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第一次》


 第一章 冷春

    二月之春，可是湿冷的天气依然持续。中央气象局发出低温特报，北台湾晚间低温仅有九度，已经过了新年的初春，比冬天还冷。
    凌晨时分的街道冷冷清清的，除了路边街灯和不远处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外，只剩警察局还不停歇，仍不时有人进出。
    高瘦的身影，染了一头在夜间也非常亮眼的橘色头发，穿着随意套上的厚羽绒、卫衣和牛仔裤，在警察局门外出现，单看背影可能会被误会为不良少年。
    「要跳桥就不能选夏天吗？冷死了，还挑最冷的晚上来跳……啊——夏天也不行，太勒了，勒到出一身汗，还是秋天比较好。」冷得缩起了脖子，嘴巴低声嘟嚷着，都是寒流来袭被紧急叫出来的抱怨。
    话虽如此，秋世镐踏进警察局前，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特意回头看了眼坐在梯级上，被长羽绒几乎包裹住整个人、耸拉着脑袋还没酒醒的姐姐。
    「在警察局门外应该很安全吧？应该不会冷到生病吧？」秋世镐担忧地左顾右盼，要是姐姐能听话乖乖待在车上，他就不用烦恼了。
    第一次踏进警察局，虽然没干过什么坏事，秋世镐却不禁有点紧张。
    「那个……我来接林妍熙的。」秋世镐下意识用手指摩挲着耳朵，不敢直视负责柜檯窗口的警察。
    「家属？」警察挑挑眉看着秋世镐，秋世镐连忙摇头，警察一脸了然于心，「男朋友啊？过来签字。」
    秋世镐不知所措地摆摆手，但似乎没有人在意他到底是不是林妍熙的男朋友。
    在还没看到林妍熙的情况，秋世镐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突然之间，他也有了要负起林妍熙安全的责任。
    警察把秋世镐带到走廊，抬起下巴示意坐在走廊尽头长椅上的长发女子，就是林妍熙。
    「她不肯去医院啦！你是她男朋友就好好开导一下她，年纪轻轻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呢？」突然，警察扭头深深看了秋世镐一眼，「不会是你对不起她吧？」
    「不似！我没有！」秋世镐很冤枉，他跟林妍熙一点也不熟。
    直到秋世镐来到她跟前，林妍熙才抬起了头。林妍熙一脸平静的表情，并不意外秋世镐出现在自己眼前。
    「走吧！我一大早还有事情呢，现在没剩几小时可睡了。」秋世镐撇撇嘴，不想说任何安慰的话语。
    林妍熙只是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般，跟随着秋世镐的脚步。空洞的眼神，表示着现在的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再漂亮的外在，好像只剩下空壳。
    快要走到警察局的大门前，秋世镐忽然停下了脚步，林妍熙差点就要撞上他的背部。
    秋世镐转过身，盯住林妍熙，「小时候我因为讲话有点大舌头，连自己名字都讲不好，转学的时候被其他小朋友围着嘲笑我、欺负我。我姐她那时候个子小小，像发育不良似的，却推开人群找到了我，站在我前面，嘴巴像开了机关枪一样把欺负我的人都骂走。」
    即使现在已经二十出头的年龄，体格比起姐姐强壮许多，但在秋世镐心中，当时小小一隻的姐姐，身影其实很高大。
    也不知道林妍熙有没有在听，秋世镐继续说：「我姐虽然似个笨蛋，但我相信她的眼光。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她。她也来了，不要再欺负她、伤她的心了。」
    就算是个笨蛋，也是他的笨蛋姐姐，秋世镐不希望他那总是很天真很乐观的笨蛋姐姐变得忧鬱。
    踏出警察局，那坐在梯级上长发乱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膝盖的背影，比站在秋世镐身后的林妍熙，更像是想不开要去寻死的人。
    秋世镐粗鲁地把林妍熙拉过去姐姐身旁，但见她身上穿得不多，仅有稍厚的毛衣御寒，秋世镐虽然一脸嫌弃，还是把自己的羽绒脱下，盖在她肩上。
    回过头，他看着姐姐，眉宇间有些担忧，「我跟你嗦，里面的警察都以为我似她男朋友，似我辜负了她，我操冤枉的好吗？你的女朋友你自己开导，我先回车上。」说罢，逃跑似的跑到一旁的停车格去。
    坐着的人伸出左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林妍熙坐下，但林妍熙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垂下来的脑袋。
    「我是不是差点就永远失去你了呢？」秋世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林妍熙的耳朵。
    犹如跟空气说话一样，没有人给予秋世琳回应。
    「你知道的，就算你给我餵毒药，我都会乖乖吞下去。不过嘛，以后你再叫我喝酒，我怎样都不会再喝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哈哈哈。」故作轻松的口吻，秋世琳却在笑出来后下意识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林妍熙，「我只是被你灌醉了，但不是聋了，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呢？林妍熙抿着嘴，还是没有回话。
    「我从来都搞不懂，为什么『我很好』会是个错误。小时候搬家，搬进一个全新的社区，在公园认识了第一个朋友，那是个我觉得会跟我成为好朋友的人。可是明明认识了几天都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她会跟我说，因为我很好，她不想把负能量传给我，不想让我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丢下一句掰掰，就跑走了。我莫名其妙的，就失去了一个朋友，而且再也找不到她。」
    秋世琳原本平稳而缓慢的语调，在她吸了吸鼻子之后，一腔怒火顷刻倾巢而出，「而你呢？也是说我很好，说会有更值得我爱的人出现，然后也丢下我了。所以我很好为什么会是种错？当好人就是这种结果吗？那我可以从今以后开始学习当一个坏人，让你不要离开我吗？你说呀！我该怎么做才可以！」最终化为一轮急切的怒吼。
    秋世琳双手掩着脸，失声痛哭着，哭得不能自己。
    连在局内的警察也闻声来到门口探头察看，秋世镐再怕冷也只得着急地下车赶来，边对警察扬手示意抱歉，边跑到姐姐身边。
    「我才叫你不要欺负我姐，她怎么就哭了啦！」秋世镐蹲下来轻轻搂住姐姐，抬头怒视着面无表情的林妍熙。
    在平息情绪之后，秋世琳低声地说：「秋世镐给我回去车上。」
    「可似——」秋世镐被姐姐瞪了一眼，不容置疑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再次离开。
    转身离开之前，秋世镐还跟林妍熙比了个「我在看着你」的手势。
    再次回到两个人的世界，秋世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力地甩了下头，却甩不开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面对面站着，秋世琳连神情都带着紧张，目光中透露深层的担忧，彷彿面临着决定性的选择，而她却没有选择的资格。
    「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吗？」秋世琳的身体也随着声音微微颤抖着。
    看向秋世琳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知怎地，林妍熙有点想哭，慢慢连眼前的秋世琳也被盈在眼眶的泪水模糊了。
    可是林妍熙没有答应留下，只是压低了嗓音，缓慢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世界太黑暗，所以想成为光照亮我？可是你不知道，光芒耀眼，也会刺痛着我。」
    或许在林妍熙的世界里，并不需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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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秘密情人（一）

    假日的舒心午后，阳光和煦，初夏难得没有降雨的一天，温度与湿度正好，非常适合出外郊游。
    然而，总有不得不窝在家，或很喜欢窝在家的人。
    譬如林妍熙，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入网站后，便走到中岛冲了杯咖啡。
    她对咖啡豆很讲究，浅烘焙肯亚aatop，还是g1等级，再混入少许同样是浅烘焙的摩卡，以及中度烘焙哥伦比亚咖啡豆。
    相对单品咖啡，林妍熙觉得混豆也不会次人一等。本来肯亚豆冲出来的咖啡就有浆果的甜，花茶和柠檬皮的香，优雅的酸带着滑顺回甘，混合一点摩卡和哥伦比亚之后，再增添几分可可香气和扎实的口感。
    九十度的水温，三段式冲泡，拿着细口壶的手完全没有颤抖，注水非常稳定。
    在林妍熙专注冲泡咖啡时，萤幕上的视讯聊天视窗画面，出现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只是脸庞略显瘦削，眼袋也浮现一点青乌，儘管未施脂粉的脸上透出疲惫之感，但皮肤的滑嫩紧緻程度，让人无法轻易判断年纪。
    笔电放在餐桌上，刚好正对着开放式厨房的中岛，镜头把林妍熙手冲咖啡的模样都拍进去了。
    瞥见萤幕上的动静，林妍熙笑着抬头看向镜头，「来了？稍等一下。」
    「慢慢来，我喜欢看你认真的模样。」
    不同于林妍熙略带稚气的甜嗓，扬声器传来的是成熟磁性的温润声线。
    对方丝毫不在意聊天画面的右上角已经开始计时，能够在繁忙的工作日程中看到林妍熙，就是最好的休息。
    没有人不喜欢有品味的人，尤其是林妍熙的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优雅，宛如被有钱人家富养的大家闺秀。
    从前电话交友每六秒一元，到现在视讯聊天每分鐘一百元，连付费交友都通货膨胀了呢，但至少现在能看得见彼此样貌？
    当然，也能用软体作假，换张脸很简单，但林妍熙不屑于这样做，何况，她确实有不屑的本钱。
    拿着咖啡来到餐桌前，林妍熙才刚坐好就对镜头笑着说：「要你等了，下次我来给你冲咖啡赔罪。」
    「是我该向你赔罪才对，上次失约真的很抱歉。最近工作很忙，连吃饭都变得不定时了。」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愿意来找我，是我的荣幸呢。」林妍熙笑着瞇起眼睛，她就喜欢徐敏娥这点，非常会自省又有礼貌的稀有客人，「难得休假，不好好休息吗？」
    「休息之前还是要先跟你赔罪啊，毕竟是我失约了。」徐敏娥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不是还有两个多月才生日嘛……」林妍熙挑挑眉，看徐敏娥的表情，大概已想好要怎样给她庆生，「没想到呢，好像什么都不缺，之后再请我吃顿饭不就好了？」
    「你真是个贴心鬼。」
    虽然林妍熙很漂亮，但徐敏娥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像八、九十年代的港星模样，风韵犹存的成熟美。
    像徐敏娥这种等级的，要是开放付费聊天，队伍也许会排到围着百货公司绕几圈，却反过来付费给林妍熙，林妍熙偶尔也会觉得赚到，比面对一些猥琐的人好太多了。
    林妍熙才想要说些什么，扬声器便传来一把不属于徐敏娥、略带沙哑的声线。
    「呀！阿金你给我回来！」徐敏娥闻声抬头看向门外，还没等徐敏娥说话，那把女声又吼道：「阿金不要玩那个！很贵的！啊——你全身泡不要上床！」
    「妈咪，秋似琳又闯祸了！」又一把声音传来，是小男生的声线。
    「秋世镐你给我闭嘴！快抓住阿金！」
    焦急的声音传进林妍熙耳中，所以那略沙哑的声线是属于秋似琳？还是秋世琳才对？不期然偏偏头想着，真有趣。
    「你家发生什么大灾难了吗？」林妍熙看着徐敏娥皱起眉头、一脸懊恼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妈咪！阿金上床了！」小男生的声音再次传来。
    徐敏娥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传来的方向很不妙，「看来是我家的大狗狗洗澡洗到一半逃脱了，我得去拯救一下我的睡房了。」
    瞄见画面右上角的计时才不过几分鐘，徐敏娥无奈地叹着气，实在是意犹未尽。
    「快去吧，再联络。」林妍熙并不在意少赚了一些钱，正好她可以好好享用她的咖啡。
    「真的真的很抱歉，你看到有喜欢的东西再跟我说喔！」
    徐敏娥急急忙忙地合上萤幕，却没发现没有把萤幕完全合上，萤幕还是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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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秘密情人（二）

    「哎——」体型绝对不算小的黄金猎犬一看到主人马上变得乖巧，一身泡泡吐着舌头、坐在床上开心地摇着尾巴，徐敏娥匆匆上前把牠抱起，「阿金怎么重了这么多……」抱起牠比去健身房做重训还更吃力。
    「我知道！秋似琳常常餵牠吃零食！」秋世镐倚着门框看笑话。
    徐敏娥只是厉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放在秋世琳身上，「你快去换身衣服，都湿了，别感冒。」
    「那阿金？」秋世琳歪着头，一脸呆的。
    「我来帮牠洗澡吧。」徐敏娥瞥见秋世镐像个没事人般笑着，便压低声线略带责备地说：「秋世镐还笑？怎么不帮你姐姐忙？你去拿地拖把地拖一下，不然等下谁滑倒都不好。拖完帮我把床单换掉，快点！」
    两姊弟外表长得很像，都有着狗狗眼般的眼神，笔挺的鼻樑，圆圆的鼻头，没表情时会略微下垂的嘴角，看起来十分无害，还有着像徐敏娥一样的瓜子脸型，只是姐姐的五官更有稜有角一些。
    可是外表相似，个性相差却很大。要是弟弟也能像姐姐般稳重，徐敏娥可能就会更安心了。
    美好的假日变成一团乱，即使已经把儿女拉拔长大，作为单亲又有自己事业的母亲，徐敏娥还是不能省心。
    徐敏娥认命又吃力地把阿金抱进浴室，不禁慨叹年轻时不懂事，刚成年就生下一对双胞胎，更感慨自己没有遇到好男人。也罢，至少分到了家產，在情绪最低落的时期，还能用这点钱去给自己找到慰藉。
    在听到浴室传来水声后，已快速换过衣服的秋世琳马上溜进书房。
    徐敏娥的手机就搁在笔电旁边，秋世琳熟稔地以密码解锁，想也不用想，密码一定是她跟她弟的出生日期。
    「抓到你了！偷来书房干嘛？」拿着地拖的秋世镐出现在门口，一脸煞有介事。
    「书房谁都能进，我是正大光明进来的好吗？」
    「你还正大光明偷看妈咪的手机！」
    「嘘——小声点啦！」秋世琳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弟弟招来，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探头察看的时候，才低声接着说：「你就不想知道妈咪的情人是谁吗？可能会变成我们继父耶。」
    「妈咪真的有在谈恋爱吗？」秋世镐双手按着地拖棍的顶端，把下巴撑在上方，看起来有点疑惑。
    「废话！以前她跟老爸离婚的时候不是说过对男人很失望，以后都不要谈恋爱嘛……这几年妈咪的确是全副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但这几个礼拜你没发现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吗？还不老似加班……」
    「就说你是傻直男，你都没发现妈咪的妆不一样了吗？」秋世琳一看弟弟的傻样就知道他不懂，「平常是淡妆裸妆，但现在偶尔会化得很精緻。而且以前工作再忙，星期日都会空下来陪我们的啊，可最近居然化着精緻的妆，星期日也说要跟客户开会，骗谁呢！一定是谈恋爱了！总之你去门口把风，我来看看有什么可疑通话。」
    把弟弟赶去门口把风后，秋世琳才开始翻找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一堆分明是公事的名单，徐敏娥最常通讯往来的还是她跟弟弟，只是唯独有一个名字很可疑，所有名字都是全名甚至带公司职称，或是被标注是大学同学、高中同学之类，却出现一个仅有单字的名字在通话记录之中。
    「熙？是他吗？不管了，先记下来再说……」秋世琳狐疑地偏偏头，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把电话号码输入进去。
    「好了没？妈咪应该快好了。」秋世镐催促着。
    秋世琳没好气地放下手机，浴室明明还传来水声，急什么？
    还是走到门口跟弟弟交换工作，「换我来把风，你去看笔电有没有线索。」
    「为什么似我？」秋世镐瞪大了眼睛。
    「你电脑比较厉害啊。」秋世琳说得理所当然。
    但聪明如秋世镐一眼就看破，「少来了，你就似想拉我当共犯。」
    「你就不好奇我们继父是谁吗？如果是烂赌鬼、吸毒鬼，不就完蛋了？」
    「刚谈恋爱才不会那么快变继父咧……」抬眼就见秋世琳在盯住他，便随手把地拖塞给姐姐，「好啦好啦……」
    秋世镐快步来到笔电前，打算速战速决，绝不能被妈妈发现他有份参与姐姐的行动。
    一打开笔电，便看到萤幕上「视讯通话结束」的黑底白字画面。
    秋世镐注意到右上角显示的计时器，看起来不像一般视讯会议软体的计时，在定在快到十三分鐘的计时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资讯」图示，他把鼠标移过去，按下左键。
    「哇塞……」
    每分鐘收费一百元，是次视讯通话折合费用为一千三百元。
    秋世镐惊讶得连嘴巴都没合上，他好像发现了妈妈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并且迫不及待想要跟姐姐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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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秘密情人（三）

    赶在徐敏娥步出浴室前把所有物件恢復原状，两姊弟像玩间谍家家亲般，煞有介事地警惕着周遭情况，匆匆逃到客厅。
    但徐敏娥还在家，客厅显然不是一个适合讨论情报与作战计划的地方，秋世琳向弟弟打了个眼色，弟弟马上就会意。
    「妈咪，我跟老姐去一下基地，晚餐前会回来喔！」
    「好。」浴室的水声暂停了，徐敏娥顿了顿又说：「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超市买点牛奶和鸡蛋，还有阿金的罐罐。」
    「收到！」秋世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姐姐，「你记得买。」
    白眼都想翻到眼球后方，但秋世琳只是象徵性回瞪了一眼。爽快答应的是秋世镐，实际做事的人又变成秋世琳了，每次都是这样。
    所谓的基地是指父亲不忠与母亲离婚后，他们两姊弟分到的一间小房子。
    与他们的家相距两个捷运站，坐落在市中心地带非常热闹的区域，一栋三十几年楼龄的电梯大楼之中。
    空间不大，约莫十来坪，但楼底很高，楼中楼格局让空间变得更好运用。
    据说，这房子本来是父亲包养第三者用的。两姊弟也不知道真假，但徐敏娥似乎也没有特别忌讳这件事，还把房子的產权登记变更成两姊弟的名字，重新装潢的费用也是由她出资的。
    按下「八楼」，从电梯出来左转第二道门，门牌写着「四零四号工作室」，这就是两姊弟一点都不秘密的秘密基地。
    一楼是客厅、浴室、开放式厨房，还有秋世琳专属的音乐创作小天地。而二楼则是秋世镐的专属空间，摆放着他的一堆工具器材。
    在秋世琳的房间里，靠窗的墙边有一张加大单人床，床头旁是放了电脑、混音器和录音麦克风的书桌，转角摆放了好些乐器，靠近房门的墙身有个小机关，把电子琴巧妙地藏起来，只要把机关翻下来就能够弹奏。
    而床尾旁边是一个略显混乱的书柜，书柜和唱片塞得满满的，连唱片播放机也没处安放，只能掛在床边。如此狭窄的空间，秋世琳还硬是放了一套可摺叠的电子爵士鼓。
    爵士鼓是父亲送给她的，十八岁时的生日礼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父母在那年冬天离婚，父亲已经组织另外的家庭，生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同父异母弟弟，她想，不好再打扰父亲的新生活了。
    虽然有着不谅解，或许也有一点点恨，但那也是在秋世琳童年付出了很多关爱的父亲。再怎么说，她亦难以把父亲视作坏人。
    「所以妈咪的对象是在交友网站认识的……」秋世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苦恼着。
    客厅空间小，没有摆放沙发，只放了两张小型的「懒骨头」，但秋世琳更喜欢坐在地毯上，更自在舒服。
    「重点似，这不似一般的交友网站，似『甜心』网站。」秋世镐从二楼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下楼梯，打算尝试登录他记下来的网站，「sugardaddy听过吗？这大概就是变奏版，sugarmama。」首页还要确认年满十八岁才能继续瀏览的网站。
    「所以，妈咪的对象是个小白脸？」秋世琳把笔电抢过来仔细察看，瞪大了眼睛惊呼：「怎么可以！」
    「就似啊！养我们和阿金还不够吗？妈咪怎么会想不开要再养个小白脸。」
    「小白脸长怎样的？找出来给我看看。」
    小白脸到底长怎样，两姊弟都很想知道，但即使是结合秋世琳从徐敏娥通讯录抄下来的电话号码，也无法搜寻到照片。
    多番尝试后，秋世镐无奈地摇摇头，「虽然用手机号码能搜到那人的介绍页面，但资料全被隐藏了，多半是有金主包养，暂时隐藏的。」
    秋世琳探头去看，页面仅显示姓名为「熙」，就什么都没有了。
    「能破解吗？」秋世琳挑挑眉看向弟弟。
    「拜託，我似唸暖体工程，但不似唸骇客入侵好吗？」
    「嘖——没用。」互相嫌弃也是亲姊弟的日常，但在只会用电脑来做音乐的电脑小白秋世琳心中，软体工程跟骇客是画上等号的。
    「钓那人出来唄。」秋世镐嘴角一勾，扬起一个痞子气的坏笑，「金主多多益善不是吗？有钱难道小白脸不想赚？」
    既然如此，那只能是秋世琳出马了，打电话过去，假装是找上门的客人。
    掏出手机，深深吸了口气，作好了心理建设后，秋世琳才拨通那个「熙」的电话号码。
    会是很成熟的男人吗？像爸爸那样的类型？还是又奶又油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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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试探

    「你好。」万万没想到，接听人的嗓音远远超出两姊弟的预期。
    是个女的？秋氏姐弟同时看向对方，大眼瞪小眼，都显得有些慌张。
    「喂？你好？」
    扬声器再次传来那把沉稳又带点甜的女声，秋世镐马上推了姐姐一把，用气音催促着：「快说。」赶着鸭子上架。
    「您好，请问有贷款需要吗？无论是转贷、车贷，利率低至──」
    「不用喔，谢谢你。」
    还好对方先掛断电话，秋世琳才松了一口气，幸亏她情急智生，不然都要搞砸了。
    「她蛮有礼貌的。」秋世镐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说。
    秋世琳直接伸手巴了一下他的头，「这是重点吗？」
    「所以要不似妈妈包养了个女的，就是这女的只似帮忙接电话。」
    「你知道什么叫『套套逻辑』吗？」秋世琳翻了个白眼，她弟很擅长讲了跟没讲一样。
    「套套？」秋世镐瞇起眼睛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他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可以色色！」秋世琳又巴了一下他的头，「tautology，重言句、恆真句。浅白来说，也就是废话，跟你的人一样。」
    「靠北！你才废咧！」就算他真的废，也不能被说废。秋世镐撇撇嘴，「再打一次过去唄。男又好，女又好，直接约出来见一面。」
    「也不知道对方收多少价码啊，万一吃顿饭也超级贵怎么办？」秋世琳会心疼她的钱包。
    「你不似才收到结算的版税？」
    秋世镐说的是秋世琳在串流音乐平台上的作品版税，代理公司每年都会结算一次，这是秋世琳第三年收到版税。话虽如此，但秋世琳的音乐创作之路，其实最近才正式开始。
    「那才几千块而已。」秋世琳睨了弟弟一眼，总是在打她的钱钱主意。
    「几千够了吧！约去咖啡厅就好，别约去餐厅。你也想知道继父似谁嘛，妈咪的幸福靠你守护了！」秋世镐说得义正词严的，一看姐姐盯着他便连忙摆手，「别这样看我，我的钱单似要开发合成器就不够用了。」
    的确，弟弟跟同学在研发的迷你合成器也在烧钱，基本是月光族，没办法依靠他。
    秋世琳叹了口气，谁叫是她开的头，她的确太想知道妈妈的秘密恋人是谁了，几千就几千吧！秋世琳咬咬牙还是再次拨通了电话号码。
    奇怪的是，不过相隔几分鐘，接听的人变成了一个男人。
    「你好，我想约阿熙喝杯咖啡，朋友介绍的。」秋世琳故意压低嗓音，让声音听起来比较成熟。
    「想约小熙啊……」男子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朋友介绍的话，你应该知道规矩，小熙很挑客户的，先传照片来看看吧，她要是想跟你约会就会约你了，line搜号码就行。」然后二话不说掛了电话。
    本来还有点不确定，但当听了男子说的第二句话，秋世琳很确定男子讲话有口音。不禁想，会是从外地来捞钱的诈骗集团吗？
    确定通话结束后，秋世琳忍不住抱怨，「他当自己是皇帝选妃呀？」
    「随便找张模特儿的照片丢过去试试看唄。」秋世镐已经拿起手机搜寻合适的照片了。
    居然有反过来挑金主的小白脸？秋世琳歪着头想，妈咪的眼光可能真的非常好，看起来是皇牌小白脸呢。
    为了照片不至于太假，以免在第一关就被小白脸筛选掉，秋世镐还很有耐性地把模特儿照片与秋世琳的照片混合，神韵有点像秋世琳，但细看五官又不太像。
    「我说，有必要弄得这么仔细吗？」一想到要被小白脸挑选，秋世琳心里就有点不爽。
    「看我就似比你聪明。太漂亮就很假啊，而且真直接丢现成的过去，万一对方也丢去以图搜图，不就穿帮了嘛。」
    「我也曾经是级花好吗？」什么太漂亮很假？秋世琳不服气，她不只是班花，是级花，是全级最漂亮的人！
    「我们那届收生人数特别少呀。」秋世镐无视姐姐的怒火，「搞定！我传过去喔。」
    没想到邀约意外地顺利，照片传过去没多久，对方就回传同意在咖啡店见面的讯息，时间地点也在五分鐘内全部敲定。
    「会不会太简单了？这就搞定？」秋世琳有点疑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照片我修得好唄。再嗦，金主当然多多益善嘛。」
    「可是好贵……一小时就四千了，咖啡店的消费还不包……」
    「是蛮贵的，我已经帮你刷好了，不用谢。」
    闻言，秋世琳才发现手机萤幕显示着「行动支付成功」的字样，连忙把还握在弟弟手中的手机抢回来，「不要老是刷我的卡！」
    她就应该取消弟弟的指纹登陆的，不过取消的话以后要使唤弟弟去跑腿可能就难了，真是不令人省心的傢伙。
    「我这还不似怕你三心两意犹豫之后又不敢去嘛，花了钱就得去！」秋世镐说得理直气壮。
    无从反驳的秋世琳只得挤出礼貌微笑，「我真的谢谢你啊。」才怪！
    可怜她的钱钱才刚进口袋又飞走了，陪喝咖啡就四千，难怪要当小白脸，钱比陪酒还好赚。
    认真一想，要是小白脸收费这么高，那么妈妈到底砸了多少钱进去？秋世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怪他们还在唸研究所，妈妈就停止给零用钱了。
    可恶的小白脸！不就还好她前几年就有兼差赚钱存钱的习惯？不然像她弟那样，还要烧钱研发项目，妥妥的月光族，没有馀钱对她来说会太没安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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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初次见面

    夕阳西下，路边的街灯也开始照亮街道。惟独秋世琳与小白脸相约的咖啡店，依然是曖昧不明的昏黄灯光。
    「小白脸怎么还不出现？」秋世琳看了看手錶，已经快要到预定时间，却没有可疑人物走进咖啡店。
    秋世琳与弟弟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咖啡店对面的便利店蹲点，可是前往咖啡店的不是三五成群就是一双一对，半个单身男子都没有。
    终于有单独一人步进咖啡店，可是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女的。
    「见面开始计时还似原定时间就计时啊？四千块要凉凉了吗？」秋世镐撇撇嘴，他的冰淇淋吃完了，要叫姐姐再买一杯给他吗？瞄到姐姐的耳朵后不禁皱起眉头，伸手去把她挽在耳后的长发放下来，「你耳机戴好一点，用头发盖住啦！不然谁看你都像间谍。」
    时间到了，秋世琳的手机传来震动，是小白脸传给她的讯息。
    「他说他到了……他到了？没看见人进去啊？在玫瑰油画那个位置……」秋世琳抬头去看，太远了她看不清楚。
    「哇靠！还真的似个女的！」秋世镐准备充足，正用着不知哪来的望远镜察看，「女的也好啦，我们就不用担心会多了个弟弟或妹妹。」
    秋世琳见状，便把望远镜抢过来，虽然灯光昏暗还是看不太清楚，但玫瑰油画正下方坐在一名女子，侧面看来正是刚才单独一人步进咖啡店的身影。
    「我有点紧张……」
    「快去！每迟到一分鐘就过去六十秒，迟到的每分每秒都似钱！保持通话。」
    随即，秋世琳就接到弟弟来电，按下接听后，便把手机收回口袋中。
    深深吸一口气，终于朝咖啡店步去。
    一踏进咖啡店，便听到奶泡机发出的低沉声音，再走两步，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秋世琳抖擞精神。
    只是或许还是太紧张了，她神情显得有点严肃。不过咖啡店里的气氛果然很好，播放着柔和的音乐，稍稍缓解了秋世琳的紧张感。
    秋世琳彷彿在看到小白脸的第一眼，就晓得了妈妈被吸引的理由。
    小白脸一头乌黑秀发，烫了大波浪卷发，很好地驾驭了很容易显得老气的中分发型。
    椭圆形的脸庞，五官大小深浅恰到好处，眉目清秀，柔美中又带几分刚毅，是随便走在路上都会吸引路人回头的美貌。
    听说时尚里有些事物永远不会退流行：牛仔裤、白衬衫，以及香奈儿外套。
    小白脸看来很有衣着品味，浅丹寧修身牛仔裤，搭配着丝绸质地的白衬衫，还有以浅灰、米白为主调的斜纹软呢外套，一旁摆放着经典款菱格纹手袋，宛如率性又知性的千金小姐形象。
    细看的话，小白脸戴了一双心形的银耳环，还有一条简约的珍珠吊坠项鍊。
    奇怪，心形和珍珠原本在秋世琳印象里都是俗不可耐的代表，怎么配在小白脸身上，却变得那么高贵又好看呢？
    说实话，秋世琳自觉自己也不差，虽然没有妈妈般美艷，但也算是受欢迎的类型。她的眉眼像爸爸，眉毛和眼睫毛都比较浓密，整体面相相对漂亮，应该说更英气一些。倒是她弟眉眼更像妈妈，外表显得秀气一些。
    不过与小白脸相较起来，秋世琳似乎落了下风。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浅蓝吊带小背心、雪纺白纱长外套，同样是浅丹寧的牛仔裤，不过是短裤，斜背着绿色的小手袋，看起来好像太少女样。又或者说，太孩子气。
    小白脸一抬头便注意到秋世琳，见秋世琳走向自己，便站起来笑着问：「秋夜晚风？」
    靠！秋世琳马上看向周遭，还好小白脸的声音很小，其他客人似乎没有听到，不然她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都是秋世镐害的，她都没留意自己被设定成什么暱称，绝对是秋世镐这傢伙乱改的名字，她甚至听到耳边传来秋世镐的笑声。
    秋世琳清了清喉咙，「阿熙？」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手请小白脸坐下，她也好落座。
    「林妍熙。可以叫我妍熙。」
    「你好，妍熙……」秋世琳一坐下便拿起水杯给自己灌水。
    「本人跟照片长得不一样呢。」
    「什……什么？」差点就要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难道发现她给了假照片想要算帐？秋世琳也只能强装镇定。
    林妍熙掩着嘴笑了笑，「比照片还更好看了。」
    「你才好看……」秋世琳舒了口气，她太逊了，才刚见面就处于被动，该怎么办？
    「能被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夸奖好看，心情变得更好了。」
    啊——怎么能用着这样诚恳的样子说着这样得体的话呢？秋世琳抿抿嘴，小白脸不只漂亮，还非常会说话。
    见秋世琳没有回话，林妍熙把菜单摊开在她眼前，「看看要点什么？冰美式喜欢吗？这家的豆子很不错。」
    的确喜欢喝冰美式，还喜欢咬冰块。秋世琳挑挑眉看向林妍熙，看来小白脸对咖啡也略有研究？
    顺着林妍熙的意思，点了一些餐点，在等待餐点的时候，秋世琳决定要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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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新手对上魔王

