时下无人，陈永仁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柳千曲也没有任何的抗拒，显得自然了许多。 “陪我出去走走吧。”陈永仁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再道：“我想去看看那些兄弟。” “嗯……”柳千曲嘤咛一声，低声道：“我带你去。” 说着话，柳千曲便走在了前头，为陈永仁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间，走出军营，往边上的小树林走去。 今日被范业烧死的弟兄，全都安葬在了这里。 站在一座座新立的坟包面前，陈永仁轻咬着牙关，久久未有作声。 “千曲……”沉默良久，陈永仁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后悔过么？” 柳千曲并未作答，只是望着陈永仁，与其对视着，轻轻摇了摇头。 “以后，还会有更多熟悉的人离我们而去。”陈永仁再度问道：“这样的未来，你害怕么。” “但是……”直到这时，柳千曲才回话道：“也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我们而得救。” 柳千曲说得没错，他想要求一个太平盛世，就等于是在挑战现有的统治阶级。但凡战争，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前赴后继地加入战斗。就连柳千曲一介女子，也能看得如此通透，陈永仁又何惧之有。 想通这点，陈永仁仿佛解开了一个心结，轻笑着，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后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望去，看二猴子正火烧火燎地赶了过来：“姑爷、姑爷！！刚刚有弟兄来报，在西门东边的树林里，发现有人过来，人数还不少！！” 第三百七十一章 熟人 “又有人来了？！”陈永仁心下一惊，忙追问道：“什么人，数量有多少？” “距离有点远，他们在还树林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二猴子挠着脑袋回应道。 陈永仁稍微思量了一下，与柳千曲相视一眼，点头道：“走，我们看看去。” 一言罢，几人动身往西门的方向走去。登上城楼，在二猴子的指引下，向东方遥望，果真见到东边树林里，人影绰绰，似有不少人躲在里面。 城楼距离那边的树林，也有上百米的距离。陈永仁卯足了眼力，也看不清里面隐藏的究竟是何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树林里的人已经靠近了树林边。粗粗估量一番，约莫也有上千人。 看到那边的异常，陈永仁心里也感到很是奇怪。 照理说，范业现在是啃不动他们的，就算想要再对他们下手，也要等到攻城器械补足了才行。 现在还没听到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如果范业在没有攻城器械的前提下，贸然遣人过来，不等于是过来送死么？ “姑爷，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官兵。”二猴子这小子眼力过人，众人没看看清状况，他已经能大概辨认出来。 “不是官兵？”陈永仁眉头皱了起来，试图看清来者何人。可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询问道：“那是什么人？” 陈永仁也知道范业在这个时候，大概率是不会再对他们起什么心思了。但看林中之人身着甲胄，而且，除了官兵以外，还会有什么人会大规模地靠近这边？ “看到了，看到了！！”陈永仁还在纳闷着，二猴子却忽然惊叫了出来，满脸惊喜地叫道：“是张寨主他们！！张寨主来了！！” 张寨主？！陈永仁先是一愣，再定睛望去。见到树林中先是走出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壮汉，这极具辨识度的模样，不是张寨主，还有谁来。 这个张寨主，正是当初陈永仁落难之际，给予他最大的信任与帮助的一个匪寨寨主。 要不是有他的鼎力相助，屏石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翻身。不但取下了神峰山的吉立寨，更以此为跳板，夺取了连城作为他们的容身之所。 可以说，要是没有张寨主当初的无条件信任，他现在说不定还在被官兵撵着跑。 眼下，看到他带着人出现在连城周围，陈永仁也是喜出望外。叫上二猴子，就打算出城去迎接他们。 但没等陈永仁动身，就被柳千曲拦了下来：“要不要……先看清楚了再说。毕竟，都这么久没见过了，万一有什么变数的话，岂不危险了？” 经由这么一提醒，陈永仁发热的脑袋才冷静下来。 柳千曲说得没错，此时距离他们离开神峰山，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们与众寨也断了联系。 如果在这期间，他们已经被官府那边策反了的话。自己这么冲动地跑出去，不是羊入虎口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额头上瞬间布满了一层细汗。 原本，在匪寨联盟中，就有不少人心怀二心。他们之中，更有人与官府有过关联。要不是屏石寨实力强横过他们太多，早就被他们吃干抹净了。 而且，这么久没有见过面，突然间又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不得不小心提防啊…… “张寨主当初这么挺咱们，现在应该不会来害咱们吧？”对于柳千曲的怀疑，二猴子有些不满。这小子心思还比较单纯，认为既然人家当时对他们那么好，怎么也不会变卦来害他们。 可陈永仁却不是这么想的，冷静下来后，也同意了柳千曲的看法，摇头道：“人心隔肚皮，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陈永仁看来，范业短时间内想要强攻连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也不能保证他不会用别的法子，比如……用他们的熟人来，骗取他们打开城门。亦或者是，先让其他匪寨的人进到城中，骗取了信任，再大举领兵来犯。到时候，再来个里外呼应…… 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陈永仁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他也知道怀疑到曾经的盟友身上，是有些不太对。但他现在身上背负的是五千多名匪军的性命，还有城中数万名的百姓，也不得不谨慎一些。 眼看着二猴子跟柳千曲因为这事都要吵起来了，陈永仁忙出来叫停，又吩咐道：“此事还需得小心一些。二猴子，你现在立刻到军营里去，叫人都准备一下，以免不测。” “可是……”要用这种方式去迎接他们的熟人，无论如何都让二猴子感到有些不好。但碍于陈永仁的命令，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应了一声便下去叫人了。 “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眼看着匪寨的人越来越近，陈永仁低声提醒着身边的柳千曲：“你一会多加小心。” 柳千曲也是一脸的担忧，并未应话，只是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不多时，上千名匪寇已经来到了城下。身形魁梧的张寨主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笑呵呵地冲着城楼上的陈永仁高声叫唤道：“盟主，咱老张看你来了。” “张寨主，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看到熟人，无论怎样，陈永仁心里还是感到开心。笑脸相对，抱拳打招呼道：“可是别来无恙啊？” “咱大老粗一个，能有什么事。”张寨主不习惯吊书袋子，说起话来还是这么直，哼哼道：“倒是盟主最近动作不少，也不跟咱兄弟知会一声。” “张寨主见外了。”看到张寨主脸色不悦，陈永仁忙解释道：“这都是兄弟自己的事，总不好叨扰了张寨主不是？” “这说哪里的话。”张寨主顿时就不爽了，冷着脸哼道：“这不是没拿咱当自家兄弟么？要盟主真这么看，咱这便回去。” “别、别。”像他们这些山间流寇，都是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张寨主话刚说完，扭头就要离开。陈永仁连忙叫住了他们，又道：“兄弟这就下去请张寨主进城。” 听到这话，张寨主才停了下来。稳住了他们后，陈永仁走下城楼前，在柳千曲耳边低声吩咐道：“我现在去请他们进城，看看他们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安排些弟兄，从别的门出去，查探一下周围有没有官兵的踪迹。” 第三百七十二章 加入 “我知道该怎么做。”即使不用陈永仁提醒，柳千曲也知道要做什么。 在宇文石和杨旭都不在的情况下，柳千曲也能委以重任，让陈永仁颇感欣慰。 没有了后顾之忧，陈永仁转身便下了城楼，亲自到城门下迎接赶来这里的张寨主。 大门一开，见张寨主已经下了马。一看陈永仁走出来，立刻就迎了上去，热情地给了个大大的拥抱：“盟主，这些时日不见，可想死兄弟了。” “闲话少说。”在没有发现他们与官府有实际联系之前，陈永仁还是把张寨主当作是故人看待，连连拍着他的肩膀：“跟我到城中一叙。” “咱哥俩可得好好唠嗑唠嗑。”两人并肩而行，刚走两步，张寨主又回头对其属下命令道：“我先跟盟主进城商量点事，你们就在这给我候着，谁都不许生事。” 张寨主个性极为耿直，但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知道在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没有让这上千名匪寇进城，就很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 对此，陈永仁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讪笑道：“不如，还是让弟兄们进去休息吧。” “别这样。”张寨主连忙摆手拒绝：“盟主，你可是干大事的人。可别让咱老张瞧不起你，这些崽子皮糙肉厚的，犯不着管他们。” 既然张寨主都这么说了，陈永仁也顺着台阶下。不让这些匪寇进城，也确实是他的意愿。 当然，陈永仁也可能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在两人进城时，还特意吩咐了守城的匪军，让他们给外头的送去些好吃好喝的，犒劳一下他们。 “当初看盟主志在天下，本以为只是说说罢了。”行到城中，张寨主看着连城内的光景，看着井然有序的匪军，不由得深叹了一声：“没想到，盟主还真的就这么做了。” “这不也是，让官府那些人给逼的么。”陈永仁谦虚地回应道：“但凡弟兄们能有一天好日子过，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还是盟主志向高远啊。”张寨主又是一声长叹：“咱些个大老粗，也没啥文化。就想着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可没盟主的胸怀。” “老张哥可别这么说。”陈永仁连声安慰道：“当初若没有老张哥的支持，兄弟也走不到今天啊。” 听着陈永仁这略带奉承的话语，张寨主却没有再说什么，自嘲地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连城军营的主帐内。依次坐下后，又唤来左右，奉上茶水，让张寨主歇息了片刻。 “老张哥忽然带着弟兄来这里，是要作甚？”两人都是老熟人了，陈永仁也用不着跟他拐弯抹角的，开门见山地就问了出来。 “盟主，你能不能给老张透个底。”四下无人，二者又都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张寨主也不玩虚的，直接问道：“跟官府对着干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结果如何，是臆想不出来的。”陈永仁轻笑着，很自然地应答道：“我只知道，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拼命去争取。” “无论结果怎么样，至少，我都为此而奋斗过。即使是失败了，也无悔。”陈永仁沉声再道：“若只是一味地躲藏，即使能活下去，下一代又是如此。这样的世道，是时候要改变一下了。” “可是……靠这些草头兵，真的能打得赢官府么？”如果换做旁人，在知道这等作为后，定是少不了嘲笑。可这个人是陈永仁，跟他一同并肩战斗过的张寨主，比别人都要清楚，这个男人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即便是在他人看来，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事情。在他的指挥下，往往都能轻松办到。 也正是出自这一原因，才使得张寨主来到了这里。 “谁也不是一生出来就会行军打仗的。”对此，陈永仁却没有那么担心：“人，总是会成长的。谁说咱们这些山间流寇，就做不得大事？” “盟主说得是呀。”张寨主点头认同了陈永仁的观点。作为匪寨的寨主，他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新加入寨里的新人，只要见了血，就能慢慢成长起来。可是，一想到官府，就会让他本能地产生畏惧感。 沉默下来，又缓了片刻后。感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陈永仁岔开话头，转而问道：“老张哥这回找到这里来，该不会就是专门问这些的吧？” “哪怎么可能。”张寨主朗声一笑，紧接着，又沉下的脸，缓缓说道：“昨天的事，道上都传遍了，都气不过官府的所作所为。” “道上怎么说的？”昨天……想起这个，陈永仁感到心头一沉，询问着关于这件事的风闻。 “气不过啊。”说起这件事，张寨主的脾气就上来了：“你说，人也抓了，要命就给你便是……还这么折磨人，也忒不人道了。” “官府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叫人齿冷。毕竟，就算是咱们抓了官府的人，要么就放了，要么就杀了，干净利索。”张寨主继续说道：“他开了这么一个头，以后万一我寨里的兄弟落到他手里，也怕要遭这罪。” “所以……”张寨主始终没有把话说明白，陈永仁也不敢擅自揣摩，试探着问道：“老张哥有什么打算？” “反正横竖都是一刀的事。”说到这里，张寨主一拍大腿，直接哼道：“与其在山里躲躲藏藏，不知道官兵什么时候来捣了老窝。不如就跟着盟主，还能有个盼头。就是……不知道盟主意下如何。” “加入我们？”张寨主这一请求，着实让陈永仁有些始料未及。同时，心里也在担忧，他们这些人当习惯了山大王，无组织无纪律的。突然说要加入他们当中，也担心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对！！”张寨主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咱也躲了一辈子的官兵了，也累了。与其兜兜转转的跟他们绕着，不如就直接亮家伙跟他们干个你死我活。” “张寨主，你可要想清楚了。”陈永仁保持着冷静，提醒道：“现在咱们谈的，不是结盟，而是加入。在我这里，是要完全听命于我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任务 现在确实是他们最缺人的时候，陈永仁也不是没有想过将匪寨的人拉进来。 可外面的匪寨，人员良莠不齐，加之匪性难驯。如果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就有可能打乱他的全盘计划。 这些人，可不是他从屏石寨带出来的，也不是因为战败收编的，而是从别的土匪寨加入进来。 对他们来说，自己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他们面前，自己没有任何的震慑力。 熟知这些土匪的德行，陈永仁更是清楚地知道。土匪，只会效忠于他们曾经立誓的寨主，而不是他这个突然冒出的盟主。 也正是出于这种种的考虑，陈永仁才要一直没有动过匪寨的心思。 城中征兵，短时间内固然难以形成足够的战斗力。可却胜在他们都是新兵，还有可塑性。 招入匪寇，能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能壮大队伍的规模，战斗力也极为可观，却也很容易让场面失控。 说到底，还是风险太大。在没有真正到穷途末路之际，陈永仁都不打算招进这些不可控的匪寇。 是以，在当张寨主提出这个请求时，陈永仁才会显得这么犹豫不决，再三提醒着他。自己要的，不单单是人，还是要一群能服从他命令，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他任务的士兵。 “这我明白。”同为带领着一群弟兄的人，张寨主也能体会到陈永仁的忧虑，点头道：“一国不能有二君嘛。” “既然这样的话，老张哥还是多考虑考虑吧。”要接收这些匪寇，陈永仁心里还挺排斥的。有新鲜血液的加入，固然是好事。但在没有查清楚他们底细之前，陈永仁也不敢贸然去用他们。 万一要是混进来官府的人，那他们就完蛋了。 “盟主，你看我老张，四五十的人了，前半生就混在匪窝里，半辈子飘荡。”不知为何，张寨主突然说了自己，带着几分哀愁地说道：“上山当土匪，看似威风，却一辈子都混不到一个好。” “张寨主，这说的是什么话。”陈永仁不明其意，但看张寨主情绪低落，开口安慰道：“你底下的弟兄，可都是因为你才有今天的呀。”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寨主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我不想让寨里的那些后生，再跟我一样，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我也想让他们能有一个安稳的日子过。” “我老张，没有这个本事。”张寨主继续说道：“所以，就只能指望盟主能带一带他们。” “张寨主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看到张寨主这状态，让陈永仁也是感触颇多。不知为什么，在张寨主身上，总能隐约看到当初老当家的身影。 一样都是匪寨头子，肚子里都没有什么墨水。但一个身为匹夫，仍旧怀揣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心。一个即便沦为山寇，手脏了，心却没黑，依然挂念着寨里的后生，担心着他们的未来。 “有盟主在，那一天迟早会到来。”说完掏心窝子的话，张寨主像是松了口气。一言罢，神容又沉了下来：“但是，咱也不能光看着不帮忙不是？！”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上老张哥的。”张寨主的这份心，陈永仁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但在没有任何保证之前，陈永仁还是不敢贸然接纳。 这话一出，张寨主顿时就不爽了，冷着脸，盯着陈永仁：“盟主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只要你吭了声，我立刻就安排寨里的兄弟立誓永远效忠于你，我也会马上离开，找个地方养老等死，不会给你造成任何的麻烦。若是日后，那些崽子有敢不听话的，任杀任剐！！” “老张哥言重了。”一再的推搪，让陈永仁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坚持着原来的看法，安慰道：“老张哥，不必如此呀。” “那些后生，跟着我，也就是在山上等死，就看官兵什么时候来清剿罢了。”张寨主将话直接挑明，又道：“只有跟着盟主，他们才能有一线生机。如果盟主都不要他们，那不就是白白看着他们等死么？” “我就已经跟他们都说过了，绝对不会惹是生非。”像是生怕陈永仁不相信一般，张寨主再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把寨里的女人全赶了出去。把人也都带来了，就希望盟主能收留他们。” 人家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再拒绝的话，也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但要就这样接纳他们，就等于是在连城中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他们也不得安宁。 可要拒绝……陈永仁也实在张不开口。就在陈永仁万难抉择之时，二猴子忽然走了进来，跟陈永仁使着眼色，像是在暗示着已经安排好了陈永仁交代的事情。 看到二猴子的到来，陈永仁忽而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顿时就有了主意。 “老张哥，如果真想帮我们的话，也不一定要加入我们……”忽然想到的办法，让陈永仁咧嘴笑了出来。 “不加入……怎么帮？”陈永仁这番话，顿时就让张寨主成了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很简单。”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缓声说道：“只要老张哥继续做以前的勾当就成……” “以前的勾当……”张寨主更是不明白了，疑惑道：“拦路抢劫？！” “正是。”陈永仁嘿嘿一笑：“但，只能抢我让你们抢的……” “盟主，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张寨主挠着脑袋问道：“咱听不太懂。” “过几天……”陈永仁估摸了一下时间，才解释道：“可能会有一支商队途径这一带。我需要有人去把他们车上的物资抢过来，再运到连城……不知老张哥能不能把这件事给办了。” “这事还不简单？！”张寨主拍着大腿，立马就要答应。可回想过后，又停了下来，质疑道：“盟主，咱来投你，可是一片赤诚。你可不能找这么个理由，就把咱兄弟给打发了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粮线 “老张哥，你误会了。”知道张寨主可能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陈永仁忙解释道：“此事，可关乎到连城百姓的存亡。要不是信得过老张哥，我还不敢交给你呢。” “这又是什么说法？”张寨主眉头凝了起来，疑惑地望着陈永仁。这拦路打劫的，怎么就还跟连城的安危都扯上关系了。 陈永仁苦笑一声，请张寨主重新落座后，才缓缓说道：“老张哥是有所不知啊。” “兄弟占了连城，也有一段时间了。”陈永仁继续说道：“但这些日子，官府盯得很紧。我也不敢随意开城，让外人出入。” “这是应该的。”张寨主连连点着头，也比较认可陈永仁的做法。 如果随意打开城门，容易让官兵杀个措手不及不说，还会让官府的细潜进来。 “只是，这么长时间的封城。城中的粮草，也几近耗光。”张寨主也不是外人，陈永仁也就不隐瞒了，跟他说了实话，又道：“不光是我们弟兄们的粮草快要没了，就是城里的百姓，也快要挨饿了。” 民以食为天，如果再得不到粮食的补充。都不用等官兵来清剿，就是城里的饥民暴乱，他们都控制不住。 张寨主沉默了下来，大概也明白到陈永仁现在的困境了，而后又问道：“城里的粮，大概还能撑多久？要不，咱回去把寨里的都搬来？” “都搬来，那老张哥底下上千张口又吃什么啊？”陈永仁有些无奈地笑道：“即便老张哥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把粮食都送进来。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 连城虽小，但也有数万民众。张寨主的寨子，不过上千人口，能储存的粮食，恐怕连三天都撑不住。 听陈永仁这么一说，张寨主老脸一红，转念又道：“可是，光靠拦路抢劫，也搞不到太多的粮食啊。” “这点就请老张哥放心。”陈永仁神秘一笑：“抢劫，当然只是个幌子。” “我已经安排弟兄在外头采购粮食，只是因为行动不便，才要假装成商队的模样。”陈永仁继续解释道：“现在我这边的人手也比较紧缺，所以……如果老张哥愿意帮忙的话，就请接个手……” “这说哪里的话。”既然陈永仁都说得这么重要了，张寨主又怎么会拒绝。腾地就站了起来，拍着胸膛保证道：“这事，就交给我老张了。大概，什么时候动手？” 这丫还真是个急性子啊……陈永仁暗暗苦笑一声，又劝他重新坐下：“老张哥，先别着急。” 而后，又扭头冲着门口处的二猴子询问道：“信送出去了么？” “办妥了。”看到熟人，二猴子心中亦是感到相当的欣喜，点头应道：“约莫今天晚上就会回信。” “嗯……”陈永仁估摸着时间，才答复张寨主道：“具体时间，我还得跟兄弟商量后才能决定。到时候应该怎么做，我自会通知老张哥。” “在那之前……”像是担心张寨主还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陈永仁不得不再提醒道：“就请老张哥耐心地在寨里等着，此事也莫要声张。” “盟主放心。”张寨主大大咧咧的应道：“我老张虽大字不识几个，但事情还是能分得出轻重的。” “这样便好。”总算是妥善解决了这件事，陈永仁心里长出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又问道：“这些时日，不在山里，也不知道别的寨子怎么样了。” “他们就甭说了。”张寨主长叹着道：“听说盟主攻占了连城，有好些个寨子都想过来凑热闹，又怕会被官兵给剿了，没敢动。就一直留守在寨子里，等盟主的消息。” “昨天出了那档子事，都坐不住了，怕盟主熬不过去。”张寨主一边叹气，一边说道：“这不，他们都想过来给盟主搭把手。但又怕前脚刚走，后脚就让官兵把寨子给烧了。所以，才叫我先来看看盟主是什么个意思。” “诸位兄弟有心了。”没想到，离开这么久，还能有那么些人一直在关注着自己，让陈永仁感到颇为欣慰。 这样想来的话，也能明白张寨主为什么会突然把人全都给带来，还把寨里的女人都该赶走了。 他们心里也在害怕。 范业昨日那般行径，在一定程度上，确实震慑住了他们。可时间一场，威慑力就会下降，同时怒火也会慢慢升上来。 他们也都害怕这样的命运的会落到自己头上，而且只要他们一天是匪寇，这就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短时间，确实可以把匪寨的人都唬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他们冷静下来后，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这样的结果。 最优解，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抱团取暖。 而连城，也正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去处了。 怕陈永仁会有别的想法，张寨主没有把话都说明白。 但陈永仁也能想得到，他口中所说的，有几个寨子有意来投。但怀东县里，有十几个寨子…… 换而言之，还有更多的寨子，还在持续地观望着…… 不过，只要他们没有干扰到自己，陈永仁也不想去管他们。 听张寨主这么说，陈永仁就不得不提醒一句了：“老张哥，兄弟们的心意，我都明白。但请你回去后，一定要告诉他们，不要跟我再有任何的联系。” “这又是何意啊？！”听这话，怎么就那么像翻脸不认人了呢？可陈永仁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陈永仁解释道：“如果让官府发现你们还跟我有关系……他们对付不了我，但要对付起你们……可太简单了。” “说来也是……”想到这一层，张寨主心里一阵后怕，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们没有陈永仁这么多人，也没有陈永仁有连城可守。他们都还只是在山上结寨的匪人罢了，如果官府真的打算先对他们动手，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恐怕都招架不住。 “不用那么担心。”知道可能是吓到张寨主了，陈永仁忙再安慰道：“只要老张哥不去声张此事，官府那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若真敢对你们动手，只要提前跟我报个信，我保你无恙。” “那老张就先多谢盟主了。”张寨主现在都还有些担心，突然就带人跑来这里，也没有想到过后果。要不是陈永仁提醒，明天官兵打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张哥以诚待我，我又岂能辜负。”陈永仁点头笑道：“只要老张哥能助我打通着一条粮道，我能保证，能彻底推翻怀东县这腐朽的官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兵丁 “好！！”看陈永仁这信心十足的样子，也给了张寨主足够的底气，应声便道：“那我老张，就铁跟着盟主了。” “老张哥也切记，莫要蛮干。”变相地收纳了这些匪寇，陈永仁也有些担忧，提醒道：“冲动行事的话，有可能会打乱我计划的。” “盟主放心。”张寨主拍了拍胸膛：“你说去东，咱绝对不会往西走。” 这些人虽然都是糙汉子，但说话都还算作数。有了他的保证，陈永仁也算是稍微没这么担心了。 谈完了正事，又闲扯了一会家常。看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也不便久留张寨主，便亲自将其送出了城去。 目送着张寨主，看着他又领着人消失在了树林中后，此事才算了结。 “都谈了什么？”直到张寨主走远了，柳千曲才在这时候询问道：“他们来这，是做什么的。” “他们想要加入我们。”陈永仁淡笑着，简单地给柳千曲讲述了一遍，再道：“但我没敢答应。” “刚才我派兄弟到四处查探了。”柳千曲皱眉道：“没有发现官兵的踪迹，为什么不招纳他们？” “我也想，但是不敢啊……”陈永仁一声苦笑，凝望着柳千曲，莞尔笑道：“可不是每个寨子的人，都跟屏石寨一样善良的。” 担心柳千曲会误解自己的意思，陈永仁再接着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担心。 匪寨里头，都没有几个是好人。或者说，曾经有好人，但在里面混久了，没几个是善茬。 要大批量地招纳这些不可控的人，变数太大，风险也太大。为了大局着想，陈永仁不敢贸然去答应他们的请求。 说到最后，陈永仁又将自己的处理办法道了出来。 柳千曲沉思着，考虑着陈永仁这个办法，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用不着让他们进城。而我们的人，也不用冒险出城。” 陈永仁也正是处于这个目的，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现在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损失。 如果人再少一点，他们就无法同时兼顾四个城门。到时候，范业就算没有攻城器械，也能强行攻取连城。 有了张寨主他们的帮忙，能给陈永仁减轻不少压力。不过，这样办法，始终是治标不治本，关键还是他们本部的人，要尽快得到补充。 “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尚早。”最起码，也要等他们干成一票了，才能确定这法子是否可行。这件事须得等到今晚韩元吉那边有了答复，才能进一步地实施。陈永仁也不想给柳千曲太大的希望，以免到时候失望也更大。岔开问题，问道：“现在没什么事，要不要过去看看杨旭那边的征兵如何了？” 西门这边不靠近连城的生活区，一直以来，这边都是被守军掌控的，军营也设置在这边，很少有人会过来这里。 杨旭想要征兵，就需要到东门那边的集市、居民区，只有人流量足够大的地方，才能引起居民的注意。 柳千曲闲来也没什么事了，将事情交代给城楼上的守军后，便跟着陈永仁走了下去。 循着大道，一直往东门走去。 一路上，还能见到不少人也同样地在往东门走，也不知道是去凑热闹还是有心想要加入的。 陈永仁两人作着寻常的装扮，加之陈永仁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自然没什么人把他认出来。 相对平静地穿过人群，不多时，两人便已经来到了东边的城门处。只见城墙上贴着一张大红告示，上面书写着征兵的事由与具体的要求。 柳千曲只认识几个简单的汉字，瞄了两眼，就别过头去了。倒是陈永仁极为认真地看了许久，眉头却一直紧紧皱着。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么？”看着陈永仁沉默不语，脸色凝重的模样，柳千曲轻声问了出来。 陈永仁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牵着柳千曲的小手，从人群中挤过去：“咱们去找杨先生问问。” 挤开人群，便见到杨旭已经在这里设了一方长桌，他正坐在桌子后面，等待着前来咨询的人。 但看热闹的人不少，有意上来投军的，却没几个。 “陈公子，你们怎么过来了？”看到陈永仁的到来，杨旭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起身迎接道。 “我们就过来看看。”陈永仁走了过去，看他这边情况好像不太对劲，低声再问道：“方便么，我要和你谈谈。” “没问题。”杨旭叫上旁人在这里看着，自己转身就跟着陈永仁离开了这里。待到人少的地方，再问道：“陈公子，出什么事了么？” “今日成果如何？”陈永仁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直接问道：“有多少人愿意参军的？” “不太理想。”杨旭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早上到现在，也才一百多人，还不到两百。” “这就是了。”陈永仁没有责怪杨旭的意思，淡然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陈公子何出此言？”看到陈永仁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杨旭顿时就疑惑了：“难道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对么？” “你那告示，就没写对。”陈永仁轻言一句，直接道出了关键的问题所在：“你只说咱们人少，想要征兵，想要他们加入……谁都爱惜自己的小命不是……” 杨旭的告示中，只言因数战下来，匪军折损过半，急需招纳兵丁。这样的告示，既没有戳到民众的痛楚，也没有激起他们斗志，怎么可能会有人加入。 以前，在官府的管理下。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了一点，但人都还能好好地活着。要是跟着匪军去与官府做对，一个闹不好，小命可就没了。 想要他们踊跃参与进来，就要让他们知道官府的恶，与他们的好。更要让他们知道，要是不帮他们，不一起对抗官府，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活得生不如死。 只要让他们知道这点，就是不要钱，他们都会涌进来。 “在下清楚了。”明白到这一点，杨旭连连点着头，说着话，转身就要去办。 “不急。”陈永仁一把又将杨旭拦了下来：“告示已经贴出去了，不能随意更改。” “那现在怎么办？”杨旭心里也有些着急，他们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要是因为他，而把征兵这事给办砸了，这罪过可就大了。 “与其让我们费尽口舌地去说，不如让他们亲眼去看。”说话间，一个计划已经在陈永仁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笑：“到时候，即便咱们不去征兵，他们也会主动要求加入。” “让他们看？”杨旭都快让陈永仁给闹糊涂了：“怎么看，看什么啊？” “不急，明日再与你说。”陈永仁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今日就守在这里吧，告示也别撕了。” “行吧……”杨旭有些气馁，但为了能顺利完成征兵的任务，还是得听从陈永仁的意见。 在其离开前，陈永仁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一声：“请问杨先生，有没有认识可争取的法家学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制法 “法家子弟？”陈永仁忽然提这么一嘴，叫杨旭有些反应不过来：“陈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制法！！”陈永仁将目光投降征兵启示处的人群，解释道：“既然要扩大规模，就得制定一套完善的制度。让他们有个上升的空间，这样才能激发出他们的斗志。” 陈永仁所熟悉的后世，因为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国策，而使得诸子百家淡出历史。 实际上，虽然百家学派在名义上已经消亡。但其学说于核心思想，并没有真正地消失。真正的精髓，在时间的洪流冲刷下，仍留存了下来。 像兵家的《孙子兵法》、墨家的兼爱非攻、纵横家的外交策略，以及农家的技术、医家的医术等。 虽然换了个名头，但在后世，仍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下旨普通百姓，上至国家高层，都有着诸子百家的身影。从衣食住行到国家大策，仍能看到百家学说的影子。 在后世，百家虽已名亡，却仍实存。 而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仍有极高的影响力，有的学说甚至都发展到了空前未有的规模。 百家争鸣的格局延续至今，有好也有坏。 好处在于，每个学说都能得到足够的资源、人员去钻研、发展。但坏处也同样明显，就是技术壁垒化。 就陈永仁所熟悉的几个学派，斐千叶、宇文石的墨家，杨旭的纵横家等，在他们的领域，都属于较为顶尖的人才。 可要换个学说，比如兵家、法家等，他们就没有怎么深入了解过了。 也正是因此，在陈永仁展露出各个学派弟子才懂得的东西时，他们才会显得那样的讶异。 在陈永仁看来，司空见惯的东西。能懂得兵家的战术化整为零，能理解墨家的兼爱非攻，能知道纵横家的合纵连横之理，这些在他原来的世界，都属于是常识了。 但在这个世代，若没有加入某个学派，没有潜心钻研，是不可能懂得的。 得益于后世对历史的总结与学习，陈永仁能知道他们所不了解的事物，但也不是全能的。 可以说，每个学说他都略懂一点，但绝对谈不上精通。也正是因此，在何老板给他送来杨旭、宇文石这样的人才时，才会那么惊喜。 在关于完善队伍制度方面，陈永仁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对这玩意，他也只是一知半解。管理个百八十人的寨子可还行，但要真大规模地管理起来，还是要依靠专业人士。 而这一点，正是法家所擅长的东西，宇文石、杨旭，都不属于这类人才。 所以，陈永仁才渴望能有一名法家出身的学子，能帮他完善这一制度。 像是担心杨旭会误解他得不到重用，陈永仁接着又补充道：“只要能有法家学子帮助制定好制度，我们的队伍很快就能形成规模。若是能进一步发展起来，早晚会有先生大展身手的机会。” “我明白……”杨旭亦非小鸡肚肠，嫉贤妒能之辈。他也知道，法制不是他的长项，并没有因此而对陈永仁有任何的他想。但是，作为纵横名士，所熟悉的人，也多是同一派系的。陈永仁让他举荐个法家学子，确实让他感到为难，摇头笑道：“这方面的人才，在下也没有结识过。” “不过……”话音未落，杨旭又继续道：“这方面，陈公子不妨去问问宇文先生。” “对哦……”仅此提醒，陈永仁如梦初醒。宇文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七国都跑了个遍，要找人才的话，问他准没错。念及此处，陈永仁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匆匆丢下一句：“那请先生继续招人，我去问问。” 一言罢，陈永仁带着柳千曲转身便走开了。 杨旭有些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对这个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的陈永仁，也着实有些无奈。 不过，陈永仁现在可没功夫去管杨旭怎么想。牵着柳千曲，就一路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不多时，两人终于赶回了军营，再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宇文石的住所，敲响了他的房门。 出来应门的宇文石看到陈永仁的到来，还感到有些奇怪。请了两人进屋坐下后，才开口问道：“陈公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鄙人还没想好呢。” “不是这件事……”一路小跑，让陈永仁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两碗茶水，才继续道：“我要问先生另外一件事。” 上一回的事还没有着落呢，怎么这么快又有新问题了。宇文石心里也是纳闷，一番询问后，陈永仁将刚才的想法又跟宇文石说了一遍。 得知陈永仁的打算，宇文石哈哈长笑一声：“陈公子，这你可就找错人了。” “鄙人漂泊多年，虽认识的人不少，但许多都是萍水相逢罢了。”宇文石解释道：“而且，即使是有联系的。也大多择主而事了，要么就是相隔太远，也来不了。” “那我应该找谁去？”这回，陈永仁也犯难了。据他所知，凡是法家出来的人，无不投靠到各国君主处，一展抱负。要么就是成为王公贵族的客卿，以求施展机会。 像怀东县这样穷乡僻壤，不但远离政治中心，还穷苦落后的地方，根本就是法家人会来的…… “该找谁，陈公子难道不知道么？”宇文石故作神秘地淡笑了出来，却没有把话说明白。 “找谁？”这问题，可把陈永仁也给问住了，不明白宇文石所指何人。 却听宇文石又是一声长笑，旋即才应道：“陈公子莫不是忘了，鄙人与杨先生，是怎么到你这里来的？” 这两人……陈永仁猛地想了起来，一拍脑门：“是她？！” 何老板！！陈永仁可算是记起来了，无论是杨旭，还是宇文石，可不都是何老板给他送来的么。 因为柳千曲在场，加上何老板身份的特殊性。让宇文石不敢直呼其名，才使得陈永仁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但即使是她的话……又会不会再帮自己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衷肠 何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陈永仁到现在都没有琢磨清楚。 但她站在自己这边，是毋庸置疑的。让陈永仁想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帮自己？ 无论自己想要做什么，她几乎都从来没有拒绝过，一直配合着自己。 而且，知道自己缺人，还先后送来了杨旭跟宇文石。后面向她索求情报，再请她散播信息，都没有拒绝。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永仁大为不解，以她那手眼通天的能力，为何要如此帮助自己一个势力微弱的土匪？ 要说她那是乐善好施，锄强扶弱……陈永仁打死都不信，她所真有那样的想法，早就做了，用不着等自己出现。 在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帮助自己前，陈永仁都是谨慎地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是断然不会找到她哪里。 毕竟，那何老板可不像是这么无私的人。帮助得越多，恐怕到时候要他回报的也就更多…… 想起老板来，陈永仁内心也是纠结无比。 到底……要不要找她帮忙？！ “以她的人脉……”看到陈永仁犹豫，宇文石还以为他在怀疑何老板的能力，解释道：“若是陈公子提出来，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但愿吧……”陈永仁苦笑一声，何老板的强大之处，陈永仁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现在纠结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何老板最后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如果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有找她了……陈永仁暗暗打定了主意。为了不让宇文石多想，陈永仁岔开了话题，问道：“整军一事，计划得如何了？” “刚有个雏形出来……可以先跟公子说说。”宇文石沉吟片刻，从床上取出纸笔来，准备跟陈永仁详说。 但陈永仁心思现在完全不放在这里，摆手叫停道：“先不必跟我讲。” “既然说了全权交给先生，我就不插手了。”陈永仁轻笑着，解释道：“待先生想好了，到时候大家再一起商量不迟。” “这样……也行。”宇文石点头应了一声：“今天晚些时候，鄙人会拿出方案来，供大家参考。” “有劳先生。”对宇文石的能力，陈永仁还是比较信任的。站起身来，抱拳告辞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便打扰了。” 让宇文石来干这样的活，陈永仁也知道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他也没办法，身边实在没人啊。 如果是兵家子弟的话，当成就能给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来。可惜，他没有这样的人才。 他虽对军队有些了解，但始终只是一知半解。 宇文石出身于墨家，得益于常年的漂泊，让他的眼界较寻常的墨家人高出不少，也懂得别家学说的一些东西。 虽然也是半桶水，但也比陈永仁要强上许多。 人贵有自知之明，陈永仁很明白什么才是适合自己做的事。硬要把这些事情也揽上身，也只会把事情闹得一团糟。 是以，在征得宇文石的同意后，便索性放权给他，让他去折腾。 从宇文石的住所出来，陈永仁一直沉默不语，皱眉沉思着。还是身边的柳千曲，打破了沉默问道：“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她的心里，从很早以前，她就听陈永仁提起过，杨旭、宇文石也又说过他。 但陈永仁从来没有跟她解释过，他们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开始时，柳千曲还能装作不感兴趣。但随着他们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好像从头到尾，那人就一直在帮助着他们。好像无论是什么难关，只要请求他，就能得到解决一般。 想起那个神秘的女人，陈永仁也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好。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说道：“还记得你上次被范业抓走的事情么？” “那我可忘不了。”忽然提起这事来，还以为陈永仁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但柳千曲也没有立刻发作，顺着他的话，便应了出来。 “那一次，我能救你，就是因为她的提醒。”陈永仁轻声解释着：“要是没有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你出来呢。” “他就是你所说的贵人？”柳千曲记得，在她被救出来后，陈永仁曾经提过那么一嘴，说是因为有贵人相助，才能顺利救她出城。 “嗯……算是其中一个吧。”当陈永仁落难在晋城时，先是被余歌所救，再得到了余震的帮忙，才能见到何老板。得到她的提醒，才找到了墨家帮助，最后才能顺利地把柳千曲救出来。 想起余震的女儿，陈永仁倒是有些记挂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那他是谁？”柳千曲继续追问，将陈永仁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陈永仁也不知道让柳千曲知道她的存在合适不合适，犹豫了一会后，才应道：“她的身份比价特殊，暂且还不方便与你透露。不过，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跟你说的。” “你可有好些事情要跟我说了……”陈永仁选择了保密，柳千曲也并未就此责怪他。只是，被他瞒着的事情有些多了，自然免不了有些怨念。 两人虽已为夫妻，但相识至今，柳千曲对陈永仁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他的表面。 他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方，又是怎么懂得那么多东西的。后来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陈永仁也闭口不谈。 出于对陈永仁的信任，她没有刨根问底，只因她知道。陈永仁虽然有不少事情瞒着她，但也能体谅他的苦衷。 “放心吧。”陈永仁轻叹一声，看着落日的余晖，缓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你可记住了。”柳千曲白了一眼，对陈永仁的这番说辞，怎么就感觉信不过呢。 “嗯……一定。”陈永仁像是没有看到柳千曲质疑的目光，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有些话，他一直都想找个人倾诉，却从没不敢真正说出口。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能有这个机会，能一诉衷肠……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请人 一番感慨过后，看天色已是日落时分。 两人回到主帐中，刚用罢晚饭，就见杨旭锤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耷拉着脑袋，打了声招呼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陈永仁感到有些好笑，调侃道：“杨先生，今日征兵，成果如何？” “陈公子就莫要打趣我了。”杨旭苦笑一声，这陈永仁中午的时候，明明就到现场看过，效果如何，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故意提这茬，怕不是在故意挖苦自己。 说话的同时，杨旭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份名单，交到陈永仁的手里：“这是今日招募的人员，就两百多人……” 陈永仁随意翻看了一下，便放到了一边，打气道：“杨先生莫要着急，待明日过后，情况兴许就能有所好转。” “今听闻公子说，有办法改善这个局面……”杨旭记了起来，立刻追问道：“到底有什么办法？” “征兵……之所以没人响应……”陈永仁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的说道：“那是因为，他们还感觉事情与自己无关。若是与他们切身相关的话，即使不用我们去征，他们一样会踊跃参加。” “还有就是……”陈永仁继续说道：“没有让他们看到上升的空间……” 陈永仁对征兵也不甚了解，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在他原来的世界，作为大学生的他，每年都能看到国家颁发的征兵令。 即使是在和平年代，在他那里，每年去当兵的人都不少。在他们之中，有的完全是出于爱国热情，有的则是看到了上升的空间。 在他们那里，有句话说得好：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如果能让连城中的百姓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是在为了他们好，为了能帮助他们对抗暴政。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或许就没有那么多人冷眼旁观了。 再者，再提供足以诱惑到他们的高官厚禄，让每个人知道，只要能奋力杀敌，就能提升地位，享受人上人的待遇。 到时候，就不怕没人加入他们了。 前面一个条件，陈永仁现在就能做到。但后面的制度问题，就把他给难倒了。 什么样的奖励机制才是合理的，关于这一点，陈永仁没有深入去了解过，也不敢贸然常识。 正是因此，陈永仁现在才这么着急地想要找一名法家子弟来协助。 不单单是奖励机制，还有惩罚机制，也要指定一套规则。 总不能都成规模了，还玩匪寨那一套…… 这么一想，陈永仁又犯难了。说到底，还是得去找何老板帮忙…… “话说这么说的没错，可具体又要怎么做？”听着陈永仁的讲解，杨旭明白了过来。但详情应该如何，也没听到他的下文，杨旭便问了出来。 一声轻唤，把陈永仁思绪拉了回来。晃了晃脑袋，陈永仁才继续道：“具体我会去安排，只要杨先生明天继续保持下去就行了。” “既然这样……”陈永仁故意卖着关子，但杨旭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得听从他的安排，点头应道：“好吧，我明天再去。” 整整一天，才征收了那么一两百人，确实叫杨旭感到有些气馁。不过，既然陈永仁都说了会处理，那他也不再去费这个心思了。 “杨先生本就不擅长这个，无需记挂在心。”看他情绪不高，陈永仁再安慰道：“明日我自会处理。” “那就等陈公子明天的安排了。”杨旭起身抱拳道：“杨某先去安置一下招募的新兵。” 送走了杨旭，陈永仁也感觉必须得尽快招募一名法家子弟才行。再这么拖下去，等到范业筹备好了，他这边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如此念罢，陈永仁匆匆与柳千曲交代一声：“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如果宇文先生来了，就先请他在这里等候我一会。” “这个时候，要不要叫几个人跟着你？”看到外面天色已暗，柳千曲有些不放心陈永仁独自外出。 “我去去就回，不用担心。”陈永仁会心一笑，拒绝了柳千曲的提议。交代几句后，便出了主帐。 离开军营后，循着小路，又来到了凤仙楼。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陈永仁不由得有些忐忑，这么频繁地找何老板，会不会有些不好？ 一念闪过，很快就被陈永仁给无视了。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管他的。 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陈永仁再度敲响了酒肆的大门。 出来应门的，仍是那个年过半百的老掌柜。看到陈永仁的到来，还感到相当的意外：“怎么……又有事？” “嗯……有件事，需要跟你们老板商量，不知道现在方便与否？”三天两头地找别人帮忙，陈永仁厚着脸皮，也豁出去了。谁让自己的起点这么低，要啥啥没有啊…… “进来吧。”老掌柜的知道规矩，确定周围没人跟踪后，便请陈永仁入店商议。 来这里的次数多了，陈永仁也熟络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未等老掌柜发问，便先道了出来：“我需要你给何老板递个话儿。” “公子，请讲便是。”老掌柜恭敬地站在陈永仁的身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他的身份，就只是这个信息中转站的掌柜，只要完整地将情报上传下达便是了。 陈永仁先是斟酌了一番言语，才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说到最后，还特意叮嘱道：“此事比较着急，还请老掌柜尽快传达。” “明白。”老掌柜微微一躬，将陈永仁的话都记了下来。 把事情都交代完，陈永仁道了个安，便请辞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陈永仁还在不停地琢磨着，何老板这次会不会帮他找人…… 如果找来了，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法家人啊……陈永仁皱着眉头，凭借着印象，在脑海里勾勒着那人的模样。 不过，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何老板先送来的杨旭跟宇文石，顿时又苦笑了出来。 能搭上何老板这条线的，恐怕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教头 当陈永仁回到主帐时，宇文石、杨旭等众人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看到陈永仁进来，齐齐起身迎候。 时间有些仓促，陈永仁也不跟他们讲这一套虚礼了。在主位坐下后，摆手示意，让众人也坐下说话。 “宇文先生，整军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几人刚一落座，陈永仁立刻就问了出来：“都想好了么？” “大体的框架，已经整合得差不多了……”宇文石缓缓站了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手稿交到陈永仁手里，才继续道：“不过，军队编制一事，较为繁复。一时半会，也极难完备，鄙人也只是做了个简单的统合。” “那……不妨听先生详说。”陈永仁看了看手中的文稿，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眼花缭乱的，也看不进几个字，索性就请宇文石直接说了。 对此，宇文石也没有推脱。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娓娓道出他的构思。 考虑到他们现在在楚国境内，宇文石便套用了楚国军队的那一套编制。 从常规上来讲，一支完整的军队，其最高军职称将军、上将军、大将军等，将军之下，设有军师、参赞军机等。再往下，便称尉，如中尉、都尉等。 再往下，还有各级编制单位的长官，如谋策、兵法、号令、工程、气象、粮沫、兵器、医药等十二个单位的各项正作人员。 考虑到连城中只有数千人，再加上征兵的话，撑死也不过万。所以，宇文石提议从简而行，暂且剔除一些不甚重要的单位，仅留下谋策、兵法、赏罚、医药、粮沫等几个重要的部门。 而作为主体的兵，也有相对的一套编制。 宇文石继续讲解着，以楚国的编制为例，军队中，步兵每五名编为‘伍’，由伍长指挥；五个‘伍’编为‘两’，由‘两司马’指挥；四个‘两’编为‘卒’，由卒长指挥；五个‘卒’编为旅，由旅长指挥，五个‘旅’编为师；五个‘师’编为军…… 陈永仁一边听，一边耐心记着。根据宇文石所说，军队的编制等级便是：伍、两、卒、旅、师、军六个等分。 算下来的话，一个军大概就是一万两千余人…… 让陈永仁感到无奈的是，就他们这点人，连一个军都凑不齐……更别说还有其他的单位，真正算下来，能凑够两个师就已经偷笑了。 另外，还有骑兵编制， 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 如此形成编制的话，便可方便指挥调度，也能快速计算出兵力。 而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要打起来了，就各人领一些人，就各打各的。 能有详细到个人的制度，打起来的话，命令逐级分布下去，调度起来，也更为方便、高效，比之前一窝蜂的打法，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陈永仁一开始，只是想着让宇文石就简单地给匪军几个部门，让他们从事自己所擅长的工作。但宇文石考虑到的，远比陈永仁想象中的深远。 也难怪宇文石要琢磨一天了，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就能想得出来的。 把这事交给宇文石来办，总算是没错。在没有兵家人加入之前，宇文石还挺管用的。 “这么算下来的话……”陈永仁沉思着，待宇文石听了下来，才问道：“不知宇文先生打算怎么调配军中的人？” “这方面，鄙人暂时还未考虑到。”宇文石皱眉应道：“军中人数太多，需得统计过后，才能进行编制。” “而且……”话说一半，宇文石顿了顿，才犹豫道：“军中大多数人，都是出身匪寇……若设官职，鄙人担心……” “宇文先生尽管放心便是了。”陈永仁打断了他的话语，直接道：“正所谓无规则不成方圆，想要成事，就必须得把规矩立起来。”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宇文石所忧何事，那些匪寇们，都是一同跟他到现在的，本没有高低之分。一旦等级制度下来以后，匪寇们地位就会有了差别，从而导致有的人心生不满。 但是，陈永仁一向坚持能者居之，若是能力不够，就老老实实从底层做起。 宇文石所担心的阻力，陈永仁却完全没有在意，又补充道：“若他们中有不满分配者，可让他们来找我。如果确有能力的话，也不妨提升。” “既然如此……”宇文石心中暗暗肯定着陈永仁的做法，点头道：“那鄙人明日便着手去办。” “好！！”陈永仁当即拍板道：“现暂任命宇文先生为总教头，全权负责调配、重新编制军中兵制。另外，二猴子、马远达为副手，全力辅佐宇文先生，完成分配。” “明白！” “明白！！” 二猴子、马远达两人同时起身，抱拳回应。 几人再商量了一下相关的细节后，看时间也不早了，陈永仁便让众人先回去休息。 几人起身告辞时，陈永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把二猴子独独留了下来，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先给我去办件事。” “姑爷，啥事啊？”主帐内，就剩下两人。二猴子狐疑地看着陈永仁，不知道是什么事要闹得这么神秘。 “你先甭管。”陈永仁也没有跟他解释太多，只道：“明天记得来找我便是了。” 不知陈永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二猴子满腹疑惑地挠着头皮，点头同意后，便离开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陈永仁早早地就将二猴子叫了过来，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刚说了没两句，二猴子就讶异地别开了头，反问道：“姑爷，你这是想做什么？” “你照着我说的话去做就行了。”这丫的，就不能好好听人把话说完么……陈永仁翻了个白眼，继续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待陈永仁说完，二猴子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弧线，狡黠地笑了出来：“姑爷放心，这事交给我，保准完成任务。” “你可得小心些，别让人认出来了。”对二猴子，陈永仁自然是放心。不过，到最后还是不忘叮嘱一声。 “得嘞，我马上就去办。” 说完话，二猴子转身就跑到军营里挑人去了。 看着二猴子带着上百号人，背着包袱离开，陈永仁一副好笑地目送他们出去。 将近中午时分，感觉时候差不多了。陈永仁找到了柳千曲，邀请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到杨先生那边看看？” “你又要使什么坏？”柳千曲疑惑的看着陈永仁，以她对陈永仁的了解，绝对又是安排什么事了。 “这怎么说的，怎么就是使坏呢。”陈永仁大声喊冤，有些委屈地说道：“就想请你过去看一场戏……” 第三百八十章 难民 看戏？柳千曲大为不解，这平白无事的，哪有什么戏可看？ 但看陈永仁满脸的坏笑，定是又做了什么。 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柳千曲，跟着陈永仁来到了东门，想看看他又要捣什么鬼。 但当两人来到募兵处时，却见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这里的情况，还是和昨天一样，甚至比昨日还要冷淡许多。 在看过新鲜后，连城的百姓对征兵已经没了兴趣。今日他们再找到杨旭时，见他身边不过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询问和观望。 相较起昨天，冷清了许多。杨旭也是百般聊赖地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还有什么戏可看的？”柳千曲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先别急。”陈永仁神秘一笑，领着她就走到了杨旭跟前。 看到陈永仁的到来，杨旭赶忙打起了精神，起身迎候：“陈公子，你不是说今天情况会有改观么？” 杨旭心里也是苦，昨天看陈永仁信心满满的样子，还以为今天会征到大批的新军。所以，他天没亮就过来这里候着了。 谁知道，一直等到中午了，人比昨天更少。拍了半天的苍蝇，也没见几个人来咨询的。 “他们应该快来了，别着急。”陈永仁还是没有向两人说明，故意吊着他们的胃口。 “谁要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不知道陈永仁所指的是什么人。 陈永仁嘿嘿一笑：“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这陈永仁，到底做了什么啊？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但陈永仁不说，他们也只能等下去，看看到时候会有什么人来。 约莫过了半刻钟，就见城楼上一名守军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看他神色匆忙，杨旭一把将其拦了下来，询问道。 “杨先生……”那守军看清拦路者，立刻就送了口气，再见到陈永仁和柳千曲也在这里，忙打了声招呼，禀陈道：“野外出现了一伙人，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人数不少。” “来人了？！”杨旭心中一惊，扭头望向陈永仁：“公子，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军营里调人过来。” “别慌。”听闻消息，陈永仁淡笑了出来，似是完全没有半点担心一般，招呼道：“先跟我上去看看，是什么人。” 说着话，便已经朝城楼上走去。柳千曲跟杨旭对视一眼，都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无奈之下，只能听从陈永仁的安排，往城楼行去。 当几人登上城楼时，往外看去，只见距连城数百米外，果真看到一票人正在往这边靠近。 粗粗估算下来，少说也有四五百人。但看他们衣衫褴褛的模样，不像是官兵来袭，更像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看清来者不是官兵后，柳千曲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疑惑不已。 “别管他们从哪里来。”陈永仁笑了出来，吩咐道：“命人去军营调派弟兄们过来，阵仗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得全城皆知，有难民进城了。” “你这是想做什么？”柳千曲疑惑更甚，这陈永仁怎么越发让她看不透了。 但陈永仁没有解释，只催促她抓紧时间去办。柳千曲无奈，只得下去，把陈永仁的命令安排下去。 不多时，陈永仁的命令顺利传达下去，军营中留守的匪军几乎全体出动。 这一闹起来，原本平静的连城很快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民众们看着军队全体出动，还以为是官兵又打过来了。彼此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东门那边来了一批难民，这些匪军就是过去应付那边难民的。 人都有凑热闹的天性，既然没有危险，不少好事者也跟在队伍的后面，准备过去看看。 陈永仁站在城楼上看着，见民众越来越多，心中甚是满意这个结果。 再让杨旭下去指挥匪军，让他维持现场的秩序。 刚准备妥当没多久，那一批难民已经走到了城门下，正对着城楼叫喊着：“此处可是连城？” “此处正是连城，城外何人，为何到此？”城中的守军，在陈永仁的指示下，高声回着话。 “我们是自东边逃难来的，听闻连城这里有一支对抗官府的义军，特来投靠，还望收留。”城下那名带头人，佝偻着腰，言辞诚恳地哀求着。 “东边逃难？”柳千曲俏眉紧皱，她记得东边好像没什么战事啊，怎么就忽然多了这么大批的难民。而且，看他们之中，几乎全是男子居多，根本就不想是难民。看出了端倪，柳千曲忙提醒陈永仁道：“他们好像不是难民，先别开城门，小心一点为好。” 陈永仁一副好笑地回看柳千曲，强忍着笑意道：“难道你真看不出来他们是谁么？” 经由这么一提醒，柳千曲再定睛打量过去。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他……他们是……” “嘘……”生怕柳千曲说漏嘴，陈永仁急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出来……” “他们不是我们自己的人么？怎么成难民了？！”柳千曲压着嗓子，在陈永仁身边低声问道。 因为这些人不仅穿着破烂，还蓬头垢面的。乍眼看去，一下子还认不出来。但当看清是自己的人，柳千曲顿时就纳闷了，他们的人怎么就变成逃难的人了。 再看陈永仁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敢情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不是说了么……”陈永仁应道：“叫你来看戏的。” 说完话，陈永仁又朝身边的守军吩咐下去，让人准备打开城门。 在陈永仁的指导下，那守军先是对下方的人喊话：“这里正是陈永仁陈公子占领的连城，你们且稍后，这便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 一言罢，几个人行色匆匆地就跑了下去，准备打开城门。 而在这时，陈永仁也邀请道：“走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群情 “我看你还要搞什么鬼。”柳千曲美目一翻，白了陈永仁一眼。 而后者却完全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嘿嘿一笑，牵着她的小手，就跑下了城楼。、 当两人重新回到城门下时，杨旭已经指挥着匪军，在下面隔出了一块空地，好安置那些准备进城的难民。 陈永仁站在空地上，城门刚一打开，外头的难民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在进来的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直称陈永仁高义、慷慨等。 当他们全部进城后，城门立刻关闭。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围观的群众也在指指点点。 陈永仁很是满意现在的效果，等他们都差不多安定下来了，才清了清嗓子，高声叫到：“乡亲们，不要慌张。既然来到了这里，我陈永仁保证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多谢陈公子。”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陈永仁的身上，一人带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高喊着：“陈公子果真仁义。”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跪拜了下去，跟着高呼着。 陈永仁抽空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看客们，见他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着，心中暗暗直笑。 “乡亲们，都起来。”陈永仁收敛心情，扶起最近的一人，柔声问道：“你们家乡，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落魄于此？不妨于我说说。” “唉……”被陈永仁扶起的那人长叹一声，像是在抹眼泪一般，拂脸道：“都是被那些官府给逼的……” “他们……又做了什么事？”陈永仁眉头一皱，装作嫉恶如仇的模样，引导着他们的说话：“在这里，不用怕。这里没有官府压迫，有什么话尽管说。” 紧接着，那些所谓的难民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的遭遇，数落着官府的罪状。 从强征赋税到豪夺田产、强占妻女等，每个人都能说出那么几条来。而且他们七嘴八舌地诉着苦，再加上本就凄惨的装扮，很难让人怀疑起来。 说到最后，又有一人走了出来，带着哭腔地叫嚷道：“本来嘛……民不与官斗。咱这些平头老百姓，也不奢求什么。只求能有顿饱饭吃，再怎么苦也熬过来了。” “可是最近，官府那些人却又开始强征兵丁，逼迫我们加入军队。”那人抽泣着，很快就把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继续叫道：“后来知道，他们原来是想让我们加入军队，来打陈公子的。” “陈公子是什么人，那是为民请命的好人。”难民中，又有一人接过话茬说道：“陈公子这些时日做过什么，咱们可都听过。自打陈公子来了以后，拦路抢劫的少了，征粮的人也不敢来村子了。那可是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啊……” “最近听说，陈公子越发势大，连官府都打不过了。所以，官府不停地在村里抽壮丁。” “要是打别人，咱们也就认命了。但是，要来打陈公子的义军，咱就是良心给狗吃了，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陈述着官府的罪行，一边又玩命地抬高陈永仁。 “我们这些人私底下商量。就是死，也不能做出对陈公子不利的事情。”一人又补充道：“所以，我们趁着看管的人不注意，就偷跑了出来，想要投靠陈公子。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还望陈公子万万不要嫌弃。” “我们有好些人，从村里一路逃出来到这里，都快三天没吃过饭了。”再有一人带着哭腔叫道：“只要陈公子能给我们一顿饱饭，能带领我们为家人报仇，咱们这条命，就给你了。” “对、对！！”其余人纷纷附和着，齐齐又跪了下去，求陈永仁收留他们。 这些货也太爱演戏了吧……陈永仁看着效果已经达到了，都差不多可以喊停了。可这些戏精，却一个比一个爱演戏。陈永仁眼尖的发现，他们其中有几个人，是真的哭出来了。 怕他们再这么闹下去会受不了场，陈永仁忙再将他们扶起来，边安慰道：“这事不急、不急，乡亲们先吃过东西再说。” 说着话，陈永仁立刻着人回去取些饭食来。但没等陈永仁的人走开，一边看热闹的群众已经被唤起了同情心，纷纷从自己家中取出食物，让匪军拿去分派给他们。 陈永仁见状，连忙叫停：“连城的各位叔伯乡亲，在下知道你们热心肠。但是，你们家中余粮也不多了，就留着自家用吧。我们军队虽然也不富裕，还是能让他们吃饱饭的。” “拿去吧，陈公子，我知道你们也难。”一位大娘将几个大饼用油布层层包裹着，塞到最近的一名匪军怀里，说什么都不肯要回去。 其他百姓见状，也是执意不肯收回，非要陈永仁收下不可。 盛情难却，陈永仁只得对群众抱拳行礼：“今日之恩，在下就替这些受苦难的兄弟承下了。在下保证，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再受到官府的欺凌！！” “都不容易，唉……”感受到陈永仁的真诚，群众百姓也是直摇头叹气。 陈永仁也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偷偷抹了把冷汗，命人抓紧时间，把食物给那些人送上，让他们先吃饱喝足，再说以后的事。 这事闹得……看着空地上那一群由匪军假扮而成的难民，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甚至给陈永仁都出现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真的就是难民…… 短暂的平静，也让陈永仁有了休息的片刻时间。左右看了一眼，却见柳千曲已经走了少人的地方。 陈永仁心中疑惑，她跑那边去作甚？！心中不解，陈永仁靠了过去，却见柳千曲正躲在角落里，眼角泛红正偷偷地抹着眼泪。 用得着这么感性么？！陈永仁就纳闷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只是在演戏…… 走到柳千曲的身边，轻轻扯了她一下，劝解道：“哭什么呀，他们都是自己人……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我知道他们是自己人……”柳千曲轻轻抽泣着：“但是……你以为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么？” 第三百八十二章 踊跃 “他们说的……”陈永仁闻言一怔，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假扮的难民不假，但他们口中所说的经历，却都是真的。 强征赋税、抢占田产、淫人妻女……这一件件令人愤慨的事情，他们都曾经实打实地经历过。 而他们那些人，不都是因为这样，才选择上山当土匪的么？ 就连柳千曲，也有过相似的经历。若不是受到官府的逼迫，老当家当初也不会被迫上山当匪，更不会死在匪寨的乱斗中。 一直以来，他们都极少提起过过往的经历，陈永仁也鲜少听闻，也就知道个大概。 但柳千曲不同，她在匪寨中成长，自然知晓每人上山的理由，更知道他们都经历过怎样的苦难。 所以，在听到他们说起从前时，才会忍不住想到自身，才会忍不住哭泣出来。 “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陈永仁心疼之余，将柳千曲搂入了怀中，柔声安慰着：“咱们现在做的事，不正是让别人不要再经历这种痛苦么。” “嗯……”柳千曲低低地嘤咛一声，又从陈永仁怀里挣脱出来：“你还是先去看看他们吧。” 大庭广众之下，跟陈永仁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让柳千曲的小脸霞飞双颊，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叫人心生怜爱。 “我先去把这件事处理好。”陈永仁应了一声，叮咛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会。” 一言罢，陈永仁转身便往人群中走了过去。 在得知他们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后，陈永仁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了起来。 站在人群跟前，陈永仁又等候了片刻，直等到他们都吃饱喝足后，才高声问了一句：“兄弟们，都吃饱了么？” “好了……”难民们抹着嘴巴，声音也较之前更为洪亮，齐声应道：“多谢陈公子慷慨。” “用不着谢我。”陈永仁让了让身子，指着那些被拦在后面的百姓：“你们要谢的，是连城中这些无私的乡亲。是他们提供的饭食，他们与你们一样，都是受到官府压迫的人，家境都不富裕。” “多谢乡亲们。”众多难民又整齐地转过身来，向那些给他们提供食物的连城居民连声称谢。 待他们稍微安静下来后，陈永仁才说回了正题上，沉声问道：“适才，听你们说，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可是当真？！” “当真！！”都是陈永仁安排来的人，自然接着他的话茬就应了出来。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陈永仁高声提醒道：“跟官府打仗、作对，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横竖都是一个死。”人群中，一人激昂地叫到：“与其每日跟畜生似的被官府的人压榨，不如跟着陈公子，堂堂正正地像个人一样死去。” “我们的家虽然没了，但我们都还活着。”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举着拳头怒吼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能让官府继续迫害更多的百姓。像连城这些好心人，不应该再像我们这么惨。” “很好！！”陈永仁重重一个点头，肯定了他们的想法，当即命令道：“现在，就先请你们跟我的人到军营里接受登记，而后会统一进行安排。” 说着话，陈永仁便唤来旁人，命其将这些难民带回军营中。 “天佑陈公子。”离开前，人群里还有人冲着陈永仁高喊着。 “多谢各位乡亲。”同时，也有人在向着围观的那些人再度致谢，并保证道：“我们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连城重蹈我们的覆辙。” 待人潮离去，维持秩序的匪军也同时撤离。但场中那些围观的百姓，却久久未有散去。陈永仁走到人群跟前，呼吁道：“乡亲们，多谢你们今日慷慨解囊，日后我陈永仁若有成事之日，定然不会忘记今天的恩。”