    「那个……」才刚开口就破音，秋世琳尷尬地喝了口水，才继续说：「你看起来很年轻，还在唸书吗？」
    「高中就出来工作了。也许我们差不多年纪？我快二十四岁。」林妍熙的声音温柔里带着一丝甜，是令人感到舒适的声线。
    「啊——还真的……我十一月也二十四岁。」居然是同龄人，那自己的妈妈也能当林妍熙的妈了。如此想来，秋世琳不由得鸡皮疙瘩。
    「那你可以叫我姐姐？」林妍熙见秋世琳愣住，便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才比你大三个月，叫什么姐姐。」
    「为什么不上大学呢？做这种工作很久了吗？」
    「那时需要钱啊，不过习惯之后，也没有什么，跟人吃饭聊天就可以赚钱，这样不好吗？」
    「真的只是吃饭聊天吗……」秋世琳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更深入的了解，就要看人囉。」林妍熙喜欢看秋世琳的反应，也喜欢故意说话逗她。
    「呃……这样，你做这份工作，有什么自己认为的优缺点呢？」
    这次换林妍熙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轻轻的笑声，「哈哈，请问你是打算招募我吗？」
    「啊？啊……对不起！我才发现自己的问法好像人资。」窘迫了，秋世琳第一次发现自己嘴巴很笨。
    「哈哈，没关係，放轻松点。是第一次吗？」虽然是故意语意相关，但见秋世琳涨红了脸，林妍熙还是选择放过她，一本正经补充说：「像这样，约人出来见面。」
    「嗯……」
    「那谈恋爱呢？也是第一次吗？」
    「什……什么啦！怎怎怎么可能才第一次！」说罢才反应过来，秋世琳很懊恼，她这种回应不就变成此地无银了吗？
    果然，林妍熙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安抚：「好啦好啦，看来是很有经验的恋爱高手呢。」
    被当作是小朋友了。秋世琳有点不乐意。
    正巧林妍熙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着，林妍熙只瞥了一眼便按下拒绝接听。
    「不接电话吗？」秋世琳好奇问。
    「车贷广告呢。最近有很多这类的推销电话，你没有接过吗？」
    见林妍熙似笑非笑般盯着自己看，秋世琳心里有鬼，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又把头发别在耳后。她何止接过，还冒充过呢。
    「咦，你戴着耳机能听清楚我讲话吗？」
    「耳……耳机？啊——耳机！」糟糕！秋世琳一时大意就习惯性把头发别起，还刚好露出了有戴耳机的那隻耳朵，「这个……我平常就很喜欢听音乐，走到哪都在听，所以习惯了。就一边而已嘛，不会听不清楚的！」
    看到秋世琳比手画脚地解释着，林妍熙笑得更开，眼睛都瞇起来了。
    倒让秋世琳很疑惑，「你笑什么？」
    「你慌张的模样很可爱。」林妍熙说得自然，瞧见秋世琳又开始害羞，还很贴心地替她延续音乐的话题，「我喜欢听citypop，你呢？」
    「欸？怎么这么巧！我也是耶！」秋世琳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同辈间真正喜欢音乐的人本来就不多，喜欢citypop这类别的更稀有，好难得遇到同好。
    「我最喜欢的歌是《全新的我》，索拉唱的。」
    「我也喜欢！欸，你有听过艾莉丝吗？这两年在《路声》平台很红的独立歌手，她的歌你一定喜欢。」一时兴奋想也不想就掏出手机要分享音乐，还好及时发现萤幕还显示着通话，秋世琳马上按下结束通话键，切换到串流音乐软体的介面，馀光瞥了林妍熙一眼，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这件事。
    当秋世琳准备好歌曲页面，林妍熙才探头来看，「《忧鬱的信》？是新歌吗？我记得小时候也听过一样名字的歌，但不是citypop。」
    「你听就知道了，是重新编曲灌录的版本。」秋世琳把另一边的耳机也掏出来，非常自然地伸手去给林妍熙戴上。在不小心碰到林妍熙的脸颊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
    不过害羞只是一瞬间的事。见林妍熙边听着音乐，边随节拍轻轻摆动，嘴角勾起了笑意，看来是很喜欢。秋世琳的心情马上变得很好，不期然瞇起眼睛，双眼闪耀着自信的光茫，有种骄傲油然而生。
    「怎么样？喜欢吧？」语气也透露出几分得意。
    「嗯！」林妍熙用力点点头，「很喜欢，改编得很好。」
    「当然，这可是我改编的，你看，歌曲资讯有我的名字喔！」秋世琳咧嘴而笑，不自觉地俯身向前倾，不只说话的节奏变快，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度。
    顺着秋世琳的指尖看去，林妍熙笑起来，「秋世琳……本名好听很多呢。」除了知道本名，还发现了秋世琳的手指很修长。
    「这件事就别再提了……」虽然一时忘形就透露了本名，但秋世琳怎么想，也比秋夜晚风这个飘出浓浓中二病味道的网名好。
    「我的是本名喔。」林妍熙俏皮地说。
    「啊？啊……」在逗她网名的事呢。
    秋世琳心想，回去绝对要找弟弟算帐，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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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见色忘弟

    最后也不知道谁找谁算帐，当秋世琳与林妍熙挥手道别后，秋世琳才发现有一条未读讯息：「见色忘弟，可耻！我先回基地了！」
    扭头看向便利店，弟弟的身影已经不在。也是，这条讯息是半小时之前就收到了。
    他取她中二网名，她掛断他的通话，一人一次，打和平手？秋世琳才不信那小器鬼会接受扯平这结果，只好在返回基地之前先去一趟玩具模型店。
    随便买一盒新出的盲盒吧。弟弟最喜欢抽盲盒，要不是最近缺钱，一定也会买回来。现在秋世琳买来送他，消气效果一级棒。
    「欸，不理我呀？」秋世琳返回基地以后，弟弟果然对她不瞅不睬，就算在他眼前走来走去都故意低头装作没看到，「看来这个玩具白买了，没有人想要呢。」
    「你以为一个玩具就能收买我吗？」秋世镐终于抬起头，在看见姐姐手上晃动着的盲盒后，眼睛都发亮了，「能，能收买我！」迫不及待要伸手夺取。
    但秋世琳一个闪身，就躲开了，「我原谅你给我取了个中二网名，那你呢？」
    「烦耶你！」秋世镐撇撇嘴，他姐就是爱计较又爱等价交换，但看在日本名设计师与骷髏人联名的黏土人公仔份上，他决定大人有大量，「我原谅你重色轻弟唄。算你有眼光，居然会买这个系列。」摊开手掌，顺利得到了盲盒。
    「一个玩具五百块，真是……」
    「玩具可以陪我到老，不像你喝杯咖啡四千块就飞走。」
    闻言，秋世琳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里想要蹭上来的火气。她这弟弟没什么不好，最大缺点就是太会贫嘴，哪里是痛处就用力戳哪里。
    「哇赛——你这似什么手气？果然是要帮人抽奖才会有好手气的秋似琳啊！好吧，今天就不再嘴你吧。」秋世镐一拆开盲盒就眉开眼笑，居然还主动休战？
    「转死性啊？」秋世琳探头去看，弟弟指着盒上的黑影示意，她再看向弟弟手上的公仔，竟然是很难抽中的隐藏款。
    她可是这些年来连一张统一发票对奖都没中过的人，今天真的出运了么？不只是盲盒，还有林妍熙。
    「所以你掛断我电话之后，你跟小白脸还谈了什么？有什么有用讯息吗？」秋世镐挑挑眉看着姐姐。
    「人家叫林妍熙啦……」好像认识了之后，秋世琳就不好意思再称呼对方为小白脸了，更正完名字，才开始给弟弟娓娓道来。
    秋世琳和林妍熙聊了很多音乐相关的事，这是除了系上的同学以外，秋世琳第一次遇到同好。二人的取向意外地合拍，甚至连跟她关係最要好的直属学妹都嫌弃她喜欢的风格太老派，但林妍熙却也很喜欢。
    她们一见如故，彷彿忘记了这次「约会」不过是金钱交易，聊到林妍熙的手机倒数计时响起，一切戛然而止还让秋世琳感到太可惜。
    一小时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她突然想到要是自己财富自由，就可以一直跟林妍熙聊下去了。
    不过，或许林妍熙也有类似的感觉，所以才不需要秋世琳财富自由，也能继续见面。
    在分别之前，林妍熙向秋世琳借用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后再归还给她。
    「私人的，以后要找我用这个吧。」见秋世琳呆看着萤幕没有动作，林妍熙抬了抬下巴，「不储存吗？」
    「可是……」秋世琳边把号码储存为新的联络人，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为难地说：「我没那么多钱……」她接案的薪水，聊半天就会花完了，说到底，这不是她能负担的约会。
    可是林妍熙却扬起了笑容，「朋友一起吃饭逛街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用这个找我，我们就是朋友。」还俏皮地眨一隻眼睛。
    是朋友，那就不是金钱交易了。
    一想起林妍熙的笑容，秋世琳也不期然傻笑起来，突然就想到：「莫非……她喜欢我？」嘴巴比脑袋还要快。
    果不期然，话一出口就马上换来弟弟一记白眼。
    「嗯哼，她似喜欢你啦，喜欢你的钱啦！我怎么觉得要似你真约她出来，她也会找藉口要你请她吃贵森森的高级餐厅，不然就要你买名牌包包给她？」秋世镐鄙夷地斜眼盯着他姐姐看，「也不知道嗦你天真还似傻，都没我一半聪明。」
    好吧，秋世琳也承认，对方只是稍微示好而已，是自己想太多。可是，她的确想再次约林妍熙出来见面，想继续聊音乐，也想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共同的兴趣。
    接触了本人之后，她对林妍熙越发好奇，想搞清楚林妍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要是被弟弟知道她的想法，一定又会笑她蠢，第二次约会的事，还是先不跟他商量好了。
    馀光瞄到弟弟的工作桌面上有一堆集成元件，还有电焊工具，秋世琳忽然想起了一件正经事。
    「那聪明的你，新的合成器什么时候能出来？前几天教授才说，下学年一开学就需要交毕业音乐会的计画书了，要是能用上我们自家的合成器，绝对是加分项啊。」
    说着说着，秋世琳好奇伸手想要把东西拿起来仔细看看，马上被眼明手快的弟弟用力打下。
    「呀！你白痴啊？唸科技组的不知道不要乱摸通过电的电路板吗？你自带静电，乾燥情况下和元件相剋，想合成器胎死腹中吗！而且，我才刚焊锡，万一还没降温呢？你似想手指表皮组织细胞被烫坏吗？」秋世镐急起上来饶舌的本领似乎不输秋世琳。
    可是所谓科技组不是研究硬体的啊，秋世琳哪知道这些。
    还是音乐研究生的秋世琳，本来想主修创作与科技组里的作曲，后来被教授极力游说，认为她去新开的组别会更有一番作为，才会变成主修电子科技音乐的。
    某程度上，可以说她是肩负着要打响组别名声的责任，要是缴不出亮眼的成绩，感觉好像会让看好她的教授失望呢。
    刚被用力打了一下的手背开始发红，秋世琳有点委屈，「我真不知道不能摸，也不知道你才刚焊锡……」
    「哎呀，不似骂你啦！」秋世镐自觉反应有点过激，语气缓了下来，「我也想快啊，来不及的话，你只似没有加分，我可连论文都生不出来得延毕呢。可似手掌大的体积，要加入除样和自动对拍功能，真的不容易嘛，阿昌跟我都在努力了。不过钱也快烧完了，不知道妈咪还肯不肯再投资，要似妈咪的钱都贴给小白脸了，我就完蛋了。」
    「人家叫林妍熙……」
    「明明是你先叫小白脸的！嘖嘖——」
    秋世镐翻着白眼，感慨着姐姐的思想简单，顺带在心里吐槽红顏祸水，该死的小白脸，骗他妈咪钱！
    「对了，什么是除样？」
    「除样！除，收除，除消的除！」
    歪着头思考了数秒，秋世琳才恍然大悟，「啊——取样。」
    好可恶，好生气，秋世镐不想理会他姐了，他姐欺负他讲话大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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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登对

    秋世琳就知道林妍熙一定会喜欢，她们果然很合拍。
    邀请林妍熙一起来看展览，会是秋世琳以后回顾时，人生里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秋世琳就常常跟林妍熙聊天，天文地理、影视八卦，几乎什么话题都聊了遍，但从没有过为了话题而苦恼的时候。
    她们太合拍了，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很相似，而且除了音乐的喜好类同，还都喜欢看恐怖片，却都看不得凄惨的剧情。
    甚至，原本秋世琳还以为像林妍熙那样，举手投足都很优雅的人只喜欢喝葡萄酒，没想到她们一样爱美式咖啡，也一样喜欢韩国的烧啤，烧酒三啤酒七的完美比例。还有，炸鸡排不能切！盐酥鸡一定要加梅粉！煮火锅绝不能下芋头！天造地设一样的难得。
    前阵子上课的时候，教授随口提起最近有个展览很值得一去，秋世琳莫名上了心。后来好奇去搜寻相关资讯，一看就不得了，居然是个以七、八十年代为主题的音乐光影展。
    说到七、八十年代，就不能缺少日本的citypop。本来citypop就有明亮轻松的氛围，愉快的切分音也是那个年代的特色，旋律一出来，脑海就会浮现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光景。
    飞速增长的经济，浮沉在泡沫里，握着一叠叠纸币醉醺醺地伸手招计程车的人们，繁华又令人沉沦的盛世。
    没有经歷过如此繁荣，却也是美好的新浪漫想像，与光影结合不是很美妙的事么？
    「是《plasticlove》！」林妍熙一听到音乐便雀跃地走上前。
    确实很美妙。以三百六十度环景动态投影打造的梦幻空间，地面与天花板都换成镜面，林妍熙站在流动水母的展区中央，随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色彩繽纷的光线投影在林妍熙一袭白色洋装上，在她回眸朝秋世琳浅笑的一剎那，那个瞬间简直就是一幅永恆的艺术名品。
    秋世琳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像喝茫了坐在计程车后座，醉眼看着车窗外花花世界的人。不然，又怎么会觉得林妍熙存在于人间都好像褻瀆了她的美？这应该是天堂才能拥有的啊。
    不过最让秋世琳喜欢，是经典电影的展区。
    在她们眼前的是把整片天空染成湛蓝与火红交接的晚霞，俯瞰着城市亮灯，还有遥远的群山。地面是逼真的草地，就像置身音乐电影的场景。
    只要站在指定位置，摆出与电影一样的双人交叉舞蹈姿势，机器就会自动识别，把主角的衣着都投影到观展人身上。一边白衬衫与修身西装裤，一边黄色背心长裙，彷彿真变成了主角。
    「要帮你们拍一张吗？」刚摆完姿势的热心路人向她们询问。
    可以吗？属于她俩的第一张合照。秋世琳跃跃欲试。
    林妍熙扭头便对上秋世琳热切的眼神，「我们来拍一张吧。我应该是美雅？」随即转了一圈，根本是换成白裙子的女主角。
    第一张合照，秋世琳有点紧张，连动作都变得僵硬。
    「你左手要再抬高一点喔。」林妍熙笑着指导动作。
    「来——准备，一、二、三。再来一张——」路人非常热情，一连拍了好几张，把手机归还给秋世琳的时候，还不忘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欸你们超登对的。」
    登对吗？秋世琳歪着脑袋，这是她未曾思考过的问题。
    「发什么呆呢？要把照片传我喔。」
    林妍熙的声音打断了秋世琳的思绪，「喔喔！」这才记得要看照片。
    当看到手机萤幕上的成果展示时，秋世琳笑得合不拢嘴，原来她们也蛮上镜的，真有那么一点像是剧照一样。
    虽然因为姿势只能拍到彼此的侧脸，但却比日常生活照或是大头贴，都更有趣多了。秋世琳想也没想，就按下相簿的心形图示，把照片加入了最爱，才传送给林妍熙。
    不自觉地用馀光察看林妍熙收到照片的表情，看到对方笑逐顏开，秋世琳也有种心满意足。
    「这个展览真棒，沉浸式体验的感觉很好。每个主题搭配的音乐都很适合，不只是音乐和环境有那个年代的感觉，整体的气氛营造都是。而且，每一个参展的人都是作品的一部分。我很喜欢，谢谢你带我来。」
    这是秋世琳第一次听到林妍熙一口气说这么长串的句子，从进入展览会场开始，林妍熙脸上就掛着笑容，一刻都没消失过，让规划行程的秋世琳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
    「你喜欢就好。」秋世琳也笑起来，笑容会为人带来力量呢，连勇气都多了几分，「之后有特别的展览，我可以约你吗？」
    「不一定要特别的展览才可以约我啊。」默许了。
    以后，就有能一起逛展的伴了。秋世琳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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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邀约

    白色的洋装，与浅灰色宽版衬衣的一双背影，秋世琳比林妍熙高约莫六厘米，林妍熙踩着低跟，刚好到秋世琳的耳际。
    只要秋世琳微微扭头，略为低沉的菸嗓，夹着磁性的音色，就恰好地传入林妍熙耳里。
    一路上愉快交谈，正说得兴起，秋世琳差点连走过头都不知道。
    「等一下，你说的拉麵店是那一家吗？」
    手被林妍熙拉住，秋世琳才如梦初醒，目的地就在马路对面，要是林妍熙没有发现，她就会领着林妍熙绕远路了。
    这是她们第一次肢体接触。
    秋世琳不期然勾起嘴角，林妍熙的手凉凉的，在夏天握着很舒服。
    只可惜牵手的时间太短，这时的秋世琳还没有发现，自己上一秒才在窃喜，下一秒就为着林妍熙收回手而失落。
    「你刚才说的八分六拍是什么意思？」林妍熙一个提问就把秋世琳的失落消退。
    「啊——这个喔，就是一个小节里会有六拍，以八分音符作为一拍。它通常是用在节奏蓝调里，但是呢，不是也可以很有春天的感觉嘛？用在citypop也会很有意思，所以我就写了一首去投稿唱片公司，没想到就中了，超幸运的！」一边讲解，还一边以手势比划，秋世琳是真的很喜欢音乐。
    「不是幸运，是实力。」
    「嘿嘿，谢谢。」
    彷彿有无尽话题一样，一说起音乐，秋世琳就变得滔滔不绝，而林妍熙不时发问，似乎对秋世琳的音乐世界很有兴趣。
    本来等待上菜的无聊时间，也因此变得有趣起来。
    说着说着，秋世琳已经喝着第四杯水，还茫然不知。
    水杯快要空的时候，林妍熙总是会比秋世琳先一步察觉，不经意地伸手拿过水瓶，默默把水倒满。
    迟钝如秋世琳，还浸沉于遇到知音的喜悦，待喝了很多水却发现怎么都喝不完的时候，才知道林妍熙的贴心。
    发现是林妍熙倒水的瞬间，秋世琳的内心好像浪沫翻涌一样不淡定，第一次有人如此贴心地照顾她，彷彿自己是备受关心的重要人物。
    「怎么停下来了？」林妍熙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期待秋世琳继续说下去。
    秋世琳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瞥见店员拿着两碗拉麵向她们走来，便说：「没有啦，拉麵来了，我们先吃吧。」掩饰着自己躁动的心。
    看起来秋世琳的眼光不错，虽然拉麵店的装潢很普通，但拉麵一点也不普通，一看就知道用料实在，只吃一口就能收穫食客的惊喜表情。
    「好吃吧？」秋世琳问。见林妍熙点头，才又继续说：「这家本来只有在日本才能吃得到，最近才来这边开店的，老闆特意带着厨师飞过来作培训。虽然比本家还差那么一点点，但已经是还原度很高了。」
    有时候发量太多是种困扰，像秋世琳，要是忘记带发圈出门，吃饭时就会非常不便，加上不时笨手笨脚的，就常常会把食物上的酱汁沾在嘴角、头发之上，显得特别狼狈。
    林妍熙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这次又见秋世琳努力把头发拨到一边，便脱下手腕上的发圈，递给她。
    「啊——真是太好了，我正需要它！」秋世琳开心地接过。
    虽然也是一头长发，但林妍熙可没有束头发的习惯，只是一想到要与秋世琳见面，她便在左手手腕戴上发圈以备无患。这不，派上用场了。
    店家虽好，但食客不见得同样有质素。
    隔壁桌在候餐，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男生用手机点开节目，扬声器的声音往外放，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
    秋世琳往男生瞪了一眼，但男生没有发现，更让秋世琳生气的是，那男生的脖子上明明掛着耳机。
    「有些人的耳朵不长在脸两侧，是长在脖子和锁骨之间呢。」秋世琳小声地说，难得毒舌了一回。
    闻言的林妍熙笑了笑，「今天心情很好，不要被影响。」
    「欸？」本来还皱着眉一脸不满的秋世琳，在听到音乐奏起时便瞪大眼睛，表情充满疑惑，「这不是《生日派对》吗？怎么……」怎么不是艾莉丝的声音？而且编曲有小改动，不是她原版的模样，是现场版本吗？
    按捺不住好奇，秋世琳把头凑近男生手持的手机一看，禁不住摀住嘴巴。
    男生终于发现秋世琳的存在，但注意力下一秒便被坐在她对面的林妍熙吸引过去，「好漂亮……」林妍熙比歌唱节目好看多了。
    见秋世琳反常举动，林妍熙也有点好奇，「怎么了？」
    还在震撼中的秋世琳试图组织语言，缓了好几秒后才说：「天……是乔姐在翻唱我写的歌……」手仍摀着嘴巴，似乎是难以置信，「乔姐在唱的是，我写给艾莉丝的《生日派对》……」
    金曲奖最佳女歌手，红透半个亚洲的实力派唱将，正在筹备小巨蛋演唱会的乔姐居然翻唱了秋世琳写的歌，这可比她本人得奖还更高兴。
    缓过来后，秋世琳扬起笑容，分享着她写这首歌的创作理念和有趣事，整张脸都绽放着光彩，林妍熙凝视着她，不自觉就把秋世琳这个散发自信的漂亮模样牢牢记在脑海之中。
    一个劲分享过后，秋世琳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对了，你不是快要生日吗？打算怎么庆祝啊？」
    「或许，你那天有空吗？」林妍熙偏偏头反问。
    是邀约吗？秋世琳的心脏强烈地跳动着，她最近出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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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怎样才叫喜欢？

    从初夏到盛夏，不过是短短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或许是一见如故的契合，让秋世琳和林妍熙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友」。
    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情况许下，秋世琳都愿意放下手边正在做的事，与林妍熙好好聊天。
    「嗯，我也听说过那部音乐剧。原着小说我看过，要改编得好不太容易呢。」林妍熙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就算隔着话筒，也能感觉到。
    秋世琳开着扬声器，把手机搁在书桌上，「所以一定是改编得很好，才会变成热门话题的。音乐剧不算大眾，而且它从韩国红回去美国耶！真的好想飞去看喔。」边说边操控着滑鼠关掉剧场的官方网站，萤幕显示又回到混音界面。
    「想去就去啊，机票住宿不会太贵。」
    「可是我不会韩文，剧场没有中文翻译，听不懂内容，体验好像就会变差。」秋世琳有点后悔没好好学习外语。她的英文也是破破的，要是英文好，至少能看懂剧场的英语翻译嘛。
    「去感受现场的情绪也很不错。」
    「那你会想去吗？」不小心衝口而出的心里话。
    「你说韩国吗？」林妍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
    「嗯……没有啦！我只是说说而已！」
    「说不定会巡回到台湾演出，到时候再约吧。」
    是婉拒吗？可能只是不想去韩国？秋世琳偏偏头，有点懊恼。
    本来还想说什么，但一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意识到弟弟回来了，秋世琳便匆匆掛断电话。她知道弟弟对林妍熙的印象不太好，暂时还不想让弟弟知道她最近常常跟林妍熙往来。
    只是心情有点矛盾，秋世琳很想证明给弟弟看，林妍熙其实很好，而且，她是特别的一个。
    别人想跟林妍熙聊天、见面都得花钱，惟独秋世琳是例外的。每一天，她们都可以畅快聊天，琐碎事都能变成有趣事。
    「唷，抓到了！说没钱又买新暖体了！」秋世镐一来就大声嚷嚷。
    新软体指的是萤幕上黄色视窗版面的转换软体，的确是刚买没多久，秋世镐一眼就发现了。
    「softclip因为染色比较重，要放在limiter前面嘛，它很重要是因为——」见弟弟一脸有听没有懂的模样，秋世琳乾脆示范，在原本黄色的版面播放了一小段，再切换到红色版面播放，「新版的染色比较多，但不会有炸或爆出来的感觉。你听，鼓点和高频的量感就提升很多了。」
    秋世镐很认真地聆听，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嘴巴却说：「有什么差别吗？听不出来。」
    这么明显还听不出来，是木耳吗？要是换作林妍熙，一定能听出差别。
    「你这要做合成器的人，能不能多学点混音知识呢？」秋世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主力似暖体开发！人手不足已经要兼顾硬体设计了……」秋世镐满腔委屈的口吻。
    「好啦，至少阿昌懂……反正这是很棒的转换器，真的很值得买啦，会让音乐输出的整体质感提高。这是投资，不是乱花钱。」
    「在做配乐喔？」秋世镐瞥见了书桌上的配乐要求，「又似网络剧？这次分成有多少？」
    「六首歌，配好分十万。」秋世琳得意地挑挑眉，这案子完成了，就有钱请林妍熙去吃大餐了。
    「不错耶！居然给那么高。那现在在写什么歌？」
    「暗恋场景的，要配女主角偷偷看着男主角的片段。」秋世琳指了指文件上的情景描述，「欸，你说，怎样才叫喜欢？」
    「性幻想吗？」想也不想的回答。
    秋世琳嫌弃地斜睨着她弟弟，「你脑袋都装些什么东西呢？」
    「我没嗦错啊！你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想他，想牵他的手，想亲他，想跟他做爱做的事，都似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想要做的事呀。」秋世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姐姐，八卦地追问：「怎么？想起谁了？哪个男生那么不幸被你喜欢了？」
    「走开啦！才没有啦，我在想配乐的事。」
    秋世琳才不会承认，她想起了林妍熙。想起林妍熙的眼睛、鼻子、嘴唇，然后想到，不知道亲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了，妈咪最近好像没有像你嗦的打扮了，似不似被小白脸甩了？」
    「我怎么知道。」这么说来，林妍熙每天都在跟她聊天，能跟金主约会的时间会变少吧？秋世琳也有点好奇，「你在家的时候可以查一下妈咪的手机跟电脑啊，看记录不就知道？」
    「又偷看的话被发现怎么办！」秋世镐可以做共犯，但绝不当主谋，「算了，本来就似你在担心而已。待会要回家吃晚饭喔，妈咪嗦会买寿司回来。」
    「知道了。你快点去做你的事，别干扰我了。」
    把弟弟赶离房间，秋世琳坐在书桌前叹气，呆看着电脑萤幕上显示的几条音轨，一点修改想法都没有，却总觉得歌曲缺了些什么。
    暑假不用上课，但除了工作的时候，秋世琳的时间都几乎围绕着林妍熙。
    几乎每个礼拜都会碰面，吃顿饭、逛逛街，如同一般人的交往。却不知是否能以好友形容，虽然好像都知道彼此的喜好、习惯和近况，但也似是有默契地绝不多谈论过去。
    她们都对彼此的过往一无所知，或者说，都下意识在回避提及这事，像是不能逾越的私有领域。
    秋世琳也不是不想谈及，她一直很想去问林妍熙，为什么会做被包养这种工作。按照林妍熙的品味与学识，个性好又够聪明，实在有太多工作可以选择，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林妍熙最后会情愿将自己的身体与时间「商品化」。
    在秋世琳心里，职业无分贵贱，不偷不抢靠自己赚钱她都尊重。她不介意林妍熙的过去，却担心这份工作会带来危险，而唯一的疙瘩只有徐敏娥——她的母亲，是林妍熙的客户。
    有时候她会不禁想到，不晓得妈妈跟林妍熙已经发展到哪一步，有点嫉妒又有点愧疚。万一被妈妈发现她跟林妍熙有往来，妈妈会伤心吗？还是会生气？而林妍熙知道之后又会怎么样？会跟她绝交吗？
    每当想到这些，秋世琳便会甩甩头，努力遏止自己的脑袋继续想下去。她既不想妈妈难过，也不想失去林妍熙这个「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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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特别待遇