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陈永仁冲着人群抱拳行礼，再道：“就请乡亲们先回吧。” 陈永仁话虽然已经说了出来，但在场的人，却没有几个愿意动身，更不愿离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陈永仁。 “陈公子，我们也不想再过以前的那种生活了。”突然间，人群中爆发出一道吼声。 一直在跟在旁边的杨旭听着那声音，觉得怪熟悉的。侧目望去，想要看看是谁叫出来的，但在人群内，要找到一个特定的目标，谈何容易。 而且，在那个声音响起来后。群众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大部分的人都点头同意，彼此交谈着。 “连城不需要别人来保卫，这是我们的家园！！”纷乱嘈杂的人声中，那声音又再度叫了起来：“我们也有能力保卫这里，不让官府再肆意地抢占我们的田地，让家里的女眷不再每日担惊受怕。” 杨旭一直注意着人群，终于知道了发声的人。因为经过乔装，杨旭第一眼还认不出来，多看了几下，才认出了喊话之人的身份。凑到陈永仁的身边，惊讶地小声问道：“陈公子，那不是……二猴子么？！” “别做声……”看着群众的情绪已经逐渐被调动起来，今天的行动终于要看到成果了。陈永仁眨巴着眼睛，提醒道：“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直到这时，杨旭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心中暗笑着，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稍退到后方，不再言语。 人群经过短时间的沉默后，终于有人跟着叫了出来：“说得对，我们也不能只靠着陈永仁庇护，而不出一分力气。” “陈公子来了，咱们才有这么几天安稳日子。” “我可不想在再受官兵欺负了！！”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很快就有人跟着叫了出来，把心中的想法直接吼了出来。 “陈公子，让我加入你们，我也要跟着你对付官府那些狗官。”混在人群当托的二猴子，在这关头，又吼了一声。 一句话，挑起了无数人的斗志，纷纷跟着叫唤了起来，往募兵处涌来。 不久前，还显得无比冷清的募兵处，突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看着踊跃参军的众人，陈永仁朝着杨旭眨了眨眼，提醒道：“杨先生，准备干活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拒收 “陈公子，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会被人识破么？”趁着距离人群靠近还有一段距离，杨旭抽空向陈永仁询问道：“万一他们以后发现了怎么办？” “怎么发现？”陈永仁狡黠一笑：“人到了军营中，把他们都分编到不同的队伍里，就是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而且，陈永仁也完全是在骗他们。至少，他的兄弟们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在这里说的话，都是他们真实的经历。 陈永仁也只不过是借着他们的过往，来提醒连城中的百姓罢了。 在陈永仁占领这里之前，官府可没少在这里刮油水。只不过，他们的血性，都已经被生活的重担给磨没了。 陈永仁现在闹的这一出，也不过是在提醒他们以前受过的屈辱而已。 “但愿如此吧。”杨旭有些无奈地应道。 这个陈永仁，跟他以前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大有不同。这个人，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募兵一事，杨旭以前虽然未曾经历过，但也知道如何去做。按照以前的经验，顶多就是强征。要求城中每户人家，至少抽出一名男丁，如此来补充军队的空缺。 但向陈永仁这样，用演戏去诓骗百姓，而且还这么成功的，他还是头一个碰到…… 无奈归无奈，但既然已经有了效果，就自然要去办。 现在的匪军，正值缺人之际。无论陈永仁用的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快速补充他们的数量，那就是好事。 “我先去忙了。”看着群众都挤到了募兵处，场面都快要有些失控了，杨旭匆匆丢下一句话，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陈永仁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柳千曲，本想把这里交给杨旭处理。但转念过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的，也跟着走了过去。 与杨旭一同，走到募兵处，面对着赶来报名参军的城中百姓。陈永仁没有急着把他们都登记下来，收录到队伍里，而是先让匪军控制好场面，再喊了数声，让他们先退一些。 看到是陈永仁来了，这些民众也极为配合。原本吵杂的人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静候着陈永仁说话。 陈永仁扫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未发一言，反而是先转身，将身后贴在城墙上的征兵启示给撕了下来。 “陈公子，你这是……”没想到陈永仁忽然就有此举动，杨旭心头一跳，本想过去将其阻拦下来，却也为时已晚，看着被撕落在地的征兵启示，诧异道：“陈公子，你这是为何呀？！” 本来他们就是来这里征兵的，好不容易说服了连城的百姓。可这陈永仁，却无端端地把征兵启示给撕了…… 不光是杨旭感到无法理解，就是群众也是一片哗然。 “我们是缺人不假……”陈永仁看都没多看那启示一眼，缓步走了上来，沉声再道：“但是，我们也不能随意地让你们加入。” “怎么？”陈永仁的态度有些冷漠，人群中顿时就出现了质疑之声：“难不成，还嫌弃我们这些庄稼汉不成？” “这位兄弟，所言差矣。”陈永仁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解释道：“不是嫌弃你们，而是加入我们有一定的条件。” “那还不是在嫌弃我们？！”陈永仁这话说出来，还不是一个意思，说了跟没说一样。原本满腔热血，想要入伍的群众，顿时变得愤愤不已。 “诸位，且听我讲完。”陈永仁知道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着急。连连摆着手，先让他们安静下来。 待群众都骂得差不多了，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后，陈永仁才继续解释道：“入伍的条件，有三条。” 说着话，陈永仁竖起了一根手指，继续道：“第一，凡是家中独子，我们一律不收。” “第二，未满十六岁者，不收。” “第三，年过六旬着，不收。” “以上三点……”说完条件，陈永仁才继续道：“只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我才能收编入伍。” 原来陈永仁的这些条件，不是在刻意刁难他们，反而还是在为他们着想。 听完着三个条件，原来责怪陈永仁的人，愧疚不已。但也有不同的声音，从众人中传出：“便是独子又如何？独子就不能上阵杀敌了么？若是官府打进来，我们岂不一样要跟以前一样？” “这位小兄弟，我知道你有心助我。”自人群中，陈永仁找到说话的小青年，颇为欣赏地赞扬道：“但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随队出征，生死难料。”说完话，陈永仁又抬起头来，对众人道：“若是家中独子，一旦战死沙场，家中父母无人供养，又该当如何？” “我们虽是缺人，但也不能没有底线地收编。”陈永仁再道：“更不能害人……” 听陈永仁这么说，那提出质疑的小青年也不由得低下了头。虽然他一心想要跟着陈永仁，想要杀尽那些每日骑在他们头上任意欺凌的狗官，但陈永仁所说的话，却也让他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有心想要助我。”看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陈永仁安慰道：“但除了加入我们队伍，还有更多的办法可以出力。” “我还能做些什么？”一句话，又让那些不满足条件的人燃起了希望。 “比方说……”陈永仁稍微所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们不能入伍，可是能帮我们宣传，去说服那些满足条件，却不敢加入的人。” “加之，最近天气已然逐渐转冷。我军中的兄弟，又缺少御寒的棉衣……”陈永仁再道：“虽以在连城中采买，但却远远不够。如果有空闲，可以帮我们采购，亦或者缝制，我们都会出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 “想要帮助我们，办法有许多。”讲到最后，陈永仁坚定的再扫了一圈：“就看乡亲们，愿不愿意伸出援手，助我们与官兵一战！！”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回信 “我们愿与陈公子共进退。”众人齐声呼喊着，极力拥护着陈永仁。 终于能得到连城中百姓的支持，陈永仁甚感欣慰，拱手回礼道：“多谢诸位抬爱，陈某必定不会辜负众望。” 一言罢，便低声吩咐杨旭，让他为前来报名参军的人登记。 让开了身子后，有意参军的人，排着队接受杨旭的登记，队伍也没有在闹出什么动静来。 看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陈永仁也放下心来。没有再去打扰杨旭的工作，悄悄的就退了下来。 待陈永仁找到柳千曲时，见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正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我这主意。”陈永仁咧嘴一笑，跟邀功似的，等着柳千曲的赞扬。 “用这种办法，也不怕他们知道了，造你反。”柳千曲撇着嘴，没好气地说道。 嘴里虽是在警告，但其眼中却一直带着笑意，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发现又能怎样。”陈永仁耸耸肩，看着排起长龙的队伍，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是夸张了一些罢了……”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陈永仁这种天马行空，完全超脱常人思维的做法，也不是一两次了，柳千曲也早就习惯了。 “这还不好猜么。”陈永仁瞪大着眼睛，满脸无辜地说道：“想的都是你呀……” “贫嘴。”大庭广众之下，又油嘴滑舌的。柳千曲作风虽然彪悍，但终归还是个女子。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不爱听爱郎的甜言蜜语。但想起这青天白日的，还有这么多人在场，瞬间脸又红了，啐道：“没个正经。” 看着柳千曲这又矫又涩的憨态，陈永仁大为欢喜，朗声大笑一声。 但他也知道，柳千曲脸皮薄。要是调戏过火，那可就不好玩了。 调笑过后，陈永仁收敛了玩闹的心情，莞尔笑道：“这边交给杨先生就行了，咱们也回去吧。” 解决了征兵难这个问题，确实让陈永仁大大松了口气。能够将连城中的百姓动员起来，也能让他的军队能补充些新鲜血液。 然而，仍有一件事，始终压在陈永仁的心头，让他始终牵挂着。 到现在，距离二猴子送信给韩元吉，已经过去了一天。 按照往常的经验，昨晚他就应该收到了韩元吉那边的回信。可是，直到现在，仍是没有半点声响。 这就让陈永仁也开始着急了起来。 该不会……韩元吉那边已经被盯上了，所以才不敢跟自己联系？还是说……在安定下来后，韩元吉已经叛变了？ 如果韩元吉已经被官府怀疑上的话，为了稳妥起见，是不敢跟连城有任何联系的。若是被人查出实证，不但辛苦创立的咏歌商会被查封，就是韩元吉，也有性命之忧。 排除掉这个可能，就只有韩元吉叛变了。 陈永仁很不愿意往坏处去想，但人心……往往就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 在经历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后，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还有一个偌大的商会打理…… 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下，心境会发生变化，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两种可能，陈永仁都无法去接受。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咏歌商会，也彻底地失去了后勤的保障。 从而导致的后果，就真的会让他们困死在连城中，甚至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又是怎么了？”走在路上，柳千曲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永仁的情绪变化，低声问了出来。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才没过多久，脸色又沉下来了呢？ “没什么事……”为了不使柳千曲担心，陈永仁避重就轻地应道：“就是老韩那边还没有信息回来，有点担心他。” “他那边应该没有什么事。”柳千曲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看陈永仁这状态，很容易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轻声道：“那商会不在怀东县，就算范业发现了，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老韩是寨里的老人了，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但愿吧……”陈永仁轻叹着，没有再表达更多。他也很想这样去认为，可迟迟没有回信，始终让陈永仁感到惴惴不安。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军营中。 近段时间，官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军营里也显得比较安静。 二猴子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那些假装难民的匪军，在回来后，静悄悄地换回了寻常的装扮，没有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稍微休息一会后，陈永仁立刻就到了主帐中，将二猴子也唤了过来。 二猴子比陈永仁他们先回来的，也早早地换回了以前的着装。一进来，就笑嘻嘻地凑到陈永仁跟前，邀功似的讨好道：“姑爷，我做得咋样？” “做得很好。”心中虽然忧虑，但看到二猴子进来，陈永仁还是强颜笑了出来，称赞了一声，再提醒道：“记得让那些弟兄把紧口风，别让人知道了。” “这我早就交代了。”帐内也没有旁人，二猴子也就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自鸣得意地哼哼道：“都是我挑的人，信得过。” “这样就好。”这方面，本就不用陈永仁太过担心。 “姑爷，你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事吧？”跟在陈永仁身边有些时日，二猴子也清楚陈永仁的脾性。要光是为了这点小事，不会这么着急地把他叫过来。而且，看陈永仁心事重重的，似乎还有什么忧虑，二猴子顺口就问了出来：“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我不是让你联系老韩了么？”陈永仁回过神来，皱眉问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我也不知道……”提起这事，二猴子也正经了起来，回想道：“送信的弟兄已经回来了，照理说……昨晚就应该有回复了才对……” “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陈永仁心下一惊，猛拍着大腿，惊叫道：“难道没有亲手交到老韩手里？” “应该……没有吧……”陈永仁这反应，把二猴子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应道：“他昨天送完信就回来了……” “哎呀！！”陈永仁懊恼地跺着地板：“你这是要把我们都害死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冷静 “姑爷……这是怎么了？”相识这么久以来，二猴子还从没见过陈永仁露出这等急态，着实把他给吓得不轻。 “那信没有亲手交到韩元吉手里……”陈永仁重重一叹：“你可想过，若是落到他人手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才夸完这小子办事靠谱，立马就给他惹出来了幺蛾子，陈永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二猴子。 像这样的密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值得信任的人，亲手交到韩元吉手里，当天得到答复了，再回来报告。 这小子倒好，把信送到就回来了，还没有亲手交给韩元吉。 这其中，经手的人员越多，泄漏的可能就越大。 而一旦走漏了消息，那不但咏歌商会没了，韩元吉能不能逃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当初，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特意将韩元吉安排到邻县，就是为了不让旁人察觉他们与匪寨的关系。 哪怕是被怀东县的官府察觉了，也做不了什么。毕竟，那已经不是他们管辖的范围了。 可是，这封信若是泄漏…… 暗中勾结、资助反贼作乱……这罪名，就足够诛九族的了。这还不用怀东县的官府动手，当地的县尉只要抓到，就能当场格杀。 “没……没这么严重吧？”听着陈永仁的解释，二猴子吓得一愣一愣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即使不用陈永仁说，二猴子也知道咏歌商会对他们有多重要。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能支撑得住，就是因为有咏歌商会这个坚实的后盾。一旦咏歌商会没了，他们也就彻底没机会了。 “怎么没这么严重？！”陈永仁冷哼一声，怒瞪了过去。这还是认识这么久以来，陈永仁第一次对二猴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我知道了……”二猴子连忙站了起来：“我立刻就叫人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还叫人？”陈永仁一声冷喝：“你给我马上过去！！老韩那边要是出了问题，你小子……” 陈永仁本想着要严惩二猴子，但念及他一直忠心不二地追随着自己，还数次奋不顾身的救自己出危难之中，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一声。 “姑爷，你别生气……别着急……”看得出来，陈永仁这次是真的急了。未等他把话说完，二猴子就急忙应道：“我立马就出发……”话音刚落，转身就往外头跑去。 只见二猴子火烧火燎地跑出了主帐，到军营里牵出马匹，跃上马背，拍马便出了军营，直往城门奔去。 而是这时，给陈永仁送来饭食的柳千曲，恰好看到二猴子慌慌张张地骑马离开。走进帐内，看陈永仁余怒未消的样子，疑惑道：“这又发生什么事了？” “唉……”陈永仁叹气道：“怎就没一个省心的主呢……” 说话间，陈永仁又将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柳千曲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皱眉道：“二猴子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 陈永仁闷着脸，没有回应。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过错，也分大错和小错…… 二猴子的疏忽，一个不留神，甚至就有可能让他们覆灭。 如果没了咏歌商会的物资与资金支持，他们现在连一个月都守不住。 甚至连最基本的民生问题都解决不了，还什么反抗暴政。 “不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陈永仁腾地就站了起来：“我得去找杨先生商量一下……” 事已至此，陈永仁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咏歌商会真的被人查封了，他们也要早点谋定后路，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你冷静一点。”陈永仁刚刚想要走开，又被柳千曲给按了回去：“事情还没有定数，还是先不要惊扰杨先生他们为好。” “你也不想想。”柳千曲继续劝解道：“杨先生现在正在募兵，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民心就会失去，就连军心也会不稳。那时候，才真的是输了。” 被柳千曲强按在椅子上，让陈永仁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原本混乱的思路，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柳千曲说得不无道理，他们粮草数量，一直都是保密的。军中的人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一旦公开的话，队伍恐怕立刻成了一盘散沙。 不仅如此，今天才刚刚取得的民望，也会化为虚有…… 连城的百姓是一直被欺压着，都积攒着怒火没错。但要他们追随自己，也要保证最起码生活保障。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他们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连城里。 险些因为一时冲动，毁了他们所有的努力。陈永仁心中一阵后怕，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微微喘着粗气。 现在他……可不能再冒失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陈永仁选择了听从柳千曲的建议，一切都等二猴子回来后再商议。 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佳人，陈永仁又奇怪了。这柳千曲，在土匪窝里长大的，平时作风也是娇蛮任性。怎么突然间，又变得这么懂事了，还知道民心、军心这些道理？ “你又看着我作甚？”可算是把陈永仁劝下来了，可这家伙，又是这般盯着人家看，柳千曲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你怎么懂得这些？”愣神过后，陈永仁有些纳闷地问道。这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柳千曲啊。 “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陈永仁的话中，带着质疑，让柳千曲大为不悦，哼道：“我又不是不识字了，自己会看书。” 呃……是了……陈永仁尴尬地笑出来，以前他可是教过柳千曲认字的。虽然还不太会写，不过日常用的那些字，都认全了，看书的话也不成问题。 “没想到啊……”陈永仁感慨道：“我陈某人，居然也有让自家娘子说教的一天。” “哼，好歹我家相公也是儒生，我要是目不识丁，岂不是让人笑话。”柳千曲嘴里直哼哼着，看陈永仁已经恢复了过来，端来饭食：“先吃点东西吧，那边的情况如何，就等二猴子回来再说。” 第三百八十六章 虚惊 为了不使柳千曲担心，陈永仁按捺住性子，留在主帐内等候着二猴子的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时分。看着日落西山，心不在焉地用过晚饭后，陈永仁终于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到外面看看。 都到这般时候了，还是不见二猴子回来，柳千曲也担忧了起来。照理说，从连城到韩元吉那边，不过半天的路程就能走一个来回，可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见到他回来。 担心二猴子那边会出什么事，柳千曲提上长剑，就要跟陈永仁一同出去看看。 但两人刚刚走出主帐，就见一骑快马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军营，直接冲到帐门跟前，才勒住了马匹。 “姑爷、大小姐，我回来了。”来者正是出城半天不归的二猴子，他也不知道这次自己犯的错误有多离谱，一路不敢有片刻的停留，一直都在路上狂奔着。 “回来就好。”得见二猴子回来，从陈永仁可算是松了口气，急忙再问道：“老韩那边情况如何，可有回信？” “有！！”二猴子翻身下马，顾不上满脸的灰尘，一抹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就应了出来：“是咱的弟兄没做到位，把信送到商会就走了。那里的伙计还以为是什么订单，就没急着给老韩送去。” 说话的同时，二猴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函。知道陈永仁有多在意这封信，二猴子不敢轻视，一直贴身藏着，又道：“我直接找到了老韩，等到他的回复，才回来的。” “嗯……”陈永仁接过信函，并未着急查看。而是先与二猴子一同回到了主帐中，让他喝口气，喘匀了气，再问道：“老韩那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问起？” “商会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二猴子喘着粗气应道：“老韩经营得不错，跟各方面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应该不会被怀疑上。” “就是……”二猴子顿了顿，继续又道：“老韩说，最近跟匪寨那边的生意有点惨淡。而且，他感觉再这样下去，并不是长远之际。最近，正打算走一些正规渠道，把商会的主业放在正常的贸易上。不过，他现在也拿不定主意，想要问问姑爷的意见，都写在信里了。” 洗白……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这确实就是他本来的计划。 靠着跟劫匪合作，通过销赃，确实是一个暴利的商路。不过，这种方法却不够稳定，而且也不能持久。 所以，商会的流程，也必须要正规化。通过销赃积累的巨额利润和绝对畅通、安全的商路，只要转型，用不了多久就能持续壮大商会。 那韩元吉，再没有自己提醒的情况下，也能想到这点，属实是个商业人才。 韩元吉没有叛变，他们的信息也没有泄漏。确定这一点，陈永仁心头的巨石总算是放下来了。 将信函呈开一看，信中果真提到了商会转型一事。而且，还就此事，询问了陈永仁的意见，问他应该以何种商品为主要类型。 信件的最后，对陈永仁要求的民生物资，也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并在函中附带了一张怀东县的走商路线图，将他们会走的路线标注了出来，告知陈永仁何时何地，会携带多少货物送来。 得见此信，一直让陈永仁苦恼的物资问题终于得以敲定，陈永仁朗声大笑了一声。 既然韩元吉那边没有问题，只要再派人跟张寨主那边谈好，让他们去接货送来就行了。 这条粮道一旦打通，再对上官兵，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无论是打遭遇战还是守城的持久战，他们都有了足够的底气。 如此念罢，反复看了两三遍信函，陈永仁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 “姑爷……”看到陈永仁开怀大笑，二猴子不失时机地凑过来问道：“我没事了吧？” “还好这次只是虚惊一场。”望着二猴子，陈永仁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事情也不会分急缓轻重，下次可要注意点。要是这样的话，我怎么敢把弟兄们交给你打理？” “姑爷，我明白了……”陈永仁这口气终于是消下去了，二猴子连忙打了个哈哈，赔笑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二猴子这厮，虽然年轻，却是个可塑之才。陈永仁也对他寄予了厚望，多加敲打的话，假以时日确实可以担当重任。 这次的事，说重也重，说轻也轻。陈永仁也就不打算再深究，权当给他一个教训，好叫他以后能分得清轻重。 只是教训了两句，便让他送来笔墨，准备修书回以韩元吉。 在送来的信函中，韩元吉问起了商会现在是否适合转型，转型的话，又该做何种类型的贸易。 成立商会这么长时间，韩元吉已经上道了，对商会如何运营也比较了解。生怕从陈永仁不清楚，还特意在心中罗列出了详细的商品清单。 陈永仁提起笔，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写下了自己的见解。 念及百年停战协议将要到期，各国间迟早会再次动乱起来，乱世是危机，也同样带来了机遇。 在这时候，最适合做的，就是民生物资，另外还有各种铁器。奢侈品一类，对他们来说，虽然风险小，利润高，但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候入手…… 是以，陈永仁建议，可在七国还算安定的时候，大肆收购各类粮食、铁器等。适合的牲畜、皮毛，也可囤积。 因为不在商会中呆过，陈永仁也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而谈。到了末尾，特意叮嘱了韩元吉，一切都可以随机应变。 修书完毕，吹干墨迹后，装入信封中，以火漆封好，才交到二猴子手里：“马上给老韩送去，这次可别出什么岔子了。” “我知道。”二猴子拍着胸膛保证道：“我亲自去送！！” “不用。”这货……陈永仁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补充道：“安排别人去就行了，就得把话交代清楚便可。” 让二猴子负责送信，这不是大材小用么……陈永仁先前虽有恼怒，但也不会让他去做这种小事。 “给别人，我不放心……”二猴子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出了之前的那种事，二猴子也不敢再轻易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驴客 “如果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的话，那你怎么能兼顾得过来。”陈永仁语重心长地说教道：“你要学会用人，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不要被琐碎的小事耽误了正事。” 像二猴子这么优秀的人才，陈永仁也舍不得把他埋没了。提点了几句，就是提醒他，是时候组建一套自己的班底了，怕二猴子领悟不到，再补充道：“只要你能把事情交给适合的人，再交代清楚，就不会有什么差错，就像我用你办事一样。” 二猴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点头道：“我明白了……姑爷。我这就让人去办，这次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去吧。”有些话，陈永仁不便与二猴子明说。御人之道，本就不好摆上台面上来讲。陈永仁也只是略微提点，至于能不能悟到这个道理，就看他个人造化了。 目送二猴子离开，柳千曲略显担忧地问道：“二猴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你这样跟他讲，是不是太着急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陈永仁轻叹道：“他年纪虽小，但也是个可塑之才。眼看七国动乱将至，这些道理他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知道陈永仁眼光素来不会错，柳千曲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在她的眼里，二猴子始终还是那个在寨子里整日插科打诨的混小子。看陈永仁对他的态度，便知陈永仁有意想要培养他。只是，二猴子这个年纪，能否担当重任，还是个问题。 陈永仁也明白柳千曲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 起义，对抗偌大的一个楚国。不是他一个人就做的了的，身边必须要有足够能力的人替他去分担才行。 两人各怀心事地回到主帐中，陈永仁正打算再修书一封，送往张寨主那里，告诉他何时动手。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恰好看到杨旭满面春风，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哟，看来杨先生今天收获不小啊。”看到杨旭这么好笑容，陈永仁也忍不住打趣了起来。 “托陈公子的福。”杨旭走了进来，脸上笑意不减。先是对两人依次抱拳行礼后，又抖索着手上那一沓厚厚的名单：“这是今日募征而来的新兵名单。” 说着话，便呈到了陈永仁的桌面上。 陈永仁随意瞄了两眼，便抬眼问道：“有多少人？” “一千六百多人。”杨旭虽然已是竭力抑制心中的兴奋，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爽朗地笑道：“比昨天多了十倍！！”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陈永仁满意地点着头，翻看着名单，又抬头往了眼外面，却没听到有什么动静，皱眉问道：“他们人呢？” “人数太多了，且都是现场招来的。”辛苦了一天，杨旭瘫坐在了椅子上，喝着茶水，回应道：“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事。在下便让他们先回去把家里的杂事都料理好了，再回来报道。” 陈永仁沉默了片刻，但也还是同意了杨旭的做法。 虽说，在现场招的人，都是脑子一热，就报名参军了。回家后，可能会遭到家人的反对，亦或者冷静下来后会反悔。 这样的做法，会让他们损失一定的人，但应该不会有太多。这样一来的话，也能体现出他们的人性化，对于他们在百姓中的口碑，有着积极的影响。 “既然这般……”陈永仁并未反对杨旭的做法，只提醒道：“那杨先生须尽快跟弟兄们商议好，以免明日他们来了，没有地方安置。” “成，我这便去办。”歇了一会，杨旭又马不停蹄地出了主帐，安排相关的事宜。 “你估计……咱们能在连城征到多少人？”趁着没事，柳千曲也跟陈永仁闲谈了起来，问起了这次征兵的事。 陈永仁皱眉沉思着，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给柳千曲分析了起来。 这连城，满打满算也就四万多人，不到五万。扣去老弱妇孺，大概能有将近两万的壮力。 不过，陈永仁不觉得他们能把这些人都吸收进部队里，能有一般就不错了。 另外，还有一些独生的，陈永仁也不打算招收他们。 这么盘算下来的话，能有个七八千，就已经很不错了。 “能有这么多人的话，那不是跟官军差不多了？”听陈永仁这么一说，柳千曲也变得雀跃了起来。 现在他们军营里现存有五千余人，再招收七八千人，立刻就能拉起一支万余人的部队。 而官兵方面，还只有两万多人。加上他们的攻城器械都被自己收缴了，到时候真打起来，也完全不虚了。 柳千曲满面的欣喜，但陈永仁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叹气道：“你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虽然我们在人数上没差多少，可战力，却天差地别。” 在这之前，麾下的部队，多是由匪寇组成，要么就是受降而来的官兵。 这些人，只要加入了部队，就能直接形成战力。对战场，也极为熟悉。 可以说，不用怎么去教他们怎么杀敌。每个人都是提过刀，杀过人的，只要做出合理的指挥就行了。 但新征的这些人，多是平民百姓，一辈子没怎么拿过大刀，杀敌……就更是谈不上了。 所以，陈永仁才要这么着急让宇文石帮忙，将编制设计出来，再让他领教头一职，为的就是能请他帮自己练兵。 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发挥出战力。 被陈永仁泼了这么一盆冷水，柳千曲的兴致也落了下去，自我安慰道：“最起码，也总比没有人来的强……” “你说的也有道理。”陈永仁宠溺一笑，没有在继续交谈下去，提笔准备继续给张寨主修书。 没等陈永仁动笔，忽见二猴子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姑爷，姑爷！！” “又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陈永仁也没脾气了。 “城外来了骑驴的，直说要见你。”二猴子跑回来有些急，气儿还有些没顺过来。 “骑驴的？”陈永仁一愣，追问道：“那是什么人？看清楚没有？” 第三百八十八章 狂徒 “天太黑，看不清。”二猴子摇头应道：“不过，听声音，年岁应该不大。”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陈永仁不禁疑惑了起来。 他所认识的人，大多都已经在连城中了。如果还有别人的话，二猴子应该也认识…… 骑驴的年轻人……陈永仁沉思着，着实记不得还有这么一号人。 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急忙吩咐道：“备马，我要亲自去迎接他。” 忽见陈永仁这么着急，二猴子不敢怠慢，应诺一声就下去准备了。柳千曲也不免好奇了起来，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还记得我们先前找杨先生所求之人么？”陈永仁故作神秘地笑了出来，没有直接点明。 柳千曲皱眉回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过来：“法家人？！” “十有八九。”陈永仁也不是很敢确定，但能在这般时候，来到连城，还指名道姓地找上他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再结合上之前委托给何老板的事情，今晚到这里来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法家子弟。 正说着话，二猴子已经牵了马匹过来，陈永仁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了。 特意吩咐柳千曲在此地等候，陈永仁与二猴子翻身上马，拍马便出了军营。 半道上，陈永仁再详细询问了起来。 原来二猴子是在把事情交代下去后，还感到不太放心，又一路把信使送到了城门外。刚回来时，便碰到了那骑驴的年轻人找上门来。 出于警惕，二猴子没敢打开城门，让他进来。只在城楼上问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地回来跟陈永仁通报了。 两人话未说完，眼看便到了连城的西门处。 陈永仁示意二猴子休要多话，便先行下了马匹，整理好着装，往城门走去。 二猴子紧跟其后，到达城门时，看陈永仁的眼色，命守门的匪军将城门打开。 随着偌大的城门被打开，果真见到一名年轻人，正骑着一头矮驴上，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周围。 透过门洞，借着火光，陈永仁细细打量了一眼。见那来者也不过二十出头，着一身素色的长袍，儒雅温和的模样，倒是比自己更像是一名儒生。 来人虽然年纪不大，但陈永仁也未敢有轻视之心。领着二猴子，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问道：“先生可是从晋城来的？” “正是。”那年轻人斜斜地望了一眼陈永仁，轻蔑之色浮于表面，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屑地反问道：“你便是把怀东县搞得鸡飞狗跳的陈永仁？” “正是在下。”确定对方是晋城来了，陈永仁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做足了礼数，再度拱手道：“在下已在连城等候先生多时了。” “那人让我来助你，却不想竟是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者虽见陈永仁上前迎候，也未下地，更没回礼。仍坐在矮驴上，言辞轻慢地回话道：“就这穷苦旮旯，能成什么事？” “这地方虽小，但也是我们弟兄用命拼来的。”陈永仁好涵养，也有足够的耐心。但二猴子却没他这般好脾气，看他这不屑的模样，早就气歪了嘴：“你丫的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头论足了？！” “二猴子，休得无礼！！”陈永仁冷哼一声，怒瞪回去，生怕二猴子鲁莽，冲撞了好不容易请来的法家子弟。呵斥完了二猴子，又特意对那来人请罪道：“弟兄多是山间匪寇出身，不识礼数，还望先生海涵，莫要见怪。” “土匪嘛，都这德行。”来人呵呵一笑，并未将二猴子的粗言放在心上。 “先生原道而来，多有劳累。”陈永仁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再请示道：“不如请先生到帐下一叙？” “可以……”那人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满脸不在乎地说道：“不过……这一路走来，腿脚有些酸麻，还下不得地……” 陈永仁并未多想，立刻吩咐身边的二猴子：“快去为先生引缰。” “好大的脾气。”二猴子这厮，虽说是个土匪，但在军中多少也有些地位。除了陈永仁，还没伺候过谁来。这会要他去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牵绳引缰，一肚子的不满。 心里虽然有些埋怨，但陈永仁的话还是要听的。二猴子哼唧着，走上前去，准备为那年轻人引绳。却被那人连忙叫停：“别，这小子流里流气的，万一吓着我的驴儿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自己给他牵绳，已经是看在陈永仁的面子上了，这货居然还敢嫌弃。二猴子这脾气一上来，顿时就火了，怒道：“难不成还要我家姑爷给你牵绳不成？！” “二猴子，休要胡闹。”得到这时，陈永仁也算是看出了来人的打算。低吼了一声，把二猴子唤了回来，又走前去，牵住了矮驴的缰绳，轻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在下为先生引绳。” “那便有劳了。”那人也未拒绝，反而是洋洋得意地笑了出来，拱手道：“请吧。” “姑爷！！”眼看陈永仁真准备要给这傲慢之辈执缰引绳，二猴子实在看不过眼。 但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就被陈永仁一眼给瞪了回去，没敢再吭声。 总算是让二猴子安顿下来了，陈永仁牵着缰绳，引着矮驴，一路往主帐的方向慢行回去。 陈永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执缰，顿时便将城门处所有的守军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纷纷揣度着驴上那年轻人究竟是谁。 那年轻人也是个不安分的主，有陈永仁给他引路，得意无比地跟旁人摆手打招呼，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走在前头的陈永仁，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也很不痛快。 他娘的，来这世界这么久，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这丫的，比杨旭刚来那会还要狂傲。 杨旭那是为了试探自己，才故意摆出来的态度。在得到了他的认可后，现在不也挺好了么……主要还是，杨旭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这小子，又有什么本事？！ 心中虽有不爽，但陈永仁还是极为克制。一来，这是何老板举荐来的人，要没点怪脾气，他还不太敢相信。二来，念及当初周文王为请姜太公出山，还礼贤下士呢。刘皇叔为了能得到诸葛村夫的帮助，更是三顾茅庐。 跟他们比起来，只是牵个驴儿，还轻松不少…… 这般想着，陈永仁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争执 俗话说得好，本事越大，脾气也就越大。 陈永仁牵着矮驴，忍受着路上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将这年轻人带回了军营。 待走到主帐前面时，发现柳千曲已经将杨旭、宇文石等人都召集了过来。 诸人见到陈永仁竟然屈尊去为人牵驴执镫，更是讶异无比。 陈永仁直接无视掉他们的目光，转身对那驴背上的年轻人抱拳道：“先生，已经到主帐了。” “哎呀，你这地方……也实在太简陋了。”那年轻人像是没有听到陈永仁的提醒一般，左右观看着军营内景，故作叹息地说道：“地方穷就算了，这军营也不像个样子。” “好轻狂的小子。”因为知道陈永仁重视，所以柳千曲把所有重要的人都叫了过来，其中就包括了连城本来的主将马远达。 这马远达常年留在军旅中，脾气也比较直接。而且，那年轻人这么说，不等于是在扇他马远达的脸么。见此情况，马远达也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你又是什么人，敢让陈公子为你执缰，你受得了么？！” 马远达本是连城守将，也属于正规出身的一城之将。能得到这个地位，又岂是泛泛之辈。 饶是如此，也仍是折服于陈永仁的个人魅力，甘心加入他的帐下，听其号令。 但见陈永仁今日居然摆出这等低姿态地去迎合一个年轻人，而且那人还这么不识好歹，言辞轻慢，不免动了几分气。 不光是马远达，就是帐中其他人，在见到此人时，也没有落下个什么好印象。 “既然有人愿意为了我这么做，我又为何不能受？”面对众人不善的目光，那年轻人仍是保持着一贯的傲慢，轻蔑地扫了一眼出来迎接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马远达的身上，再度冷笑着，不留情面地反讥道：“至于受不受得了，也轮不到你一个降将来为我担心。” “你找死！！” 向敌人投降，就永远会受人诟病，无论在那个年代，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降于陈永仁的麾下，马远达从未后悔。即便如此，马远达也极为忌讳他人提起。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一上来就给自己找不痛快，马远达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若不是有陈永仁他们在场，早就拔刀杀人了。 “好厉害的一张嘴！！”杨旭看得出来，马远达确实出动了杀意。但他也知道，这是陈永仁请回来的，更是何老板派遣来的，不能对他动粗。为了能让马远达消气，更是为了能杀杀他的锐气，杨旭主动走了出来，抱拳行礼道：“在下纵横学派，名士杨旭，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师承何派？” “哦？”那年轻人并未直接回应杨旭的问题，反而是眼神轻佻地打量着杨旭，语气轻佻地反问道：“你便是纵横家的杨旭？早闻大名，不曾想竟落魄至此。不知阁下脸皮为何如此之厚，还有脸自称名士？！” “陈公子何故自贱身份，屈尊对那小子这般好？！”先是羞辱了自己，又对杨旭言语攻击。暴脾气的马远达再也忍不住了，锵的一声，将长刀抽出，嚷嚷道：“就让我老马，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 说着话，马远达就要冲上来，把那年轻人扯下驴背，却被杨旭挡住了去路。 杨旭虽说也恼火，但也没有马远达这么冲动。从那人的话语，听到了不妥之处，冷声问道：“听阁下之意，好像不是来助我们的？” “助你们？！”那年轻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一声：“一群不成气候的山贼流寇，恰好碰上了一个软骨头的守城之将，瞎猫撞到死耗子一般，凑巧占了这么一座穷苦小城，就以为能成什么大事，笑话！！” “既然阁下无意助我，又为何到此？”杨旭冷声问道。 自己一行人，用血与汗拼杀出来，才有今日的成果。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凑巧’，着实是让人大动肝火。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激怒了杨旭与马远达，就连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 “你以为我想来？！”谈及此事，那年轻人更是满脸的不忿，哼哼道：“要不是欠了那人的人情，我才不愿意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而且，我跟她都说好了。”年轻人继续道：“我只消来这里看一下，满意便留，不满意不走。人情债也一笔勾销，这么赚的买卖，不答应才怪。” “既然阁下对我们这儿诸多不满。”杨旭这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回道：“想来我们这小地方，也容不下你这尊大神，那便请回吧。” “身为名士，却听不得一句逆耳之言，可笑至极。” “逆耳之言，可不是轻慢之语，更不是无端羞辱。” “莫要吵了。”陈永仁也有些受不了这小子的轻狂，一路忍耐，回到这里就是想要借众人之手，去灭灭他的威风。怎知道这货软硬不吃，还硬生生地吵了起来。要是再不叫停，恐怕没完没了。趁着事态还未发展到太严重的地步，陈永仁连忙叫了声停。 直到陈永仁发话，几人才住了口。待到他们安静下来，陈永仁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恭敬道：“既然来都来了，就请先生到帐中谈谈吧。” “陈公子，你真要把他留下来？！”看陈永仁这态度，诸人感到万分的诧异，马远达瞪大着眼睛，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留与不留，全凭先生定夺，诸位也休要多言了。”这家伙一来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陈永仁也大感头疼。但眼下，正是他的用人之际，也不能耍脾气。只得将姿态放到最低，再度恭请道：“既然先生难得来一趟，无论如何，都请给在下一个请教的机会。” “好说。”几人中，就陈永仁一直以礼相待。那年轻人对陈永仁也态度也算是不错，虽说轻狂，但也没有冷言讥讽。 一言罢，翻身跳了下来，炫耀似的扫了一眼场中诸人，这才缓步行进帐中。 第三百九十章 空谈 “待会回到帐内，你们都把脾气给我收一收。”怕等会他们再起争执，陈永仁事先警告了一声。 他们不明白为何陈永仁要这般礼待那种轻狂之人，但看在陈永仁的面子上，也只得忍气，点头答应了下来。 确定他们不会再惹什么幺蛾子后，陈永仁这才随着那人的步伐，行进了帐中。 几人陆续走了进来，纷纷落座后，陈永仁先开口问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姓李。”那年轻人对陈永仁的态度还不错，虽然回答着也是漫不经心，但终于不是答非所问了，又道：“家父也是一名儒生，尤喜孔夫子名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特取二字，为我姓名。” “那你到底叫啥？！”二猴子一直就看这家伙不爽，故弄玄虚的，又文绉绉的吊起了书袋子。 那年轻人似是有些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名字，但又不能不说，撇了撇嘴，不耐烦地应道：“取其中富与贵二字。” “李富贵？！”帐中所有人都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二猴子直接哈哈大笑出来，直拍着大腿笑道：“这名字好，跟我二猴子一样，好记！！” “少拿我与你这般山间莽夫相提并论。”李富贵脸上有些不悦：“平白辱我身份。” “好、好、好。”二猴子连连点着头，附和着应道：“我是俗人，不像你那么高雅。是不，富贵儿……” 二猴子忍了他好久，终于能有个机会可以出口气，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语气调侃地回应着，还特意把声调拉得老长。 “二猴子，别胡闹。”看到李富贵脸色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忙叫住了二猴子。 实则，他心里也有些想笑，尤其是在看到一直摆出高人一等的李富贵，在二猴子这里吃瘪后，更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光是陈永仁，就是帐内其他人，也在忍着笑意。谁能想到，这个一出现就高高在上的年轻人，竟然有个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怕在这么扯下去会耽误正事，陈永仁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脸色，再问道：“不知李先生师出何家学说？” “李某自识字起，便开始修习法家之学。”提及此事，李富贵一扫方才的不悦，侃侃而谈地说起了自身的经历：“十二岁随恩师周游列国，遍访列国名山大川。十五岁时，在恩师的举荐下，进入卫国相府，修习政务。在卫国待了三年，收集各国的法令典籍，加以钻研。” “后来，再在恩师的指点下，离开了卫国。”说起那段岁月，李富贵是满脸的追忆，再道：“又一次踏勘中原列国，实际到各国去探查他们的民治民生……” “要不是因为这样……”说道最后，李富贵语气一转，叹气道：“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陈永仁原来在交通发达的现代世界，都没怎么出过们，更被别谈什么游览祖国的大好山河了。 这李富贵年纪轻轻的，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在交通不便的战国时代，就能有如此丰厚阅历，确实有他傲慢的资本。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愿意的话，无论去往哪一个国家，都是高官厚禄，封爵封侯的待遇，又怎么会被何老板安排来这里？ 陈永仁心中甚是疑惑，但念及宇文石跟杨旭。他们都是不世出的大才，无论加入哪一方势力，都能成龙成凤。至于他们是如何与何老板搭上线，又是出于何等原因来到自己身边。 各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他们不愿意提及，陈永仁也不想去深究。 陈永仁本无意去追究刘富贵的过往，但他自己就说了起来。 只见其满脸怨气地狠狠啐了一口，恨道：“可恶的楚国毛贼，要不是他们把我钱财偷空，我也不至于欠那几顿饭钱。” 敢情这家伙是欠了人家何老板饭钱，才会被她要求来这里助自己的……这理由，着实让陈永仁感到汗颜。 与此同时，也想到了杨旭他们。侧目望去，看着宇文石跟杨旭两人。 感受到陈永仁疑惑的目光，杨旭瞬间就猜出了他在想些什么，连忙解释道：“别这么看我啊，我可不是欠了饭钱才来的……” 好吧……陈永仁暗暗嘀咕着，估计也就李富贵那样的奇葩，才会因为这个胡扯的理由来到这里。 “总之……”李富贵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最后总结道：“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先生一路多有劳苦。”陈永仁也不知该作何回应好，简短地回了一句，便直谈正事：“之前先生对我们多有不满，不知我们该如何改善？” “在怀东县地界，对陈公子之名，也略有耳闻。”谈及此事，李富贵正了正脸色，轻言道：“听闻陈公子乃儒生出身，后不知何故，加入山寨，雷厉风行地整顿了县内的匪患，可谓是县内外闻名。” 说起这事，陈永仁身边的柳千曲小脸一红，微微地低下了头。他们估计都不知道，陈永仁当初可是被掳上山的，后来就干脆当了她的压寨相公…… “陈公子为儒生，行事风格也颇具儒家作风。”在场之人也没察觉到柳千曲的异态，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李富贵的话语，只听其再道：“是以，陈公子仁义之名，亦成了怀东县的美谈。” “以在下看来。”李富贵像是很享受这样的关注，侃侃而谈道：“儒家行仁政礼制，不以成败论美恶。不修仁政，虽成亦恶。修行仁政，虽败亦美。此乃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大理也。陈公子作为儒生，贯彻到底便是了。” 众人皆细心听着，未有说话。二猴子读书少，再被李富贵这么一说，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虽然看他人不爽，但他这话却说得没错。 自陈永仁来到寨子后，可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么。女人也不上，男人也不杀光，而是能放则放，能收则收。只要不出刺头，都能做到收容他们。 李富贵话虽不多，却将陈永仁一向的主张、做法都道了出来。可见其眼光之精准，可谓一言不差。 而作为掌权人的陈永仁，听着却不甚感兴趣。待其说完，也没了谈性，轻叹着气，拱手道：“李先生一路奔波，现已夜深，不妨就先到舍下休息。待日后有闲暇，再听先生高论。” 一言罢，便吩咐旁人，命其去为李富贵安排休息的地方。 待李富贵离开后，帐中仍是一片沉默。陈永仁摇头叹息着，顿了顿，又愤愤地拍着桌子，没好气的哼道：“靠，我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呢，原来就是一草包。” 第三百九十一章 王道 “怎么，他说的难道不对么？”柳千曲还在回想着李富贵刚才的话，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李富贵说的没有什么毛病。 而且，他所说的，不正是陈永仁一直以来所做的么，怎么陈永仁反而是不认可他的话了。 陈永仁环视四座，众人皆默然，不知作何想法。苦笑一声，才解释道：“儒家主张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实际上，就是恢复到千年以前的春秋时代。那时候还有一千多个诸侯国，西周皇室仍未没落，也没有七国鼎力。而现今，为战国……止刀戈、复井田、去赋税……你认为可能么？” “但是……”柳千曲仍是不解：“他所的仁政礼制，好像也没错啊。” “仁政……”陈永仁苦笑一声：“当今大争之世，七国动乱将起。弱肉强食的时代，正是实力较量之时。那李富贵却教我不以成败论美恶，岂不是笑话？” “我所求的，是法家之学。”陈永仁继续道：“仁政，那是盛世方适用的体制。若我要施以仁政，又何苦去找什么法家子弟……我自己不就是儒生么。” 正是因为出身儒家，才让陈永仁清晰地知道儒家行政的弊端所在。他们现在要的是一个规则，一个法度，而不再是像以前一样。 俗话说，无规则不成方圆。 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错对，也由他定夺。 这样兴许给人一种很人性化的假象，实则也代表着他们没有相应的条规来约束。 “陈公子先不要这么着急就盖棺定论。”看到陈永仁面露怒容，一直没有说话的宇文石，在这时开口了，劝解道：“他这么说，兴许还有别的原因。” 在宇文石看来，能够让何老板看上眼的人，绝对不是只懂泛泛而谈之辈。 只是，李富贵今夜所谈，着实让他们大感失望。 在如今局势下，还让他们继续施以仁政，这也未免太不着调了。 陈永仁也明白，既然是何老板举荐来的人，应该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但他为何会做这番言论，也让陈永仁很是疑惑。 “莫不是……因为看不上我们，所以才故意以仁政敷衍我们？”同为认识何老板的人，杨旭对于她的目光也是比较有信心的。如果只是一般的庸才，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虽然很不愿意这样去揣度他人，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解释李富贵那套说辞的理由了。 “不管如何。”宇文石既不反对，也不认同杨旭的说法，只道：“还是先让鄙人去接触接触，看他是真的无才还是看不上这里。” 多日相处下来后，宇文石已经逐渐融入了这个群体中。各种想法，也是从群体的角度去想，不再像以前那样独来独往，置身事外。 陈永仁很乐于见到宇文石这样的改变，不管怎么说，能够争取到宇文石的支持，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对那眼高于顶的李富贵，陈永仁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光是今晚的这番说辞，就让陈永仁不甚欢喜。 但不管怎么说，到来的始终都是客，陈永仁也坚持以礼待之。点头认可了宇文石的做法，提醒道：“无论结果怎样，他要留便留，他要走便走。宇文先生也不要在这上面耗费太多心神，军队的改制才是重点。” 陈永仁可不想因为李富贵，而耽误了他们的正事。 不管李富贵能不能帮到他们，改制都是势在必行的。这两日，宇文石应该已经筹备得七七八八了，统合完人数后，就应该进行改编。 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也不打算再在李富贵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便能让众人先行回去休息，。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陈永仁才修书一封，交给二猴子。命其安排人，给张寨主送去。 李富贵是指望不上了，陈永仁也只能暂时保持现状，看一步走一步。 本想着能借着法家子弟之手，制定一套完整的规则。现在看来，只能看日后能不能有机会了。 带着失望之情，陈永仁也回到了住所休息。 一夜无话，当陈永仁第二天起来时，军营里变得热闹了起来。 用完早饭，出门一看，见外头多了不少新面孔。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昨天杨旭招收的那些新兵，今天都过来报道了。 看着军营里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接收着新人，陈永仁颇感欣慰。 转念间，又叫来了二猴子，让他带人去城门上候着。 书信已经送出，今天韩元吉那边就会有所动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应该就能运回来第一批粮草。 陈永仁还是首次用这种办法往城里运物资，自然极为看重。此举若能成功，那连城的后勤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一番安排下来，陈永仁再到杨旭那边查看了一下，见众人的工作都极为顺利，没有再出什么岔子，便没有再多去打扰。 回到军营时，迎面就看到了宇文石正朝自己走来：“陈公子，可否抽空再见见那李富贵？” 时下正无事可做，陈永仁也不拒绝，点头答应：“把他带来主帐，我看看他还有什么高见。” 虽说对李富贵昨晚有些看法，但陈永仁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宇文石应声便退，回去找李富贵了。 陈永仁刚回到主帐坐下没多久，宇文石就带着李富贵走了进来。 “不知道这粗陋的地方，李先生住得还算习惯么？”陈永仁品着香茗，略带玩味地问道。 那李富贵像是没有听出陈永仁的讥讽之意，无所谓地应声道：“早年间，随恩师周游列国，再恶劣的环境都能睡得着。这地方虽然是破旧了点，但也风餐露宿要强啊。”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陈永仁敷衍着应了一声，请两人坐下交谈，再问道：“不知先生今日又有何高论？” “要我说，礼制还是不错的。”本料想今日李富贵会有另一番说辞，怎知他站起来后，还是坚持着昨日那一套：“以礼仁治，乃鲁国大儒孔丘所创立的兴邦大道，以礼制为体，以仁政为用。仁政理民，礼制化俗。使军民里外同心，达大同之最高境界。而且，陈公子也是儒家人，实行起来更是事半功倍。不知为何，陈公子这般抗拒。” “这一套，理论上来说，确实不错。”陈永仁也不急着否定，先是赞同了他的想法，旋即才道：“可惜，礼制不适合时下环境。” “陈公子不喜礼制。”虽陈永仁不给面子，但李富贵也不见急躁，从容再道：“不如……施行王道之治。”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戏弄 “那么……请问李先生，何谓王道？！”终于换了一套说法，陈永仁终于是来了点兴趣，追问道。 “所谓王道，乃德政化民，德服四邦，德昭四海，德息兵祸也。”李富贵神色肃穆，摇头晃脑地说道：“以无形之大德服人心，而使天下安宁之道也。” “哦……”陈永仁听罢，顿时又没了兴致，淡然问道：“何又谓德？” “德者，政之魂魄也。”李富贵脸色庄重，一副谈论高深玄妙的神色，缓声再道：“对庶民亲如骨肉，对邻邦如同兄弟手足，对罪犯如同亲朋友人。如此四海宾服，以德服人，天下化一也。” “先生高见，在下受教了。”陈永仁再度拱手行礼，即便对方的年纪与他不相上下，陈永仁也做足了礼数，一直以师礼待之，轻笑道：“只是，先生所论，皆为治国安邦之策。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些不成气后的山野流寇，怕是用不太上。” 这说的，都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啊……陈永仁之所以给他这么大的面子，完全就是看在何老板跟宇文石的面子上。 要不是有这两人在，早就把他轰出连城去了。这丫的，从昨晚到现在，所说的全都是废话。 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切实际。 陈永仁要的是强兵，强军，而不是以德服人，仁政礼制这样的屁话。 况且，他们现在说到底还都只是占领了一座偏远小城的流寇罢了。李富贵所说的那些话，对他们而言，一个字都用不上。 “礼法、王道不适合，还有他法。”李富贵仍是不死心，再道：“不如，行老聃的大道之术，如何？” “这又是什么说法？”陈永仁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老聃，便是道家的创始人老子李耳。但陈永仁此举，要的不是道家，而是法家！！ “老聃，乃绝世奇才，他的道家之学，非寻常的修生养心之学，更是一门高深的邦国大学问。”李富贵也不管旁人是否有兴趣听下去，自顾自地就说了起来：“道家主张官府缩减，军士归田，小国寡民之策，施行无为而治……” 军士归田、无为而治……陈永仁咀嚼着这般话语，心中冷笑连连。得到现在，他对这个李富贵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若真按照他这么说，那还募什么兵，抗什么暴政，直接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好了。 “先生学问高深，可惜我们都用不上。”陈永仁站了起来，抱拳道：“我们这只是小小的偏城，用不了这些治国安邦的国策，有劳先生了。” 说着话，又对宇文石吩咐道：“请宇文先生代为照顾李先生，若李先生要离城，请为李先生备好马车，送上盘缠。” “陈公子……这是……”陈永仁虽没有把话说明，但这举措，已经表明他想要送客了。 “在下还有军务缠身，不能多陪，请见谅。”陈永仁匆匆抱拳后，便起身离开了主帐。 出了主帐，陈永仁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心中暗骂不已，这送来的是什么人，有用的建议一条没有，说了大半天，全是空话。 有这时间听他闲扯，还不如找二猴子唠嗑，还不至于那么堵心。一念罢，便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留在主帐内的宇文石淡笑一声，摇头道：“李先生如果真有助我们之策，但说无妨，何故如此戏弄陈公子？” 宇文石也能听得出来，李富贵所谈之策，儒家的仁政、道家的无为、还有那飘渺的王道，根本就不贴合他们的实际情况。简而言之，他说的这一大推，全都是废话。 不过，宇文石对何老板也是更为了解，知道她不可能把这种看不清时势的庸才送来。 这李富贵越是说废话，宇文石就越发肯定，他还有别的想法。 “方才所言，皆为正道，怎就成了戏弄。”李富贵浅笑着，似是根本就没有把陈永仁的反应放在心上，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陈永仁不用罢了。” “那……先生便好自为之吧。”宇文石本就心性淡泊，若不是看在何老板的面子上，也不想去理会这人。但见他态度仍是如此，也不打算再去理会，只道：“请先生自便。” 说完话，也离开了帐中，回去筹备军制一事。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帐内只留下李富贵一人时，只见其神情逐渐沉了下来，不复方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静静的望着茶杯中逐渐沉下的茶叶，把玩着手里的杯盖，久久未有说话。 而在这时，已经赶到了城楼上的陈永仁，也顺利找到了仍在此处守候的二猴子。 “怎么样，还没见到张寨主的人过来么？”陈永仁登上城楼，吹着凉风，郁结的情绪也一扫而光。 “还没呢，应该快到了。”二猴子嘿嘿一笑，又问道：“姑爷，那富贵儿，怎么样了，走了没有？” “做好自己的事，少管别人。”想起那李富贵，陈永仁就没有好脸色，但他也不是个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人，不愿谈及此事，便扯开了话题，问道：“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张寨主是不是也该到了。” “没意外的话，差不多是要来了。”二猴子估摸着时间，已经快日落时分了。从时间上推算的话，不出意外，张寨主已经在赶往这边的路上了。 当初，为了不让别人将咏歌商会和连城关联起来。韩元吉特意把商队的路线都设计得远离连城，所以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才能敢回来。 张寨主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不会在这批货上打什么主意…… 正迟疑着，忽闻二猴子一声急缓：“姑爷，快看，张寨主他们来了！！” 顺着二猴子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正东方，一支数百人组成的队伍正缓慢地朝连城走来。 队伍最前方，那个胡子拉渣的壮汉，尤为好认，不是张寨主，还有谁来。 而在队伍的后面，拉着一车车的物资，正是陈永仁他们紧需的粮草！！ “快，打开城门！！”见到张寨主过来，陈永仁一个激灵，连忙吩咐下去：“我要亲自下去迎接！！” 第三百九十三章 粮草 陈永仁快步来到城下，迎候着即将到来的张寨主。 不多时，张寨主便率领着他本寨的人马，拖着十几车的物资，来到了连城城门下。 “盟主，我把货都给你带回来了。”张寨主一上来，粗旷地哈哈大笑一声，指着身后那一车车的物资，又道：“担心盟主不够用，咱又叫兄弟到黑市里，给你凑了点儿。” “老张哥不必如此……”陈永仁应谢一声，客气地回应着：“怎么好意思让老张哥破费。” “又见外了是不是？”看陈永仁稍有推搪，张寨主当即就不乐意了，冷着脸，故作不悦地说道：“咱跟着盟主，可没吃过亏，这点东西，就当作是兄弟的谢礼。” “那……在下就厚颜收下了。”陈永仁躬身行礼，忙吩咐旁人，将货物运回城中储藏，再抱拳道：“老张哥一路辛苦，跟兄弟到里头歇会？” “成！！”张寨主一甩胳膊，冲手下人吆喝道：“你们且在此地等候，莫要生事。” “让弟兄们都进去也无妨。”人家大老远地帮自己跑一趟，还顶着被官兵追杀的风险，为自己运回物资。要是再把人留在外面，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况且，以连城现在的匪军数量，他们就算真的有二心，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陈永仁也索性卖了个乖，请众人一道进城休息。 不过，张寨主到底是个明是非的人。知道目前连城的情况有些特殊，直接拒绝了陈永仁的邀请：“我这些兄弟，皮糙肉厚的，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既然张寨主都这么说了，陈永仁也不再勉强。只命守军给他们送去些好吃好喝的，款待他们。 吩咐下来后，便带着张寨主返回了连城。 回到军营，见那几车物资已经运送了回来，柳千曲正带着人清点。 陈永仁见状，也过去瞅了一眼。 看他们运送过来的，多是些肉食、粟米、蔬菜等，也有供马匹牲畜用的干草。 数量不多，但也应该够他们用几天的了，这还仅仅是他们军营里面配用的。 估摸着时间，连城的民众差不多也快要耗尽储粮了。 但有韩元吉那边支撑着，也不用太担心。 因为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运粮，所以数量不敢太多。待确定这个方法可行后，再增加运送的数量与次数，就能保连城后勤无忧了。 匆匆看了一眼，便将事情交给柳千曲打理。陈永仁领着张寨主，进入帐中歇息。 两人都是老熟人了，也用不着客气什么。陈永仁一坐下来，便问候道：“辛苦老张哥代劳了，这段时间可有听过什么消息没有？” 这几日里，陈永仁一直闭城，也没有收到过何老板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范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再加上，匪寨那边，也不得不留心一些。趁着这个机会，陈永仁试着能不能从张寨主这里问出什么来。 “就是跑一趟，辛苦谈不上。”张寨主喝了口水，捋着胡子道：“盟主你是不知道，道上的兄弟在知道你这缺人后，都想过来……” “不过，咱老张也跟他们说明白了。”张寨主继续说道：“只要盟主有用上他们的，绝对不会没他们的份。” “道上的事情，还得老张哥多费些心。”知道现在匪寨仍是支持着自己的，陈永仁也稍微放宽了心，同时也提醒道：“官府方面，还得多加关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范业现在是拿自己没办法，但陈永仁不敢保证官府会不会对匪寨动手。 另外，怀东县的匪寨里，又有没有官府的内鬼，陈永仁也不敢确定。 要不是因为这样，匪寨那些人，早就拉拢进来了。 “这我明白。”张寨主点头应着话，犹豫了会，才继续道：“盟主也要多加小心，寒冬将至，若缺些什么，记得跟兄弟说。” “放心，绝对忘不了老张哥。”陈永仁呵呵一笑，又道：“这几天，还会有大批的货要辛苦老张哥帮忙运送。到时候，可切莫大意了。若是官兵追赶，货丢没时，人可别出事就行。” “道理我懂。”张寨主连连点着头，说着话便站了起来：“寨里还得照看，咱就不久留了。” 一言罢，便要请辞离开。陈永仁也忧心着他们运送粮草的事情会不会败露，因而让官兵找到他们寨子里，也不强留。 把张寨主送出城后，目送他们安全离开，才转身返回。 再次回到军营时，柳千曲已经安排人把粮草等物都已经打点完毕，收缴入库了。 这一趟物资送进来，总算是确定了这套方案可行，陈永仁总算是松了口气。 通过这样的方式，在能补充城中必需品的储存之余，也能借此机会，试探张寨主的人里头，有没有官府的人。 现在范业没办法对连城产生威胁，但只要能对付自己的法子，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押送粮草这么大的事。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几天，就能给张寨主的人定性。 能确定他们中没有官府安排进来的内奸，就能对他们进行收编。 近千人的队伍……这可不是小数目…… 而且，他们全都是匪寇出身，论起战斗的本领来，比那些征收来的新丁强太多了。只要加入，立刻就能形成战力，还不用怎么训练…… 一连三天，眨眼便过去了。 自从确保了粮道了，张寨主每日都率领着其寨中的人，不停地从官道上打劫咏歌商会的商队，大批量的往连城运送物资。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张寨主也不仅仅是对一家动手，凡是路上看到的，一律抢光。 短短几日间，就给陈永仁运送了大量的粮草、棉花、铁器等。 一切进展都比较顺利，官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异动。 看着军营里的人清点着物资，陈永仁暗暗思量着，是不是该找张寨主谈谈了…… 就在这时，宇文石又找上了陈永仁，上前问道：“陈公子，可有时间？” “宇文先生，有什么事？”陈永仁回过身来，见宇文石到来，还感到有些意外。这人素来沉默寡言，极少主动找他谈话。 “不知陈永仁能否抽空……”宇文石说话直接，从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问道：“再见见那李富贵？”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养匪 “他还没走？”听到李富贵还在这里，陈永仁还感到挺意外的。 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忙着调配物资，再有新兵加入的事要处理，都没有怎么关注过李富贵。还以为以他那德行，早就离开了，没想到那厮竟然还在。 “鄙人也不太清楚。”在得到陈永仁的肯定后，宇文石就一直着手准备着军队改制，也没有怎么管过事。稍微回忆了一下后，才应道：“这几天里，他就在城里瞎逛着，今早忽然找到我，说是想要见见你。” “他找我还能有什么事？”陈永仁心里也疑惑。之前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是不可能用他推荐的那几套方案。 什么以德服人的王道，什么仁政礼制的儒法，还有无为而治的道法。对他而言，都是扯淡。 “鄙人不知。”宇文石摇头应道：“但若陈公子有时间，不妨看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能说什么……”陈永仁冷哼道：“还想跟我说什么王道、儒法么……” 陈永仁话虽是这么说，但也还是同意了下来。跟宇文石一道，走入了主帐中。 当两人进来时，李富贵已经在帐内等候了。见到陈永仁进来，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打了个招呼。 陈永仁对他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随手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虚礼就免了，李公子还有何高论，可以说说看。” “在说这个之前……”李富贵站了起来，态度谦卑的躬身行礼，没有之前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神情庄重，言辞诚恳地说道：“在下要为之前对贵军的言论说一声抱歉。” “李先生何故如此？”看到李富贵态度的转变，陈永仁立刻就意识到，今天李富贵要说的话，恐怕不会再是之前那种敷衍之词，心里也变得重视了起来，忙回应道：“我们势孤力薄，天下人本就没几个看好我们的。李先生之前所谈，说的也都是实话，用不着为此道歉。” “非也……”李富贵轻笑着，摇头道：“陈公子以一己之力，能将几十人的匪寨，做到拉起近万人的军队，已经让在下感到钦佩不已，更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之心。” “那先生为何有要那样说？”陈永仁也奇怪，既然他没有看不起自己这群人，为什么又总是露出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把二猴子那些人全给激怒了。 “其因有二。”李富贵重新坐了下来，竖起两根指头，解释道：“一则，想看看贵军有没有血气。若是没有血气、任人唾骂的军队，那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二则，也想要借此机会，看看陈公子能否给予我足够的尊重……”李富贵再度笑道：“这样，也能知道陈公子会不会全力支持我……” “所以，你才要我给你牵驴引路？”说到这里，陈永仁可算是明白他先前那些行为的目的了。为的，就是想要试探自己的队伍够不够格。同时，也是借着自己抬高他的身份。 “正是如此。”被陈永仁指点点破，李富贵也不见窘状，从容淡定地就肯定了陈永仁的猜测，接着又道：“我观各国历代变法改革，无不是因为当权者犹豫、忌惮而失败的。” “这么说来，先生是有意要帮我们了？”听他这么说，好像早就已经计划好了。陈永仁不由得眼前一亮，追问道：“那现在肯定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先前多番试探，就是想看看陈公子的决心。”李富贵没有直接回答陈永仁的问题，转而又说道：“儒法、王道、道法，都是其中之一。若陈公子采纳了那样的建议，便说明陈公子不过是目光短浅且看不透时势的蠢货……” “但陈公子立刻予与回绝，可见陈公子决心之大，而这，也正是我还继续留下的理由。”李富贵虽然年轻，但论起道来，却显露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不过，想要真正的改制，只有陈公子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李富贵继续说下去：“关键，还是在于民众是否拥戴陈公子，军队中人，是否全心效忠于陈公子。” “所以……李先生这几天才会一直在城中闲逛？就是想看看民众的看法？”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似先前那般胡扯，陈永仁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 李富贵点了点头，又道：“在下几日走访了城中的百姓，也跟军队里的人交谈过。他们……拥护至极，确实有些超乎在下的意料。” 回想起与城中百姓的谈话，李富贵至今还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对一个土匪的评价。 兴许，这也是因为陈永仁儒者出身，再加上在匪寨时，就已经积累了不错的名声。之后，来到了连城中，也与民众秋毫无犯，这才做到了军民同心。 “那依先生看来，这改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听到肯定的评价，陈永仁心头巨石也算是放了下来。不过，李富贵一直没有谈及正事，也是陈永仁比较担心的一点，再问道：“不知先生，是否还有什么顾虑？” “有陈公子的鼎力支持，在有连城百姓配合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李富贵沉吟了片刻，忽而又抬头问道：“不过……在那之前，我需得知道，陈公子……可明白现在的处境否？” “处境？！”陈永仁一愣，苦笑着应道：“我们的处境，还不明显么……官府现在都恨不得把我们都灭了……” “错！！”陈永仁话音刚落，李富贵马上就否定了陈永仁的说法，接着再道：“陈公子与范业的恩怨，在下也曾听说过。但……那也只是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怨。” “范业可能一直想要陈公子的命。”李富贵又道：“但是……绝对不会进行灭绝性的全歼。” “这又是什么说法？”这一套说辞，把陈永仁都给说愣了。自己这些人，在官府看来，可都是逆贼。他们每个人的罪名，都够诛九族的了，怎么李富贵还会这么说？ 李富贵没有直接明说，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反问道：“陈公子，可是听说过……养匪自重？”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月 “养匪自重？”陈永仁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理解，但具体又有什么含义，陈永仁不太懂。 “陈公子可是留意过……”李富贵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说道：“这怀东县，为何匪患永远斩除不尽？不光是怀东县，楚国乃至于七国中，千百年来，永远都有匪寇作乱。陈公子，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陈永仁原先还真没留意到着一点， 依他所熟知的历史中看来。不只是千百年……这匪患的问题，一直延续到近现代，直到才彻底根除掉所有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 在他的理解中，兴许是因为文明发展到了另一个高度，断绝了所有企图山上当匪之人的活路，这才销声匿迹。 但听李富贵这么说，好像他还有另一层的见解。 念及此处，陈永仁拱手行礼问道：“请先生赐教。” “远的暂且不谈。”李富贵反问道：“陈公子可曾想过，为何范业明明有能力清除匪患，却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力剿匪？” “这方面，我也略知一二。”谈及此事，陈永仁回忆了起来。 早在很久以前，他们联合斐千叶的红巾寨，击败了鸿门山上的泰湖寨时，就曾受到过范业的邀请。那范业想与他合作，通过官匪勾结，来向楚庭骗取高额的资金补助。 不过，却被陈永仁拒绝了。而且，当时还绑架了范业，才顺利逃出新义城。 他们的恩怨，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结下的。 想要留着山上的匪贼，借此牟取利益，这兴许便是怀东县土匪能够存留的原因。 但当陈永仁说出自己的看法时，李富贵却摇头轻笑：“陈公子只是看到了表面，未有看清实质。如果真是因此，又何必留那么多山寨，只留下一个合作不就好了么？” “在下愚钝，还请先生详解。”李富贵言之有理，但陈永仁却想不明其中根本原因，只得再次请教。 “官府有能力清剿匪患，却一直没有这么做。而是隔一段时间，再剿一次匪。”李富贵轻笑着，解释道：“这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功绩……匪寇的存在，是他们上升的台阶。” “陈公子，不妨回想一下，范业与你有深仇大恨，但也只是针对你。可是有试过，把他们都赶尽杀绝的？”一言罢，李富贵又将问题抛回给了陈永仁。 细心回想之下，陈永仁恍然大悟了过来，李富贵的一席话，令陈永仁茅塞顿开。 官府的所作所为，与李富贵说的相差无几。 回想过去，自入了寨子以来，最为重大的一次危机，便是在鸿门山下，联合其他的寨子抵抗官兵的围剿。 那一次，是他们输了。但即使是惨败，官府也没有对他们进行彻底的灭杀。 他们烧了两个寨子，却对溃逃的匪寇没有再进行灭绝性的追捕……以官府的能力，就算他们当时是藏匿在红巾寨的渔村里，也完全可以追寻得到，但他们却完全没有这么做。 而是仍由他们重新发展起来，而后又一次剿匪行动…… 这曾经发生过的种种，都与李富贵说的相差无几…… “我明白了……”想通其中缘由，陈永仁冷笑了出来。 难怪官府那边对匪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敢情他们是把自己当作是功绩了…… “每一次剿匪，杀敌多少，成效如何，都会在他们的功绩簿上添加浓浓的一笔……”李富贵继续说道：“在你们看来，与官府对阵，都是赢多输少。以极少的牺牲，重创官军……但在他们那边，却又会有另一套的说辞。” “若是对死伤的将士瞒报、少报……不但能借此名头，吃空饷，还能最大程度的夸大战绩。”李富贵说话的声音虽轻，却都字字重如千斤，让陈永仁从另一个角度，真正地看清了怀东县的官府：“这也正是你们还能存在的理由。只要你们不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别说是这一座小小的连城了，就是把整个怀东县都占了，也没问题。” “这样……不正好么？”若李富贵所言不虚，官府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那他们不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做大做强了么…… 而且，李富贵一开始问的是他们的处境。东扯西扯的，又扯到了官府的养匪自重上，让陈永仁都有些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 “这样好么？”李富贵苦笑着，再道：“隔一段时间，剿一次匪，根本就不给你们积蓄力量的时间。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再等你们养肥了再杀，还不一次就杀死，只割肉……”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经此点拨，陈永仁瞬间明白过来了。 在官府看来，他们根本就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对官府而言，他们这些起事的匪寇，就只是官府方面刷功绩的工具人罢了…… 若真如李富贵所言，每次等到他们力量积蓄得差不多了，就来杀掉一批人……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永远陷入这个死循环中，永远逃脱不掉官府的控制。 “不错。”李富贵点头肯定道：“不过，陈公子上次主动出击，不仅摆了官府一道，还把他们的火炮、投石机等全都缴获了。那次做的很好，虽然减员不少，但官府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新动作了。” “这话怎么说？”自从上次围攻晋城后，陈永仁就一直掐着日子算。估摸下来，官府那边就算要到邻省去调配兵丁与器械，也差不多快要完成了，应该很快又会对他们发起了攻势才对。 “在下从何老板那边过来，也带着她的信息。”在场没有外人，李富贵也不用忌讳，直接道：“陈公子这次缴获的火炮等物，已经是附近几个县所有的火器了。范业想要重新调取这些重火器，需得到更远的地方去。” “怎么会这样？”陈永仁知道何老板的情报从来不会出错，可这也未免太离谱了。他缴获的东西是不少，但也不至于是附近几个县的所有储备了吧？ “七国要乱了……”李富贵笑道：“随着百年停战协议快要到期，各国都已经蠢蠢欲动。齐国、魏国、韩国，屯兵于楚国北境，秦国也大量地往西境增兵。” “楚国也不得不往边境地带增兵防守，国内大量的火器，都已经被征调走了，留下的并不多。”知道陈永仁一直守在连城里，对外界的信息知道的不多，李富贵也耐着性子，给陈永仁讲解着时局变化：“况且，这汉阳郡位于楚国南方，没有什么边防压力，自然不会留太多火器……” “那……我们能有多少时间？”听到这个消息，陈永仁精神为之一振。没想到，楚国为了减轻边境的压力，竟然把军火都送到了边境上，国内空虚到了这个程度。 “保守估计的话……”李富贵估摸着时间，推测道：“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范业就会重整旗鼓……” 第三百九十六章 皆兵 一个月？！ 陈永仁闻言，顿感压力大减。一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可太充裕了。能有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官府骚扰的话，那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陈公子先不要高兴得太早。”看到陈永仁满脸兴奋的样子，李富贵泼冷水道：“即使能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征兵，强军！！”陈永仁毫不犹豫地就应了出来。 “那陈公子认为，能征多少兵？”李富贵再度追问道：“到时候，能有多少人，又能够与官军正面决一死战？” “这个……”被问起这个，陈永仁也有些犹豫。但转念过后，还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城内征兵结束，应该能有一万多人，加上外面支持我的匪寨。所有人加起来，应该有一万五千多人，还有火炮等重火器……” “不够。”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完，李富贵直接道：“万余人，不可能战胜官军。” “这可不一定。”在这方面，陈永仁与李富贵的意见有些分歧。 在陈永仁看来，只要他们能够集齐足够的预计中的人数，再有火炮等重军火的话，对阵官兵，应该不会有问题。 “陈公子恐怕是误会我的话了。”李富贵纠正道：“在下所言的战胜，不仅仅是打败官兵。而是一战彻底击溃官兵，让他们再无反抗的余力，一举拿下新义城、晋城，将整个怀东县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恐怕有些困难。”陈永仁虽然有信心能战胜官兵，但要说一次把他么你彻底击垮……想来还不太可能。 李富贵轻叹一口气，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必须要这样，而且还要快……不能拖。” “一个月后，当范业重整旗鼓时，就要一举将其击溃，不能再给他喘息的机会。”李富贵继续分析道：“如若不然，就还是会回到以前那个怪圈，让官府不停地侵扰。” “这么着急？”李富贵这个提议，也未免太过于急促了。陈永仁有些不敢认可，质疑道：“眼看马上就要转冬了，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积蓄力量，在来年开春后，再行事？” “不能等。”李富贵立刻否定了陈永仁的想法，直接道：“兴许陈公子有能力运来物资，供城中军民过冬。但冬天一过，还能有多少储备，又能再熬多久？” “哪怕官府没有能力夺回连城，但他们却能彻底封死连城。”李富贵继续说道：“陈公子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索性放任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为什么？”这问题，把陈永仁也问住了。很久以前，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范业虽然无法攻占此地，可他们却完全有能力把四个城门都彻底封锁。只要在城外安营扎寨，他们现在别说是运粮了，就是城门都不敢开。 若真是这样的话，以城中的物资储备，他们会冻死、饿死在连城中。 但……官府偏偏就是没有这么做。并且，在这里吃过瘪后，连尝试性的进攻都没有做过，便直接撤兵走了。对他们，更是不闻不顾。 在这之前，陈永仁还以为是范业在他这里吃了太多的亏，从而不敢再留兵封守连城。不过，在听到李富贵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 果不其然，在陈永仁问出来后，李富贵立刻就冷笑了一声，哼道：“一个月后，官兵重整再来讨伐连城。哪怕是输了，也没关系，反正陈公子不敢轻易走出连城。” “到时候，再派重兵镇守连城四门，彻底锁死你们的去路。”李富贵顿了顿后，又道：“即便是在冬季，官兵有着充足的后援，根本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到那时，只要围着这里……你们就不战自败了……” 温水煮青蛙……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那严重的后果，惊得陈永仁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若李富贵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官府真按照这个方法来，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故意放松这边的警戒，让他们松懈下来，再在冬季进行封城，耗死他们…… 范业甚至连一兵一卒都不用出，就能将他们击垮…… “好狠毒的计……”陈永仁心下一惊，若真是如此，都不用等到官兵来打。他们一旦被围，饥寒交迫的连城民众必然造反，到时候恐怕连城百姓都恨不得拿他的人头去领赏了…… “是以，一个月后的那一战，直接关乎到所有人的命。”相比起陈永仁，李富贵倒显得冷静许多，轻声再道：“若胜，怀东县再无余力抵抗。若败……困守连城等死……” “可是……”陈永仁也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满打满算，他们也能凑够一万多人，就已经是不错了。而官府方面，却有两万多人，还有从外地调度来的重火器…… 即使是陈永仁，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击溃官府的所有兵力。 更别说，这万余兵中，还有过半都是新征募来的民兵……要靠他们……能够重创官兵都算是不错了，更何谈其他。 陈永仁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征召足够的人手，抵御住官兵的下一次进攻。 但很明显，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们只有这么多人……”陷入如此困境，陈永仁苦笑一声，无奈道：“还能怎么办？” “一万多人？”李富贵像是根本就没有压力一般，哼笑了出来：“我看未必。” “哪里还有更多的人？”陈永仁皱眉问道，他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难不成李富贵还有办法搬救兵不成？ “连城中，有五万生民！！”李富贵神情渐渐缓了下来，沉着脸，重重地哼道：“若能将这五万民众全都调度起来，就将有五万的将士，何惧官兵不破？！” “全城皆兵……”陈永仁心中一凌，若真是这样，别说是范业了，就是怀东县都能轻取。 但……这又谈何容易。连城里的人，可不都是青年壮力，还有很多妇孺老弱，把他们推上前线，不等于是让他们去送死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 霸主 “但李先生可曾想过，连城虽有五万之众，但青壮年并不多。”陈永仁皱眉应道：“就算把所有的青壮年都强征进来，也不会超过半数……” “如果真的这么做的，也定然会逼起民变。”陈永仁的想法一直很民主，从不强迫民众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兴许是因为他从新时代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仍带着后世的那种开明的思想。 “陈公子的征兵条例，我也看过。”李富贵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莞尔笑道：“前几日，难民投靠的事情，也曾听闻。” “那样的想法……那样的做法，确实不错。”谈及此处，李富贵的脸色又逐渐沉了下来，冷声问道：“只是，陈公子可曾想过，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仁主，而是……霸主！！” “霸主？！”乍闻此言，让陈永仁心中一凌：“何谓霸主？！” “民众是愚昧的，他们只求一日三餐温饱，别无他求。他们不在乎谁是当权着，也不在乎什么样的人当权，只要能管他们一顿饱饭就行了。”李富贵解释道：“他们很好满足，但他们的认知，也局限于那一亩三分地。” “你跟他们讲大义，讲局势，他们不懂。”李富贵继续道：“而陈公子却让他们自己拿主意，要不要反抗。他们可不会想得那么长远，只要守得一地安宁，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此为仁主之弊端也。” 也正是听闻了陈永仁的重重事迹，知道他的仁义之名。李富贵才故意用仁政、王道来试探陈永仁，却发现他对这礼制好似没有什么兴趣。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后，李富贵才确定下来。陈永仁并不是个迂腐儒生，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民，也有心在扩充军备，想要进一步扩大势力。但他的做法，却彻头彻尾的错了。 也正是肯定了陈永仁的想法后，李富贵才会在今日与他谈话。 李富贵一席话，让陈永仁陷入了沉思，久久未有说话。 缓了片刻，李富贵才继续道：“愚民，需要一个引导者。需要一个强力且坚定的领导者来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霸主，应该牢牢地掌控着民心。让他们矢志不移的追随，明确地告诉他们，必须要相信你。”见陈永仁未有插话，李富贵进而又道：“即使时通过诓骗、强制，也要让他们相信你。哪怕受到质疑、反对，也不能有丝毫的改变。” “只有这样，才能将全城军民调度起来。”李富贵又道：“孱弱之辈，无法上战场。但他们却可以作为后勤，为兵员织履缝补、起灶做饭。富者出钱、穷者出力，只有高度集中连城百姓的所有力量，才能完成一举击溃官府的壮举。” “只是……”话到最后，李富贵的语气又缓了下来，望着陈永仁，轻声问道：“不知陈公子想当施行仁政礼制的仁主，还是……专制独断的霸主？！” “李先生，不必说了。”受到李富贵的言语感染，陈永仁的斗志前所未有的高昂，腾地就站了起来，抱拳躬身道：“请李先生教我，怎么做那……霸主！！” “简单……”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李富贵已经确定了陈永仁的心意，没有感到半分的惊讶，冷笑一声反问道：“不过，当霸主，兴许会脏了你的手，也会污了你的名……陈公子，可愿意否？” “可以脏了我的手，但不会脏了我的心。”陈永仁语气坚决地回应道：“至于是非功过，便交由后人评说罢。” “很好！！”李富贵直视着陈永仁的双目，从他的眼神中，没有看出丝毫的躲避，肯定地点头道：“那么，在此之前，请陈公子先确认自己的身份。” “身份？”忽然提起这茬，陈永仁脑筋有些转换不过来，疑声问道：“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么？” “有，很大的问题。” 李富贵当即应道：“陈公子现在，究竟是土匪头子，还是逆贼之首？亦或者，是救民于苦难中的救世主？” 话说到这里，陈永仁立刻就明白李富贵想要表达些什么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若是土匪头子，那加入他们，就等于是成为了匪贼。若是逆贼之首，一旦加入，就等同于一同谋反…… 可要是作为救世主出现……那身份可就截然不同了。 李富贵现在要做的，就是想给自己立一个人设。让自己的影响力进一步的扩大，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帐下。 念及此处，陈永仁哼笑一声，反问道：“李先生，这难道还要问么？” “那么……”李富贵也知道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些费口舌，同样笑了出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为陈公子正名……正式起义！！” “这应该怎么做？”说实话，陈永仁一直都呆在山上，对这种事情并不了解。不过，他也知道，古往今来，但凡要反抗王权的，就必须要先个自己立一个正义之师的名头，好让自己师出有名。 然而，具体的详情应该怎么做，陈永仁不甚明白。 “连城中，搭建登王台，昭告天下。”李富贵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出了他的计划：“让天下人知道，陈公子要兴义兵，讨暴政！！” “称王？！”陈永仁心里咯噔一响。 自古以来，没有几个人不做过称王称霸的美梦。可当李富贵真正地提出这个建议时，陈永仁还是犹豫了一会。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个位置，也不知道他会将民众带领到何方。兴许是康庄大道，也又可能……是万丈深渊。 但在接触到李富贵的目光时，不知为何，又让陈永仁增添了无数的信心，重重一点头，语气坚决地应道：“就称王！！” “那，陈公子想过王号没有？”李富贵早就料到了陈永仁会接受自己的提议，轻笑一声，再度问道。 陈永仁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应道：“仁……仁义的仁！！”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军功 “好！！”确定下来陈永仁的称号，李富贵提醒道：“陈公子可以先安排人搭建登王台。余下的事情，可以在这期间办。” “这不成问题。”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陈永仁也不再犹豫了。但看李富贵好像还有其他安排，便又问道：“还要准备什么？” “王台、军旗……”李富贵沉吟片刻，才解释道：“另外，还有相关制度的落实……” “李先生的计划是如何的，可否详说？”陈永仁也知道，称王一事，绝非儿戏，还有不少事情需要筹谋。既然李富贵今天能给出这样的提议，就必然已经做了计划。 李富贵也不含糊，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将之呈开。 陈永仁凑近一看，发现这正是连城的区域图。可仔细看来，又与之前看过的城区图有些不同之处，疑惑之下，再度询问道：“先生，这是打算做什么？” “改造连城……”李富贵故弄玄虚地笑了出来。紧接着，又取出笔来，在地图上画了个十字，将连城划分成四块，进而给陈永仁逐一解释。 在李富贵的构思中，想要最大程度地发挥出连城民众的作用。首先就要做到高度统一，将连城全盘接管。 接着，再征调民力。把所有人都集中规划，让他们所有人都为自己出力。 这所谓的连城改造，也就是为了这一目的而做的。 首先，将连城划分成四个区域，其一为民众生活区，供给那些老弱幼小一类人生活的地方；其二，为他们的后勤保障区，包含军备的锻造、维修，粮草储存、战马圈养地；其三，为他们的军营区；其四，则是管理区，也就是专门给陈永仁他们划分出来的。 如此规划下来，就能更为有效地统领全城之人。同时，也能让他们的命令传达更为高效。 “妙！！”看着李富贵的规划图，陈永仁禁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很久以前，陈永仁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因为不想过于干扰到城中百姓，便没有再去细想。 今日听了李富贵的一席话，得知想要真正的击垮官府，就必须要做到这一步。 而且，不光如此，李富贵甚至都已经筹谋到了这一步，着实是省了陈永仁不少功夫。 “一旦称王，就能再由连城自治了。”几日的探访，李富贵知道陈永仁没有干预到城中的百姓。即使是已经完全掌控了连城，但现在连城还是由原来的城尉打理，属于完全自治的状态。李富贵不得不再提醒道：“称王后，第一件事，就要把连城彻底控制起来。无论是军亦或者是民，都要完全听取号令。” “我明白……”陈永仁深叹一口气。他知道，这样做的话，连城中肯定会有对他不利的言行，也肯定会有不服的人。甚至，容易引起民变。但同时，他也明白，这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另外，还有一点。”李富贵再道：“身份定下来后，陈公子的言行也要注意，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同土匪般的随意。帐下之人，也要将陈公子当成王来看待……” “可能会不太习惯……”陈永仁苦笑一声，虽说现在一直都是自己掌管大权。但陈永仁向来没有什么架子，无论跟谁，都可以称兄道弟。 而称王后，作为王者，身份自然与他人不同。为了保持威严，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嘻嘻哈哈了。 “最好能习惯。”李富贵警告道：“否则，我们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他们会理解的。”陈永仁沉默过后，重重点头道：“一切，就依先生的意见来办。” “很好。”看到陈永仁决心之大，也让李富贵有了底气，再道：“那陈公子可以先让人去搭建登王台，我这便回去制定相关的条规。待陈公子称王之后，再连同宇文先生的军制，一同施行。” 一言罢，李富贵起身告辞，就要离开。 陈永仁想了想，还是开口将他叫了回来，起身抱拳道：“我正想与李先生说说制度……” “哦？陈公子有何想法？”李富贵转过身来，看陈永仁似是有了主意，便回身问道。 “民治方面，全权听从先生建议。”陈永仁顿了顿后，才开口道：“军制，我想建立军功制度，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军功制度？”李富贵有些不太明白，追问道：“莫非是卫鞅以前在秦国实施过的军功制？！” “正是卫鞅的那一套军功制。”陈永仁点头肯定道：“我想效仿卫鞅，在军中施行，不知可否？” 在陈永仁原来的世界中，秦国就是因为卫鞅变法才强盛的。而秦国变法中，最大的改变，就是颠覆了原来统治阶级的对权力的垄断。 卫鞅变法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军功制度。无论出生贵贱，只要建立功勋，就能封官加爵。 这在后世，已经成为了常识。可在战国时代，这是绝不可能的。如果是出身贫寒之家，无论杀敌再多，也没有丁点儿的奖励，功劳全在掌权的贵族那里。 也正是因为这一变法，出动了贵族的统治阶级，才遭到了王公们的联合抵制。 在这个世界，也是因为秦国顶不住贵族的压力，才使得秦国变法失败…… 不过，对知晓历史的陈永仁来说，他深切地明白到卫鞅变法的重要性。他那前卫的思想，甚至影响到了两千多年以后的现代文明。 哪怕是到了明智开启的现代，仍延续着不少卫鞅当初的制度。 既然卫鞅的变法在秦国失败，可在自己手里……可就不一定了…… “卫鞅之于秦国变法，已经是失败的先例……”李富贵虽说学识过人，但仍逃不过时代的局限。卫鞅变法失败，已经说明那已经是一条不可取的道路了。但是，他不知为何陈永仁会对此如此推崇，甚至打算沿用卫鞅之法…… “在他们那会失败。”陈永仁自信一笑：“但我们这，兴许会成功也不一定。” 第三百九十九章 筹备 “陈公子为何想要效仿卫鞅之法？”一个已经证明了错误的变法，在李富贵看来，就已经是失败的了。但不知为何，陈永仁会突然提起这茬。 “七国争霸的局面，延续千年之久，始终没有一个国家做到大一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陈永仁解释道：“如果无法突破原有的制度，民丁不旺，国力不盛。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没有实力敢跟六国叫板。” 在陈永仁看来，原来的历史中。秦始王之所以能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就是因为卫鞅变法，给秦国的强盛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再加上秦国奋六世之余烈，通过六代人的不屑努力，不停地削弱六国的实力，最后才在嬴政这一代君王手里，彻底统一了六国。 如果能在楚国施行卫鞅之法，加上楚国得天独厚的丰富资源，根本就用不了六代的时间…… 不过，卫鞅之法有利也有弊。看到李富贵沉默不语，陈永仁思量了片刻，才继续道：“卫鞅变法，主张废除旧制，我们也不需要旧制。但……卫鞅之法鼓吹轻罪重罚，轻视教化，也是一大弊端……” “若李先生认为可行的话……”陈永仁再道：“不如就在卫鞅之法上稍作更改，剔除于民不利之法， 减轻一些罪罚……如何？” 李富贵没有再说话，低头沉思了起来。半响过后，才缓缓说道：“卫鞅之法虽然在秦国失败，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如果陈公子当真看重了卫鞅之法的话……在下只要稍作更改便行，最快三天之内就能修订完毕一部分。”既然有了原有的基础，只要再上面做些修改的话，就不用那么久了。再加上，陈永仁只是管理一城之用，那就更简单了。 陈永仁提出这个建议，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像李富贵这样学而有成的学士，也是有尊严的。让他用别人的法制，多少会让人感到冒犯。 好在，这李富贵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得到他的应允，陈永仁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躬身抱拳道：“那就有劳李先生了。” 李富贵虽然已经是答应下来了，却一直没有走，就这么直愣愣都盯着陈永仁看。看得陈永仁心里都有些发毛了，试探着开口问道：“李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呃……没有。”李富贵缓过神来，一声苦笑：“只是没想到，陈永仁虽为儒家学子，但对我们法家也有这么深切的认识。” 诸子百家，每个学派之间的学术差别，犹如鸿沟。没有三五年的精研，是不可能熟知其中有何不同。 但陈永仁却轻轻松松地就说出了卫鞅之法的利弊之处，让李富贵感到有些诧异。 “这个……”陈永仁心下一惊，不小心又透露了不应该知道的东西。陈永仁连忙打着哈哈，敷衍道：“只是多年以前，看的杂书比较多，凑巧看到了而已……” “凑巧看到，就能有如此见解。”李富贵摇头叹道：“陈公子当初不入我法家，确实是一大损失啊。” “这便让你感到惊讶了？”一直没有做声的宇文石忽然开口，轻笑着淡然道：“往后，你会看到陈公子有更多超脱我们认知的想法……” 看到他们终于商谈完毕了，宇文石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有了李富贵的加入，能让他们变得更加正规。 对于陈永仁刚才的言论，对那卫鞅之法的独特见解，让宇文石也感到有些诧异。但想到这话是从陈永仁口中说出的，内心的震撼之意也就大大降低了。 陈永仁这个年轻人，在宇文石看来，也完全是个迷。 他走南闯北，见识过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却从未见到有一人能如陈永仁这般，既怀着儒者的仁义心肠，又能接受墨家的兼爱理论，不讲贵贱之分。不仅如此，他还能精通兵法…… 之前用的那一出空城计，愣是把来势汹汹的范业给唬走，才是最让宇文石记忆深刻。 现在，又听到他大谈法家理论，也确实不足为奇了。 “陈公子既然有这般才学，为何要我等来制定规划。”没想到一个儒家学子的见识，比自己还深，李富贵有些泄气道苦笑道：“这不成心要看我们笑话么？” “李先生所言差矣。”一看李富贵想歪了，陈永仁连忙解释道：“在下虽有涉猎，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始终没有深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比较合适。” 陈永仁虽是这么说，但李富贵还是感到有些受挫，兴致也高涨不起来。 情绪有些低落，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李富贵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耐着性子，又与陈永仁商量了一番，确定了陈永仁具体的想法后，才起身离开。 李富贵离开后，宇文石莞尔一笑，轻声问道：“陈公子，感觉此人如何？” “大才！！”陈永仁好不吝啬对李富贵的褒奖：“这就是我想要的人。” 陈永仁原本只是想着要一个能帮他制定一套奖罚制度的法家学子而已。没想到何老板竟然给他送来这么一个人，不但能给他制定相关的政体，就连城镇规划都给他整好了。 连城的规划，这还是陈永仁没有想到的，李富贵都已经全盘规划好了。 又这样的人才相助，那距离他的目标，又更近一步了。 言尽于此，李富贵已经回去着手整理相关的法规了，陈永仁也不敢闲着。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必须要赶在范业回来之前，把这些事情全都落实，而且还要尽快把兵都给练起来…… 一念罢，陈永仁也不多留宇文石了，让他回去尽快把军制的事情整理妥当。 而后，又唤来二猴子，让他带人在城中修建称王台。另外，再在连城中找寻几个裁缝来。 “姑爷，你这是想做什么？”一会要搭台子，一会又要找裁缝的，把二猴子都给整蒙了。 陈永仁缓缓望向二猴子，口中轻言二字：“称王！！” 第四百章 称王 “称……称王？！”二猴子明显的愣了愣神，旋即才惊讶地叫了声来。 这件事，陈永仁也是刚刚才决定下来，而且也从未向二猴子透露过，也难怪他这么震惊。 “姑爷，你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一时半会的，二猴子还没从震撼中回复过来，喃喃地问道：“怎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个念头。” “算了……”陈永仁扶额轻叹：“你去把大小姐，还有杨旭他们都叫过来吧。” 与其一个一个地去解释，不如把人都叫过来，一次跟他们解释清楚。 “我马上就去。”听到陈永仁要称王的消息，着实把二猴子惊得有些无措了，火烧屁股地就冲出了主帐，跑到外面叫人去了。 趁着这段时间，陈永仁斟酌着言语，寻思着要怎么才能跟他们说明白。 不多时，二猴子就把柳千曲、杨旭还有马远达那些人都给召集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叫得这么急？”柳千曲一进来，就看着主位上的陈永仁发问。 事出匆忙，二猴子只是急匆匆地就把人叫了过来，并没有跟他们说明白事由。 不止柳千曲，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懵懂。 “就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先说一下。”陈永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我打算……在连城搭建登王台……正式称王。” “什么？！”此言一出，除二猴子外，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陈公子怎么忽然会有这个想法？！” 陈永仁没有立刻回话，沉吟了半响，才将刚才与李富贵交谈一事告知众人。 同时，也将称王的理由以及往后的计划，都跟帐内诸人说了个明白。 “听那个家伙的话……”得到这时，二猴子才总算明白陈永仁为何会有这个打算了。但二猴子跟那李富贵对不上眼，也生怕陈永仁会被他害了，提醒道：“姑爷，那家伙该不会是在变着法子害你吧？” “是啊……”杨旭也点头道：“称王之事，还得三思啊。” 贸然间，听到陈永仁要称王，杨旭也有些接受不了。 毕竟，以前他们虽然是明着跟官府作对，但也一直是顶着个山贼的罪名，也就怀东县才会管。 而一旦称王之后，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官方对他们的态度，也会截然不同。 面对质疑，陈永仁没有做太多的辩解，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身边的柳千曲，轻声问道：“你也觉得太急了么？” “这种事情，你拿主意便可。”柳千曲没有太多的表态，虽然心里也觉得诧异，却没有说出来。而且，她所表达的出来的意向，已经表明了，无论陈永仁作何决定，她都会不离不弃。 得到柳千曲的认可，陈永仁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先是将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遍，才简单的说出了之所以称王的理由。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反问道：“目下，我们的处境已经到达的瓶颈，想要更进一步，就要称王……” “楚庭那边，不可能会承认我们的身份。”陈永仁接着再道：“但我们也不需要楚庭的承认，只要百姓承认便可。”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在这方面，杨旭也没有否认。但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提醒道：“陈公子可是想过，之前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官府方面也没有怎么重视。” “但是……”杨旭再道：“称王，那就等于是摆明了要跟反了楚庭……届时，我们要对付的，就不只是一个怀东县了……” “我知道。”称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陈永仁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也正是出此考虑，陈永仁才一心决定要称王，顿了顿后，才继续道：“我就是不满足小打小闹，才要正式跟他们干一场。” 如果不尝试去突破，他们就永远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流寇。 “可是……我们才这么一点人。”杨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为何要如此仓促？咱们可以等，壮大了队伍后，再逐步蚕食掉怀东县。” “不能再等了。”陈永仁沉思片刻，将李富贵的看法告知众人，让他们明白官府养匪自重的做法。同时，也明确地告诉他们，如果不试着去突破，他们的队伍，也永远壮大不起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集合全城的力量，冲出连城，一举击垮官府。 “要怎么才能做得到？”杨旭极为不解，道理他都懂。可双方实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他们知道，官府也知道。 陈永仁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沉声道：“高度统一，一致对外。” “光靠连城的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陈永仁也不隐瞒，转而又道：“可能还需要外面的人加入……” 陈永仁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把杨旭都给唬住了。而且，陈永仁的思维过于跳跃，杨旭有些跟不上，下意识地问道：“外面的人，谁？” 杨旭知道外面还有不少匪寨是支持陈永仁的，但说实话，即使是有他们，也不可能一战将怀东县官府打垮。 “这件事，还需得等到称王之后，看外界的反响才能决定。”陈永仁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便没有跟众人说明，只道：“如果按照李先生的计划来，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说话间，陈永仁又将李富贵对于连城的规划图给取了出来，向众人说明：“当匪寇，确实不会引起楚庭的注意，但也同样限制了我们。” “以我们现在的号召力，还不足以让连城民众为我们做出这么大的改变。”陈永仁解释道：“但如果称王，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几人全神贯注地审视着规划图，久久未有作答。 “杨先生，以为如何？”看到众人神色凝重，陈永仁轻声问了一句。 他想要称王，就必须要先得到自己部下的支持。如果连最信任他的属下，都不能相信他的话，那他就没办法可以拉拢道更多的人了。 第四百零一章 前夕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的话……”沉默良久后，杨旭才做出了回应：“说不定还真可行。” 得到了杨旭的任何，陈永仁再将目光投放到其他人身上，从他们的眼神中，陈永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但这些人中，二猴子仍是感到有些不放心，弱弱地问道：“姑爷，这都是那李富贵想出来的？那家伙可信么？” 这倒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就是陈永仁，在没有今日谈话之前，对那李富贵也不抱什么希望。 就李富贵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差了。 一出现就耍大牌，还各种看不起他们。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全心全意地去帮助一个在他眼中不入流的匪寇团体。 不过，陈永仁知道，他做的这些动作，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目的，以及对他是否能够给予足够的支持。 为了能解除大家对他的忧虑，陈永仁还不得不再解释一番。 直到众人都慢慢接受下来后，陈永仁才继续道：“事情大体就这样，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抓紧时间去办吧。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月了。” 当即，安排杨旭继续募兵，而柳千曲则全盘负责与张寨主接运物资一事，二猴子监管修建登王台，马远达则去协助宇文石尽快把军制一事落实。 一连数道命令下来，众人应声而出，唯有柳千曲留了下来。 柳千曲也不急着说话，待众人走远了，才小声问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放心。” 在外人面前，陈永仁始终表现得很镇定，但柳千曲却能敏锐地捕捉到陈永仁心中的不安，又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放不下？” “只是有些担心罢了。”知道瞒不过柳千曲，陈永仁也没有否认，轻笑着应道：“这件事一定下来，我们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回头路了。”柳千曲有些不太认可陈永仁的话，摇头答道：“从我们离开洛碧山时，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还有……”陈永仁心事重重，满腹忧虑地回话道：“如果我们现在就解散，放弃连城，放弃这些人，选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你这是害怕了？”从陈永仁言语中，柳千曲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心中一沉，冷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是有点怕……”四下无人，陈永仁不在掩饰，声音都有些发颤地应道：“称王……会让更多的人追随我们，也会有更多的人，卷入这场战争中……为我丧失性命。” 当初在屏石寨，对着老当家发誓时，陈永仁就已经想到了会走到这一步，可当他真正来到这里时，才明白所要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不再是以前在寨子里，几十上百人的斗殴。这是数十万、上百万，甚至涉及到整个楚国百姓的战争…… 打仗……会死人的…… 在很久以前，陈永仁一直都把这句话当作是笑话，用来调侃。 可当他明白自己正面临着这样的处境时，才知道这不是一句笑话，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而且……他还必须要为这些人的生计、性命负责。 每当想到这里，总会让陈永仁感到被压力逼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担得起，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他而丧命。 “他们为之战斗的，不是为了你。”清晰得感觉到陈永仁的犹豫，柳千曲主动走上前来，抓住陈永仁微微颤抖的手掌，柔声安慰道：“他们是为了自己未来而做出的选择。” “而你……”柳千曲再道：“你是唯一一个能引领他们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迷茫，可以犹豫，但是……你不可以。” “如果……”这些话，柳千曲以前也曾跟他说过。但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陈永仁深户一口气，待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后，才道：“若是想要达到想要的目的，我必须要采取有些强硬的手段……” 登上高位后，他可能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会做一些脱离本意的话……甚至，这些行为会伤害到他身边的人。 这是陈永仁最不想看到，也是他最不愿接受的。也正是因此，才会令他这般踌躇。 “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你认为是对他们好的，那就没有错。”柳千曲坚定的眼神，给了陈永仁极大的鼓励：“如果你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又怎么能令别人相信你？” 这话可不像是以前的柳千曲能说出来的，其中的道理，就是陈永仁听了，都有些瞠目结舌。 略显诧异地望着柳千曲，喃喃道：“我的天，你跟以前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要不是这些天柳千曲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陈永仁都怀疑这小妞是不是让人给掉包了。 以前都只有自己说服她的份，近些日子来，怎么说出来的话，都头头是道啊…… “说的什么话。”柳千曲没好气地白了陈永仁一眼，说着正经话，怎么这人突然又成这样了。本来还稍显凝重的气氛，给他这么一闹，又全给冲散了。 “你说的没错。”缓过神来，陈永仁暗骂自己一声，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肯定了柳千曲的意见，接着再道：“最近我确实有些患得患失了。” 这个状态，陈永仁也有些奇怪。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得有些畏手畏脚了。 “该不是……”柳千曲轻咬着薄唇，沉默了一会后，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斐寨主不在了，没人给你出主意了吧？” 千叶？陈永仁一愣，有些不明白柳千曲为何在这是提起她来。 但转念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以前，自己无论作何决策，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永远支持着自己，并为自己分析如何决策才是最优解。 如今，斐千叶离开，身边少了她的意见，确实让陈永仁做决定前，都有些不够果敢。 这么想来，问题还真就出在斐千叶身上…… 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陈永仁自嘲一笑，这女人的第六感，还真不是吹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站在你的身后。”看到陈永仁的愣神，柳千曲难得地主动抱住陈永仁，缓声道：“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还有，斐寨主是为何离开的……” 第四百零二章 大典 是啊……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那些曾经信任过自己的人。 陈永仁心中一阵感慨，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的老当家、温叔等人。还有为了他，被迫无奈离开的斐千叶。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陈永仁莞尔笑道：“刚才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不用在意。” “真是这样才好。”柳千曲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陈永仁，但看他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这才稍感心安：“我们那些弟兄，可都仰仗着你呢。” “咱们要变得比现在更强。”柳千曲继续道：“如果连怀东县都出不去，又谈何大业，更别说是接回斐寨主了。” “嗯？”这话说出来，陈永仁都愣住了。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已经接受斐千叶了……陈永仁脑子瞬间卡壳，但也不知道不适合在这时候再提这件事，只重重一点头，表示肯定。 柳千曲说的一点都没错，他想不再失去，想要把斐千叶找回来，就必须要突破眼前的难关。 哪怕前方的道路布满了荆棘，他也没有后退的路。 “许久未有斐寨主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柳千曲很是得体地问道。时隔这么就，她好像也逐渐接受了下来，没有在纠结此事。 陈永仁也很想知道斐千叶的情况，早就想托人去问了。又担心柳千曲会胡思乱想，便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但看柳千曲今日的态度，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般介意了，陈永仁也动了这个心思。 转念一想，又望向柳千曲，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到底，朗声大笑了起来。 陈永仁忽而发笑，柳千曲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一会一个样，怒嗔道：“你又笑什么。” “我会请人去打听她的消息。”陈永仁轻声道：“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即使斐寨主不在，不也还有你么……” 柳千曲这是担心斐千叶不在，会让自己心神不宁，所以才会主动地说起她来。 这点小心思，陈永仁又怎能看不出。 柳千曲一介女流，尚且知道为了大局而暂时放下儿女私情。反观自己，在斐千叶不在后，变得如此畏手畏脚，实在叫人汗颜。 陈永仁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同时也保证道：“只要有你在，一切便好。” “大白天的，说这些作甚？！”被陈永仁这么情深款款地说着肉麻的话，柳千曲小脸一红，跺着脚哼唧一声：“不与你说了，我去看看今日的物资送来没有。” 话音落下，不给陈永仁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跑出了主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目送柳千曲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陈永仁不禁感慨一声。 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也就没有改变的余地。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他们与官府之间，必有一场决定生死的较量。 如果能赢下，他们就能趁机起势；若是败下阵来，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忐忑与期待中等候了三日，这三天的时间里，李富贵已经逐步将一些基础的法规修订了出来。且每晚都将自己的看法提出来，让大家给予建议。 几天下来，众人对李富贵的印象总算是有了改观，也逐渐认同了他的存在。 于此同时，宇文石关于军队改制一事，也最终敲定了下来。 一切，就静等二猴子那边的登王台修建完毕了。 在李富贵的建议下，陈永仁征调了连城中所有的裁缝，连夜赶制军旗等物。 一时间，陈永仁称王一事，在连城闹得沸沸扬扬。其中有期待的人，也有看不顺眼的人，但更多的还是冷眼旁观。 在这关头，陈永仁也懒得再去理会这些杂事。 而且，这几天，陈永仁也不是在干等着。李富贵早前就说过，必须要把连城完全掌握在手里，这样的话，就不得再由连城原来的城尉自治了。 在决定下来后，陈永仁就特意加派了人手，加强了对连城民众的管制。另一方面，再征用了一处大宅子，供他们起居、议会之用。 另外，又从原本的老城尉那里，把连城的人丁名册、地县载录以及商坊名册等，等相关文书、档案全都收了过来，供给李富贵参考之用。 陈永仁态度的转变，让老城尉也担心了起来。但无奈陈永仁人多势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自家把东西都搬走。 紧接着，陈永仁再广发英雄帖，自称会在连城加冕为王，邀绿林中的英雄前来观礼。 对于这个建议，陈永仁一开始是不赞同的。绿林中人，说白了就是原本那些匪寨的人。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在前，陈永仁到现在都不敢完全相信那些匪寨，更担心他们会在加冕大典上作乱。 本就无意邀请他们，但李富贵解释说，想要笼络到更多的人，就先得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 若是自己都无法表达出对他们的信任，又怎能取得别人的追随。 如果只是担心会有官府奸细混入其中，便拒绝了所有人，那无异于因噎废食。 这理由，把陈永仁说得无话辩驳。只好听从他的建议，向怀东县的各个寨子发下英雄帖。 那些匪寨的寨主，本就对陈永仁信赖有加，早就想跟着陈永仁一同起事。这会听到陈永仁要称王，必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个个都直接表明态度，愿意追随。 得到这样的回应，陈永仁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不过，在李富贵的安排下，并无什么安全隐患。但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还是暗暗吩咐了杨旭，让他加强连城的戒备。 随着军旗、登王台的准备完毕，称王大典的日子也马上到来。 而这个消息，也因为道上匪寇的传播，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怀东县。 听闻那个占了连城的土匪头子竟然妄想称王，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静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是夜。 距离称王大典的前一天晚上，陈永仁独自一人来到简单搭建起来的登王台，看着台上随风飘扬的旗帜，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四百零三章 同登 称王吉日的清晨，陈永仁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又在柳千曲的帮忙下，换上连夜缝制的一套华服。 看着铜镜中身穿盛装的自己，陈永仁还有认不出来了。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作书生打扮，从未有过别的着装。久而久之，陈永仁也就习惯了。这时看到自己身着华服，还有些不太适应。 陈永仁本来长相就不差，要不然当初老当家也不会执意招他为婿。如今再穿上定制的礼服，无形中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气势。 虽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立着，但长时间的指挥与从厮杀中沉淀下来的气质，让他显得威严起来。 “我这样子还挺帅的嘛。”下一刻，陈永仁咧嘴一笑，原本的肃穆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自恋地看着镜中的映像，嗒吧着嘴自乐不已。 “少臭美了。”柳千曲也没想到陈永仁装扮起来，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改变。但看他那自恋的模样，翻着白眼道：“二猴子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快些出门吧。” 本想在柳千曲面前显摆显摆，却被泼了盆冷水，把陈永仁的兴奋之情又给压了回去。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收拾一番心情后，重新整理一番着装，这才与柳千曲携手而出。 军营外，在二猴子他们的安排下，已经焕然一新。 在陈永仁称王的今天，所有人都被调度了起来。 过道上，三步一岗。匪军穿着擦得铮亮的铠甲，排列在两侧，迎候着陈永仁的出现。 刚走出来没两步，迎面就见二猴子领着一队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贱兮兮的笑道：“姑爷，我们来给你引路。” “今儿日子不同寻常，别再毛毛躁躁的。”陈永仁轻笑一声，看着二猴子带领的护卫队，也没有怪责，只提醒道：“今天可别给我丢人。” “姑爷放心，保证够体面。”二猴子拍着胸膛保证。当即，又转过身躯，命令护卫队向后转，自己再跑到前面引路。 这二猴子也不知道排练了多少次，还有模有样的。 陈永仁与柳千曲相识一笑，随着护卫队的前进，也跟了上去。 出了军营，顺着国道，继续往城区的方向行去。 半道上，陈永仁还是感到有些不太放心，小声问道：“官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已经安排弟兄在新义城那边盯着了。”柳千曲回应着：“暂时还没有发现官军有什么异动，应该不会来捣乱。” “众寨主呢？”得知官府那边没有派人出来干扰，陈永仁稍感安心，又问起了匪寨的那些寨主。 “他们天不亮就来了。”看着显得局促不安的陈永仁，柳千曲暗暗感到有些好笑。 这男人就算是在实力悬殊的战场上，也不见有这般紧张过，今天倒是拘谨起来了。 柳千曲知道他是在担心即将举行的称王大典，小手偷偷伸了过去，抓住陈永仁的大手，轻声安慰道：“别的事，宇文先生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待会就站到台上，说句话就成了。” “我知道！！”陈永仁犟着嘴应道。口中语气虽强硬，但陈永仁的额头上已经冒起了一层白毛汗。 人前说话，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只是称王这事，他还没经历过啊……而且，这次面对的，不全是自己人，还有受到邀请的各寨寨主，以及连城百姓。 说一点不紧张，那都是骗人的。 随着路程的缩短，两人在护卫队的引领下，已经看到不远处的登王台了。 台下，两侧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民众。正前方，还受邀而来的寨主也已经在翘首以盼着。 台上，军旗随风飘荡，猎猎作响。宇文石、杨旭等人，皆盛装出席，在登王台上静候着陈永仁的到来。 因担心人多会引起动乱，在李富贵的安排下，一列匪军将民众隔绝在外，不让他们靠近王台五步。另外，还有两队人分别把守着过道的两侧，给陈永仁开出一条道来。 跟随在护卫队的后面，逐步靠近登王台。 当陈永仁来到台下时，李富贵跨步行出，躬身行大礼，高声唱道：“恭迎新王登台！！” 一声喝罢，底下匪军齐声呼应着，连同那些前来观礼的寨主也跟着吆喝了起来。民众当中，一些对陈永仁心悦诚服之人，也在叫喊着。 终于是来到这一步了……陈永仁暗暗呼出一口气，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正要提脚，迈上登王台的台阶。 但在这时，一直紧攥着他的柳千曲，却在无言中松开了小手。 察觉到柳千曲的异样，陈永仁动作一滞，疑惑地望了过去。 “自古以来，可没有女人登王台的规矩。”柳千曲似是看出了陈永仁的疑问，低声解释着，又催促道：“你快去吧。” “自古以来……”陈永仁轻声一笑，接着话茬道：“土匪称王的先例啊！！” 一言罢，不管柳千曲的抗拒，强拉着她的小手，带着她一同登上了王台。 柳千曲虽说有些不太情愿，但在这种场合，也不好与陈永仁拉扯，只好跟着走了上去。 当看见柳千曲也被拉了上来，连城民众很快就沉默了下来。就连台上的李富贵等人看着，也都傻眼了。 早就听宇文石他们说，这陈永仁不按常理出牌，可这也太出格了吧？ 心中虽然讶异，在民众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仍是按照先前安排好的那般，迎候陈永仁登台受封。 登到台上，向下望去，看着下方殷切等候的百姓，再看着满怀热诚的众多寨主。不知为何，陈永仁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内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反观身边的柳千曲，反而变得拘谨了起来。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柳千曲，轻轻握着她那有些微微发颤的小手，轻声笑道：“怎么，轮到你紧张了？” 都这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有闲心来打趣自己？柳千曲羞怒地瞪了一眼回去，没有做出回应。 李富贵也在偷偷抹着冷汗，不敢再等下去，当即走到人前，高声叫到：“称王大典，始！！” 第四百零四章 匹夫 李富贵一言罢，底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仪仗队仿佛收到了指令一般，号角齐鸣，鼓乐同响。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伴随着悦耳动听的金石之声，让会场的气氛也变得庄重起来。 待乐声渐息，李富贵再度迈出一步，慷慨激昂地说道：“暴楚无道，苛政欺民。百姓苦楚久已，今仁王不惧强权，誓要举事，邀八方之英豪，共讨无道之君臣！！” “今，仁王在此称王，便是要昭告天下，也是要告诉楚庭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我们不会再怕他们！！”李富贵接着吼道：“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匹夫一怒，亦可撼山拔树！！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更换日月！！” 李富贵的话急剧感染力，将场上大部分的民众情绪都调度了起来，就连随行观礼的众多寨主们，也暗暗攥着拳头。 说起楚庭的暴政，他们可是第一受害者。辛苦挣来的那点血汗钱，不但要上供给官府，家中妻小还要整日担惊受怕。 被李富贵这么说着，勾起了绝大部分人不好的回忆，纷纷举拳呼应着。 “今日，我等在此起事，便是要广邀天下受苦百姓。”李富贵进一步说道：“只要你们不满楚庭之暴政苛税，只要你们还想为受难的同胞、女眷复仇，大可加入我们的义军。让我们一同，诛暴楚，伐无道！！” “诛暴楚，伐无道！！”几乎所有的民众都跟着呐喊，同呼一个口号。 “匹夫怒，山河易！！”群情汹涌之下，李富贵再次挥拳叫喊，又引起一阵喧闹。 陈永仁默不作声地站在后面，望着慷慨陈词的李富贵，心中暗笑不已。 这小子蛊惑人心还真有一套，当法家子弟真是屈才了，就这嘴皮子，说得比自己都还滑溜。 要让陈永仁来说的话，也能达到煽动情绪的目的。但效果，远不如由李富贵说得好。 归根到底，陈永仁还是把自己当作是一名现代人。作为一个从后世来到这个世界的人，陈永仁极难真正的融入到他们之中。 但李富贵不同，他是这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而且，他的阅历远高于自己，比自己更为了解这些底层的民众，每日要面对什么，害怕什么，期待什么。 所以，由他来说，更能产生共鸣。 但李富贵说完话后，民众已经从一开始的质疑、观望，再到现在的期待、盼望。 李富贵纵观四方，见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不再等待，一转身，再度叫道：“吉时已到，恭请仁王祭拜天地！” 说着话，转过身去，领陈永仁行到祭台跟前，躬身行礼。 祭台上，摆着数尊小鼎，分别装着五谷，另外还有祭天的三牲三禽。 李富贵作为法家人，祭天的规则礼数，他再清楚不过了。陈永仁这称王大典，虽然简陋了些，但礼数全都做足了。 待几人都站到了相应的位置后，李富贵再度唱喏道：“跪！！” 作为今日主角的陈永仁，应声跪在了蒲团上，李富贵又道：“拜！！” 按照李富贵实现安排好的流程，陈永仁对着皇天后土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礼毕，李富贵唱道：“仁王登位，顺天意，承民意。至此，礼成！！” 顺利完成了称王大典，同时也宣告着，陈永仁不再是以前那个土匪头子了。 现在的他，是反抗暴楚苛政的领军人，是万千受苦受难者的王！！ 大礼完成后，陈永仁缓步走到人前，看着下方越聚越多的民众，缓声道：“昔日，我曾做出过承诺，要创造一个朗朗乾坤，要还民一个太平盛世。” “但我也知道，紧靠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陈永仁沉声再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需要你们的支持。乡亲们，你们想要不再受到楚庭的奴役吗？想要不再担惊受怕地生活吗？！” “想！！”有了李富贵之前的铺垫，陈永仁很轻易的就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同时高声齐呼着。 “好！！”陈永仁重重一点头，转而再道：“接下来，我们就要与官兵决一死战。再那之前，我需要连城的乡亲配合。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不用再惧怕楚庭的走狗！！” “我们……”说到最后，陈永仁再高声叫道：“我们，始于卑微，不甘卑微！！” “吼！！”连城民众齐声呼应着。 “我们！！”陈永仁再道：“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楚庭君臣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诛暴楚，伐无道！！” “匹夫怒，山河易！！” 台下的百姓，高喊着口号，情绪相当的激昂。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开头，喊了一句：“仁王万年！！” 渐渐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跟着叫喊了起来。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为你们做过主。”陈永仁接着又说道：“现在，就让我来为你们做主，为你们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出一口恶气！！” “好！！”民众齐声应道。 “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改制，需要将全城的力量都集中起来。”陈永仁趁热打铁，再吼道：“你们，愿意支持我吗？！” “仁王万年，誓死追随仁王！！”民众的反应，与陈永仁所料不差，纷纷举拳回应着。 趁着群众情绪最为高昂的时候，陈永仁让出了身位，道：“请李先生颁发新制。” 等候多时的李富贵手持帛书，快步走上前来。待底下的呼声渐渐平息下来后，才宣读着新制定的新策。 所颁之法，就是之前与陈永仁商议好的，对连城的规划。 即日起，将对连城进行大规模的整改，将连城划分成为四个区域。 同时，也征调全城百姓。有劳动能力者，为义军缝制过冬衣物、铸造兵器、打造铠甲等；参加义军者，可靠军功进爵，只要有功便能有赏。 没有劳动能力者，会妥善安置在城中，且会提供足够的衣食。 这种改制，连城百姓还是头一回碰到。 李富贵话音未落，众人哗然。不少刚还红着脖子跟着叫喊的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既然能颁布这样的条例，李富贵也早就料到了会有人反对。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不等民众们提出质疑，李富贵便道：“凡配合改制者，有赏；倘若有违抗、蓄意破坏者，重罚！！” 第四百零五章 野军 李富贵之前说话都尽显谦卑，但在这时，语气却变得无比强硬，似是在告诉着连城的百姓，这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这是命令，无法抗拒的命令！！ 此言一出，人群立刻就变得喧哗了起来，许多不明其理的连城百姓彼此交头接耳地在讨论着这项决策。 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制度几十辈人没有改变过。这突然说要改制，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彷徨不安。 生怕他们过于抵触，闹出祸端来，李富贵再接着补充道：“我们需要大家帮忙配合，当然也会给予你们应有的报酬。” 李富贵抖了抖手上的帛书，继续道：“即日起，凡是愿意加入我们阵营，并协助我们对抗官军的。我们将保证每日饭食，且还有足够的酬金。” 接下来，李富贵再将每个工种的薪酬一一报出，供人选择。 说到这里时，群众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了下来。毕竟，只要有钱拿，有饭吃，那就好说了。 “大家要做的，无非就是换个地方住，人人都出一份力。”李富贵接着再道：“并且，我们所给予的报酬，将远高于你们以前所得。” 根据李富贵报出的薪酬，换算下来，确实比他们以前的营生要挣钱。而且，还管饭吃的话，那就肯定不会亏了。 紧接着，李富贵再颁布军队改制，将宇文石多日琢磨出来的军制宣读下去。 命二猴子、马远达两人率领骑兵，其余人的步兵等，也由他们原来的班底统帅。柳千曲负责后勤，杨旭负责对外等等…… 诸条新法颁布下去，又确定了每人的职责，一顿忙活下来，直到中午时分，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陈某今后便仰仗各位父老乡亲相助了。”到了最后，陈永仁走上前来，抱拳道：“要反抗楚之暴政，光靠我们是不够的，还请各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待成事之日，陈某也定然不会亏待各位。” “朋友来了，有酒有肉。”陈永仁语气一冷，警告道：“敌人来了，我们也有大刀长枪！！” “诸位！！”陈永仁攥紧拳头，振臂高呼道：“让我们诛暴楚，伐无道！！让他们见识见识匹夫的怒火！！” “吼！！”在有了足够的保障后，所有人一致地支持着陈永仁的新政，齐齐发出高亢的吼声以示决心。 大典至此，已圆满告成。陈永仁当即再下令，命李富贵立即着手办理连城整改事宜。并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要完成整改。 诸事办妥，在万民齐贺声中，陈永仁走下王台，邀各寨寨主到城府一叙。 在民众的拥护下，陈永仁带领着众多寨主，返回了新修整好的城主府。 府中已经备妥了酒宴，陈永仁率众归来，各自入座。十余名寨主轮番祝贺，并表明了态度，愿拥戴陈永仁为王。 几杯烈酒下肚，张寨主一抹胡子上的酒渍，哼道：“盟主，这次可不能再嫌弃我们了。” 在此之前，张寨主就多次表示要投靠陈永仁，却总被陈永仁拒绝。 这会新政下来，不但要大肆改造连城，还要广征人马。也就说明，他们也有机会可以加入陈永仁的麾下了。 在这种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来。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都竖着耳朵，等待陈永仁的答复。 却见陈永仁讪笑着，练练摆手道：“张寨主这说哪里的话，我可从没嫌弃过各位。” “我陈永仁、屏石寨是什么出身，在做的各位比谁都清楚。”因为之前一直都拒绝了张寨主的请求，陈永仁也担心他们会有别的想法，趁着这个机会，便与众人解释起来：“要说嫌弃，都是土匪流寇，谁也嫌弃不了谁。诸位说，对不对？！” “对！！”众人举杯，齐齐应道，纷纷笑了出来。 先前他们都还担心过陈永仁称王后，会不会摆上架子，看不起他们。 但从陈永仁现在的态度上来看，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对于匪寨，也没有任何的轻视之心。 知道陈永仁没有看低自己，张寨主心中开怀，转即再问道：“那这么说……盟主可是答应了？” “先别说答应不答应。”陈永仁没敢立刻给出回复，转而将问题又抛回给了对方：“诸位也知道，今日颁布新法与军制。而且，参军后可就没以前那么自由了。” 在座的众人，都是山大王。在山上吃喝无忧，还十分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约束。 可一旦进入到他们的队伍里，可就没有以前那般轻松自在了。 陈永仁这么说，也不是在拒绝他们，而是让他们知道，行军打仗不再像从前那般散漫，讲究军容军纪。 这话一说出来，场上的人便沉默了下来。 陈永仁说得没差，他们占山为王，底下有一群喽啰跟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可一旦入伍后，就要跟以前的生活说再见了。 念及此处，众寨主也不由得慎重了起来。 他们显然已经被陈永仁称王时的那番话给说动了，都想跟着陈永仁干一番大事业。可又有些舍不得现在的生活，这两难的抉择，让每人都难以取舍。 要就这么放弃了以前的生活，谁都下不了这个决心。可要是在这时候，说不追随的话……首先这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之前还吆喝得那么大声，说要跟陈永仁一同反抗楚庭暴政。要是现在退缩了，那以后别说脸面没有了，就是做人都难以抬起头来…… 看众人面露难色，陈永仁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心中暗笑不已。 陈永仁知道他们轻易不会放弃山里那种悠然自在的日子，但他也不会放弃这股力量。 堂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陈永仁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提议道：“我知道诸位散漫惯了，一下子要加入军旅生活，有些难以适应……” “是以，我特意与李先生他们商议了一番。”陈永仁接着说道：“目前，有这么一个法子，可让各位兄弟帮上忙，也不至于限制各位的生活……” “什么法子？”张寨主当即便问了出来。 陈永仁神秘兮兮地笑了出来，环视一圈后，才缓缓说道：“在野之军！！” 第四百零六章 动乱 “在野之军？”众寨主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陈永仁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才解释道：“顾名思义，意思便是，诸位仍保持着现在的状态，不加入编制。” “但名义上，你们要宣誓加入我们义军。凡有战事，只要有需要，就得立刻赶来支援。”陈永仁接着道：“换而言之，就是让你们成为我们在野外的一支奇兵……” 这是陈永仁苦思多日才想出来的唯一妥善的办法，既能得到众寨的援助，又不用因此承担收编山寨的风险。 让他们维持现状，隐居与山林中，让他们高度自治，他日有需要时，再将他们召集过来。不但减轻了军饷的重担，也不是因为他们，而使得军心不稳。 不过，这说到底，还是陈永仁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他们不愿如此，陈永仁就只得另觅他法了。 “盟主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张寨主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现在我们就是该干嘛就干嘛，待日后盟主与官兵对阵，再出来助战。” “正是这样。”陈永仁点头应了声，旋即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既然诸位兄弟有意共谋大业，那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这我没问题。”陈永仁还没提出来，张寨主就拍着胸膛答应了下来：“无规则不成方圆，该要怎么整，盟主你划个道出来就成。” “虽然你们仍是可以在山里自由生活，但打上了我义军的大旗，以后的行动就要收敛一些。”陈永仁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将自己的条件道出来。 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仍是让他们与先前一般，不得在为难普通的百姓，只能从过往的商队中下手。 另外，因为他们的特殊性。陈永仁也会给予他们足够的自由，不会派任何人去监督他们。 换而言之，从今往后陈永仁就是他们直属领导者，他们也只要对自己的命令负责就行了。 听罢陈永仁的话，众人并未立刻表明态度，彼此相望着，低声交谈。 张寨主看那些人犹犹豫豫的，大为不爽，拍着桌子就喝道：“你们这些人，刚才喊着口号是响亮。到这回，都成了缩头乌龟。想要成事，就得有人站出来，给咱们出主意。咱盟主今日称王，你们难道还有不服的？！” “老张哥，不必如此暴躁。”看到张寨主呵斥着在场的寨主，看他们脸色都有些难堪。陈永仁连忙开口，给他们解围道：“一下子要做出这么大的改变，慎重考虑也实属应该。怎么说，都要为寨子里的弟兄负责不是？” 陈永仁这话一说出来，场面上的气氛顿时就缓和了起来。不少人纷纷抱拳，附和着陈永仁的话。 当然，陈永仁这些话，都是为了不让他们显得那么尴尬罢了。 为弟兄着想？开玩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不过就是贪恋权位，不想听命与他人罢了。 陈永仁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仍然没有多大的信心。不过，陈永仁也无意太过于执着于去拉拢他们。 