    虽然有所顾虑，但秋世琳和林妍熙的关係，就像炎热的夏天，不知不觉间逐渐升温。
    在特别的日子里，秋世琳也想以特别的形象示人。
    秋世琳的头发又多又长，在发廊坐了大半天，才完成了橘红色的染发，像火光一样夺目吸引。
    剪了空气瀏海，稍稍过肩的长直发，无论是束起还是放下，都是很匹配夏天的发型。
    一回家，秋世琳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找着衣柜。网购的新衣服虽然赶得及送到她手中，但是怎么搭配都好像跟新发型不搭，只得把衣柜的衣服都翻出来，看有没有适合的了。
    原本在衣柜里的衣服散落在床上堆成一座小山，可她选来选去，最后只是选了一件白色的捲袖造型背心，朴素得只有左边胸口有两行英文字，还有一条极浅蓝的洗水破洞长牛仔裤，或许再搭配一条银色的手链？出门时穿着白色球鞋应该会很不错。
    会太街头风吗？啊——秋世琳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马上掏出手机，发送讯息给林妍熙：「明天要穿着轻便一点喔。」
    「要带我去远足还是做运动？」很快就收到林妍熙回应。
    「是秘密啊。总之，轻便一点，多做防晒，是户外活动。」
    收到林妍熙回传的可爱贴图，秋世琳嘴角也不禁勾起来，越来越期待带林妍熙去玩呢。
    只是一扭头看到床上的衣服小山，又看了看手上挑选的基本款，秋世琳不禁想着为什么自己要翻箱倒篋呢？明明简单就是美，发色够招摇了，服饰素一点就好。
    把衣服重新归位，可得花一番工夫。秋世琳叹了口气，一着急就会坏事，只能认命收拾了。
    「秋似琳——妈咪叫你出来吃饭！」
    直至弟弟的大嗓门从客厅传来，秋世琳的衣服才收拾了一半。
    「真不习惯你这个发型。」秋世镐已经坐在饭桌前，单手托着腮帮子，盯着姐姐一头橘发，下撇的嘴角显示他似乎并没有很喜欢。
    不好看吗？林妍熙也会觉得不好看吗？秋世琳开始有点焦虑。
    或许是察觉到秋世琳的表情僵硬，徐敏娥把饭碗放下后便伸手摸了摸秋世琳的头，「看多了就会习惯啦，这顏色也蛮好看的啊。」又笑着示意她坐下，「世琳染什么顏色都很好看。」为女儿注入自信心。
    「我觉得我懒的话，会比她更好看呢！」秋世镐不服输。
    「是是是，你染的话，也会很好看。」徐敏娥没好气地揉了揉秋世镐的头，一天到晚老爱跟他姐比较，「快吃饭吧。」
    「对了妈咪，特意把明天圈起来是有什么事吗？」秋世镐边盛饭边看着不远处茶几上翻开了的行事历，「有重要的会议喔？那会晚回家吗？」
    听到弟弟这么一说，秋世琳有点坐立难安，咬着唇垂下头掩饰心虚，回避着可能会对上的视线。
    「没有……原本有的，但没有了。」徐敏娥眼神都暗下来，急急起来把行事历收进房间。
    其实秋世琳能猜想到，林妍熙几乎把时间都给了她，不只减少与金主约会，甚至好像没有再跟妈妈往来了。
    只是明天更特别，是林妍熙生日，徐敏娥也许还预定了行程想要给林妍熙庆生，最后却是秋世琳与林妍熙一起度过。
    再步出客厅时，徐敏娥已经调整好情绪，「明天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回来煮给你们吃。」
    「我要吃炸鸡！」
    「我明天约了朋友……」
    「她要去约会啦！整个衣柜都被她翻出来了，乱七八糟的。」
    「没有啦！」秋世琳差点就要向弟弟丢筷子，「只是跟朋友去玩而已，是想找一件衣服没找到，才会翻到比较乱。」
    「这样啊……」徐敏娥偏偏头想了想，「世琳不回来吃饭的话，我跟你去外头吃炸鸡吧，就不开火了，油烟多。」
    「好耶！妈咪最棒了！」
    看着妈妈努力地掩饰失落，秋世琳心里有种难过，却又没有资格安慰。
    这样好吗？妈妈知道之后会生气吗？还是会很痛心？
    不想妈妈伤心，但秋世琳亦不想放弃林妍熙。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也喜欢林妍熙，不想拱手让给妈妈，更不想林妍熙变成了自己的亲人，还是长辈级别的亲人……
    喜欢一个人可能会让人变得自私，可是林妍熙应该也喜欢她吧？不然为什么只给她特别待遇呢？秋世琳说服自己，就算没有她插手，妈妈和林妍熙也不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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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秋世琳的浪漫

    虽然一整个晚上都在纠结自己的情感，但睡了一觉之后，又是新的开始。
    妈妈已经上班去，弟弟还在熟睡之中。秋世琳比预定时间还更早起床，化了个精緻的妆容，准备充足才出门。
    跟林妍熙约定在客运站碰头，秋世琳故意没有直接约在目的地，除了想给对方惊喜，还想跟林妍熙创造一段并排而坐听音乐的回忆，就像纯爱日剧那样的浪漫。
    刚踏入客运站，林妍熙远远就看到非常亮眼的秋世琳。
    不自觉伸手抚上橘红色的头发，第一句话便是：「好适合你。」林妍熙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秋世琳，连发量都让人羡慕。
    「谢谢。」秋世琳害羞地歪着头，看起来有点扭捏。
    瞥见林妍熙穿着浅灰色露腰的短版上衣，同样是洗水长牛仔裤，只是没有破洞，但秋世琳还是暗自开心，她们的穿着似乎很匹配。
    「你喷香水了？」
    一抬头好像看到林妍熙蹙眉，但定睛看又是眼睛弯弯的笑脸，让秋世琳疑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你不喜欢吗？我我……我下次不会再喷了！」秋世琳有点着急慌张，大好日子不想被林妍熙扣分数。
    「没有不喜欢，其实很适合你。柑苔调，还有种雨后的闷感，像你的感性。」林妍熙摸着秋世琳的发丝，「不过，最自然的你就是最棒的，不需要额外的香气。」
    所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秋世琳抿抿嘴，下次还是不要喷香水了，好像弄巧成拙了。
    上了客运巴士，秋世琳把窗边位置让给林妍熙。
    「我们要去哪？」林妍熙依然对目的地感到迷茫，只知道需要跨县市。
    「期间限定的嘉年华。」
    林妍熙偏偏头，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好像有看到过相关的新闻报导。
    「美式乐园吗？」不期然地勾起嘴角。这几年约林妍熙的人很多，不乏有钱人家，每逢林妍熙生日前后的时间，都排满了行程。
    去知名的富人会馆休间、去高级的景观餐厅享用晚餐、包下名牌店一两个小时让林妍熙随意挑选喜欢的名牌商品都有，但没有人会像秋世琳一样，记得她不过是二十出头应该还爱玩的年纪，没有人会把她视作还有童心的小女生。
    也许林妍熙也期待过跟喜欢的人一起到游乐场玩耍，但早在正式开始接工作之后，这份奢望就被搁在隐蔽的一角，林妍熙只需要饰演那个知书达礼、温柔贴心，但是拜金的女人。
    因为拜金的人最好搞定，目标明确，钱给足了就不会有麻烦，金主还不用费神猜想心思，只要给钱就能够满足慾望，多简单。
    「我听说这次还引进了新的机动游戏，你会怕吗？」秋世琳亮晶晶的眼睛，透露出期待。
    「怎么会怕？你想玩的，我都奉陪。」虽然完全没玩过机动游戏，但林妍熙想，既然死都不怕的话，还有什么好害怕吗？
    听到林妍熙的答覆，秋世琳乐开了花。
    客运巴士一开动，秋世琳便掏出耳机，一边给林妍熙戴上，一边给自己戴上。
    「我……写了首歌。」秋世琳点紧张，操控手机的手指头差点就点错别的歌去，顺利播放后才松了口气，「你是第一个听眾，是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哗——这是我收过最特别的礼物呢。」林妍熙低头就看见了歌名，《生日快乐》。
    如果说写给艾莉丝的《生日派对》像秋世琳的发色一样张扬，那么《生日快乐》就像她的穿搭，虽然简单朴素，但是耐看耐穿又顺眼。
    闭起眼睛，就能想像出坐在沙滩上，迎向大海，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感受咸咸的海风拂过脸庞，是属于秋世琳的浪漫。
    「谢谢你，我很喜欢。」林妍熙由衷地说。
    「不免俗地许个愿吧！」要是林妍熙想要什么礼物，秋世琳能负担的话就一定会送。
    看着秋世琳纯真的笑容，莫名刺痛了林妍熙的眼。
    「我希望永远不会有三十岁来临的那一天。」
    「像你这样好看的人都是想着要青春常驻吗？真是的……」秋世琳撇撇嘴，嘟嚷着：「都不考虑一下我这样的路人是什么感受。」
    「你也很好看，略作打扮就已经很漂亮。」
    哪里漂亮！明明是你嘴巴说的话更漂亮。秋世琳叹了口气，转眼却又立刻抖擞精神。
    「对了，你有什么梦想吗？我嘛，想成为很棒的音乐製作人，金曲奖常客那种。」见林妍熙摇头，秋世琳疑惑着，「没有梦想吗？」
    「我不做梦，但我希望你能够成功。」也是由衷的希望。
    「你好实际喔！不过，没有梦想也很好啊，没有梦想就没有局限，有梦想才容易自我设限。」
    原来，没有梦想也可以很好吗？林妍熙垂着眼，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却又觉得不愧是秋世琳。
    没得到回应，秋世琳还是笑着，「今天我们就好好去玩吧！不设实际一天，也会是很愉快的一天。」
    林妍熙轻轻把头靠在秋世琳的肩上，秋世琳动也不敢动。
    「再播一次给我听吧，《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林妍熙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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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梦幻嘉年华

    从国外引入的夏季嘉年华，即使是平日也有可观的人潮。
    一下车，秋世琳就带着林妍熙直奔刺激的机动游戏区域。
    「你敢玩这个吗？」秋世琳指着人坐上去双脚会悬空的云霄飞车。
    「当然。」向来胆子大的林妍熙欣然一笑。
    「要不是按次收费，我就跟你比谁能玩更多次了。」秋世琳对自己充满信心，可话一说完，又有点懊恼自己会不会显得太吝嗇小器。
    「就算不收费，又怎么能在同一个游戏上多花时间呢？其他你不想玩吗？」林妍熙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秋世琳尷尬之感。
    「玩！当然要玩！这个、这个和这个都要玩！」难得平常透着比同龄人成熟气场的秋世琳，此刻也显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林妍熙瞇着眼笑了笑，轻轻挽着秋世琳的手，走向云霄飞车排队的人龙。
    本来还一脸兴奋的秋世琳，突然之间紧张得只懂呆呆地跟着林妍熙走。
    是林妍熙主动挽她的手，她没有做梦吧？秋世琳简直想给自己打一巴掌来确定自己处于现实。
    「来，转过去。」林妍熙突然按住秋世琳的肩，把她转过去背向自己。
    「怎……怎么了吗？」是她的小心思被发现了吗？
    「束起头发再玩比较好，不然玩一趟下来都披头散发了。」今天的林妍熙手腕上有两根发圈，贴心地帮秋世琳束起马尾，「好了，可以转回来了。」
    当秋世琳重新面对林妍熙的时候，林妍熙正为自己绑起头发，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林妍熙束了马尾的模样。
    逆着光，连林妍熙后颈的线条都好像充满着诱惑。秋世琳不自觉地嚥下口水，胸腔里一顿乱跳，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不过紧张感很快消退，秋世琳发现林妍熙也喜欢玩游乐设施，与一向稳重优雅的气质形成落差，却也因为这种反差，更深深吸引着秋世琳。
    坐在云霄飞车的第一卡车厢，视野毫无阻挡。秋世琳雀跃得像个孩子，摆着脚一脸兴奋的模样。
    云霄飞车快要攀上最顶端，秋世琳开心地说：「要衝下去啦！」
    「太棒了——」林妍熙抓起秋世琳的手举高，话还没说完，便高速俯衝往下。
    也不知道手心的汗，是因为云霄飞车的刺激，还是被牵着的不知所措，但秋世琳知道，这一刻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好像比我还要开心。」林妍熙伸手捋了捋秋世琳额前被风吹乱的瀏海。
    「当然！今天一定有很多人想约你但约不到，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秋世琳挺起胸膛，一脸自豪地说。
    来嘉年华一趟，才知道彼此的喜好有很多重合之处，连个性都很和谐。
    两人都爱玩刺激的机动游戏，三百六十度翻滚的超大型「洗衣机」，乃至绑上钢索直接被甩到空中的游乐设施，她们都乐此不疲。
    她们爱吃小食，也不介意边走边吃。不过，林妍熙连在路边进食都显得优雅，对比秋世琳动作笨拙，还会把酱汁沾到嘴角、手上，差点连衣服也要沾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别急，还有时间嘛。」林妍熙把吃到一半的串烧递给秋世琳，自己从手袋里掏出湿纸巾，细心地替她擦拭嘴角和手背的污跡，笑着说：「再沾到的话，就要去化妆室给你补妆了。」
    林妍熙擦拭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到秋世琳有种自己是件珍贵宝物的感觉。
    愣愣地看着林妍熙的眼睛，再看向嘴唇……
    「好了，可以动了。」
    林妍熙的声音把秋世琳拉回现实，刚才差点就想吻下去了，这该死的魅力。秋世琳有点讨厌自己太易被吸引。
    刚吃完不适合再玩机动游戏，二人转战嘉年华的摊位游戏。她们这才发现，彼此的胜负慾都不小，秋世琳想起，自己是天蝎座，林妍熙是狮子座，比赛起来有几分王不见王的感觉。
    只是，秋世琳更多的是空有好胜心，而林妍熙却像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很好一样，连各种小游戏都玩得很好。
    才玩了一局射箭的林妍熙已经颇有心得，能当上小教练指导连续三箭射空的秋世琳。毕竟，除了第一箭射在外环外，林妍熙居然都能命中红心，顺利赢得了额外五张的摊位游乐券。
    「你肩膀也要往后拉，拉弓的动作才完整。闭起距离弓箭比较远的那隻眼，才更好瞄准。」
    蜂蜜一般的声音在秋世琳耳边縈回着，林妍熙喷在她耳朵上的呼吸，也灼热了她的皮肤。
    不过是一句话，就烫得她耳根到脖子都发红。幸亏天气热掩饰了緋红，才没把秋世琳的窘态显露在林妍熙眼前。
    林妍熙从背后贴近指导，秋世琳的注意力都被抓走，心里想着，是每个人都会被林妍熙这样对待吗？还是只有对待她是最特别的？应该是只有她吧？对吧？
    最后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勉强能射中外环，也绝对是林妍熙的功劳，秋世琳的脑袋根本空白一片。
    在林妍熙的帮忙下，秋世琳也得到了一张摊位游乐券安慰奖。
    「啊！我们去玩那个！」秋世琳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指着不远处的赛马游戏，「这次我一家能赢过你的，小时候跟我弟玩，他每次都输我。」要是继续射箭的话，秋世琳怕被箭射穿的会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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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彻底沦陷

    赛马游戏不是真的赛马，而是分了几条赛道，每条赛道的尽头有几个洞，每位参赛者使用一条赛道。
    各人分别把球滚进洞里，不同的洞有不同的分数，在小舞台上有安装在轨道上的机器马匹模型，会根据得分或快或慢地朝终点线移动。
    换言之，只要手速够快，滚球落点精准落在高分的洞中，就越有机会成为第一名。
    而林妍熙和秋世琳面对的对手们都是小朋友，虽然大人在游戏里胜出好像胜之不武，但输掉的话好像更丢脸，何况小朋友们的身后还有大人帮忙着，这样想来秋世琳就放心地努力应赛了。
    随着比赛铃声敲响，秋世琳二话不说便把小球滚往赛道尽头。虽然她的手速很快，但准绳度有待提高，好多球都落在低分带，小舞台上的代表马匹只领先小朋友们一点点。
    眼看着自己的马匹离终点线只一步之遥，正准备再滚两球就能庆祝胜利的秋世琳，在听到比赛敲响完结铃声时，拿着小球愣住反应不过来，半晌之后才发现在最底那条轨道上的马匹已经衝过终点了。
    「恭喜！第一名可以得到我们的吉祥物大公仔喔！」工作人员拿着蓝彩虹色的熊宝宝公仔朝着秋世琳走来。
    秋世琳还瞪大了双眼，疑惑自己不是第二名吗？在工作人员略过她之后才发现，她又会错意了，工作人员是跟她身旁的林妍熙说话。
    「谢谢。」林妍熙优雅地接过公仔，一回头便看到秋世琳与其他小朋友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不经意地瞥了眼小舞台上的马匹，其实秋世琳只输她一点。
    「啊——原来你的马在最底啊……」秋世琳的马匹在最高的轨道上，一直没留意到底下的状态。
    「我们再玩一局吧！不是还有游乐券吗？」林妍熙提议。
    再来一局，林妍熙的滚球频率跟之前相约，只是更注意小舞台上马匹的速度。
    在秋世琳落后之时，巧妙地把球滚歪到低分带的洞里去。
    看起来二人都很激烈地竞争着，最后林妍熙只输了一个马鼻，秋世琳得偿所愿，赢得了第一名。
    「我也有公仔！」秋世琳接过熊宝宝，笑得瞇起了眼睛。
    「果然很会玩游戏呢。」林妍熙也笑起来。
    开心地把公仔抱在怀里，离开游戏摊位之后，秋世琳把手机递给林妍熙，「帮我拍一张照吧！」
    林妍熙接过手机，笑着看向孩子气的秋世琳，「纪念赢了游戏吗？」
    「是纪念你送我礼物。」见林妍熙愣了一下，秋世琳才又说：「我知道是你放水给我赢的，但我还是很开心，就当是你送我礼物喏！我会好好珍惜的。」
    好好珍惜吗？不过是一隻公仔。但林妍熙不禁想到家境困难的小时候，连拥有一隻公仔都是奢侈的小时候。如今她什么都拥有，还有很多人为了讨她欢心送她各种名牌高价品，却失去了像秋世琳一样，对一隻平凡公仔珍而重之的心。
    照片里的秋世琳，脸红红的，抱在身前的熊宝宝挡住她的下巴，她就像宠溺家中狗狗一样，轻轻吻在熊宝宝的耳边。
    在嘉年华间逛了一下下，两人才分开不过几分鐘，从洗手间出来的秋世琳便看到林妍熙被几个男性围着。
    万幸林妍熙抱着两隻同款的大公仔，恰好地保护着自己。
    「请问可以合照吗？」一把低沉的男声有礼貌地询问。
    林妍熙点点头，微笑与向她靠近的男性自拍。
    紧接着另一把男声又问：「我也想合照可以吗？」
    不等林妍熙回应，便已经凑到她身旁举高手机要合照。
    一个、两个、三个……被秋世琳目击排队要合照的男性就有五个。
    「那女的是哪个网美吗？」路过的大婶跟朋友低声讨论。
    「还是小明星啊？」朋友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直直往林妍熙身上扫视着。
    「不知道呀，但长得蛮漂亮的。」大婶把朋友拉走，「快走吧，别让你老公回来看到她。」
    不知怎地，听到这段对话的秋世琳莫名有点生气。
    硬是要挤进人群，挡在林妍熙面前，把又一隻伸过来要合照的手阻隔开来。
    「好了好了——今天是私人行程喔，不好意思，不要再拍照了，谢谢大家！」严如明星的经纪人一样，秋世琳一手夺过自己的熊宝宝，另一手牵起了林妍熙空出的手。
    第一次主动牵手，拉着林妍熙突破重围走到老远的地方去。直到远离了人朝，秋世琳才松开手停下来。
    林妍熙看着脸鼓鼓的秋世琳，突然就玩心大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今天的确是私人行程。」
    「真是什么鬼……去个洗手间就一堆人要跟你合照……」一脸不乐的秋世琳拍掉林妍熙伸出来的坏手，「看你这么淡定，是常常碰到这种情况吗？」
    「嗯，所以我不喜欢去西门町，每次去都会有所谓『星探』拦路，问要不要当直播主或者模特儿，习惯了也就这样吧。」
    「可恶……」秋世琳赌气地撇撇嘴。
    「谁很可恶？」
    「你呀，没事长那么漂亮干嘛……真可恶。」
    「可是我觉得你也很漂亮啊。」虽然身高不及秋世琳，但林妍熙还是举高了熊宝宝，利用熊宝宝来给一脸信你才怪的秋世琳摸摸头，「真心的，我觉得你很漂亮。」无比真摰的眼神。
    秋世琳看向林妍熙眼底，完蛋了，她真的要彻底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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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逞强的谎言

    当林妍熙的生日过去，也代表着盛夏已到末端，初秋要来了。
    穿着淡黄色碎花连身裙的林妍熙，梳着略带復古感的短瀏海发型，背着单肩包，彷彿是偶像剧的女主角一样，踏着轻盈的步伐，双手负于身后，逆着光来到秋世琳面前。
    本来已经等到脸都垮下的秋世琳，在看到林妍熙的一瞬间，就忘记了生气。
    怎么有人能把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阿嬤造型的碎花裙，简简单单就穿成了巴黎时尚週的模特儿呢？甚至胸口还绑了个大蝴蝶结。果然，时尚的完成度是看脸和身材的，公主怎样穿都会好看。
    秋世琳不自觉就瞥了一眼橱窗玻璃的映照着的自己，还好打扮也不算太差，有点心机的蕾丝边小吊带内搭，配上黑色真皮外套有种反差感，进可攻，退可受的境界。欸呸！什么攻受！秋世琳都要翻自己白眼了。
    「你迟到了，还迟到了一小时。」秋世琳鼓着腮帮子，看着林妍熙伸出左手递上一个可爱的兔子吊饰，虽然收下了，还是扁着嘴，「打算送个吊饰给我打发我吗？」
    「那这个呢？」林妍熙笑起来，递上了深蓝色的盒子。
    原来藏在林妍熙背后的是一盒精緻的甜点礼盒，网红甜点店的招牌甜点。
    「是圣心家的限量马卡龙！」秋世琳喜出望外，哪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连忙把礼盒接过。
    「相识四个月快乐。」林妍熙知道只要送上礼物，再说出把对方放在心里的话，就能够安抚对方的情绪。这一招，屡试不爽。
    「欸？这就四个月了吗？」
    「因为排队的人很多，才会迟到的。」
    「我都没记住是四个月，没有准备礼物给你……」秋世琳歪着头，思考着好像有哪里不对。人们通常不是庆祝相识三个月或者一週年的吗？相识四个月是要庆祝的吗？
    「你有啊，虽然我迟到了，但你还在等我不是吗？」林妍熙一句话就打断的秋世琳的疑惑。
    「我……是礼物吗？嘿嘿……」
    虽然只是个迟到赔罪的藉口，但秋世琳不知道，其实秋世琳还愿意等待，出现在林妍熙面前就是礼物，让林妍熙安心的礼物。
    林妍熙并不是为了买礼物而迟到，是因为遇上以前的金主，被纠缠着才会迟到的。
    自问不想去破坏别人家庭，在林妍熙握有主导权之后，所有金主的背景都经过核实，只接女性，也只接单身。
    只是在这之前，身不由己地插足别人家庭，是林妍熙无奈又难以弥补的过失。可偏偏，金主为她着迷，为她疯狂，甚至为了她而离婚。事隔几年仍然对她念念不忘，除了愧疚，不由得也充满了厌烦。
    「你手肘怎么了？」秋世琳突然紧张地抓住林妍熙的手，试图挽起手袖察看有没有伤口。
    林妍熙这才发现手肘位置的衣服破了一个小洞，一定是刚刚被缠绕时弄坏的。
    暴力禁制令在之前已经申请过了，但随着延期申请不获通过，林妍熙被「偶遇」拉扯的机会又变多了。
    被骚扰纠缠，说完全不害怕是骗人的，林妍熙心里其实犹有馀悸。
    然而，她必须收起负面的一面，因为秋世琳不该承担她任何不快。她太清楚，这世界上，没有人理所当然要承受别人的负面情绪。
    「啊——应该是排队的时候一度有些混乱，轻微推撞之间弄到的吧。」林妍熙说得一脸轻松。
    「没有弄伤就好，吓我一跳。」秋世琳夸张地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无论任何时候，不显露自己的情绪，笑面迎人，为金主分忧解愁製造浪漫和快乐的回忆，是林妍熙的专业操守。
    她需要永远的光鲜亮丽，就算疲惫，就算低落，也要展露最亲和完美的笑容。即使是谎话连篇，能带给别人美好的回忆，哪怕是用谎言堆砌而成，又有何不可？
    「这几天过得好吗？」林妍熙觉得有必要换个话题改变气氛。
    「不太好。」
    秋世琳的回应让林妍熙感到意外，而且秋世琳鬼灵精的表情，完全不像过得不太好。
    「怎么了？为什么？」
    「因为很想你。」秋世琳说得理所当然。
    以为无论何事都会处变不惊的林妍熙，在听到秋世琳这句话的时候，瞳孔却不受控地颤动着。
    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也没有谁真正爱过自己。明明是一句简单的情话，可是在这一刻，林妍熙第一次动了想好好去爱一个人的念头。
    然而，林妍熙有爱人的能力吗？这可是比太阳风暴到底会不会令人类灭亡更难解答的问题。
    她们就像一般朋友一样，如常地逛街、间聊，逛累了就到咖啡厅坐坐，喝杯咖啡。
    只是这天的林妍熙似乎有点心不在弦，手肘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被纠缠的事并不是梦。在她身边的是恍如阳光般存在的秋世琳，可她的过去就像是她背后的那抹阴影。
    或许秋世琳也察觉到林妍熙的异样，但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努力地说笑话，大动作地生动描述事情，都只是为了博得林妍熙真摰的笑容。
    不过夸张的肢体语言，总会带来些意外。譬如，秋世琳绘声绘影地说着考研究所面试时发生的糗事，又想要伸手拿马卡龙的时候，就直接把冰美式整杯打翻，连带冰块淋在自己身上，却不忘第一时间把甜点礼盒举高。
    咖啡可以毁掉她的衣服，但不能毁掉林妍熙送她的礼物。
    「傻呀你，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再买啊。」林妍熙向店员借来了毛巾，细心地替秋世琳擦拭她身上的咖啡。
    「再买的心意就不一样了。」虽然很懊恼衣裤都湿了一片，但秋世琳还是很庆幸没有波及礼盒。
    「虽然你穿了整身黑，但要不要先打理一下？」林妍熙看向落地窗外，「对面有家服饰店，我们去看看？」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秋世琳笑起来，可笑容怎么有点奸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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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独处空间

    事实上，秋世琳与弟弟的秘密基就在附近，倒是第一次邀请妈妈以外的人前来。
    没有细问，林妍熙就跟着熟门熟路的秋世琳走，走进一栋大楼，上到八楼，看见秋世琳停在「四零四号工作室」的门牌前取出钥匙。
    「这是我跟我弟的工作室，你是第一位客人喔！」秋世琳打开大门，装模作样地说：「欢迎光临。」
    林妍熙快速环视周遭，边脱下鞋子边问：「为什么这里叫四零四号工作室？你不是十一月生日吗？」
    「不是生日日期啦！哈哈。」秋世琳把礼盒轻轻放在玄关柜上，「因为这里是我跟我弟的秘密基地，我是世琳，他是世镐，金字旁加上高的镐，唸『号』不唸『稿』。」
    「你们姊弟感情真好。」
    「我弟很欠揍很难搞的，嘴巴又毒，不过他不坏，重要的时候也会很可靠。」都脱下鞋子之后，秋世琳又拿起礼盒，带着林妍熙往里面走，「他很聪明，但因为天生大舌头常常被欺负，我特意取这个名字，就算发音不好也没关係，也会有它的意义。你看，四零四号多好记，又像是乐队的名字哈哈。」
    「你会恨那些欺负你弟弟的人吗？」
    秋世琳摇摇头，逕自把礼盒收进冰箱，「年少不懂事，还是纯粹恶意，我总分得出来的。那些人只是不懂事，而且我弟也好好长大了啊。人生嘛，最重要的是体验，好的坏的都是体验的一部分。」
    体验吗？林妍熙若有所思，却很快便回过神来，「快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你别上楼上喔，那边是我弟的空间，要尊重他的隐私嘛。」
    「好，我在这等你。」林妍熙说罢就坐在懒骨头上。
    看着林妍熙优雅的坐相，以及造型有点滑稽的懒骨头，非常不搭调。秋世琳挠挠头，边走进自己的房间，边想着是不是该换一组小沙发比较好。
    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门外的林妍熙一直打喷嚏，有点着急的秋世琳匆匆套上背心短裤，便开门询问情况。
    「怎么就狂打喷嚏了？」
    「应该是过敏了……」接着又打了声喷嚏。
    「啊——阿金？你对狗毛过敏吗？」秋世琳见林妍熙点点头，马上露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家的狗狗昨天才来过，我还没来得及打扫。」
    「没关係，可以给我杯水吗？我有药，吃颗药很快就没事。」林妍熙随即翻开手袋找药。
    秋世琳急急忙忙跑去倒水，「我弟抱过来的。不然你进去我房间吧，阿金牠──就是我家狗狗没有进我房间，应该没过敏源。」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拉起林妍熙。
    等林妍熙进了房间，秋世琳立刻啟动一旁的空气清净机，又掏出手机指示扫拖机器人开始清洁程序。
    听到扫拖机器人开始运作的声音，秋世琳才关上门，回头便看到林妍熙手上的大药盒。
    令秋世琳诧异的是，不只药盒大，药格里面还有很多颗大大小小不同的药。
    「你怎么带那么多药出来？」秋世琳不禁想到，难道林妍熙生病了？
    林妍熙只是脸带微笑，拿起一颗黄色的小药丸，就把药盒合上，「现在吃的是抗组织胺，其他的都是维他命、镁、锌之类的补充品而已。」
    营养补充品要吃到那么多吗？秋世琳很疑惑。
    「最佳演绎奖？」林妍熙看向书柜，一堆书和专辑之中，夹着几个奖项。
    转换话题焦点，是林妍熙的强项。
    随着林妍熙的视线看去，秋世琳自豪地说：「嘿，可能我外表看不出来，可是我舌头超灵活的喔！」那是她高中参加校际音乐节时赢得的奖杯，她用一首嘻哈音乐赢过非常会唱的对手，抒情曲都输她呢。
    「舌头……灵活？」林妍熙歪着头，挑挑眉盯着秋世琳看。
    「啊啊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很会饶舌！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只是说饶舌而已！」慌张的解释，更显得有歧义。
    「看得出来，非常饶舌，连说话都有节奏感。」难得林妍熙也调侃她。
    得换个话题才行。秋世琳眼珠转了转，开始介绍起来，「这个翻出来就是一台电子琴，虽然现在用软体做音乐比较多，但实体的触感弹起来就是不一样。」
    「要为我弹奏一曲吗？」林妍熙说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要让出位置给秋世琳。
    弹琴又有何难？秋世琳欣然接受了林妍熙的提议。
    手指游走在交错的黑白键间，轻重有致地触按出一组组和弦，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阵阵涟漪，繚绕耳际。
    相对美妙的乐章，更吸引林妍熙的是秋世琳一双手。早察觉到到秋世琳的手很大、手指很修长，但在琴键的对比下更明显了。
    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小手一看，林妍熙几乎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说：「没想到你手指很有力量呢。比我的手大很多，乾净又修长……」
    「虽然说手大手小都可以弹得好，不过手指长的确有一点点优势，像是可以轻松地跨八度。」秋世琳得意地笑起来。
    说来就来，再示范弹奏一小段乐曲，手一开张，尾指与拇指的跨度能轻松按下音阶有段距离的键，才不只八度。
    「只有这个优势吗？」
    轰隆隆的，就似有轰炸机轰炸了脑袋一样，秋世琳弹奏的动作突然顿住，这个问句，这个语气，怎么好像透着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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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处处吻

    秋世琳一回头便见倚在门边的林妍熙带着媚笑看着她，不期然舔了下乾燥的嘴唇，傻愣愣地站了起来。
    「真的只有这个优势吗？」林妍熙靠近，鼻息拍打在秋世琳的脸上，呼吸彷彿穿过她的身体，「我觉得还可以开发别的长处呢。」
    魅惑的声音縈回在秋世琳的耳里，耳根发烫，脸涨红着，好像要生病了。
    「开……开发什么……」秋世琳紧张得连嘴唇都在发抖。
    林妍熙只是俯身探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你弟今天不会回来吧？」然后伸手把旁边的门锁上。
    「不……不会……他……他跟朋友去露营……」秋世琳知道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汹涌而至。
    林妍熙走向秋世琳，秋世琳下意识想要退后，可身后就是电子琴，退无可退。
    「那就开始开发潜能？」透着玩味的声线。
    一步一步贴近，林妍熙的眼睛像黑洞那样，深深吸引着秋世琳，让她不知所措却又无比的顺从。
    林妍熙主动仰起头亲吻秋世琳，力度恰到好处。
    第一次接吻的秋世琳感觉自己飘在云上，脑袋空白一片。闭起双眼，感受那软软的，又带着弹性的，令她着迷的触感。
    在林妍熙稍微移开双唇后，触觉落空的秋世琳似乎有点不满，着急地皱起眉头。还张着眼的林妍熙笑了笑，再次将唇凑近，左右来回地滑动着，一时轻抿，一时轻舔，不一会又再次移开了。
    这次秋世琳眉头皱得更紧，恼怒地睁开眼却看到林妍熙笑瞇瞇看着她，好像被戏弄了一样，又羞又气的她鼓着腮帮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急嘛，是第一次吗？」林妍熙分明是明知故问。
    「才不是——」
    倔强不服输的话还没说完，秋世琳再度被吻住了。
    轻柔地搂着秋世琳的腰，另一手抚着她的脸。林妍熙的舌尖，在秋世琳的双唇之间来回移动着。
    秋世琳回抱着林妍熙，后腰线条分明的竖脊肌让她好生羡慕。唇上温暖又湿润的触感，稍一分神便不自觉张开了嘴唇，彷彿是邀请林妍熙进入一样。
    像灵巧的蛇一般，林妍熙的舌头轻轻游走在秋世琳的齿与舌头之间，滑舔一圈，一遍又一遍。
    明明没有喝酒，秋世琳却觉得自己醉了。
    秋世琳慢慢也学着回应林妍熙，舌头与舌头你推我让的纠缠着。只是缺乏经验太过用力，显得有点冒进。
    更有经验的林妍熙也不在意秋世琳生涩又毫无章法的乱吻回应，用嘴唇含住秋世琳的舌头，绕着她的舌尖画圈，慢慢夺回控制权，由慢变快，主导着节奏。
    舌头被林妍熙吮吸着，慾望一旦被燃起，便是星火燎原。
    秋世琳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只是接吻明显已满足不了她现在的期盼。
    嘴巴一移开，便听到秋世琳来不及收住的细微娇喘声，半瞇着的双眼闪着泪光，示意她渴望更多。
    林妍熙把吻滑向耳垂，「喜欢吗？」
    气音落在耳边，让秋世琳的心更痒了。
    「嗯……」喜欢是喜欢，但秋世琳的肢体很僵硬，显然还没能放得开。
    跟林妍熙能够进一步发展不是梦寐以求的事吗？秋世琳有点懊恼自己的肢体跟不上脑袋，表现得太糟糕了。
    「放心交给我。」
    既然喜欢做，那就没问题了。林妍熙主动执起秋世琳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上，引领她隔着连身裙抚摸着。
    比拥抱更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掌心温度比嘴唇更高，隔着衣物都能透进林妍熙的皮肤上。
    这样还不足够，林妍熙索性领着秋世琳，伸手拉下了背后的拉鍊，连身裙瞬间滑落，身上只剩下纯白色的内衣裤。
    怎么能有人腰间一点赘肉都没有的呢？是都不吃碳水的吗？可是胸部却是恰到好处的大小，是刚好能被手大的秋世琳一手掌握的大小。
    欸？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一看到眼前是白晃晃的胸部，秋世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才把头别到一旁，又被林妍熙捏着下巴强制直视对方。
    「怎么？我不好看吗？还是身材不够完美？」嘴角含着笑意，别的不说，对于身材管理，林妍熙可是非常有自信。
    「好看……」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完全不像平日大剌剌的秋世琳。
    玩心被勾起，林妍熙抓住秋世琳的手，伸进自己胸衣底下，指导她揉捏着胸前的柔软。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秋世琳不期然也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这样也喜欢吗？」林妍熙坏笑着。
    讨厌死了！秋世琳想这么说，但又怕说出口真觉得她讨厌，可她就讨厌林妍熙的恶趣味嘛。
    林妍熙俯身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嗯？不喜欢？」
    「喜欢啦喜欢啦！」被刺激得撇开了头，满脸的不情愿和不耐烦，可是又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这才乖嘛。」
    「你以后就不要后悔！」秋世琳说罢还「哼」了一声，等她学会了，以后林妍熙就有得受了。
    看着秋世琳像隻炸毛了的狗狗一样，实在太可爱了。
    「可是不凑巧呢，怎么办？」林妍熙举起间着的手，不只做了美甲，还贴了水鑽。
    刚才炸毛的狗狗像掉进水里般，一时间掩饰不了失落。
    这样的秋世琳好像更可爱了。林妍熙双手扶着秋世琳的脸，「不过，爱可以有很多方法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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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探索（R18）

    灼热的视线与慾望纠缠在一起，迷迷糊糊之间，秋世琳就被推倒在床上。
    太可恶了！当秋世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妍熙脱光了衣服，可林妍熙身上还穿着内衣裤，不公平！
    瞥见秋世琳忿忿地盯着自己的胸衣，意识到什么的林妍熙噗呲一笑，居然不是害羞自己裸身坦露在别人眼前，而是不忿于只有她一个全脱呢。
    「笑个屁呀……」被窥破心思的秋世琳撇撇嘴，别过头不想理会林妍熙。
    生气了呢。林妍熙笑了笑，二话不说便把自己身上仅剩的内衣裤都脱下，示好般吻往秋世琳的锁骨、下巴、嘴角、脸颊、耳根……
    左手拉起她的手，再次抚上自己胸前的柔软，右手顺着腰际往下移动，膝盖顺势滑进她双腿之间。
    林妍熙又温柔又有耐心，「这样还生气吗？」
    哪还有半点生气的痕跡？初经人事的秋世琳满脑子都在告诉自己要放轻松，极力调整着呼吸，思考着要怎么配合林妍熙的动作，好让自己在林妍熙面前不会显得太青涩。
    「走神了喔，不乖。」林妍熙轻轻咬了下秋世琳的锁骨以示惩罚，「不要想太多，儘管享受就好了。」
    彷彿施展了魔法一样，秋世琳随着林妍熙的动作慢慢放松了身体，不再僵硬也不再抗拒。
    「摸摸我……」甚至想要更多。
    像是想消弭与林妍熙的距离一样，秋世琳伸手搂着林妍熙的纤腰，渴望着更多的触碰与探索。
    水雾氤氳的眼睛，神情太诱人了。
    感觉到秋世琳开始变得主动，林妍熙笑了笑，一边亲吻吸吮着秋世琳的乳尖，舌尖绕着乳晕打转，牙齿还不时可恶地轻轻刮蹭。另一边用手轻轻揉搓她紧绷的屁股，然后把膝盖轻轻提高一些，顶在她腿心的秘密花园。
    秋世琳的腿不安地扭动着，林妍熙的膝盖已感觉到一些滑腻湿润。像是要确认触感正确一样，手伸进了臀间的缝，被刺激的秋世琳抬起下巴露出脖子，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只臀间，连床单也打湿了。林妍熙见时机成熟，慢慢把嘴唇往下移，亲吻秋世琳的腹部、腰间、大腿根部……
    秋世琳也随着林妍熙的动作，手从搂抱着，到慢慢搁在了林妍熙的背上，直至林妍熙的嘴唇靠近敏感带，便下意识夹紧了双腿，林妍熙只得按住她分开大腿，把她双腿扛在肩上，再俯身把脑袋挤到她的腿间。
    抬头瞥了秋世琳一眼，看见她用手背挡住双眼，林妍熙恶趣味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伸手去挪开秋世琳挡在眼前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不让她再次遮挡，「你动情的样子特别漂亮，我想看。」
    炙热的气息扑向秋世琳的敏感带，酥酥麻麻的感觉。原本还害羞着私密处坦露于林妍熙眼前的她，头脑也逐渐变得模糊，像是喝茫了一样，又有种兴奋与难耐。
    未经开垦的秘密花园，有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就似对待珍宝一样，林妍熙的动作轻柔得很，灵巧的舌头在花瓣游走，充血的花蕊和柱头被略带粗糙的舌苔辗过，狡猾的舌尖不经意地触碰着甘泉的源头，掠过之后却又快速离开。
    「嗯哈……」花园的主人似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快感，瞳孔开始失焦。
    模糊的大脑开始叫嚣着想要更多刺激，手不自觉挣开了束缚，搭在了林妍熙的脑袋上，插进顺滑的发丝之中轻轻拉扯着。
    随着动作从舔舐变成吸吮，秋世琳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心跳扑通扑通用力地跳动，想要衝撞胸口，可在她腿间默默耕耘的人似乎不急着实现负距离，让她急躁得开始微微施力把林妍熙的脑袋压向自己。
    收到讯号的林妍熙还是不着急，只是用空出的双手，揉捏着秋世琳的双乳，不断在乳尖与乳晕间打圈盘旋。
    「嗯——」直到秋世琳受不住这样的双重刺激紧闭眼睛昂起头，一阵肌肉的紧张收缩，腿心涌出泉水彻底打湿了林妍熙的鼻尖。
    攀上人生第一次颠峰，秋世琳的身体软瘫下来，大口喘着气，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敏感部位仍不住地收缩着。
    林妍熙的嘴唇离开了秘密花园，费着力气把身体压向秋世琳，秋世琳一张开眼睛，嘴鼻都沾满滑腻液体的林妍熙就出现在眼前。
    再怎么说还是有点害羞又有点不好意思，尤其那是她下身涌出的液体，可当她想别过头的时候，林妍熙便吻向了她。
    刚在她下身努力耕耘着的舌头转移了阵地，继续向她发动进攻。
    被吻得意乱情迷的秋世琳，突然感受到胸前柔软的触感。林妍熙的乳尖随着动作在她胸口游走着，乳尖互相触碰的快感，让她的脑袋像绽放着烟火一样。
    后知后觉地发现林妍熙这样俯身压向她，自己双腿仍然被架在林妍熙的肩上，身体被摺叠着，敞开着的私密处与林妍熙的下腹贴合着、磨蹭着。
    好羞耻的姿势，可是好舒服，好喜欢……秋世琳的双颊染得通红，生理性的泪水也从眼角渗出。
    林妍熙察觉以后，用舌头舔拭秋世琳的泪水，又再次往下埋首在秋世琳的秘密花园。
    舔舐着秋世琳下身最柔弱的地方，舌尖在甘泉的泉口徘徊，忽然一下突进，舌头在里面画圈揉搓，酥麻电流瞬间窜过全身，秋世琳的理智彻底摧毁殆尽，本能般抬起臀部配合林妍熙的深入。
    被填满的饱胀感，小腹每一下收缩，就会涌出更多甘泉。花园已经像沼泽一般泥泞不堪，黏腻的水声充斥着小小的房间，秋世琳甚至听得见林妍熙吞嚥的声音。
    还来不及羞耻，林妍熙的节奏开始加快，猛烈的快感随之袭来，不断刺激着大脑神经。秋世琳不得不努力挺起胯部、扭动腰肢，试图缓解快要使她晕眩的酥麻感。
    完全绷紧的身体宣告着秋世琳快要到达临界点，体内绞紧着林妍熙伸进的舌头，连喘息都提高了音调，「妍……妍熙……好喜欢妍熙……啊——」
    下身不受控制地涌出大股热流，小腹、腰肢和臀部由于过度用力而发痠，秋世琳整个人软成一滩水，连意识也渐渐因高潮过后的疲惫感模糊起来。
    原来跟喜欢的人做爱是这样奇妙的愉快体验。
    林妍熙终于抬起了头，伸手抚摸着秋世琳的脸。
    「亲亲……」秋世琳像个孩子般撅着嘴撒娇。
    体力彷彿已经耗尽，仅馀的力气都用在张开双手想要拥抱林妍熙。
    得到亲吻的秋世琳傻笑起来，「好喜欢你……」
    秋世琳的体温高，出了满身的汗，明明黏答答的好不舒服，却捨不得放开林妍熙，睏极了的迷糊间，便抱着林妍熙沉沉睡去。
    平稳的呼吸声随着胸口的起伏轻轻传来，林妍熙看着秋世琳的睡顏，抿着嘴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抚上秋世琳的脸，用触觉感受着她的眉目、鼻子、嘴唇，描绘着她的轮廓。
    「喜欢我吗？」林妍熙的声音低不可闻，近乎是气音。静默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会有人真的喜欢我……也不要喜欢我……」
    喜欢谁都好，不要喜欢我。
    放纵自己是对的吗？林妍熙表情痛苦地紧蹙着眉，只能说服自己，欢愉时的情话不能当真。
    这一刻的林妍熙，是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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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她不值得

    最近的林妍熙经常发懒，许久以来困扰她的失眠状况，似乎有好转了。
    可是这种好转不过是假象，她整天黏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睡可以睡足三十六个小时，期间只会起床去洗手间，然后又接着回床上倒头就睡，连饭都没有吃。
    乾爽清凉的秋天，并没有让林妍熙精神抖擞。每天都觉得浑身乏力，连脑袋也昏昏沉沉，情绪好像开始变得低落。
    闹鐘响了许久，林妍熙才把它按停。真正清醒过来之后，习惯性摸出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完全没电关机了。
    插上了电源重新开机，萤幕跳出很多条提示讯息，因为联系不上她，秋世琳打了很多通电话，通讯软体里都是秋世琳的留言。
    林妍熙扶着额，清了清嗓子才拨通秋世琳的电话。
    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秋世琳焦急的声音，「你还好吗？没事吧？你在哪？怎么都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我很好，放心。」林妍熙偏偏头，快速想了个搪塞的藉口，「我手机落在店家里也不知道，后来沿路找，找到店家的时候店家已经把手机送到警察局了，所以我又去了警察局一趟，才把手机领回来，手机都没电了。」
    听见林妍熙的声音，秋世琳才终于安心下来，「还好没事，吓死我了！我还怕你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
    这阵子秋世琳在忙着修改配乐的事，与林妍熙联系聊天的时间也因此变少，却没想到林妍熙会直接消失了快两天找不到人，还好不是出什么意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你没事就好，最重要是你没事，其他都不重要。」秋世琳吸了吸鼻子，「没忘记待会我们约好了吧？」
    「没忘记，待会见。」
    掛断电话之后，林妍熙心想，还好她是用电子鐘作为闹鐘，不然手机的闹鐘因没电而不作响，就会坏事了。
    离约定时间尚有几个小时，还可以拖延一下。林妍熙呆坐在床上，握着正在充电的手机，什么事都没有做。
    雨声从外面传来，她缓缓地看向窗外，细细的雨点打在玻璃上，阳光依旧在远方照耀着，大概只是过云雨。
    她想起有一天，与秋世琳一起去文创园区，看小舞台的音乐表演，再逛逛市集。
    天气晴朗，微风拂过，阳光洒在草地上，为表演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氛围。
    席地而坐的她们肩并着肩，看着舞台上的独立歌手弹吉他，「能跟你一起真好，心情都变得轻松愉快。」她记得秋世琳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感到了一阵暖流，就像是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林妍熙不期然勾起了嘴角。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而她们总是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舞台的表演即将结束，天空开始下起小雨，秋世琳连忙拉起林妍熙的手，寻找着可以躲雨的地方。本想要走出园区找商店躲雨，可雨越下越大，只得直往市集的帐篷奔去。
    被秋世琳牵着，林妍熙不需要多想，单纯跟随着就感觉很可靠。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才再一次感受到大手牵小手的温热。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幼稚园的时候吗？林妍熙已经想不起来。
    终于来到帐篷下，「天啊，这雨真是说下就下啊！」秋世琳的语气像个大叔一样，逗乐了林妍熙。
    她们相视一笑，才发现彼此都已经淋湿了。
    秋世琳二话不说脱掉外套，盖在衣着比较单薄的林妍熙身上，有点笨拙地用衣袖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她们，就像是情侣。
    然而，她们不是情侣。
    爱也做过了，彼此的关係却没有挑明。
    外面的雨停下了，林妍熙从思绪中醒过来，原来又过去了两小时。才终于愿意下床，为了晚上与秋世琳的约会打点。
    另一边厢的秋世琳显得很雀跃，在一确定什么时候能收到配乐的工资之后，便马上跟林妍熙敲定时间，预订了一家评价非常高，但座席很少的高级日式餐厅。只开放预约的无菜单料理，不只菜色用上当日最新鲜的食材，甚至用上法国着名奢侈品品牌公爵马车的手工製碗盘餐具，秋世琳觉得品味很好的林妍熙一定会喜欢。
    意想不到的是，当二人碰面之后，秋世琳领着林妍熙走，才走到餐厅附近，林妍熙便不愿意继续走下去了。
    「要去吃无菜单吗？」林妍熙瞥了一眼餐厅的方向，又回看秋世琳。
    「嗯嗯！那家评分很高，气氛又很好，提前预约都未必能——」
    摇摇头，林妍熙打断了她的话，「可以换另一家餐厅吗？」
    「啊？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吃日料吗？」秋世琳一脸诧异。
    「不是不喜欢吃日料，但可以不要在那间餐厅吗？」这是第一次，林妍熙没有顺从提议，是因为不把秋世琳当金主的原因吗？
    「那……」秋世琳歪着头，原地转了一圈，「我们去隔壁街吧！我知道有一家拉麵店超讚的，鸡白汤有够浓郁，很好吃的。」
    「抱歉，好像浪费了你一番心意。」林妍熙知道那家餐厅很难预订。
    「不会啊！吃饭是其次，最重要是我们都开心啊。」虽然心疼订金被没收，但秋世琳还是笑着看向林妍熙，「不过，要是你能跟我分享为什么你不想去那家餐厅，那就更好了，我想了解你更多……但不想说也没关係啦，也不是——」
    「我是在那间餐厅接到我妈妈去世的通知电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林妍熙的回答，让秋世琳忽然找不到语言。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秋世琳低声说：「对不起……」
    「那间餐厅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只是刚好在那里发生了不想回忆的事而已。」
    「以后心里有难过的事，也可以告诉我吗？不要一个人承担……」
    瞥见了秋世琳充满怜惜的眼神，林妍熙下意识低头回避，「没有那么多难过的事。」才怪。
    那天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林妍熙像若无其事一般，毫无情绪波澜，还陪着客人进餐到最后，直至与客人分别，才不急不忙地前往医院。
    妈妈离开的时候，一定还很恨她吧，像她这样的人，又不孝又冷血。
    回忆来袭，就似要提醒林妍熙，没有人会真的喜欢她，也不值得任何人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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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在意

    有过亲密关係的人，不代表就是亲密。
    秋世琳传过去给林妍熙的讯息，不再像之前一样快速回覆，回覆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简短。
    聊天的频率减少许多，想要约林妍熙出去，总会被不同的理由婉拒。
    说到最后，林妍熙甚至直说是不想出门。
    本来你来我往，彼此都有主动的时候，现在却只剩下秋世琳在演没有人欣赏的独脚戏。
    而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礼拜。
    明明双方都有好感不是吗？秋世琳很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可又不能不断发讯息给林妍熙，更不能去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想变得像个怨妇。
    思前想后，对于林妍熙莫名变冷淡的原因，秋世琳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上次预订餐厅出错，勾起了林妍熙的伤心事，才会对她生气冷落她。
    林妍熙已经一整天没有回讯息了，秋世琳有点沮丧，连难得聚集很多大学同学的热闹场合，也提不起劲。
    小小的居酒屋被他们系会的人包了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身穿杏色细肩带针织上衣，带橘调的咖啡色小西装外套，搭配修身长牛仔裤，默默斟着清酒而不说话的人，是秋世琳。这身穿搭有一点点轻熟的知性感觉，很像林妍熙的风格。
    向来是气氛製造者也是聚会目光焦点的秋世琳，意外地安静。
    难得秋世琳束起了头发，也是，林妍熙不在，没有人会借她发圈，只能出门之前就先束好，避免可能发生的狼狈。
    另一边厢的林妍熙，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敌不过响不停的铃声，伸手摸索着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勿扰模式下要连续打三次电话才会响铃，而在林妍熙印象中，铃声已经第五次响起，说明来电的人很执着地至少打了八次电话。
    太吵了。林妍熙强自撑起眼皮，睡眼惺忪地接过电话。
    「终于有人听了！」隔着话筒都感觉到对方的兴奋。
    「喂……」
    「呃……」对方听到林妍熙略带沙哑又朦胧的声线，想来这时间点有人可能已经就寝，语气变得有点拘谨，「你好，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这把女声不是林妍熙熟悉的声音，看了看来电显示，确定是秋世琳的号码。
    「请问你是？」
    「啊对，我是秋秋的大学同学，我们系会在居酒屋聚会，秋秋不知怎么搞的整晚在灌自己酒，你方便来接她吗？我本来想打给她弟的，但她死不肯让我——」
    「好，你传我地址。」
    呆坐在床上片刻，手机萤幕再次亮起，是秋世琳所在的地址。林妍熙也不懂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可能是刚才还不清醒吧。
    看了看时间，才睡了两小时吗？林妍熙偏偏头，回到手机桌面，看到日期标示才知道自己已经睡超过二十四小时，难怪脑袋又是一片混沌。
    用力拍了拍脸蛋，好让自己再清醒一些，匆匆洗了把脸。本想素顏出门，但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脸容，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只好连忙画上口红，免得吓坏别人。
    出门前还从冰箱里取出一包能量果冻，前往居酒屋的路上能多少补充点营养和能量，至少要避免醉酒的人没倒，接送的人却倒下的情况。
    毫无疑问，才刚踏入居酒屋，林妍熙便成为了眾人的目光焦点。穿越过人群，才看到被几个人包围着照料的秋世琳。
    也算同学们有心，把几张椅子拼成了一张小床，好让秋世琳能够躺下。但是有好心人，也有藉着照顾名义趁机试图吃豆腐的人。林妍熙朝那人走去，「不小心」地用力踩了下那人的脚，痛得对方连连后退了几步，或许是心里有鬼，也不敢喊痛。
    林妍熙轻轻拍了拍秋世琳的脸，只见她还没完全睡死，口中唸唸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要她站起来走路，似乎有很大困难。
    被临时召来的林妍熙，刚好穿了件浅卡其的小西装外套，也是搭配长牛仔裤，只是内搭更简单，一件白色上衣。与秋世琳在一起，很是匹配。
    连同学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这就是秋秋的女朋友吗？好正！怎么可以这么配？好羡慕喔……」
    林妍熙瞪了一眼说话的人，讲别人八卦的时候请降低音量。
    「那个……是我打电话给你的。」
    说话的人是位个子很高的女生。本以为秋世琳在女生之中已经算高，可在林妍熙眼前的这位女生，得抬头才能对视，身高应该超过一米七。
    「她喝多少了？」林妍熙看着胡乱挥手的秋世琳，有点无奈。
    高个子女生掏出帐单看了眼，「清酒几乎都是她点的，大概五、六合左右？」
    合是清酒的量词，一合是一百八十亳升，五、六合就已经是一升左右的份量了。
    这是把酒当水在喝呢，难怪醉成这样。
    「她钱付了吗？」见高个子摇摇头，林妍熙随即从钱包里取出三张千元大钞递过去。
    「啊不用这么多！一千五就够了。」高个子有点慌张地找钱。
    林妍熙抬眼看向高个子，看来是跟秋世琳比较要好的朋友，慌张的神情都有点相似。
    在等待高个子的时候，林妍熙已经掏出手机，点开了叫车软体叫车。
    「车还有多久到？」高个子把钱递上，也注意到林妍熙的手机画面，「我帮你背她去门口吧。」
    看起来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林妍熙便欣然接受了高个子的好意，无论是体力上还是体型上的考量，都没理由拒绝高个子的帮忙。
    有高个子背起秋世琳，很顺利地就把秋世琳送进车厢。
    「要安全送她回去喔！麻烦你了。」高个子在关门前不忘叮嚀。
    林妍熙还从后视镜中瞄到高个子谨慎地用手机拍下了车牌号码，是个贴心又细心的朋友呢。有这样的朋友在秋世琳的生活圈子里，林妍熙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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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失去分寸（R18）