是以，也没有过分的逼迫，只让他们自行做出选择。 陈永仁好话说了不少，但张寨主却不怎么买账。冷着脸，不屑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阴阳怪气地说道：“盟主，甭管他们那群怂包。若盟主看得上，我寨里那些弟兄，虽是听候调遣。” “别、别。”陈永仁连忙摆手道：“说实话，老张哥。不是咱看不起你寨里的弟兄，正是因为你们的任务太重要，才不能接纳你们。” 还得靠着张寨主的人来给他们运送物资呢，要把他的人全收编了，那谁给他们送物资进来。 陈永仁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张寨主也能明白陈永仁暗指的是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要交托给别人来办，也有些信不过。 张寨主苦思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下来：“也罢，暂时咱弟兄就继续守在寨里。但有任何派遣，盟主尽管说便是了。咱老张是个实在人，不像别人，只会嘴里叫得响亮……” 绕来绕去，还是把其他的寨子给绕了进去。陈永仁心中苦笑，只得再度安慰道：“老张哥莫要动气，众位寨主也有他们自己考量，不用过于为难他们。”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除非再有像张寨主这般，心甘情愿地追随自己的人，否则陈永仁也不想通过道德绑架什么的，逼迫对方加入自己。 归根到底，陈永仁对这些外寨的加入，还是有些排斥的。 之所以要拉拢他们，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们加入到官军那边的阵营罢了。 只要他们能保持中立，不倒戈自己的话，陈永仁才懒得去搭理他们呢。 能争取，自然是最好。但争取不来，也要尽量做好他们的工作，以防被官府趁虚而入，离间掉他们跟众寨的关系。 所以，陈永仁才会这么放任他们自行做出选择。 “盟主所言极是。”沉默过后，其中一位寨主抱拳回应道：“此事关乎寨中所有人的安危，我也得回去个那他们商量一下。” “对啊。”另一人跟着附和道：“咱们这寨主之位，也多靠弟兄们拥戴，才坐得上。这么大件事，我们自己不好定夺……” 因为出于安全考虑，陈永仁在广发英雄帖的时候，就说明白了。只允许众寨寨主来，随行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 他们会有这个想法，也是自然。 陈永仁自然给他们台阶下，举杯道：“这种大事，当然要三思而后行。诸位也莫要过于着急，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迟。” 说着话，陈永仁扯着其他话题，才让这件事没再继续讨论下去。 不多时，场中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热闹。除了张寨主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团和气。 看到张寨主的模样，陈永仁心中暗笑不已。这张寨主，也是真心在为自己着想啊…… 正当陈永仁寻思着，这众寨应当如何处理的时候，二猴子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进来，看到满堂的寨主，先是一愣，旋即便跑到了陈永仁的身边，耳语道：“姑爷……城里乱起来了……” 第四百零七章 乱民 “什么？！”陈永仁心中一凌，惊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二猴子刚想解释，却发现陈永仁刚才的一声惊叫，已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二猴子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方便让在场的寨主们得知。犹豫了片刻后，才为难地说道：“这儿不方便说，姑爷，咱能换个地方说话么？” 经由这么一提醒，陈永仁才猛地缓过神来。自知是人前失态了，陈永仁忙正了正脸色，起身对众多寨主抱拳道：“各位，在下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能在此多陪大家了，请诸位随意便可。” 看陈永仁之前那惊讶的神色，即使没有明说，众人也能大概猜到是有事情发生了。这会也没敢再多说什么，纷纷拱手行礼，让陈永仁去忙。 别了众人，陈永仁带着二猴子出了大厅，看四下无人，这才重新问了出来：“城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乱？！” “还不是让新政给闹的。”二猴子像是在外面受不少委屈，瘪着嘴道：“城里有些地主，还有商人，都不愿意配合，现在正召集了家丁，跟我们的人对持着呢。” 听二猴子说完，陈永仁原本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长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姑爷，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陈永仁这轻松的模样，让二猴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人抗命，一旦被他们成事，拉拢起更多的人。那他们的新法就没有办法再施行下去了，再不想法子处理好这件事的话，那连城的重新规划，也就失败了。 “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就好了。”陈永仁丝毫不关心地应了一声。 这连城虽穷，但也有地主与富商。不过，陈永仁之前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在等适合的时机。 现在时机已经到来，连城的重新整改规划，就是要把整座连城都纳入自己控制之中。连同他们的田地、商铺、货物等，都要征用。 而这样的做法，无疑就是触动了他们最根本的利益，甚至可以说是把他们家都给抄了。 他们会抵抗，也实属正常。 陈永仁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场面发生，是以，才没有像二猴子那般显得惊慌失措。 “闹成什么样子了？动静大不大？”思索了一会，陈永仁才再度问道。 “现在还没闹大。”二猴子解释道：“就是有几家人，召集了家丁，不让我们封铺子，也不愿意搬走。” “此事先不着急。”陈永仁冷静地思考了一阵后，才做出回应：“你且回去看着，只要不闹出人命来，随便他们闹。” “可是……”二猴子欲言又止，还是想请陈永仁尽快派人过去处理。但话未说话，就被陈永仁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怕二猴子会过分担心，陈永仁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应该怎么做，我心里有底。” 一说完，不给二猴子再次提问的机会，陈永仁挥手示意，让其先回去现场看着，莫要再迟疑。 二猴子虽说无奈，但也只得听从陈永仁的命令。 送走了二猴子，陈永仁旁若无事地又回到了大厅中，刚一落座，张寨主便问了出来：“盟主，适才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都望向的陈永仁。 对于正处于观望阶段的众寨来说，连城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最为关心的。 现在他们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追随陈永仁到底，一旦连城动乱，他们就会立刻放弃陈永仁，转而继续当那逍遥自在的山大王。 陈永仁岂能不知他们的心中冷笑一声，不作任何的表态。而后，才长叹了一声道：“新政初始，有些乱民不愿合作，不愿交出手上的田产、房铺……这不，就给闹腾起来了。” “还有这档子事。”张寨主始终跟那些心怀鬼胎的寨主不同，一听连城里有人闹事，当场就拍案而起，怒道：“盟主，你且在此稍后，咱带点人，给你把他们给办了。” 张寨主向来是个暴脾气，说着话，便要往外头走去。陈永仁好说歹说的，才总算是把他给劝了下来。 “张寨主莫要着急。”陈永仁 劝解道：“我已命人去处理，咱们就在这里喝酒吃肉就好了。” 陈永仁举着酒杯，恍若无事一般，继续邀请众人共饮。张寨主犹豫了一会，又缓缓坐了下来。 一杯烈酒入喉，张寨主仍显得有些不太放心，又问道：“盟主，当真没事？要兄弟帮忙，知会一声便可。” “老张哥有心了。”陈永仁朗声一笑，进而再道：“那些个不听话的地主、富商，咱早就看他们不爽了。这次咱们共起大事，居然还敢不配合，姑且给他们几分薄面，若再不识抬举，再惩戒他们不迟。” 陈永仁话音未落，又见二猴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在其耳边低声道：“姑爷，那边真打起来了……” “说大声点，听不清。”陈永仁慢悠悠地举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二猴子愣了会，提高了些许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陈永仁似是有些不耐烦了，皱眉再道：“听不清。” “那边，那些地主、商户，跟我们打起来了！！”二猴子索性也不压低声音了，高声汇报道。 “真是岂有此理！！”陈永仁怒而拍案，冷着脸，重重地冷哼道：“那些个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陈永仁突然发怒，把二猴子都给吓了一跳。先前不是已经过来跟他说过了么，而且刚才还不当一回事呢，现在怎么又来了那么大的火气？ 纳闷归纳闷，这事情还是要处理的。愣神过后，二猴子忙再抱拳道：“姑爷，要咱怎么做？” “传我命令！！”陈永仁阴沉着脸：“但又违抗改制着，无论是何人，一律收监惩处。再又敢聚众乱事者，视情节可立斩！！” 这道命令一下来，二猴子当场就懵了。这陈永仁，之前还浑然不放在心上，到这会怎么又突然采取这么强硬的手段了？ 第四百零八章 散播 二猴子狐疑地看着陈永仁，心里正寻思着，这姑爷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其他人也都在看着陈永仁的脸色，但陈永仁早已做好了全盘计划，眼角余光瞄到了堂下众人，看到二猴子还愣在这里，脸色不悦地催促道：“还愣着作甚，速去查办，勿要放走一人。” “是！！”二猴子缓过神来，抱拳离开，调集人马去了。 陈永仁仍未离开坐席，略带歉意地拱手道：“城里有些骚乱，搅了各位的兴致，实在抱歉。” “无妨、无妨。”众人会以笑脸示意，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盘算。 看着众多寨主各怀心事的奉承着，陈永仁心中暗笑一声，也未做更多的表态，仍就保持着之前的轻松状态，好像根本就没把连城的动乱放在心上一般。 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都吃饱喝足后，众多寨主喝得醉醺醺的。 陈永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摇晃着有些昏沉的脑袋，不时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心中暗想着，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处理好了才对…… 一念刚过，就见二猴子风风火火地踏门而入，抱拳道：“姑爷，都收拾好了！！” “哦？！”看到二猴子回来，陈永仁酒意顿时便消了，立刻追问道：“抓了多少人？” “好家伙，好几百人呢。”二猴子一抹额头的汗水，略带气喘地应道：“闹事的全给逮起来了，都关在大牢的，现在老实得不得了。” “干得好！！”陈永仁称赞道：“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之前仗势欺人的日子已经没有了，现在已经轮不到他们作威作福了。” 不过抓了些平民，就得到陈永仁这样的赞赏，二猴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头问道：“那……姑爷，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哼！！”陈永仁冷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们那些富商、地主，就是楚庭贪官的鹰犬，仗着从底层百姓那吸来的血，再压榨百姓。他们，也跟那些贪官差不了多少，定然要严惩！！” 说话的同时，陈永仁还特意将目光放到了在场的寨主身上，像是在顾忌着他们一般。 这些人都是人精了，陈永仁一个眼神，立刻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纷纷站起身来，告辞道：“既然盟主有要务在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这可如何使得。”陈永仁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各位还没喝得尽兴呢。” “盟主军务要紧，我们就不方便再行叨扰了。”张寨主是个实在人，打着饱嗝道：“待来日有机会，咱们再来跟盟主讨酒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永仁也不好再强留他们，顺水推舟地，便命人送他们出城去。 堂中宾客刚刚送走，柳千曲便走了过来，悄悄地在陈永仁的腰间捏了一把，小声问道：“你想搞什么鬼把戏。”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但一直留在大厅里观察着陈永仁的柳千曲，却看得一清二楚。 陈永仁前后态度的剧变，还当着外人的面，放那样的狠话，很明显就是有意而为之。 二猴子可能不知道，但陈永仁绝对是故意的。 柳千曲知道陈永仁肚子里肯定没憋什么好主意，却也猜不出来，只好趁着众人都离开了，才找机会上前询问。 看着周围没人，陈永仁也不隐瞒。嘿嘿一笑，直接道：“收拾那些富商，当然是杀鸡儆猴……” 陈永仁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他与李富贵早已料到，这样的变革，肯定会激起那些负有一定资产的地主反抗。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胆敢反抗的刺头全给处理了。一来，相当于直接告诉绝大多数的穷苦人民，他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二来，抓捕了闹事的一部分人，其他富商再想闹事，自然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枪杆子里出政权……伟人说的话，总是没错的。 而后，他又特意将这一消息以这种方式，‘不经意’地透露给那些外寨的寨主知晓。便是打算借着他们的嘴，散播自己的名声…… 待他们回到寨子里后，肯定会就今天的事，向外界传播。这样一样，自己一个打地主，为百姓立命做主的事迹，就算是散出去了。 如此一来，便能吸引更多不甘于被压迫的民众加入他们…… 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是他和李富贵等人共同想出来的。 但对于这样的计划，大家心里都没底，毕竟都是猜测而已。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还是未知数。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你这脑子里，怎么鬼主意就这么多？”听陈永仁说完，柳千曲还缓了好长一会，才理清了来龙去脉，不由得苦笑着感叹一声。 用陈永仁的话去理解，这一场宴会，虽名为宴请众人庆贺称王大典。实则，是借着他们的人脉和路子，去传扬自己的事迹…… 换而言之，这酒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而自己，不知不觉间，还成了其中一员。 “这也是形势所迫嘛。”陈永仁讪笑着，解释道：“如果直接跟他们说，让他们帮忙宣传的话，未免太过于做作了，容易引起反效果。” “这样的话，比较自然……”陈永仁再道：“而且，本来我就打算这么做……不过是借他们的口，我们传播一下罢了。” “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更糟？”陈永仁的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即使是这样，也有故意演戏的成份在里面。如果叫人察觉了，更会使得他们被千夫所指。 “特殊时期，只能特殊处理了。”陈永仁叹气道。 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他也不想用这种坑蒙拐骗的招数。但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了，距离范业回来，只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是指望不了宇文石将那些新兵训练成战场老手的。即使陈永仁以少胜多打赢了几场仗，那手底下的人战力太差，他也只能尝试用人数去填平战力的差别。 第四百零九章 离境 两人正说着话，送完客人的二猴子又走了回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问道：“姑爷，要不要去看看那些人。” “先不管他们。”陈永仁沉声一笑，甩手又坐了回去，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醒酒，便道：“不饿他们几顿，老实不了。” “我明白了。”二猴子嘿嘿一笑，跟着陈永仁坐了下来。忙活了大半天，像二猴子他们都一直没有吃过东西。这会也不嫌弃，胡吃海塞地吃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看着他们两人像是都浑然没有在意这件事一般，在一边看着的柳千曲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真打算对那些人动刑么？” “那怎么可能。”陈永仁嗒吧着嘴，沉吟了片刻后，才回应道：“没事干嘛动人家……” 陈永仁先前所说的，无非就是在跟外寨的寨主演戏而已，不可能会对那些地主、富商动粗。 他们想要在这里立足，要拉拢到尽可能的人，少不了城里的那些原住民的帮助，尤其是颇有名声的富商…… 但要说把他们全放了……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话已经放出去了，要什么都不做的话，也难以服众…… 这般想着，陈永仁又对二猴子吩咐道：“你到城里去查探一下，问问城中的百姓，那些富人平时有没有作恶，揪几个仗势欺人的出来。” 二猴子嘴里正咬着鸡腿，忽然收到陈永仁的命令，也顾不得吃了，匆匆一抹嘴，便抱拳离开了。 “你这又是想做什么？”柳千曲眉头一皱，发现陈永仁最近的行为，是真的让她看不懂了。 “抓几个典型啊。”陈永仁惬意地品尝着香茗，慢悠悠地解释道：“抓了人，不办几个怎么行。” 想要成事，光靠几句口号，是远远不足够的。今日称王，激起了民众的一腔热血。 那热血也总有冷却的一天，而想要他们长时间地保持足够的行动力，就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实际行动，还要给予足够让他们动心的利益。 这，才是根本。 这些个富人，要说没有做欺凌穷人的事。打死陈永仁都不信，而现在，被煽动起情绪的民众，憋着满胸的怒火无处宣泄。 一时半会的，陈永仁也抓不到当官的处理，只好拿那些为富不仁的富人去开刀。 让连城民众们知道，他不只是口头上说说，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如今，连城已经被他的人完全掌控，即使不用这么做，连城的百姓也要听从他的命令。 不过，陈永仁知道，恐惧并不是最好的统治方法。需得要真正的拉拢到他们的人心，才会减少变数。 况且，如今他的目光，也不仅仅是放在连城中。更多的，是打算依靠这一手段，吸引更多的穷人加入。 陈永仁说得头头是道，柳千曲也只听得半懂不懂，只得苦笑道：“随便你去折腾吧，别把事情闹得太大就好了。连城新政初立，局势尚未明朗，行动还需谨慎些好。” “我有分寸。”陈永仁沉思着，简短的回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对于陈永仁，柳千曲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看他如此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知会一声后，便下去忙自己的事了。 到了夜间，二猴子送来一份名单，上面记着几个在城中名声不好的富商名字。 陈永仁简单地看了眼，便放在了一边，没有再理会，抬头交代道：“忙活了一整天，你也下去玩吧。” “得嘞！！”二猴子闻言喜上眉梢，都没等陈永仁回应，转身就往外头跑去了。 今日陈永仁称王，白天忙完后，自然少不了与底下的将士庆祝。不过，陈永仁已经陪众寨主喝了半天了，也没那精力再去折腾，便索性让他们自己去闹好了。 筹备了这么久，总算是顺利地完成了登王大典……接下来，就要开始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缓缓将目光又放到了桌上的那份名单上，心里琢磨着，应当如何惩处这些人…… 正当陈永仁怔怔地想得出神的时候，外头忽而又惊起了一阵敲门声。 陈永仁收敛心神，顺手将那名单放好，再应道：“何人？” “陈公子……”门外响起了宇文石的声音：“何老板那边，有你的信捎来。” 何老板？！陈永仁一听，急忙起身去应门。刚将门打开，便见宇文石已经在门外等候。 将宇文石迎进来后，陈永仁才继续问道：“何老板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鄙人哪能知道……”宇文石轻笑着，自怀中取出一封未有署名的空白信封，交到陈永仁的手中：“信函在此，陈公子可以看看。” 宇文石是自己人，更知道何老板的存在，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什么，更不怕会被他看到 不知何老板是因何事给自己递信，陈永仁忙将其拆开阅览。 阅罢信函，陈永仁脸上表情却是悲喜参半，叫人看不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宇文石微微皱眉，问了一句：“所讲何事，可与鄙人一说？” “没有别的大事。”陈永仁缓过神来，轻叹一口气：“不久前，我曾拜托凤仙楼的掌柜，让他帮忙联系何老板，看看能不能知道千叶现在怎么样了……” “哦？”宇文石心中一紧，追问道：“可是有斐小姐的消息了？” 作为墨家的前辈，宇文石一直都很欣赏那个敢爱敢恨的斐千叶。当初，为了能保全陈永仁，毅然决定孤身一人，随张禁离开。 作为一名女子，她所表现出来的胆量与魄力，更是让宇文石颇有感触。 一听是有斐千叶的消息，纵然是天性淡泊的宇文石，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还算平安……”陈永仁将信函送到了宇文石的手中，边解释道：“根据何老板的消息，她在张禁的护卫下，已经安全离开了楚国国境……” “墨家总部，在秦国境内……”宇文石看完书信，微微一叹：“路途中，还少不了会被范业那边势力的人侵扰。路途万里，还要冒着被人刺杀的风险……真是难为她了。” 第四百一十章 探监 想起斐千叶来，让陈永仁不胜感慨，两人也是一阵唏嘘。 “她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陈永仁感叹一声：“现在，我也得为她做些事才行……” 宇文石没有应话，只轻轻地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宇文先生，你那边筹备得怎么样了？”转念间，陈永仁又问起了宇文石所负责的那一块。 陈永仁军中分工明确，宇文石负责改军制，这一整天的都不见他人，也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 “大体的制度已经颁发下去了，底下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宇文石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就是任命问题，不知该选什么人。” 先前确定下来的军制中，详细到个人身上。什么伍长、卒长等，都要任命。 不过，在这方面，有宇文石在，也不用陈永仁怎么费心，轻笑着回话道：“这些就拜托宇文先生多费神了，只要你看着合适就行。” “嗯……”宇文石并无太多的想法，随口应道：“明日将任命确定好，就可以训练士卒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恐怕难有起效。” “尽力吧。”陈永仁也设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时间……确实不太充裕，他能做的，就是就是尽量让每一个人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提升。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宇文石也不多逗留，起身告辞，便要离开。 送走了宇文石，听着外面喧闹的庆祝声，陈永仁的心情，却始终高涨不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永仁出门巡视一番军营。 半路所遇之人，上前打招呼时，也已改口，尊称仁王。 这是李富贵再三强调要改变的称谓，若不尊称仁王，便属失礼，需重罚。 陈永仁也不知道他们习惯不习惯，反正他自己就不太习惯。一路上都被人这么叫着，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从府邸来到了军营的主帐，陈永仁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陈永仁凳子还没坐热，便见二猴子等人陆续走了进来，一个个地抱拳行礼，一口一个‘拜见仁王’…… 陈永仁没好气地翻着白眼道：“被人这么叫就算了，你们还是跟以前那样喊我吧。” 他心里也明白，想要真正地得到他人的承认，就必须要从底下的人开始引导。可那对于他来说，都是外人，在场的几个都是有着过命交情的，被他们这么喊着，好像瞬间就拉开了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让陈永仁心里膈应得很。 “这可不行。”陈永仁话音未落，李富贵立刻就站了出来，打断道：“我们需得以身作则，若我们都对仁王不恭，其他人会作何看法？” 陈永仁心中万般无奈，但也只得听从李富贵的建议，接受他们的恭维。 彼此见行过大礼后，李富贵第一个说话，汇报道：“回仁王，连城规划一事，已经开始行动了。根据城尉那得来的人丁名册，今日内就能完成人口划分……” 陈永仁就端坐在正位上，听着他们一个个轮流上前禀报。 由杨旭、李富贵主持的连城整改，已经正式拉开序幕。今日内，把人丁都统计出来，将适合的人安排到相关的区域去。 另一方面，宇文石跟二猴子两人，负责军队改制，今天也应该能把初步的队伍规划出来。接下来，就只要训练新兵就行了。 最后是柳千曲，她的活倒是轻松不少，只要按时接收从张寨主那运来的粮草就行。怕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陈永仁还特意安排了马远达作为她的副手。 听完这些汇报，陈永仁忽然发现，好像没有他能做的事情了。 “那啥……”陈永仁愣了会，才问了出来：“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回仁王……”李富贵轻叹一口气 ，提醒道：“你现在已经是王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要亲自动手，只要你发号施令就行了。” “那也不能让我干等着吧？”陈永仁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主，连城改制的关头，却要他干等着，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如果仁王确实闷得慌……”李富贵顿了顿，继续道：“倒是有件事，得要你出面才行。” “快说，什么事？”一听有活干，陈永仁双眼冒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富贵摸着下巴，提醒道：“昨日抓的那些乡绅，得要仁王去敲打敲打他们。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回心转意，协助我们。” “这个挺好。”陈永仁顿时就乐了，欺负有钱人，这不是他最想干的事么…… 之前考虑到对自己的名声不利，所以一直放任着连城的富人、乡绅没动。 这会他们主动闹事，倒是给自己足够的理由。 能有事情干，还是这么乐哉的一件事，陈永仁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散了堂会后，各人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陈永仁在军营溜达了一圈，又唤来梁天、梁成两兄弟，就往牢房的方向行去。 军队制度落实后，一直跟着他们的人，都有了相应的职务。不过，陈永仁特意将这两兄弟留在了自己身边，让他们就跟着自己。 这双胞胎兄弟，武艺不错，人也够实在。陈永仁便让他们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率领百来号精心挑选的人，保护自己的安全。 对此，这两兄弟也毫无怨言。都是从屏石寨出来的，心眼够实在，不会因此而有其他的想法。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跟着陈永仁，一起闯一番大事业便成了。 “你们待会都给我狠着脸。”快要走到大牢时，陈永仁特意放缓了脚步，交代道：“别给他们好脸色看，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是软柿子。” “明白了，姑爷。”梁天嘿嘿一笑，抱拳应道。 “叫什么呢？刚不是说了么，要称仁王！！”梁天话音刚落，一边的梁成便立刻开口纠正道。 “无妨、无妨。”陈永仁忙摆手叫停了他们：“都是自己兄弟，又没外人，跟以前一样叫就好了。” 见陈永仁称王后，并没有什么架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与他们说笑，这两兄弟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为何，当陈永仁站在牢门跟前时，总会回想起自己初到这个世界，被屏石寨的人关在地牢的日子…… 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驱逐出脑海，拍了拍脸，心中暗道：往前看，往前看，现在已经是王了，要有王的威严！！ 第四百一十一章 敲打 收敛了心神，又整理了好着装后，陈永仁这才带着双生子两兄弟走进牢房。 连城的牢房本就不大，一下子又关进了这么多人，显得拥挤不已。看着昏暗的牢房，里头浑浊的空气，让陈永仁微微皱起了眉头。 二猴子那厮也真够实诚的……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牢房，陈永仁心中一阵无语。 他说要把那些闹事的人全抓起来，也就是说给那些寨主看罢了。其实，只要他把那些闹事的领头人给逮起来就行了，谁知道他还真就照着自己的话去办了。 看着每个牢房都挤满了人，陈永仁不由得苦笑出来，那厮办事，还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以下犯上的逆贼，敢抓我们，你的路也到尽头了。” “官兵就来清剿，看你们能威风到什么时候。” 陈永仁巡视一圈，那些被关押起来的乡绅看到是他来了，各种秽语浊言不断，有的叫嚣着等官兵来惩处他们，也有的不停恶言辱骂着。 这些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陈永仁轻笑着，浑然没放在心上。 他不当一回事，但身后跟着的梁天、梁成两兄弟听到陈永仁如此咒骂，就有些忍不住了。舞着大刀，拍着牢房的栅栏，威胁着警告道：“再有胡言乱语，口出不敬的，就别怪我们两兄弟不客气了。” “我们仁王，那是好心，才没对你们下重刑。”梁天也跟着警告道：“但我们可没有仁王那么好的心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把你们的嘴都给撕了！！” 这些个乡绅，虽然在地方上有些势力，但那是建立在与官府勾结上面的。如今官府已经管不了这连城了，他们也就失去了保护伞。 再面对上恶声恶气的兄弟两人，顿时就给焉了。 没有官府在背后给他们撑腰，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这些土匪流寇作对。 现在敢这么粗声恶气，完全就是怕他们会对自己动粗，所以打算先声夺人，让众人的胆子都壮起来。 他们的想法诚然是好，但被梁天、梁成凶了两句后，牢房里的人立刻就静了下来，无一人刚吱声。 “我本无意伤害你们。”看到他们终于老实些了，陈永仁这才开口说话：“奈何你们自寻死路。” “我们有何罪过？”牢房中，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服气地叫道：“那些家业都是我们祖辈辛苦积攒下来的，可不能让你们这么轻易就拿走了。” “对，那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其余人纷纷呼应道：“你们这般行事，简直就是强盗所为！！” 被他们这么说着，陈永仁倒是有些不乐意了。他之所以要称王，就是要摆脱土匪的身份。到现在，还被人指着鼻子叫强盗，陈永仁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看你们都大义凌然的模样，难道敢说你们的手脚全都干净的？！” “你们这些人，仗着有些资本，与官府勾结，欺凌百姓，这些我都可以忽视不管，当作是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陈永仁再度冷哼道：“但你们却不识好歹，还敢聚众，公然阻挠连城改制，你知道这样的后果么？” 古往今来，这些富商、乡绅，就没几个是干净的。无论是现在还是陈永仁所熟知的现代，都是一副嘴脸。 没有侵占人家的田产、房产，他们也不可能做得起来。而且，能在楚国现在的环境内，能积攒一定的资本，跟官府就摆脱不了关系。 他们可不是田震，能有何老板给他帮忙。这些普通人，要是没攀上官府那条线，怎么可能还有这么滋润的日子。 陈永仁一声质问，顿时就把这些人给呛了个没声。好几个自认理亏的人，都不自觉低下了头，但也仍有那么些人，依旧犟着脖子，叫嚣道：“干不干净，这也是我们的本事。要不然，怎么不见别人能取代我的位置？” “真不愧是经商之人，好一张伶牙俐齿。”陈永仁玩味般地望了过去，看着发话之人，缓缓走了上去，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尊心大名？” “免贵。”那中年人虽在牢里，又被陈永仁这样盯着，可脸上的傲色仍然未改，不屑得哼了一声：“在下徐德。” “徐德……”陈永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即才重新抬起头来，对牢中众人高声道：“我便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断绝百姓之生路，以填自家的口袋。” “我们要反抗的，不仅仅是楚庭的暴政、狗官，还有像你们这种寄生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寄生虫！！”陈永仁重重一哼，不带任何表情地继续说道：“本想让你们乖乖合作，也就罢了。但你们非但没有半点悔悟，还试图阻挠我们，这可就怪不得我们不客气了。” 陈永仁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仁王明鉴。” 转过身去，只见后方的大牢中，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双膝跪地，带着哭腔地叫道：“小老儿虽有些田产，可那都是祖辈积攒下来的，从未强取豪夺，自问平生待人也从没做那仗势欺人的事。眼看着祖辈留下来的家业就要被夺，这才迫不得已地反抗……若仁王真要因此问罪，小老儿亦可独自承担，这些伙计都是我叫来的，与他们无关。” 说话间，其身后一同被囚禁起来的伙计齐齐跪了下去，为那老者求饶。 看着那老者声泪俱下，言辞诚恳的请求，陈永仁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看来，这些乡绅中，也是有良心未泯之人的。 心中轻叹着，正打算让他起来说话。可在这时，后方的徐德又阴阳怪气地揶揄道：“杨老头，跟土匪讲道理，有用么？他们可是铁了心要抢咱们东西的，所谓的替天行道，无非就是找了个好听点的借口罢了。” 此言一出，牢房中再度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永仁的身上，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第四百一十二章 征用 陈永仁斜斜地扫了一眼，并未立刻作答，审视一圈牢房中众人的反应后，才开口反驳道：“谁说我要抢你们东西了？” “不是要抢占我们田产、房产，你能闹那么大动静？”那徐德满脸不忿地叫道：“人都到我们铺子要封铺了，我们人也被抓起来了，这还不叫抢？” “从头到尾，我就从未说过要抢连城百姓的任何东西。”陈永仁冷笑一声，解释道：“没听到我们说么？我们只是征用！！” “征用，顾名思义。”陈永仁再度说道：“只要你们能协助我们抗击官军，待事成之后，还会还给你们。” “话说得好听。”徐德并没有因此就相信了陈永仁的话，再次冷哼道：“地你们都占了去，想怎么说不成？” “人不信而不立。”陈永仁知道要说服的不只是徐德一个人，还有牢房中被关押的所有人，都要将他们说服。是以，陈永仁也耐着性子，继续道：“如果没有信用，我的弟兄会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我？” “都是大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陈永仁进而再道：“征用你们的田地、房屋，无非就是为了抗击官军，我们从未想过要占为己有。就算我们占了地，也总要人耕种是不是？也总有人得管理是不是？那到时候，应该交给人耕种，交给谁管理？” “难道要交给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话说到这里，陈永仁语气也变得更加坚定了起来，再道：“我本想着，你们以前欺凌平民，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能好好配合我们，也算是将功补过。只要你们能够给予足够的补助，待事成后，论功行赏，你们出力、资助多的，还能得到更多的赏赐。” “但奈何，你们却如此不识抬举。非但聚众闹事，还企图破坏连城改制。”陈永仁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长叹着气，再说道：“既然你们非要跟我们作对，就休怪我们下狠手了。” “仁王……这说的，可都是真的？”方才那跪地求饶的杨老头抬起头来，有些不太敢相信地追问道：“真只是征用，还会还给我们？” “对！！”陈永仁语气肯定的回应着，言之凿凿的模样，让人不容置疑，再补充道：“本次改制，与官府对抗。出力最多、资助最多者，还会得到相应的赏赐。” “那我们……我们……”陈永仁给出这样的承诺，老杨头顿时就来了精神，举着拳头高声叫到：“我们坚决拥护仁王！！” 既然陈永仁都发话了，不会抢占他们的田地、房产，那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再跟陈永仁对着干了。牢中的众人也跟着呼喊了起来，共同拥戴着陈永仁。 这才像个样……可算是摆平了这些乡绅，陈永仁心里美滋滋地暗想着。 一顿大棒加甜，将这群乡绅说服，让他们配合自己的改制。但光是这样，还不足够，需得警示一下他们。 转念间，陈永仁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摆手叫停了正呼喊着口号的众人，轻咳一声：“你们能弃暗投明，我甚是欣慰。但是，在你们之中，有个别人在城中口碑极差，不严惩一番，难以服众……” 陈永仁这话一说出来，牢中的人瞬间又慌了起来。除去刚才求饶的老杨头，其余的那些乡绅、富商，哪个没做过欺负百姓的事。 担心陈永仁口中所说的‘个别人’就是他们自己，一众乡绅齐齐跪了下来：“仁王饶命，我们以前那是让猪油蒙了心，才会为难别人，以后不会再犯。” “我也无意伤害你们……”陈永仁故作无奈地叹气道：“不过，口头上说的话，做不得数。关键，还得看你们怎么做……” 陈永仁故意没有把话挑明，让他们自己去想。这些人能爬到这个位置，也真不是盖，一个比一个眼光准，顿时就明白了陈永仁的心心中所想，纷纷叫道：“我们定当全力资助仁王起事，以赎过往之罪过。” “那……往后应该怎么做，都明白了？”得到了想要的效果，陈永仁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牢中的人忙做声回应，向天发着誓。 看到他们一个个地都做出了保证，陈永仁这才松口道：“过会，我自会放你们走。但出去以后，应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都明白、都明白……”众多乡绅忙不迭地回应着。 可算是降服了这些人，陈永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表面上仍装作是深沉的模样，未对他们再多言语，转身便行出了大牢。 来到外面后，陈永仁再吩咐道：“等晚些时候，就把那些人都放了。” 梁天随口答应了一声，趁着周围人少，又不满地小声嘀咕着：“姑爷，跟他们费什么口舌，直接把东西占了不就成了么，反正他们也闹腾不出什么来。” “直接抢，确实是方便不少。”陈永仁轻笑着，解释道：“但你们要记住，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土匪，不是强盗了。我们是义军，为民请命、对抗楚庭暴政的义军。” “如果再跟以前一样，见着什么喜欢的直接抢，那还不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知道他们都是大小从土匪窝里长大的，陈永仁也不恼，耐着性子继续道：“要还跟以前一样的话，谁还敢加入我们？” 说着话，陈永仁心里也直叹气。如果有可能，他也真想狠办了这些压榨百姓的乡绅。但是，现在陈永仁还需要他们的支持，不能与他们站在对立面。 光靠一腔热血的穷苦百姓，的确是可以再短时间内壮大声势。但要轮到持久战，就不得不争取到富人的支持。没有他们，义军就连军饷都成问题。 仅有的一个咏歌商会，单单是解决他们的粮草问题都够呛。而且，陈永仁也不能明抢，这样的话，会导致富人集团联合起来对抗自己。 在这时候，他不能再树立更多的敌人，能争取到的，就得尽量争取。 所以，陈永仁才要去敲打敲打他们，能争取到就是最好。争取不来，那就以他们以前的罪行，把他们惩处抄家…… 连城的这些乡绅也还算懂事，只要他们愿意合作，陈永仁自然不会再去为难他们，也省了他的一番功夫。 这些道理，跟这两兄弟说，也不一定会懂，陈永仁也索性没再解释下去。 城里的风波，算是解决了。改制的话，也应该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剩下的，就看城外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慕名 陈永仁之前特意在外寨的寨主面前做了一场戏，就为了能借着他们的人脉，将连城的事给传播出去，以吸引更多的人加入。 可这都快一天过去了，还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让陈永仁暗暗感到有些心浮气躁。 心里想着别的事，不知不觉地，就回到了军营中。 此事，军营的训练场上，二猴子跟宇文石两人将大部分的义军都召集了过来，占得满满当当的。 陈永仁收敛心神，没有惊扰到其他人，驻足观望着。 只见二猴子两人站在高台上，与众人训着话，接着又郑重宣布军队改制的详情。 而后，将各个职位安排到个人身上。 陈永仁站着看了一会，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也不用他瞎参合什么，转头又往城中走去，看看连城的改制进行得怎么样了。 来到城区中，看李富贵与杨旭，正领着义军，逐个给百姓登名造册，再将他们分发到各个相应的区域。 连城改制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陈永仁不便再去打扰他们。 转念一想，处理完那些乡绅的事情后，好像还真没他能做的事情了。 在城里瞎逛了一圈后，陈永仁百般无聊地又来到了连城西门，看看柳千曲这边有没有要照应的。 但没等陈永仁走出多远，远远地便叫到马远达策马而来。 这家伙……不是跟柳千曲去接应粮草了么，怎么在城里乱跑？ 陈永仁心头一跳，还以为是粮草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忙迎了上去。 当马远达来到跟前时，一跳下马，未等陈永仁发问，便先行禀报了出来：“仁王，西门那边来了些村民，说是要来投靠咱们的。” 有人来投靠了？！陈永仁心中一喜，之前做的那场大戏，总算是有成果了。 但还没等陈永仁把话问出来，看见马远达面露愁容，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忙周围问道：“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这个……”马远达一时语滞，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只道：“仁王到西门一看便知。”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听到有人投靠，陈永仁还挺兴奋的，但看到马远达这样子，也开心不起来了。 跟着马远达一道，往西门赶去。待来到连城西门时，柳千曲已经在这候着了。 “千曲，发生什么事了？”陈永仁发现，不光是马远达，就连柳千曲也是满心忧虑的样子，走到跟前，便问了出来。 “我与马将军在这里等张寨主的粮草。”柳千曲上前应话道：“但张寨主还没来，就见到有几个人过来，说是要加入我们……” “这可是好事啊。”陈永仁就不解了，有人主动来加入他们。说明自己的计划已然生效，但为何这些人却都是一副哭丧样。 “待你见到了他们，就知道是不是好事了。”柳千曲有些无奈的应道，说着话，便带着陈永仁往城墙那边走去。 等陈永仁见到那几个前来投靠的人时，才可算是知道了柳千曲他们为何满面的愁容了。 来到连城，声称要加入他们的，共有八个人。其中两个，是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妇，另外六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小毛孩，有两个甚至都只有五六岁…… “就……他们？！”看见来人，陈永仁也愣住，有些诧异地问道。 “小老头听闻连城中有位仁王，愿意为我们百姓出头，慕名而来，想要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那老头看到陈永仁来了，顿时就来了精神，麻溜地就靠了过来，抱拳恭敬道：“我带着全家老小，投奔仁王来了。” “好说……好说……”陈永仁僵着脸，强笑了出来。打量着前来的几个人，还真是全家老小啊，老的老，小的小。 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就是他们加入，又能做些什么呢…… 陈永仁心里暗暗合计着，这些人……还不是故意来吃大户的吧…… “只要能为仁王的大业出一份力，小老儿全家听候差遣。”那老头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仁王，当即领着全家给陈永仁下跪，再度请求道：“还望仁王莫要嫌弃，收留我们。” “来投靠的就是这些人。”柳千曲低声在陈永仁耳边嘀咕道：“你看，那他们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陈永仁心里真是叫苦不迭，轻叹口气，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让人领他们去李富贵那登记了。 一听陈永仁愿意收留他们，这小老头感激涕零的，对陈永仁又跪又拜。 陈永仁强笑着脸，一个劲地催促他们快去登记名号。看到这些投奔的人，实在是闹心的很。 好不容易把他们都劝退了，陈永仁深叹一口气：“怎么来的是这么些人……” “怎么，这不是你的计划么。”看到陈永仁吃瘪，柳千曲想笑又不敢笑地打趣道：“你那计划，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我是要人……”陈永仁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但我想要的，是那些能干活，能打仗的人。” 来的那几个人，要么就是太老，要么就是太嫩，横竖都不能干活的。非但不能给他们帮上一点忙，还要翻过来照应他们……这不成心过来祸害他的么…… “那……我现在去把他们赶走？”柳千曲玩味地看着陈永仁，忍不住笑道。 “别，要把他们赶走，把我计划不全毁了么。”陈永仁忙叫了声停：“他们要是被赶出去，那别人也不敢来了。” 陈永仁是真想让他们打哪来，就回哪去……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既然不能赶走，那就留着他们吧。”柳千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是成心笑话我的吧？”陈永仁可算是看出来了，柳千曲这小妞，打一开始，就准备看他笑话的。 “我笑话什么，这不是你的计划么……”柳千曲再也忍不住，咯咯直笑了出来。 不久前，陈永仁还满脸自信地跟自己说着他的计划。到头来，吸引来的就是些老叟和孩童…… 少见地看到陈永仁的计划落空，柳千曲也忍不住拿这事打趣一下。 “你别慌。”别人都看着呢，陈永仁也不好在这时失态，正了正脸色，哼道：“我今儿就守在这里了，我就不信，来的全是些老头、老太太……” 第四百一十四章 工分 不久前才跟柳千曲说过自己的宏伟计划，还以为有多么的完美，谁知道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引来柳千曲的一番嘲笑。 陈永仁也来了性子，反正这几日也没有他的事情做了，索性就守在城门这，等待着上来投靠的人。 看陈永仁闹起了小孩子的不服输脾气，柳千曲轻笑着，也拿他没办法。 别了柳千曲后，陈永仁就登上了城楼，同时吩咐守城的义军，让他们只要无论是哪个城门来了人，都第一时间通知他。 旁的事情，都有李富贵他们负责，陈永仁就专心守在城门上，每日天不亮就跑到城楼上跟守城的义军唠嗑，等候着前来投奔的人。 一转眼，三天时间就过去了。随着这段时间事情的发酵，怀东县中，不光是几座主城，就是边缘的一些村镇，也还是流传起了陈永仁的事迹。 陈永仁的辛苦等待，也没有白白浪费时间。三天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村民慕名而来。 一番统计下来，近段时间投奔连城的，共有两千多人，其中一大半都是没有任何劳动力的老弱病残，但也还有近千的青壮年加入。 投奔而来的人虽说数量不多，却极大的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尤其是对于坚守连城多日未出的将士与本地百姓，他们所带来的外界消息，一人说一句，比陈永仁自个说上一百句都管用。 另外一方面，连城的改制在李富贵和杨旭的努力下，也大体完成了。 行政区、生活区、军备区、军营区，四大区域已逐渐雏形。那些被迫搬家的百姓，虽然颇有微词，但在老城尉的劝说以及放出来的乡绅的带动下，还是压住了舆论。 连城几乎所有不愿参军，又有一定劳动力的人，都安排在了军备区，让他们锻造兵器、修补铠甲等；生活区则安置着幼童与老人，军营区作为陈永仁的大本营，在宇文石的带领下，完成了军队的建制后，也开始了训练新兵。 看着一切计划都进行地相当顺利，陈永仁也落得个自在。 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那些放出来的乡绅。不过，这些人也会做事。 在出来以后，没敢再与陈永仁作对，主动地献出了自己的田地，个别者更是送上了自家储备的粮草。 当陈永仁看着他们自己送上来的粮草时，陈永仁也是真傻了眼。 他本以为，连城这穷乡僻壤的，没什么指望。但看着他们一车车地将粮草送来，陈永仁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粗粗估摸下来，这些送上来的粮草，都够他们军队半月的军饷了。 “连城虽穷，但里头的富人却一点不穷啊……”协助柳千曲清点着物资，陈永仁啧啧有声的感慨着。 “有钱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柳千曲刚登记完一车粮食，吩咐旁人将其送入库房，没好气地嘟囔着：“这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下来的。” “现在不就好了么。”看到柳千曲动怒，生怕她会因此再对那些乡绅下手，陈永仁打着哈哈道：“他们取之于民，我们用之于民，到头来不也算是还给他们了。” 这些物资，还只是陈永仁名单上那几个人送上的。当初陈永仁拿到名单后，就敲打过他们一番。 那几个乡绅也怕陈永仁会找他们麻烦，这才想着破财挡灾。将这些东西捐送给陈永仁，借此逃过陈永仁对他们算账。 既然他们都已经把东西都捐出来了，陈永仁也没有必要再找他们麻烦。 不过，陈永仁想到的是，既然只有几家人就能送出这么多的物资……其余几个大家，又藏了多少…… 陈永仁寻思着，要不要再找点几口，到其他几个大家族狠狠敲上一番竹竿。 “粮草是屯了不少。”柳千曲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轻叹一声，看着库房，有些担忧地问道：“但是，要养活全城的百姓，还是难。” 陈永仁收敛了心神，点头同意了柳千曲的看法。 这段时间，他们通过咏歌商会，不停地往连城里运送粮草等物，也从连城的大户那捞了不少。 总的来说，这些粮草要是光他们军队用，还勉强能够支撑完这个冬季。 但现在连城处于封城状态，整座城都要靠他来养活，光靠一个商会，是不可能支撑得起的，还得琢磨其他的办法才行…… 并且，随着投靠的人越来越多，连城中接近六万的人口，每天的消耗都大得惊人。 如果再想不出别的办法，这点东西，还不够全城人吃半个月的。 储备不够……这个问题，让陈永仁脑壳有些生疼。 虽说之前就已经跟李富贵他们决定了，等下次范业回来时，一举就将其击破，顺势将整个怀东县拿下。 可那始终是设想，若是计划失败，他们就得困守在连城中，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是不行的…… “你且在这里看着，我去找李先生他们商量点事。”陈永仁交代一声，急匆匆地就往军营那边跑了过去。 待陈永仁来到军营中的主帐时，恰好就看到李富贵正与宇文石等人在调度着军队到各区去维持治安。 看到陈永仁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问候。 都是老熟人了，陈永仁也懒得跟他们多行那些虚礼，摆手示意了一下。 等众人再度落座后，陈永仁才将心中的忧虑说出，再道：“以目前的粮草消耗速度，恐怕我们也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粮草问题还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军饷也是个大问题。 称王之前，他们名义上还是土匪，也就没有什么军饷不军饷的。 但在称王后，陈永仁就承诺过，会给予他们足够的报酬。想要真正的走上轨道，想要吸引更多的人，就避不开这个问题。 而陈永仁虽说有一个咏歌商会作为后勤的保障，但那商会光是为他们筹备粮草，就已经有些吃力了。还要从商会中抽调资金来充当军饷的话，估计韩元吉那家伙会提着刀来找自己…… “在下也在想这个问题。”李富贵若有所思地点头应道：“只是，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虽说连城中还有几个大户可以给他们提供一定的帮助，但随着队伍越来越大，那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李富贵到底是个法家子弟，要论法制、改制，他是内行。可要说起从商、赚钱的手段，他也是两眼摸瞎。 “我倒是有个法子……”根据后世的经验，在这种处境下，陈永仁倒是记起了一个办法，却不知道实行起来会有什么效果，便打算与众人商讨过后，再做决定。 “什么办法？”李富贵眉头一皱，这连城封禁的情况下，还能想出个什么法子了。虽然话出自陈永仁之口，他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陈永仁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了出来：“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工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兵工 “工分？”李富贵琢磨着，有了些兴趣，继续道：“这词儿听着倒是新鲜，仁王可否详解？” 回忆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陈永仁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也是刚才灵光一闪，才突然记起来的。 这是陈永仁的后世近现代的历史中，一种特殊时期的产物。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处境下适合不适合，便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 所谓的工分，便是报酬的计量单位，以工分，代替工钱。 每名劳动力，完成每日的工作定额，予以相应的工分。再以工分，置换成各种生活的必需品…… 这样一来，不但能极大地调动起连城百姓的工作效率。同时，也能减轻他的酬金支出，减轻资金压力。 劳动者通过工作，赚取工分，再以工分换取各种生活必需品。如此，就能形成一个相对完美的循环，他们也不必支付报酬，只要能够提供他们足够的粮食就行了。 而且，如果真施行这一套方案，那些闲置的老人孩童，也能调动起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赚工分…… 不单如此，他们紧缺的一些铁器、棉布、木材等，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置换成工分…… “妙啊！！”陈永仁只说了个大概，李富贵就已经两眼发光地拍着大腿叫道：“这样的话，就大大减轻了我们的资金支出压力了。” 在此之前，他们还是套用了惯用的方法。以聘请的方式招纳城中的百姓为他们干活，这样虽然资金也能回流到自己这边，但却做不到全收、尽收，总有那么一些人，宁愿少吃一些、少穿一些，也要把钱财积攒下来。 这样下去的话，资金停止了流通，他们也就办法在筹到资金，很快就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 但若换做工分的话，就完全规避了这个问题。毕竟，工分这玩意，就相当于积分，要用的话，也只能在连城用，对他们用，存在多也没用。 若真是施行起来，他们不但连一个铜板都不用出，还能更好地调动起连城的人。 “这法子倒是可行……”陈永仁的反应远没有他们来的那么强烈，作为方案的提出者，他所要思考的东西，远比他们想的要多，沉吟片刻后，再继续道：“只是，工分应该如何计算，这还得慎重考虑。” 以工分取代工钱，那这二者间，又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比。陈永仁只是脑门一热，就提出了这个方案，具体的详情，他还没有深入考虑过。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众人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不光是工分如何计算，还有如何分配，应该由什么人去管理等等，都需要经过探讨后才能做出决定的。 一旦真正实施起来的话，还需要有配套的制度才行。 在场的几人中，对经商都不精通。无法给出什么实际性的建议来，这方面还得要有从商经验的人来做才行。 至于工分制度，交给李富贵制定就行了，其他不用他们考虑。 “在连城中，我倒是知道有个人选，可以帮助我们完善这个工分的……”说话间，陈永仁想起了在大牢中，曾见过一面的老杨头。 从当时的情形上来看，老杨头似乎口碑不错，为人也足够正直。 如果能由他出面来推行这个工分制度，能够极大的减少施行的难度。而且，作为城中的乡绅，在如今的环境中，能挣下一份家业的人，光靠仁厚是做不到的，必然对这些商业上的事情也较为了解。 在说出了老杨头的事情后，李富贵立刻就将事情揽了下来，主动请缨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在下去办吧。” “李先生不是还要忙着处理连城改制的事情么？”陈永仁顿时就愣住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点事情干，怎么又给这厮抢走了，忙道：“不如，李先生就先把连城改制办妥，这件事我来处理就成了。” “连城改制，以大致完成了。”李富贵不给陈永仁再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剩下的，无非就是安排相关的人员，去维持治安，还有就是一些城区的改造而已。这些事情，交给二猴子也绰绰有余。倒是这工分制度，更让我在意……” 一说到制度，李富贵这厮就满脸的兴奋劲。看他这模样，轻易是不可能放过的了。陈永仁心中无奈，也只好答应了下来，让他全权办理工分的事宜。 商议完毕后，李富贵匆匆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宇文石等人也要下去布防，纷纷上前告辞。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主帐内的人又走空了，只留下陈永仁一人，独自苦笑着。 这些人……宇文石还有那李富贵，先前还说不太愿意管事呢，如今一个比一个勤奋…… 不管怎么说，他们能这么主动的协助自己，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陈永仁轻叹一声，走到外面到处转悠着。 连城的改造计划启动之后，几日下来，这连城已经大变样了。 南区那边的工业区，大规模地改制，一座座铁匠房建立了起来，不少人正光着膀子，在火炉前叮叮当当地锻打着兵器。 李富贵只说改制大体完成，陈永仁没想到完成度如此之高，都已经开始有人在干活了。 诧异之际，往里头走去。见原本的住宅区已经改建了一半，不少工人正来回走动着，围着火炉，锻造着他们需要的刀具。 这些人全神贯注地打着铁，也没几个注意到陈永仁的出现。 顺着小道一直往里走去，左顾右盼地观察着改造后的连城军备区。 陈永仁不由得暗暗感叹着，那李富贵的办事效率实在高。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就能做到这等规模，都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了。 不少铁铺门前，架着一排排半成品的刀具。另外，还有铠甲、头盔等防具也一应俱全。 在陈永仁看来，这连城的南区，如今已然改造成了他们的兵工厂。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给他们全军都配上全套的铠甲、兵器…… 在有了足够装备的情况下，再加上宇文石亲自训练新兵…… 到时候，就是真正与范业在沙场上相见，也未尝不可一战…… 陈永仁巡视着工坊，心中正沉思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了二猴子的声音：“姑爷，你咋在这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新制 陈永仁闻言，转身望去，恰好看到二猴子正领着一队守军往这边走来。 “姑爷，你来这里作甚，乱哄哄的。”二猴子走来后，皱眉道：“怎么也不带个人。” “我就是闲着无聊，到处逛逛。”陈永仁打着哈哈，解释道：“也就没必要再带什么人了。” “姑爷想看哪里？”碰到陈永仁，二猴子顿时就来了干劲，拉着陈永仁往里走去，边介绍道：“这一区域，是我负责改建的，我带你去瞅瞅。” 陈永仁已经看了一圈了，但熬不住二猴子的盛情难却，又跟着他在军备区转了一轮。一边走，还听着二猴子满脸自豪地一一给他做着介绍。 因为这个区域，直接关系到军队的军备，李富贵也相当的重视，让二猴子全权管理这一带。 重托之下，二猴子也没有辜负众望。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就把这军备区打理得有声有色，到现在各个岗位的人都已经备齐，已经能产出武器、防具了。 按照目前的构思，到时候彻底整改完毕，全功率运作起来的话。用不了半个月，就能给每人都配备足够的装备了。 “他奶奶的，以前总是吃了装备的亏。”二猴子说着话，狠狠地啐了一口：“现在，咱们有自己的工坊，自己打造武器。我就不信，还能输给那些官军不成。” “你可别小看了官军。”陈永仁拍着二猴子的脑袋，轻笑着说道：“装备，也不过是缩小了两者间的差距罢了。真正打起来，还是会有很多因素要考虑的。” 人数、地形、士气、战力等等，都要考虑进去。双方对垒，可不是单单靠装备好就能打赢的。要不然，他们以前也不可能以少胜多地打了那么多次胜仗。 而且，这次范业来势汹汹，就连陈永仁都没有多大的把握。要不然，也用不着这么紧急地对连城改造。 不过，这些事情对二猴子说，他也理解不了，陈永仁也懒得费口舌跟他解释了。 囫囵地看了一圈后，陈永仁也觉得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毕竟，二猴子这货跟自己不一样，他还有重任在肩，不能与自己一样整天瞎逛。 辞别了二猴子，陈永仁回到了王府中，处理着城中的杂事消磨时间。 不得不说的是，李富贵的办事效率是真的告。 陈永仁早上才跟他说了工分新制的事情，到了傍晚时分，就已经把大体的草案给制定出来了。 晚上，陈永仁再将一众骨干都聚集起来，连带着把老杨头也请了过来。众人一同就这件事展开讨论，直到深夜时分，才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至于老杨头，陈永仁也不好让人家白干活，便随便给他安排了个顾问的职位，让他协助李富贵落实工分新制。 到了第二天清早，李富贵就开始带人下去推行工分新制。 常人面对这种新鲜事物，尤其是关系到自身的制度，都格外的关注与排斥。万幸的是，有了老城尉与连城的一些世家作保，再加上陈永仁口碑，才使得民众接受了下来。 转眼间，数天过去了。新制落实下来后，在经过最初的一段观望期，当民众确定用工分可以换取真真切切的实物时，一个个情绪都无比高涨。 按照陈永仁新颁布的工分制度，工分比工钱能换到更多的东西。 几天的观察下来，果真如陈永仁所预料的一般。在这种高回报的制度下，就是生活区的一些老弱妇孺，也开始领一下散活来做。 只要为仁王的军队工作，就能赚取到丰厚的酬劳。即使不是钱，但用却能用工分换回来更多的生活必需品。 在这种高回报的政策推动下，将连城民众的情绪拉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永仁闲来无视，到处溜达，看连城中，不光是军备区，就连生活区，也是每家每户都在为他的将士缝补着过冬的棉衣。 看到连城的这份光景，陈永仁衷心地发出感慨，现在的连城，真如李富贵当初所言，做到了全民皆兵。 普通的民众、妇女，虽然无法上战场，却也在用这种方式，在为他的军士做贡献。 而且，军备区在改造完备后，劳动力入驻，每日都能产出大量的武器、铠甲。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为全军都装备上完整的甲胄。 更让陈永仁欣喜的是，他称王的事情，经过这些天的发酵，终于传播了出去。 如今的怀东县中，仁王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并且，在陈永仁有意无意之下，再将城中的消息透露给了张寨主。 借着张寨主的人，把连城新制也一同传扬了出去。当怀东县的民众知道连城有位仁王，不但给人工作，还丰富的酬劳，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 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就已经收编了近万人的青年壮力。 目下，陈永仁麾下的士卒，已突破四万之众。即使超过半数都是从未拿过刀子，上过战场的。但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上，也足以填平二者间的战力差距。 另外，在陈永仁的建议下，特意让宇文石把懂得操作火炮的人分类出来，独立设置了一个较为特殊的部门……神机营。 再让墨家出身的宇文石全权负责这个操控重火器的队伍。 宇文石一开始说不太愿意参合进来，但做的时间长的，他也仿佛来了兴趣一般，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更让陈永仁没想到的时，宇文石对兵家之学，有着极高的造诣。在新兵已经初步操练出来了，就开始对他们教习阵法。 不过，作为现代人，陈永仁对着阵法不甚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些玩意虽然在史书上都有过记载，但恐怕吹嘘的成分较多。 难得宇文石能够如此主动，他也懒得再去插手。在这方面，他也是个外行人。只要是对军队有益的事情，他就没有理由去干涉。 深夜时分，陈永仁正独处在军营的主帐中，观看着连城周围的地形图，着手准备谋划即将到来的一战。 思索间，宇文石跨着大步走了进来，行过见面礼后，直接道：“刚收到那边的消息……范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们还有几天？”这段时间过去，陈永仁也大致猜的出来，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头也没抬地问道。 “保守估计……”宇文石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大概还有七天……” 第四百一十七章 谣言 “七天……”陈永仁沉下脸来，低声地重复了一遍，旋即才重新抬头来，低声问道：“以宇文先生之见，我们能有多大的把握？” 要说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在有足够数量的士卒之下，又能有完备的军械，还有从范业那缴获来的火炮等重军火。从纸面实力上来看，他们应该完全不虚官兵。 但这都只是理论上的数据，实战的话，需要考虑的因素会更多。就连陈永仁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只能求问于宇文石。 只见宇文石沉吟了片刻，也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道：“听闻这次范业从外地调来的军武中，不但有大量改良的新进火炮。还有从各地征调而来的兵卒，规模应该有三万之众……” “如果真打起来……”说到这里，宇文石的脸色也变得谨慎了起来，微微叹气道：“胜负，还不好说。” 陈永仁也知道，现在问这样的问题，确实有些不妥。但是，在努力了这么久之后，就为了这一战。 虽说他们已经做好了战败的准备，但对于他们所有人而言，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七天的时间还能做些什么……对于宇文石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陈永仁不做任何的置评。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就算问宇文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之所以这么问，纯碎就是了为寻得一丝心里安慰罢了。 既然宇文石都拿不定主意，那陈永仁只能回顾自身。看看在这最后的七天，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但回想一下，连城改制已经完成，且施行将近半月，并没有再需要改进的地方。在连城新制的催动下，军队器械配备已然完善，就看他们对武器的掌握程度了…… 并且军队数量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短时间内想要再突破，已经是不可能了…… 换而言之……他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极限。 不过……转念间，陈永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将二猴子唤了进来。 “姑爷，什么事啊，叫得这么匆忙。”二猴子一进来，见没有外人，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来。 “刚刚得到消息，范业还有七天就来了……”陈永仁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将这个情报如实道了出来，同时吩咐二猴子，把这个消息通知下去，让全军做好应战准备。 得到的消息虽说是七天，那谁也不知道范业会不会忽然就提前杀出。为了稳妥起见，陈永仁当即又再命令二猴子，让其立刻将连城的防卫上升到最高等级。 同时，连城全城内施行宵禁，天黑以后，百姓不得再随意在街上行走。一律发现，按奸细惩处。 “我明白了。”二猴子也是跟着陈永仁好长一段时间的老油条了，一听陈永仁这命令，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陈永仁忽然又把二猴子叫了下来，再度吩咐道：“立刻再着人，去通知各大寨主，让他们备战。千万记住，此事不能泄露。” 连城跟各寨的联系，陈永仁一直都极为看重。尤其是还不知道那些寨子中过，态度都还不明朗的情况下。 “姑爷，你放心吧。”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二猴子也上了心，特意从军中挑选了一批信得过的人充当信使。在这方面，二猴子倒是自信得很，拍着胸膛保证道：“准没问题。” 二猴子离开后，宇文石也起身告辞，要出去协助布置城防。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官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已经在连城中传了个遍。 百姓有何看法，现在的陈永仁已经不太在乎了。让他在意的是，军中的将士作何想法。 但在这些人中，各人所展现出来的态度，也很让人难以看清。感到兴奋的，不在少数。但也有忐忑、怯战者。 与此同时，各种谣言、传闻，也开始在军中、城中传播开来…… 有的说，范业此番外出求援，请来了十万精锐大军，誓要一句夺回连城。 也有的说，官军调来了几百门的火炮，还声明他们甚至不惜轰平连城，也要诛杀陈永仁。 这些传闻，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却都传得有鼻子有眼，让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选择了相信。 听着城中纷纷扰扰的各种谣言，陈永仁心里暗暗感觉到了……连城中，已经混入了官府的奸细。 借着奸细，在连城中散布谣言。还未开打，就先动摇他们的军心。 这种招数，陈永仁又岂能看不出来。 好就好在，连城在李富贵的建议下，早早地就完成了改制。四个城区，分别管理。每个城区，都有着城防军在维护治安。 在这些谣言传出来的当天，陈永仁立刻就下达了命令。将四个城区完全隔离开来，未经允许，不同城区的人，不得做任何的接触。 而后，再加派人手，逐一追踪，追查谣言的源头。 到了夜间，二猴子就顺藤摸瓜地抓到了十几名散播谣言的奸细。 这些人中，清一色的都是男性，年龄有老也有少。不过，这十几个奸细倒也硬气，对他们所作的事情供认不讳。陈永仁甚至都还没动刑，就全给招了。 “他娘的，这些狗贼。”二猴子狠狠地踹着被绑跪在地上的那一排奸细，啐着唾沫道：“明的打不过，就来玩阴的。” 舆论……陈永仁估摸着时间，心中暗道，没想到范业都还没回来，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要不是因为连城改制，让他们便于管理，即使遏制住了源头。甚至都不用打，光靠他们散播的谣言，就让他们先输了三分士气…… “姑爷，这些人怎么处理。”看到陈永仁久久未有搭话，二猴子走上前来，建议道：“要不，全给剁了。” “杀他们作甚？”陈永仁一愣，这才缓过神来，苦笑一声。二猴子这货，办事还是靠着性子来，完全不考虑后果啊…… 轻叹一声，陈永仁再望向地上跪着的那些奸细时，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冷笑：“既然是他们散发的谣言，就应该又他们给我澄清！！” 第四百一十八章 楼空 陈永仁也没想到范业的动作会如此迅捷，幸亏他们反应够快。在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之前，就把谣言的源头给揪了出来。 既然已经把人抓到了，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当下，陈永仁先命二猴子将这一干人等尽数收押，待明日再行处置。 “姑爷，现在连城谣言满天飞，到处都人心惶惶的，怎么办？”二猴子在将安歇人全部关押进大牢，又派重兵把守后，才赶了回来。 看到素来乐观的二猴子，都变得忧心忡忡，陈永仁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军心绝对不能再乱了。 沉默间，斟酌了一番言语后，陈永仁才缓缓说道：“此事，也不算严重。” 官府既然借着这些人混进来散播谣言，他也能完全靠这些人澄清。 不过，这件事已经不是他所担心的重点了。让陈永仁在意的是，连城中，居然混进了这么多的奸细。而且，还不一定就已经是全部了。 说不定，在连城内，还有更多的奸细没有查处出来。 “宇文先生……”思索间，陈永仁忽然抬起头来，又对帐中诸人询问道：“连城，是不是该停止收人了？” 陈永仁等人心里都明白，这些奸细，绝对不是连城的本土人士。定然是跟着那些前来投靠的村民，一同蒙混进来的。 早在之前，陈永仁他们就已经想过了会有这个风险。但在他们看来，只要军队的数量足够多，奸细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范业的能力。 “我看不妥。”宇文石还未答话，李富贵就抢先应道：“所谓的奸细，能做的事情，撑破天了也就那些。” “无非就是，散谣、传递情报、暗中破坏等。”李富贵进一步解释道：“目下，连城只能进不能出，他们能即便是掌握了我们的情报，也传递不出去。再者，新兵所能活动的区域极少，城防也都是我们信得过的兄弟在看守，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能做的，也就只有散播谣言而已。”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停止接纳投靠的人……”李富贵话音刚落，杨旭接过话茬，进一步分析道：“在外人看来，就等于是我们怕官府。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谣言……” 几人连番劝解，陈永仁的头脑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们说的没错，如果因此就关闭了连城，不让外人进入，那无疑就等于是他们先输了一阵。 而且，百姓们是不管当权者说了什么的，他们只看当权者做了什么。 是以，一旦停止了接纳外人，无异于坐实了这样的谣言。届时，即便他们押着这些奸细，去跟民众解释，也很难有人会相信他们。 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继续接收外人，给人一种完全不在怕的感觉，也增添了他们的信心。 不过，此事之后，对于那些仍想进入连城的人，必须要严加筛选才行了。 另外，还有军队中，也可能混入了官府的人，也得审查，以防到时候开战了，有人在他们背后捅刀子。 几道命令颁发下去，几人领命而退。末了，陈永仁又似是记起了什么，将二猴子叫了回来：“自今日起，兵器库那边，由你带人看守。不管白天黑夜，都要有足够的人手，没有手令，不得踏入十步之内。” “放心，姑爷，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二猴子嘿嘿一笑：“今晚，我就带人过去。” 因为之前曾被人破坏过火炮的炮弹，导致他们遭受重创，使得两座寨子被焚毁。 眼下，又到了开战的节骨眼上，陈永仁实在担心那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一次。 让二猴子过去看管的话，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诸事交代下去，陈永仁悬着的心，才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陈永仁唤上李富贵等人，将那一众奸细悉数押了出来，一路走到城中心，公开处刑。 