    车程约莫是半个多小时，秋世琳的头枕在林妍熙小小的肩上，或许是开了车窗通风的关係，神智开始清醒了一些。
    在发现身边人是林妍熙之后，秋世琳紧紧挽着她的手，把头埋在她颈窝。
    「对不起，我错了，不要不理我……」重覆了好几次同样的话，眼角还带着泪光。
    「你又没有错，别说对不起。」林妍熙叹了口气，如果有错，错的人也会是她，而不是秋世琳。
    这路上，秋世琳一直挽着林妍熙，嘴巴开开合合，都是请求原谅的话。
    林妍熙看向窗外，这时候，是不是要下雨才更贴切呢？
    没有把秋世琳送去工作室，林妍熙不知道万一撞上秋世镐该怎么解释，只能把人带回自己的家，至少是她的主场。
    幸亏秋世琳吹过风后清醒了一些，勉强能在林妍熙的撑扶下，走进林妍熙所住的大楼。
    「林小姐需要帮忙吗？」是大楼的保全。
    「帮我按电梯就好。」林妍熙才不想异性触碰到秋世琳。
    喝茫了的人看见了大堂金碧辉煌的气派，还能有心思想着林妍熙住的地方真高级。
    好不容易凭一己之力把秋世琳带到家中，林妍熙才刚锁好门，连灯都还没开，秋世琳便抓住了她的肩膀。
    醉了的人使起力时没有分寸，秋世琳的气力很大，直接把林妍熙按在墙上，埋在她颈窝中，小声地说：「妍熙，我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不要喜欢我。」林妍熙只是别过了头。
    「可是人家就是很喜欢你嘛！」秋世琳试图站直身子，一手扶着墙，一手把林妍熙的头扳回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很喜欢你，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妍熙啊，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嗯？」
    如果是开玩笑就好了，可偏偏连醉酒后的眼神都过份认真。
    林妍熙抿着嘴说不出任何话，她知道有些话一说出口就像往秋世琳的死穴捅刀子一样，还要说吗？她很犹豫。
    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林妍熙的回应，秋世琳仅有的清醒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理性。
    把头搁在林妍熙的小小的肩上，借着酒意，秋世琳一手搂住林妍熙的纤腰，一手大胆地拉住林妍熙的手腕，学着她上次那样，领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细肩带上衣里。
    「你不喜欢吗？」秋世琳沙哑的声线此刻不再是磁性，而是诱惑。
    温热的酒气喷在林妍熙耳边，痒痒的，但她只是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想要吗？」秋世琳又说。手已经引领着林妍熙，从腹部慢慢上移到胸前。
    「我不想跟喝醉酒的人——」
    好吵，头好痛。听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秋世琳乾脆用嘴唇吻住林妍熙，打断她的回答。
    落在唇瓣的吻，带了几分霸道，舌尖迫不及待想要滑进林妍熙的齿间，手抚在林妍熙的手背上，带领着她揉搓着自己胸前的柔软。
    感觉到林妍熙试图挣开，秋世琳才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要我。」鼻腔还发出轻哼。
    炙热的气息拍打在林妍熙脸上，没办法跟喝醉的人讲道理。
    咬咬牙，盯着秋世琳迷离的双眼，林妍熙低声说：「你不要后悔。」
    林妍熙脱下外套，一个奋力翻转，被压在墙上的人变成了秋世琳。秋世琳没有恼怒，反而玩味地笑着，又吻向了她的嘴唇。
    不再像初吻那样杂乱无章，秋世琳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好学生。热烈地吮咬着林妍熙的嘴唇，短暂分开换气之后，又重新吸吮舔吻。
    比第一次要主动得多。秋世琳察觉到林妍熙的手也开始动作之后，便伸手脱下外套，再把上衣往上扯。两双嘴唇都捨不得分开，上衣和内衣就这样被扯到一半，定在了秋世琳的胸口。
    没有衣服遮挡的背部感受着墙面的冰凉，秋世琳不禁挺起腰板，意外地让两双嘴唇分离，便顺势用力把碍事的衣物全都扯起，随便甩在地上。又拽住了林妍熙的衣服下襬，连同内衣一起往上扯掉。
    默许着秋世琳的动作，林妍熙只是偏偏头，重新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从下巴到脖子，从锁骨到刚才抚摸着的乳尖，渐渐往下，索性跪在地上，解开秋世琳的裤头，可牛仔裤只滑下来一点。
    因为背后的冰凉而重新找回一点理智的秋世琳，此时想到的却是，不该穿修身牛仔裤的。
    有点烦躁。秋世琳脱下鞋子再踩着裤管，粗鲁又着急地把牛仔裤彻底脱下。
    林妍熙吻着秋世琳的小腹，不同于秋世琳，她不急不缓地褪下对方的内裤，双手搭在秋世琳紧緻的大腿上，再慢慢滑向大腿根部。稍稍用力，让秋世琳双腿再分开一些。
    低头瞥了眼手指，最近已没有美甲的心思，前天略为修剪了指甲，应该还行。林妍熙这么想着，指尖便抵上秋世琳腿心最柔软隐蔽的地方。
    已经有了湿润的跡象。拇指跟中指磨蹭着，滑滑黏黏的触感。
    林妍熙抬头看了秋世琳一眼，这一刻的秋世琳，因为快感而微微探出舌尖，让表情莫名的色气。
    想也不想，林妍熙就把头埋进了秋世琳胯间，温柔地舔舐着。只要用舌尖拨开花瓣，湿润的泉水便会流出。她把手指轻轻往泉源试探，反覆地浅浅探进又抽离，仰起头含住花核吸吮，用舌头与之纠缠。
    「嗯……」被舌头和手指同时努力地取悦着，秋世琳双腿一阵发颤，快要站不住，却又想得到更多，不期然用手摁住了林妍熙的脑袋。
    彷彿是收到了讯号，林妍熙的手离开了秘密花园，一手扶住秋世琳，一手移往肌肉绷紧的臀部，稍微用力把臀缝再掰开一些，她的鼻尖和舌头，才能进入更深层的地方。
    伸出舌头贴上去，灵巧的舌尖鑽进了泉源，湿滑的液体沾满了她的鼻子与嘴巴。
    「啊哈……」受到刺激的秋世琳下意识地扭动腰肢，除了来自下身的水声，空气里就只剩下秋世琳粗重的呼吸声。
    摁住林妍熙脑袋的手又再度发力，林妍熙马上意会，把舌头深深探入泉源，舌尖卖力地顶弄撩拨着甬道的敏感点。
    「嗯——」秋世琳真的要站不稳了，身体开始向下滑。
    甬道一阵紧缩之后，温热的泉水不断涌出，从林妍熙嘴角流出，再滑落到颈部、胸前。
    林妍熙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扶着双腿发软的秋世琳。
    以为林妍熙要结束，秋世琳紧紧抱住了她，嘴巴却说出挑衅意味的话：「就这样而已？你不行了？」
    被说不行的人都要气笑了，到底是谁站不住谁不行啊？
    「到沙发那边去。」林妍熙还行，但确实没力气一直扶住比她要高也要重的秋世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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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残存的理智（R18）

    林妍熙的指令下得不够准确，也不知道秋世琳是会错意还是故意，走进客厅之后，就扶着沙发扶手站着。
    跟在秋世琳后头护着的林妍熙本意不是这样，但既然如此，便从后方抱住了秋世琳。
    裸着的臀部感受到牛仔裤的触感，秋世琳不禁皱起眉头，但随着下一秒背部传来了乳尖触碰的感觉，不快也被拋诸脑后。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后颈和肩，林妍熙整个人贴在了秋世琳的背上，磨蹭时，乳尖的触感更为清晰。
    被再次升起快感折磨着，秋世琳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不满于林妍熙双手只在胸前爱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手指直往自己下身探去。
    只是剩下一隻手再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林妍熙见状，维持着姿势，略为用力把秋世琳扶往旁边一点，好让秋世琳上半身能在沙发上借力。
    未想秋世琳力气不够，直接跪趴在沙发上，倒是方便了林妍熙从后深度探索。
    「还说我不行呢。」林妍熙笑了笑，探头在秋世琳耳边轻声低语。
    「不就这一点本事——呃——」不服输的语言被突发施力的坏手打断。
    狭窄的甬道紧紧绞着林妍熙的中指，只是试探性地深入了两个指节而已。
    中指在秋世琳的体内缓缓推进，彷彿是不甘于此，秋世琳伸手勾住了林妍熙的脖子，林妍熙的中指顺从地在滑腻狭窄的甬道里轻轻抽动着。
    「妍熙……好喜欢妍熙……」
    再次听到秋世琳的告白，林妍熙的动作缓了下来，不自觉就发怔。
    林妍熙一愣神，秋世琳以为是她故意停下来的恶趣味，便开始扭动着腰肢，示弱地服软。
    「给我……」菸嗓彻底发挥着魅惑的能力。
    被唤醒的林妍熙抿抿嘴，低声地说了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学会满足自己。」
    没弄懂林妍熙的意思，但秋世琳很快就明白了。
    拉住秋世琳的手腕往下身探去，就像秋世琳之前做的一样，只是被操控着的变成了秋世琳自己。
    「手指长可不能只有弹琴这个优势啊。」林妍熙挑了挑眉，轻声地说，然后含住了秋世琳的耳垂。
    意识到什么的秋世琳想要把手抽出，却被林妍熙牢牢按住。
    林妍熙抓住秋世琳的手指，带领着对方自我开发。
    两隻手在秘密花园探索着，秋世琳的抗拒只是像跳探戈那样一进一退罢了。
    最后还是被林妍熙抓住进入泉源。湿滑的甬道接纳着主人和另一人的手指，感受到自己的泥泞不堪，秋世琳的脸红得发烫，上升的体温蔓延至耳根和颈部，急需要什么降温。可林妍熙像是火上加油一样，又吻向了秋世琳发烫的皮肤。
    林妍熙转动着手腕，引导着秋世琳摸索螺纹状褶皱间的小颗粒状物，一察觉到甬道发紧，便施力让秋世琳的指腹碾压着敏感点。
    「嗯哈……」秋世琳的喘息越发急促，快感渐渐盖过了羞耻感。
    紧随着秋世琳呼吸，两人的手指进入得更深，林妍熙甚至连胳臂也在发力，加快着抽动的力道与速度。
    林妍熙住处的隔音实在太好，环境过于安静，以至交合处的水声充斥了整个客厅。顾不上害羞，即使极力抑制，秋世琳也无从遏止自己变得紊乱的气息，还有从喉间发出的娇喘。
    「不……不行……了……」连求饶都变得断断续续。
    但秋世琳的声音让林妍熙残存的理智都被牵走，后入的姿势让林妍熙可以更深入秋世琳的体内。动作和力度都不断加大，勾着秋世琳的指尖，持续地刮蹭着甬道的敏感带。
    过于猛烈的刺激彻底瓦解了秋世琳的神智，甘泉不住地从泉源涌出，不只大腿湿了一片，还把二人的手腕和前臂都打湿了。
    到达临界点了，甬道紧紧吸吮着她们的手指。秋世琳的身体绷紧得在颤抖，喘息的音阶越来越高，也越发支离破碎。
    「啊——」随着一声尖叫，秋世琳终于软趴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气。
    林妍熙也快耗光所有的体力，还是吃力地把秋世琳搬到沙发上，她要让已经筋疲力尽的醉鬼可以舒心地躺着休息。
    伸手拿过靠垫，让秋世琳的头颈有个支撑。林妍熙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秋世琳用仅馀的力气圈住脖子。
    「妍熙啊，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秋世琳闭着眼，像是说梦话一样。
    好。林妍熙很想这么说，但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好好睡一觉吧。」
    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或者秋世琳不是个完美的情人，但如果能跟秋世琳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可是为什么，连感到幸福也会有罪恶感？林妍熙紧皱着眉头，脱离了秋世琳的双手。尚存的意志带她翻找着药箱，把该吃的药都服下，理智又再恢復了一些。
    从浴室弄来了湿毛巾，替秋世琳擦拭黏答答的身体，又拿来乾净的衣物替秋世琳穿上。
    林妍熙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失神地看着秋世琳，伸手摸了摸熟睡的脸颊，又数着瀏海的发丝。良久之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到浴室清洗自己。
    泡着热水在浴缸赖着，身体滑下去让水淹没头顶，却又在最后关头因为求生本能而冒出水面。
    好没用。林妍熙嫌恶地闭起眼睛，她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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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什么都知道

    秋世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里。从沙发坐起，一条毛毯滑落，身上的衣物也不是自己的，原本所穿的服装已被摺叠整理好，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脑海快速回想着发生了什么，想到脸蛋开始发烫，心里却很高兴能与林妍熙这般亲密。
    环视週遭，林妍熙的住所很大，装潢简单但看得出用料很好。
    电视墙的大理石是真的，不是板材贴皮，客厅还摆放了皮拉提斯运动专用的大型器械，单是皮拉提斯梯桶和高架床合起来，少说也要十多万了吧？
    难怪林妍熙身材玲瓏有緻，不只纤腰，还有腹肌，都是凭努力运动作好身材管理的成果。
    听到脚步声，秋世琳轻轻唤了一声：「妍熙？」
    「以后别喝那么多了。」林妍熙看起来精神并不太好，缓缓走向开放式厨房。
    「妍熙，我们和好了对吧？」秋世琳跟随着林妍熙的脚步，来到了中岛旁，「我做错什么事的话，你就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再犯！你不喜欢去的地方、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喜欢做的事情，你都告诉我吧，我都会记住的。」
    「头痛吗？要喝咖啡吗？」林妍熙背着秋世琳，拿过细口壶，按下瞬热饮水机的触控萤幕，一百度三百毫升，等预备工夫完成时，水温就会刚好降至九十度左右。
    「妍熙啊……我爱你啊……」
    一回头便对上秋世琳恳切的目光，林妍熙如鯁在喉，片刻之后，才不咸不淡地说出一句：「喝醉不好受吧。」
    「嗯……」得不到正面回应，秋世琳看起来有点难过。
    还有点沮丧。但秋世琳才不那么轻易被打倒，马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发现林妍熙连冲煮咖啡的器具都很讲究，从摆放滤纸、过水、研磨咖啡豆到加入咖啡粉，整个过程都行云流水，显然是个熟手。
    可是，秋世琳也注意到，林妍熙正在注水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手冲熟手应该不会这样？手抖会影响注水，继而影响风味。
    像林妍熙这样讲究的人，如果本来就会手抖，应该会用其他方式冲煮才对。
    假装不经意地环视了一圈，明明架上还有虹吸和法压壶，秋世琳合理怀疑林妍熙身体不对劲。
    一抬眼便见林妍熙皱起眉头，然后，彼此的眼神对上了。
    秋世琳连忙移开视线，假装对咖啡豆感到好奇，「g1aatop？」贴心地转移焦点，不想让林妍熙感到为难。
    「你知道为什么要挑aatop吗？」林妍熙顺势而问。
    「是等级最高的意思？」
    「aatop是相对大颗的咖啡豆，g1代表只有少量瑕疵。比较大颗的咖啡豆虽然会更难烘熟，但是只要一烘好，香气、味道的层次就会展现。当中还有一个条件，豆的大小要均匀才烘得平均，过大或过小的，就算很棒，也会被归类为瑕疵，淘汰出局。」林妍熙拿来了马克杯，把冲好的咖啡倒进去，再递向秋世琳，「人也一样，不是爬到上层位置就可以。在哪一群组也好，太厉害的、太糟糕的、特立独行的、离经叛道的，都是瑕疵，都会被淘汰。最终留下的，只是稍好又最多人数的那一群。」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秋世琳的错觉，她觉得林妍熙有点奇怪。
    「你知道那个包包值多少钱吗？」林妍熙抬了抬下巴。
    顺着林妍熙示意的方向看去，是搁在玄关柜上的手袋，似乎是公爵马车的皮革包款。
    「我不太买这些……」但秋世琳知道一定不便宜。
    「迷你凯莉，普皮专柜配货大概九十几万，不是熟客还不一定能够配到。」
    知道很贵，但没想到这么贵！秋世琳不禁瞪大了眼睛，「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那样的工作。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什么。」
    「你还可以跟我在一起啊！你比我还有钱，我跟你在一起才可以说——」秋世琳故意拉长尾音，笑容灿烂地接着说：「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平时的林妍熙大概会被秋世琳的玩笑话逗乐，可现在的她笑不出来，用手梳过头发，嘴巴开开合合的，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秋世琳当然能发现林妍熙的不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林妍熙有话要跟她说，或许在犹豫，又或许只是在组织语言。
    林妍熙仰起头，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没办法说喜欢哪一点。」秋世琳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说：「因为你的全部，我都很喜欢。我喜欢你看着我时亮晶晶的眼睛，喜欢你对我笑的时候嘴巴变成了心形，喜欢你瞇着眼摸我的头，喜欢你喜欢我所喜欢的，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喜欢你所喜欢的？我连我喜欢什么都没有头绪呢。」苦笑，这是林妍熙的真心话。
    「我喜欢的音乐你也喜欢，我喜欢吃辣，你也喜欢，我——」
    林妍熙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本笔记，摊在秋世琳眼前，打断她的话，说着已经预习了一整晚的台词：「看看吧，看了之后，还会以为真的有命中注定吗？灵魂伴侣？我在你知道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你了。」
    那一页的笔记最上方，赫然写着「徐敏娥」三个字，内容全是与徐敏娥相关的资讯。
    一字一句都衝击着秋世琳，秋世琳张着嘴巴，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耳边却听到林妍熙淡淡的一句：「不然你以为我因为什么而断了跟你妈妈的联系？因为我知道你，也听见了那天你和你弟的对话。」
    轰隆一声，脑袋像被炸出一个洞。秋世琳回忆着，想起偷看妈妈手机的那一天，妈妈原本是在甜心网站与林妍熙视讯通话。
    原来，林妍熙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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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掀开谎言

    初次与徐敏娥碰面，林妍熙便记住了那张像极了八、九十年代港星的脸，难得遇上温文儒雅又绅士的客人，林妍熙觉得可以长期交往。
    「你会介意我有子女吗？」徐敏娥有点靦腆，第一次与网上认识的人见面。
    「你有子女？一点都看不出来呢，我看你应该只比我年长几岁？」一半真心，一半客套，林妍熙知道没有一点真心的话，对方并不会因为夸奖而感到高兴。
    「你别哄我了，都四十几了。」话是这么说，但看得出徐敏娥对林妍熙的花言巧语很受用。
    「不是，真的看不出来，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而已。」
    「他们是双胞胎，都上大学了，已经过了考研，马上就是研究生了。」徐敏娥不吝嗇地掏出手机，点开了相簿，一张三人合照便出现在萤幕上。
    「儿子长得很像你呢，秀气清爽，会吸引很多女生呢。」但吸引林妍熙视线的，是站在徐敏娥身边，略显木纳憨厚的女生。
    「这小子我才不担心，我比较担心姐姐，她整副心思都放在音乐上，不过她的确有才华。来，给你听听。」
    徐敏娥捣出耳机，要播放歌曲给林妍熙听。林妍熙瞥了萤幕一眼，《忧鬱的信》。
    「这首歌好熟悉……但我听过的版本好像不是这样的。」
    「喜欢吗？」徐敏娥笑得瞇起了眼睛，「我可喜欢了，是我女儿改编的，她跟我一样喜欢citypop。」
    林妍熙挑挑眉，好像有点意思，「那么厉害？会改编歌曲很不简单呢。」
    「她还会作曲！吉他、打鼓、混音她都会，之前还当过乐团的键盘手。这首《没有你的世界更棒》也不错，是她跟音乐界前辈一起写的曲，我也很喜欢。」谁都看得出来，徐敏娥很以她女儿为傲。
    用笔记写下客户相关资讯是林妍熙的习惯，人的脑容量有限，敬业如她可不容许自己踩到客户的地雷。熟悉客户的喜恶，才能拿捏着彼此的关係，进或退由她决定。
    这么看着，秋世琳的鼻子确实跟徐敏娥很像。
    凝视着秋世琳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林妍熙还是狠下了心，「如果不是我作安排，你根本不会见到我。是我当初猜到你会打电话过来，所以第一通电话才会是转接给我，不取得你的号码，我又怎么让大哥通融你来约我呢？」
    所谓大哥不是真的大哥，而是位很照顾林妍熙的熟人。
    「既然你一直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秋世琳很不甘心。
    「因为我很好奇，好奇你是个怎样的人。」林妍熙舔了舔唇，或者也在纠结，「接近我的人，不是想讨好我，就是想跟我上床，但你不是。你很纯粹，只是想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
    秋世琳再次翻开那本笔记，快速翻阅了一遍每页最上方的名字，想要确定一件事。
    「你没有特别把我写下来，是因为我不是客户对吧？我们至少是朋友不是吗？」仍然试图证明自己对林妍熙来说，是独特的一个。
    「徐敏娥的部分已经记下你了。」事实上，林妍熙不需要记下，因为关于秋世琳的一点一滴，都刻在了脑海里。
    「不是——每到节日你都会准时一到零点就发讯息给我，成为第一个祝福我的人啊！七夕和中秋节都是啊！你要是对我没意思，又怎么——」
    「你说像这种吗？」林妍熙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体，把聊天列表滑至底部，把萤幕朝向秋世琳。
    萤幕上显示着一些许久没有回应的连络人，最后一条讯息几乎都是林妍熙零点发出的节日祝福。
    「这……怎么可能……」秋世琳的脸色变得苍白。
    「在零点之前把手机网络关闭，花点时间复製贴上，送出讯息给所有人，一到零点就马上打开网络，讯息就会在零点发出。」林妍熙收起手机，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过是一些小技巧。」
    也就是说，秋世琳并不是被林妍熙记掛着的，要第一时间送出祝福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秋世琳不过是眾多客人之中的其中一个，眾多自作多情小丑里的其中一个。
    如果最大的温柔是掩饰，那么太诚实就显得残忍了。
    只是情绪激动的秋世琳没注意到，虽然是同款，但这并不是林妍熙平常与她约会时使用的那台手机，那个聊天软体里有「秋夜晚风」，但没有秋世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说的话，我永远不会知道，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头好痛，秋世琳实在想不通。
    「你太好了，好得很傻，傻到连坏人都不忍心了。」林妍熙顿了顿，像是自嘲般轻轻一笑，「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但你的出现，却引起我的好奇了。你是个很好的人，连神都在眷顾你，把我所馀无几的良心都唤醒了。」
    「为什么不打算继续骗我？对我失去兴趣了吗？还是嫌我没有钱？不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没有钱……」
    「不是说了吗？良心发现了。欺负你的话，连坏人也会心疼，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你要是不在意我，就不会跟我妈断绝来往，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没必要把我推开。就是因为你在意我、喜欢我，才没有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不是吗？」秋世琳尽最后努力，执拗地提出林妍熙喜欢自己的证据。
    「到底你是傻还是蠢呢？」林妍熙失笑。
    「既然你不知道喜欢什么，那更可以试着喜欢我呀，多一个喜欢你的人不好吗？到你有想法了，想我变成怎样的人都可以啊，我适应力很强的，像水一样，装进什么容器都可以，不要小看我。」
    「差点就要被你感动了呢……」林妍熙的视线来回游移着，像是想去看看秋世琳，又极力回避眼神接触，最后只好别过头，「回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不懂！为什么不可以！」近乎咆哮的质问。
    「你不需要懂。」
    被拒绝沟通的秋世琳强忍住泪水，抿着嘴盯着林妍熙，无形的不快透过表情和动作传递着，林妍熙什么都知道，但她选择忽略。
    谎言可能是最尖锐的利刃，但除了保护自己，也可能会刺伤自己。
    林妍熙说过很多的谎，为了讨人喜爱，为了让大家都在美梦之中。
    被包养过之后，再难以相信自己除了外表和年纪轻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被人爱。尤其是林妍熙这样，妈妈临终时也恨着的人。
    这一次，她想诚实一次，好让那个太天真太好的傻瓜不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为了她这种人，不值得。
    看着秋世琳忿然地夺门而出，大门关上的声音很大，大得让林妍熙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一声响雷也应声落下，随之而来是雨滴的声音。
    林妍熙瞥了眼玄关搁着的雨伞，又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
    远远地看着秋世琳徬徨地在雨中走着，当秋世琳一转身抬头看向林妍熙的家，林妍熙便快速躲在了窗帘后，继续偷偷地目送那孤单的、模糊的背影。
    慢慢地，雨越下越大，天就像入夜一样昏暗。
    没有开灯，林妍熙扶着旁边的墙，在黑暗中一点点蹲下来。
    如果发洩情绪是一种生理需要，为何连眼泪也会缺少？她果然不配拥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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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那个看不见阳光的午后

    秋世琳病了一场，在那个大雨滂沱看不见阳光的下午，与林妍熙分别以后。
    一口林妍熙煮的咖啡都没喝到，便落荒而逃。
    那天淋湿了全身的秋世琳不敢回家，而是返回了工作室。
    秋世镐开门看到姐姐时，还被她的落魄模样吓了一跳。
    「你终于捨得回来啦！昨天不回家又不在工作室跑哪了？妈咪问起我还要帮你想藉口！」秋世镐一贯的吵吵闹闹，可姐姐却反常的沉默不语，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妥，连忙把人先拉进室内，关了门再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啦？我拿毛巾给你。真似的，下雨都不买把伞……」
    在秋世镐去洗手间拿毛巾的短短时间，秋世琳的手机响起来了。几乎是机械式地掏出手机，还带有一点侥倖希望来电的人是林妍熙。
    可惜不是。但秋世琳还是按下了接听。
    「秋秋——我昨天做得好吧？」充满元气的爽朗声线从话筒传来。
    喝醉之后，一直都是这位好友耐心地照顾秋世琳，还很识相地猜到秋世琳的想法，才会一直拨打林妍熙的电话，希望帮秋世琳牵线。
    「秋秋？」没有得到回应，话筒另一端的高个子也意识到不对劲。
    听到好友的关心，原本强忍着泪水的秋世琳突然悲从中来，一看到弟弟往自己走来，就甩掉手机扑向弟弟。秋世镐一个没站稳，就被姐姐扑倒在地上，说起来也有点丢脸。
    「秋秋你怎么啦！」没开扬声器都能听到话筒里的人着急大吼。
    秋世镐想站起来又被姐姐紧紧抱住，变成了半跪半站的彆扭姿态，还得努力伸手去够被丢在地上的手机。
    「歹势啦，我姐在哭，但她没事。等她变回正常人的时候，再让她打给你哇。」好不容易才能回话，再按下通话结束。
    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领已经被姐姐抓得皱巴巴，那可是妈咪新买给他的衬衫啊。秋世镐有点心疼自己，但也许更心疼莫名消失了一晚上，又淋得全身湿透，罕有地抱着他哭的姐姐。
    「哎哎哎——哭吧哭吧，乖乖。」
    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就被姐姐紧紧抱住，在他肩上放声大哭了一场。
    秋世镐的脚都麻了，姐姐才慢慢收住眼泪。
    「我的好姐姐啊，你要似哭完就先放开我，我的脚快没知觉了……」被松开怀抱后，秋世镐彷彿得救般坐下来捏了捏自己的腿。
    抬头见姐姐哭得眼睛和鼻子都一片通红，发丝也还没乾透，顾不得自己腿还在麻，还是先拿着毛巾给姐姐擦乾头发。
    「抱歉，我去换件衣服。」发洩过情绪之后，秋世琳的理智好像回来了。
    但她的背影，更像是仓皇逃跑。秋世镐看着房门关上，不自觉撅着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欺负他姐了？害他的新衬衫莫名遭殃。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秋世琳开门，秋世镐坐在门边揉着腿，敲敲门问：「欸，你似不似该说明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没有开门，秋世琳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幽幽传来。
    前因后果要说清楚，即使省略很多细节和太私人的部分，也得花半小时说明。
    终于知道了姐姐最近的变化，原来跟妈咪改变的原兇是同一个人。
    听完姐姐说出的来龙去脉，秋世镐只觉得一腔怒气无从发洩，他讨厌林妍熙，很讨厌很讨厌。
    「所以你跟她上床了吗？」只是秋世镐的重点好像搞错了。
    「这不重要，也不影响。」太过私人，秋世琳不想说。
    「呀！秋似琳你给我清醒点，她就似个渣渣，不要再为她哭！」
    「她不是渣……」
    「她就似个渣渣渣渣渣渣渣渣渣！」
    「她真的不是渣！」秋世琳终于打开房门，居高临下盯着还坐在门边的弟弟，脸上有了怒气，不是因为林妍熙狠心对她，而是因为弟弟说林妍熙坏话。
    秋世镐也站起来，利用身高优势换他瞪着姐姐，「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她一定似觉得在你身上捞不到好处，觉得你很烦才跟说实话赶你走的。」
    「我自作多情？」秋世琳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伏自己的情绪。过了半晌，才釐清头绪，「她说她良心发现，你信吗？如果她没有动真感情，跟我坦诚干嘛？好好的人设怎么要毁掉？根本不符合她的职业操守嘛。如果真的没有对我动心，哪怕是一秒都好，大可以把我当作客人不是？明明她也很爱我不是吗？没理由要推开我啊……」
    「你才跟她认识几个月，爱你个头啦！能爱多深啦！而且她都似说谎骗你的，一点爱都没有啦！」秋世镐看不惯自家姐姐犯蠢，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爱是用时间衡量的吗？跟她相处的人是我，虽然我不明白她的想法，但我能感觉到她也爱我，至少是喜欢我。」
    「这种时候你就别那么有自信了，她喜欢你哪点？你哪点能让她看上？又没她漂亮，又没她有钱，难道她喜欢你懂音乐吗？说不定她根本不喜欢音乐啊！」
    「你——」秋世琳气结，却无比坚定地说：「我比她勇敢。」
    「『清兵胸口掛着勇』，嗦的就似你，勇敢个屁！是蠢！去当观音兵死了还在感恩。」秋世镐生气，但又捨不得看着姐姐眼角掛着泪，便气鼓鼓离开了客厅跑到二楼去独自冷静。
    良久之后，秋世镐拿着合成器的样板下楼，见姐姐房门没有关上，便探头去看。秋世琳歪着头伏在书桌上，手在无聊地把玩着吉他弹片。
    轻轻敲了敲门，秋世镐开啟合成器的电源，试着根据脑海里阿昌示范使用的记忆，弹奏一首歌。
    歌曲零零落落的，很明显，音乐天赋在母亲怀孕时都被姐姐吸收过去了。
    「对不起，不该兇你。」彆扭地向姐姐递上合成器，秋世镐撇撇嘴，「和好啦。」
    「你真的没有音乐天份，弹得好难听。」秋世琳却被逗笑了。
    「似啦似啦！你厉害啦。」见姐姐会笑了，秋世镐也不介意被调侃一回，「这个打样给你用，用完给意见。有些功能还没整合，之后我跟阿昌会再做新版的。」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没什么比音乐更能治癒姐姐的心了。
    「辛苦了。」秋世琳知道小团队要做研发很不容易。
    「找点事做，别老想着那个渣渣了。」
    「你再这么说她我又要生气喏。」
    好吧。虽然很不爽，但秋世镐决定闭嘴。
    只是后来，当秋世琳不停打喷嚏咳嗽流鼻涕还发烧的时候，秋世镐还是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林妍熙渣渣。
    秋世琳生病了，林妍熙不知道神隐到哪里去了，不就还好有他这个廿四孝弟弟和妈咪轮流照顾她？
    嘖嘖嘖——渣渣就是渣渣！秋世镐心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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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无人知晓的生日祝福

    踏入初冬，秋世琳的头发也染回黑色，就像是火光熄灭所剩下的焦黑木块。
    自从林妍熙撕破谎言之后，秋世琳再没有联系上林妍熙。又或者更正确来说，是无法联系。
    林妍熙的私人号码再也无法接通，连讯息也不读不回，大概是把秋世琳拉进拒接来电名单了吧。
    虽然换个电话号码也许就能跟林妍熙联系上，但秋世琳没有这样做。凭什么呢？就算接听了，又该说什么呢？
    更让秋世琳沮丧的其实是，以为自己很喜欢林妍熙，却对林妍熙的过去、经歷、喜好等等一无所知。
    原来自己的爱单一又片面，又怎么怪林妍熙撒谎呢？所谓的真心似乎比谎言更廉价，至少林妍熙曾经为了秋世琳花过不少心思。
    想要指责林妍熙，想要憎恨林妍熙，可想到最后，秋世琳还是喜欢着林妍熙。
    喜欢林妍熙的人有很多，就算她不是白雪公主，却有很多人前仆后继想为了她假装成为小矮人，而秋世琳也不能倖免。
    秋世琳喜欢林妍熙，在初次认识她的时候，就喜欢了。
    再过几小时，就是秋世琳的生日了。很想见林妍熙一面，只见一面也会心足。
    这么想着，就不自不觉来到了林妍熙住所附近。秋世琳甚至没有印象是怎么搭计程车过来的，但又很庆幸自己记下了林妍熙的地址，还随身带着。
    灯还亮着。秋世琳站在林妍熙住所楼下，隔了一条马路的位置。看着林妍熙走到落地窗旁，垂下了窗纱，遮住了室内的光。
    即便已经特意去开通一张新的电话卡，不该会再被拦截拒接，但也可能是知道林妍熙很大机会接听电话，反而更犹豫不决。
    还是不争气地拨通了林妍熙的电话，「你在家吗？我在你家楼下。」秋世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沙哑。
    窗户边缘突然透出了微弱的光，或许是林妍熙在确定秋世琳的位置。
    话筒另一头没有回应，紧接着的只有掛断的声音。
    但没让秋世琳等多久，林妍熙便从大楼出来，越过马路，出现在秋世琳跟前。
    一段时间没见，秋世琳觉得，林妍熙好像瘦了。
    之前虽然瘦，但是骨肉匀称瘦得很健康，而这次看起来只有瘦。
    「怎么来了？」林妍熙看着衣着单薄的秋世琳，不自觉摇晃的肢体、曝露在手袖之外不停震颤的手指，还不够冷血的林妍熙不期然蹙起了眉头。
    秋世琳却只是带着微笑凝视着林妍熙，什么话都没有说。
    静默对峙了十数秒。林妍熙的目光里，好像有一丝丝难以捉住的忧伤，她叹了口气，又说：「很晚了，又那么冷，回去吧。」可她不知道，她的语气比现在的气温更冷。
    「回去哪里？」秋世琳还是微笑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林妍熙，眼里有种渴望。
    林妍熙当然知道秋世琳想要什么答案，却仍旧冷冰冰地说：「回去你家。」
    「这时间，没公车了。」秋世琳咧嘴而笑，彷彿是计画得逞的表情。
    的确是没公车了，连稍远的捷运站也都关了。
    林妍熙的眸子微微颤了颤，抿抿嘴唇，秋世琳比她想像中更顽固。她只好掏出手机，点开了叫车软体，按下常用地址里所标注的「秋」。
    「我帮你叫车。」这时段车比较少，手机萤幕显示「搜寻中」。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这一瞬间，秋世琳眼里的光好像要熄灭了。
    终于成功配对到司机。
    「叫到车了，再五分鐘。」林妍熙故意低头看着萤幕，避开秋世琳的目光。
    「可是你不想见到我的话，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还愿意出来？」秋世琳死心不息地询问。
    不是怕冷的人吗？秋世琳看着故作忙碌地使用手机不予回应的林妍熙，既难过又心疼。秋世琳穿得单薄，但其实匆匆套上外套，胡乱穿上拖鞋，睡衣也来不及换上就出门的林妍熙也是。
    没有得到回应，秋世琳还是缓缓地接着说：「我怎么来了？我只是很想你。就算你说一切都是假的，我还是很想你。」
    很想很想，特意前来，只是想见你。秋世琳不愿意想念的心只能成为秘密，想让林妍熙知道自己的心事，也想了解林妍熙的心事。
    但看着林妍熙依然低头滑手机装忙的样子，秋世琳就晓得，她什么都知道，也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装睡的人，要怎么样才会醒呢？
    终于，林妍熙抬起头来，看向马路，「车来了。」她低声说。
    彷彿她说的不是「车来了」，而是「对不起」。
    可是怎么办呢？就算是对不起，秋世琳也不想听到，不想听到应该高傲的玫瑰低声下气道歉。为什么三个字，就不能是我爱你呢？
    车已经来了，林妍熙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
    「你讨厌我吗？」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秋世琳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了，我会自己走路。」忍着想要哭的衝动，别过了头背向林妍熙，独自离去。
    把人赶走的目标达到了，可林妍熙看着那落寞的身影，心像被一隻强而有力的手揪住，痛而动弹不得。
    「小姐，还要车吗？」
    司机的声音唤回林妍熙的理智。
    林妍熙重重吸了口气，探头往车厢内，眼神还是看向渐行渐远的人，「你开车跟着那位小姐，直到她进入室内可以吗？延滞计时照样计费，我这里再给你一千元，麻烦你了。」说罢，从外套里掏出钱包，把千元钞递上。
    虽然离秋世琳的工作室有一段距离，但车费其实不需要一千元。
    点开了叫车软体的地图路线追踪界面，确定代表车的图示在往正确的方向缓慢移动，林妍熙抬头深深看向已经走远的背影。
    「生日快乐。」只有空气能听到的祝福，林妍熙肢体僵硬地返回住所。
    已经离开了林妍熙住处好远一段距离，车子还穷追不捨地跟随着秋世琳。
    突然，秋世琳停下来，转身朝向房车走去，俯身敲了敲前座的车窗，让司机打开窗户。
    「她叫你跟着我的？」秋世琳的语气透着无奈。
    「对啊，她说要看你进入室内才行。小姐啊，你听我说，现在真的很晚了，寒流又来了，这么冷的天，就算街头再安全也会感冒的。快上车吧，我载你回家。」司机热心地劝说。
    「连你这个陌生人都会说怕我感冒，可她却说不出口。」秋世琳认命苦笑，打开后座的车门，进入温暖的车厢，「按她输入的地址载我去吧。」车厢再暖，也无法温暖受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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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面目模糊的幸福

    十二月了，商家们都纷纷掛上圣诞节的装饰。
    普世欢腾的气氛，与形单影隻的秋世琳格格不入。
    「欢迎试吃喔！我们家的巧克力都是用上顶级原料全手工製作的喔！」站在街头的宣传人员不遗馀力地推销着，看到落了单的秋世琳，更是热情地主动上前推荐，「黑巧克力不怕胖，小姐要试一颗吗？喜欢的话之后可以买几盒回去，送礼自用都很棒喔！是绝佳的圣诞礼物呢。」
    巧克力吗？感觉林妍熙会喜欢。可是秋世琳能送出这份礼物吗？
    「不好意思，巧克力过敏。」秋世琳挤起微笑，婉拒了宣传人员。
    平常的秋世琳，最不懂得拒绝人了。可是今天已经强自撑起精神上完大半天的课，实在没有多馀的心力，去应付不相关的人。
    略过了宣传人员，秋世琳脸上的笑意歛去，发现自己又走到了林妍熙住所附近，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往远离林妍熙住所的方向走去。
    秋世琳垂着脑袋，伸手将被风吹得凌乱的瀏海抚拢，走得累了，就随便踏进一间正在营业的咖啡厅。这段日子都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衝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与林妍熙重新开始。
    明明知道对方也很关心自己，却不晓得为什么还要一而再的把她赶走，心情一直很低落。
    坐在远离人群的一角，点了一杯冰美式咖啡。这是秋世琳所喜欢的，但林妍熙也喜欢吗？
    初相识的时候，秋世琳会非常肯定地回答林妍熙一定喜欢，但现在呢？林妍熙喜欢的其实是手冲咖啡吧？
    虽然都是所谓的「黑咖啡」，甚至有些人会把法压壶和手冲壶冲煮出来的咖啡泛称为美式，但实际上它们就是不一样。
    美式咖啡的基底是浓缩咖啡，焦苦回甘，或许还有一点榛果烘烤的味道，但远不是林妍熙亲自冲製，闻起来带着明亮酸感的花果香。
    低头就着吸管啜了一口冰美式咖啡，又想到自己那天没有喝的那杯咖啡，林妍熙亲手冲的咖啡，秋世琳的情绪好像更低迷了。
    「老闆，朋友介绍我来的，听说这里有闻豆测试，挑战成功可以免费喝咖啡？」隔了好几桌还能清晰听到大嗓门客人的声音。
    「没错喔！朋友介绍的话，你应该知道规矩喏。」
    这句话，这声音，这口音，怎么很耳熟？无意八卦的秋世琳不禁皱起眉头，脑袋搜索着记忆来源。她一定在哪里听过，即使语气不一样，声音的细节和音调习惯不会骗人。
    秋世琳从小就对声音特别敏感，在没有经过培训之前，就拥有绝对音感，能够准确辨识音阶并模仿。
    想了半晌，终于在那组客人完成游戏之后，想起那把声音的记忆——「朋友介绍的话，你应该知道规矩，小熙很挑客户的……」
    咖啡店老闆居然是皮条客？惊得秋世琳瞬间瞪大了眼睛。仔细想想，这外表憨厚，一头自然捲，留着落腮鬍，有点小肚子，说话带着口音的男人，或许是唯一能让秋世琳旁敲侧击了解林妍熙更多的人。
    机不可失。秋世琳顿时精神抖擞，伸手把老闆招来。
    「也是想玩闻豆测试吗？」老闆笑容可掬，双手拿着一个装有几款咖啡豆的托盘来到秋世琳身旁。
    「我是秋世琳。」见老闆歪着头一脸费解，秋世琳便又补充说：「那个……秋夜晚风。」
    老闆愣了愣，几秒之后才瞪大了双眼，「仆街！咁都可以撞到？有无咁啱得咁桥啊！」一开始的声音很惊讶，但说到后面便有意识地压低了声线。
    「抱歉，我不会粤语……」秋世琳只听懂了仆街一词，但看样子老闆应该不是在骂她，大概只当作助语词来使用。
    老闆的声音引来了一些关心的目光，包括站在吧檯前正擦着杯的女人。老闆看着对方眼色，小跑过去努努嘴示意：「老婆，那位客人想吃柠檬派，可以拜託你吗？」
    柠檬派？秋世琳偏偏头，行吧，她也不是不能吃，大不了也可以打包给弟弟吃。但知道了老闆怕老婆，有软肋就好办了，虽然好像有点坏。
    等老闆回来，秋世琳挑起一边眉毛，以故作老练的语气问：「你是三七仔的事，其他人知道吗？」
    「三七仔是什么？」老闆显得有点呆，真的听不懂。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做扯皮条的事，你老婆知道吗？」
    「嘘——别这么大声。」这次听懂了，老闆都想要伸手给秋世琳物理静音。
    秋世琳耸耸肩，作势要叫唤已进入后场的人，吓得老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才满意地配合老闆，低声说：「如果不想你老婆知道你是——的话，你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小熙的？」老闆也不傻，来找他问话一定跟林妍熙有关，索性坐在秋世琳对面，「好啦，算我倒霉。你有什么想问就问吧，但我不一定会说就是了。」
    秋世琳瞇瞇眼，老闆看起来很好说话也没什么心机，与他的双重身份不太相称。
    「你怎么会让妍熙做这种工作？」
    「才不是我叫她做的，是她有一天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意孤行要这么做，怎么劝也劝不听。不过老实讲，我又有什么资格劝她呢？又不是她的谁……只是也不想放着她不管，会怕她有危险嘛！结果她才做这行没多久就真遇上危险，遇到个为了得到她不惜离婚又一直纠缠她的人，有一次还想要把她强行抓回家，就还好被路人碰见救了她，但还是弄得周身瘀青。嗰条粉肠，真係一讲起就扯火！顶佢个肺吖！」
    老闆似乎一着急就会飆出粤语，意识到秋世琳茫然地看着他后，尷尬地清了清喉咙，才接着说：「反正啦，后来我好说歹说，她才让我帮她处理接洽的事，至少我可以先做调查，帮她提前过滤掉有问题的人嘛。我得澄清，我从来没有因为这样得到任何收益。所以，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扯皮条的意思。
    「所以我是被你筛选通过的人？」
    「你倒没有，你是小熙指定通过的，她说她认识你，叫我放心。」
    也是，林妍熙早在徐敏娥口中知道自己，秋世琳不着痕跡地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你要帮她？你喜欢妍熙？」
    「我喜欢的是她妈！欸不对，应该说当初喜欢的是她妈，现在当然最爱我老婆了！可不能让老婆误会，真是的……」老闆搔搔头，思考着该怎么简单说明，「我比小熙年长十岁左右吧，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身高只到我腰左右的小不点，她妈妈可漂亮了，又温柔又乐于助人。那时我们家就住她们隔壁，我刚跟着爸妈移居来这边生活，工作什么的都很不适应，但她妈妈总是很帮忙，就算工作很忙碌，还是很有耐心教我国语，不知不觉我就喜欢上她妈妈了。很可惜，她妈妈后来嫁给别人了。」
    「那你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秋世琳想着，眼前的人绝对是她与林妍熙关係的突破口。
    「对啊。我叫包宇拯，小熙都叫我包大哥，我真的是看着她长大的呢。」
    包拯……？包青天？秋世琳用力地眨眨眼，差点就被名字拉开了注意力。
    「不过你问这些要干嘛？」包宇拯对秋世琳的好奇，不比秋世琳对他的少，唯一一个被林妍熙指定的例外。
    不期然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秋世琳只是避重就轻地谈及本来二人发展得还不错，但林妍熙突然改变态度拒绝她的部分。
    「这样啊……」听完秋世琳的说法，包宇拯摸着下巴，没有追问细节，却问了一句：「你对小熙是真心的吗？」就像长辈关心后辈的口吻。
    「真心。我很喜欢她。」秋世琳重重地点点头。
    「我们学咖啡啊，在学会冲之前是要先学品。品鑑咖啡品质的好坏，也要分辨和形容香气、口感和味道。但是，咖啡不只是咖啡香嘛，仔细去品嚐的话，还可能会有可可、坚果、莓果、花香、青草等等的味道，甚至是像泥土的味道。口感可以是像水一样，也可以浓稠到像炼乳一样。只是啊，如果你根本没有接触过莓果、坚果，你就算喝到了，又怎么知道是它们的味道呢？如果你从来就不晓得有炼乳这个东西，别说是口感了，就算我真的给你一杯炼乳，你也不会知道那就是炼乳对吧？」包宇拯边说边把托盘上的咖啡豆递上，让秋世琳闻香。
    虽然还不会分辨，但秋世琳也闻得出来，即使是外表相似的咖啡豆，气味也会有很大差异。
    「大概就像听别人在品酒一样，什么甘草、黑醋栗，还有什么木塞味……我听了其实也没有概念，想像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就是这样。幸福也是一样，如果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它长怎样，就算幸福来了，你也认不出来，才会那么容易把它推开，或者错过了它。」包宇拯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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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名为现实的泥沼

    如果这个世界有上帝，那么上帝在创造林妍熙的时候，一定在外形、聪明和体贴里倾注了很多心力，但遗忘了要给她幸运和幸福。
    在林妍熙有记忆以来，当别的小孩都能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她却只能乖乖待在一角，阅读老师帮她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等待妈妈在数份工作间隙的休息时间，能陪伴她一起吃顿晚饭。
    然而，那段孤单等待的日子，也算得上是她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候的她，至少被妈妈爱着，即使妈妈因为工作太忙碌，能分配给她的时间很少。
    在懂事以后，她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身兼数职，为什么她没有爸爸。爸爸在她还没出生前就去世了，被债主追债，慌不择路衝出马路被货车撞死的。
    那些债，落到了妈妈身上，妈妈认命，边拉拔她长大，边辛劳还债。
    她妈妈一直说她爸爸除了好赌之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林妍熙嗤之以鼻，好男人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点？
    在林妍熙国中的时候，妈妈带着她改嫁，再一次证明了妈妈对于好男人的定义太宽容，但林妍熙没有反对妈妈再婚的事。说不上有什么优点，但至少继父没有负债之馀还算有担当地扛起了妈妈的负债，继父是真心喜爱妈妈的，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哪怕被委屈的，是林妍熙自己。
    继父一向讨厌她，正如她也讨厌继父一样。或许是林妍熙长得更像生父，才让喜爱妈妈的继父更不喜欢看到她，长着情敌脸的便宜女儿。
    如果只是被讨厌，倒没有什么。可是偏偏，在家庭经济终于趋向正常之时，就像那些狗血的八点档的剧情，妈妈患上癌症了。也不怪八点档爱这样演，本来癌症就是人们主要死因第一位。而她妈妈得的乳癌，也是死亡率前几名的癌症。
    之前生活总是捉襟见肘，妈妈又没有买保险保障自己的意识，但至少有继父作为经济支柱，在一开始的时候也不算太艰难。
    只是随着妈妈的病情每况愈下，治疗费也越来越高，单是继父做生意的收入根本入不敷出，后来继父便不顾林妍熙的意愿，顶下了檳榔摊，要当时还没成年的林妍熙顾店赚钱。
    有见过在檳榔摊边顾店边读书的少女吗？那就是林妍熙。被前来购买檳榔的客人调戏轻薄是家常便饭，跟继父说没有用，也不可能跟在病榻上的妈妈说。
    唯一幸运的是，包宇拯一有空就会来到檳榔摊附近盯场，有包大哥在的时候，敢对林妍熙毛手毛脚的人会减少一些。
    年纪小小的林妍熙，面对不幸，已经习惯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她在等待，等待一切的苦难过去。
    名为现实的泥沼，越挣脱越缠绕，身陷其中的人得不到援手，只能认命地放弃挣扎，至少还能拖延一时。
    继父为了赚取医药费而日夜奔波，林妍熙再讨厌他也无法恨他，毕竟他也是真心对妈妈好的人。而林妍熙咬牙忍耐，也只是为了妈妈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
    可是当继父因为疲劳驾驶意外离世，家庭经济再度崩塌，重担便落在还是高中生的林妍熙上。
    「而且疲劳驾驶导致车祸，是绝对过失，需要负担肇事责任。强制险不理赔之馀，还因为撞到了别人的房子，被要求赔偿。」
    「她一定很辛苦……」一阵酸涩涌上鼻尖，直到视线被泪水模糊了焦点，秋世琳才发现自己哭了。
    「明明还是累了就可以撒娇的年纪啊……但是没有可靠的大人能让她依靠，她能怎么办？一下子就长大了，长大得太快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小大人了……」包宇拯也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她决定放弃学业去赚快钱的时候，甚至跟所有同学和朋友都断绝来往。要不是她妈妈那时必须长期住院，我替她妈妈填住医登记的时候有写到我也是联络人，她多半也会跟我断交。也不知该不该庆幸那时她还没到法定年龄，我才能插手帮忙一下。」
    「为什么要断绝来往？担心被说间话吗？」秋世琳皱起眉头，这不就代表林妍熙连朋友都失去了吗？
    「与其说她是担心别人的间言间语，倒不如说她不想被人同情。我觉得啦，她是不想任何人因为同情她而接近她，也害怕会把想要帮助她的人一拼拖进地狱。你知道的，流言蜚语那些很可怕，要是连累朋友被说间话，她会过意不去，这是她无法控制的事，只能儘量避免。所以说啊，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变成这样。」包宇拯叹了口气，因为心疼林妍熙，才会瞒住老婆去帮助曾经暗恋对象的女儿。
    林妍熙毅然放弃升读大学，周旋在各个垂涎她美色的客户之间。
    为了给妈妈最好的医疗，连健保不给付的双标靶治疗，单次疗程自费价钱就要十一、二万，林妍熙眼都不眨，咬咬牙就同意治疗。手术前后的一年就要完成十八次，一年就花掉了两百万，还没算安排妈妈住比较好的单人病房和聘请照服员的费用。
    也不得不说她很有天赋，就算不卖身也能赚进很多快钱，去应付母亲庞大的医疗开销。
    但不是说新药可以显着延长病人无恶化存活期吗？不是说能降低復发风险吗？不是说可以减少癌细胞转移的机会吗？偏偏上帝忘记眷顾她和妈妈。
    妈妈的病情没有如她所愿好转，即使尝试过多种治疗方法，后来癌细胞还是恶化转移到身体其他器官，几度在死门关前徘徊，被救回后不是处在意识不清的状态，就是清醒地受着痛苦的煎熬。
    「之后我要是没撑住，不要急救，让我走吧。」
    「妈，你再坚持一下，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够战胜的！」林妍熙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妈妈的手还很温暖，怎么可以变冰冷呢？
    妈妈清醒不过一句话，又迷迷糊糊昏沉过去。
    看着瘦骨嶙峋的妈妈，即使昏过去，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林妍熙不是没有考虑过放手，但始终捨不得放手。
    医护人员跟在包宇拯身后踏进病房，林妍熙用馀光瞥了一眼，就明白他们的来意。
    「小熙啊，依你妈的情况，治疗已经没多大作用了，我们帮她转安寧病房好不好？」包宇拯苦口婆心劝说。
    看来医护人员已经说服了包宇拯，但很可惜，唯一有决定权的家属，只有林妍熙一人。
    「现在不就已经是安寧共同照护了吗？我妈的治疗费用我都能够负担，你不用担心。」
    「这不一样，转去安寧病房目的是『善终』，顺其自然平静地离开。现在你妈的意识不清，不能签署文件，你得签那个什么不做心肺復甦的文件才行。」
    林妍熙松开妈妈的手，站起来与包宇拯对视质问：「可是她在意识清楚的时候也没有签ad啊！那我为什么要代替她去签dnr？她没签就代表她想要被救回来啊！她想要活下去，她不想离开我啊不是吗？」
    「ad和dnr是什么？」包宇拯回头低声询问。
    见状，林妍熙不禁失笑，连简称都不知道，有比她更了解这些文件的意义吗？怎么好意思来劝她？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预立医疗决定书和不施行心肺復甦。」医护人员低声回答，顿了顿，转移直接游说林妍熙，「林小姐，放弃急救不等于放弃治疗，我们不是要放弃你妈妈，而是想为她提供更高品质的末期照护——」
    「我说了，我不会签。」林妍熙说得斩钉截铁。
    妈妈在意识清醒时不作选择，现在要她来决定生死，这像话吗？林妍熙牺牲那么多，要她放弃她妈妈，这像话吗？她怎么捨得妈妈离开？怎么捨得妈妈一点福都还没享受过就离开？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可以让妈妈不愁衣食，以前想做但没钱做的事都可以实现。
    在妈妈临终之前几天，早已陷入意识不清的妈妈，有一天彷彿是回光返照，能认出来看望的包宇拯，还能跟他交代了几句后事。
    林妍熙心情沉重地来到妈妈的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妈妈全身插满了管子，呼吸微弱，心里既难过又不捨。
    本希望妈妈也能跟自己说几句话，但看见她走来，妈妈只说了一句：「我恨你……」眼睛微微闭合，便再度意识模糊。
    林妍熙愣在当场迈不开离去的脚步，明明已经失去了很多，最终被惩罚的人为什么还是她呢？
    「也不是真的恨啦，只是那时太痛苦太想早点解脱了吧，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熙好了。」包宇拯不经意地伸手拭去眼角的泪，事隔多年再说起，还是于心不忍，「她妈妈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可能就是这样，也变成一个她过不去的坎吧。老实讲，我也不敢说，要是她听我说签了那些放弃急救的文件是不是会比较好。所以嘛，自己的生死选择要自己决定好，不能把决定交给亲人，怎样决定都会让决定的人很痛苦，像小熙一样，反覆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听着这些林妍熙从不提及的过去，秋世琳双手摀住脸，没办法给予任何回应。无法想像，那小小的肩膀，是怎么承受着一切的一切。
    或许是意识到气氛太低迷，包宇拯拍了拍秋世琳的手臂以示安慰，又递上了卫生纸，才故作轻松地说：「说起来，她会冲咖啡也是我教的，她有天份，手又够稳，手冲比我这个师傅还要厉害。但你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咖啡吗？」
    胡乱擦拭脸上的泪痕，秋世琳缓了缓情绪，才垂着头低声回答：「好喝？风味变化很有趣？」
    都不是。包宇拯摇摇头，「是咖啡味道够浓，她也不排斥。够浓的香气，才能盖过那些留在她身上的，医院消毒药水味道、臭男人的味道、不喜欢沾上的香水味道。」
    「臭男人……」秋世琳抬头把视线投向包宇拯。
    「我是香的！我这喷的古龙水是小熙送我的生日礼物！你真係唔识嘢！」包宇拯边说边伸出手袖扇风，要向秋世琳证明自己是香的。
    此刻的秋世琳终于明白，林妍熙当初说「不需要额外的香气」是什么意思。
    没有不幸，就不需要试图盖掉那些悲伤的痕跡。
    幸运不曾来过，林妍熙只能旁观着别人的顺遂人生。
    幸福太过短暂，短暂得面目过份模糊，再来临的时候，她认不出来，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幸福，即使幸福想要为她停留，她也拒绝接受。
    怕什么呢？也许是怕一切不过是偽装成糖果的毒药，被捧在手心，再高高摔下，她就会万劫不復，连苟且偷安也没办法。
    糟蹋着幸福，糟蹋着自己，至少是自己选择，而不是逼不得已的承受。
    有些时候，抓住幸福，要比面对痛苦和困难更需要勇气。
    但，或许她更害怕的是，不幸的她，会把幸福的人拖进深渊。
    就像她无法拯救母亲，也无法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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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直接进击

    以前跟朋友打游戏，秋世琳总是担当负责在后方支援团队，作补给用的药师。不过，秋世琳已经下定决心，要当一次打头阵的战士。
    秋世琳才不是懦弱会轻易退缩的人，如果林妍熙不够勇敢，那就分一半给她。
    只是，就算当战士也得找到路才能衝锋陷阵。林妍熙没有把秋世琳后来申请的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却还是没有接听电话。
    已经来到了林妍熙的住所楼下，再次拨打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背着大背包的秋世琳在大楼门外徘徊着，还没想到对策。
    「欸？林小姐的朋友吗？」从外头回来的保全开朗地跟秋世琳挥手，见秋世琳看着他手上的外送袋子，便笑着调侃自己：「没想到吧？现在当保全还要帮住户把外送拎上楼，那个熊猫的送到对面大楼去了，单双数街号傻傻分不清。」
    「你认得我？」秋世琳偏偏头，脑海似乎没有对这位保全的记忆。
    「当然认得，你喝醉那天可辛苦了林小姐带你回来——啊，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没关係。」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印象，秋世琳决定顺水推舟，「你知道妍熙有在家吗？」
    「林小姐好像没有出门吧，几天没看到她了。」
    「她电话一直没接，但她明明跟我约好的，我怕她一个人在家出意外了。」
    「啊这样吗？」保全瞪大眼睛，莫非几天没出门是真的出意外了？「你跟我来，我用总机打上去试试看。」
    秋世琳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跟在保全身后，成功踏进了需要感应卡或密码才能进入的大楼。
    跟随保全来到大堂的接待柜檯，还有另一名保全在，「这是十楼许先生的，你帮我送上去。」
    可是等到另一名保全已经送餐完毕回来，林妍熙家中的室内机还是没人接听。
    「她没接对吧？」
    保全皱着眉头，看了眼秋世琳便放下话机，「我跟你一起上去看看情况！」
    有保全带领，连要刷感应卡才能使用的电梯都通行无阻。
    门铃应该够响，只要里面还有意识清醒的人，就算在房间熟睡，也该被吵醒。
    「林小姐！你在里面的话请一下开门，不然我就要叫消防来破门察看情况了！」保全按了几次门铃不果，只好下最后通牒。
    就在保全转身想要召唤帮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林妍熙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出现在二人眼前。
    「林小姐你终于应门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你朋友还担心得跑过来找你，下次要记得接电话喔。」保全看见林妍熙现身才松了口气，扭头笑着跟秋世琳说：「看来只是睡得太熟，你可以放心了。」
    「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真是谢谢你。现在没事了，你先去忙吧。」秋世琳微微欠身道谢。
    也许林妍熙亦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看到秋世琳，眼神里有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不请我喝杯咖啡吗？上次那杯，都没有喝到。」秋世琳笑着，如果能顺利展开对话就好了。
    「没有咖啡。」
    「那……没事，我自备。你要尝尝看吗？」
    「你跟我认识的事，徐敏娥知道了吗？」
    「知道不知道有差吗？我可不会输给妈咪。」
    眼前带着微笑的人好像误会了什么。林妍熙只好再一次重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不是因为徐敏娥，你一辈子都不会认识我。我对你只有好奇，而你太透明太易懂了，一点都不好玩，游戏就应该结束了。」
    「游戏是不是要结束，是玩家说了算。」此刻的秋世琳是开了不死护盾的战士。
    「回去吧。」不及对方的气势，林妍熙说话也变得无力。
    还好林妍熙够瘦，秋世琳侧个身子，一个闪身便绕过林妍熙来到她背后，成功登堂入室。
    「刚睡醒，一定还没吃饭吧？」
    「你这是擅闯民居。」
    「你捨得告一个单纯想为你做饭的人吗？」秋世琳眨眨眼，一脸无辜样，只要脸皮够厚，就不怕冰山太冷，「我想过了，想得很清楚了，就算你再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了。」
    逕自脱下鞋子，直直往开放式厨房走去，再把背包搁在中岛上。
    听到关门声，秋世琳不经意地勾起了嘴角，计画通。
    秋世琳的背包里有用着保温壶装住的手冲咖啡，是包宇拯冲製的，据说是林妍熙喜欢的口味，早上特意去咖啡厅找他买的。
    「不是你不够好，她只是被过去困住了。」
    「我知道。」秋世琳伸手预备接过咖啡，「记得不要跟她说我们见过面的事。」
    「如果真的喜欢小熙，就慢慢来，慢慢温暖她吧。不要着急，但也不要退却。」包宇拯在递上咖啡时这么说。
    把保温壶拿出来，一扭开盖子，咖啡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我不是说假的，我真的自备咖啡过来。虽然风味应该还是不及当下喝的好喝，但你喝喝看嘛，这家咖啡厅的咖啡还不错的。」
    秋世琳的背包里还有很多东西，譬如，一盒洋甘菊茶包。
    「但是我怕你喝了咖啡会睡不好，所以我还带了这个。」秋世琳举起装着茶包的盒子，笑着跟林妍熙介绍，「够喝一整个月了，缓解焦虑，寧神安眠。」
    看着林妍熙抱着双臂呆呆地看着自己，秋世琳才想起，她们连爱都做过了，却好像忘记了拥抱。
    拥抱会让对方感到被接纳和关怀，可比做爱来得重要多了。
    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地走到林妍熙跟前，抱住了她。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知道很多事要放下不容易。我会试着放下那些让我伤心的事，也希望你也一样，放下那些不开心的事。我想跟你一起，创造更多属于我们愉快的记忆。我希望，我们的未来都有彼此。我爱你啊，妍熙。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即使不知道自己能给林妍熙多少安全感，但秋世琳仍然愿意为爱作出承诺，努力去抚平她心里的伤痕。
    如果林妍熙没办法坦率地表达情感，至少可以让她不再那么难过。
    没有被推开的拥抱，已经持续了一分鐘，都不见秋世琳要松开怀抱的跡象。反正天气很冷，室温不高，林妍熙也穿得不多，秋世琳有自信能坚持抱到林妍熙作出回应。
    终于，秋世琳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点了下头，高兴得把林妍熙抱起来原地转了几圈。
    「太好了！你终于答应我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女朋友。」秋世琳眉开眼笑，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奖赏。
    林妍熙答应，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想要完成秋世琳说的话。她只是觉得，一旦秋世琳发现，她不过是个对任何事都懨懨的，完全没有任何理想和目标，像机械人一般的生命体，内心空空的像路边被遗弃的汽水罐，或许秋世琳就会甘心放弃了。
    自愿的放弃，才是真正的放弃。像她那样，自愿的放弃挣扎。
    「好啦，你是不是累了？你去沙发坐坐？或者去床上躺躺？我做好再叫你。我做的炒饭可厉害了，待会你就知道。」秋世琳挽起手袖，大有要干一番大事的架势。
    看着如像阳光一般的秋世琳，林妍熙有一瞬间也希望自己会是朵向日葵。而事实上，她只是被向日葵遮挡阳光踩在地上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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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光的咒语