在李富贵细数他们罪状后，又把他们曾经散播的谣言一一道出，当众澄清。 陈永仁站在刑台上，望着下方前来围观的群众，高声喝道：“官府的人，已经开始怕我们了。他们怕打不过我们，所以才要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想先乱我军心。” “幸亏我们的将士、百姓，都没有慌，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将这些奸细查出。”陈永仁让了让身子，好让围观的人看清他们的面貌，接着再道：“这些人，都是跟着外面的村民，一同混进来的。经查处，都是官府奸细无疑。” “今，将他们尽数斩首，以儆效尤。”陈永仁虎目一扫，重重地哼道：“我知道，连城中还藏着不少的奸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若要战，我们便战，休要再用这种手段，丢人！！” 一言罢，下令行刑。十余名侩子手，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手起刀落，十几颗人头落地，场下群众纷纷叫好。 陈永仁接着再补充，将实情一一道出。把关于范业的信息，没有丝毫隐瞒地统统告知了底下的群众，接着散播谣言者之头，澄清了他们的谣言。 而后，再颁发新律。日后，但凡再有出现蛊惑人心、动摇军心者，可到城尉处举报。一经查实，重重有赏。 与此同时，陈永仁再明确地告诉连城百姓。即便有奸细混进城，他们也一样不会因此而停止接纳外面的村民。 官府派多少人来，他就杀多少。 诸多新法颁发，群众拍手叫好。看到底下的反应还算不错，陈永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处理完这件事后，暂且解决了谣言一事。不过，陈永仁却并未就此结束。 在遣散了人群了后，命各军士速回原来的岗位。而陈永仁，则独自一人，往凤仙楼走去。 他娘的……陈永仁心里憋着一口气，自己都没想到，范业居然会用这样的招数。 不过，这样倒也给陈永仁提了个醒。要论散播谣言，谁能比得过何老板…… 可是，当陈永仁来到凤仙楼前时，却发现此处大门紧闭，无论他如何拍门，就是没人出来应答……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失联 凤仙楼居然没人应门？ 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心底忽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征兆。 左右看了一眼，想要问问隔壁的邻居有没有关于凤仙楼的消息。可看了一圈后，发现周围的商铺都已经搬空了。 直到这时，陈永仁才想起来，这一带都已经划分成行政区了，原来的那些商户、住宅，都已经搬走了。 可陈永仁记得分明，因为凤仙楼的特殊性。他还特意交代过，让凤仙楼的人留下，以方便他与何老板联络。 这样的话，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好里面的老掌柜。 明明已经让他们留下，为什么还会离开？ 陈永仁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他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凤仙楼的老掌柜会就这么不辞而别。当其从窗户上窥到里头确实已经人去楼空后，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凤仙楼的老掌柜为什么会走？是连城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何老板那边出问题了？ 陈永仁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缓了好长一会，才渐渐冷静下来。 “这家店的掌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晃神间，恰好看到一路巡逻而来的守军，陈永仁忙留下其中一人，提声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那守卫怔了怔，挠着头皮回忆了片刻，才回应道：“自改制以后，这家的掌柜就极少出门，我们也没有留意到他们……” 是了……陈永仁轻叹着，将那守军放走。一路沉思着，边往军营那边走回去。 自从连城改制以后，居民改迁、房舍改造，到处都是乱哄哄的。 再加上这凤仙楼的特殊性，陈永仁无法安排人员对他们进行严密的保护。只是将这一带划进了行政区，保障他们的行动不会受到旁人的干扰。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离开了。 凤仙楼为何会人去楼空，他们为什么离开，又去了哪里。他又怎么才能重新联系上何老板，这一问题盘旋在陈永仁的脑海中，久久得不到解答。 陈永仁本还想着，借助何老板的力量，在新义城、晋城也散一波谣言。可凤仙楼的掌柜突然不辞而别，也导致了他与何老板之间的联系就此中断。 眼下，最让他在意的，已经不是能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反而是想要搞明白，为什么何老板的人会忽然消失。 回到军营主帐内，陈永仁将旁下的人全部支开，再将宇文石等三人唤来。 宇文石、杨旭、李富贵，这三人都是经由何老板推荐来的。而且，他们跟何老板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要想明白何老板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找他们就准没错。 当着三人来到主帐时，陈永仁一句闲话都没有，直接就把今天的发现道了出来，再询问着他们，最近可是有收到关于何老板的消息。 “连城的联络点被撤走了？”陈永仁本想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怎知他们的反应比自己还大，李富贵到现在还是表现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皱眉追问道：“仁王，你可是看清楚了？” “这还能看错么……”陈永仁苦笑一声，将自己说看到的景象描述一番，又叹气道：“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会撤走。” 何老板对陈永仁而言，是个极其重要的存在。 自相识以后，靠着何老板灵通的消息，让他每每都能提前掌握官府的动向，也能提前做出相应的策略应对。 何老板，就等于是他们的耳目。一旦消失了，他们被迫困在连城中，就成了聋哑人一般，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而且，最让陈永仁担心的是，偏偏就选在了官府即将兵临城下的关节上。 这就让他不由得怀疑起，是不是何老板那边出了什么事，这才撤走了连城的人，彻底断开与他们的联系。 在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后，几人也跟着思考了起来。 何老板，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能缺少了她。 “要不要……派几个手脚利索的兄弟，让他们潜入晋城，去看看何老板那边的情况？”杨旭沉吟片刻后，才提议道：“有可能是因为情报泄露，将她也卷了起来，被官府控制住了……”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陈永仁咬着指头思考着杨旭的建议，接着又道：“我倒是在想，能不能在连城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把凤仙楼的掌柜找出来问清楚……” “鄙人认为不可……”直到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宇文石才开腔道：“她之所以这么做，就定然有她的考虑……” “如果贸然发动人手，去把他的人找出来，很有可能会被城中的奸细掌握，进而将她暴露……”宇文石进一步地分析道：“遣人去晋城找她……就更是不可取了。” “言之有理……”关键时刻，还是宇文石最为冷静。听他这么一说，帐中几人原本急躁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可这样，仍是无法搞清楚状况，陈永仁顿了顿后，才继续问道：“依宇文先生之见，我们应当怎么做？” “静观其变。”宇文石沉默了一会，忽而又笑了出来：“仁王素来智谋过人，怎么这会反而犯糊涂了。” “这话可怎么说？”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陈永仁有些不解了，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场中还有其他人在，宇文石不好将话直接说出来，隐喻地提醒着陈永仁：“仁王不妨想想，你与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关系……陈永仁闻言，缓缓低下了头，思考着宇文石话中的含义。 回想起来，他跟何老板的关系很是微妙。甚至连陈永仁本身，也没有办法去定义。 当初是经由诚轩商会会长余震的引见，才得以结识何老板。 在那之后，何老板对他有诸多帮助，甚至还将宇文石这几个人才都推荐到了自己这边。 在旁人看来，他们似乎都是一个阵营的。实则，陈永仁心里明白得很，他跟何老板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往来…… 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好像都是不求回报一般……陈永仁一开始也怀疑她在利用自己做些什么事，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也没有听到她提出过任何的请求。 她的帮助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陈永仁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第四百二十章 部署 趋利避害……陈永仁咀嚼着宇文石这话的意思，再回想到一直以来何老板对他的态度。 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无奈地苦笑一声：“该不会……她是担心我们这边输了，会把她也牵连进来。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把人撤走吧？” 陈永仁也曾设想过别的可能，但还是这个可能性最高。 本来，何老板帮他，就没有提过任何的要求，就好像一直都是在无偿帮助他一样。 并且，何老板办事，素来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要说她被官府发现，因此遭到了监视或者是控制，那也不太可能。 更何况，她连宇文石这种高手都能往自己这边送。要说她身边没有别的高手保护，打死陈永仁都不会信。 既然这样的话，就说明晋城那边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何老板担心他们这边会败给官兵。因而会将她牵扯出来，所以才会选在开战的前夕，将人都撤走，彻底断绝跟他们的联系。 如此一来，即便他们被官府生擒了，将她供出来的话，她的人也能得到生命保障。 “恐怕就是这样。”宇文石沉默了半响，肯定了陈永仁的猜想：“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我能明白……”陈永仁轻叹一口气：“就算是这样，也大可与我明说嘛。” “这就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了。”看到陈永仁的懊恼，宇文石莞尔一笑：“你跟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这问题倒是难倒陈永仁了，他自己都无法去定义。怔了好长一会，才微微摇着头，不知应作何应答好。 “既然何老板在这时候将人撤走，那我们就得考虑接下来的计划了……”虽很不愿意承认，但陈永仁现在还真就少了她不行。 “官府那边的动向，可以靠匪寨那边的人去监视。”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陈永仁有些气馁地分析道：“只是，官府那边的兵员情况，还有他们的军械如何。这方面，才是大问题。” 以前有何老板帮助，他只要呆在连城里，就能完全掌握范业的动静。可现在不同了，在没有了何老板的情报后，这些信息，都要靠他自己去想办法收集。 如果在范业进攻之前，他都无法将敌方势力搞清楚的话，届时他们将彻底陷入被动。 “范业的情报，不难搞。”作为曾经的情报线，宇文石对何老板的运营方式还是比较了解的，沉吟了片刻，就给了建议：“可以派出一些弟兄出去打探消息。” “只不过……”说到后半截，宇文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范业一旦回到新义城，那就不好办了。” 范业想要养匪自重，就不太可能会将他们赶尽杀绝，最多就是把他们赶出连城。 可是，作为首领的陈永仁，他是志在必得的。在这个前提下，他还是会认真对待。 换而言之，现在的新义城、晋城等大城池，很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半封闭的状态，也就是跟连城差不多，百姓只许进，不许出。 这样一来，就很难完成对情报的传递工作。 再者说，从这里出去的人，想要再进新义城，很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也就是说，范业回城之前，他们还能掌控住他的行动路线。可一旦进入了新义城，他们又没有眼线，就彻底失去了对范业的掌控。 “也不是没有办法……”陈永仁沉思着，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在外面，倒是还有一批信得过的人。而且，说不定还能自由进出新义城……” “哦？什么人？”听陈永仁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就追问了出来。 “临冬县……”陈永仁实在难以决定，缓缓说到：“咏歌商会……” 事到如今，陈永仁只能最大程度地将手头上力量全部调动起来。 但涉及到咏歌商会，又叫他迟迟拿不定主意。 一直以来，他对咏歌商会的定位，就是一个敛财的机构。 靠着咏歌商会，为他们筹备军资。即使是他们全军覆没，只要有咏歌商会在，他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陈永仁都没有动过咏歌商会的念头。 但在这种节骨眼上，失去对范业的监视，就他们就成了瞎子。 若真这样下去，怕是被人打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 也正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陈永仁才不得已地想要动用起咏歌商会来。 在他看来，以商会的特殊性。即使是在战争期间，也可以自由出入各大城池。前提是，他们底子必须够干净。 而韩元吉创办的咏歌商会，在脱离了屏石寨这么长时间后，又开始了逐渐转型，里面的人也早就洗白了。 就算官府追查下来，也查不到他们跟连城有任何的关联。 依靠着商会流动的游商，可以潜入新义城刺探情报，再传递给他们。 这样的方法，确实够隐秘…… 只是……咏歌商会里面的人，大多是老实本分的人，从事的也是商业活动。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很容易就被人识破。 而一旦被人看穿，甚至有可能导致咏歌商会也被连根拔起…… 正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才让陈永仁难以抉择。 “如果陈公子真的打算利用商会的话……”宇文石停顿了好长一会，才缓缓说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利用商会商人的身份作为掩护，走街串巷的，很轻松就能收集到各种各样的情报。 问题在于，他们不是职业的探子，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察觉。 这个隐患，宇文石也考虑到了。转而，再提议道：“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让我们的人，加入商会，再假扮商人身份，潜入新义城。” “这方面的人，我倒是有……”想到这里，陈永仁又是一阵无奈。 从很早以前，他就曾让梁天、梁成两兄弟组织一支精英小队。那小队主要负责的，就是暗杀和收集情报。 那些人全是他们的老班底，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度，都绝对信得过。 问题也正是在此，他们这些人，老在就上了通缉榜，恐怕还没等靠近城门，就给人抓起来了…… 在将心中忧虑道了出来后，宇文石却是轻松地笑了出来：“陈公子莫不是忘记了……鄙人的存在。” 第四百二十一章 实施 宇文石？！ 陈永仁一怔，旋即便记起来了，宇文石可是会易容术的！！ 他手下的那些人，虽然已经被通缉了，可只要宇文石出手，为他们改变容貌的话，就算是混在商队里，潜入城中，也无人能发现。 想到这里，陈永仁忽然一拍脑袋：“险些把宇文先生的拿手本事都给忘记了。” “陈公子，有哪些人需要帮忙的。”宇文石也不跟陈永仁啰嗦，直接道：“若是人多的话，须得用上一些时间。范业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得要抓紧才行。” “我明白，那就有劳宇文先生了。”陈永仁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人员名单来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不好过分张扬。 陈永仁先让李富贵等人先退下，再让宇文石回到房中等候。当众人退下后，陈永仁立刻就唤来了双生子兄弟，跟他们简单地说了一遍即将要进行的任务，让他们去给将那支小队的人给寻来。 两人领命而退，不多时，便领来了十几个年轻人。 这些人陈永仁看着都脸熟，毕竟都是从屏石寨就跟着他一直到现在的。 因为他们的任务比较特殊，不用正面上战场，只需要在暗中保护好他和柳千曲的安全就行了，所以人员一直没有受过伤亡损失。 这几十个人，不但信得过，而且能力值得信赖，用他们的话，进行情报收集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待这些人集合完毕后，陈永仁先是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一下当前的处境，再说明了情况紧迫程度。 而后，再将具体的任务布置下去。基本上，就是让他们假扮成商队的成员，混进城中，再收集官府军队的动向，回来报于他们。 当然，关于何老板的事情，陈永仁只字不提，只说是需要有人去刺探情报。 这项任务，说难并不难。毕竟，范业带了那么多人回来，肯定是没办法隐瞒的，到时候大街小巷上，都能轻易收集到不少情报。 难就难在，他们必须要隐藏好。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能就会直接导致丧命。 陈永仁倒是不怕他们会把自己这些人给供出去，只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 出于人道主义，陈永仁也没有强迫他们。 在说明了任务后，又跟他们说明白这次潜入新义城的风险，让他们自行做出选择。 让陈永仁欣慰的是，这几十个人中，没有一人退缩，纷纷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吧，姑爷。兄弟们，不会给你丢脸。” “若能成功，你们可记一次大功！！”陈永仁颇为满意地拍着他们的肩膀，再度声明道：“不过，因为你们任务的特殊性。我无法给你们升官进爵，也不能让世人知道你们的功绩……” “姑爷。”陈永仁话没说话，其中一人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的说道：“咱们跟你这么久，难道是为了荣华富贵么？” “我们……相信姑爷。”又有一人接着说道：“从屏石寨开始，我们就相信姑爷。到现在，姑爷说的话，我们没有忘记。” “姑爷说过……会让我们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我答应你们的，我一定会做到！！”陈永仁用力地重重点头，咬着牙关，郑重地承诺道：“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姑爷只需吩咐，我们应该怎么做就行了。”得到了陈永仁的肯定，这些人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怕，很自然地就笑了出来。 即使是知道有可能回不来了，但这些人的眼中，却没有露出半分的迟疑。 这是一种信任，一种能把性命托付给自己的信任。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他们。 陈永仁心中暗暗发着誓，顿了顿后，才继续将自己的行动计划道了出来。 简洁地跟他们讲了一下大致的计划，便让他们轮流到宇文石的住所去。 等到上一个人出来，下一个人才接着过去，让他们到宇文石那里接受易容乔装。 宇文石的技术，确实了得。当他们一个个从小屋子里出来时，已经完全换了一张面孔，就算是熟人相见，不端详上一会，都认不出来。 十几个人依次接受易容，等到他们全部完成了乔装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后，陈永仁再亲自修书一封，说明了计划后，便送他们出了连城，让他们去找韩元吉。 只要韩元吉看到信，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这点不用陈永仁再去安排。 把这些人全部送出城，陈永仁站在城楼上，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宇文先生，依你看他们成功的几率有多高？”趁着旁边没人，陈永仁低声询问着身边的宇文石。 “不好说。”宇文石摇头道：“刺探情报，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他们也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 “嗯……”这些事情，即使不用问人，陈永仁心里也有底。他之所以要这么问，无非就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宇文石不好看他们，也正常。不过，陈永仁却对他们有着非凡的信心，轻笑一声：“不过，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正如……他们相信我一般。” “鄙人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何老板什么都不求，也要如此帮助你了。”宇文石有些错愕地望着陈永仁，似是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呃……为什么？”陈永仁也不知道为何宇文石会忽然提到何老板，但既然他说起了这个，陈永仁便顺着话茬问了出来。 “陈公子，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宇文石皱了皱眉头，像是再思考着如何回答一般，缓缓道：“你总是，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跟着你，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一样。总是……能让人无条件地信任你，追随你。” 无条件的信任么……陈永仁莞尔一笑，重新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夜幕中，轻叹道：“他们……吃过太多的苦了。百姓，楚国百姓，都太苦了。” “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人，只要让他们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他们就是拼了性命，都会抓住。”陈永仁缓缓再道：“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再进 转眼间，四天便过去了。 连城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各部将均已准备妥当，只要范业胆敢领兵进犯，陈永仁随时都能出城应战。 这四天的时间里，陈永仁所安排的人，已经顺利地融入了咏歌商会中，跟随着商队，每日游走于新义城、晋城之间，也给陈永仁带回来了足够的情报。 在宇文石的易容术帮助下，他们能安然无恙地潜入城中，为他们收集需要的情报。 陈永仁每日接收着传回来的密报，也深知他们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 “刚刚得报，范业已经从外地回来，引军四万，正驻扎在新义城外。”深夜时分，才得到情报的陈永仁，便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在主帐内商议着。 将手中的密报传下去，让众人查阅，又再问道：“各位，你们有什么看法没有？” “看来，这次范业是要动真格的了。”宇文石简单地看了一眼，便传了下去，轻声笑了出来：“这规模的军队，想来不打算放过陈公子了。” “他来就来，怕什么。”近段时间，招兵买马的，又有着充裕的铠甲、刀具，二猴子的胆子也壮了起来，哼哼道：“他若敢来，咱们就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富贵也赞同了二猴子的看法：“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战，这是无可避免的。” “你们说的没错。”陈永仁点头道，他自然明白这是躲不掉的。打是肯定要打，关键是，怎么打。 陈永仁现在想的，不是如何打才能赢。而是怎么做，才能在最少的伤亡情况下，又能彻底击溃官兵，让他们以后不敢再与自己交战。 此战若是惨胜，他们也就没了进一步进逼其他城池的能力，从而错失良机。 “他们的军备情况，能知道么？”宇文石沉默良久后，才又问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可惜打探不出来。”陈永仁轻轻叹了口气。 那范业应该是已经感觉到了城中有奸细的存在，这次从外地调来的官兵，连城都没进，直接就驻扎在了城外。 在这种情况下，凡是靠近军营的，都有生命危险，更别说是潜入进去。 官兵防范如此严密，除了何老板，陈永仁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弄到这种情报。 “这样问题就大了……”宇文石眉头紧皱着，只叹了一声，没有再发表其他言论。 被宇文石这么说着，帐内其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样的道理，陈永仁也不是不知道。 范业经过上次一败后，损兵折将，更丢了所有的攻城重火器。 此番外出，又足有一月之余。这么长的时间里，给了陈永仁足够的准备时间。但要说范业那边准备不充足，陈永仁是不会相信的。 恐怕，未来这一战的危险程度，比以往所有战役加起来，都要困难。 若是在不知对方人员部署、军械配备的情况下，贸然开战，对他们而言大大不利。 而且，陈永仁也能猜的出来，范业回来后，不会在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了。这一两日内，定然会发起攻势…… 然而，在何老板撤人，自己的人也无法潜入军营的情况，想要知道他们的军械情况，也实在太难了。 “想要刺探官兵军中的细情……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陈永仁沉吟片刻后，计上心头，缓缓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行。” 何老板不在，他们的人也进不去，那陈永仁就只好亲自出马了。 “晋城中，有个富商，名叫余震。”面对着众人不解的眼神，陈永仁进而再解释道：“我与他有些交情，若借以他的名头，找个犒军的理由，送些东西过去的话，应该会得到允许。” “既然这样的话，陈公子可修书一封，即刻命人送去。”陈永仁之计策，确实可以。众人一听，瞬间就来了干劲，杨旭催促着，起身就要为陈永仁准备笔墨。 “书信……恐怕不太行。”陈永仁苦涩一笑，叫停了杨旭。 余震那个老狐狸，陈永仁可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十足的商人，他只逐利而行。说好听点，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要说难听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只修书送去，他恐怕会无动于衷。真要他为自己做这样的事，非得他亲自出马不成。 即使是他出面，要说动余震，怕也困难…… “不成！！”一听陈永仁要亲自出去，李富贵腾地就站了起来，严肃着脸，否定道：“仁王，乃一军之首。现在的你，不再是以前的山大王了，不能再拿自己的命当儿戏了。底下的那些人，可都仰仗着你。万一出个什么事，你叫连城这些人怎么办？” “正是因为我是一军之首。”陈永仁没有跟着急起来，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所以，我才要去做这些事。” “要不然，除了我，还有谁能去完成这样的任务。”陈永仁继续道：“他们追随的，是一个能带着他们走出山沟，能让他们堂堂正正做人的仁王。而不是躲在将士后面，只让他们去为自己卖命的仁王。” 知道这样说，李富贵还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陈永仁望着宇文石，再道：“有宇文先生在，可为我易容，再潜入晋城。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有鄙人在，不会让陈公子涉险。”宇文石也知道这是势在必行的，没有阻挠陈永仁，反而帮他劝说起了其他人。 要说只有陈永仁，那多少都会让人不放心。可若有宇文石跟随，那情况就好上许多了。 见宇文石都这么说了，李富贵等人才没有再行劝说。 “范业最迟这两天就有可能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好不容易说服了帐中之人，陈永仁再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夜准备一下，我明日就出发。” “另外……”陈永仁顿了顿后，又交代道：“连城那几个家族，不是送了不少好东西来么，都包起来，咱也送上一回礼才行。” 第四百二十三章 犒军 打定主意后，此事也无需再多探讨。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永仁就找到了宇文石。 在宇文石的帮助下，再次易容成了别人的模样。而后，再叫上几个新面孔的随从，带上连城富商进贡来的一些金银首饰。 准备好这些东西后，在修书一封，让二猴子加急送往韩元吉处。命其将先前安排在咏歌商会的探子到晋城中集合，以配合他的行动。 陈永仁虽有把说服余震帮助他进入官兵军营，但打探消息的事情，还得让他们来办。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由宇文石领队，带着陈永仁与几个随从，押着一车的金帛之物，往晋城走去。 为了能避开官府的耳目，陈永仁一行人还特意饶了远路。 出了连城，并没有直接就往晋城走去，抄小路，饶到了别的小城，再转到晋城中去。 这样一来，就能避开官府的探子，也能拖延一下时间，给商会的人赶过去。 待陈永仁等到来到晋城时，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这一次，仍沿用着上次的法子，借着宇文石的名头，陈永仁依旧是装作他的亲戚，送上了一袋银子后，得以顺利混入城去。 距上次夜探晋城后，陈永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 进到城中，举目四望着，发现这晋城跟平时也没有什么差别。 即使是官、匪拉锯，大战一触即发的现在，也仍旧没有影响到晋城多少。 “陈公子，莫要四处打量。”走在大街上，宇文石低声提醒着陈永仁：“这晋城中，可能也有官府的耳目。” 陈永仁听罢，连忙收回了视线，专心赶路。 宇文石说的没错，虽然晋城看似变化不大。但也难保没有官府的人潜入其中，暗中观察。 如果表现得太过于惹眼的话，很容易招人怀疑。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陈永仁带着余下的人，径直找到了余震的府邸。 敲响了大门后，没等多久，门童就出来应门了。 陈永仁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随意编了个理由，就说是有商务要找余会长商谈。 通报过后，得以顺利进入余府。 在仆人的引领下，穿过前庭，来到了大堂门前。 “老爷正于商会的人在谈些事情，诸位不妨先到偏厅等候。”带路的老管家虽然认不出陈永仁来，却记得他这张面孔。 不久前，陈永仁也正是用这副模样，来请求余震带他去墨家学府救斐千叶的。 “无妨。”现在陈永仁的身份是宇文石的后辈，自然是由宇文石来说话。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几人又到了偏厅等候。 待了足有将近半个时辰，才见余震那边谈完了事情，被老管家领着，往偏厅走来。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事？”人还未到，就先听到了余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终于等到余震迈入偏厅，陈永仁立刻站了起来，抱拳行礼到：“余会长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 “你……”听到熟悉的声音，余震忽然站停了脚步，面露惊愕地望了过来，瞬间就认出了陈永仁，正要开口，又想起还有下人在边上，忙又把话咽了回来，急匆匆地跑到陈永仁的边上，压低声音，咬牙悄声道：“你小子，还敢来我这里？！” “在下家中忽逢变故，想请余会长帮个忙。”陈永仁似是早就料到了余震会有这个反应一般，不动声色地轻声回应道。 “又有什么事？”余震眼睛瞪圆，满脸不忿地跺脚应道：“不帮！！” “余会长，别这样嘛。”陈永仁嘿嘿一笑，胳膊肘轻轻捅着余震，谄媚道：“也就一点小事……” “还指望我帮你？”余震看到陈永仁，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支开了家中的仆人后，开门见山地就说道：“上回帮你，结果怎么样？” “格老子的，帮你们进了墨家学府，半道却将我打晕，还扔在路边不管了。”一想起这事，余震这一肚子的火就没处撒，冲着陈永仁就叫道：“因为你们，我差点被人当成刺客给杀了。幸好我够机敏，说是被你们威胁的。要不然，我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念及上回的事情，陈永仁确实有些对不住余震的。 上次为救斐千叶，陈永仁半夜潜入城中，找余震求助。 在他的帮助下，得以进入墨家学府。但了为他的安全着想，宇文石只能半途将其敲晕，扔在路边。 不然，他就是跳到黄河也说不清楚。 “这不……那也是为了你好嘛。”陈永仁讪笑着：“余会长不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这次就帮在下一个忙，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如何？” “不帮！”余震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一般，就是不愿意松口：“怎么你这小子，每回来这里，总没好事？” “此事关系重大，万望余会长施以援手啊。”余震看似态度坚决，但陈永仁也丝毫不慌，像是吃定了他一般，又补充道：“若余会长愿意相助，陈某绝不会让余会长白跑一趟……” 说话间，陈永仁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会过意来，纷纷将手中的木匣打开。 六七个人，站成一排，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木盒。匣子一经打开，里头的金银首饰，顿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余震看着眼睛都直了，一个一个盒子地细查了一番，啧啧有声地叹道：“你小子，从来都只会占我便宜。这次这么大手笔，究竟是想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陈永仁轻声一笑：“不过，这也要余会长答应了帮忙，我才能说。” “神神秘秘的……”余震斜斜地瞄了一眼陈永仁，随手就将匣子合了起来：“被来这坑我，就你这点玩意，我还看不上呢。” “余会长身为晋城第一富，这点东西自然上不了余会长眼。”陈永仁叹了一声：“可惜，陈某也就这点家底了。如果余会长看不上的话，我只好去问问那人，看谁会看上这些东西，愿意帮我的忙了。” 说话间，陈永仁抬脚就往外头走。 但没等陈永仁迈出第二步，就被余震给拉了出来，面露急色地问道：“等会，你究竟要做什么，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帮。” “不难，余会长一定能帮上。”陈永仁心中窃笑，低声应道：“我就想，让余会长去犒军……” 第四百二十四章 垫付 “犒……犒军？！”余震心中一愣，陈永仁这个土匪头子，跟官兵不是死对头么，怎么反而还要自己去犒军？ 陈永仁话未说明白，余震可不敢贸然答应下来，狐疑地看着陈永仁，质疑道：“你小子，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说明白了，我可帮不上你。” 余震话虽是这么说，实则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陈永仁看他这态度，也不急了。 他猜的没错，本来他带的这些金银珠宝来，就没指望余震会为了这些东西帮忙。更主要的，还是看在何老板的面子上。 在陈永仁的猜测中，何老板虽然已经撤走了连城的人，却并不代表着就此放弃了他。 这件事，她没有告知余震，就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要不然，只要何老板跟余震知会一声。今天他就是磨破嘴皮子，余震都不会正眼看他一下。 但在刚才抬出何老板后，余震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了。 在余震看来，何老板跟自己是有着不浅交情的。余震也在害怕自己会跟何老板打小报告，让何老板从此以后不再给他情报，转而将情报告知其他的商会。 对于余震而言，他能有今日，全拜何老板所赐。只要何老板愿意，他能当全县城的第一富商，也可以让他变成乞丐。 是以，在掌握住何老板这张牌后，陈永仁根本就不担心余震会推脱不干。 不过，纵使是这样，想要余震全心全意地帮自己，还是得先跟他说明来意。 否则，看他那担惊受怕的样子，陈永仁也怕他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犒军嘛……”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再故作轻松地说道：“就真的只是犒军……” 陈永仁本想说得轻松些，好让余震也放松下来。但看余震那不难烦的小眼神，就知道没啥效果了。 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后，才说起了正事：“犒军是真的。不过……希望余会长能让我的人帮忙将东西送进去。” “我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没憋什么好水。”陈永仁话音刚落，余震就忍不住指摘道：“你想借我的名头，让你的人混进去。这要是让人发现了，我几个脑袋够掉的？” “余会长请放心。”为了能让余震放下心来，陈永仁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这次，兄弟只是想看看他们准备了多少人，又有什么军械。借着犒军的理由，进去看一看而已，绝对不搞破坏。” “你说话，能做真？”在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余震的戒心明显提高了不少，再三质疑道：“真不搞破坏，不坑害我？” “当真！！”陈永仁重重一点头，语气坚定地回应道。 “不成，你小子我信不太过。”说到最后，余震还是没有表态。转头又望向了身边的宇文石，恭敬地问道：“宇文大侠，此番前去犒军，当真只是刺探情报？” “鄙人此番到来，也只为此事。”宇文石点着头，表示肯定。 有了宇文石这句话，余震倒是觉得靠谱了不少。 可要说带上这群反贼到官兵军营里去，无论怎么说，都叫余震感到忐忑不已。一时半会的，也没敢立刻答应下来。 余震考虑的时间有些长了，陈永仁倒是有些不耐烦了，掏着耳朵，阴阳怪气地哼唧道：“我听说，我那兄弟的商会，在余会长这儿进的粮草等物，最近可涨了不少价啊。” “我寻思着，余会长也是老熟人了，不至于趁火打劫……”陈永仁哒吧着嘴，啧啧有声的说道：“看来，还是叫我兄弟到别的商会去瞅瞅，保不准还有更便宜的进货渠道呢……” “你瞧你，说这什么话。”余震听着陈永仁的话里好像有着另一层的意思，当即就显得有些急了，摸着额头上的冷汗，又说道：“这一码归一码，现在不是正说着犒军的事情吗，怎么又说起商会的事儿来了。” 看余震这着急的模样，陈永仁就知道他猜的果然没错。 连城的粮草，一直都是由韩元吉那边的咏歌商会负责采购的。 而光靠咏歌商会，短时间内也无法采购大量的粮草，还须得依靠上游的诚轩商会。 以陈永仁对这老狐狸的了解，他要是不在这时候趁火打劫，他就不是余震了。 这丫的，里外都吃着自己的红利。这会要他帮忙了，却推三阻四的，陈永仁心里也暗暗有些恼火。 余震也真不愧是在商海里打拼了半辈子的人，看到陈永仁面露不悦，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先前那种抵抗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无奈地叹气道：“带你们进去，不成问题……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了，只是带你们进去看看，不准搞破坏，不准给我惹事。” “得嘞！！”可算是把余震给磨下来了，陈永仁心中一喜，立马就换了一副态度。熟络地搂着余震的肩，轻轻拍着，又保证道：“余会长你放心，就算我们失败被擒，也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这话……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威胁我啊…… 余震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但既然已经上了陈永仁的贼船，也只能跟着他走下去了。 “那……什么时候走？”无奈归无奈，答应了的事情，始终是要办的。余震心中长叹一声，只希望陈永仁这次不要再给他惹事就好。 “当然是越快越好。”陈永仁嘿嘿一笑，恨不得立刻就带人到范业的军营里去。 “可……”余震看了一圈周围，质疑道：“就你们这几个人？” “当然不止。”陈永仁神秘兮兮地笑了出来：“还有一些弟兄，估计也应该快到了。” 不用自己的人就好……余震心里嘀咕着。这样的话，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可以说是被他们威胁的…… 既然不用自己商会的人，余震心中可算是松了口气。转念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又问道：“那你两手空空的，拿什么去犒军啊？” “说来惭愧……”陈永仁轻叹着气，面露愧意地说道：“兄弟本想带些好酒好肉来，但我们人不多，也不敢带大件的货进来，怕会惹人注意。所以，就只带了这些送来余会长的礼物……” “这次犒军的物资……”沉默了一会后，陈永仁才请求道：“恐怕，得先让余会长为在下垫付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坑你 “你……你这是想好了要来坑我的是吧？！”一听要为陈永仁垫付犒军费用，余震鼻子都快气歪了，胖脸涨得通红。 要犒军，要搞事情的是他，怎么出钱的是自己？！ 余震心里一阵恼火，之前陈永仁拜托何老板帮忙。那钱可都是自己在支付的，这小子一毛钱没给。 虽然从陈永仁的商会，还有土匪寨哪里收了不少的黑货，也赚了不少钱。可这笔账，余震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旧账也就罢了，这会要犒军，可不是几百上千两白银就能搞定的。 就是把陈永仁送来的这些金银珠宝全卖了，也远远不够！！ “这不也是事出无奈嘛。”陈永仁讪笑着，腆着脸道：“待日后成事了，绝对少不了余会长的好处。” “你可就使劲忽悠吧。”余震没好气地甩开了陈永仁搭在肩膀上的手，愤愤然道：“你少祸害我两次，我就烧高香了。” 陈永仁干笑一声，没有再接话。 看余震这意思，是已经答应了，他也无需再做多言。 想到要犒军，这一笔不小的支出，余震心里都在滴血。但念及陈永仁与何老板的关系，又让他不敢拒绝陈永仁的要求。 他也不指望陈永仁能成什么大事了，只求陈永仁少找他几次就好。 “你们的人呢？什么时候能过来？”沉默了片刻后，余震只能含泪接受了下来，再询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到晋城。”陈永仁估摸着时间，咏歌商会的人，也差不多该赶到晋城了。 “我先去安排一下，你们就在这里侯着，别让人发现了，我可不好交代。”多看陈永仁一眼，余震心里的火气就增加几分。索性也不去看他了，匆匆交代一句，便甩袖离开了偏厅。 余震离开后不久，他府上的下人又走了进来，带走了陈永仁送来的几箱珠宝。 下人离开后，厅中就只剩下陈永仁几人了。 想到刚才余震气急败坏的样子，陈永仁尚且觉得好笑，忍不住嗤声笑了出来。 “陈公子这般做法，也不怕惹恼了他。”陈永仁这招空手套白狼，让宇文石也觉得有趣，轻笑出来，提醒道。 “怕什么……坑着坑着，他就习惯了。”陈永仁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谁叫余震的命门拿捏在自己手里呢，况且，他就只认识这么一个有头有脸，又颇有资产的富商了。 要不趁这个机会狠狠敲他一回，陈永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只要何老板不声明与他断绝来往，只要余震还不知道他跟何老板的关系。那余震，就永远不敢拿他怎么样。 自古商人地位低啊，这话可真不是虚的。陈永仁心中轻叹着，这些人看似锦衣玉食，表面风光。 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上面的人用得着的。第一时间，肯定是拿商人开刀…… 陈永仁也不例外，既然有能用的人，也犯不着跟他客气什么。 这次只是让余震小小的出点血，待日后大事落定，只要能将怀东县掌控住，便是十倍还给他，又能如何。 陈永仁现在利用余震，也不是光拿钱不办事的。 余震这小子，靠着自己的名望，在怀东县里，就没再丢过什么货物。而且，还源源不断地有黑货提供给他。再者说，连城的物资采办，几乎都是他拿了大头。 现在也不过是让他吐一点出来而已。 对此，陈永仁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明白陈永仁心中的真实想法，宇文石有些苦笑不得摇头叹道：“陈公子，还真是里外都不会吃亏啊……” 两人谈话间，余震又走了回来。这次再见到陈永仁，余震也没个好脸色了，招呼都不打，直接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才道：“我已经发帖，到军营那边去通报了。要是他们不给去，你可别怪我。” “放心吧……”陈永仁就没担心过这个问题，有人送吃送喝的，他还真就不信会有人拒绝。 余震虽是这么说，实则也知道这笔犒军的费用，他是怎么都逃不掉的了。 沉吟片刻后，余震再对陈永仁叮咛了几句。说的，无非也就是进了军营后，要如何如何，不能做任何逾越之举。 否则，一旦被人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不但是陈永仁跑不了，就连余震本家，也逃不了干系。 陈永仁虽然喜欢坑余震，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能拎得清轻重。 他可不希望余震出什么事，往后要是还有什么事，还得找他帮忙呢。 为了能让余震安心，陈永仁满口答应下来，就差对天发誓了。 看到陈永仁这言辞诚恳的样子，余震这才稍感安心。 借着犒军的名头，带着陈永仁他们进去，刺探一下军情，只要做得干净，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般想着，余震原本忐忑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正商议间，余府老管家缓步行了进来，走到余震跟前，躬身道：“老爷，官家那边有消息回来了。” 说着话，老管家便从袖间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余震手里。 后者呈开一看，粗粗扫了一眼，便道：“事情成了！！” “多谢余会长相助。”陈永仁当即就站了起来，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余会长直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就别恩情不恩情的了。”余震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出撒，也没心情听陈永仁说这些漂亮话，摆手就道：“这些账，我可都记着，你小子要还的。” “只要大事得定，定当奉还。”反正开空头支票又不要成本，陈永仁说话也干脆了许多。 余震没再接茬，他也知道。陈永仁若真能成事，整个怀东县都是他的，这些小钱，自然不成问题。可他要是败了，这些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这般想着，余震心里越发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信他的鬼话。 对于余震而言，现在的陈永仁，就是他投资的一个项目。 眼看着投进去的钱越来越多，可收益却不怎么明显。 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余震也不是蠢笨的人，自然知道陈永仁现在的处境。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豁出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余震心中一叹，收敛心神，抬头问道：“你的人呢？怎么还没到，该不会给城门的守军给扣住了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军营 陈永仁估摸着时间，咏歌商会的人也应该是快到了。 可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人，确实让他挺担心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宇文石出去查探一下情况。转头就看见余府管家又匆匆走了回来，禀报道：“老爷，咏歌商会的人来了，说是有事找你商议。” “得了，这会人算是齐了。”余震听罢，双手一甩：“你们且在这里侯着，我去给你们把人叫来。再准备一下犒军的酒食，就可以出发了。” “不急。”这时候，陈永仁反倒是劝住了余震：“余会长只需把人叫来这里变成，准备之事，可慢慢准备。” “你这打的又是什么注意？”余震对陈永仁是真的怕的，不明确他的打算之前，余震都不敢贸然依照他的话去做。 “现在才中午时分。”陈永仁看了眼外头，估摸着时间，才解释道：“光天白日的，我弟兄不好活动……” “明白了。”陈永仁话说完，余震已经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且侯着吧。” 一言罢，便带着管家转身离开了。 陈永仁等人一直在偏厅等着，不多时，就见余府下人领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 咋眼看去，全是陌生面孔。但仔细辨认，还是能依稀认得出来，这些都是他之前安排在咏歌商会的人。 “姑爷，我们来了。”这些人也认出了陈永仁里，惊喜地纷纷上前打招呼：“这次有什么吩咐。” 陈永仁没有立刻作答，直等到余府的人都离开后，才让众人唤到身前，悄声地将这次的目的道了出来。 众人默默地点着头，聆听着陈永仁对他们这次行动的安排。 待说完后，又特意交代了几件注意事项。 这批人，都是梁天、梁成精心挑选的，刺探情报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没有任何异议地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出去后，陈永仁也没有急着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留在余府，用过午饭后。又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见余震重新出现在了偏厅。 余震这次过来，还带着几名仆人，抱着一摞摞的衣衫走了进来。 将东西放下后，余震驱散了仆人，才对陈永仁他们说明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们得换上这些衣服才能走。” 陈永仁翻看了一下，都是跟余府仆人一样的制式衣物。 对此，陈永仁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分发下去，让众人换上，边跟余震一边讨论着他们的行动步骤。 不多时，待众人换装完毕。余震才领着陈永仁一行人，走了余府大门。 门外，已经备妥了十几车的物资。陈永仁等人就装作是负责运送的下人，押送着满车的酒食，在余震的带领下，往城外走去。 陈永仁还担心着，宇文石是没有乔装就带着他进入晋城的。 这会他要去军营，被范业认出来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永仁举目四望着，想要找到宇文石，跟他提醒一声。 可左右打量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宇文石的身影。 陈永仁顿时就纳闷了，照理说，宇文石是何老板安排在自己身边，是来保护自己的，怎么到这会，反而不见人了。 宇文石的消失，让陈永仁感到有些不安，回头低声询问着身边的人：“有没有看到宇文先生？” 那人被问得一脸蒙，抬头打量了一眼周围，才回应道：“没见着，适才就没看见他跟我们一道出来。” 奇了怪了……陈永仁心中暗自疑惑着，莫不是他们离开时，宇文石刚好不在？ 正当陈永仁担心是不是漏掉了宇文石的时候，身后忽然就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陈公子，你找我？” 陈永仁心下一惊，忙回头望去，只见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完全陌生的中年人。 吊梢眼、鹰钩鼻，络腮胡子……陈永仁仔细辨认了一番，却觉这人跟宇文石的容貌有着天差地别，陈永仁第一时间都不敢与他相认。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又很熟熟悉，犹豫了一会后，才试探性地问道：“宇文先生？” 那人露出了一抹微笑，轻声应道：“正是在下。”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陈永仁惊讶道：“怎一点都认不出来。” “既然要乔装，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觉……”宇文石神秘兮兮地笑了出来，并未给陈永仁太多的解释。忽而看了一眼前方，忙又低下头道：“快要到城门了，莫要作声。” 说完话，便埋头赶起了路来。 看着已经接近城门了，陈永仁只好停止了交谈，低头赶车。 在余震的带领下，让他们畅通无阻地出了晋城，直往新义城赶去。 出了城，陈永仁心中的惊叹之情仍是久久不能平复。 这宇文石也太神了，一个不留神，他就完全改变了一副模样，还一直就跟在自己的身前身后，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发觉。 就他的这个能力，要谁不走运被他盯上了，还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永仁暗暗感到庆幸，幸好宇文石是自己这边的人……要是范业身边有这样的人才，自己都不知道死上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也感到有些遗憾。这宇文石虽然神通广大，但奈何他无心争斗。 要不然，叫他去将范业暗杀了，自己也能省了不少功夫。 不过，宇文石到自己身边来，本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能帮自己改编军制，训练新兵，就已经是承了他不少恩情了，陈永仁也不想过分去逼迫他做不情愿的事情。 正当陈永仁胡思乱想之际，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天色渐暗之时，已经能看到新义城的城墙了。 夜幕将临，车队众人纷纷点起了火把照明，默默地继续往新义走去。 陈永仁环顾四周，负责押送酒食的这些人中，超过一半都是自己的人。 这样的话，到时候也就比较好行动了…… 陈永仁正暗暗琢磨着要怎么开展行动时，忽闻前方的余震小声提醒道：“小子，快要到了，叫你的人机灵点……” 经由这么一提醒，陈永仁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前方扎着一朵朵的白色帐篷。连成一片的帐篷，驻扎在新义城外，在黑夜中，尤为扎眼。 “弟兄们……”陈永仁悄声提醒着后面的人：“快要到地方了，准备好行动！！” 第四百二十七章 入营 简单的知会一声后面的人后，陈永仁立刻就收敛起了心神，以防被人识破。 他所带来的人中，都是个中的佼佼者，即使不用他教，也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思索间，余震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新义城外，官军大营外。 “你们都先在这里等着。”被营寨大门的守军拦住了去路后，余震先是回头跟陈永仁交代了一声，紧接着，才走上前去，跟守卫交涉了起来。 余震在亮明了身份和来意后，再递上了书帖。 这官兵营寨守卫的森严程度，有些超出了陈永仁的预料。 这余震可以说是怀东县第一富人了，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些守卫即便是看到他来了，也仍旧没有好的脸色。 验明正身，又检查了文书无疑后，仍是没有给他放行。在回去通报，得到了允许后，这才让开了道路，给余震通行。 在官兵的引领下，余震招呼了一声，唤上车队，往军营内走去。 终于得以顺利进入范业的大本营，在有了余震之前的提醒，陈永仁就是再好奇，也按捺住了心情，没有再四处打量，以免引人怀疑。 一行人默默地赶着车，不多时，便停在了大营的正中心，一个规模最大的帐篷外。 看样子，这里就是官兵的主帐了…… 直到这时，陈永仁才敢抬起头来，稍稍打量了一眼。但见一队队不停在周围巡逻的官兵，很快就低下了头来。 没等多久，就见主帐内走出一人。陈永仁以眼角余光瞄去，看那来者还是个熟面孔。 范业……陈永仁瞬间就认了出来，心中冷笑一声，未有任何的动作，仍装作是前来押送酒食的下人。 “余会长辛苦了。”范业一经走出，便往余震这边走来，边拱手打招呼道：“让余会长破费了。” “范公子，这说哪里的话。”余震作为商场上的老油条，在这时候，从容应付着：“余某无用，不能上阵杀敌，斩除匪患。徒有一些资产，亦愿尽绵薄之力，为我们大楚的将士们壮行。” 余震这老小子，说起这些漂亮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陈永仁听着心里直乐，紧接着，又听那范业也在说着客套话，啧声道：“余会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只要能与我们站在一边，不去助那些乱国的逆贼，就已经是为国效力了。” “范公子说的是。”余震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心虚，直点头道：“不过，那些逆贼作乱，我们也不能够坐视不管啊。” 说话间，余震转过身来，展示着身后的十几车酒食，再说道：“听闻范公子不日即与那些乱贼决生死战，余某斗胆，特来犒劳一下那些马上就要上阵的将士。” “多谢余会长慷慨了。”有人来送上吃喝的，范业自然不会拒绝。让开了身子，撩起主帐，又道：“余会长，请到帐内一叙。” “范公子先请。”余震也不敢走在人家前头，客气了一声后，再回头吩咐道：“你们，速将这些酒食分发到各帐弟兄那。另外，把我那坛珍藏的秦酒送来。” 说话间，再对着陈永仁暗暗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一言罢，便与范业先后入了主帐。 伺候余震这种事，自然不用陈永仁他们来做，自有他带来的仆人去处理。 在将余震特意吩咐的酒食留下后，陈永仁在其他随行官兵的引领下，赶着一车车的酒食，开始到各个营帐去分发。 营中的官兵，在听说有富商送来好酒好肉，早早地就到了帐外的空地上侯着了。 陈永仁一边将车上的酒肉搬卸下来，分发给官兵，边悄声吩咐着身边的人：“范业那边，有余会长拖住。你们趁着这个机会，去把这儿摸个底。” 这些事情，陈永仁早在余府，就已经跟他们说明白了。现在，也不需要再赘述太多。 简单的提醒了一句，旁人便已知道应该怎么做。 很快，这些混入军营的探子，便赶着车子，到各个营帐去，分别打探着各处的情况。 用不了两天，就要跟这些人在沙场上相见了，现在却要自己给他们送上酒食…… 伺候着这些官兵，陈永仁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真想在酒里给他们下点料，让他们上不了战场。 心里纵然是这般想着，但理智还是让陈永仁冷静了下来。 装作专心分发酒食的模样，一边四处打量着，查探周围的环境。 他们这次潜入军营，目的极为明确。 官兵的规模，他们已经大致掌握了。陈永仁最担心的，还是他们的军械数量以及类型，还有就是军队的配置了。 不清楚他们有多少火炮，又有多少马步兵，这一仗就打不赢。 而陈永仁此番潜入这里，也正是想搞清楚这些问题。 夜探兵营，是个好办法，这样可以借着夜色，掩护他们的行动。却弊端就是，陈永仁不知道他们的军种配置。 晚上一般是他们的休息时间，这时候多数人都已经卸甲歇息了，陈永仁也就没办法知道他们是步兵还是骑兵…… 不过，这也不是陈永仁最为在意的。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是，那范业到底准备了多少重火器来对付他们。 趁着休息的空挡，陈永仁心里有些着急的举目四望着。 他来的这一带，显然不是官兵的军械库，周围只有一群群喝得烂醉的官兵。 但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其他人回来报告，这就让陈永仁的内心变得焦急了起来。 莫不是……范业为了安全起见，把军械都存放在了城里？ 想想，这可能性也不太大。毕竟，这里是军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情的，不太可能把军械放在城里。 正琢磨间，忽见一名弟兄行色匆匆地凑了过来，在陈永仁耳边悄声道：“姑爷，找着地方了！！” “哦？！”陈永仁心中一喜，忙追问道：“怎么样，里面的情况查探了没有？” “不成，进不去。”赶来汇报的那人摇头道：“把守军械的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也不愿意吃酒。咱们弟兄，没有机会进去看。” 找到地方那就好办了……陈永仁打定注意后，吩咐那人先在这里给他顶上，转头便轻声叫唤道：“宇文先生，咱们走！！” 第四百二十八章 诓骗 将人手安排好，陈永仁带着宇文石，往那人指引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便见前方竖着几个大帐，帐外有十数名重装守卫层层看守着。 看样子……就是这里没错了。陈永仁心里暗暗合计着，匆匆打量一眼，又见大帐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围着一群喝酒吃肉的官兵。 官兵周围，还有他的人在从旁伺候着。 陈永仁低下头，往空地的方向赶了过去，与自己的弟兄汇合。 把人叫到远一些的地方，再低声问道：“官兵军械储藏的地方，就是这里么？” 说着话，陈永仁又暗指着身后的大帐。 “估计是这儿没错了。”被叫出来的那人悄声回应道：“我看其他营帐的人，都出来了，独独就是这儿的守卫，不肯离开半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陈永仁接着夜幕，再小心地回头细查了一番。 此地处于兵营的较为中心的地带，且守卫森严。别人都在吃喝，只有这里显得另类，卫兵目不斜视地坚守着岗位，寸步不离。 见此情形，陈永仁心中也肯定了几分。 纵使这里不是官兵存放军械的地方，也必然是放着对他们极其重要的东西。 光看这阵势，就连范业所在的主帐，都没有这么严格的守护。 陈永仁应了一声，便让那人继续回去伺候官兵，自己则留了下来，琢磨着潜入里面的法子。 可这已经是范业的大本营，周围又全是官兵。那主帐周围，更是布满了身披精凯的卫兵。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可没这么简单。 况且，留给陈永仁的时间也不多。他也不知道，那余震能拖住范业多久…… 思来想去，陈永仁也没想出个可行的法子，只得求助于宇文石：“宇文先生，你有什么办法进去没？” “办法是有，但恐怕动静太大。”宇文石作为墨家子弟，且还是墨侠出身。如何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再行刺杀，可以说是他的看家本事了。稍一思量，便给出了方法。 宇文石的法子，简单粗暴。就是在不远处放一把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再趁着他们灭火的功夫，潜入进去。 “声东击西……”陈永仁沉吟片刻，还是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法子确实都简单实用，却不适合在这里用。 这里是官兵大营，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如果一个没处理好，很容易就会引起反效果，甚至还会把他们都暴露了。 宇文石的方案不可行，陈永仁只能自己想办法。 斟酌了一会后，陈永仁再暗暗打量着那些守卫，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有了主意，低声再问道：“宇文先生，你身上有没有带些迷药什么的？” “这个……倒是有。”宇文石有些为难地应道：“不过，要是把他们迷晕，不也会被人发现么？” “这就得看清情况了……”陈永仁自宇文石手中接过一包迷药，又将两名弟兄唤到身边。将迷药导入酒坛中，再让他们跟着自己。 做好这些准备功夫后，陈永仁带上两三个人，抱着酒坛，就往大帐那边走去。 正面这边，人太多，不好下手……陈永仁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围绕着大帐走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个好地方…… 在大帐的背面，因为背光，光线较为昏暗。而且，因为周围帐内的人都出去喝酒了，这边显得较为冷清。 更让陈永仁欣喜的是，大帐的背面，仅有两名守卫，周边的人也看不到。 陈永仁要找的，正是这里。 低声跟身后的人交代了两声，便带着人往守卫那里凑了过去。 陈永仁双手端着酒碗，走到守卫跟前，赔着笑脸道：“二位军爷，你们辛苦了。这大冷的天，还要值班，来先喝碗酒，暖暖身子。” 说着话，陈永仁就将酒碗往人家手里塞。 可这两名官兵，却态度却异常的坚决，甚至都没有伸手出来接，直接拒绝道：“我们值班时间，不准饮酒，你们回去吧。” “别这么说。”陈永仁讪笑着，再劝道：“你看人家都在喝酒热身子呢，怎么能委屈了二位军爷呢。再说了，过不了两天，就要去剿匪镇乱了……这不先喝口酒壮行怎么行。” “我说了，我们不能饮酒，你们快走。”其中一名官兵皱眉警告一声：“到别处与别人喝去。” “不就是一碗酒么，能误什么事。”陈永仁也不敢跟他们起冲突，装作有些委屈地说道：“别的军爷，不都在喝么……我们可是从前面走了一圈过来的，怎么到你们这，还嫌弃上了。” 说话的同时，陈永仁也在偷偷的观察着他们的神态。看他们已经有所动摇的样子，陈永仁再故擒欲众地叹气道：“唉，只是可惜了我家老爷的这些好酒，可都是诚轩商会里收藏的好东西呢……也罢，既然二位军爷如此坚决，咱就伺候别的军爷去。” 一说完，陈永仁再故意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叫上身边的人，齐齐转身，打算离开。 “且慢……”就在陈永仁转身之际，那守卫又忽然将陈永仁叫了下来。 两名守卫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后，才询问道：“前面的人，当真都喝了？” “那能有假？小人哪有胆量敢诓骗军爷。”陈永仁相当笃定地说道：“来这儿之前，我家会长还特意叮嘱过，要伺候好每一位军爷，我们怎么敢偷懒呢？” “既然这样……”这两名守卫一听跟他们同班的人都喝了酒，也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作怪了，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好。 陈永仁一看他们那神情，自然就明白了他们的心思。也不用他们说出口，硬生生地就将酒碗塞到了他们手里：“二位军爷，就赏个面，喝一碗暖暖身子。” 言语间，陈永仁甚至都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了，立刻就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后面抱着酒坛的人会过意来，谄笑着，就给他们倒上了酒…… 第四百二十九章 潜伏 两名守卫端着酒碗，相视一眼，似乎还有些犹豫，谁都没敢喝下去。 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陈永仁心里也不慌了。 这些人，在看着别人喝酒吃肉，早就馋得不得了了。要不是有命令限制着他们，怕是比别人喝得都要欢。 见他们还有些犹豫的模样，陈永仁再轻声说道：“军爷，尽管喝，管够。这些酒，可都是我们会长珍藏的好酒，你闻闻这酒香。” 虽然有命令在先，但也架不住陈永仁的轮番诱惑。再加上，陈永仁方才也说了，跟他一同值班的守卫都喝过了，他们要是不喝，岂不是很蠢？ 越是这般想着，手里端着的这碗酒就越发纯香。终于，有一名守卫忍不住了，轻尝了一口后，便仰脖灌了下去。 另一名守卫见状，也把手里捧着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两人满足地发出一声长叹：“好酒，真好酒。” “酒是好酒……”另一个守卫摇晃着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道：“就是这酒劲，也太大了些……” “二位军爷，一定要喝好。”看药效已经开始发挥，陈永仁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两人装作倒酒的模样，行了上来。刚刚靠近两名守卫，那两人就已经失去了意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两人趁势，将他们扶住，以免倒地的声音会被别人听见。 宇文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检查已经昏厥过去的两个守卫后，才对陈永仁说道：“陈公子，他们倒了。” “宇文先生，你且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此地是帐篷的背面，没有什么人会来到这里。就算有巡逻的官兵，估计现在也喝得酩酊大醉了。趁着这个机会，陈永仁将这两人放在地上，交托给宇文石看守，再说道：“我带人进去看看。” 得到宇文石的答应，陈永仁也能放手去干了。 简短的交谈过后，陈永仁吩咐旁人，用小刀在帐篷底部划开一条缝隙，三人鱼贯地从帐篷缝隙处钻了进去。 耗费了这么多功夫，终于能潜入这里看个究竟。陈永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压着嗓子，低声提醒道：“都小心些，外头还有守卫，莫要发出声响。” 其余两人齐齐一点头，表示收到命令。 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确定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后，眼睛也逐渐了适应了黑暗，这才开始了行动。 虽然大帐里没有灯火，但借着外头的火光，还是能清晰地看到，这大帐里头，架着不下二十门火炮，都用厚厚的油布遮盖着。 陈永仁招呼着两人，来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门火炮前。三人合力，轻轻地将油布揭开。 当看到下方覆盖的火炮时，连陈永仁都止不住抽了口凉气。 官军的火炮，他没少缴获，也跟斐千叶钻研过一段时间。 可眼前所看到的火炮，却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大有不同。 不但造型较他们缴获的更为独特，而且口径似乎也更大一些。 纵使陈永仁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也知道，口径越大就代表着威力越大。 而这种型号的火炮，粗粗估量，至少也有二十多门。 “看来，范业这次是动真格的了。”看着大帐内堆满了火炮以及别的攻城武器，陈永仁忍不住轻叹一声。 就这些配置，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连城了，哪怕是新义城、晋城这样的大城，都抵御不住。 “姑爷，快来看。”正当陈永仁惊骇于范业的武器配备时，忽然一声叫唤，把陈永仁叫了过去。 走近一看，见其中一个弟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帐篷的边缘，正翻看着堆积在这里的长木箱。 掀开上面覆盖着的茅草，箱中露出了一颗颗黑色的炮弹！！ 放眼望去，周围堆满了这种类似的木箱，估摸看来，范业这次准备了至少上百枚炮弹。 “准备是真够充分的……”陈永仁心下一惊，二十多门火炮，上百枚炮弹。就这火力配备，把连城城墙全部轰平都不是问题。 “姑爷……”那弟兄见陈永仁没有说话，附在他的耳边，悄声道：“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玩意全毁了……” “这……”这么大胆的注意，把陈永仁都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看身边的人眼露狠光，不像是在看玩笑。 “不成！！”陈永仁立刻就否决了他的提议。 如果他们破坏掉这些炮弹、火炮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官兵发现，到时候，范业很自然地就会联想到余震。 把他也牵扯进来，那麻烦可就大发了。 况且，就算他们在这里破坏掉火炮，范业还是有办法从别处得到补充。 这样的做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要真正地打败范业乃至于官府，只能在正面战场上，将他们击溃。 “可是，要放着不管，这些炮弹就会轰在我们弟兄身上！！”遭到陈永仁的否定，那人也不肯就此罢休。 这问题，陈永仁又何尝不知。他比任何人都想把这些炮弹破坏，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要不……”陈永仁犹豫间，另一人又提议道：“我们留在这里，扮作官兵。等姑爷你们走了，我们再找机会下手？” “这倒是个好办法……”陈永仁眼前一亮，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 范业的部队，都是从外地征调来的，召集的时间较短，官兵彼此间也不是很熟悉。趁着这个机会混在军队里，伺机而动，不失为一个妙计。 “只是……”念及此处，陈永仁又有些担心，提醒道：“这样一来，你们可就危险了……” 潜伏在官兵内部，长远的且不说，一旦被人认出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就范业对他们的态度而言。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姑爷，我们不怕。”陈永仁内心正天人交战着，那人咬牙再道：“只要姑爷能带着弟兄们打胜仗，我们这条小命，又算得了什么。” 漆黑的大帐内，陈永仁正视着黑暗中的两双坚定的目光，又往下身旁那些火炮、炮弹，正要开口，做出定夺。 恰在此时，帐篷外面的宇文石小声叫道：“陈公子，手脚快一些，好像有人过来了。” 第四百三十章 留下 有人来了？！ 陈永仁听闻外头宇文石的叫唤，心下一惊，匆匆收了话头，打了个手势，带着两人急忙忙地就从帐篷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三人刚刚出到外头，大气还没来得及喘允，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 听声音，来的的应该不止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陈永仁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现在这个时候，巡逻队都应该在喝酒才对，怎么还会往这边走来？ 四个人靠着帐篷，半蹲下来，接着夜幕尽量地隐藏着身影。 面面相觑着，谁都不敢吭声，都在全神贯注的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陈永仁心里暗暗盘算着，应该怎么办才好。 有宇文石在，一支巡逻队，不难对付。可让陈永仁担心的事，一旦与巡逻队起冲突，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到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全都暴露了，连余震都会被他们牵连进来。 可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光是地上躺着的这两名守卫，他们就解释不清…… 怎么办才好……陈永仁心如火焚，豆大的汗水，不停地低落下来，也顾不上去擦拭。 在这种关头，甚至不能开口跟宇文石说上一句话。 转头望向宇文石，却见宇文石也是一脸的冷峻。不过，他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心理素质远比陈永仁要高上许多。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未有显露半分的慌张。再看到陈永仁三人脸上的惊慌之色后，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莫要作声。 随着脚步声愈发靠近，陈永仁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不多时，已经能听到来者的交谈声。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加上周围吵杂的叫唤声，陈永仁也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就在陈永仁纠结着是先下手为强，还是继续装傻充愣糊弄过去时，那边的脚步声却忽然停了下来。 这又是这么回事？陈永仁心头疑惑不已，紧接着，又听到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就听到水流声传来…… 该不会……陈永仁一愣，好像有些明白了。偷偷摸了过去，探出半个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就在不远处，果真看到了三四名官兵。但他们不是来巡逻的，而是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在……放水…… 他娘的……要解手也不会找个好点的地方。