    待林妍熙返回房间，秋世琳先把还没喝的咖啡收起，再把背包里准备的食材都摊开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很久没下厨了，希望成品不要太失礼。
    经过时瞥了一眼，垃圾桶里几乎没有垃圾，只有几个扁扁的银色铝箔包装。是出门丢过垃圾了吗？这大楼有专人负责垃圾清运。但秋世琳还是皱着眉，她更担心的是，林妍熙这几天来的确没有怎么製造垃圾，也代表着进食的量很少。
    秋世琳打开了冰箱，内嵌製冰和冷水功能的豪华五门冰箱，居然只有几包即将到期的能量果冻，和一盒已经过期许久的牛奶，冷冻和存放蔬果的位置都空空如也。
    再打开厨柜，冷冷清清的几个碗盘，一个小汤锅和平底锅似乎也不怎么使用的状态。
    厨房里所有柜子都翻了一遍，除了咖啡豆以外，什么食物都没有找到，甚至仅有的那包咖啡豆，包装上手写的开封日期也过去了两个月，作为咖啡爱好者来说，这并不寻常。消耗速度太慢，咖啡豆会氧化影响风味，不然也该以真空处理方法来延长赏味期限才对。
    没找到什么食物，却是在一堆咖啡器材后方发现了许多瓶瓶罐罐，全都是英语标籤。有些词秋世琳认得，像是维他命、益生菌、叶黄素、鱼油等等，但似乎被林妍熙冷落了好一段时间，瓶罐上方都积了些灰尘。
    少数几瓶盖子没有灰尘，看起来有在服用的不知道是营养补充品还是药物，秋世琳只认得止痛药和胃药。胃痛吗？想着自己买来了洋甘菊茶，也有舒缓肠胃的效果，看来是买对了。又想到之前曾经看过林妍熙的药盒，这几瓶里头可能还有抗组织胺。
    还是有哪里不对劲。秋世琳回头再看了眼咖啡工具，确定了手冲工具也都蒙上一层灰，林妍熙很久没冲咖啡了？
    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秋世琳把那些她看不懂字词的标籤都拍下来，打算问问以前高中玩乐团时认识的学姐，对方现在是个药剂师。
    暂时把担忧放下，秋世琳还是要好好煮一顿饭，因为美味的饭菜，也会带来疗癒效果。
    在把林妍熙原本乾乾净净的厨房弄得一团乱，还弄坏了一把剪刀之后，秋世琳终于煮好了一桌饭菜，松板猪肉炒饭、柠檬奶油鮭鱼、蒜炒蕃薯叶，还有一锅用上即食汤包偷吃步煮出来的香菇鸡汤。
    菜色卖相虽然普普通通，但是香气很不错，秋世琳试了一下味道，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棒了。
    第一次踏进林妍熙的睡房，秋世琳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极简主义，除了衣柜、梳妆台、床和床头柜，连一点简单装饰都欠缺，加上灰白色的主调，显得很没有生活气息。
    瞥见林妍熙在梦中也皱起的眉头，秋世琳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
    被干扰睡眠的人醒来，一睁开眼便是秋世琳的笑脸，「睡美人，来吃饭喏。」
    才刚踏出睡房就闻到香气，接着看到厨房像打完仗的废墟模样，林妍熙顿住了脚步，好像彻底醒过来了。
    「呃……那个……我会把厨房恢復原状的，你放心！」秋世琳拉着林妍熙的手走到中岛，「快试试看，保证好吃！」
    其实一点也不饿。林妍熙还是每道菜都吃上几口，秋世琳的厨艺不差，可惜林妍熙吃不下。
    「吃不到半碗饭耶，真的够了吗？」秋世琳自己可是已经整碗饭下肚了，「不吃饭的话，再吃点鮭鱼嘛，多吃几口连鱼油都省下了。」说罢，又夹了些鮭鱼进林妍熙的碗里。
    不期然皱起眉头，林妍熙抿抿嘴，或许是不想浪费秋世琳的心意，又或许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只好努力地把鮭鱼嚥下。在放下碗筷时，林妍熙用双手遮盖碗口，避免秋世琳再夹菜给她。
    「哎——仙女果然是吃空气喝露水的哈哈。」秋世琳没有再勉强林妍熙，「快要圣诞了，有想要怎么度过吗？」
    「没有。」在林妍熙的眼中，节日和平日没有任何差别，除非还需要接待客人或维持关係。
    只是最近的她累了，懒得嘘寒问暖延续那些假惺惺的交情。
    「很好！没有计画就是最棒的计画！」秋世琳的嘴巴能把不好的事都变成好的，「那就待在家吧？我们一起看电影好不好？你想看魔戒三部曲、哈利波特全集，还是復仇者全集？」都是连续播放能放一整晚的系列电影。
    瞧见秋世琳真诚期待的眼神，林妍熙叹了口气，「哈利波特吧。」她小时候，好心的实习老师借过她原着小说。
    「好呀！不过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一阵子很不喜欢哈利波特。国中的时候，英语老师拿来当教材了，因为是被逼阅读，所以看得很痛苦。结果英语成绩没有进步多少，倒是学了些作者的自创词，还有一堆咒语。」
    「你也看过原着……」林妍熙喃喃自语。居然在同一时期，有了交叠的轨跡。
    秋世琳眼珠转了转，夸张地比手画脚着，然后拿起一根筷子，指向林妍熙说：「路摸思——」要点亮黑暗的世界。
    现在，林妍熙被「光」的咒语照亮，秋世琳得意地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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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为了活着这件事

    要说跟兄弟姊妹关係太好有什么坏处，大概就是彼此之间很难拥有绝对私人的秘密。
    就像秋世琳，为了不被妈妈发现她的小秘密，已经躲到工作室去，却难防一同共用工作室的弟弟。
    瞥见地上的两个影子，秋世琳扶着额有点头痛，都怪她不够谨慎，发送讯息时没注意到弟弟已经从二楼下来，不然弟弟就不会知道她跟学姐约见面的事，还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
    「你真的好烦，跟我来干嘛？我找学姐是有正经事。」秋世琳越走越快，却无法摆脱腿比她更长的弟弟。
    「我不嗦话，就旁边看你们。」秋世镐讨好地探头笑着说。
    秋世琳翻了个白眼，嘴碎的人说他不会说话？谁相信啊？
    「你死心吧，那时候告白不是被学姐拒绝了吗？」秋世琳可没忘记高三那年，弟弟居然在学姐的大学入学庆祝派对上，当着十几个认识的人面前，突然单膝下跪跟学姐告白的事。
    「我又没嗦要再追她！我只似想看看她变怎样了不行吗？人家又没有嗦不行。」学姐也知道他可能会来，可是也没有反对啊！秋世镐理直气壮得很，「所以学姐现在还有唱歌吗？她那团似不似改了名字啊？」
    「不告诉你。」秋世琳希望有人发明一个针对个别人士的静音按钮，一按下去，就隔绝所有那人发出的声音。
    跟学姐约在对方工作地点附近的法式甜点店，对他人有所拜託，就要投其所好，秋世琳知道学姐依然很喜欢甜食，绝对是蚂蚁人，下班正好来一份甜点消除整天工作的疲劳。
    点了一份巧克力圣多诺黑和两份焦糖海盐法式千层，圣多诺黑是给学姐的，酥脆千层叠上裹着褐色焦糖的圆润泡芙，夹着香緹奶油，洒上臻果颗粒再淋上巧克力酱，学姐绝对会喜欢。而他们两个嘛，焦糖海盐不那么甜，简单点就可以了。
    甜点刚端上，秋世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甜点的造型很浮夸，目光便被向他们走来的人所吸引。
    瀏海旁分的长卷发，笔挺的鼻樑上架着圆圆的细框金属眼镜，牛角扣大衣下是白色衬衫，带点復古的简单造型，可是很知性。谁能想到这位知性的学姐，会是乐团主唱呢？还是特别爱摇滚乐那种。
    「沁愿学姐，很久不见。」秋世镐一见学姐便马上变得乖巧，还正襟危坐。
    秋世琳无奈地耸耸肩，「他硬要跟来的。」伸手请李沁愿坐下，再把圣多诺黑推往对方。
    「没关係。」李沁愿只瞥了秋世镐一眼，视线便定在秋世琳身上，「你之前传我的照片我都看过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碰面聊一聊。」
    「是不太好的意思吗？我就猜到……不然你这个宅女才不那么容易约出来碰面呢。」秋世琳苦笑。
    「澄清一下，我只是比较喜欢打电动，别老说我宅了，我偶尔还是有练团和表演啊。你离团之后，我们找新的键盘手都找快两年才找到，还敢说我。」
    「知道啦，是我错了，主唱大人。所以我拍的那些照片怎么了？」
    李沁愿掏出手机点开照片，逐瓶介绍着：「这里面有消炎药、抗组织胺，还有安眠药。而这瓶……」
    「这瓶有什么问题吗？」秋世琳见学姐的神情变得严肃，心中的不安叮噹作响。
    「简单来说，这瓶跟你可能听过的百忧解差不多，原理都是影响神经细胞来处理负责传导讯息的血清素。」
    秋世琳捏着眉心，「听不懂，方便讲人话吗？」
    「它是一种ssri的抗忧鬱药。」李沁愿拿起叉子，却只是在把玩，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探问下去，顿了片晌才问：「这药不是你的，是谁的？谁有忧鬱症了？」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之前……脸上总是掛着笑容，生活算是无忧无虑，没有经济压力，也没有工作压力……只是，我后来才知道，她经歷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你嗦那个渣渣喔？」
    姐姐眼神一瞪，秋世镐马上瘪嘴，用手在唇上作拉拉鍊状，以示噤声。
    李沁愿用叉子把圣多诺黑切分成小块，又把奶油涂满泡芙，「奶油可以把泡芙完全遮挡起来，但一吃下去，还是会知道里面就是泡芙。只要有在努力生活的人，就不可能完全没有压力。除非那个人的情绪已经『丧尸化』了。麻木、脱离、平淡……这些都可能是抗忧鬱药的罕见副作用，不过真的非常罕见就是了，常见的副作用比较是削弱创造力。不过忧鬱症本身就很常会导致情绪反应钝化，感受不到生活上的喜悦和悲伤，也不一定是药的副作用，而是这个病本来就会有这种结果。」
    秋世镐「嘖」了一声，像是不吐不快般，快速地说了一长串话，「很惨的人都没得忧鬱，她能有多惨啊？是自己矫情而已吧？我认识一个学长似个孤儿，被他阿姨收养，但阿姨在他唸国中就意外走了，他要肩负学业，又要一手包办家事，还要照顾两个阿姨生的弟弟，边唸书边打工，学费和生活费都靠自己。因为身上的衣服总似不乾净又寒酸，所以从国中开始就被同学霸凌，但最后还似上大学了，现在听说保送博士班，已经有半导体公司高薪聘请他了。那个渣渣真的会得忧鬱吗？会不会搞错了？她要似得了也似活该，谁叫她——」
    本想在公共场所保持形象，所以一直耐着性子的秋世琳，脸上浮现慍恼，终于也按捺不住伸手把弟弟的嘴紧紧捂住，彻底物理静音。
    「你的说法，是倖存者偏差。」李沁愿的眼神里透着坚定，微蹙的眉头表示她不认可秋世镐说的话，「据我了解，内心强大的人也会得忧鬱症，而高敏感人格、低自尊、完美主义或者在情感破碎的家庭中长大的人，会更容易得忧鬱。不是因为有多惨才会生病，不然家庭美满、衣食无忧的人得病是矫情是活该吗？不是这样的吧。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忧鬱症的病人不愿意承认生病，或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生病，正是因为有这些误解和不被同理，才让他们康復之路更崎嶇不平。」
    因为工作，李沁愿接触过很多来领慢性处方籤药物的忧鬱症病人，单从外表根本无从判断。有些病人看起来很外向，在取药时会主动跟她说笑话逗乐她；有些病人总是很体贴，要是排队的人多，甚至会先礼让别人，等到最后才领药。
    她能看得出来，有些病人的家境应该还不错，穿的戴的都是不错的品牌，可他们就是不快乐。
    能拿到慢籤的已经是病况稳定的人，可也不代表他们真的就能走向快乐。多的是，持续领药好一段时间就消失，以为他们是康復了不用再吃药，打听之下才知道是病情恶化了。
    「那我可以怎么做？」秋世琳松开了手，深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遇到困难就更要冷静面对。
    「虽然我不是心理治疗那块的，但多少了解一些。最主要还是要陪伴对方，了解对方忧鬱的根源。既然都在吃药了，至少不是没有病识感，也有主动去求医。而你要做的没有别的了，就是陪伴和理解。如果关係亲近的话，要注意她有没有继续就医和服药。」
    「我印象中都说忧鬱症很容易失眠，但我看她睡很多，有时会睡一整天那种。」见弟弟又想开口，秋世琳先发制人再次捂住他的嘴。
    「她有什么兴趣吗？平常会做些什么？」
    「她最近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劲，什么事都不太做，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跟睡觉了。」
    「这不是好的事情……你可能需要再留意一下她的情况，因为无论失眠还是过眠，都是睡眠障碍。我比较担心的是，她有可能进展到发现怎么尝试都是徒劳，所以放弃了对快乐的追求，才会变成你所说的什么事都不太做的状态。我建议你最好找专业医师再询问一下，毕竟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
    「她会怎么样吗？我的意思是……除了不开心，有可能想不开吗？」秋世琳皱起眉头，捂住弟弟的手也不自觉发力，弟弟涨红了脸但又不敢挣扎。
    「不能说没有可能。但是这些照片里的东西都是她的对吧？」李沁愿放大了萤幕上的照片，「至少她很努力求生，不然谁会买那么多营养保健品？只是要康復的路可能还很长，你要给自己信念，要相信她可以康復。如果身边人都放弃，她就很难坚持变好了。」
    或许林妍熙已经很努力了，为了活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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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厨房破坏王

    如果确定了对方的心意，有时候厚脸皮一点也不是坏事。
    在遇到林妍熙之前，秋世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不管累不累，天天都往林妍熙家里跑，还能厚着脸皮去讨门锁密码和出入社区的感应卡。
    「哎唷，你也不想我每次来都吵醒你嘛。」秋世琳也许也不察觉，这句话的语气像极了她弟弟。
    林妍熙似乎也被说到动摇了，叹了口气，低声回答：「11280217。」
    八字密码有点不太好记，不过没关係，关于林妍熙的事，秋世琳都会好好记住的。
    担心没人在的时候林妍熙会不吃不喝不照顾自己，于是秋世琳整个十二月，有事没事都会去找林妍熙，每天准时报到。
    或者秋世琳只是想把握时间，希望寒假结束之前能让林妍熙变得快乐一些。不然一月开始要回学校，也要开始准备毕业音乐会的事，怕会顾此失彼，没法抽空好好陪伴林妍熙。
    圣诞节的当天，秋世琳带来了很多食材，就算不出门，也想送林妍熙一顿丰富的圣诞大餐。节日需要一点仪式感，还买来了些圣诞装饰，以及她也不太晓得要怎么弄的热红酒香料包。
    二人有种另类的默契，一般秋世琳在林妍熙家里做什么，林妍熙都不太会理会，除了做菜。
    「还是我来吧。」本来在一旁看着的林妍熙，侧过身挡在秋世琳面前，伸手夺过秋世琳的菜刀，「看你切菜的手势，比看恐怖片更让人胆战心惊。」
    「我切得挺好的啊……」虽然秋世琳说完也有点心虚。
    只要秋世琳进入厨房范围，林妍熙的警觉心就会提起，再懒洋洋也会提起干劲来旁观做菜过程，还会适时插手干预。
    倒不是怕秋世琳会把她的厨房烧掉，却是担心秋世琳会弄伤自己。
    这边洒掉、那边掉了，是秋世琳做菜的日常。平常做点小菜没什么，但要做圣诞大餐，林妍熙看了头都痛。
    继之前弄坏了一把剪刀后，秋世琳又弄坏一把水果刀，刀刃卡在南瓜上，刀柄在她的手上。
    拿着刀柄的手还悬在空中，怯怯地用馀光看了一下林妍熙的眼色，秋世琳连忙说：「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南瓜居然那么硬……我会买一把新的回来！你放心。」
    「你怎么会想到拿水果刀切南瓜呢？」林妍熙看着小小的刀刃卡插在南瓜皮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南瓜在植物学的分类是水果啊……」难道她记错了？
    「南瓜是蔬菜还是水果我不知道，反正它是淀粉。而更要的是，刀片还在上面。」林妍熙拿来了厚毛巾，小心翼翼包裹刀刃露出的部分，试图把它拔出来。
    尝试了好几次，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林妍熙的额角都渗出了细汗。
    「我不会再弄坏厨具的了。」秋世琳撅着嘴说。
    才不相信。林妍熙瞥了眼一旁的香料，便问：「你买红酒了吗？」
    「啊？为什么要买红酒？」一脸憨厚的灵魂发问。
    「热红酒没有红酒，是要煮香料汤吗？」林妍熙这下真的笑了，用手轻轻敲了敲秋世琳的头，「你去超市随便买一瓶便宜的红酒，再买点柑橘类的水果，顺便把新的水果刀也买回来吧。」
    看着秋世琳彷彿接到大任务，急匆匆抓起手袋和外套就往大门跑的背影，林妍熙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
    把秋世琳调离现场，林妍熙马上接管厨房，务求赶在秋世琳回来前，把大部分工作完成，至少不能再让她碰到刀具了。
    于是当秋世琳回来的时候，看到食材不是已在烤箱里，就是已在炉上煮，脸都快要垮掉了。
    「呜——说好我要做圣诞大餐给你吃的……」结果连备料也只备了一半便出门当跑腿了，秋世琳不开心，气怫怫的脸像在说：「你要赶快哄我！」
    「一起完成不是更好吗？」林妍熙捧着秋世琳的脸，踮起脚轻轻在唇上啄上一吻，是让人消气的魔法，「何况，你的任务很重要。」
    林妍熙接过秋世琳手上的购物袋看了看，刻意忽略秋世琳的脸红红，「现在分配新任务，你去把橘子跟柳橙都洗乾净。」
    得到一吻又能够帮上忙，秋世琳瞬间恢復了干劲。
    不过林妍熙似乎也是铁了心，真的不再让秋世琳接触刀具。所以把切水果和相关工作都包办了，只让秋世琳去准备果汁机和扭开红酒的旋盖。
    把果肉都丢进果汁机里再开啟，林妍熙还忙着要把果皮切成条状。
    「香料包里不是有乾果皮了吗？」秋世琳问。
    「新鲜的果皮和果汁会带来更有层次的香气。」备料完成。林妍熙便开始指挥，让秋世琳把红酒、果汁、果皮和香料一併倒进锅里煮，「煮十分鐘就可以了，最重要的一道就交给你喏。」
    「好。」秋世琳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搭着林妍熙的肩膀，把林妍熙赶去沙发休息。
    虽然被林妍熙抢了工作，但秋世琳折返厨房时，脸上忍不住浮现笑容。
    只要让林妍熙找回生活重心，找回对事物的兴趣，一切的行动就会有意义。
    有林妍熙的干涉，圣诞大餐顺利完成之馀，厨房还没有被摧毁，可喜可贺。
    本以为圣诞节就在吃大餐和看电影里简单度过，但现实总有些意外，虽然意外也可以是自找的。
    就像秋世琳，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就坐不住，说不做点运动会长胖，便试着用林妍熙客厅放着的皮拉提斯梯桶做拉伸。
    一开始只是做着类似芭蕾伸展的抬腿动作还好好的，林妍熙看了一会儿便放下心来没去管她，谁知道少看了几眼，到林妍熙再次关注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停停停！不能这样！」林妍熙罕有地着急衝上前察看停下来的秋世琳，「你这个姿势不正确，很容易会闪到腰。」
    「那个……好像已经闪到了……」
    难怪这么乖真的一动不动。林妍熙倒抽了一口凉气，谨慎地抱起秋世琳，再把她扶到沙发坐好。
    「拉伤哪里了？这里痛吗？」林妍熙在秋世琳背后，伸手轻柔地去按她腰背的肌肉，确认受伤位置，「还是这里？」
    「啊痛痛痛痛痛痛——」
    「知道痛了？下次就别乱来。」
    「那你下次教我嘛，跟我一起运动。」秋世琳回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妍熙。
    林妍熙抿抿嘴，就知道秋世琳不会没缘故去玩那些器材，说是自己怕胖，不过是意图让林妍熙也动起来。
    给秋世琳冰敷受伤位置之后，林妍熙还给她上了消炎药膏，「你就好好坐着看电影吧。」
    「那你要陪我看嘛。」秋世琳拉住了正要离开的林妍熙。
    真是的……林妍熙坐了下来，还让秋世琳靠着自己。
    「哗！就是这里！这边对决超酷的！」秋世琳突然煞有介事地指着电视说。
    林妍熙笑了笑。原本对看电影没有特别喜恶，但好像与秋世琳一起看，感觉蛮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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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了解的事

    以前秋世琳以为，谈恋爱不是像偶像剧演的那样轰轰烈烈，也是充满仪式感必须到处去旅行做些有意义的事才行，可是真的恋爱了之后，才知道能过好每一个平淡的日子，就是幸福。
    林妍熙依然是足不出户的状态，但秋世琳觉得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了，作息正常，不会再陷入过长的睡眠。
    不过秋世琳也不晓得变好会不会只是假象，就像跨年倒数的那个晚上，第一次相拥着入睡，一切都好像很美好，但林妍熙说的话，却又好像在提醒着她，她会留不住林妍熙。
    在床上依偎着，秋世琳的手机正在直播跨年倒数，烟火声不只从手机传来，还从外头传来，闹区也有人偷放烟火呢。
    「新年快乐！」秋世琳名正言顺地在林妍熙脸颊上亲了一下，「要许愿吗？」
    「我希望永远不会有三十岁——」
    「啊啊啊——你还是别许了，你一直青春常驻漂亮下去我怎么办？」秋世琳虽然笑着开玩笑，但在知道林妍熙的情况后，再次听到这个愿望，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也害怕这种想法会是真的。
    万一，是把年龄永远定格在某一刻的青春常驻怎么办？秋世琳甚至开始觉得「青春常驻」这句话不是祝福，而是咀咒。
    「那我希望你的梦想成真。」林妍熙由衷的希望，秋世琳真的可以成为很厉害的音乐製作人，得到金曲奖。善良的人，值得拥有更多。
    「我的愿望是，我们都吃好睡好身体好心情好。最重要是你可以开开心心，每一觉都睡得安稳，那我也会很开心。」
    林妍熙抿着嘴，没有回话。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不会伤了秋世琳的心。
    太多时候，不是努力就有回报，就像林妍熙也努力想要满足秋世琳的愿望，但努力很可能只是徒然。
    可世间上大多的事，不也都这样的吗？
    懒洋洋似乎已经成为林妍熙的习惯，几乎每次睡到午后醒来，都会看到秋世琳在客厅忙着，除了要上课的那两天。
    或许忙着学校的报告，或许正戴着耳机在用电脑创作歌曲，又或许正在厨房战斗，这样的风景也好像成为了习惯的一部分。
    不过这天有点不一样，秋世琳从包宇拯口中得知，原来林妍熙小时候曾经帮忙做过食物模型代工上色，不只很有天份很快上手，亦因此对手工艺產生兴趣，只是在那个时候，赚钱和唸书以外的其他事，对林妍熙来说都是种奢侈。
    虽然不知道长大后的林妍熙还会不会对手工艺感兴趣，但秋世琳还是买来了一些需要自行上色组装的小模型，希望能勾起林妍熙的兴趣，让她有些情感寄託。
    林妍熙还没起床，秋世琳对着桌上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模型组件和工具叹了口气。
    说好的只是三颗星难易度呢？秋世琳很苦恼，捣腾了一个早上，才勉勉强强做好一个迷你苹果派模型的外形，不只弄得坑坑巴巴的，连上色也老是画出界外，成品可谓惨不忍睹。
    更让秋世琳苦恼的可能是弟弟打来的电话。
    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打开笔电的瀏器页面
    「这募资金额是真的有点难看……不过没事的，不还有大半个月吗？一定能达标的！我们再努力宣传一下，一定可以的。而且，这不是早鸟预投嘛，愿意投资的人本来就会比较少，第一版实体出来之后的预购量会更好的。」秋世琳不自觉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我知道试產需要资金，总之你跟阿昌就专心研发，钱不够不是还有我跟妈咪嘛，别担心。好啦，别嘮叨了，妍熙快要起床，先掛了。」
    资金真的会不够吗？秋世琳放下手机，思考着要不要再接一份配乐工作。
    前几天有前辈问过要不要做恐佈动画的配乐，那时秋世琳考虑到想要把时间留给林妍熙才没有答应，现在答应前辈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秋世琳一回头便看到林妍熙从浴室步出，「起床了？我在做模型呢，但是好难喔，一直做不好，这么小的东西到底是要怎么黏合和上色啊？」附带撅着嘴的委屈表情。
    「什么模型？」林妍熙边揉着眼睛，边走向秋世琳。
    只是粗略地观察了一下，连说明书都没有看，林妍熙很快就把另一个迷你草莓圣代模型组装完毕，拿起画笔的样子也是有模有样，快速完成涂装，还画得很好。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秋世琳看看草莓圣代，又看看自己做的苹果派，不只製作时间有落差，连完成度也有明显落差，不禁有点挫败。
    果然不擅长这些小东西呢，不过，只要林妍熙喜欢就好了嘛。
    「哗——一看就知道是高手！」秋世琳从不吝嗇讚赏，笑着把其他组件推向林妍熙，「组模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那你呢？」林妍熙偏偏头，怎么一起床就被分配任务了？
    「我要作曲呀，音乐会不办好，我就不用毕业了。」秋世琳说得理直气壮，但不忘照顾林妍熙，「水果优格燕麦片可以吗？」边说边走进厨房。
    「嗯。」林妍熙不太挑食。秋世琳离开座位后，林妍熙才看到一旁有颗像半球体的黑色物体，平面部分有按钮，但又更像是小型蓝牙喇叭的样子，好奇问：「那是什么？」
    正在做早餐的秋世琳探头来看，「合成器。」
    「打碟旁边的那台机器？」
    「你是指效果器吗？是蛮类似的。」秋世琳用力扭开装着燕麦片的玻璃瓶，连表情都有点扭曲，「你可以玩玩看啊。」
    林妍熙看见秋世琳的模样，不期然笑了起来。尝试按下按钮，似乎是按下不同按钮就能演奏出不同节奏和声音。
    「这是我弟跟他同学一起研发的样板，不只内建的音效，还可以输入别的声音档，也可以循环节奏。我做了些音效包给他们，之后的版本应该会加上。当然这小台的，功能比不上大台，但也很够用了。虽然外形还有点配不上你的气质，但我相信会修改得更好的。」秋世琳平时嫌弃归嫌弃，但是说起弟弟的时候，眼里也似有星光。
    林妍熙看着秋世琳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就想起徐敏娥提及秋世琳时的样子，为家人感到骄傲，或者成为家人的骄傲，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这可能是林妍熙一辈子都不会了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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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二月十四的约会