看到那些官兵不是往这边来的之后，陈永仁心里长长出了口气，劫后余生般地苦笑了出来，差点给那几个官兵吓出心脏病来。 确定那几个人只是来这边解手的，陈永仁心头悬着的巨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回头压低声音，与旁边的人说明了情况，让他们也放下心来。 几人沉默着，待那几名官兵放完水，走远后，陈永仁身后一人才开口请求道：“姑爷，就让我们留下来吧。” “是啊，姑爷。”另一人也跟着说道：“我们不会让人发现的，就算是给人抓到了，也绝对不会把商会牵连进来。” 陈永仁没有立刻作答，倒是一直留守在外面的宇文石，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不明白，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先生……”那两人怕说服不了陈永仁，转而又向宇文石求助道：“我们俩，想着假扮成官兵，潜伏在这里面，再找机会破坏掉他们的火炮。” “这个办法不错。”宇文石一听，立刻就肯定地回应着。可见陈永仁始终一言不发，不由得再问道：“陈公子，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他们留下来，固然能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陈永仁眉头紧皱着，叹气道：“可是，破坏火炮……一旦事发，他们就危险了。” 范业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人，当天在连城上，陈永仁就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弟兄被当众烧死、枭首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姑爷，回去跟官兵打，是死。留在这里，破坏掉他们的火炮，也是死。”知道陈永仁是在担心他们安危，这两人进一步请求道：“反正都是死，不如就让我们干一票大的，就是死了也不留遗憾。” 陈永仁沉默着，望着那两双坚定的目光，没有半分的迟疑。咬了咬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但是……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放心吧，姑爷。”终于得到了陈永仁的应允，其中一人咧嘴笑了出来：“姑爷可别忘了，咱们是什么出身的。” “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咱可都是内行人。”另一人也跟着笑了出来：“姑爷你就瞧好了，等到开战那天，我保准让官兵的炮全都哑火。” “他们有没有火炮，我都有把握打赢。”看他们意志如此坚定，陈永仁也不好再拒绝他们，只重申了一遍：“你们，都得给我活着！！”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的作出了回应。 关于如何在军营中潜伏，陈永仁也没有更好的建议给他们，只让他们一切随机应变。如果成不了事，也不要硬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 在他们再三保证后，陈永仁才拿定了主意，让他们留下来。 做出决定后，当下，便将那两名守卫的盔甲全都扒了下来，给他们披上。 而后，陈永仁又找准机会，佯装是伺候营中官兵的模样，抱着酒坛回到了人堆里。 再叫上其他的人帮忙，将运货的平板车推了过来。将那两名昏迷的官兵五花大绑后，再用杂物盖住，确定不会给人发现破绽后，才又缓缓推了出去。 绑走两个人，再让他的人混进去。做完这一切，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本来，范业这支军队就是从各处抽调来的，他们彼此间不算熟悉，混进去两个生面孔，也应该不会有人察觉。 把那两人留下后来，陈永仁跟宇文石就退了出来。两人一直守着那辆平板车，不让任何人靠近，以免被人察觉。 好在，这个时候，犒军已经接近尾声。没人会来检查他们车辆，加上还有杂物掩盖，就更是不会引人注意。 该做的事情，已经办妥。剩下的，就看留下来的那两个人，能不能成功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虎蹲 把人留在这里，让陈永仁担忧不已。 一方面，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也在担心着官军拥有的那些新式火炮。 留下来的两个人，如果能成功破坏火炮，消除掉这一威胁，固然是好。 但陈永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他们能成功，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对上那些大口径的火炮，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留守在车上，看守着那两个擒来的官兵，陈永仁一边低头沉思着。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听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陈永仁回过神来，抬眼望去，见身边原本围着一切喝酒的官兵，已经退走了大半。 “姑爷，差不多了。”这时候，一名弟兄小心地凑了过来，提醒道：“快要收场了。” “跟弟兄们知会一声。”陈永仁点头应道：“准备撤离。” 来人匆匆回应一声，很快又隐入了人群中。 陈永仁估摸着时间，现在天色也晚了，这次犒军，也应该要结束了。 心中正盘算着，马上另一头就传来了余震的命令，敦促着各人集合，准备离开军营。 陈永仁深呼一口气，最后望了一眼大帐的方向。转而才收拾起了马车，跟随着众人，缓缓行出了官兵营寨。 本来，他乔装打扮，潜入军营，就是为了得到范业的一些情报而已。 贸然派人留下，再暗中破坏火炮，也是临时起意。 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陈永仁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他只希望，留在这里的两个人，能够平安，那就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陈永仁担心其余人发现有两人不见，会引起他们的恐慌，还特意小声地知会了他们。 不过，为了保险期间，陈永仁自然没有把他们的去向说明。只说，那两个人是有另外的任务安排，叫他们不用担心便是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陈永仁在借机找到了余震。 余震就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陈永仁装作上前伺候的模样，跟在车厢边上，低声道：“余会长，多谢今晚相助。” “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车厢内，传出了余震的声音：“你小子，没给我惹什么麻烦就好。” “放心……不会。”陈永仁嘿嘿一笑，要说麻烦，也不是没有。如果他那两个留在军营里的弟兄真的得手了，那范业回过神来，肯定第一个就找余震算账。 不过，真到那个时候，恐怕范业也没有功夫再找余震麻烦了。 是以，在这方面，陈永仁用不着担心。 “你小子，这回倒是老实。”纵使没有看见余震的面容，但从语气上也能听得出来，余震是真的松了口气。 “既然此事已了，在下也不便再多做叨扰了。”此间事罢，陈永仁也没有再入晋城的打算，趁着现在就在城外，陈永仁抱拳告辞道：“我那些弟兄，就拜托余会长送他们出城了。” 那些人是打着咏歌商会的旗号的进的城，而且，他们如果也在这时候撤离，那车队直接就少了一半人。 如果被范业得知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从而把余震也拖下水。 所以，陈永仁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让那些人仍旧装作是咏歌商会的人，先跟余震回到晋城，再找借口正当离开。 而他与宇文石，因有诸多不便，就趁此离开，也免得再多冒一番风险。 “小子。”就在陈永仁打算转身离开之时，余震忽然掀开了车帘，胖脸凑了出来，悄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这次与官兵对阵，有多少把握。” “我也说不准。”陈永仁神秘一下，故弄玄虚地应道：“还没开打，谁能知道呢。” 一言罢，不给余震再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往后方走去。 陈永仁回到车队中，找到了宇文石驱赶的马车，低声道：“宇文先生，我们也差不多要离开了。” 宇文石专心赶车，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等陈永仁坐上马车后，宇文石便降低了速度，慢慢地拉开了与大部队的距离。 在他们有意的安排下，车队后半段的马车，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即使是发现陈永仁所在的马车落单了，也既有默契的没有作声，给他打着掩护。 待车队来到分岔路时，看着前面的马车已经行了过去。宇文石看准机会，悄然无声地调转了马车，驶向了另外一条道路，彻底与原来的车队分开。 生怕会被人注意到，陈永仁一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行出好长一段距离后，确定已经跟余震他们走远了，陈永仁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坐在平板车里，掀开车内的杂物，看了一眼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官兵，仍在昏迷，不由得感叹一声：“宇文先生，你这用的什么药，晕这么久？” “那可是鄙人当年从燕国那边得来的药。”说起这茬，宇文石脸上少有的露出了自豪之情，解说道：“只需一点点，就能闷倒一头牛。” “依陈公子今晚的药量……”宇文石一边赶着车，一边估量道：“这两人，明天能醒来就算不错了。” 我滴个乖乖……陈永仁暗暗乍舌，宇文石这货，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随便拿出点东西，都能有如此奇效，这人还真是不能小瞧了。 陈永仁本想趁着现在，把他们弄醒，再看看能不能审出点情报来。 以目前的情况，也只能作罢。把他们带回去，交给二猴子他们处理好了。 念及此处，陈永仁不由得又想起了在官军大营中看到的那二十多门造型独特的大口径火炮。 那些火炮是他从没看过的，也不知道威力、射程如何。 趁着现在，陈永仁便向宇文石请教一番。 陈永仁凭着记忆，把当时看到的火炮造型描述了一遍后。宇文石原本轻松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皱眉道：“不妙……听陈公子这么说，官兵大营里的那些火炮，很有可能是虎蹲炮。” 第四百三十二章 回城 陈永仁眉头微微一皱，虎蹲炮这名字，他在前世好像听说过，名声还挺响亮的。 不过，陈永仁对此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那个名字而已。虎蹲炮相较于他们缴获的那些常规火炮，有何优劣之处，并不知情。 “宇文先生，能否与我说说这虎蹲炮？”思索了片刻，陈永仁便向宇文石请教了出来。 火炮这种东西，大多出自墨家。而宇文石就是墨家中人，这种事情问他在适合不过了。 虽然他是墨侠，不是精通器械的墨匠。但是，在陈永仁看来，好像就没有宇文石不知道的。 然而，这一次还真就碰到了连宇文石都不清楚。 对于那虎蹲炮的事情，宇文石也不甚了解。沉吟一会后，只道：“虎蹲炮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式火炮，鄙人又一直在外，极少接触，也不太清楚内情。” “不过，鄙人曾听说过。”宇文石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这种虎蹲炮，是以曲射为主的火炮，与我们手上那种直射的不同。并且，这种炮机动性极高，适用于山岳、森林、水田等地，与常见的火炮大有不同。” “就是适合野战？”陈永仁听着宇文石的讲解，眉头不由得轻皱了起来。 既然范业配备了这种火炮，也就是说准备跟他们打山地战了。 “正是这样。”宇文石点头应道：“因为考虑到便携性，尽量地减轻了重量。使得虎蹲炮的炮管比较薄，从而使得射程也不会太远，威力实际上也不大……” 听宇文石这么一分析，陈永仁已经大体明白了范业的打算了。 军队配置上这种虎蹲炮，目的并不是要强行攻城，而是准备跟他们在野外打山地战。 借着虎蹲炮的灵活机动，与他们野外作战。 这样一来，在战争打响后，战线一旦拉长。他们这边的火炮因为过于笨重，不便搬运，只能放弃。 反观官兵那边的虎蹲炮，则可以随时移动，随地开火。 如此，范业就能完成对他们的压制，从而在正面战场上打赢他们…… 想通这一切，陈永仁后脊背忽感一阵凉意。 如果不是他们借着余震的名头，潜入官兵大营中，探得这个情报。 到开战那天，怕是会被范业牵着鼻子打不可。 回头一想，即使是知道了范业的打算，这一战也是无可避免的。 范业想要引他们出城来打，陈永仁也不想将连城作为战场。 如果真的在连城中打开了攻防战，无论胜负，连城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连城作为他们的大本营，无论如何，陈永仁都不想那里有任何的损伤。 这样的话，就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敌我双方，都无意在连城开战，那就必然会选在野外开战。可这样的话，又不得不面对机动性极强的虎蹲炮…… “宇文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虎蹲炮的没有？”苦思着，陈永仁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对付，只得求助于宇文石。 “据鄙人了解，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宇文石轻轻摇头，叹气道：“这种火炮，本就是专用于山地作战的。当初研发出来，也是用来对付轰击山间流寇那种密集作战之用……” “换而言之……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陈永仁苦笑一声，那范业为了对付他，还真是想尽了办法。 常规的火炮，只能用于平地。虽然射程远、范围大，却极度缺乏机动性，也就是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发射。 一旦敌方离开了攻击范围，也难以再用火炮的火力追击压制。并且，因为炮轰威力过大，只能在双方没有接触之前，在地方冲锋时使用。 在双方展开白刃战之前，尽可能的削减敌方人数。若是到了中期，那常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 换句话说，他们手头上拥有的那些火炮，最适合就是用来攻城。在城下拉开阵势后，一顿狂轰滥炸。 如果用在野外战场的话，就极大的限制了火炮作用。 而官军那边的虎蹲炮，恰好与之相反…… “依现在的局势……”在得知官兵大营中已经调来了二十多门的虎蹲炮，宇文石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轻声道：“只能看留在那里的两个弟兄能不能得手了。” “但愿他们能成功吧。”说实话，陈永仁把人留在那里，完全是临时起意。而且，那里防卫极其森严，陈永仁也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想要万无一失，还是得想办法应付虎蹲炮才是。 不过，这一时半会的，陈永仁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等回去以后，与众人商议，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个办法来。 宇文石默默地赶着车，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忽然间，才又听闻他提醒道：“连城快要到了。” 陈永仁闻言，抬眼望去，果真见连城已经在不远处。 得到这时，宇文石连连抽着长鞭，加速往连城赶去。 不多时，当陈永仁两人赶回连城时，柳千曲等人已经在城门外侯着了。 众人见到陈永仁安然无恙的回来，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二猴子很是殷勤地主动走了上来，搀扶着陈永仁下了马车。 “跑了这么一趟，可是查到了什么没有？”柳千曲也走了出来，陈永仁刚一落地，便立刻问了出来。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陈永仁轻声叹了出来：“范业这次，是真的想要至我们于死地……” 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陈永仁收了话头，与众人一同往里头走去。 回到城中，还不忘跟二猴子交代一声：“马车上，还有两个抓回来的官兵。你把他们弄醒，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还抓了人回来？！”二猴子一阵惊喜，跳上马车，果真看到两个被扒了盔甲的官兵，正五花大绑地躺在车上，对着陈永仁竖起大拇指嘿嘿笑道：“姑爷，就看我的，保准他们什么都吐出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兵来 说着话，二猴子就从宇文石手里接过了缰绳，拉着那昏迷的两个官兵，就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这种事情，交给二猴子去办就成了。作为土匪，严刑拷打这种事，也算是他们的老本行了。 陈永仁收敛心神，与众人一同回到了军营的主帐中。 依次坐下后，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才将他在官兵大营中的所见所闻一一道了出来。 在知道官兵这次准备了山地战专用的虎蹲炮后，众人的表情都沉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真的在连城跟官兵打攻坚战。这样一来，会对连城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他们唯一出路，也是在野外开战。可是在对方有了虎蹲炮后，他们的胜算，也就大大降低了。 “李先生、杨先生。”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陈永仁先开了口，沉声问道：“对付虎蹲炮，你们二位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虎蹲炮啊……”李富贵脸色有些苍白，惨笑着应道：“在下曾听闻过此炮的威名，要说攻城，那种炮的威力不足为惧……但要论起山地战，真没有好办法可以克制的。” “不过……”另一边，杨旭也说出了自己看法：“虎蹲炮的优势在于灵活，如果我们的人，能够分散站位，再以更高的机动性，先将其炮手斩杀……” “不成。”没等杨旭把话说完，陈永仁就打断了他的话：“阵型过于分散的话，虽然能有效地避开虎蹲炮的攻击。但这样一来，也很容易被官兵合而击之……” 杨旭所提之法，陈永仁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人员过于分散，就很难形成有效的战力。而且，纵使他们能避得了火炮，却避不了官兵的攻击。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饮鸩止血，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被陈永仁打断后，杨旭眉头紧皱着，蠕了蠕嘴唇，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到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只轻轻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陈永仁也知道，他们并非兵家子弟，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 让他们想办法御敌，也确实是有些为难他们了。既然想不出有效的法子来，就只有等到来日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了。 “诸位也莫要过于担心。”知道他们都在担心着连城的安危，陈永仁犹豫了一会后，才道了出来：“我已经安排了两名弟兄潜伏在官兵大营内，让他们伺机找机会破坏火炮。如果他们能成功的话，我们甚至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他们。” “若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李富贵顺着话茬应了声，实则他们都知道。想要破坏官兵的火炮，就靠两个潜伏在里面的人，谈何容易。 “现在……也只能寄望于他们了。”陈永仁心中暗叹着。看时候也不早了，今夜议事便就此结束。 催促众人回去休息后，忙里忙外，跑了一整天的陈永仁，也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清晨，就见到二猴子满脸愤愤地找了过来。 看二猴子脸色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忙问了出来。这才得知，二猴子连夜审问了抓回来的那两个官兵。 谁知道那两个大头兵，都是最近抽壮丁给抓到军队里去的。而且，加入的时间也不算长。 二猴子审了一夜，那两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陈永仁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并未感到意外。要是他们真能说些什么出来，他还得分神去查证是否属实。 “现在呢，他们人怎么样了？”回过神来，陈永仁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都没问出来。”二猴子昨晚还拍着胸膛打包票来着，这会也得不到什么消息来，自觉惭愧之余，便将火气撒在了两人身上，满脸晦气地说道：“我怀疑那两货是故意隐瞒，都吊在军营里，让他们吃些苦头再说。” “注意点，别闹出人命来。”陈永仁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也只是提醒了一声。虽说他们现在跟官兵是敌对关系，但也仅限于范业而已。 那两个人既然是被抽壮丁抓去的，陈永仁也不想过分为难他们。 “我明白的，姑爷。”二猴子点头应道：“我会拿捏好的。” 叮嘱了几句后，便让二猴子先下去忙了。 陈永仁回到房中，也不禁开始琢磨起来。 他留了两人在军营里，可那都是临时起意的，并没有再安排后续。 换而言之，自打他离开了军营后，就等同时跟里面潜伏的两个弟兄失去了联系。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成功得手，也无法通知到自己这边。 陈永仁正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与他们重新联系上。 念及此处，陈永仁又不禁想起了何老板。要是她不抽身的话，自己也至于陷入这等困境之中。 说到底，还是太过于依赖何老板了。 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才行……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未免太过于长远了。眼下，还是得先把范业这关过了才行。 转眼间，一天便过去了，陈永仁仍旧没能想出什么办法与那两个弟兄联系上。 看样子，要想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就只能等到开战那天才能知道了…… 回来后的第二天中午，陈永仁正心事重重地在军营中，看着宇文石操练新兵。 突然间，忽见一匹快马行色匆匆地就冲了进来，那人一下马，便抱拳禀报到：“仁王，前方探子回报，官军大营中，有兵马出行。” 范业终于忍不住了……陈永仁闻言，心中一凛，追问道：“他们出动了多少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在拔寨，好像全军出动。”那信使立刻应道：“目下，他们还只是在准备。” “立刻回去再探。”陈永仁当即再命令道：“一有新的进展，立刻回报。” 陈永仁刚将命令吩咐下去，李富贵、宇文石等人，也同时在往他这边走来。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么？”看他们的神情，陈永仁已经猜到了大概。 几人齐齐一点头，陈永仁沉住气，冷冷地笑了出来：“官兵……终于是来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凝重 “该来的，总会来的。”早就知道了官兵的动向，众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得到这时，也没有感到半分的意外。宇文石眉头微微皱着，轻声问道：“陈公子，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陈永仁反问一声，扫了一眼众人，冷声哼道：“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吧！！” 李富贵和杨旭在知道官兵那边配备了虎蹲炮后，难免会有些担忧。 但二猴子那些战狂，可没想那么多。得知即将就要开战了，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陈永仁的头脑始终保持着冷静，在知道官兵刚刚准备出发，他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准备。 从新义城赶到连城，最快也要一个时辰。而他们现在有四万多的军队一同出行，那速度就铁定快不起来。 在陈永仁的推算中，官兵赶来连城，至少也要两个时辰。 趁着这个时间，陈永仁连下了数道命令。 先是李富贵、杨旭等人去通报全城百姓，让他们做好避难工作。 另外，再让二猴子带人到各个城门去，检查各处的防御工事有没有准备妥当。 而后，让马远达、宇文石等人将军士都召集起来，准备出城迎敌。 看着二猴子等人一个个的都领命而退了，一直等着陈永仁命令的柳千曲，却没听到唤她，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叉着腰问道：“那我呢？！” “你啊……”陈永仁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地应道：“就留在城中，看着各处城门。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也能给我们当个后应……” “这种事情，交给李先生和杨先生就行了。”对于陈永仁的这项安排，柳千曲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这不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上战场的么？！ 准备了这么久，就等着能在这一战中报仇雪恨，柳千曲又怎可能甘心留守城中。 说实话，陈永仁心里也确实不乐意让柳千曲出战。 之前都是几百上千人的遭遇战，他也还能有功夫能照顾到柳千曲。 可现在不一样，这次是他们与官兵之间的生死战。双方投入兵力都有四万多人，加起来就是接近十万人的大战役。 况且，两边都还有火炮、流矢等。一旦打起来，就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保证，就更别谈柳千曲的安危了。 陈永仁也知道柳千曲的功夫不差，可在大规模的战斗中，个人实力是极难发挥出来的。就算柳千曲身手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是以，在陈永仁原来的打算中，就是让柳千曲留守在较为安全的连城之中，作为他们的后应。 但柳千曲显然不满意，这就让陈永仁感到难办了。 “你也别这么想啊……”陈永仁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劝解道：“留在城中，对我们来说，也十分重要。若是我们失利，还等你来救我们呢。” “李先生、杨先生也同样能做到。”对于这一点，柳千曲清楚的很。但同时，她也知道跑，做后应这样的事情，就是杨旭和李富贵也同样能做到，而且还能做得比她好。 “温叔大仇在前，两寨千余人的血仇在后。”柳千曲看陈永仁不说话，咬了咬牙，双目泛红地说道：“你可不能，让我明看着仇敌就在眼前，却不能去报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永仁苦笑一声，还真是没办法拒绝她了。 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让你随军出战也行，不过一定要听我命令，不能鲁莽行事。” “我知道。”柳千曲有些不耐烦地应道：“我是那种不懂大是大非的人么？！” 柳千曲这小妞，虽说平时对自己是蛮横惯了。但在正事面前，还真没惹出过什么幺蛾子…… 这般想来，陈永仁才稍微感到心安，沉吟道：“这样的话，你就与二猴子一样，各领一支骑兵，听我调遣吧。” 得到陈永仁的命令，柳千曲的脸色可算是好看了不少，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没回话，直接就往兵营跑去，清点兵马去了。 还真是拿她没办法……看着柳千曲离开的背影，陈永仁不由得暗叹一声。 虽说同意了让柳千曲随军出战，但陈永仁始终放心不下。 回到主帐内，又将梁天、梁成两兄弟叫了过来，吩咐他们领一支精兵小队，专门保护柳千曲。 “保护大小姐，这问题不大。”双生子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可抬起头来，又不免担心地问道：“但是，姑爷你怎么办？” “用不着担心我。”陈永仁轻笑着，解释道：“我有宇文先生保护，你们只需看好大小姐就行了。” “姑爷放心。”这两兄弟拍着胸膛保证道：“我们就是豁出性命，也定当护得大小姐周全。” 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陈永仁也未与他们多说，催促着他们及早下去准备。 事情大体都已经吩咐下去了，陈永仁出军营，到各处看看。 不得不说的是，二猴子那些人办事效率确实是高。 从颁布命令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连城中的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内避难。 整条大街上，再也见到半个平民。军备区那边，也把人都撤了回去。 整座连城，直接停摆。入目所见，都是一个个铁铠铮铮的士兵，列着队伍，整齐划一地往城门处走去。 虽未开战，但战前的紧张气氛，已经在连城中弥漫了开来。 以往热闹的军备区、生活区，都没有了半点的人声，只有行军时那整齐的脚步声。 所有人……看着来来往往的队伍，陈永仁心中不免暗想着，不光是连城的人，也不单单是他所结识的何老板与余震。 他们的行动，是全县乃至整个楚国的人，都在关注着。 他们的成败，将会直接影响到楚国每个人的命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都在关注着这一战的结果。 陈永仁心中深深地明白到，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随着时间的退役，前方的探子不停的传回最新的情报。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而陈永仁也得到了官兵的最新动向。 官兵距此，不过十里，马上就会赶到连城。陈永仁站在城门前，回望着身后追随着他的将士，稍稍沉了一口，忽然高声喝道：“打开城门，准备迎敌！！” 第四百三十五章 阵势 随着陈永仁的一声令下，连城城门大开。 陈永仁率先领着护卫军，驱使着马儿出了城门。在其身后，四万大军缓缓行出。 刚刚前方的探子回报，官兵距离连城不足二十里，半个时辰内就会赶到。 趁着现在，陈永仁也抓紧时间将军队部署在外面。 城中，也已经安排好了。让李富贵领四千人，镇守连城各个大门。 他则带领着其余人马，准备迎击官兵。 带着大军，出了连城，行出了三四里地后，陈永仁才下令勒马，使大军在此拉开阵势。 在陈永仁跟宇文石的安排下，大军两翼，各安排了两支骑兵，步兵居中，前方是由五千人组成的盾牌兵，以抵御地方的骑兵冲袭。 后面则是五千弓箭手，部队的最后，二十余门火炮一字排开，火炮手也全部到位，正调试着火炮。 看着周围的士兵都在奔赴该去的位置，陈永仁领着一支骑兵小分队，从中调遣着。 柳千曲跟二猴子，各领两支骑兵队，就呆在他的左右两侧待命。 宇文石、杨旭，就跟在陈永仁的身后，以防他有什么不测。 当阵型逐渐拉开时，宇文石缓缓凑到了陈永仁的身边，轻声说道：“陈公子，像这样的情况，作为一军主将。你只要呆在城楼上指挥就行了，何必要亲自迎战？” “是的，仁王。”相较起宇文石，杨旭更担心陈永仁的安危，同样劝说道：“兵荒马乱的，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这些人可怎么办？” 陈永仁回望了身后已经准备决一死战的士卒，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沉声应道：“不能共死，如何共生？” 呆在连城内，固然安全。可这样一来，势必会导致自己这边士气大落。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双方实力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在军备上，官兵甚至比自己这边还要更好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陈永仁便是倾巢而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这场胜利。 面对来势汹汹的官兵，陈永仁甚至不敢分兵再去做什么埋伏。 无论是他还是敌方的范业，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一战的胜负，会直接决定到他们的生死。 二者都是拼死一搏，底牌尽出了。 如果这时候他龟缩在连城中，直接导致军无战心，从而影响到整个战局。 是以，陈永仁不能退，也无法退。 知道陈永仁是劝不回来的，宇文石也只是做了一下尝试，在得知他的决心后，便不再出声，只默默的守在他的身后。 于此同时，在陈永仁的身后侧方，也快速地架起了一座高达十米来高的简易木塔。 令旗手迅速攀爬了上去，手持令旗，等候着陈永仁下令。 “报！！”大军刚刚到达预定的位置，就见前方一名流星探马飞马回报：“官兵距此，已不到十里！！” “传我将令！！”探子匆匆报告了一声后，便又急急退了下去。陈永仁大手一挥，高声喝道：“全军预备迎敌。” 旗手舞着手中的令旗，将陈永仁的命令传达下去。 瞬间的功夫，两翼骑兵勒住了马匹，长刀出鞘。前方的盾兵，双手持着半人高的宽厚盾牌，杵在地上，长枪从两个盾牌的缝隙中斜斜刺出。后面的弓箭手也一手持弓，一手持箭，双目警惕着前方。 每门火炮的后面，配备着的火炮手，也在全神贯注地听候着陈永仁的命令。 不消片刻，流星探马再疾奔回来：“官兵已不足五里！！” 在陈永仁等人的前方，是一望平坦的空地。微微眯起来眼，陈永仁甚至已经能看到官兵的先头部队了。 随着官兵的靠近，轰隆隆的马蹄声接踵传来，如雷鸣一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看到官兵的出现，陈永仁的呼吸也越发沉重了起来，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刀，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前方。 侧目望去，见旁边的二猴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也在关注着官兵的动向。而在另一边，柳千曲也是满脸深仇大恨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盯着前方的官兵。 希望她可别冲动行事……陈永仁看柳千曲神情不太对劲，生怕她会忍不住就冲了上去。 念及在两军对阵中，她会有什么危险，陈永仁低声对身后的宇文石道：“宇文先生，能否帮忙照看一下千曲？” “鄙人授命，只是来保护陈公子的安危。”宇文石毫无意外地就拒绝了陈永仁的请求，但转而又说道：“不过，柳小姐身手过人，自保应该不成问题……再者说，陈公子不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保护她的人了么……” 还是给他发现了啊……陈永仁讪笑一声，宇文石这人眼睛也真够毒的，一眼就能发现自己安排在柳千曲后面的双生子。 陈永仁也知道，让宇文石去保护柳千曲，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宇文石是奉命来保护他的，本来他都不打算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可以说是被他硬生生地拉进来的，他不掉头就走，就已经是给足何老板面子了。 还要他分心去保护柳千曲……那就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断了这个念头后，陈永仁收敛起了心神，沉心等候着官兵的到来。 官兵的速度，确实不慢。在陈永仁交谈的这段时间内，后方的大军也跟了上来。 看着声势浩大的官军旗帜鲜明地逐步靠近，陈永仁都难免变得有些心浮气躁。 偷空观察了一眼周围的人，看他们脸上也多少有些忐忑。 也怪不了他们，这些人，在不久前还都是平民百姓，从未经历过杀戮。眼看着官兵杀来，不临阵脱逃，就已经是万幸了。 “稳住，莫要慌张。”陈永仁深呼一口气，调整了气息后，同时高声喝道，稳住了军心。 再往前头看去，见官兵已经停在了距离他们尚有一箭之地的地方，正左右拉开了阵势。 “姑爷，要不要就趁现在杀过去？！”看着官兵正在布阵，二猴子有些迫不及待了，凑过来请命道：“趁他们还没准备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进攻 “打仗岂能如此儿戏。”陈永仁一愣，旋即就否定了二猴子的提议。 现在并不在他们的远程武器的射程内，如果想趁着他们阵型尚未成型就发起突袭的话，不就等同于把人带过去送死么。 但凡他们敢这么做，恐怕还没等靠近，就被官兵他们给乱炮轰死一半人了。 听着陈永仁解释，二猴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傻笑了出来：“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一旦他们发起突袭，无异于放弃了火炮、弓手的优势，用近战去跟人家打，没等靠近对方，就被对方给打散了。 “你小子，就给我老实些吧，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陈永仁有些无奈地摇头苦笑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二猴子仍是耐不住性子，转头又问道：“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现在不能急。”陈永仁沉着气，继续解释道：“谁急，谁就落了下成。” 遥望着对面的官兵，陈永仁心里有暗暗有些着急。 不多时，对方已经正式拉开了阵型。 与陈永仁不同的是，作为攻方的范业所摆出的阵势，完全是进攻的架势。 当先就是一支约莫万余人的骑兵队伍，而后便是步兵与虎蹲炮的混编方阵，最后面则是同样的弓箭手部队。 将虎蹲炮混编进步兵队伍中，陈永仁还是首次看到这样部署的。 不过，考虑到虎蹲炮的便携性，他这样安排，也无可厚非。 “全军待命！！”见到官兵那边已经拉开了阵势，陈永仁大手一挥，再朝后方下令道。 官兵那边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有可能会发起攻击。 越是这种时候，陈永仁就越是不敢大意。可就在这时，却见官兵军队中，一骑白马缓缓自阵中行出。 陈永仁定睛望去，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范业。 他出来做什么？陈永仁疑惑地回看了一眼身后的宇文石。 宇文石抬头轻轻眺了一眼前方的范业，轻声提醒道：“兴许，他还有话要与你说。”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陈永仁嗤声笑了出来，却没再多说什么。 陈永仁也想看看他还想说些什么话，跟左右交代一声后，也同样地驱使着马儿，独自行出兵阵。 不多时，二者相会，范业先是轻蔑地看来眼陈永仁身后的部队，而后才冷声笑道：“陈永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开战之前，带着你的人缴械投降，我还能饶他们不死。” “反抗楚廷，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陈永仁反讥道：“想要我的人投降，得先问问他们手里的刀才行。” “你这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土匪头子还是这么执迷不悟，范业冷眼扫了一眼，沉声警告道：“为了你的狼子野心，拉上那么多人陪葬。”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陈永仁长叹一声：“在你把我们的寨子烧了之后，我们就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回头路。” 言及此处，陈永仁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也说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他们也不是我拉来陪葬的，他们都是被你们，被楚廷中那一群尸位素餐的王公贵族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奋起反抗的。” “反贼就是反贼。”范业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也不过是一群违法乱纪的暴徒罢了。” “罪名什么的，随便你编排。”看到范业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陈永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仰天长笑一声：“反正权力都在你们手里，爱怎么说，都是你们的自由。” “不过……”话说到最后，陈永仁又冷声哼道：“自今日始，我们不会再仍由你们欺凌的。在今天，我们将挺直腰板，真正地站起来！！” “一群乌合之众，白日做梦！！”面对陈永仁的慨然之词，范业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那就战后见高低。”陈永仁也无疑与他再去争辩什么，抱拳冷冷一笑，彻底终结了此次谈话。 “你们就等死吧！！”范业本来也不抱有什么希望，撂下一句狠话后，便调转马头，往自己的军队缓步走了回去。 两人各自勒马回阵后，宇文石第一时间找了上来，询问道：“陈公子，他都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陈永仁轻笑着，环视四周，看二猴子等人都竖着耳朵，等着他的答复。陈永仁特意抬高了声音：“无非就是说些尽早投降之类的梦话罢了。” “姑爷，你说他该不会是怕了咱们，不敢打了吧？”二猴子哈哈大笑一声，权当是个笑话了。 “陈公子，不可大意。”宇文石像是担心陈永仁会轻敌一般，特意叮嘱道：“他示弱于我等，不一定是实力不济。” “这我自然晓得。”陈永仁也不会在这时候犯糊涂，说话间，又转头望向了范业那边。 此时的范业，也已经回到了官军之中，他的身边围着几个将领模样的中年人，也不知道在谈论着些什么，时不时地还往自己这边瞄来。 “让弟兄们准备好。”看到范业那边好些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急忙提醒着身边的二猴子：“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 陈永仁话音刚落，便见范业驱马行到阵前，目视前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高声喝道：“全军出击！！” 一道命令下来，所有的官兵瞬间就沸腾了。阵前方的骑兵呐喊着，鞭笞着座下的马儿，以雷霆之势，朝陈永仁这边奔袭而来。 陈永仁自是不敢大意，但也没有轻举妄动，双眼死死地盯着骑兵的距离，按捺住内心的急躁：“稳住，莫要乱了阵脚！！” 在官军骑兵出动后，后面的弓步兵也紧随其后，一同奔袭而来。 一时间，烟尘四起，雷鸣般的马蹄声轰隆直响，处于他们正前方的陈永仁，却仍未下达任何的一条命令。 “得贼首首级者，赏千金，封千户！！” 兵荒马乱之间，却听官军中，又传出了范业的一声怒吼。 第四百三十七章 擂鼓 各就各位！！”范业的一声怒吼之后，陈永仁也紧跟着做出了反应。 眼看着对方骑兵已经发动了奔袭，陈永仁观察着敌方的动静，估摸着双方接触的时间。 当官兵冲到半路时，陈永仁大手一挥，果断下令道：“擂鼓！！” “轰隆隆……” 沉闷的战鼓雷鸣，声声都像是冲击着战场每个人的心头上。震耳欲聋的鼓声，伴随着义军的低吼。 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誓死的决意。 原本还有些忐忑，有些心慌的将士，在战鼓擂起来后。其情绪也被调度了起来，原本的不安，随着震天撼地的鼓声而变得坚定。 “准备！！抵御冲击！！”陈永仁稳坐中军，在看到官军骑兵即将来临之时，高喝一声，提醒着周围的将士。但在这个时候，战马的狂奔，如雷的鼓声，双方将士的呐喊，充斥着整个战场。 陈永仁的吼声，也瞬间被淹没下去。 “陈公子小心。”见到敌方骑兵即将发起冲击，就连向来沉稳的宇文石，都开始变得呼吸急躁了起来。 陈永仁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前方的骑兵就已经杀到。 “杀！！”伴随着漫天的叫杀声，骑兵随后杀到。 冲在最前方的骑兵，以雷霆之势，对义军发起了冲击。 骑兵如潮水般向义军冲来，却被陈永仁设置在前方的盾兵挡住。 足有半人高的厚重盾牌，挡住了骑兵前进的道路。当骑兵冲来时，随盾阵有些被冲退，但大部分还是挡住了大部分的人。 稍稍止住了骑兵的冲势后，紧随其后的长枪兵，立刻就持着尖枪，从盾阵的缝隙中刺出，将那些拦在外面的敌兵挑下马来。 成功挡住了第一轮的冲击，盾阵外，马尸、人尸堆叠在了一起。没等陈永仁松口气，第二轮攻势立刻又发动了起来。 “稳住阵脚！！”趁着这个空挡，陈永仁驱马上前，直接到军前指挥。 好在，官兵的攻势虽然猛烈，却仍未冲散前头的盾阵。稍作休整后，将负伤的兵士替换了下去，很快又重新布置好了阵型。 这些人，一直都是由宇文石负责训练。陈永仁也没想到，宇文石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他们这些土匪流民训练得如此精练。 而且，这个盾阵所发挥的作用，也大大超出了陈永仁的想象。 没来得及感叹，刚刚部署好了阵型，官兵的第二轮冲阵随后便到。 身处其中，陈永仁清晰得感觉到对方的冲劲。但无论骑兵如何冲击，盾阵仍能保持不乱，也给了陈永仁极大的信心。 “陈公子，此地过于危险，咱们还是往后退一些吧。”其他人都听从陈永仁的安排，都坚守着原来的位置，没有擅自离开。只有宇文石跟了上来，见到敌方骑兵一轮接着一轮地发起冲击。就连宇文石都有些担心了起来，在陈永仁身边提醒道。 陈永仁并未立刻做出回应，抬头眺望着官军后方正快速靠拢过来的步兵。而后，才随着宇文石退到了后方。 刚刚回来原来的位置，陈永仁再观望了一眼官兵的动向后，果断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一声令下，阵型最后面的弓箭手齐齐拉弓上弦。 “咻、咻、咻……”漫天箭雨，自陈永仁的身后疾声飞出，笼罩了大半个战场，向着官兵后方的疾驰而去。 第一波箭雨下去，便见原本冲刺中的官兵中，黑压压地倒下了一批人。 但后面的人很快又补充了上来…… 对方人实在太多了……陈永仁心中暗暗感到有些气躁，立刻又下令发起了第二波的箭雨。 “陈公子，怎么还不下令开炮？”宇文石对陈永仁的指挥似乎有些理解不了。 明明他们就拥有重火器和远程弓箭手，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非要等到对方的骑兵攻上来了，才下令动手。 如果能在骑兵冲到阵前，就下令开炮的话，能最大程度地削减对方的人数。这样一来，他们的盾阵也能坚持更长时间。 “时机还没到……”即便宇文石不说，陈永仁也能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甚至到了开战前，陈永仁都是这么打算的。 可在看到对方的骑兵与步兵的部署后，陈永仁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原来的想法固然是好，但他们的炮弹有限。而官军的骑兵，也只是负责冲阵之用，用来撕裂他们防线的。 真正的主力军，还是骑兵后边的步弓兵。 是以，陈永仁临时制定了战略，先让盾阵硬抗下两轮冲击后。待后方的步兵进入了射程，再以弓箭手与火炮，直接打击他们的后军。 陈永仁一直观望着，也是在等待对方进入射程。 说话间，敌方骑兵已经发起了第四轮的冲击。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敌方攻势越发频繁。 两边人都杀红了眼，盾阵之外，战死的尸体高高垒，而官军骑兵甚至都不管那些是战友的尸体，直接驱使着战马，踏着他们的尸体，就往盾阵中冲去。 借着地上尸体作为跳台，后面的骑兵高高跃起，强行冲进阵中。 眼看着，就已经有数十人冲了进来。 好不容易突破盾阵，那些骑兵趁势想要撕裂防线，扩大战果。 一经杀入，便开始了对身边义军的屠戮。 因阵前多是盾兵，本就没有多少战力，战局可以说是一边倒。 好在，宇文石在盾兵后面还配备了枪兵与步兵。 在盾兵受到冲击后，立刻就有人从后方策应。 虽然倒了不少人，但仍能勉强保持住阵型。 陈永仁抬头前望，看着源源不断补充进来的骑兵。也知道按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盾阵就会全线崩溃。届时，就是真正的白刃战了。 要论正面作战的话，义军既有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陈永仁左顾右盼着，官军的步兵仍未达到火炮的射程。陈永仁也只能按捺住性子，下令让弓箭手攻击，先行削减对方的人数。 “陈公子，再不下令，盾阵要撑不住了。”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冲进阵中乱杀，盾阵即将奔溃，宇文石也急了起来，不停地催促着。 “好！！”眼看着敌方的主力部队终于到达了火炮的射程，陈永仁一咬牙，果断下令道：“火炮手，对准后面的人，给我轰！！” 第四百三十八章 哑炮 随着陈永仁的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妥当的火炮手，同时点燃了火绳。连绵的炮声，不断轰响。 “轰、轰、轰！！”漆黑的炮弹，自炮膛中射出，在在半空上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从陈永仁的头顶飞过，准确地落到了官兵的后方部队中。 为了应付那些飞来的箭矢，这些官兵聚集在了一起，打算以群体抵御流矢。 是以，当炮弹在人群中炸响时，死伤惨重。官兵们哀嚎着，一片一片地倒下。 第一轮的炮轰，效果斐然。 陈永仁见状，立即下令，再进行第二轮的炮击。 到这般时候，范业那边的人也已经到达了预订位置。 在见到骑兵即将冲散陈永仁的前排防线后，也高声下令着，通知弓手放箭。 而后，官兵阵营中，也开始射出了箭雨。 于此同时，陈永仁不再等待。抽刀高举，大喝一声：“两翼骑兵，出击！！” 命令下达，木塔上的令旗手准确地将陈永仁的命令传达至各军。 而后，早就迫不及待的骑兵团，在二猴子跟马远达的带领下，呐喊着，直接冲了出去。 陈永仁的战术思路很很清晰，如果让自己的骑兵去跟对方的骑兵硬碰，无疑是限制了己方的优势。 是以，两翼骑兵直接绕开了官兵的骑兵，似两把尖刀一般，斜斜地刺进了官兵的后方。 在这种开阔的地形中，有利于骑兵的冲锋。在短距离的冲刺过后，两队各有两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冲像了敌方的步兵群中。 忍耐了好久，终于等来了一场厮杀。 无论是马远达还是二猴子，及其余下的部卒，都卯足了劲，见人就砍。 马匹快速冲锋所带来的冲劲，硬生生地就从官兵队伍中撕裂出了两道口子。 那范业估计也没想到陈永仁会有这么一手。眼看着后军即将被割裂开来，若是等到两支骑兵团汇合，彻底分割开他们的队伍，便会被对方分而击之。 久居军中，范业自然知道这样下去对他们是大大的不利。 在骑兵冲进敌群后，为了避免误伤友军，陈永仁早早就下令停止了炮击。 看着骑兵肆无忌惮地砍杀着官兵，看似他们这边稳稳地占住了上风。可陈永仁悬着的心，却仍是不能放下。 虽说现在已经掌控住了局势，可仍是没有确定胜局。 真正让陈永仁在意的……还是官兵那边，至今没有使用的虎蹲炮！！ 兵荒马乱中，陈永仁敏锐地捕捉到了正在快速就位的敌方火炮手。 便携的虎蹲炮部队，在步兵的掩护下，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 骑兵纵使能顺利杀入敌群，一时间也难以对敌方的虎蹲炮造成威胁。 陈永仁心里记挂的，就是他们安排在里面的人，能够顺利破坏掉虎蹲炮。 如果他们能成功，那这一战他们就稳操胜券了。 可若是失败……陈永仁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仍是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现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后路可言。 陈永仁收敛了心神，轻声对身边的宇文石问道：“宇文先生，你能看出那些虎蹲炮是好是坏么？” “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宇文石凝眉望去，也能看到官兵后方的那些虎蹲炮部队。但因距离过远，并未发现虎蹲炮有任何的异常。 “陈公子也不必太过着急。”宇文石像是看出了陈永仁心中的焦虑，提醒道：“纵使他们虎蹲炮能用，我军也有一战之力。” 一战之力我也知道有……陈永仁心中苦笑着。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官军，只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取得胜利而已。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在这一战之中，彻底将官军击溃，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于此同时，还要最大程度的保存他们的战力，以便于进一步地取下怀东县。 就算他们能打赢这一场，自己也元气打伤的话，就难以再采取下一步动作。 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对方的虎蹲炮能不能发挥作用…… 思索间，忽见官兵那边又有了新动静。 陈永仁抬眼望去，就见对方的虎蹲炮部队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 在步兵的掩护下，二十多门虎蹲炮一字排开，炮手位于虎蹲炮左右，等候着下一步的指示。 而在虎蹲炮的后方，范业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战场，最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陈永仁的身上。 两人同时注意到了对方，陈永仁坚定着眼神，隔着双方厮杀的军士，默默地对视着。 忽然间，只见范业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冷笑。收起了目光，冷声下令道：“炮手，开炮！！” 一声令下，所有在虎蹲炮后面待命的炮手，训练有素地快速完成了炮弹的装填工作。 而后，又调准好了炮口的角度，黑黝黝的炮管，对准了陈永仁大军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分散站位！！”见到对方炮手准备就绪，陈永仁果断下令，命令所有人分散开来，以减少己方的伤亡。 在陈永仁的提醒下，所有仍未出击的步弓兵快速拉开了站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官兵那边的火炮上，时刻准备着躲避炮火的轰击。 可当陈永仁这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准备接受冲击时。却见那边的虎蹲炮久久没有炸响。 不但陈永仁这边的人觉得奇怪，就是官军的炮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明明已经点燃了火绳，却虎蹲炮却没有半点的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辛苦调来的虎蹲炮毫无动静，范业一怔，驱马上前，冷声质问道。 “回公子的话。”一名炮手诚惶诚恐地上前汇报道：“虎蹲炮不知出了什么事……” “检查！！快给我检查！！”虎蹲炮的忽然哑火，让范业也傻眼了。稍微错愕过后，立刻就气急败坏地叫骂着。 原来战场另一端的陈永仁，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看对方的虎蹲炮久久没有炸响，心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即，不再犹豫，高举手中的长刀，仰天吼道：“他们那些是哑炮！！弟兄们，随我杀！！” 第四百三十九章 屠戮 陈永仁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当发现对方的虎蹲炮真的响不起来时，心中也是一阵惊喜。 那两个潜伏在军营里的人，确实了得。居然能在官兵的重重保护下，依旧能成功地完成任务，破坏掉官兵的虎蹲炮。 陈永仁又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既然对方最大的依仗都已经没有了，在丧失了唯一的底牌后，陈永仁当即发起了进攻的号令。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陈永仁身先士卒，拍马便冲。带着宇文石跟柳千曲，直接就冲了上去。 他们身后，数以万计的士卒，高声呐喊着，紧随其后。 另一头，发现修理虎蹲炮无望后，范业抬头看见漫山遍野的义军向自己这边发起了总攻。先前不可一世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慌了起来。 “范公子，虎蹲炮遭破坏，定是那些逆贼所为。”范业的身后，一名副将神情着急地凑了过来，提醒道：“而今虎蹲炮被毁，贼军势大，不如先行撤退。” 范业也实在想不明白，他明明就已经安插了不少探子在连城周围，近段时间根本就没见有任何的异常。 既没有发现陈永仁有出城的迹象，也没有过什么外人进入过军营……这虎蹲炮，怎么就被毁坏了？！ 忽然间，范业似是想起了什么。记起了他们出征之前的那一晚，晋城首富犒军的异常行为。 自己调兵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外人入过营。所抽调的士卒，也多是从外县调来的，不可能会有土匪的奸细。 这么想来，也只有那一晚，余震带了人进来！！ 想明白这一切，突然仰天长笑了出来。 陈永仁……原来你早就跟晋城里的商贾勾结上了！！ “范公子，此地不宜久留，不如鸣金收兵吧！！”身边的副将看范业忽然像是魔怔了一般，忙再开口催促道。 “滚！！”彻彻底底地被陈永仁戏耍了一次，而且这一次还输得如此彻底。范业恼羞成怒，像是发疯了的狮子一般，双目通红地回头就是一声爆喝：“我楚国将士，英勇无双，岂会惧怕区区一群土匪。” “可是……范公子。”见范业已经失去了理智，身边的副将赶忙劝说。 奈何现在的范业，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看见他们的骑兵团已经陷入了盾阵的泥潭之中，无法抽身撤离，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主力部队在经过炮火的轰炸后，又被敌方的骑兵分割了开来。 也根本没有看到，陈永仁已经率领着余下所有人，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势。 官兵在经历过炮火的轰击后，已经损伤了一小半的人马，再被义军骑兵分割屠戮，早已形成不了有效的战力。 本来，只要能拖住他们，再用以虎蹲炮进行准确的打击，就能最大程度地歼灭陈永仁的匪军。 然而现在，虎蹲炮失效，他们即使是暂时挡住了匪军的进攻，也始终无法反扑。 但范业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被陈永仁暗中破坏了虎蹲炮，打破了他的全盘机会。让范业早就怒火中烧了，锵的一声，将长剑抽出，高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杀。但凡有后退着，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后，官兵中无一人敢反抗。无论是弓兵还是火炮手，都纷纷抽出了佩刀。 “冲！！剿灭匪军，在此一战！！”范业怒吼一声，驱马冲了上去。 其身边的几名副将无奈，匆匆一句短叹，也只能随着他的步伐，紧跟了上去。 后方，原来的弓手也丢弃了手中的长弓，呼喝着，发起了冲锋。 “范业！！”乱军之中，身着银铠的范业，总是显得很是惹眼，陈永仁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看见他不退反进，陈永仁心中大快。在其余人的掩护下，直接就冲散了挡在他面前的官兵，直直地就朝范业冲了过去。 “千曲，你自己小心些。”分离前，陈永仁还特意地回头叮嘱了一声，同时又吩咐着她身边的梁天、梁成两兄弟：“你们照顾好大小姐。” “你要去哪里？！”柳千曲看陈永仁要孤军深入，匆匆砍翻两名冲上来的官兵，扭头就回问了一声。 “冤有头，债有主。”陈永仁咬牙冷笑着，匆忙应了一声：“今天，新仇旧帐一起算！！” 话音刚落，两人就被攻上来的官兵给冲散了。见到柳千曲那边在双生子两兄弟的掩护下，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自己身边，在宇文石的保护下，也没有官兵能近得了他的身。 看柳千曲无恙，陈永仁稍稍放下心来，跟宇文石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齐齐一点头，奋力杀退身前的官兵，直逼范业而去。 但这些官兵也实在太多了。陈永仁也没有想到，明明已经被轰炸了几轮，又被箭雨洗礼过后，还有如此数量众多的官兵。 刚刚离开大部队没多久，陈永仁就陷入了官兵的围困之中。 好在，有宇文石从旁协助，并没有官兵能近得了他的身。不过，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宇文石虽然功夫了得，但始终也是个人，他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如果不能再宇文石力尽之前，突破出去的话，那就轮到他们危险了。 就在陈永仁懊悔自己过于冲动的时候，忽然从左侧杀出一彪人马来。 刚开始，陈永仁还是以为是官兵援军赶到。待靠近时，就听到领头那人高声喊了一句：“姑爷，我来帮你！！” “二猴子？！”那来人满脸都是血污，身上还不停地往下滴着血。手中的长刀，也早就砍得满是缺口了。 要不是听到那声音，陈永仁几乎都认不出来，那居然是二猴子。 “姑爷，你想去哪里，我来给你开路。”二猴子带着数百骑兵，强行冲开了陈永仁周围的官兵，呼呼喘着粗气问道。 “这还要问吗？”有了二猴子的加入，陈永仁压力大减。滴血的刀锋向前一指，望着就在他不远处，正骑在马上，砍杀了义军的范业，冷声再道：“老子要去报仇！！” 第四百四十章 包围 “我明白了，姑爷。”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刚刚经历过一番厮杀的二猴子，瞬间又充满了无限的斗志。重重一点头，咬牙道：“姑爷，请随我来！” 一言罢，二猴子匆匆在敌军中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范业所在的位置。 当即，不再等到，怒吼一声：“弟兄们，随我冲！！” 话音未落，二猴子握着大刀片子，猛拍坐下俊马。 那马儿吃痛，驮着二猴子，直往范业的方向奔去。 其身后所率领的数百骑兵，也紧跟着二猴子的脚步齐齐冲了上去。 一路上，但凡敢有上来阻拦的敌兵，要么直接被冲锋起来的战马撞开，要么就被二猴子直接一刀毙命。 看到二猴子勇猛异常，也彻底燃起了陈永仁胸中那一团火。 “跟上，驾！！”一声吆喝，陈永仁夹紧马腹，融入了二猴子的骑兵队中，往范业的位置奔袭着。 二猴子这货，看似瘦弱。但力气却不小，而且马上功夫极佳。 好几次，陈永仁看他就要被逼得坠下马来。但这小子，凭借着灵活的身手与娴熟马术，数次化险为夷。 认识这么久以来，陈永仁也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二猴子的马上功夫。 看到二猴子那耍杂技般的功夫，陈永仁在发出衷心赞叹的同时，也暗暗地为他捏了把汗。 在有了二猴子他们的加入后，陈永仁前进的道路再无险阻。 即便是有官兵围攻上来，意图拦下他们。也瞬间被二猴子所率领的骑兵队所击溃。 陈永仁的忽然加入，使得周围的战况越发激烈了起来。 突然的一支骑兵，像是尖刀一般，直入官军后入，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当他们发现陈永仁的这支骑兵队是直接冲着范业去的时候，所有的军官都开始慌了起来，不停地高声吼着，命令队伍收紧，赶往范业处。 在战力上，这些官兵虽然不一定是义军的对手。可在行动上，却比义军高出不止一点。 数道命令下去，不少官兵甚至放弃了正与之缠战的义军，掉头就往后撤去。 随着官兵队伍的收拢，陈永仁周围的人也逐渐增多了起来，行进的速度也放缓不少。 “陈公子，当心！！” 周围的官兵越来越多，就连身处队伍后方的陈永仁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而且，骑兵队越是往里冲，前进就越发困难。 官兵围拢回来后，逐渐形成了对陈永仁等人的重重包围圈。 疲命于应付不断围攻上来的官兵，让陈永仁大感压力。还好身边还有个宇文石保护，每当有官兵想要趁着陈永仁不注意攻上来时，宇文石总是能抢先一步，将其击杀。 要是不是有宇文石从旁保护，陈永仁也不敢这么孤军深入。 “陈公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宇文石不断地击退着围在周围的官兵，但随着敌方的人数越来越多，就连宇文石都感到有些吃力了。 对方的虎蹲炮已经被毁，只要按照常规的战术，一步一步来，歼灭官兵，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陈永仁却偏偏不这样做，反而选择了孤军深入，把自己陷入了如此险境。 有时候，宇文石都不禁怀疑，这陈永仁是不是在故意坑自己的。 单见陈永仁在杀退围上来的两名官兵后，玩味地笑了出来，也未有做出什么解释，只应了一声：“宇文先生，请看你的周围。” 宇文石抽空，匆匆扫了一圈战场。 却见原本比较分散的官兵，在陈永仁出现后，全部都在往自己这边赶。 随着官兵的收拢，大部分的官兵，都已经聚集在了自己这边。 在此以外的其他地方，零散的来不及后撤的官兵，很快就被义军围杀。 而后，义军再大举地扑杀了后退的官兵…… “你这是……”宇文石见多识广，匆忙瞥了一眼，瞬间就领会了过来，讶异地回望着陈永仁：“你这是把自己当诱饵？！不要命了？！” “命当然是要的。”陈永仁哈哈长笑着：“我就跟他们赌一把，看他们后撤的动作快，还是我们的支援来的快！！” “你这又是何必？”对于这个保护对象，宇文石真是有苦说不出来。明明就能以最稳妥的方式赢得胜利，这人却偏偏喜欢在刀尖上跳舞，非要选这么危险的方式。 陈永仁的想法，宇文石也能理解。他这是故意带人冲入敌阵，对敌方首脑范业冲击。 这样一来，迫于压力。官兵就不得不收紧队伍，加强对范业保护。 如此，正与官兵对战的义军就会压力大减，甚至会形成单方面的追杀。 这种战术固然是好，却也将自己陷入了绝对的困境中。 万一对方动作太快，或者是己方的支援慢了一步，他们就有可能死在这乱军之中。 “我这是……”陈永仁匆忙应对着身边围攻来的敌军，随口应道：“以最快的方式结束战斗罢了！！” “唉……”宇文石要是早知道陈永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早就制止他了。 奈何行到了这一步，就算他发现也晚了，只得全力保护好陈永仁。 当陈永仁陷入敌军的包围时，身处战圈外的柳千曲等人，也发现了官兵的异常举动。 眼看着官军都快把陈永仁那边的人给淹没了，当即下令，娇斥道：“所有人，跟我来！！” 话音一落，心系陈永仁安危的柳千曲立刻策马追去。领着其下的步、骑兵，往陈永仁那边奔袭着。 一路上，也不知道砍到了多少官兵。 官兵对陈永仁他们形成了包围圈，可在最外沿的义军，也同样对官兵形成了围杀之势。 一时间，双方鏖战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双边人马杀得难分难解。 但在经验老道的军官看来，己方被对方大部队形成包围圈后，胜算已经微乎其微了。 不少的副官围在范业周围，仍在不停的劝阻着：“范公子，我等还是速速下令撤退了。只要能返回城中，他日还能再战！！”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惨烈 “都给我滚开！！”范业也是急红了眼，他人越是劝阻，就越是激发出他的怒火，根本不顾当前局势如何，仍是奋力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去，与陈永仁杀个你死我活。 “范公子，还是先撤为妙啊！！”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范业，其身边的副将也着急了起来。 眼看着周围的贼军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是难以招架。倘若一旦等到敌方的主力部队汇合过来，他们就算是想逃，也没地方跑了。 但现在的范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布满血丝的眼中，只有陷入了包围圈的陈永仁一人。 眼看着就能将之斩于马下，他又怎能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去理会旁人的劝阻，领着自己的亲卫队，就往陈永仁的方向杀去。 身边众人无奈，只能驱马追随。 官兵们在见到范业亲自赶来助战，士气瞬间大涨，呐喊着，奋不顾身地继续往陈永仁那边逼近。 “陈公子，要不要……我们先撤回去一点吧。”宇文石看着周围的官兵越来越多，心里也渐渐没了底。 在对方发起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扑杀攻击后，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随着己方的减员，让宇文石压力陡然增大了不少。 本来他们就是以骑兵突袭，在陷入了敌群中后，骑兵最大的优势荡然无存。而且，因为被马匹拖累，使得他们行动大为受限。 依照目前的减员速度，恐怕拖不到援兵赶来，他们就要先被对方斩于马下了。 “不能撤。”陈永仁也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 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往后退。 只要他们抽身往后走，对方就会进一步地收紧，而且还会给人造成败退的假象。 如此一来，不但助长了敌方的威风，更是大大地打击了己方的士气。 甚至……有可能被对方成功反击。 现在的陈永仁，就是在跟范业熬。 看谁先熬不住，谁就会败北。 是以，即使是看着敌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陈永仁也始终未有后退半步。 “弟兄们，撑住！！”陈永仁于敌群中，奋力砍杀掉靠近的两名敌军，甚至连脸上的血污都没来得及抹掉，就高声吼道：“我们的弟兄很快就会赶过来，都给我撑住了！！” “吼！！”众人齐声吼了一声。 与陈永仁并肩作战，无疑给他们增添了无数的动力。斗志高昂的骑兵队，即使是被困在马上，也没有一个人松懈下来。 陈永仁的鼓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却也无法立刻扭转战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永仁甚至都记得砍翻了多少个意图靠近自己的敌军。 混战之中，陈永仁只顾得上杀敌，脑子里也只有这一件事。 挥刀，砍下去，再挥刀，再砍下去。 陈永仁如同机器一般，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动作。 渐渐地，就连陈永仁的意识都开始变得麻木了起来，只知道不停的杀敌。 茫然四顾，周围已经看不到多少骑兵了。 他们本来骑在马上，很好看到对方的位置。可现在，陈永仁目之所及，只看到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敌军，见不到多少骑兵还在马上了。 “都给我死开！！”突然间，一道娇斥传来，如同给陈永仁注入了一记强心针。 下意识的扭头回望，只见柳千曲已经处理掉了他身后围攻而来的官兵，正策马朝自己这边奔来。 在柳千曲的身后，他的义军，犹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扑杀着这些围困着自己的官兵。 可算是来了……陈永仁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柳千曲的到来，彻底扭转了战局。 本来对陈永仁的项上人头已经志在必得的官兵，在看到如狼似虎的义军赶来后，立刻就做鸟兽散。 没了身边这些围攻的官兵，陈永仁顿感压力骤减。 “陈公子。” “姑爷！！” 官兵退下后，二猴子跟宇文石迅速赶了回来。 “你没事吧？”好不容易，柳千曲也赶到了陈永仁的身边，看陈永仁脸色发白，有些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都是小伤，不碍事……”陈永仁呼呼喘着粗气，摇头应道。 为了能拖住官兵，他带着骑兵孤军深入。鏖战良久，在众人的拼死保护下，虽没有大伤，但小伤口也是不少。 看着身上被划开的一道道口子，陈永仁甚至都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立刻就下令道：“莫要在这里耽误。快去找范业！！” 相比起他身上的这点小伤，还不如趁现在，对范业进行追击。 这可是他跟二猴子的骑兵队，豁出性命才争取到的机会！！ “放心，绝对不会叫他逃了。”柳千曲一咬牙，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就往范业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弟兄们，随我来，报仇！！” 话音刚落，柳千曲便重新带着人，继续追杀那些逃窜的官兵。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范业再糊涂，也知道他们彻底没了机会。 走到这一步，范业也不敢再硬撑了，听从了旁人的建议，下令撤兵。 可他们想走，柳千曲等人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时间，官兵全然没了斗志，只顾得上四处逃跑，被后置的义军一举砍杀。 原本旗鼓相当的战事，瞬间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在官兵撤退后，陈永仁这边也很快被义军保护了起来。 宇文石看陈永仁状态不佳，忙上前问道：“陈公子，可是哪里还有不妥？” “没事。”陈永仁强笑着，他身上并无大伤。只是因为持续的高强度动作，使得他的手臂酸疼，有些脱力罢了。 看着自己身边已经没了危险，正想让宇文石上去给柳千曲帮忙。 但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出来，身边又传来了呜呜的哭声。 抬头望去，见一脸血污的二猴子，正低着头抹眼泪。 “二猴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刚刚才确定胜势，二猴子怎么反倒起来了？ “姑爷……”二猴子抹干脸上的泪水，带着哭腔地回望身后，看着地上倒着的一具具尸首，哽咽道：“跟着我的弟兄，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追剿 陈永仁心中一颤，环目四顾，战场之上，遍地尸骸。 那些倒在地上的义军，刚刚还奋力保护着他的那些骑兵，怒目圆睁地倒在地上，脸上仍带着不甘的神情，手中或是握刀，或是成拳，永远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在他们的身边，至少都倒着两名以上的官兵。 他们……在死之前的那一刻，都在与敌军厮杀着！！ 身周遍地皆是断臂残肢、尸骸横卧。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土地，刺鼻的血腥臭味，充斥着整个战场，无时无刻地在刺激着陈永仁的神经。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会面对这样的场面。 可战场上真实的惨烈程度，还是大大超出了陈永仁的预期。 不知不觉间， 陈永仁的双目也泛起了血丝，强忍着心中的憾意，缓缓舒了口气，而后又咬牙重重地哼道：“别哭！！” “他们都是英雄。”陈永仁拍着二猴子的肩膀，安慰着：“我们不应该为他们落泪，应该为他们骄傲，为他们自豪！！” 知道陈永仁说的没错，可二猴子还是止不住哭腔。 二猴子是个念旧的人，自从军制完善后，他就一直率领着本部的骑兵队。与他们共同训练，同吃同住，早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而今，那些朝夕相处的人，都已经战死沙场，独独留他一人。 面对此情此景，怎能叫他不感到悲伤。 “莫要哭了。”在这个时候，陈永仁也不想去打扰二猴子。 可正事还没完，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去伤感。 陈永仁轻呼一口气，望着前方，继续说道：“你若真把他们当作是兄弟，就拿起你手中的武器，去为他们报仇！！” 短暂的休息过后，陈永仁感到力气渐渐回复了不少。 二猴子那边，更是重新燃烧起了斗志。一抹猩红的双目，眼神中散发着一往无前的狠意，丝毫不带感情地扫视着前方逃窜中的官兵， 重重一点头：“姑爷，咱们走。” 陈永仁先是回望了一眼宇文石，得到他的回应，确定他没有问题后，这才重新下令：“弟兄们，随我来！！” 说话间，原本散落在周围的义军快速往陈永仁这边靠拢过来。 此时，战线已经完全前推。陈永仁所在的位置，也变成的后方。 主力部队，已经被柳千曲带去追击溃逃的官兵了。 陈永仁粗粗估摸了一下， 聚拢过来的人，仅有千余人。 人数不多，但也完全足够了。 稍微整理一下后，陈永仁立刻就带人继续往前压。 纵观全局，此时已是日落斗兵稀。 不远处的战场上，被分割开来，只顾逃窜的官兵，正逐渐被后置赶到的义军歼灭。 好几个地方，都是一两名浑身浴血的骑兵，在追砍着全无战心的官兵。 前进中，陈永仁四处寻找着。很快，就在乱军之中，找到了那一抹倩影。 此时的柳千曲也正领着人往前追赶着，而在她的前方不远处，就是敌军的头目……范业！！ 现在的范业，已全然没了先前的威风。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身边副将的掩护下，被柳千曲追赶着，往后方撤离。 “范业在那边，都跟我来！！”陈永仁一声怒吼，带着人就直接往柳千曲所在的方向靠拢过去。 柳千曲虽先行一步，但因为有官兵的阻击，速度一直快不起来。 反观陈永仁这里，在有人给他们开路后，一路毫无阻碍地径直追了上去。 不多时，陈永仁就已经赶到了柳千曲的身边。 两军汇合，二人匆匆打了声招呼后，便一同往范业那边逼近。 只是，官兵虽然已是溃败之势，但保留的人数仍然比较多。 在忠心的副将保护下，范业身边更是有着重重保护。 想要抓到范业，还必须要先解决掉这些断后的官兵才行。 “二猴子，跟着我来！！”担心再拖下去，真的会让范业逃出生天。陈永仁兵行险招，高喝一声，将二猴子叫到了身边。 同时，再整合了柳千曲这边的两千多名骑兵，一声令下，带着人就直接再度冲入了敌阵中。 这一次不同先前，方才官兵还有一战之力，再加上陈永仁人头的高额悬赏，让他们能不要命地对陈永仁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可上一次的围剿被陈永仁的援兵赶来化解后，也一举击破了所有官兵心中的幻想。 在面对战意全无的官兵，陈永仁率领着骑兵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就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面对性命的威胁，也激起了官兵强烈的求生欲。 知道逃也是个死，不少官兵果断转过身来，开始了对陈永仁的反攻。 陈永仁也没想到，官兵的韧性既然如此之高。在已经到了这一步的情况下，他们居然放弃了逃生。 在官兵的玩命抵抗之下，陈永仁折了不少人马。好在他们机动性足够强，在意识到官兵的反扑后，立刻就从敌群中杀了出来。 稍微整顿了片刻，立刻又发起了下一轮的进攻。 一时间，追击战演变成了拉锯战。陈永仁数次尝试带人冲刺，但都没能成功击破对方的防线，甚至都靠近不了范业太多。 随着战事的进行，陈永仁的心情也越发着急。 此时的他们，已经远离了连城，正往新义城那边追去。 要是再拖下去，新义城的援兵就会赶到。而因远离连城，他们一旦被对方拖住，连如何撤退都成问题。 这般想着，陈永仁急得心如火焚。 纵使他们打赢了这一场仗，可要是让范业逃了回去，那他们也是纵胜亦败。 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拿下范业！！ 抱着这样的念头，陈永仁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往返数次，陈永仁回目四顾，不记得多少次冲锋，他的身边，跟随着他的将士，也越来越少。 他们这一支骑兵队，虽勇不可挡。但残余的官兵，仍有万余之众，大大超过他们的体量。 每一次的冲荡战斗，没人虽然都能成功砍杀数名官兵，但他们的损伤也很惨重。 不少的骑兵，冲进去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范业！！”眼看着身边的将士较开始时，也已经折损过半，陈永仁仍旧未有放弃，怒吼一声，又带着人冲了进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合攻 随着这最后一声的怒吼，陈永仁带着残留的千余骑兵，又一次对官兵发起了冲锋。 陈永仁先前的冲荡，虽没有直接对范业造成威胁，但也不是在做无用功。 一次次的冲锋中，将大部分的官兵都留了下来，且在他们撤退的防线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每次冲将上去，在撞开敌军的前排防线后，后方的义军步弓兵了立刻就补充了上来。 每一次冲荡，都将这道口子撕开得更大。 到这时，陈永仁再带人冲进去，已经没有了多少的阻力。 在步弓兵的协助下， 陈永仁又一次杀入了敌群的腹地，不断地搅乱着敌方的阵型。 领着步兵彻底冲散了官兵的阵脚后，被义军缠上的官兵，再也无暇多顾陈永仁的骑兵队。 趁着对方的兵卒还没来得及收拢，陈永仁果断下令：“弟兄们，随我来！！” 一言罢，猛抽座下马儿，带着骑兵，从敌群中杀出，直奔范业而去。 此时的范业，已经彻底放弃了继续作战的念头。在抛弃了扔在作战的官兵后，带着两千多人组成的亲卫队，离开了大部队，往新义城所在的方向逃窜。 “范业休想逃走！！”终于从敌群中冲了出来，眼看着范业就在眼前不远处。陈永仁高喝一声，带着直接杀奔范业。 忽而听到陈永仁的吼声，原本正玩命逃走的范业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扭头回望。 见到满脸凶煞的陈永仁已经带人追来，也开始慌了起来，奋力抽着马儿，想要加速逃走。 “范公子，你先撤走，我等带人断后！！”匆忙间，其身边的副将见甩不掉陈永仁的追击，立刻请命道。 到了这个时候，范业已经心底是真的慌了。甚至都顾不得思考，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得到了范业的允许后，几名副将果断勒马，一声令下，指挥着亲卫队，转头向着陈永仁他们反攻了过去。 “姑爷，他们就交给我们了。”眼看着敌方的亲卫队不退反攻，陈永仁身边也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声，让陈永仁去追范业。这些亲卫队，则交给他们处理。 匆忙间，陈永仁也没来得及细想，匆匆应了一声：“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那边的亲卫队已经袭了过来。陈永仁转了个方向，让骑兵队去拖住那些亲卫兵，急急再吼了一声：“二猴子，跟上来！！” 一言罢，陈永仁便从队伍中冲了出去。二猴子听到叫唤，紧跟在陈永仁的身后。 看到陈永仁离开了队伍，担心他会出现危险，宇文石也紧随了上来。 三骑快马，从骑兵队中冲出，直接就杀奔范业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永仁刚刚离开骑兵队时，敌方的亲卫队也赶了过来。 陈永仁的目的，所有人都明白。是以，那些骑兵队也立刻改变了方向，朝着陈永仁杀了过去，意图拦住陈永仁的脚步。 但没等亲卫队靠近陈永仁，就被其身后赶来的骑兵队挡在了前方。 有了掩护后，陈永仁更是加快了步伐。 另一边的亲卫队虽明知道陈永仁是奔着范业去的，但奈何被义军的骑兵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没了阻挠后，陈永仁没用多久，就追到了范业的身后。 “公子先走！”范业身边仅留着的两名副将，在看到陈永仁已经追到了身后，果断调转了方向，准备迎击陈永仁。 “宇文先生，拜托你了。”看着两名副将直奔自己而来，陈永仁当即朝着旁边的宇文石吼了一声。 “交给鄙人。”胜利在即，宇文石这一次答应得很是痛快，但仍不忘嘱咐一声：“陈公子也要多加小心。” 有宇文石在，陈永仁不用担心会被这两个副将拦下。眼中只盯着仍在逃跑的范业，匆匆点了下头。 而后，便见宇文石一扯缰绳，先一步赶到了陈永仁的前方，主动去迎战那两名副将。 那两人的心思，全然放在了陈永仁的身上，即便是看到貌不惊人的宇文石冲来，也浑然没有在意。 只是，当宇文石主动冲上去后，才知道此人的恐怖之处。 交手两个回合后，知道宇文石不好对付。两人交换了眼神，打算一人拦住宇文石，另一人去阻挠陈永仁。 但宇文石又岂会让他们轻松离开。 在杀退一人后，策动着战马，又缠上了另一个准备离开的副将。 两人无奈，只能勒住了马匹，跟宇文石缠斗了起来。 以宇文石的实力，对付那两人，不成问题。陈永仁也比较放心，匆匆撇了一眼，便专心追击范业。 双方本来相距就不远，在两名副官被缠住后。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的功夫，陈永仁就已经顺利赶到了范业的身后。 “拿命来！！”陈永仁一夹马腹，跟二猴子一同，从左右两侧夹击着范业。刚刚追到，陈永仁立刻就举起了满是缺口的大刀，朝范业的后背猛劈了下去。 这范业虽然是个公子哥，但也不是没有用处的酒囊饭袋。既然敢领兵出战， 也有着不俗的身手。 在已经被陈永仁从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范业虽然有些慌，但始终未有乱了分寸。 注意到陈永仁的攻势后，急忙一个矮身，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避开了这拦腰的一记横劈。 堪堪避开了陈永仁的攻击，另一边，二猴子又举起了大刀，从上往下，对着范业的脑袋就直接砍了下去。 奈何范业也确实有过人之处，仓促间连忙勒住了马匹。刹住了马蹄后，让二猴子这一刀也落了空。 看到范业落在了身后，陈永仁两人急急转过身来，再行追击。 这时候，范业也反应过来了。抽出腰间的长剑，挡住了两人的攻击。 虽然是以一敌二，但奈何陈永仁与二猴子先前消耗的体力太多，到这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攻势虽然凌厉，却奈何力道不足以突破范业防御。 数次攻击，都是被范业硬挡下来的。 眼看着仇人就再面前，却迟迟未能将其拿下。 二猴子心急之下，甚至都放弃了防御，大开大合地就朝范业胡乱砍着。 见二猴子这状态有些不太对劲，陈永仁暗叫一声不妙，正要提醒一声。 但没等陈永仁把话说出来，范业就已经抓住了二猴子攻防间的破绽。在躲开二猴子的一刀后，冷不丁地持着长剑，狠狠地在二猴子的胸膛下斜劈了下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单挑 “二猴子！！” 范业一剑斜劈下去，二猴子身经百战，提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可奈何久战过后，身体已深感疲惫。纵然是明知道范业攻来，想要闪避攻击，但身体却始终慢了一步。 瞬间的功夫，范业斜斜的一剑，结结实实地就砍在了二猴子的身上。 这一剑下去，二猴子的身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处一直延伸到右腹。 鲜血汹涌而出，剧痛使得二猴子再无力保持平衡，痛呼一声，倒头就栽了下去。 好不容易重创其中一人，压力大减的范业，怎能轻易罢休。 二猴子才一落地，范业立刻又提马袭来，想要趁此机会，结果掉二猴子的性命。 但陈永仁又岂会在一旁干看着，见二猴子情势危急，立刻就拍马冲去。 赶在范业下手之前，出刀将其拦了下来。 匆匆撇了一眼地上的二猴子，见他胸上那一道可怖的伤口正不断的涌着鲜血，整个人斜躺在地上。 陈永仁本想开口让二猴子躲到一边去，但过重的伤势，已经让二猴子动弹不得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倒在地上，就有可能被践踏致死。 情急之下，陈永仁想要下马，将二猴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但没等陈永仁有所动作，那边刚刚被逼退的范业，又奔袭而来。 看范业来势汹汹，陈永仁迫于无奈，只能暂且丢下二猴子，仓促应战。 却见范业一阵冲刺后，挥舞着长剑，大开大合的就对着陈永仁劈了下来。 这范业一直就没有怎么从正面上与义军对过战，到现在也仍旧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只是简单的一剑，也逼得陈永仁不得不双手提刀抵御。 亏得陈永仁先前也一直被保护着，体力保存上佳。即便是对上以逸待劳的范业，也仍有一战之力。 堪堪挡下范业的一攻，两人错身而过。 陈永仁担心会波及到地上的二猴子，不敢再等范业过来。 刚一稳住身形，便果断调转了马头，主动向范业冲了过去。 那范业在击倒二猴子后，也让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这会，再看到陈永仁主动冲上来，也不着急了。 冷笑一声，同时高喝着马儿，也朝陈永仁奔了过去。 彼此间，都知道这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两人下手都没有任何的余力，每一刀砍下去，都望着对方的致命处招呼着。 短短一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交手数个回合。 到这时，陈永仁已是强弩之末，而范业却精力无比充沛。 不得不说的是，范业这人，虽然在陈永仁看来，也属于草包一个。 但他那点身手，却不是虚的。作为县丞之子，又是墨家子弟。常年修文习武的范业，其马上功夫， 比陈永仁强出不止一点半点。 交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陈永仁已经明显落于了下风，身上也添了不少的伤口。 尤其是在少了二猴子的掠阵后，陈永仁独自面对上范业，也感到有些吃力了。 体力的耗尽，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在交战的过程中，陈永仁还不得不分心去照看二猴子的情况，生怕他会有个好歹。 趁着交锋前的短暂歇息，陈永仁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宇文石。 在那一边，宇文石纵使以一敌二，仍能游刃有余的从容应付。 看他那里的情况，战胜那两名副官，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永仁本想着拖到宇文石的到来，好一同进攻范业。 但范业显然没给陈永仁这样的机会，没等陈永仁把气喘匀，范业又再次提剑攻来。 为了不波及到二猴子，陈永仁也只能强打着精神，朝范业也奔了过去。 这会，陈永仁多留了一个心眼。 攻防转换间，有意无意的一边打，一边往宇文石那边靠拢。 这样一来，可以借助宇文石的影响。同时，也能将范业引开二猴子那里。 陈永仁这点心思，却瞒不过范业的眼睛。 在看到陈永仁且战且退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想走？！”范业冷笑一声，提剑追来：“没这么容易。” 战至现今，陈永仁双臂均已酸疼无比，能坚持到现在，也全凭意志在支撑着。 见计划被范业识破，又看他全力朝自己攻来。 陈永仁暗叹一声，只能转身抵御攻击。 但这一次，范业却使了个巧。佯装从正面攻击陈永仁，就在陈永仁提刀准备防御时，又忽然调转了方向，杀到他的侧方，斜刺里扎出一剑，直往陈永仁的肋部刺去。 没想到范业还会有这种动作，陈永仁心下一惊，扯着缰绳，想要抽身离开。 但范业速度奇快，等陈永仁反应过来时，范业已然出手。 电光火石间，陈永仁也顾不得许多了。狠狠地一咬牙，反手一刀扎在了马屁股上。 座下的马儿吃痛，仰天嘶鸣，撒开蹄子就朝前狂奔。 亏得如此，让陈永仁堪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剑。 但受惊发狂的战马，也失去了控制，让陈永仁叫苦不迭。 陈永仁的马术，本就算不得好，再被一匹发狂的马儿驮着狂奔，颠簸中，好几次都差点摔了下来。 另一边，被陈永仁避开了一击。范业暗骂一声，正恼火间，又看陈永仁的坐骑发狂，连身形都无法保持稳定。 这一大好机会，他又怎么白白浪费。 “你死期到了！！”范业狞笑着，再次持剑追了上去。 此时的陈永仁，光是为了保持住平衡，不被坐骑颠下去，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眼看着范业又再度袭来，心中一凉，百念俱灭。 但未到最后关头，他依旧不能放弃。 慌乱中，陈永仁死命地扯着缰绳，想要重新控制好马匹。 但发狂的马，又岂是这么容易平静下来的。 拉扯中，马匹忽然转了方向，直接朝范业那边就冲了过去。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范业那张狰狞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陈永仁索性把心一横，只用双腿夹紧马腹，双手持刀，也同样对准了范业。 双方的速度奇快，就在交错的一瞬间，两人兵刃在空中交接。 锵的一声金铁交加之声响起，刀剑处迸出朵朵火光。 陈永仁没想到这发狂的马，冲劲竟如此之大。巨力袭来，使得他虎口一痛，手中长刀竟被脱手崩飞。 而在另一头的范业，也同样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一时间，竟没握住长剑，同时被震脱了手。 就在双方交会的一瞬间，陈永仁抓住了这个机会。猛地一个飞扑，直接从马背上跃了起来，朝范业就扑了上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生擒 范业没想到陈永仁会这么生性，在两人兵器脱手的一瞬间，居然选择了直接飞扑过来。 短暂的错愕，让范业失去了最佳的躲闪机会。 就在他刚刚反应过来时，陈永仁整个人都已经扑了上来。 巨力袭来，范业被陈永仁紧紧抱住，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就被陈永仁擒住，两人抱作一团，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掌握着主动权的陈永仁，在那一瞬间的功夫，调整了身形。拉着范业一同摔下去的时候，将范业紧紧地压在身下。 落地时，用范业的身体给他垫着。 即使是从马背上摔下，对他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反倒是范业，因为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做出反应。 不但径直地跌了下去，身上还压着一个陈永仁。 落到地上时，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猛烈的冲击，使得他内脏都像是移了位一般，体内翻江倒海的，哇的一声，就咳了口鲜血出来。 这么看下去，范业确实是痛苦。可陈永仁也不好受，虽然有范业在下面给他垫着。 可范业这厮，身上穿着硬邦邦的铠甲。在落地时，反冲的惯性，把陈永仁也颠了个七荤八素的。 好在，陈永仁虽然浑身酸疼，但起码也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制住了范业，陈永仁不敢轻易脱手。双腿紧紧地夹着范业的胸膛，跪坐在他的身上，遏制住他的行动后，直立起腰来。 看着狼狈不堪的范业，陈永仁胸中出了一口恶气，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停下来。 呼呼地喘着粗气，越是看着范业，就越是让陈永仁心中来气。 看见他，就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那两个寨子无辜死去的两千多名妇孺；又想起了鸿门山下那一战死去的弟兄，想起了因他而阵亡的温叔。 在连城外面，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斩首，被烧死的弟兄…… 还有……还有…… 一张张离他而去的熟悉面孔，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景象，如走马灯一般，在陈永仁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陈永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苦战这么久以后，终于是擒住了始作俑者的范业，陈永仁的双拳紧紧握住。 “这一拳，是为了我那些，被你烧死在寨子的两千多名妇孺打的！！” 一言罢，一记铁拳，狠狠的砸在了范业的脸上。 这范业刚刚才恢复些许，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动作，就被陈永仁狠狠的锤了一拳，瞬间就眼冒金星，险些昏死了过去。 但陈永仁又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松就昏厥。 一手扼住他的喉咙，确定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后，又重新握紧了拳头。 “这一拳，是为了被他杀死的温叔报仇！！” “还有我那些阵亡的将士！！” “还有那些，被你虐杀的兄弟！！” “这是为了千叶！！” “这是为了二猴子！！” 一件一件，新仇旧恨一起算。陈永仁每说出一句话，就有一记重拳落在范业的脸上。 对于范业，陈永仁当真是恨之入骨，下手也没有任何的留情。 几拳下去，范业已经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了。本来还算帅气的脸庞，高高肿起，已经有些变形，更显狼狈。 当陈永仁怒气稍退，理智也逐渐恢复过来时，再看范业，已经失去了意识。 “娘的，还想装死？！”陈永仁恶骂一声，举拳就要再锤。 但在这时，侧方去惊起了宇文石的声音：“陈公子留手！！再打下去，他恐怕要被你打死了！！” 经由范业这么一提醒，陈永仁稍稍冷静下来，查探一番，果真发现范业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陈永仁随恨不得立刻就将他千刀万剐，但这人的性命留着，还有用处。 知道现在不能让范业死，陈永仁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松下了手。 宇文石能赶过来，说明他已经处理好了那两名与他缠斗的副官。 陈永仁匆匆扭头望去，果真看到宇文石正策马赶来，而在他的后方，倒着两个将领模样的中年人。 “宇文先生，他就交给你看着了。” 在宇文石赶来后，陈永仁将昏迷的范业扔在了地上，交由宇文石看管。自己则从地上爬了起来，径直地往二猴子倒下的方向跑去。 刚才二猴子中了范业的一剑后，就坠马倒在了地上。陈永仁一直在跟范业搏斗，也没来得及顾上二猴子。 这会总算是擒住了范业，陈永仁立刻就赶过去查看二猴子的伤势。 当陈永仁赶到二猴子跟前时，看二猴子仍旧倒在原来的位置，胸前的伤口虽然已经没再流血，但还是无法动弹。 陈永仁跑过去时，见二猴子也在看着自己，虽身负重伤，但脸上还挂着笑容：“姑爷，干得漂亮！！” 二猴子正张脸白得吓人，说话的声音也很是虚弱。 没说一句话，都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当他大口喘气的时候，扯动着身上的伤口，鲜血又再一次流淌了出来、 “先别说话了。”陈永仁哪还顾得上跟他打趣，一走过去，撕开二猴子身上的衣服，检查着他的伤口，痛心道：“让你穿铠甲，你偏不听。要不然，怎会伤得这么厉害。” “穿那玩意，碍手碍脚的，不习惯。”二猴子像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伤势，纵使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仍满不在乎地应道。 “还好，没有伤到内脏。”匆匆检查一番，二猴子身上的伤口虽深，都没有伤及内脏，算是皮外伤。 “我命硬，姑爷。”二猴子咧着干裂的嘴唇，淡笑出来：“姑爷放心，我死不掉的。” “差点你就完了。”陈永仁没好气地责骂着，说话的同时，又撕着布条，给二猴子做了个简单的止血，再稍微包扎住了伤口，以免他受到二次伤害，同时提醒道：“你可别乱动了，要是失血过多，神仙都救不回来。” “姑爷……”二猴子像是根本就没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侧着脑袋，望着不远处那已经昏迷在地上的范业，小声问道：“干嘛不直接杀了他。” “留着他。”陈永仁回望过去，淡淡地回了一句：“他可是我们拿下怀东县的重要筹码。” 第四百四十六章 降军 “嘿嘿……”二猴子有气无力地笑了出来，陈永仁说留着范业的性命还有用。即使他没有明说，二猴子也能猜到陈永仁的想法，转而又问道：“姑爷，咱们……是不是赢了？” 陈永仁抬头四顾，见战场中的官兵，已经彻底被义军分割开来。 每一个战圈，都是官兵被义军团团围着，近乎困杀的局面。 混战之中，也不知道谁吼了那么一声：“范公子被擒了！！” “范业被咱姑爷抓住了！！”经由这么一提醒，场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 官兵的主将，县丞的公子，已经被陈永仁给生擒了！！ 这个消息一惊炸开，所有的义军同声欢呼了出来，士气瞬间暴涨。 反观被围困中的官兵，在得知范业被擒后，彻底丧失了战意，不少人甚至都直接放弃了抵抗。 乱兵中，那一抹矫健的倩影格外引人瞩目。 只见柳千曲骑着骏马，在敌群中杀进杀出，英姿飒爽。 但当范业被擒的消息在两军中传播开来，已经没了斗志的官兵，直接就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降。 柳千曲正杀得痛快，对方却放弃了抵抗。手中高举着的利剑，在面对上已经丢弃了武器的官兵时，也狠不下心砍下去。 一个战圈的官兵投降了，柳千曲一咬牙，驱使着骏马，又冲到了另外的战圈之中。 但没等她施展开来，这边的人也跟着投降了。 没当柳千曲冲进一个战圈，用不了多久，就会逼迫包围圈中的官兵弃械投降。 如此往返数次，战场之中，叫喊的厮杀声渐渐停歇了下来。 柳千曲身骑高马之上，眺目四望，已经没有给她厮杀的机会。 场中绝大多数的官兵，都放弃了战斗。剩下那些仍在顽命抵抗的人，也很快就淹没在了义军的大刀之下。 “结束了。”得到这时，陈永仁脸上才微微笑了出来，轻声说道：“我们赢了……” “我就知道。”二猴子嘿嘿一笑：“跟着姑爷，总不会错的。” 陈永仁沉默着，环顾着整个战场，没有再说话。 不出他的意料，他们是赢了。 可是，他们的人也倒了不少。 看着战场上遍地的尸骸、残肢，分不清是敌是友的鲜血，染红了整片黄土地。 纵使是胜利，陈永仁的情绪也没有感到多少欣喜。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陈永仁这样安慰着自己，缓缓低头又叮嘱二猴子，让其不要说话，先歇着。 不多时，战圈中的柳千曲很快就发现了陈永仁的位置。 当看到二猴子倒在地上时，心中一急，将处理降兵的事情交托给属下，驱马就赶到了陈永仁的身边。 “二猴子怎么样了？”在前线厮杀这么久，柳千曲也有些气喘吁吁。但这口气还没喘允，刚一下马，就问起了两人的情况：“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什么大碍。”陈永仁活动着手脚，像是给柳千曲展示自己身上并无大伤，转而才又看着二猴子道：“倒是这家伙，伤得不轻。” 二猴子这些人，对于柳千曲来说，就等同于是她的家人。 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二猴子的伤势后，没有说太多的话，翻身上马，丢下一句：“我去叫人过来。” 一言罢，又奔回了队伍中。 没过多久，柳千曲就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在陈永仁的交代下，几个人从地上捡起两杆丢弃的长枪，从旁边的官兵尸体上扯出衣服布料，扎成了个简易担架，把二猴子送了回去。 目送二猴子离开后，两人也没有片刻的停歇。 在战事停罢后，义军在杨旭的指挥下，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 留下宇文石看管着昏厥的范业，陈永仁与柳千曲也很快就回到了队伍之中。 指挥着义军，优先将负伤的兄弟送回去连城救治。 另外伤势较轻的人，则留在战场上，处理战俘。 半个多时辰后，场中的伤员尽数送回了连城中。 余下的那些人，也把投降的官兵都控制了起来。 待到这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已经是黄昏时分。 血红的太阳，挂在西方的天边，缓缓沉下。软绵绵的阳光，斜斜的照耀在战场上。 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陈永仁催促着义军，分批次地将战俘押送回连城。阵亡的将士，也要带回去掩埋。 看着一具具的尸体从自己身边被抬回去，陈永仁止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胜利的代价，对他来说，实在太惨重了。 虽然在破坏了官兵的虎蹲炮后，已经让他们的人员伤亡减到了最轻，但也还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战损情况如何？我们这边伤亡了多少人？”清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陈永仁也能停下来歇息一会。趁着这个空挡，陈永仁找到了杨旭。 “还不清楚。”杨旭身上也挂了不少彩，忙活到现在，他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但这边的工作还没完成，他也不敢松懈。 一直指挥着义军清理战场，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去统计伤亡情况，只道：“具体的战损，得等到回去后才能知道。” “嗯……”已经赢下了这一场恶战，陈永仁也不急着这一时了。 看着战事已了，队伍也井然有序地在往连城中赶回去。陈永仁正要翻身上马，通知大伙返回连城。 可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忽然从远方快速奔来，刚赶到陈永仁的身边，立刻就跳了下来，急急道：“姑爷！！前边来了大队人马，估计不少于五千人！！” “官兵援军来了！！”两人望着探子所指的方向，瞬间就意识到了。 “陈公子请先离开。”杨旭果断跃上了马背：“我带着弟兄断后！！” “姑爷！！”没等陈永仁做出回应，另一个方向，又奔来了一名探子，前来汇报道：“山那边，有三千多人在往我们这边赶来。” 还有一队？！ 两人心中一个激灵，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解。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断后 官兵居然还有这么多人？！ 陈永仁跟杨旭心中出现了同样的一个想法。 根据探子汇报，官兵竟然还有近万人的援兵？！而且，还分两句夹击？！ 陈永仁左右望着两名探子的所指的方向，一个指着新义城的方向，另一个则指着他们东侧的矮山那边。 他们这里刚刚才打完了一仗，死伤估计超过了半数，还有一部分人是无法再次作战的重伤员。 并且，保存着战力的人中，还要分出很大一部分人去看押着投降的官兵…… 慌乱中，陈永仁往连城的方向望去。 此时，义军队伍拉得很长。在这种时候，要重新将队伍整合起来，也要一点时间。 而且，最让陈永仁担心的是，投降的战俘都还没完全押解回去，绝大部分都在半路上。 如果在这时候，再被官兵的援军赶到的话，立刻就会引起战俘的反抗之心…… 在本来就有两队官兵夹击的情况下，后面在乱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先生，请你立刻将范业带回连城内！！”情急之下，还好陈永仁的头脑仍能保持冷静。稍加思索过后，立刻就吩咐宇文石先把他们最重要的筹码带回安全的地方。 但叫他没想到的是，宇文石直接就拒绝了他的请求：“恕鄙人难以从命。” “鄙人是奉命来保护陈公子安全的。”宇文石再度解释道：“除非陈公子愿随鄙人一同回去，否则，鄙人不会离开陈公子半步。” “这都什么时候了！！”陈永仁也是急了，对着宇文石几乎是吼了出来。 但转念便想起，宇文石这人，他就是这样…… 无奈之下，陈永仁只能将这件事交托给身边的杨旭。 “陈公子，要不由你将范业带回去。”杨旭也不敢让陈永仁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提议道：“让杨某来断后。” “连你也不明白么？！”陈永仁也真是急了，跺脚道：“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与官兵战斗了。他们的目的只是我，只要我在这里，他们就不会追到连城。” “可是……”杨旭担心着陈永仁的安危，又道：“若陈公子留下，杨某岂非成了罪人？！” 在这种时候，如果放弃了陈永仁，独自逃回城中。一旦陈永仁有个三长两短，他杨旭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像杨旭这样的名士，声誉远比性命重要。 “杨先生，你怎么也糊涂起来了。”陈永仁苦笑着，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只要范业还在我们手里，我就是绝对安全的。” “我明白了。”杨旭会过意来，两眼发光地点头应道：“只要范业活着，他们就不敢对陈公子做什么……” “明白就赶紧走！！”好不容易解释清楚，陈永仁催促道：“不要再拖下去了。” “了解！！”在这种节骨眼上，杨旭不敢有丝毫的拖沓。应诺一声后，就将昏迷的范业扛上了马背上，而后再重新翻身上马。 “记住了。”杨旭临走前，陈永仁再嘱咐道：“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连城。” “你回去以后，立刻关闭城门。”陈永仁继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打开城门。里面的战俘，务必要看管好，不能让他们生乱。” “最重要的是……”说到最后，陈永仁轻轻呼了口气，才道：“在没有结果之前，不能让千曲知道这边的情况。” 因为二猴子等人的重伤，柳千曲早早就返回了连城，协助安排伤员的救治工作。 幸好她先回去了，要不然陈永仁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收场。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让柳千曲知道官兵的援军来了。 要不然，以她的脾气，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带兵出来营救自己。 现在的义军，已经没有了跟官兵正面作战的能力。况且，在对方还有近万人的情况下。 如果柳千曲再领人出来的话，他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个中道理，即便没有明说，杨旭也能理解。重重地一点头，再提醒道：“陈公子，你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陈永仁强笑了出来：“有宇文先生在，我不会有事的。” “那陈公子……就有劳宇文先生照看了。”杨旭冲着宇文石抱拳说道，而后，又对陈永仁道：“陈公子，切莫冲动。只要保住性命，我等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救出来。” “走吧！！”陈永仁轻点了下头，无意再多说。 一言罢，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骏马上。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驮着杨旭与范业，就往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公子，大义。”目送杨旭离开，宇文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毫不吝啬对陈永仁的赞赏。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陈永仁带人先行回到连城，别人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意见。 可他却选择了留下来，主动选择了断尾求生。 其中的缘由，宇文石也能看得出来，无非就是担心会把战火延续到连城，将连城也拖了进来。 是以，才会这么毅然决然地选择断后。 “拖累宇文先生了。”陈永仁无奈苦笑着，翻身上了马背，往远处眺望着。 此时，在他们正前方的官道上，已经能看到一支军队正朝自己这边快速靠近，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他们这边。 而那支队伍中，官家的旌旗随风飘扬，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陈永仁缓缓沉下一口气，咬牙再道：“若情况危机，宇文先生可自行逃生。” 宇文石默默地看着陈永仁，没有任何的回应。 看他这个态度，陈永仁也知道不能说服他的，索性也没有强求。 环目四顾，陈永仁看着战场上留下来清理战场的千余人，高声吼道：“弟兄们，官军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为了能给我们那些受伤的弟兄争取到足够的撤退时间，我们要留下一些人挡住官兵。”陈永仁忽然一声暴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后再道：“谁愿意与我一同断后？！” 第四百四十八章 转折 “愿与仁王同进退，共生死！！” 官军援兵即将到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战场上传播开来，余下的这一千多人见陈永仁与他们一同断后，士气瞬间大涨，更无一人退缩，齐齐高声回应着。 “集合！！” 陈永仁又是一声高呼。 所有人快速地往陈永仁这边靠拢过来，不过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战场上剩下的人便已经集结完毕。 陈永仁稳坐骏马之上，扫视一圈身后的这些人。 经历了刚才的那一翻恶战后，他们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伤。破损的铠甲上，尚未干涸的血污混杂着汗水，仍在滴淌着。 他们的面容随已露出疲惫之意，但从他们的眼神中，陈永仁看到了一种坚定，一种发自灵魂深处，悍不畏死的坚定意志！！ “报！！”队伍刚刚集合起来，前方的探子高唱着，又奔了回来：“官兵距此已不足三里地。” 于此同时，陈永仁注意到山林那边也隐隐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看来，山那边的人也快杀到了…… 陈永仁暗暗估摸着时间，夹击他们的官兵，很有可能会同时攻上来。 而他们现在，只有这一千多人。对于即将面对上的近万人官军援兵，他们没有胜算，一丁点都没有。 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也不能后退一步！！ 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在场的所有人中，没有一人质疑，更没有一人退缩。 “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和枪，举起你们手里的剑与盾！！”陈永仁沉下一口气，冷声高喝道：“我们要近最大的可能，将官兵拖住。用我们的血肉之躯，去阻挡官兵前进的步伐，为我们的弟兄争取到撤退的时间。” “今日……”陈永仁缓缓舒了口气，环顾身边的将士：“你们就是英雄！！” “呼……吼！！”众人亮出已满是缺口的武器，怒吼着。 仅凭他们这点人，意图去阻止官兵，无异于螳臂挡车。 但不知为何，只要看到陈永仁在，就给他们增添了无数的信心。 说话间，官军援兵的先头部队正快速向着陈永仁这边冲了过来。 陈永仁匆匆扫了一眼，估摸着，起码有两千多人组成的轻骑兵。 两千铁骑同时奔袭，轰隆隆低鸣不绝于耳。距离近了，便是陈永仁也感觉到地面在微微地颤抖着。 “准备迎敌！！” 眼看着官兵的先锋部队从正面冲着自己来，陈永仁顿感压力倍增，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训练有素的一军，动作迅捷地跑到了陈永仁的前方，整齐地列出了方阵，准备抵御官军骑兵的冲袭。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陈永仁攥刀的手也越发用力。 当敌方骑兵距离已不足五百米时，就连身居后方的陈永仁，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陈永仁强压住内心的焦躁，全神贯注的盯着正对面的骑兵，强咬着牙关，等待着迎接官兵的冲击。 而在这时，队伍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那边的人也过来了！！” 陈永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侧方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头上，也有一批人，正骑着快马，朝自己的侧翼冲来。 “稳住！！” 两面夹击，面对这种情况，陈永仁只觉喉头发苦。但他也知道，绝对不能在这时候自乱。 “不要分心，先挡住正面的骑兵！！”匆匆扫了一圈后，陈永仁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侧方杀来的人，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余力去阻止了。只能先挡住从正面冲来的骑兵，稳住阵型不散，才能最大程度地拖住他们。 陈永仁话音刚落，前方的骑兵便已经袭到了眼前。 这群骑兵，似乎是早就已经得到了命令一般。即使是看到有人在前面挡着，也没有任何的减速，全力就冲了冲来。 冲刺而来的铁骑，与挡在最前线的义军碰撞到了一起。 无情的铁蹄，直接就踩踏在义军的身上。本就薄弱的防线，几乎是瞬间就被冲垮了。 好在，后面的立刻就补了上去。 最前面的一队人虽然被铁蹄践踏而亡，但他们也成功挡住了骑兵的攻势。 就在那些骑兵的速度刚一慢下来，后方的义军随即就抽刀冲了上去，扭打成了一团。 只是无奈，现在的义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纵使有心杀敌，却也无力回天。 一个个义军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与骑兵厮杀，但绝大多数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靠近官兵，就被他们一刀砍倒在地上。 双方的战力，已经不是在一个层次的了。 况且，他们的人数本来就少，仅有的千余人，在骑兵的首次冲击后，就减员了两三百人。 再之后，又发起这种近乎自杀式地反击，伤亡人数就更是呈直线上升。 入目所见，都是看到义军在遭受骑兵的屠戮。而义军的攻击，对他们根本就造成不了任何实际性的伤害。 眼看着义军一个个都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官兵前进的步伐。 按照目前这个情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官兵屠杀殆尽。 “弟兄们，都给我顶住了！！”陈永仁果断拍马而上，也加入了战圈之中。 那些骑兵见到陈永仁冲了上来，纷纷放弃掉面前的义军，转头就朝他这边冲了过去。 两名骑兵距离最近，眨眼间就已经杀到了陈永仁的身边。 但其身边的宇文石一直都注意着陈永仁的安全，眼看着两名敌军冲来，收起刀落，直接就砍翻在了地上。 后方的骑兵看到陈永仁身边的宇文石如此神勇，稍微错愣过后，仍旧没有放弃。 不过片刻的功夫，陈永仁身周就已经被官军骑兵团团围住。 陈永仁跟宇文石两人在敌阵之中左冲右突，寻找着突破口。 另一边的义军在陈永仁吸引来火力后，压力大减，转头也开始往陈永仁这边靠拢，试图将陈永仁解救出来。 可在数量如此众多的官兵时，他们的冲阵，对陈永仁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对整个战局，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另一队人也到了。”匆忙间，宇文石捕捉到了战圈之外的情况，匆匆提醒了一声。 还有一队人……陈永仁绝望地看着围攻着他的官兵，自感无望。 然而，就在陈永仁万念俱灰之时，忽然一个粗矿的声音惊起：“老张来迟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惊喜 乍一听到这道声音，陈永仁心中是又惊又喜。 慌乱之中，匆忙扭头望去，只见在山林那边，张寨主正率领着大批人马，从矮山上俯冲而下。 “盟主撑住，老张这便来救你！！”眼看陈永仁被官兵重重包围住，张寨主心急之下，又是一声怒吼，带着余下的弟兄，玩命地就往陈永仁这边冲来。 “兄弟们顶住！！”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希望的曙光，陈永仁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手中擎着大刀，不停地杀退攻来的官兵，边高声吼着：“咱们的援兵也到了！！” 得到此时，义军们也反应过来了。看到他们的友军赶来驰援，激发出了他们强烈的求生欲。 进攻中的官兵也是讶异，在他们眼里，这些贼军已经没有反抗的必要了。 要尽歼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在那支异军出现后，他们所爆发出来的韧性，让他们也陷入苦战之中。 “盟主！！老张来了。”随着张寨主的一身怒吼，三千多名匪军杀入了战场之中。 张寨主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就往陈永仁这边杀来。 官兵们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擒下陈永仁，本就没有带太多人，只是作为先头部队的骑兵队围攻。 而且，再被陈永仁的义军拖住了一部分人，陈永仁身周也只有不到三百人。 张寨主率领着匪军，以雷霆之势，瞬间就瓦解了官兵的围攻，将陈永仁解救了出来。 “弟兄们，给我杀！！”确定陈永仁这边没有危险后，张寨主仍旧没有停下来，一甩沾满血污的大刀，高声喝道：“这群狗娘养的，一个都别放过！！” “杀！！” 张寨主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他们寨子里的匪寇。 自古兵匪不两立，更何况，他们都是被官府逼得没有活路了，才会上山当土匪的。匪寇之中，无论是谁，都有亲朋好友惨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 到这会，终于得到了报仇的机会。 官兵就在眼前，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所有人嘶吼着，疯狂地扑向了官兵。 原来已经求生无望义军，在张寨主的人到来后，瞬间就冲散了正进逼着他们的官兵。 战场的局势瞬间就扭转过来，原本一直被动挨打的义军，在得到增援后，也果断进行了反攻。 在匪寇们的掩护下，一同扑杀着追击而来的官兵。 那些官兵也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没有意外的一次追击，却忽然杀出了这么多人。 更糟糕的是，当时为了能截住陈永仁，他们进行了分兵追击。 速度较快的骑兵队先行上来，将人留了下来，而后面的步弓兵，还没来得及赶上。 两千多名官兵，虽然装备上比匪寇好了不值一个档次。但在绝对的人数碾压下，也根本撑不住匪军的进攻。 双方交战没过多久，官军骑兵就支撑不住了，开始向后撤去，企图与自己后方的步弓兵汇合。 但陈永仁等人又岂会白白放他们走。 在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后，陈永仁立刻就下令阻击，拦住他们后撤的步伐。 原来的包围追剿战，顷刻间便转变成了反包围战。 不过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官兵的先锋部队，就已经近乎全灭。 后方的步弓兵见状，也放慢了脚步。在看到如狼似虎的匪军后，更是顾前瞻后，不敢再往前冲来。 “走！！”在骑兵队被歼灭后，步兵团中的将官果断的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追！！”眼看着官兵后撤，张寨主岂肯罢休，大刀一扬，指挥着匪军，就要再去追杀。 “张寨主且慢。”陈永仁好悬赶了上来，叫回了张寨主，劝说道：“不知道官兵后面还有没有支援，不宜深追。”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却要他们放弃。张寨主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既然陈永仁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照办，轻叹口气后，便下令将人撤了回来。 趁着队伍整补的空挡，张寨主抹着脸上的血污，呼呼喘着粗气，关心问道：“盟主，你伤势如何？” “没有什么大伤。”陈永仁苦笑着，看着身上新添的几道刀伤，暗暗庆幸着，要不是张寨主及时赶来支援，可就不止这几道伤口了。 “咱们可不是都说好了么？”见陈永仁确实没有什么大伤，张寨主也放心了下来。转念间，又带着几分怨气地问道：“要跟官兵开战，可以提前跟咱们说一声，盟主怎么自己就带人干上了。” “这不也是……”陈永仁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不想让你手下的弟兄平白丢了性命嘛……” “盟主这可说的是两家话了。”陈永仁这话说得有些生分了，张寨主顿时就不乐意了，冷下脸来：“盟主爱惜咱兄弟的性命，我们要是来晚一点，盟主可就真没命了。” “说起这个，还得多谢张寨主解围，要不然我就真交代在这里了。”陈永仁不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抱拳称谢，岔开话题道：“张寨主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这边被困的？” “我哪能知道那么多。”张寨主到底还是耿直，被陈永仁三言两语地说着，便忘了刚才的事，解释道：“我也是听到寨里的弟兄回来说了，这才匆匆把人都拉起来，往这边赶，才赶到这里呢，就看到盟主被围了。” 救命之恩，再怎么酬谢都不为过。陈永仁心里合计着，要怎么答谢张寨主。 而在这时，队伍也已经休整完毕了，不少人往陈永仁这边聚集了过来。 这些人中，还都是些熟面孔。 陈永仁匆匆扫了一圈，发现他们都是怀东县各寨的寨主。估计是张寨主得知自己在这边跟官兵开战了，匆忙间就通知了各寨的人，让他们过来支援。 “多谢各位救命之恩。”陈永仁对着众人郑重行礼到。要不是有他们在，自己今天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先通知他们会比较好，这样的话，就不会让自己陷入险镜。 可陈永仁也不得不考虑到，他们之中可能会有官府的奸细。若真是如此，这一战也可能不会这么顺利了。 正是考虑到这种种的变数，陈永仁才不敢事先通知张寨主他们。 但总的来说，经此一战，已经算是彻底把怀东县官府给打垮了，余下就只要再往主城进逼就行了。 几人说话间，忽闻后方又传来了真正的马蹄声，扭头回望，见连城方向烟尘滚滚，柳千曲率领着部队，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正往陈永仁这边赶来。 第四百五十章 整补 “看来，就算咱们不来，盟主也自然会有人来救嘛。”见到满脸急色的柳千曲赶来，张寨主胳膊肘悄悄捅着陈永仁，玩味的打趣道。 “张寨主就莫要取笑我了。”陈永仁有些无奈的苦笑着，这老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柳千曲的到来，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但也是预料之外。 待她领着一队人匆匆忙忙地赶来时，陈永仁看到她的身后，正跟着一脸愧色的杨旭。 “你人怎么样，官兵在哪里？”柳千曲刚一勒停马，就冲着陈永仁叫唤了一声。 “我没事。”看着气喘吁吁的柳千曲，陈永仁收敛了心神，一指身后的方向：“多得张寨主他们及时驰援，官兵已经被打退了。” 直到这时，柳千曲才注意到陈永仁的身边，还跟着张寨主等人。 一听是张寨主救下了陈永仁，忙跃身跳下马背：“多谢张寨主。” “我说你们这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客气了。”张寨主当即就不乐意了，冷着脸，半怒半笑地回应着。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嘛。”陈永仁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同时又提醒道：“要说答谢的话，还是回去再说吧。待在这里，始终不安全，不知道官兵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 对此众人也没有异议，收回了话头后。一行人整顿了明白，匆匆收拾好战场，押着新降的官兵，返回连城。 半道上，杨旭偷偷凑到了陈永仁的边上，趁着柳千曲不注意，悄悄道歉：“陈公子，对不起，没能拦住柳小姐。” 在杨旭的解释下，陈永仁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杨旭带着兵马撤回连城。柳千曲见到陈永仁没有随队返回，立刻就找上了杨旭质问。 在柳千曲的逼问下，杨旭无奈，只得如实回答了。 得知陈永仁仅带着一千多人断后，而官兵却有近万人。 如此冒险的举措，气得柳千曲当场就发飙了，狠狠地呵斥了一番杨旭等人后，果断就带着人冲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杨旭哪里敢去拦她。加上他也担心陈永仁的安全，便也随军赶了出来。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陈永仁也是哭笑不得，安慰道：“这事不怪你……” 说话间，下意识地望着跟在后面的柳千曲，陈永仁心里既感到温暖，也感到无奈。 在那种情况下，别说是杨旭了，就算是她，也不敢去阻挠柳千曲。 万幸的是，这次有张寨主驰援。若不然，真的让柳千曲这么仓促的带兵来，恐怕只会让她先陷入险境。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记得别那么实诚了。”杨旭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对自己人太过老实了。 “还有这样的事？！”杨旭就跟个惊弓之鸟似的，瞬间就炸毛了，央求道：“陈公子，以后可别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了。” “呃……尽量吧。”这事谁能说的准啊，陈永仁也不敢肯定回答，朗声一笑，以作回应。 说话间，众人已经回到了连城的城门外。 早已在此处等候的一众义军，见到陈永仁凯旋而归，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陈永仁领着人回到了城中。 即使回到相对安全的连城内，陈永仁也不敢有分毫的松懈。 在柳千曲的安排下，先是回到了主帐，处理好伤口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立刻就召来了大伙商议。 当下，先吩咐李富贵，让其继续负责连城的城防。 连城的防务不能松懈，也要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以防官兵再度来袭。 但是，现在连城中的义军，都已经是疲惫之师，短时间内经不起折腾了。 陈永仁只好委托张寨主以及各寨的寨主，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弟兄，到连城周围的各个要道上镇守。 对此，张寨主自是没有什么问题，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立刻就安排底下的兄弟带人出城。 末了，统计好伤亡情况的杨旭，也上前汇报。 在这一战中，义军这边阵亡七千多人，重伤三千余人，余下的人也多有负伤。总的来说，还留下了近三万人的有生力量。 而官府那边，被斩首一万多人，重伤七千，又俘虏了近万人，剩下的那些的也作鸟兽散了。 即使是有一部分官兵溃逃回去，但那点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大胜。 如李富贵所言，经此一战，已经彻底将官府给打垮了。 作为领军人物的范业被擒，将官近乎全灭。四万人的部队，只有一万多人逃了回去。 跟重要的是，范业从外地抽调来的重军火，已经全部落入了自己的手里。 目前，连城之中，不但有攻城专用的重型火炮，还有打山地战用的虎蹲炮。 虽然虎蹲炮已经被破坏，但有宇文石这个墨家人在，修好应该不成问题。 就他们现在的实力，莫说一个怀东县了，就连周边的县城，也能造成不小的冲击。 不过，陈永仁也不是好高骛远的人，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先拿下怀东县，再以此作为他们的根据地，稳定下来后，才能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先休整两天，让弟兄们都休息一下。”考虑再三后，陈永仁也没有太过于着急。吩咐下来，先让将士整补两天后，再谋后事。 “宇文先生。”顿了顿后，陈永仁又询问道：“那收缴回来的虎蹲炮，你能修好么？” “鄙人可不是墨匠……”宇文石苦笑一声，这陈永仁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厉害了……无奈解释道：“不过，我可以看看。至于修不修得了，那就不好说了。” “能修就修，不能修也无所谓。”现在的怀东县，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势力了，陈永仁也不着急。 熬了这么久，终于走到这一步了。陈永仁缓缓舒了口气，想起还有一件事需要他处理，沉吟片刻后，抬头便问道：“范业……他现在要在哪里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威胁 “在大牢里关着呢。”李富贵起身应道：“陈公子，现在就要见他么？” “看看去。”说着话，陈永仁便起了身：“我还有不少事情要问他呢。” 范业的性命，陈永仁是不打算留下来了。但在他死之前，陈永仁还得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才行。 事情都已经吩咐下去后，在李富贵的带领下，陈永仁领着几个人，便到了大牢里。 因为范业的特殊身份，为了稳妥起见，李富贵特意见牢中的犯人都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关押。 空荡荡的大牢里，就只有范业一个人被关在牢房中。 作为军师的李富贵，自然知道范业对他们的重要性。 在清空了地牢后，又在过道两边布满了守卫。 陈永仁面无表情地穿过过道，只见昏暗的牢房里，鼻青脸肿的范业仰躺在地上，至今仍未清醒。 用不着陈永仁吩咐，李富贵便自行安排了几名狱卒进去。几个人将昏厥的范业架了出来，绑在刑架上，用冷水泼醒。 受到冰水的刺激，范业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来。 见到自己手脚被绑，跟前又围着一群人，立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不敢杀了我么？”看见最前头的陈永仁，正冷着脸盯着他，范业却有恃无恐地先开了口。 “你的命，我早晚要收。”陈永仁也不想跟他再说其他的废话，冷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一下，如果能老实回答，我能给你个痛快。否则，就得多受一些皮肉苦。” “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范业也知道自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了，似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你想知道什么呢？怀东县各城的城防，还是兵力部署？” “你带着四万人，还有那种新式的虎蹲炮，都没能打赢我们。”陈永仁讥笑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们还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么？” 这话刚说完，范业双眼瞬间就没了方才的神采。 陈永仁说得没错，这一战，已经打掉了他们的全部家底。能调来的人，已经全部调动过来了，能动用的武器，也全部拉上了战场。 可饶是如此，还是没能一举击破陈永仁的匪军，反而是他们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即便范业不知道战果如何，但也能猜得大概。 现在的怀东县……对于陈永仁的匪军，已经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了。 成王败寇，这是既定的事实，已然无法改变。 以陈永仁现在的实力，对上几乎不设防的怀东县各城。只要他想，尽可随意碾压、占领其他城池。既然这样，他又还有什么要问自己的。 范业心中不解，疑惑问道：“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陈永仁没有立刻作答，静静地盯着范业看了半响，而后才缓缓开口，沉声道：“千叶……她现在在哪里，又怎么样了？” 在这之前，陈永仁就从何老板那得到过关于斐千叶的消息。但他也只知道斐千叶已经离开了楚国的国境，在那之后，就超出了何老板情报网的范围，再也得不到她的消息了。 何老板那边对斐千叶失去了追踪，但陈永仁相信，范业这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斐千叶。 是以，想要知道斐千叶的最新动向，最快捷的方法，就是问范业。 怎知，范业在听到斐千叶这个名字后，反而变得镇定了下来，原本暗淡的眼神，又恢复了一丝光彩。 “她的事啊……”范业的脸上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倒是知道不少她的事情，几日前，才截了一封她送回来的书信。” “她怎么样了？”听范业这话语，像是在故意吊着自己胃口。陈永仁脸色一沉，再度追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想知道，自己去找啊。”范业忽然哈哈大笑了出来：“不过，恐怕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得知信上的内容，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永仁心中忽而一沉，情急之下，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范业的衣领，进一步逼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范业也已经没有强装的可能性了。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是斐千叶那边出了事情。 可恶的是，范业知道陈永仁在意，便偏偏不愿透露出来。 “杀了我吧！！”范业突然像是发疯了一样，根本没有理会陈永仁的问题，癫狂地大叫着：“杀了我！！” “范业，在这里我劝你配合一点，免受皮肉之苦。”李富贵有些受不了范业的态度，没等陈永仁说话，就站了出来警告道。 “来呀，最好就杀了我。”范业疯狂地大笑着，李富贵的话，反而适得其反了。 看范业已经听不进去人话了，李富贵附耳问道：“陈公子，要不要对他动刑？！” 陈永仁阴沉着脸，眼神中饱含杀意地盯着范业看了一会，才叹气道：“算了。” 范业都已经铁了心要求死了，再逼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要是对他动刑，陈永仁反而担心会不小心要了他的性命。 “把他关回去吧。”陈永仁心中一叹，摇了摇头，还是否决了李富贵的提议。 将范业重新关押后，陈永仁一言不发的带着人走了出去。 李富贵一直跟在陈永仁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永仁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现在实在不适合对范业动刑，便没让他把话说出来。 遣退了众人，只让宇文石留了下来。待到人少后，陈永仁才小声问道：“宇文先生，依你看，千叶可能会遇到什么事？” “这可猜不了。”宇文石也担心着斐千叶的安危，但光凭范业说的那几句话，他也无从猜测。 从范业的状态上来说，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到了这种地步，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没有活路的了。是以，他的话还是有着极高的可信度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只知道斐千叶出事了，却不知道她具体遇到了什么。 第四百五十二章 重开 陈永仁也知道这样的问题确实有些为难宇文石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已经跟何老板失去了联系。即便是他，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就算是问他，也没用。 想起何老板，陈永仁心中忽然又想升起了希望。 在这之前，何老板因为忌惮于官府的力量，而不敢再协助自己。 但现在怀东县官府已经被自己彻底击溃，没有了再战之力，整个怀东县都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只要他们兵临城下，一举拿下新义城，那何老板自然而然地就会回到自己的阵营这边来。 如此念罢，陈永仁真恨不得立刻就发兵攻城。但念及初战刚刚告捷，他们的将士也都没来得及整补，只得按捺下来。 吩咐宇文石等人好生看押好范业，陈永仁转身便返回了主帐内，将李富贵等人召集了过来。 一方面，督促尽快救治伤兵，破损的兵器、铠甲等，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量修补完毕。 虽说他们刚刚才打了胜仗，但陈永仁这口气却始终不敢松下来。 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杀怀东县官府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们还没来得及重新调兵回来之前，就将怀东县各城攻下。 到时候，再抓紧时间加固城防，就算是楚国派军来伐，也不是能轻易攻陷的。 而且，随着百年停战协定的期限将至，各国已经陈兵边境。 在陈永仁猜测，真正战力够强的一线部队，都已经已经被调到了前方边境去了。即使是楚国派兵来伐，也是留守在国内的二三线士兵，对他们而言，不足为惧…… 是以，陈永仁现在就必须要与时间赛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将整个怀东县都掌控下来。 但是……转念一想，其他城池倒还好说，独独是最重要的新义城与晋城，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下的。 作为怀东县的主城与最为富庶的城池，这两座城有着远比其他城池更为坚固的城防与防守兵力，远不是连城这种偏远小城能比的。 当日他能靠着火炮，直接轰开连城的大门，一举将这里拿下，并占为据点。 可新义城的情况，却比这里要复杂许多。 高固的城墙与防守兵力暂且不提，光就是新义城城门外的瓮城，就足以让陈永仁无法同样的方式去攻破新义城的城门。 所谓的瓮城，就是在城门外，再修建一道半环形的城墙，将主门保护起来。在瓮城的另一侧，再开一道城门，供人出入。 如此，形成的两道城门，都不在一个方向。 即便他们能攻破瓮城城门，也无法借助火炮，直接轰开主城的城门。换而言之，如果想要硬攻下新义城，就只能用人命去堆上去。 不过，陈永仁现在手里握着一张王牌，大可不必采用这种方法。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陈永仁才要留下范业的性命…… “李先生、杨先生。”收敛心神，陈永仁将注意力放在了当下，当即在吩咐下去道：“你二人先去安抚受降的官兵，尽量将他们都收编进我们的军队。” “为何这么着急？”对陈永仁这一仓促的决定，李富贵有些不解：“不应该先关他们一段时间，让他们吃些苦头，再行收编？” 这也是行军打仗中的常识了，刚刚落败的敌军，即便是投降了，也还有许多心有不忿之人。 这些不安份子，如果不先搓了他们锐气，让他们断了起事念头，匆忙收编的话。 他们不但会在暗中联合，甚至连他们本部的将士，也有可能会因此动摇。 军心一乱，他们就不攻自破了。 “不必了，用不着这么麻烦。”陈永仁解释道：“官府溃败的消息，不用两天就会传遍全县。他们也知道跟着官府死路一条，就算有人敢蹦哒，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最主要的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陈永仁再说道：“谁也不知道楚廷的援兵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只能快刀斩乱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怀东县控制住，也就能赶在他们生事之前，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既然陈永仁都这么说了，李富贵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但心中，也仍有顾虑：“但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啊……”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虽然拿下怀东县，确实比较急，但也没有急到这种程度。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向众人说明。他之所以如此匆忙，实际上是为了能尽早得到斐千叶的消息…… “没事。”陈永仁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继续道：“咱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到时候大概率是打不起来的。只要将他们打散了收编，再让人着重监视，应该没有问题。” “这样……也行吧。”陈永仁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质疑下去，会有损他的威严，李富贵纵使觉得心有忐忑，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应诺下来后，转身便出了主帐，去安排陈永仁刚吩咐的事宜。 另一方面，再吩咐柳千曲全权负责伤兵的安置问题。伤情并不严重的马远达，则先统领城中守军，负责连城的城防。 所有的事情一一交代下去，但陈永仁也一直没办法放松下来。 一边心系着斐千叶的安危，另一边，也担心着官府那边会反过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虽说他们是打了胜仗不假，但现在，也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要是官府真在这段时间里，对他们发起攻击，他们也会遭受重创。 担惊受怕的一连两天过去了，各方面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陈永仁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看着伤兵已经悉数安置好了，降军那边，在李富贵和杨旭的调配下，也分散地编入了原来的义军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陈永仁检视一番过后，回到主帐中，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启程对新义城发起攻击了。 但就在这时，宇文石忽然走了进来，看边上没人，径直道：“陈公子，刚我在城中走了一圈，发现那凤仙楼，又开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图画 凤仙楼又开了？！ 陈永仁一怔，旋即才反应过来。那何老板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自己这边前脚才刚刚打了胜仗，她的联络点立马就重开了。 看来，何老板是知道目前怀东县已经没有了可以阻止他的兵力了，这才选择了重开凤仙楼。 而这也意味着何老板已经选择了站队，站在自己这边。 虽说在战事开打前，何老板为了明哲保身，关闭连城的联络点，斩断与自己的联系。这样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厚道。 但陈永仁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人家，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况且，局势尚未明朗的情况下，她那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换个角度去想，站在何老板的角度，她不在背后捅刀子，陈永仁就该烧高香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向着自己这边倾倒，总归是好事一件。 况且，更让陈永仁在意的是，凤仙楼重开，代表着何老板的情报网又能重新利用起来了。 这样一来…… “宇文先生，你帮忙照看一下这里，我去去变回。”陈永仁匆匆丢下一句，交代宇文石主持此间事宜后，便火烧火燎地往外跑了出来。 陈永仁现在脑子里就想着一件事，凤仙楼重开，与何老板重新取得联系，说不定能有让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斐千叶消息。 斐千叶离开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本就让人挂心。再加上之前从范业口中说出的那些话，就更叫人担忧不已。 也正是因此，才让陈永仁如此急迫地想要知道她的近况。 陈永仁心中思绪万千，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凤仙楼的门前。 此时的凤仙楼，大门敞开。朝内望去，仍是原来的那一老一少。 因为连城大局刚定，城内民生尚未恢复。这种酒肆，即便是开了店门，也无人光顾。 四下无人，也正适合他们谈话。 陈永仁刚一走进凤仙楼里，便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老掌柜像是早就在这里侯着他了一般，在见到陈永仁到来时，不动声色地就挥手示意，令跑堂小二退下。 而后，便主动迎了上来：“小老儿陋店刚开，就得仁王登门，实乃幸事呀。” “老掌柜就莫要笑话我了。”陈永仁讪笑着，与老掌柜客套了几句。虽然有些不爽何老板当日明哲保身，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现在自己还是有求于人家，就更是不好摆着臭脸了。 进门后，老掌柜招呼着陈永仁，两人依次落座后，陈永仁再关心问道：“前几日战事烦扰，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老掌柜。” 虽然他能体谅何老板夹在中间的难处，但对于这样的墙头草行为，还是需要敲打一番，给予警告。否则，等下次再让她们这么耍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凤仙楼的这老掌柜，也是个人精了。一下子便听懂了陈永仁言外之意，稍稍错愕过后，讪讪笑了出来：“前些时候，兵荒马乱的。小老儿年迈体衰，经不起折腾，便随着老百姓道城中避难去了。出此下策，也实为再苟活些时日，还望仁王见谅。” 这句话，明面上是在讲老掌柜自己，同时也是暗指着何老板及其手下的情报网络。 两人的话都没有挑明，但二者心中也自是明白话中的意味。 见对方已经把态度放得这么低，陈永仁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下去，轻笑一声，再度问道：“现今大局已定，老掌柜往后可尽管放心。” “那是、那是……”老掌柜连连点着头，附和着陈永仁的话语。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细汗。陈永仁的话说得隐晦，但他也能听得明白，急忙应道：“有仁王率领的雄武之士，所向披靡，小老儿也不用再担心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老掌柜的态度，也就代表着老板的决定。 既然老掌柜都这么表态了，即代表着何老板应该也不会再做那种墙头草两边倒的行为了。 得此，陈永仁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对他们的敲打和警告，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复。陈永仁也不想再就此事耽误太多的时间，沉吟了片刻，正打算询问最让在意的事情。 但那老掌柜，就像是看透了陈永仁的心思一般，一看他沉默，便立刻就问了出来：“仁王是否还有他事不明？” “确实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查一下。”陈永仁也不含糊，反正都是一条船上的了，开门见山就直接道：“有个人，已经出了楚国境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得到她的消息。” “若小老儿猜的不错。”老掌柜故弄玄虚地问了一句：“仁王所寻之人，可是墨家斐千叶，斐小姐？” “是她没错。”一听到斐千叶的名字，陈永仁立马就来了精神：“莫非你们有她消息？” “实不相瞒。”老掌柜躬身抱拳行礼，缓缓说道：“小老儿得何老板指示，早早开门，等候仁王，正为此事。” “千叶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提到斐千叶，陈永仁的心就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个劲的催促道：“她人是否平安，有没有遭遇什么变故，快快道来。” “具体的详情，小老儿这边也不太清楚。”老掌柜解释道：“毕竟离了境，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斐小姐已经顺利到达了墨家总部。至于后事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到了那里，就没人敢再动她，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这老掌柜，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太大，还是因为今日说话太多。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听得陈永仁心急不已。 而且，他所说的这些话，早在先前，陈永仁就已经得知。 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是，斐千叶的近况。贴合先前范业的话，斐千叶最近应该是出现了变故。要不然，范业也不可能依次来要挟他。 “毕竟是出了国境，我们也是爱慕能助啊……”老掌柜轻叹了一口气，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接着说道：“不过，听闻斐小姐曾有书信传回。只是，回到怀东县的时候，叫人给截了。” “书信？”陈永仁心中一怔，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半路截走书信的，定然是范业那些人无疑。不过，现在想要从范业口中套出消息，比登天还难。 急着知道书信的内容，陈永仁下意识地便问了一句：“可是能知道书信的内容？” “这我等哪能知道。”老掌柜有些无奈地苦笑，缓了一会，才又回忆着说道：“不过，听说那信上没有字……而是一副图画。” 第四百五十四章 逼问 “图画？”陈永仁就纳闷了，斐千叶这大老远地送封书信回来，怎么就画了一副图？ 不过，转念一想，以斐千叶的聪慧，恐怕是有什么难以严明的理由，才需要用图画这种隐晦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但又是出了什么事，才使得她要出此下策，连字都不敢写？ 想到这里，陈永仁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再度追问道：“那图画上，画了写什么，老掌柜可是知道？” “这我可就没没没听说过了。”凤仙楼的老掌柜摇头应道：“小老儿只知道，那书信在进到怀东县地界后，就被官府的人给截住了。如果没有被焚毁的话，应该被藏在官府里了吧……” “如此……”陈永仁心中尚有许多疑惑未解，但想来这老掌柜应该也无法给自己解答。沉默过后，陈永仁起身行礼告辞道：“那便多谢老掌柜解惑了，若有新的消息，劳烦知会一声。” “我等定当尽力而为，仁王尽可放心。”这一次，老掌柜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得到了老掌柜的承诺，陈永仁心中长呼一口气。心中挂念着斐千叶的事情，陈永仁急着想要知道图画中的内容，便不在店内久留。 道别后，就出了凤仙楼，直接往军营的方向赶去。 回到军营中，仍留守在这里的宇文石见到陈永仁阴沉着脸，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起身迎候，顺口问了一声情况如何。 陈永仁轻叹了口气，将方才从凤仙楼老掌柜那得知的消息道了出来，末了又问了一句：“宇文先生，依你看，是什么情况，才会让千叶用图画传信，而不敢直接道明？” “这可就猜不到了。”宇文石皱着眉头，解释道：“一般来说，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传信，就是了加密通信内容，以免被人发现……” 宇文石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起来，让陈永仁变得更加担忧了。要是无事发生，斐千叶也用不着使用这种方式来跟他联络…… 这么想的话……难不成斐千叶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能有斐千叶的消息，让陈永仁雀喜不已。但目前所发现的种种迹象，又在陈永仁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是说千叶只要到了墨家总部就安全了么，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目前的情况，陈永仁无法判定斐千叶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也只能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可他也记得，当初斐千叶离开时，宇文石他们都说只要见到了墨家巨子，就没人敢动斐千叶的，怎么还会闹成这样？！ “鄙人已经离开墨家多年，对那里面的变故也不甚了解。”察觉到陈永仁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宇文石也不敢在这关头上去触怒他，提醒道：“不过，只要能得到那副图画，破解内中的含义，便能知晓斐小姐想要传达的信息。” 范业？！陈永仁忽然想了起来，若是官府截走了斐千叶的书信，那范业肯定也看过。 现在想要知道斐千叶书信上的内容，最快的方法，就是他了！！ 如此念罢，陈永仁腾地便站了起来，匆匆交代一声后，便领着人又赶往了连城的地牢中。 此时，为了安全起见，地牢内的其余人犯都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看押，诺大的地牢中，只关着范业一人。 因担心范业会寻短见，陈永仁特意安排了大量的人员，不管白天黑夜，全天候看守着。 当陈永仁进入地牢时，负责看押的守卫自行让出了道路，迎着陈永仁向内走去。 地牢的空气，仍是那么的混浊，充斥着一股霉臭味，让陈永仁微微皱起了眉头。 关押范业的牢房，在最里头。陈永仁一路走到尽头，才见到被关在牢中的范业。 现在的县城之子，已经没了阵前的那股威风劲。他那身惹眼的银铠，早已经被扒了下来，身上的衣物也多有破损。 看着满身污浊，披头散发的范业，陈永仁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 对于他，能让他活着，就已经是陈永仁最大的仁慈了。 牢中的范业，已经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见到陈永仁来了，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仍躺在地上，微微一抬头，哼笑着：“时辰到了么？” 范业先前被陈永仁打伤，虽已经做过了伤口处理，但脸上的红肿仍未消散，显得相当滑稽。 但现在的陈永仁，却没有心情去取笑范业。再次见到他，陈永仁阴沉着脸，冷声道：“范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千叶送回来的书信中，到底是什么内容。” “这话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了么。”范业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手道：“想知道，自己找去。” 陈永仁沉着脸，警告道：“你若能配合一些，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我叫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事关斐千叶，陈永仁也不想再跟他讲什么慈悲、人道了。 但到最后，陈永仁还是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奈何范业根本就不领情，同样回以一声冷笑：“落入你手，我就没指望能有什么好下场。”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看得出来，范业已经是求死心切了，进一步又道：“在此之前，我好心提醒你。若想知道那信中的内容，你动作最好快一些，不然……你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永仁心头一跳，听范业的意思，那书信应该还未毁去。可他后面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陈永仁一再追问，范业却未再应答一句。 “来人！！”范业的沉默，彻底激怒了陈永仁，大手一挥，唤来左右，吩咐道：“给我动刑！！” 左右两人应诺一声，随即打开了牢门，将范业架了出来。 看着范业被拖往刑室，陈永仁最后才补充一句：“无论如何，都要把话给我问出来，只要给他留着一口气吊着就行。” “姑爷放心。”身后随从嘿嘿一笑，抱拳应道：“这方面，咱兄弟可都是内行人，保准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两路 “那这件事就全权拜托你们了。” 一时半会的，恐怕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陈永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久留，只要交给手底下的人就行了。 将事情都交代完后，陈永仁便带着人离开了地牢，回到主帐中等候消息。 直到中午时分，仍旧不见有人前来汇报情况。陈永仁终于是坐不住了，遣人过去询问消息。 不多时，随从返回禀报：“姑爷，二猴子在那审了半天，人都折腾得只有半条命了，他还是不肯松口。” “二猴子？！”陈永仁一愣，二猴子那厮，不是在房里养伤的么。就他那伤势，还有力气去审讯？！ “呃……”对于陈永仁的质疑，随从稍微错愣了一会，才解释道：“二猴子一听姑爷要对那范业动刑……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叫人连床带人，一同抬进了地牢里……” “胡闹！！”这丫的，也太乱来了。 陈永仁没好气地无奈摇头，二猴子本身伤势就严重，还全是外伤。这时候不好好在房间里养伤，还敢跑去地牢里。这万一要被感染了，在这种年代，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停止审讯，快把二猴子给抬出来。”陈永仁也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他也知道，既然二猴子都出手了，那范业还能有口气吊着，就算不错了。 不过，既然连二猴子都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审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 担心二猴子会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也同时担忧着二猴子的伤势，陈永仁只得下令停止。 随从应诺了一声，转身便下去传令。 “回来。”随从临走前，陈永仁还不忘叮嘱一声：“安排多几个人，去把二猴子给看住。伤势好转之前，没有特殊情况，不准他再出房间半步。” 陈永仁也实属无奈，要是不这样做，天知道二猴子还会给他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既然从范业口中，套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何老板那边，也得不到情报，陈永仁估摸着时间，又唤来了李富贵、宇文石等，询问着城中将士的休整情况。 “诸位，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兵力可以用以作战？”几人刚刚到齐，陈永仁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我方伤亡情况虽多，但也收编了大部分的官兵。”李富贵整理着手中的账目，缓缓说道：“目前，我们能用的人，约莫有三万余人。” “另外，我们的火炮、投石机等，也都修理完毕，随时可以调用。”宇文石缓了缓，也上前做出汇报。 “粮草方面呢？”兵力、军械都不成问题，陈永仁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一边的柳千曲，再行问道：“还能用多久？” “这方面可就不好说。”柳千曲轻叹着气：“虽然老韩那边一直都有补给送来，但毕竟是全城百姓，还有几万的将士……尤其是最近又收编了这么庞大的军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问题不大。”陈永仁沉吟了片刻：“只要还能用一个月就足够了。” 一个月的时间，也是陈永仁估算着，能拿下怀东县的最长时间。 马上就要入冬了，如果还不能尽快取下新义城。面对如此庞大的粮草支出，即便官府不打，他们也会陷入困境。 纵使他们有咏歌商会在支撑着，但仅靠一个小商会。小打小闹还好，人一多起来，也会显得捉襟见肘。 目前，想要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陈永仁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以战养战了。 “陈公子，是不是打算进逼新义城了？”陈永仁接连问的这些问题，其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杨旭还是问了一声，确定他的真实想法。 “休息了那么长时间，弟兄们也是时候动一动了。”陈永仁没有否定，点头道：“时间有点紧，但要攻取新义城，就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我同意。”李富贵赞同了陈永仁的看法，分析道：“目下，官军新败，兵无战心，士气正低落。” “而且，这一次，范业把能借的兵全都借了一遍。”李富贵继续说道：“一时半会的，新义城等地想要补充新的兵力，也没这么快。如果想要攻取新义城，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单单是新义城……”陈永仁咧嘴一笑，将怀东县的地图平铺在桌面上，先是指着新义城的位置，再又指到了距离新义城较近的晋城上，哼笑道：“现在，我们兵力充足。而他们这两城又是最缺乏守军的时候……” “陈公子……”陈永仁话未说完，宇文石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皱眉道：“你该不会，是想分攻两路吧？” 自古以来，分兵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了，那能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 可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对于他们来讲，现在怀东县已经没有可以阻挡他们的力量。只要他们能一直集合所有兵力，无论想要攻陷哪座城池，都是唾手可得。 倘若分兵……收益虽大，但也伴随着不必要的风险。 “我还真就想分兵。”陈永仁嘿嘿一笑，并没有否认。 “我知道，若我们合攻一处，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陈永仁进一步解释道：“可是，这要建立在官府没有任何援兵的前提下。” 作为怀东县最重要的两座城池，晋城、新义城，都保留着一定程度的防守兵力。如果到时候，他们进攻新义城时，不能在短时间拿下，一旦陷入困战之中。再被晋城的守军杀出，前后夹攻，那他们就危险了。 若放在寻常时候，晋城必不可能会放弃守城，把所有兵力全都调出来，可新义城的意义非同一般。 新义城陷落，首府易手，便代表着怀东县彻底沦陷了。 是以，在这种时候，对方也既有可能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一手，他们不得不防。 是以，陈永仁才会想要分兵，同时对两座城发起进攻。 这样一来，他们便会自顾不暇，更不能互相增援……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任命 “分攻两路，确实能有效规避掉这个问题，但……” 但这样一来，对他们而言，也同样承担着相应的风险。宇文石明白陈永仁的想法，不过，他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即将开战的关头，不适合在这时候打击士气。 “天底下，还有没有风险的战争。” 相反的，陈永仁反而是看得比较开。从古至今，没有必赢的仗，也没有必输的仗。 最终的结果，都是看战前如何部署，阵前如何抉择。 “言之有理。”对于陈永仁的阔达，宇文石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皱眉问道：“只是……倘若分兵，又该派何人领兵？”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陈永仁也正头疼着这个问题。 放在以前，他身边还有一个二猴子，可以担此重任。 但现在二猴子身负重伤，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他能帮助自己了。 而现在虽然还有这些人在，但陈永仁都不太放心。 “新义城那边，我亲自率军……”新义城作为怀东县的主城，防守兵力也是最多的。作为此战的重中之重，陈永仁必须亲临战场坐镇。可另一边，应该挑选谁来领军，就让他感到相当的为难了。 环视帐中数人，陈永仁也在考虑着。 除了二猴子以外，最适合的，就是宇文石了。 但宇文石这人，并不打算过分参与他们的事。能请动他为自己练兵，就已经是他老人家给足面子了。 要是在强求他的话，也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至于其他人……陈永仁暗暗思忖着，正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千曲忽然站了出来：“不就是晋城么，交给我便是了。” “这可如何使得。”一听柳千曲要挂帅，不光是陈永仁，就是李富贵他们也跟着急起来了。只见李富贵忙不迭地也跟着站了起来：“归为仁王夫人，怎能轻易涉险。要不，还是让在下领兵吧。” “李先生制法、治邦确实厉害。”杨旭这时候也主动请缨道：“但论起行兵打仗，杨某虽也不在行，但跟着仁王久了，也懂得一些。” “若说其他的，我比不得两位先生。”柳千曲不服输的脾气上来了，哼了一声：“若说打仗，屏石寨出来的人，就没虚过谁。” 李富贵这不劝还好，一劝下来，反倒是把柳千曲的血气给激起来了。 不过，柳千曲说的也没有毛病。在场的几人中，除却宇文石以外，最能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从土匪窝里出来的丫头了。 但思来想去，陈永仁还是不敢让柳千曲的冒险。 “晋城那边就算了吧。”陈永仁苦笑一声：“你还是跟我一道，去新义城吧。” “怎么，连你也不信我？”柳千曲俏眉一挑，面带愠色地看着陈永仁。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陈永仁干笑一声，心里暗暗嘀咕着，怎么又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面对着带有怒意的柳千曲，陈永仁不敢去招惹她。顿了顿后，才找了个借口到：“怀东县的狗官，就在新义城，你不想跟我一起去报仇么？” “再说了……”陈永仁继续补充道：“当初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不也在新义城么，难道你就不想和一起攻入新义城去报仇？” 早在初到屏石寨的时候，陈永仁就听二猴子说起过柳千曲的往事。 老当家本是一个小官家中的护院，因为看上了他媳妇，无奈之下，只得连夜逃跑。在逃亡的路上，他媳妇就被追击的官兵杀了。 爱人死后，老当家只身带着年幼的柳千曲继续逃走。只是，因那小官对老当家怀恨在心，动用了关系，全城通缉他，老当家才被迫落草为寇。 从时间上来看，当初迫害柳千曲一家的小官还在怀东县的话，只要能攻破新义城，就能让她报仇雪恨。 听陈永仁这么说，让柳千曲想起了背负深仇大恨。念及童年时的悲惨遭遇，美目泛红，咬着牙关，答应下来：“好！那我就跟你去新义城！！” 可算是把她劝回来了，陈永仁暗暗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说服了柳千曲，但进攻晋城的人选，却仍不能确定。 柳千曲刚才说的也没错，李富贵、杨旭，这两人虽也有些实力，可以带兵前往晋城。 但陈永仁实在不放心，他们的本事，本就不在战场上。 再说了，到时候打起来，刀剑无眼的，要是把这两个宝贝疙瘩给伤着了，陈永仁非得心疼死不可。 人到用时方恨少啊，陈永仁心中长叹。 要怪就怪何老板，现在正是打地盘的时候，却给自己送了两个建设型的人才。唯一一个能打的，还是一个怪脾气，不愿意上战场…… 若是能给他整两个兵家子弟，也不会有今天这种窘境了。 心虽这么想，陈永仁也并未真正去责怪何老板。能得到她的帮助，已经是实属不易了。而且，有杨旭与李富贵在，都给他帮上了不少忙，也不可能去埋怨他们。 想归想，但要真把这两人往战场上去送，陈永仁也是一百个不乐意。 问题就在于，即便是他们能拿下新义城，也需要他们两个为自己在后方管理。无论哪一个出事，都是陈永仁不愿意见到的。 正当陈永仁感到左右为难之际，主帐尽头，一名身着重铠的黑脸壮汉缓缓站了出来，抱拳道：“若……仁王信得过部下，马远达可取晋城，献于仁王。” 马远达？！ 陈永仁定睛望去，那说话者，可不正是连城原来的守将马远达么？！ 马远达原本的身份，就是官家的人。对于他们而言，是比较敏感的。况且，这一次又收编了这么多的官兵。马远达又在官兵中拥有着一定的声望，如果他怀有二心的话，那就有可能会使得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 是以，陈永仁一直没有将他纳入考虑范围内。 但现在正陷于无人可用的困境，再加上，马远达跟在自己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 拿下连城后，数场战役，他都有所参与。 就个人而言，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足以表现出了他的忠心。 不过，之前的战役，都是自己亲自指挥的。但这次不一样……一旦有失，便是放虎归山……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考虑再三后，陈永仁还是决定赌一把，拍案道：“好！马将军，我便任命你为二路主帅，主攻晋城！！” 第四百五十七章 信赖 说实话，让马远达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陈永仁心里也有些没底。 毕竟，马远达以前是官府的人。作为曾经的连城守将，在所有人的心中，对他都有着一种无法抹除的别样看法。 果不其然，陈永仁话音方落。帐中其余人条件反射般地就抬起了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永仁。 虽为明说，但其中包含的内容，陈永仁心里也一清二楚。 “仁王，当真？！”当此大任，马远达惊喜之际，浑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质疑的眼神。 “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陈永仁直接无视了他人的目光，重重一点头，郑重地说道：“不过，此战直接关系到我方的战略布局，不容有失，马将军可有把握？” “说到做到！！”马远达重重地拍着胸膛：“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此战有失，愿提头来见。” “好！”陈永仁点头道：“马将军首次出征，这次便由你自己挑选人马。看上谁，直接挑，记得报备就行。” “定然不负仁王厚望！！” 自己挑人！身为一军之首，没人比马远达更清楚这意味这什么。 这是一种信任，一种将他视为自己人，视为心腹的信任！！ 即便是在楚国的体制内，就是楚王最为信赖的大将，都没有这等待遇。 “仁王之恩，末将不惜万死，也会把晋城给攻下来！！” 想到这一层，马远达的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起来。身为降将，没人能体会到他的滋味。 一方面，是不可能再回官府。一方面，又得不到这边的信任，两边都不是人。 背后受到多少指指点点，他都知道，只是一直隐忍着。 直到今天，直到陈永仁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委屈没有白受，他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出征在即，就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马远达的心境，陈永仁兴许无法体会，但也能想象得到。 在这般时候，他也不好过于煽情。呵呵轻笑一声，挥手道：“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且先去挑选人马，缺什么，要什么，直接提。” “末将领命！！”马远达抱拳，又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主帐。 眼看着马远达走远后，柳千曲第一个坐不住，站了出来：“你不让我去就罢了，怎么能让他去？” “他去又怎么了？”陈永仁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什么，故作糊涂地反问道， “他可是……可是官府的人！！”柳千曲恨恨一跺脚，咬牙道：“你还让他自己挑人，要是他率军反叛，我等如何是好？” “那是以前。”陈永仁深呼一口气，斟酌了一番言语，才缓缓解释道：“他以前是官府的人，但现在……他是跟我们一同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兄弟。” 这话，是说给柳千曲听的。同时，也是在告诉在座的所有人，让他们不要再对马远达抱有任何的质疑。 “仁王说得在理。”李富贵深谙用人之道，轻点了下头，先是赞同了陈永仁的说法，紧接着又问道：“只是，让他自己挑人的话……会不会太过了些？” 陈永仁说的话有些道理，可做法，却难以得到众人的支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陈永仁轻叹一声，说到底，他们还是无法真正地相信马远达。 “既然要用他，就要完全信任他。”陈永仁也不指望现在就能说服他们，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话：“若是在座各位领兵，我也能给你们同样的权限，绝无任何问题。既然我们要将马将军当成自己人，那就要给他相等的待遇。” “否则，若我在你们率领的军队中，安插我的眼线，你们该作何感想？”说到最后，陈永仁反问了一声，账内众人哑口无声。 被陈永仁问得，众人显得有些羞愧难当，低着头不再说话。 沉默中，倒是一向不言苟笑的宇文石，嗤声笑了出来，抚掌称赞道：“陈公子，好魄力！！” “唉……你们呀。”看着其他人不做声，陈永仁苦笑出来，说到底他们还是信不过马远达。 “马将军有无二心，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见到他们不解，陈永仁又补充了一句：“只消等他选完人，你们就知道了。” “说得倒是轻松。”被陈永仁这一通说，柳千曲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小声嘟囔着。 “到时候，你们自然便知道了。”陈永仁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想法。话锋一转，岔开了话茬，继续讨论接下来的出征事宜。 余下这些兵力部署，倒是不费什么脑筋。 座上的李富贵、杨旭，在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后，在安排人手方面，都已经是一把好手了。 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把进攻新义城的大致方向给定了下来。 至于二路的晋城，还得等马远达挑选完人马后，再商议决策。 这方面，陈永仁倒是不急了。 “到时候，要是马远达叛变，看你怎么收场。”这不说到晋城还好，一提这事，话题就直往马远达身上扯。柳千曲还是有些不满陈永仁的安排，冷着小脸，直哼哼着。 “放心吧，过两天，你们就知道马将军为何只得信任了。”陈永仁也不说破，轻摇着头回应着。 “若无其他问题的话……”李富贵等人，倒是不想再在马远达上面纠缠了，转头又望向陈永仁，轻声问道：“仁王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兵贵神速啊……”说起正事，陈永仁正了正脸色，稍一思量后，也不着急做决定，又问道：“新义城和晋城那边，有没有我们的兄弟看着？” “有。”杨旭点头应道：“白天黑夜，都有我们的兄弟守着。” “加派人手。”陈永仁顿了顿，安排道：“这两座城，四面墙，都给我盯牢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一双眼睛看着。即便是一只苍蝇飞出来，也要掌握到。” 迟早生变，拖得太久，陈永仁能也怕夜长梦多，沉默了好长一会后，重重一拳锤在桌面上，沉声道：“最晚两天，只要马将军那边的人马部署完毕，立刻出发！！”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征 知道要尽快拿下新义城和晋城，但陈永仁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急什么时候不能急。 在这方面，他还是拿捏得准的。 将事情都安排下去后，他也没有去催促马远达那边，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挑人。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天。 各方面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即将出征的事宜，人员的调整，粮草的调拨，各类军工、武器的配给等，都需要制定策略。 正当陈永仁与众人在帐中商议行军路线时，忽见马远达满面春风地抱着一摞厚厚的名册，从外头走了进来。 “看马将军这样子，怕是已经挑好人了。”陈永仁见状，立马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却见马远达走上前来，将名册呈到陈永仁的面前，恭敬道：“确如仁王所言，末将已挑好了此行出征的军士，请仁王过目。” “看上谁，你带走便是了。”陈永仁呵呵一笑，随手将名册拨到一边，尽显信任地回应道：“你跟我说说主要的人员就成。” “谢仁王。”马远达再度抱拳，刚要起身回话，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脸上又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缓了片刻后，一一将主力人员名字念了一遍。 在此期间，主帐中异常的沉默，只要马远达一人的声音。 听着他报出的名号，除陈永仁外，所有人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他所挑选的人中，极大部分都是他原来的部属。剩下的人，虽也有陈永仁的旧部，占比却不到三成。 “这些都是常年跟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用起他们来，较为熟悉。”见众人的状态，马远达又如何不知他们的想法。像是生怕陈永仁也会生疑一般，在说完名字后，立刻就补充了一句：“另外……末将还想请杨先生作为督军，随军出战。” “这事你别问我呀。”相比起其他人，陈永仁对着马远达要更信任一些，也没有做过多的想法，话题一转，便将皮球提给了杨旭。 马远达看似是个大老粗，实则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听陈永仁话里的意思，立刻就转身对杨旭躬身抱拳：“恳请杨先生，随军出行，助我一战。” “这……”面对马远达的盛情相邀，杨旭一脸为难地望向陈永仁，希望他能给自己拿个主意。 放任马远达，是陈永仁的主张。他的决定，也备受质疑，杨旭也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马远达邀他督军，却又让他犹豫了起来。 注意到杨旭求助似的眼神，陈永仁却装作没有看到，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 不光是陈永仁，便连其余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知道是指望不上这些人了，杨旭心中轻叹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多谢杨先生！！”得到杨旭的肯定回答，马远达喜出望外，本来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长出一口气。 马远达心里也知道，光得到陈永仁一人的信任，还不足以能够让他在这里立足。若想真正地融入进来，就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是以，他才会斗胆，邀请杨旭作为自己的督军。 只要他能拿下晋城，以晋城作为他的投名状，便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马将军，你别高兴太早。”陈永仁在这时泼冷水道：“杨先生督军，到时候可有你好受。” “还请杨先生不吝赐教。”马远达正兴在头上，嘿嘿一笑，浑然不在乎。 “既然马将军已经挑好了人马，便先下去调集部属。”知道底下那些人有话要说，陈永仁也不留人了，催促着马远达尽快下去准备。 马远达应诺一声，便兴冲冲地下去准备了。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杨旭一脸苦瓜相地向陈永仁诉苦：“陈公子，这……” 说实话，要他去为马远达督军，杨旭心里是万般不乐意。但当着众人的面，马远达又盛情相邀，实在难以推辞。 要是陈永仁能为他说句话，让马远达再另选人手，还好办一些。 可这家伙，像是故意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一样，愣不肯吭声。 本来，他对马远达就抱有戒备之心，也不是很愿意相信马远达。这回随他出征，万一他要起了异心，自己可就危险了…… 看杨旭那吃瘪的模样，陈永仁开怀大笑一声，将马远达方才送来的名册给众人传阅，再抚慰道：“杨先生莫慌，我都说了，等他选完人，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查看着名册，眉头却越锁越紧，只有杨旭的神情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 “咦？”杨旭边看，边忍不住问道：“这马远达……挑的人，怎么都是咱们原先的人多？” 翻看下来，几人这才发现。除了主要的作战人员以外，余下的士卒，马远达并未选择那些投降的官兵，反而都是那些跟着陈永仁一同过来的弟兄。 看到这里，杨旭本来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粗粗估摸一番，除去马远达两千多名的旧部，余下的人员，都是与他相熟之人。 这样一来，杨旭也就放心了不少。 此番分兵，陈永仁与马远达，各率两万兵卒，分别进攻新义城和晋城。 在这个大前提下，马远达只有两千多旧部，哪怕他有异心，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我早就让你们放心了，愣是不听。”陈永仁轻笑着，解释道：“马将军并非蠢笨之辈，既然我都能这么信任他了，他又怎么会让我疑心？” 这份名册，便是最好的证明。 马远达也知道现今自己的处境，是以，为了给予众人足够的信心，他不太可能会挑那些仍有反心的降军。而这，也正是陈永仁看好他的地方。 正缺人的时候，不赌一把也不行。好就好在，他赌对了，马远达没有让他失望。 “既然这样，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检阅完名册，杨旭便没了忧虑。 “现在是早晨，约莫中午时分，马将军就能集结完毕……”陈永仁沉吟了片刻，而后抬首便道：“我们，就中午出发！！” 第四百五十九章 筹码 “今天就出发？”杨旭一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他对陈永仁的为人也有所了解，他可不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一般都会经过深思熟虑，有足够的把握后，才会决定动手。 怎么这一次，会变得这么突然。 不光是杨旭，就是李富贵、柳千曲等人，也纷纷表示不能理解。 毕竟，这也实在太仓促了。 “你们想不到，他们也想不到。”陈永仁嘿嘿一笑，仍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继续道：“修养这些时日，也该歇够了。调配的人员和兵器，半天时间就能整合完毕，届时立刻出发。”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帐中，只有宇文石看懂了陈永仁的想法，点头补充了一句。 细想下来，陈永仁这样的做法，也不无道理。 规划好两军的进攻路线后，陈永仁便不再啰嗦，催促着众人去召集军队。 待人都散了之后，陈永仁又独独将宇文石留了下来。 剩下两人，说话的比较方便，陈永仁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了，轻叹一声，直接道：“在下知道这种事情，宇文先生不便参与。不如，就请宇文先生留守连城，如何？” 宇文石没有急着搭话，眉头一挑，盯着陈永仁看了一会，才摇头道：“鄙人的任务，是保护好陈公子，你去哪里，鄙人就去哪里。” “可是……”陈永仁有些为难，他知道宇文石无意参与到他们与官府的斗争中来。若真让他随军出战，岂不是又要将他卷进来？ 对于宇文石，陈永仁还是比较看重的。像这样的人，陈永仁极不愿意让他做不乐意的事。 正是有了这番考虑，才想让宇文石留守连城，这样也就不会让他感到难堪。 “陈公子，莫非你认为，鄙人还能摘得干净？”宇文石也有些无奈。 自打接受了这个任务以后，陈永仁这厮三番四次地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自己也被迫多次在官府的人面前出现。 现在，哪怕他站出来出，自己不是跟陈永仁一伙的，也无疑跟官府作对，恐怕也没人肯信。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被他绑在贼船上了。 “呃……”陈永仁一愣，旋即又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陈永仁心里也明白，除非宇文石把自己脑袋献上去，不然他是怎么都洗不白的了。 前几次，宇文石为了他，不但公然参加到战斗中来，甚至还协助他们潜入连城，与墨家的张禁闹了一回。 不仅官府的人认不下他，就是墨家的人，恐怕也早就把他当做是贼党了…… “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宇文先生多担待了。”陈永仁讪笑着，又恭敬地对宇文石行了一礼。 “此番攻城，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宇文石轻哼一声，似是早就看透了陈永仁的打算一般，直接道：“正常来讲，想要攻破主城，以连城现在的兵力，没有三五个月是不可能的……不过，以陈公子手里的筹码，应该用不了几日。” “还是宇文先生眼光够远。”被人直接道破了心思，陈永仁也不慌，竖着大拇指称赞道。 要不是手里有筹码，陈永仁也不敢这么仓促地就开战。但只要手里的底牌还在，他就不用担心新义城那边会顽守到底。 “鄙人还是先下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陈永仁的马屁，对宇文石来说，压根就没用。抖了抖衣上的灰尘，转身便走了出去。 大神就是高冷……陈永仁哒吧着嘴，啧啧摇头暗想着。 相比起陈永仁的休闲，其余人就显得忙碌了许多。 兵员的召集，武器的配给，还有各式火炮的配备，各方面都不允许有差错。 考虑到这次可能是长时间的攻坚战，就是管后勤的柳千曲，也不能停下来，需要把粮草等物都备妥。 送走了宇文石后，陈永仁在城里到处走动，看着紧急集合的各方人员，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虽说，现在手下有人了，凡事都不用他亲自操劳，这总归是个好事，可又让他觉得不是很习惯。 用李富贵的话来说，这些事情，用不着他做，他也不能做。 现在的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了。 李富贵的想法，他也知道。这是要给他建立威信，要不然他堂堂仁王，还跟着底下人瞎混，那威严也立不起来了。 这做法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陈永仁明显就是个能闲得住的人。 溜达了一圈后，又跑到二猴子去视察了一番。 见二猴子住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站满了守卫，这才放心下来。 要是一个不留神，这厮估计又会跑出来折腾。 担心出征的消息会刺激到二猴子，陈永仁便也没有进去看望。只盯住守卫，一定要把二猴子给看管好。 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中午时分。 四万大军，分成两队，集结在连城的城门外。 陈永仁却不急着下令，先让众人原地休息，自己晃悠悠地又找到了宇文石。 “宇文先生，在下还有一事，需要劳烦……”陈永仁脸上挂着笑容，一看到宇文石，就抱拳请求道。 “说说看……”见陈永仁露出这副表情，宇文石就知道，这家伙定然没安什么好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永仁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才道了出来：“就是……想麻烦宇文先生，去把那筹码提出来，由宇文先生看管……” “为何是我？”宇文石眉头微微一皱，即使陈永仁没有明说，他也知道他暗指的筹码是什么。 “只要在宇文先生手里，在下才放心嘛。”陈永仁朗声一笑，狠拍马屁道。 宇文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轻叹一声，转身又回到了城里。 不多时，便见宇文石带着两个人，架着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范业，缓缓走了出来。 筹码……正是范业。 只要有他在，陈永仁就不愁新义城拿不下来！！ 第四百六十章 瓮城 刚看到范业时，陈永仁都给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几日不见，陈永仁都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现在的范业，被绑在木架上，跟游街示众似的，被随从抬出。本白白净净的，斯斯文文的范业，此时身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脸颊高高肿起，手脚上满是血迹、伤痕。 被抬过来时，双目呆滞地不停留着哈喇子。 二猴子那厮，下手也太狠了些…… 看着惨不忍睹的范业，陈永仁都有些担心了起来。 倒不是心软不忍看，相比起他，那些惨死在手里的弟兄，才是真正让他痛惜的。 他所担心的是，就范业这样子，也不知道他老爹能不能认出来…… 陈永仁甚至还怀疑，就他这身体状态，能不能撑到新义城都是个问题。 “我说……宇文先生……”待将范业置于军中，又派重兵把守后。陈永仁担忧地找到了宇文石，轻声问道：“就范业那样子，不会没到新义城就挂了吧?” 现在他手上就范业这一张底牌，要拿下新义城，就全靠他了。 万一他死在了半路，新义城那边定会顽守到底。 此时又值冬季，不便长时间守城。若是等到来年春天，官府那边缓过来了，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相比起陈永仁，宇文石反倒是没他这么担心，颇感无奈地解释道：“这你就放心吧，鄙人检查过了他的伤势。” “二猴子那家伙，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这些东西……”宇文石一叹，继续说道：“那家伙专门挑手脚下功夫……给足他折磨，又不会让他轻易丧命……” “这样就好。”陈永仁嘿嘿一笑，二猴子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见各方人员均已就位，陈永仁便不再等待。 一声令下，大军正式开拔。 四万军士，拉成了一条长龙，往主城的方向进军。 待来到分叉路时，分作两股，准备分兵。 “此番进攻晋城，就全托付给马将军了。”临行前，陈永仁抱拳道：“待马将军凯旋而归，在下为你设宴庆功！！” “定不辜负仁王厚望！！”陈永仁言语间，仍是没有半点质疑。马远达深受感动之余，恭敬地回了一礼，旋即便带着杨旭调转马头，往晋城的方向进发。 目送二路大军离开后，陈永仁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锁定在了新义城的方向，眉头一凝，高声道：“那么……接下来就该我们了！！” 一言罢，驱使着马儿前行，下令让众将出发。 “新义城在那又不会跑，你急个什么。”紧随其后的柳千曲看陈永仁这性急的模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城是不会跑。”陈永仁回首朗声一笑：“但是，咱们也不能比马将军慢呀。要不然，我这脸往哪里搁。” 行军打仗，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得这么儿戏了……柳千曲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驱使着战马紧跟了上去。 怀东县的主力，都在上一战中，让范业败了个精光。 纵使陈永仁如此行军，也没有受到半点的干扰。 约莫一个多时辰的急行军后，才总算是见到了新义城呢巍峨高耸的城墙。 陈永仁的义军刚刚露头，就听闻城内的警钟声高鸣不止。 紧接着，城门也随之关闭，一列列的守城士卒，出现在了城垛之上，严阵以待。 “看来，这新义城也早就有所准备了啊。”大军来到距离城门尚有一箭之地的位置停住，陈永仁来到阵前，看见新义城下，已然挖好了战壕，前头也设置了一排排的拒马刺，不由得哼笑了出来。 “这该如何是好？”柳千曲反倒没陈永仁这么好的心态，看着重重障碍的前方，俏眉紧皱了起来。 又是战壕，又是拒马的，城墙上还有一排排的弓箭手。他们手里的攻城武器也有限，一旦受阻，就是被人射成刺猬的命。 “怕什么。”陈永仁眉头一挑，神情轻松地回应了一句。旋即，便又回头高声招呼道：“火炮手，准备！！” “这是新义城，不是连城！！”陈永仁上来就直接招呼火炮手，柳千曲忍不住提醒道：“看见前面的瓮城没有，有瓮城在，就不是用火炮就能轰开的。” 所谓瓮城，就是城墙的主城门外修建的半圆形的护门小城。瓮城两侧与城墙连在一起修建，上方设有箭楼、门闸等防御设施。 而且，瓮城城门与所保护的主城门不在一条直线上，通常都设置在侧方。为的，就是防止攻城锤、火炮等重武器的攻击。 一般而言，想要攻进城池。首先就要攻破瓮城城门，才能见到主城城门。 而又因瓮城与主城墙相连，且对于大军来说，过于狭窄，极难形成大规模的攻门之占。 若真的不怕死，硬要强攻城门，就容易陷入包围，被地方从上方的箭楼、城垛上攻击。 古语有云：瓮中捉鳖，正是出于此处。 但也不是每座城池都会有，似陈永仁占据的连城，就没有瓮城的存在。 不过，想新义城、晋城这种权重较高的城池，修建的瓮城就比较牢固。 常规上来讲，想要攻陷这类城池，只有采用攀云梯，强行攻上城墙，把里面的防御设施都给占领了，再从里面把门打开，迎大军进城，这样才有可能攻下城池。 而像陈永仁这样，动不动就上火炮……对于那高厚的城墙，所造成是损伤，几乎可忽略不计。 想到这里，柳千曲不禁怀疑，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这些可都是常识中的常识…… 正当柳千曲思绪万千的时候，却听陈永仁哈哈大笑一声：“谁说我要用火炮攻城了。” “那你调火炮手来做什么？”柳千曲发现自己是真看不透这个男人，隐隐间有些气躁。 “嘿嘿。”见到后方已然架起了十余门火炮，陈永仁戏谑般地望着前方的新义城：“先轰他一炮，把县令老儿叫醒再说！！” “火炮手！！”一言罢，陈永仁高声下令道：“给我狠狠地轰他们一炮，让他们知道，咱们来接手新义城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留人 从一开始，陈永仁就没打算跟新义城开战。 有范业这张王牌在，傻子才会白白浪费人力去跟他们打。 待火炮手全部就位后，陈永仁当即一声令下，十余门火炮，接连开炮。 轰隆隆的一连串火炮声炸响，轰在新义城厚实的城墙上。 虽然对城墙造成不了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但气势却已经打出来了。 炮声过后，城上的守军明显就开始变得慌乱了起来。看着上面乱哄哄的人群，陈永仁心中暗笑着，又望向身边的柳千曲，戏谑般的问道：“你说，那个县丞要多久才会出来？” “用不了多久。”被陈永仁带动着，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望着城墙，轻笑着回应道。 果不其然，柳千曲话刚说出来没多久。便见城墙之上，一名身着官服的肥胖中年人站了出来，冲着下方的陈永仁高声喊话道：“乱贼，你聚众围困新义城，可知后果？！” “后果？”陈永仁驱马走上前去，朗声大笑一声：“自我兄弟决定举事的那一刻起，便知没有回头路，你现在跟我说后果？” “你究竟想怎样？”怀东县县丞范启也知道陈永仁此番到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在面对对方的大兵压境，他手上能用的兵力却不多。 虽然已经向上级传达了告急文书，但周围数县能借用的兵力，也都被他借走了。再想得到支援，就得等楚廷拨兵。 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达的，况且，此时又值冬季，就更是大大地减慢了支援速度。 待到陈永仁兵临城下时，他手上能用的，也就只有守城的数千守军。 而这点人，纵使背靠着新义城，也显得有些不够看。 是以，范启此事只想着，能拖就尽量拖。只要能拖到楚廷的剿匪大军到来，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不过，他这点小心思，陈永仁又岂能不知。轻声笑了出来，哼道：“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 “你们聚众闹事，不过就想求财。”范启眼珠子一转，再度高声叫道：“只要你愿退兵，我可奉上足够的金银。过往之罪，都可既往不咎。” “钱财？”陈永仁反讽地哈哈大笑着：“大人，时代变了！！靠这些东西，就想把我兄弟都打发了？” “现在，还把我们当傻子吗？”陈永仁都让范启给气乐了，这人究竟是怎么当上的县丞，以范业的聪明来看，他爹不应该是这么蠢的人才对，怎么认为有人会上这么明显的援兵之计？ “你还想要什么？”被陈永仁这一顿损，范启也是在没有脾气。 “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了。”陈永仁沉着脸，重重地哼了出来：“不过今天，我就要这座新义城。” “痴人说梦！！”一开口就直接要城，范启也有些忍不住了，下意识地就咬牙决绝，复又提醒道：“光凭你们这点人，也想攻下我新义城？退一万来说，即使让你们侥幸成得手，面对我楚廷大军，又能坚持多久？” “这方面，就不用范县丞你担心了。”陈永仁也不急，缓声再道：“你只需要将城门打开，迎我大军进城，接管新义城即可。” “好大的口气！！”陈永仁一再相逼，范启知道谈判已经破裂了。但在这个时候，也不能露怯，强装着镇定：“即使我新义城守军不多，但也不是你们能轻易攻下来的。” “若你认为这样就能吓退我们，还是省口气吧。”陈永仁逐渐没了耐心，转头便向着城墙上的守城将士高声叫道：“此番，义军攻城，无意与诸位将士相斗，更不想再有更多的牺牲。” “只要你们能绑了县丞，献上新义城，我可保绝不伤尔等一人，亦绝对不会伤害百姓。”范启想要仍想要守城，但他手下的那些守军，却不是这么想的。 只要能将他们说服，就能轻松拿下新义城。 但他还是低估了范启在他们心目中的威信，陈永仁这样的喊话，固然能使得他们动摇。但在范启面前，还没人敢有所动作。 “靠嘴皮子就想拿下新义城，做梦。”陈永仁的话，得不到一个人的回应，范启冷嘲热讽地大笑着。 “我们弟兄，一步一步走到这里，靠的可不是嘴皮子。”陈永仁也不恼，只冷笑着：“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 “我劝你们，在我楚廷大军到来之前，速速退去，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范启输人不输阵，即便是在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仍警告着陈永仁：“莫要等到楚廷大军来了，才后悔莫及。” “我也劝你。”陈永仁不做多想，高声回话：“在我的弟兄失去耐心前，速速献出新义城。说不定，还能给你范家留个后。莫要等到你断子绝孙了，才后悔莫及！！” 说着话，陈永仁大手一挥。后方之人领会过来，将满身伤痕的范业给押了上来。 陈永仁驱马缓缓行了过去，抓起他的头发，让城上的范启看清他的面容，再度叫道：“看清楚他是谁没有？” “我儿受苦！！”身为人父，看到范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范启哪里还有刚才的威风，红着眼，跺着脚，带着哭腔地叫了出来。 “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就先砍了他祭旗！！”陈永仁狞笑出来：“待攻下新义城，再将你满门抄斩，以谢其罪！！” “不过……”说到这里，陈永仁话锋一转，又给了对方考虑的余地：“只要你能开城受降，我可保你一家平安，亦绝不会伤及百姓分毫。” 范启像是没有听到陈永仁的警告，注意力全放在了范业身上，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静候了片刻，陈永仁不愿再等下去，稍稍退开了两步，先望了一眼城墙的方向，再对身边的侩子手下令道：“准备行刑，以范业之血，祭我军旗，扬我军威！！” “喏！！”侩子手高声回应着，举起手中的大刀，对准范业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恰在此时，城头上惊起了范启的一道疾呼：“刀下留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 接收 “停！！”就在侩子手钢刀即将落下的前一刻，陈永仁大手一挥，将人喝停。 复又将目光投向了城上，望着惊恐未定的县丞范启，高声哼道：“怎么，你还有话要对他说？”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范启这次是真的拿陈永仁没有办法了，对方是铁了心要攻打新义城，而他们甚至还没有任何的反制手段。 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在他们手上，范启顿时就软了下来。 “我想怎么样？”陈永仁呵呵冷笑一声：“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么？要么，就献城；要么，就等我们攻进去。” “问题只有一个！！”陈永仁再度高喝：“你到底降还是不降？！” “降不降？！”话音刚落，陈永仁身后两万将士同时高吼，喊声震天动地，好不吓人。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义军众将，再加上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范业。 范启既心虚，也心疼。 “范县丞。”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陈永仁不愿再拖下去，再度催促道：“我的兄弟，可没有我这么好的耐心！” “别急，别急！！”范启嘴里说着别急，实则自己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心中天人交战。 依目前的情势上来看，想要保住新义城不容易。再者说，范业还在对方手里。 若是真与对方开战，必然会先杀范业。 如果真是这样，即使他守住了城，后继无人又有何用…… “如果……”这般想着，范启已经动摇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道：“我说如果，我真愿意开城受降，你怎么能保证我的安全？” “你放心。”见对方终于松口了，陈永仁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若你真能弃暗投明，我自不会伤你分毫。” “你如何保证，总不能空口白牙的，就让我给你打开城门吧？”范启心里终究还是没底。 “范县丞……你怕是误会了吧？”陈永仁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认为，现在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这里这边。 而且，无论是手上的筹码，还是兵力上的差距，也都是义军这边占了上风。 范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陈永仁最后补上一句：“我说不伤你，便不伤你。别把我当做跟你一样，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陈永仁的名声，早就在怀东县传了遍。 身为县丞，范启又岂能没听说过陈永仁的大名。但见他拿自己的名誉作为担保，也算是有了几分保障。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确实如陈永仁所言，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好！！”念及此处，范启一咬牙，跺脚道：“只要你答应不伤我家眷，我可以给献上新义城……” “且慢！！”范启话未说完，就被陈永仁挥手打断：“在这之前，我必须要一个人的命。” “谁？”范启内心没由来地打了个突，也不知道陈永仁忽然间又要谁的人头。 “十余年前，曾有一名官府的人，因看上了他家护院武夫家的女眷，因强抢不成，便还得别人家破人亡，流落在外……” 陈永仁缓声说着，简单几句话，把当初迫害柳千曲一家的人给点了出来，直言道：“我现在就要你查出来是谁，带着他，一同出城。” “这……”陈永仁忽然闹的这一出，把范启都整懵了：“事情都过去十多年了……这怎么能找得到？” “那武夫名叫柳衡道。”陈永仁丝毫没有理会他的为难，直接道：“若你不交他出来，就准备跟你儿子一同，共赴黄泉吧。” “别、别、别。”一关系到范业的性命，范启立刻就来了动力，嘴里也不叫难了，连声疾呼着：“我立刻就下去查！！” 说话间，便已经吩咐起身边的人，追查起十几年前的那桩事。 不得不说，捏着范业这张筹码在，对方的动作确实很快。 不过一刻钟，范启便又出现在了城头上。 他的身后，还绑着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 “事情我已经查清了。”范启指着身边的干瘦男子，急忙道：“当年，就是这人迫害了柳衡道一家。” 当初因为他的事，范启还为他开了全城通缉令。这种事情，一般都有记录在案，是以，追查起来，并不困难。 陈永仁远远地打量了一眼，便转过了头，低声问道：“千曲，你还记得么，是不是这个人？” “就是他！！”柳千曲眼中冒着怒火，咬牙切齿地应道：“就是化成灰，都不会忘了他的样子。” “好，今天就让你报仇雪恨。”陈永仁轻声安慰一句，旋即又转身对着城墙高声叫道：“你带着他出城！！” “我可警告你。”话到到最后，陈永仁还不忘提醒一声：“倘若敢做什么小动作，休怪我弟兄们刀剑无眼。” “这我可哪敢……”范启耷拉着苦瓜脸，带着哭腔地回应着。 被土匪流寇逼迫得丢城丢地，他也算是大楚开国以来的首例了。 此事一经传开，恐怕楚国也容不下他了。 即便是这样，只要陈永仁愿意放过他，能够放过他一家的性命，那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此念罢，范启再不敢耽误。取上县丞印玺，又唤来几名随从，押着那中年男子，下到了地面。 新义城紧闭的大门打开，范启带着几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兵不血刃，拿下了新义城，剩下的……就看晋城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陈永仁正思索着，正等着范启献上印玺。 然而，对方几人刚走出城门没几步。身边的柳千曲就再也忍不住了，娇斥一声，鞭笞着马儿，独自一声便冲了上去。 “千曲，回来！！”陈永仁疾呼一声，但奈何柳千曲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 陈永仁无奈一叹，正欲驱马上前。又被身边的宇文石一把拉了下来：“对方可能有诈，陈公子莫要涉险。”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进城 “那也不能看着她犯傻啊！！”陈永仁急吼着，正要挣脱掉宇文石，将柳千曲追回来。 但柳千曲一骑绝尘，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冲到了城楼下，直逼县丞范启而去。 来不及了……陈永仁心里打了个突。眼看着柳千曲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射程之内，想要将其追回已经是不可能。 “火炮手，准备！！”陈永仁急忙回首下令：“瞄准他们的箭楼，敢有冒头的，直接给我轰烂！！” 一应火炮手急急作着调整，将炮口一致对准了城墙上的箭楼。 二十几门火炮，还有虎蹲炮、投石机等，全部都对准了城墙上的守卫。只要他们敢有半点动作，火炮齐响，足以把他们轰得稀巴烂。 陈永仁这边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另一边的范启，又何尝不慌。 他本来就已经没了战心，都打算向对方投降献城了。 可人刚走出城门没多远，就见柳千曲驱马袭来。 吓得范启还以为陈永仁返回了，一拍大腿，急匆匆地就下令回撤。 但在这时，柳千曲距离他们，也不过咫尺之遥。 “驾！！”此时的柳千曲，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考虑得了自己是否脱节，更没有去注意上方的箭楼。 不过，柳千曲的目标很明确。由始至终，她的注意都只放在一人身上。 就在即将接触上的前一刻，只听铿锵一声，长剑出鞘。 双方错身而过之时，柳千曲在马背上忽然一个矮身，果断出手。 借着战马冲刺的惯性，一剑将那干瘦中年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圆滚滚的头颅，在空中翻转着。直到落地，脸上仍保持着死前一瞬间的错愕与惊恐。 被枭首的身躯停了停，而后鲜血如泉涌般，自颈脖断裂处喷涌而出。 “快、快跑！！快回去！！”眼看着有人在自己身边被斩首，范启早已吓破了胆，浑然顾不得身上溅撒到的血污，急呼着下人，就往城门的方向跑。 但人的脚力，哪里比得上战马。 没等他们跑出几步，柳千曲已经卸去了冲进。一个迂回，又杀了回来，将准备撤离的范启给堵住。 “狗官，还想往哪里跑？！”仍在滴血的长剑一横，直接喝停了还想逃跑的范启。 “不是……都说好了，不伤及我等的吗？！”范启倒咽一口唾沫，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提醒着柳千曲。 “谁要伤你了？”柳千曲冷哼一声：“我只是杀了我的仇人，现在，你可别想跑。” “明白、明白……”知道柳千曲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范启总算是松了口气。 被柳千曲押着，转身再往陈永仁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他们几人走出箭楼的射程之外，陈永仁急忙忙地就领着人冲了上来。 “来人，给我把她看好了。”陈永仁实在担心柳千曲还会再冲动行事。 刚一回来，直接叫上人，把她战马给牵住了。 “你急个什么劲，他又跑不掉。”末了，陈永仁还不忘警告一声：“要是再冲动行事，下次就让留在连城守家。” “哼！！”大仇得报，柳千曲心情还算不错，也不去理会陈永仁的警告，轻哼一声，便别过了头去。 这妞……还真让人头疼。陈永仁知道拿她没办法，只得暗暗又给旁人使了个眼神，让其注意些。 处理完柳千曲的事，陈永仁这才回头，望向出城献玺的范启。 在宇文石的提醒下，陈永仁跃下了马背，依照礼数，接受了对方的献城。 当着两军阵前，手下了印玺，也彰显着，在这一刻，新义城已经归他所有。 “来人。”检查印玺无误后，陈永仁再下一令：“将范启等人暂且收押。” 当即，又上来几人，将范启几个团团围住，押解了下去。 县丞投降，印玺到手，剩下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陈永仁还是没有急着直接领兵进城。 先是安排先头部队入驻新义城，把里面守军的军械全部卸了。 待四个城门全部落入义军控制后，直到城头上悬挂起义军的旌旗，陈永仁才率领大军正式进驻新义城。 这些事情忙活完，到陈永仁领军进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站在城楼上，俯瞰整座新义城，心中不胜感慨。 “上次来这里，还是跟二猴子来的。”陈永仁嘿嘿一笑，感慨道：“最后还让人家撵着跑，要不是挟持了范业，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陈永仁第一次来新义城，就是刚刚攻下泰湖寨不久。收到了范业的邀请后，带着二猴子就赴会了。 当时的范业，还有心想要拉拢自己。想让屛石寨跟他们合作，一同瓜分楚廷的援金。 谈判破裂后，还是被迫挟持着范业，才能全身而退。 时过境迁，到今日。他们已经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了，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地偷偷摸进新义城了。 在这时，新义城已经易主。 而他，便是新义城的新主！！ “还有时间想这些事，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接管。”相比起陈永仁，柳千曲倒是没那么多愁伤感。 从名义上来讲，他们确实已经成了新义城的主人。 但范启献城，并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城墙上的守军，虽已经都被控制住了。可仍有一些人，仍在顽命抵抗着。 自入城以来，已经扑灭了几次反扑。不过，都不是正规军，而是一些乡绅，带着百姓起头闹事。 “新义城对我们的抵触情绪，还挺强烈的。”不过是些不服的平民，掀不起什么波浪来。陈永仁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便应了出来。 “那也是因为在连城，对当地的乡绅、富人做的事，传到了这边吧。”宇文石在一边解释道：“他们也害怕，会有同样的遭遇。” “不用担心，慢慢他们就会接受的。”陈永仁呵呵一笑，浑不在意。 就在这时，城外忽然来了一骑快马。看模样，应是义军的流星马探。 “报！！”通报的义军赶上城楼，急声道：“晋城马将军那边有消息传回！！” 第四百六十四章 石榴 “哦？”陈永仁心中一动，唤起了流星马探，急急问道：“晋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新义城这边已经拿下，现在只要再进行一次整肃，就能完全掌控。这边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反倒是晋城那边，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马将军已顺利拿下晋城，正整顿军马，请仁王放心。”探马没有半句废话，简单明了地做出了汇报。 “那边居然也能这么快？”自己这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新义城，靠的完全是范业这张底牌。 但晋城那边的情况去完全不同。 陈永仁本来想着，那边是一场硬仗，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拿得下来的。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抽派一部分人手过去援助，怎么马远达那里跟自己这边的攻城速度一样快？ “这是怎么回事？”不光陈永仁，就连其身边的宇文石，也有些懵了，皱眉问道：“晋城战事详情如何，战损情况如何？细细到来。” 流星马探应诺一声，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将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原来，在马远达他们尚未靠近晋城的时候，晋城城尉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并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知道仅凭晋城那几千名的守军，不可能抵御得住义军的进攻。 那晋城城尉索性把心一横，将守军集结起来，到城中大肆抓捕平民百姓，将他们推到了城门外，意图借此阻挡义军的步伐。 怀东县所有人都知道，陈永仁所率的义军，乃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倘若他们敢踩着平民的尸体攻进晋城，那他们的名声也就臭了。 晋城城尉是吃定了这一点，才会出此下策，让马远达投鼠忌器。 实际上，在面对城门前那一批手无寸铁的百姓时，马远达确实有些无法下手的感觉。 可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城内却又发生了变故。 城中的居民，早就对城尉以往的所做作为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怨气，这次更是明目张胆地将他们推出去挡枪。 一时间，激起了民愤。 在明轩商会会长余震的呼吁下，百姓们拿着锄头、镰刀，就跟官府硬干了起来。 余震打着‘开城门，迎仁王；仁王来了，心不慌’的口号，率领着百姓，从内部就瓦解了晋城的防御。 本来，晋城里面的守军，极大一部分都是本土人士。看着本城里的人都被推出去挡刀，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在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城里又引发了民变，进而有一步激发了兵变。 晋城甚至坚持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彻底被瓦解。 马远达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光就把大兵拉到晋城门口那么一站，他们就自乱阵脚了。 在余震的带领下，城尉府直接被攻陷，城尉被绑着，送到了马远达的面前。 至此，晋城宣告告破。 不过，马远达也不敢贪功轻进。他也与陈永仁这边，分批次地安排人进城。 直到彻底掌控晋城的城防事务，确定不会再生太大的变故后，马远达才派人过来告知陈永仁。 “余震？！”晋城顺利拿下，的确是件天大的喜事，可陈永仁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余震那厮，他太熟悉了。就那天生的商人心思，决定了余震绝对不可能会做这么冒险的举动。 就算是天塌了，地陷了，也甭指望他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做点什么事。 可这下，他的行动，也未免太反常了。 还率领百姓起事……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能做出来都是事情。 疑惑之际，正想问问宇文石对此有何看法。却见他脸上正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看见宇文石这副模样，瞬间又让陈永仁记起了另外一个人——何老板！！ 必定是她，除了她，没有人能让惜命至极的余震冒着全家砍头的风险来帮助自己。 看来，何老板那边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事。是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回去告诉马将军。”心中疑虑消除，陈永仁心中大喜，大手一挥，吩咐道：“让马将军与众将士恪守晋城，待这边稳定下来，我立刻过去。” “喏！！”流星马探得命而退。 晋城、新义城两座大城落入掌控，怀东县的格局重新改写。至于其他的一些小城，已然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拿下这两座城，整个怀东县已稳稳握在手中。陈永仁大喜过望，忍不住拍手称快。 便在这时，又见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自下方赶了上来。 “仁王，县丞府已然清理完毕。”李富贵走上前来，话不多说。 “立刻带我过去！！”一说起县丞府，陈永仁心中喜悦顿时烟消云散，脸色一沉，带着几人便急急往县丞府赶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县丞府大门。 负责清点财产的人员送上账目，正欲通报。怎知陈永仁看都不多看一眼，直接交给了紧随而来的柳千曲：“你且在此处照看，我到里面去看看。” 一言罢，也不管其他人作何反应，火烧火燎地便行了进去。 对于陈永仁的安排，柳千曲颇有微词，都能看他神情着急，也并未多言，点了下头，便应承了下来。 进了县丞府，陈永仁是极有目的性地就往一个地方赶去。 闹得领路的随从都有些懵了，这仁王在县丞府，怎么跟回家一样熟悉？ 旁人兴许不知，陈永仁并非第一次到这里来。 早在数月以前，为了救出被绑走的柳千曲。他就在张禁的帮助下，潜入过这里。 那是虽是夜间，也让他对县丞府的路线有了一定的认知。 而陈永仁急行的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范业的住所！！ 偌大的县丞府，让陈永仁一路小跑，也用了半刻钟，才赶到范业所住的小院。 此时，小院内外，都已经被义军牢牢掌控，藏不了人，也出不了事。 陈永仁一进院子，便直接下令道：“传我命令，给我搜！！” “仁王，你这是想找什么啊？”一边的李富贵看得一头雾水。 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前庭去清点了。这陈永仁，面对这一屋子的金银珠宝，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到这里来又想要找什么？ “一封……书信。”陈永仁沉着气，补充道：“把这院中，所有的书信都给我找出来，不许漏掉一封。” 众人领命而退，虽对陈永仁的命令都看不懂，但也还是照做了。 片刻后，召来的将士开始在范业的小院翻箱倒柜，将所有书信全都给整合了起来，堆在庭院中。 这时候，陈永仁也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到了范业的书房中。 终于，在书柜上，找到了夹在书册中，斐千叶送回来的书信。 估计范业也没想到他会败得如此彻底，这封书信也没有怎么藏匿，只是简单地夹藏在书册中，让陈永仁轻轻松松地就找到了。 说是书信，其实也算不上。 严格来讲，陈永仁找到的，是一张手帕。 若不是上面还有着熟悉的彩绣，他也不敢断定这是斐千叶之物。 说来也怪，陈永仁端详着这张粉色的绣帕，看着上面斐千叶传回来的信息，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绣帕上，未写一字，只画了一个半开的石榴简笔画。 简简单单的线条，一目了然的内容，并不难认。可叫人看不懂的是，斐千叶千辛万苦地送回来书信，为何一字不留，就画了个石榴？ 第四百六十五章 权且忍让 “这是什么？”见到陈永仁对着绣帕抓耳挠腮的，一边的李富贵等人看着好奇，也纷纷凑了过来：“石榴？这石榴……有何含义？” “石榴的含义……”陈永仁眉头紧皱，盯着绣帕上那半开的石榴图，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斐千叶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正欲向众人询问，想知道他们的看法时。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那石榴半开的地方，点缀着的点点墨滴。 这是……石榴籽？ 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似是想通了什么。陈永仁大手一拍，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中，眼角却又闪出晶莹的泪花。 “仁王，你这是怎么了？”陈永仁这忽然的举动，把身边的李富贵吓了一跳，看他又哭又笑的，忙向旁边的宇文石问道：“宇文先生，你给瞧瞧，仁王还是怎么了？” “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宇文石似乎早就看出了画中的玄机，神色谈然地笑了出来：“你真看不出来？” “不是……”李富贵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宇文先生，能说明白点么？” “想知道，你还是问陈公子吧。”宇文石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这两人都打着哑谜，李富贵闹不明白，心里急得跟猫挠似的难受，正欲继续发问，陈永仁却给没他机会。 只见陈永仁啪的一声，猛地拍着桌子，腾地就站了起来，又是一声大笑：“千叶安全便好，不谈这个了。” “李先生，宇文先生。”随手将绣帕贴身藏好，陈永仁继续道：“为庆贺拿下两城，犒军三日！！” “当真是为了庆贺拿下两城？”宇文石少有地眨着眼，调皮地反问了一句。 “莫要再问，莫要再问。”陈永仁连连摆手，领着几人便出了范业小院。 待来到前庭时，柳千曲立刻就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上前问道：“怎么样，斐千叶送回的书信上，写了什么？” “这个……”陈永仁一愣，将绣帕递给柳千曲，摆出一连苦恼的模样：“我也不太懂，你给看看，要是看出什么来，记得跟我说。” 一言罢，陈永仁丢下绣帕，便火烧屁股似的，逃出了县丞府。 “这是什么？”柳千曲看了会绣帕上的简笔画，也是一头雾水。 忽然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恨恨地一跺脚，望着陈永仁的背影，咬牙道：“混蛋！！” “怎么连你也懂了？”李富贵瞪大着眼睛，万分不敢相信：“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问他去！！”也不知道柳千曲哪里来的火气，将绣帕塞到李富贵手里，便坐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左右都不肯答，李富贵也只能作罢。 大事得定，也终于能好好放松一回了。陈永仁犒军三日，大摆宴席的同时，也在进一步地对怀东县内的周围小城施加压力。 李富贵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绣帕上的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更不明白，为何柳千曲突然就生闷气了，而陈永仁……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情绪一直亢奋。 七天后，周边的小城终于顶不住了压力，纷纷向新义城这边送来了降书。 陈永仁片刻未敢停歇，马不停蹄地就安排人员领兵进驻。 不出半个月，整个怀东县十余城，完全落入了义军的掌控之中。 大局已定之际，陈永仁立刻召来了所有人，准备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守军又传来通报，称城外有楚廷官员前来求见。 思索再三，陈永仁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本以为对方是来下战书的，但让陈永仁没想到的是，来者的态度出奇的好。 而且，交谈下来，发现对方非但不是来宣战的，反而是来招安的。 从对方口中得知，怀东县的事，已经传到了楚廷之中。 但楚廷非但没有派遣大军对他们进行围剿，反而是对他们许下了诺言，只要愿意归顺楚廷，以往的事情，都可既往不咎。 而且，还能赐给他们一块封地，更许诺可让陈永仁听诏不听宣。 若是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立刻就能摇身一变，从谋逆作乱的叛贼，变成真正的王公贵族。 但与此同时，也代表着，他们臣服于楚廷…… 在这件事上，陈永仁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与众人再三商议后，意见却总不能统一。 所有人中，只有陈永仁一人有意向同意楚廷的条件。其余人，尽皆反对这种的做法。 一旦同意归顺楚廷，看似他们是赢了。实则，他们至今为止，所努力的一切，所承诺的一切，都将化为空谈。 陈永仁知道他们的想法，也甚至他们对这个腐败透顶的楚廷抱着怎样的一种恨意。 但他也深深地明白到，楚廷这次给了他们台阶下。并不是因为楚廷打不过他们。 恰恰相反，在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他们这不到十万人的杂牌军，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楚廷能容忍他们作乱，没有追究，甚至还许诺对他们封官进爵……只因百年停战协议即将到期而已…… 要真正打起来，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与陈永仁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仅有晋城的何老板一人。 “想要真正做大事，岂能畏手畏脚。”对于陈永仁的烦恼，何老板如此回应：“你要做的，只是下对决策，用对人。其他的，用不着跟旁人商量。” “你要明白……若相让每个人与你有着相同的想法，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做到让所有人都理解他……” 在与何老板交谈一夜后，陈永仁终于拿定了主意。 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同意了楚廷的条件，答应归顺楚廷。 在面对大多数人的质疑时，陈永仁只回应了一句话。 “权且忍让，以待战机！！”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大结局 在陈永仁的解释下，众人才渐渐明白到他的用意。 先是假意归顺了楚廷，再韬光养晦，等待百年停战协议到期，楚廷边境压力大增之事，再一举起事。 经过陈永仁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所有人才同意了他的决策。 一个月后，陈永仁受封为楚廷定淮候，得云梦泽为封地。 到这时，陈永仁已然成为了正儿八经的楚廷王侯。 待到接管的楚廷官员来到，完成了怀东县的交接工作后。 陈永仁率领着大军，正式往南方的云梦泽出发。 因为义军在怀东县的名声素来极好，吸引了不少百姓愿意随军而行。 最后清点下来，七万的军士，加上五万余人的普通百姓，浩浩荡荡地赶往云梦泽。 幸好陈永仁等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打攻坚战的准备。早早就准备了足够大军三月之用的粮草，另外，抄没怀东县县丞范启的家产，也被陈永仁交给了韩元吉，让其负责采购粮食、马匹等必需品。 要不然，如此庞大的人口，能不能坚持走到云梦泽，都是个未知数。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大军终于来到了云梦泽。 云梦泽地处偏远，荒无人迹。可谓是真正的十里无人烟的地方。 初到云梦泽主城时，那破落模样，陈永仁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多方确认后，却无奈地接受这样的现实。 想来也是，楚廷只不过是随便给他安了个名头，然后挑了个没人的地方，让他安生一些罢了，怎么可能会给他富饶之地。 既来之则安之，陈永仁并没有因此而气馁。 安顿好民众与大军后，陈永仁立刻就着手开始对云梦泽的改造。 不出一个月，刚有点起色，便收到消息，何老板也将来到了云梦泽。 与之相随的，还有诚轩商会的会长余震。 被何老板忽悠得，拖家带口的也搬到了云梦泽来。 有了余震的资金相助，云梦泽的各项资源也被开发了出来，逐渐变得富余。 各方面稳定下来后，陈永仁得到了何老板的帮助。带领宇文石等人，一同前往墨家总部。 顺利见到了墨家巨子，陈永仁陈述楚廷之腐朽不堪与百姓的苦难，成功打动了墨家巨子。 让他下定决心，对墨家内部进行改革，拖延日久的斐家冤案得以昭雪。 墨家启动追责，相关人等，一律严惩不贷。 得到墨家巨子的认可，陈永仁顺利接到斐千叶返回云梦泽。 就在他们刚刚回到云梦泽，就传来了范业父子被暗杀的消息。 事情均已得到妥善解决后，陈永仁将全幅心神放在了云梦泽上，不断地增强兵力。 距离百年停战协议还有半年之际，边境的小规模战争不断爆发。 而在这时，曾经荒凉的云梦泽，也成为了一个不可小觑的富饶之地。 随着百年停战协议的到期，一场新的风暴，席卷七国。 而在这时，早已蓄势待发的陈永仁，一声令下，四十万大军齐出云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