    二月十四日，对秋世琳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人生第一次有情人陪伴的情人节。
    早上特意去了一趟发型屋做发型，大旁分发根蓬松的捲瀏海，初次尝试比较成熟女人味的造型。
    还因为嘴很甜，把发型屋的姐姐哄得很开心，而免费获得一次专业化妆。妆感不重，但比平日她自己化的要精緻许多。
    穿上带珠片的淡黄色一字领洋装，披上小西装外套。跟朋友借来珍珠项鍊戴在颈上，踩着不太习惯的高跟鞋，如果静止不动也不说话的话，彷彿是换了个人。
    「对，会如期到达的，谢谢你。」
    秋世琳站在门外，刚掛断饭店工作人员的电话，马上又接到自家弟弟的来电。
    「你太过份了！去那么贵的地方玩还敢转接到家里！」
    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太大，秋世琳下意识就偏偏头把手机挪开，无奈地说：「那是刚在电梯收讯不好才转接的……」
    「你不似嗦资金方面有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却花大钱——」
    「好啦好啦，我有分寸会安排的了，有多接案子啦，不会让合成器胎死腹中的。就这样吧，我回来再说。妈那边你要是不帮我打掩护，等我回来你就死定了。」说罢，马上掛断。
    要是给弟弟回嘴的机会，绝对会嘮叨很久，秋世琳就得一直在门外罚站了。
    才抬手准备输入密码，便收到弟弟的简讯：「情人节不回家，最好妈咪是能被我骗到啦！」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不说话不打字的话，弟弟会是个可爱的弟弟，秋世琳只好把手机调成静音。
    「已经起床了？」秋世琳一踏入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妍熙。
    「你不是叫我要早点起床？」林妍熙站起来走到秋世琳跟前，打量着她的服饰与新造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好好看。但我是不是该换件别的衣服才对？」
    相对秋世琳的隆重，林妍熙只是穿了一件淡棕色的高领罗纹针织连身裙，画了个淡得不能再淡的淡妆。
    「不用，你的脸蛋就够隆重了，给小的一条生路。再更漂亮一点的话，我会死于心脏病的。」
    「乱说话。」林妍熙嗔怪地轻推了她一下，「是要去很正式的地方吗？你等我一下。」
    「欸真的不用换衣服！」秋世琳叫也叫不住。
    不过林妍熙只是折返睡房一下下，穿上了外套，很快就重新出现在秋世琳眼前。
    「人们都说身高不够，穿长版风衣会很吃亏，但你怎么可以穿得这么好看？」秋世琳歪着头，这衣领反面是菱格纹的英式风衣，她好像在路过名店橱窗时看到过。
    「这是说我矮吗？」林妍熙笑着。
    「是说你比例好。」秋世琳提起被搁在一旁的小行李包，再搂住林妍熙的腰，「我们出发吧，那边比较远，坐车也要一个小时。」
    真不能说林妍熙矮，在玄关穿鞋的时候，秋世琳瞥见林妍熙挑了一双恨天高的高跟鞋，比她穿的那双要高更多，不禁嚥了口口水，千万不要得罪狮子座。
    秋世琳真的下了重本，不只叫了车，还选了专荣等级，好让林妍熙坐得舒舒服服。
    要到北投，这趟车资不便宜。林妍熙心里大概有谱，再看车外的风景，虽然还没去过，但已经猜到秋世琳的目的地。
    这一趟两日一夜的旅程，对秋世琳来说，负担会不会太大了？林妍熙不自觉皱起眉头。总是秋世琳在付出，受之有愧。
    「怎么了？晕车了吗？我有带药——」秋世琳甚至还把林妍熙的药也准备好了，以防林妍熙忘记带药盒。
    林妍熙摇摇头，挽起秋世琳的手，靠着她的肩膀，「谢谢你，为我准备这么多。」
    「都还没到达就提前谢谢啊？那待会不许不满意我的安排喔！哈哈。」
    果然不出林妍熙所料，目的地是一所温泉行馆，以私人招待所作定位，虽然青磺泉有名，但隐身于山间绿意中的美丽景观，还有精緻的奢华餐点也很有名。
    离晚饭时间还有点距离，秋世琳牵着林妍熙的手，先来到大厅办理入住手续。
    刚才经过楼梯间的水晶吊灯，就要价五百万元了，义大利手工打造的。秋世琳听着工作人员介绍，不自觉回头多看了几眼，只有林妍熙目不斜视完全不在意。
    房间很大，完全没有压迫感。不只有温泉池，还有小客厅，甚至能看到庭园，环境清幽，而里面的装潢和家具都一丝不苟。秋世琳非常满意，这样的格局才配得起林妍熙的气质，她这几万块没白花，但不知道收到信用卡帐单后能不能申请分期付款呢？
    「我们先去按摩，休息完再吃饭。」
    秋世琳不只订了有私人温泉的欧式套房，还额外订了主厨晚宴套餐和香薰按摩疗程，务求让林妍熙尽情享受，放松身心。
    不过秋世琳没考虑到的是，按摩需要全身脱光光，与林妍熙同一间房，本来脱光就已经很害羞了，还要给按摩师看到的话更害羞，不到躺在床上那一秒，她都不肯脱下浴袍。即使脱下浴袍了，还抓住毛巾遮挡着。
    林妍熙瞥见便笑了起来，这样扭扭捏捏的秋世琳很可爱。
    若问秋世琳对按摩疗程有什么感想，她可能一句话都回答不来，因为害羞完没多久，按摩不到十分鐘她就睡过去了，林妍熙还偷偷拍了她睡着的模样，当然只拍了锁骨以上的部分。
    「起来了，洗个澡去吃晚饭了。」林妍熙轻轻唤醒秋世琳。
    一觉醒来就看到林妍熙真好。秋世琳呆呆的穿上浴袍跟着林妍熙走，直到洗完澡才开始懊恼自己居然睡掉了几千块的钱钱，都没有好好享受按摩，完全没记忆啊。
    看向镜子更懊恼了，洗完头发型全毁，脸上的妆更不用说，已经全洗掉了。
    「来，帮你吹头发。」
    还在恍神，便听见林妍熙的声音，原来林妍熙已经吹好头发在等她了。
    让秋世琳坐下来，林妍熙拿起吹风机和梳子的架势有板有眼的，只比发型屋的专业人士差一点点，替秋世琳吹的发型已经蛮像样了。
    虽然发型回来了，但秋世琳还是撅着嘴。
    「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林妍熙捧着秋世琳的脸问。
    「妆没了，本来想漂漂亮亮跟你吃烛光晚餐的……」像个没得吃糖果的小孩子。
    「那还不容易？」林妍熙失笑，不知道从哪变出化妆包，秋世琳明明记得她们都只带了房卡和手机就过来。
    林妍熙俯身在秋世琳面前认真地替她上妆，那专注的神情，看得秋世琳很入迷。
    「大功告成。」林妍熙笑着挪开脚步，让秋世琳能照镜子。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秋世琳不禁瞪大了眼睛，再看向镜子里的林妍熙，头一次由衷觉得原来自己也真的不差，可以配得起林妍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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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离开地球的表面（R18）

    重新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了酒窖旁的餐厅，昏黄而带点浪漫的灯光，大面积落地窗能看到外头池畔的景致。
    在刚就座的时候，侍应便送上情人节的精美小点作为礼物，祝福她们情人节快乐。
    「怎么？收到小饼乾就这么开心了？」林妍熙偏偏头，要是秋世琳喜欢，就把小点心都给她吃吧。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秋世琳最开心的，是这边的服务人员都很专业，即使她与林妍熙光明正大地牵手，又要求烛光点缀，也不会有异样目光，就如对待一般夫妻情侣一样。
    侍应为二人送上餐单和酒单，套餐的菜色基本固定，只有少许选择。秋世琳早在预订时已经选好，所以在侍应向林妍熙讲解的时候，便伸手拿起酒单来看。
    「这已经不是酒单了，这么厚一本啊……」酒单是一整本，菜单就两页纸，秋世琳瞥了眼一旁的酒窖，看来这里的酒更厉害，「妍熙有什么想喝的吗？」
    本来还在听侍应讲解的林妍熙，在听到秋世琳询问时便抬起头来，「葡萄酒吗？你想喝红的白的？」
    「呃……那个……」那些酒名都是英文，也可能是法文或德文，秋世琳看不懂，但她看懂了价钱，一瓶最便宜都要五千起跳，依林妍熙的品味，搞不好随口一说就是万元起跳的级别，单是想像就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我刚想起我订的套餐里已经包含每人三杯搭餐酒了，还是不另外点酒了。」
    「三杯够喝的了。」林妍熙笑了笑，把目光放回餐单上。但秋世琳刚才颤动的瞳孔，林妍熙也收在眼底。
    第一次吃饭还附有桌边服务，对秋世琳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现刨四道新鲜阿尔巴白松露的餐点，餐点包括了鸭肝、角虾、帝王蟹、石斑、黑豚肉及和牛等等，每一道份量都少少的很精緻，但吃下来还是很饱。
    又或者秋世琳会很饱的原因是，林妍熙总是把餐点分了一些给她。
    林妍熙的胃很小，却把秋世琳的胃撑大了。秋世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桌上的乳酪起司塔。
    好想吃甜点喔。可是把甜点吃下去，得跑几个运动场才补回来？可是这道甜点至少值两三百元了吧，不吃不就很吃亏吗？还是只吃旁边的草莓和蓝莓好了？
    仍然纠结着，不期然伸手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啊——还有酒精的热量没算进去！秋世琳鼓起腮帮子，两白一红的葡萄酒，三杯酒精的热量……都不敢再细想了。
    「麻烦你帮我们拍张合照。」林妍熙笑着招来了侍应，又扭头看向苦恼中的秋世琳，「手机给他吧，我们拍张照。」
    被呼唤的秋世琳歪着头，心想着林妍熙不也有手机吗？怎么就只用她的？但没有多想，便乖乖听话掏出手机给侍应，得到几张二人都很漂亮的浪漫连拍。
    「快吃吧。」林妍熙轻声说。
    看着萤幕上的合照，秋世琳乐开了花，瞬间就把减肥的事忘记了，一听到林妍熙叫她吃，便乐呵呵地把整盘甜点给吃完了。饱足之后，后知后觉的罪恶感又来了。
    也不知道林妍熙是有什么魔法能力，总猜到秋世琳的小心思。
    晚饭过后，林妍熙便主动牵着秋世琳，到外面的庭园散步。
    小桥流水，连呼吸的空气都带有芬多精的味道，只是散步，就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静静地走了一个小时，牵着手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尷尬，是秋世琳所嚮往的，安心的幸福。
    「要回去了吗？」林妍熙问。庭园的风景，都被她们逛完了。
    「噢……」秋世琳有一点点捨不得，但转念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们还没泡温泉耶！我做过功课的，这边的温泉很厉害，青磺泉全世界只有北投与日本玉川拥有，被日本人誉为神圣的疗癒之汤，不泡会亏大了！」夸张的肢体表达，不去购物台推销也浪费了秋世琳的才华。
    林妍熙却笑了起来，真希望秋世琳以后都像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要秋世琳去公共汤池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房间里只有她和林妍熙，要玉帛相见，又回到下午要去按摩疗程时的害羞模样。
    私人汤池不及公共汤池般宽广大器，但二人共泡，空间感也非常充裕了。其中两面是玻璃窗，可眺望户外的竹林景色与星空，就像沐浴在大自然中。
    处事稳当如秋世琳，在放温泉水之前，还特意踏进浴池之中察看窗外的环境，确定底下是不会有人能够偷窥的山间斜坡，才放下心来。
    为了避免自己太害羞，秋世琳索性先泡着等林妍熙到来，不然要她脱光光在林妍熙面前进浴，她可能会害羞到先昏过去。
    林妍熙可比她坦荡得多，泡温泉要脱光很正常，一点扭捏都没有，大大方方走进来，入浴的姿态也很优雅，看得秋世琳的眼睛都直了。
    「还没看够啊？」林妍熙都已经坐在秋世琳身旁了，但秋世琳的视线似是黏在了林妍熙身上，挪也挪不开。
    「我……我可以做一件事吗？」秋世琳囁囁嚅嚅的。
    是想做什么色色的事吗？林妍熙见她难得主动说出口，便点点头答应。
    秋世琳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从后抱住了林妍熙，将林妍熙拉入自己怀中，温柔地搂抱，把下巴搁在那小小的肩膀上。
    「我只是想好好抱住你，让你感受我的存在，把我的爱意传递给你。」
    安静的拥抱，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觉彼此的心跳声，还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狂跳，原来是这个意思。
    林妍熙笑了笑，「你心跳声好吵，破坏浪漫了。」
    「别说破嘛……」她只是有点紧张。
    怀里的人突然转过身，面对面坐在秋世琳大腿上，林妍熙昂着下頷，与她唇舌纠缠。
    本来温泉温度就高，吻不到一会儿，两张嘴唇就不得不分开喘息，嘴角都被唾沫染湿。
    「我真的没有想色色，只是想着泡温泉抒压──」
    「真的不想吗？」
    不等秋世琳回应，林妍熙便吻住她的嘴，从她的嘴角，漏出断断续续破碎的哼哼唧唧。
    继续深情的吻，但林妍熙慢慢把身体往后挪，像是俯身接吻一样。
    双手伸到水下，猛地用力抱起秋世琳的屁股，把她从汤池里抱起来，坐到池边的阶级，然后把脑袋凑了上去。什么都没说，便埋在她双腿之间，伸出舌头，对着泉源舔了上去。
    林妍熙的前戏通常很长，不曾像这次一样，一来便直捣泉口，让秋世琳有点惊慌失措。
    舌头直接鑽进泉源，秋世琳被舌头的搅动弄得意乱情迷。
    从汤池缠绵到舒适的床上，壁掛的电视大萤幕上，倒映着一对交缠的身体。
    原来，离开地球的表面是这个意思啊。
    轻飘飘的，好累，好舒畅，好像躺在棉花糖上的感觉，美好得不像现实。
    「其实，我本来不抱期望你会来的。」秋世琳侧过身抱住林妍熙，「你愿意答应我一起出游，我真的很开心。可以这样，很放松地，陪伴着彼此，我很开心。」
    「不过是这样，你就满足了吗？」林妍熙回抱着她。
    「我一向很知足。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很在乎，你到底快不快乐。」秋世琳亲吻林妍熙的额头，低声说：「不是说我觉得我的快乐不重要，而是，我希望你也是真正的快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只是在迎合我想你快乐这件事。」
    「我……迎合你……吗？」
    「嗯，你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秋世琳把林妍熙抱得更紧，很想把自己满溢的爱都传到林妍熙的心里，「我希望你的伤都能够完全癒合，但你好像从不肯让伤口康復。伤口一结痂就用手把它抠掉，让它再次流血，让伤口持续，用痛来提醒自己，用现在来责怪过去的自己……我看到这样的你，会很心疼……因为你是我很珍惜的人，但你没有珍惜自己，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至少我今天，没有不快乐，谢谢你。」
    「那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你不是已经抱着我了吗？」
    「我可能是喝多了，又或者泡汤泡太久了。」秋世琳已经闭起双眼，说话也有点含糊了。
    「好好睡吧。」林妍熙轻轻扫着秋世琳的背，就像哄宝宝一样，把她哄睡。
    不让伤口好好的癒合吗？也许是吧。可是伤口为什么一定要癒合呢？
    喝了酒的林妍熙，异常地清醒。
    脑海里飘盪盘旋着的，是秋世琳各种对自己很好的场景。林妍熙怀念以前的自己，那个太遥远还不懂事的自己。
    还会作梦的时候，连想像都是种美好的快乐。
    可懂得之后，连眷恋都是种软弱。成熟会让人言不由衷，连爱都会变成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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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傻瓜

    慵懒的午后，难得只有秋世琳一个在林妍熙的住处，林妍熙不在，这带着灰调的房子，显得更冷清了。
    盯着林妍熙的字条发呆，秋世琳怎么就觉得林妍熙不只人好看，连字都那么好看呢？
    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着，居然是来自弟弟的视讯通话请求，秋世琳挑挑眉，没事干嘛开视讯？
    一按下接听，看到弟弟在摆弄发型，秋世琳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去，原来是来炫耀新发色。
    「啊你这傢伙，之前不是嫌我染橘红色不好看？你自己又染？」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黑发的。
    「我似嗦你不好看啊，但似我好看啊！」秋世镐看来对自己的染发成果十分满意。
    「嘖——不是缺资金？你也去漂染了，还敢说我花钱……」不过秋世琳才刚度过了两天愉快的旅程，心情非常好，也不跟弟弟计较。
    「嘿嘿，你看！」秋世镐把镜头对准电脑萤幕，萤幕显示着募资金额已经达标，「水啦！一定似沁愿学姐的宣传影片有用。」
    宣传影片是前几天秋世琳跟李沁愿抽空拍的，就在乐团练团的空间，简单剪辑了一下就上传了。这三天几乎都跟林妍熙黏在一起，都把这件事拋诸脑后了。
    「拜託，我也有份出镜好吗？还是我弹奏的。」
    「绝对似因为沁愿学姐又漂亮又会唱歌的关係。」
    「算了，反正达标了，你就安心了对吧？你跟阿昌努力一点，我的音乐会就靠你们了！」听到门外的动静，秋世琳便着急要去玄关迎接，「先掛了，妍熙回来了。」
    「重色轻弟——」
    弟弟吼叫的话音还没落下，秋世琳就直接按下了结束通话，屁颠屁颠跑去玄关给林妍熙开门。
    「你回来啦！」秋世琳接过林妍熙手上的购物袋，「今天难得出门怎么没叫上我？」
    「我不是留了纸条说去买点东西？」
    「人家也想陪你去买东西嘛。让我看看你买什么了？」
    「几瓶酒，给你的。」
    秋世琳随手拿起一瓶来察看，酒标就算是英文她也看不懂，又把酒放回去，「你之前不是叫我别喝那么多？」
    「不一样。」已经脱下鞋子，林妍熙领着秋世琳走到中岛，「前天你不是想喝葡萄酒吗？那些搭餐酒虽然不错，但只有三杯不够尽兴对吧？」
    「哎唷，怎么把我说到很爱喝酒似的……」
    秋世琳把购物袋放在中岛上，林妍熙把酒逐瓶取出，要放到恆温酒柜。
    瞥见秋世琳一直傻笑着，林妍熙也笑起来，「今天心情不错？」
    「嗯！很不错！」秋世琳用力点头。
    烦恼了几天的资金问题得到解决，林妍熙又愿意主动踏出家门，哪怕只是去买点东西，秋世琳都感觉欣慰。
    「那就更好了，当庆祝你的好心情。」林妍熙手中还有一瓶红酒，似乎想要直接开瓶。
    「现在就喝了吗？我还没开始煮晚餐呢。」
    「我跟你一起煮晚餐。」
    是出门一趟饿了吗？秋世琳偏偏头，才五点，天刚要入黑，比平常煮饭的时间还要早。
    林妍熙几乎把冰箱里秋世琳之前买来的食材都翻出来，一副要准备大餐的模样。
    「别拿那么多，你胃口又不大，吃不完的。」秋世琳尝试制止，但反过来被林妍熙制止。
    「没关係，吃不完就吃不完。」林妍熙笑逐顏开，连眼睛都弯成半月形。
    秋世琳怔怔地看着林妍熙的笑脸，好像回到跟林妍熙去看展览那天，那天的林妍熙听到喜欢的音乐，就是这样笑的。
    如果可以把时间停住就好了，她想把林妍熙开心的模样一直延续下去。
    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秋世琳不知道林妍熙发生了什么事，开心得好像有些莫名。但见林妍熙难得充满活力的样子，还是放下心来。
    让林妍熙主管厨房才是明智的决定，不只烹飪速度更快，厨房在使用过后还能保持井井有条的模样，惟独秋世琳帮忙备料时使用的流理檯除外。
    「我马上整理！」
    林妍熙只是瞥了一眼混乱的流理檯，话都还没说出口，秋世琳便立刻收拾整理。
    看着有点笨拙又有点可爱的背影，林妍熙笑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又那么傻的人呢？
    这世界，不及秋世琳的好。
    晚餐不过是丰盛的家常便饭，但配了红酒，一切就好像昇华了一样。
    又彷彿是在法国用餐那么漫长，一顿饭，又吃又喝的，居然花了三个多小时。
    秋世琳这时方知道林妍熙的酒量很不错，明明一来一往地喝着，但当她被扶到沙发去休息的时候，林妍熙还能有条不紊地收拾桌面，一个人把碗盘都洗完了。
    还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红酒给她，再折返拿起一瓶新酒和酒杯，才来到沙发陪秋世琳看电视。
    「不输前天喝的酒对吧？」林妍熙喝了一口，看向双眼已经有点迷离的秋世琳。
    「嗯！很喜欢。」大动作的表达喜欢，差点就把酒洒出来。
    「我选了比较轻盈的风格。这两瓶都是南非的pinotage，听起来有点陌生对吗？你不常喝酒，要是开波尔多，或是美国、澳洲的酒，你一定喝不习惯。pinotage也不差，有红莓和桑葚的香气，又有点像是烤棉花糖的味道。」
    「你怎么那么厉害？好像什么都会一样……」秋世琳看着林妍熙的眼神，还带了一丝崇拜。
    抿抿嘴，顿了一下，林妍熙才淡淡地说：「陪客户出入那些场所多了，自然就从客户身上学会了。」
    学会这些好像是件好事，但为什么会学会这些，却不是林妍熙喜欢的回忆。
    说到底，客人带林妍熙去高档场所，不是想要之后能够跟林妍熙上床，就是把林妍熙视作可炫耀的装饰品，让自己有面子。哪会像秋世琳那样。
    林妍熙轻轻与秋世琳碰杯，便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目光示意秋世琳也要喝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少碰酒，秋世琳觉得自己的酒量变得更差了。乾完了这杯，连杯都要拿不稳，是林妍熙接过了酒杯，才没有把杯子摔破。
    林妍熙拍拍自己的大腿，秋世琳便顺势侧身躺下，把头枕在林妍熙大腿上。
    「好好睡一觉吧。」林妍熙也放下所有酒杯。
    手轻轻拍在秋世琳的胳臂上，缓慢、轻柔，但有节奏感。
    很快，连意识都变得迷迷糊糊，眼睛再也睁不开。
    「你说你是不是傻？怎么总那么相信我呢……」林妍熙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又好像在远方，像在梦境里不真确虚无縹緲的声音，「我知道你都知道了，但你不知道除了止痛药和安眠药之外，我已经很久没吃药了对吗？要是吃药有用，我早就好了。要不是头太痛，太想睡过去，又不想再做噩梦，我连安眠药也不想吃。你平常哄我吃的那些，是真的维他命，你不知道吧？」
    秋世琳努力地想要睁开眼，但睁开不到一秒，眼皮就沉重得再也难以撑开。
    「活着太累了，你就当我真的想要青春常驻吧。我希望在三十岁前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踏入三十岁。」
    感觉到软软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秋世琳想要抬手，想要说话，却像被禁錮在身躯之中施不出力气。
    「你啊，就是人太好了。别再傻呼呼的，以后要爱上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不要再心疼我这样的人了。走啦，不要再见了。这段日子，谢谢你。」
    谁伤害过林妍熙，她都知道，她都不说，她都自己疗伤。她没有选择报復这个太现实的社会，只想带着残破的自己和灵魂，在理应最灿烂的时候死去。
    不梦了，不恨了，不爱了，什么都不要了，那就不会再痛了。
    拿靠枕代替自己给秋世琳枕着，把毛毯盖在秋世琳身上，林妍熙蹲下来，最后凝视这张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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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灰色世界

    赶及在花店结束营业时间之前到达，林妍熙订了一束紫色风信子。
    「小姐，你这样穿不会太冷吗？今天寒流来耶。」店员递上花束时关心问道。
    只穿着一件稍厚的毛衣，的确有点单薄。
    但林妍熙笑着摇摇头，便捧着花离开花店。
    从河滨公园，逆着风，慢慢走向车来车往的大桥。
    手指都被寒风吹到冻僵，但林妍熙仍然依照一贯的步伐前进。
    还有半小时，就踏进新的一天。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林妍熙想，秋世琳一时半刻，应该醒不来。
    大桥上除了车道，隔了一道厚重栏杆的一旁，还有脚踏车专用和行人专用步道，假日的白天，常常会有一家大小走到桥上欣赏河畔风景。
    只是，这是个冷冷的冬夜，大桥上除了车，就只有林妍熙一个。
    二月之春，湿冷的天气依然持续。中央气象局发出低温特报，北台湾晚间低温仅有九度，已经过了新年的初春，比冬天还冷。
    终于走到桥中央，林妍熙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到达了。
    脱下鞋子，把手袋、手机和一切随身物品都放在地上，林妍熙捧着紫色风信子，赤脚走向边缘的栏杆。
    栏杆有点高，高度到她的肩膀，要捧着风信子翻越过去好像有点困难，林妍熙偏偏头思考着要怎样跳下才对。
    即将要结束一切了，却被这么一件小事难住。
    还在思考，林妍熙突然被一股衝力压制在地上，左半身跌撞在沥青混凝土的粗糙表面，痛得她飆出生理性的泪水。脑袋被陌生人的胸膛衝撞得昏昏的，怀中的风信子被压毁，释放出浓郁的花香。
    「没事了！我抓住她了！」陌生男人的吼叫声在耳边响起。
    林妍熙被压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又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急速向她靠近。
    「喂，这边有个女生想跳桥！我老公拉住她了，你们快点派人来。我们车就停在一边，啊这里是……」
    真失败。不只做人失败，连跳桥也都失败。林妍熙「呵」了一声，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被救下了，不代表就能重生。但总有人希望，真的能就此重生，一切从新出发。
    接到警察局的来电，秋世琳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犹有馀悸，还好这一次足够幸运，路过的驾驶者察觉到不妥，把林妍熙拦下来了。
    秋世琳跟着弟弟来到警察局外，脑袋仍然昏昏沉沉，只能坐在梯级上紧紧抱住自己膝盖，等待弟弟把林妍熙带离警察局。
    在林妍熙离开住所之后，秋世琳极力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连简单的行动都有障碍。
    好不容易才能拿起手机，拨通弟弟的电话，「快开车过来我这里……」连说话都得费尽力气。
    「干嘛啦？哪来的车啦？」
    「开妈咪的……妍熙要去做傻事，得找到她……」
    掛断电话之后，秋世琳想要站起来却不得要领，还把其中一个酒杯摔破。
    看着破碎的玻璃，狠下心拿起碎片往自己大腿一刺，痛感似乎让秋世琳变得稍微清醒一些。
    踉踉蹌蹌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用冷水洒向自己。
    秋世镐赶到时，门打开便看到秋世琳上半身湿漉漉的，肩膀披着一条毛巾，像刚洗完头一样，错愕不己。
    「你怎么了？」连忙拿起毛巾胡乱替姐姐擦拭头发。
    「快走，要找到妍熙……」
    「你喝多少了？你这样行吗？」
    没有理会弟弟，秋世琳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头走去。
    「欸羽绒要穿啦！」秋世镐快速拎起掛在玄关掛勾上的长羽绒，一关上门就往姐姐奔去。
    漫无目的地开车寻找，对于林妍熙要去哪里，秋世琳没有一点头绪。
    见姐姐一脸无助又焦急的样子，秋世镐能做的只是把车厢的暖气调大一些，跟从姐姐的指示在附近转悠。
    这是秋世镐第一次看到这样狼狈又徬徨的姐姐。
    不知道开了多久，突然，秋世琳就接到警察局的来电，因为她是与林妍熙最后通话的人。
    万幸，是个好消息，林妍熙没事，被带到警察局去了。
    终于等到弟弟把林妍熙带来自己身旁，秋世琳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林妍熙，不过相隔几小时，便恍如隔世。
    也算弟弟贴心，把羽绒脱下，盖在林妍熙肩上。
    「我跟你嗦，里面的警察都以为我似她男朋友，似我辜负了她，我操冤枉的好吗？你的女朋友你自己开导，我先回车上。」说罢，弟弟逃跑似的跑到一旁的停车格去。
    秋世琳低下头，凝视着前方的阶梯，伸出左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林妍熙坐下，就像几小时前的林妍熙一样。
    但林妍熙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垂下来的脑袋。
    「我是不是差点就永远失去你了呢？」秋世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林妍熙的耳朵。
    犹如跟空气说话一样，没有人给予秋世琳回应。
    「你知道的，就算你给我餵毒药，我都会乖乖吞下去。不过嘛，以后你再叫我喝酒，我怎样都不会再喝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哈哈哈。」故作轻松的口吻，秋世琳却在笑出来后下意识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林妍熙，「我只是被你灌醉了，但不是聋了，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呢？林妍熙抿着嘴，还是没有回话。
    「我从来都搞不懂，为什么『我很好』会是个错误。小时候搬家，搬进一个全新的社区，在公园认识了第一个朋友，那是个我觉得会跟我成为好朋友的人。可是明明认识了几天都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她会跟我说，因为我很好，她不想把负能量传给我，不想让我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丢下一句掰掰，就跑走了。我莫名其妙的，就失去了一个朋友，而且再也找不到她。」
    秋世琳原本平稳而缓慢的语调，在她吸了吸鼻子之后，一腔怒火顷刻倾巢而出，「而你呢？也是说我很好，说会有更值得我爱的人出现，然后也丢下我了。所以我很好为什么会是种错？当好人就是这种结果吗？那我可以从今以后开始学习当一个坏人，让你不要离开我吗？你说呀！我该怎么做才可以！」最终化为一轮急切的怒吼。
    秋世琳双手掩着脸，失声痛哭着，哭得不能自己。
    连在局内的警察也闻声来到门口探头察看，秋世镐再怕冷也只得着急地下车赶来，边对警察扬手示意抱歉，边跑到姐姐身边。
    「我才叫你不要欺负我姐，她怎么就哭了啦！」秋世镐蹲下来轻轻搂住姐姐，抬头怒视着面无表情的林妍熙。
    在平息情绪之后，秋世琳低声地说：「秋世镐给我回去车上。」
    「可似——」秋世镐被姐姐瞪了一眼，不容置疑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再次离开。
    转身离开之前，秋世镐还跟林妍熙比了个「我在看着你」的手势。
    再次回到两个人的世界，秋世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力地甩了下头，却甩不开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面对面站着，秋世琳连神情都带着紧张，目光中透露深层的担忧，彷彿面临着决定性的选择，而她却没有选择的资格。
    「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吗？」秋世琳的身体也随着声音微微颤抖着。
    看向秋世琳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知怎地，林妍熙有点想哭，慢慢连眼前的秋世琳也被盈在眼眶的泪水模糊了。
    可是林妍熙没有答应留下，只是压低了嗓音，缓慢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世界太黑暗，所以想成为光照亮我？可是你不知道，光芒耀眼，也会刺痛着我。」
    或许在林妍熙的世界里，并不需要光。
    听到林妍熙说的话，秋世琳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却还是扯着笑脸故作轻松地说：「那我就调节一下亮度，不那么亮眼嘛。」
    可是太阳能不耀眼吗？林妍熙觉得，连秋世琳强顏欢笑都会刺痛她的心。
    「没有迎合你了，这样也不对吗？」
    「你这人真的很糟糕，自私得要命。」秋世琳失笑，林妍熙倒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你说我想照亮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才是我的光？」
    「我不是太阳。」
    「你也不需要是太阳。你不知道，在很难过的时候，想起关于你的记忆，好的坏的，就算是冷嘲热讽的，我都觉得是种安慰。我不知道要怎么让你明白你有多重要，但是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件让我感到安慰的事。或许你真的不需要我了，是我需要你。」
    需要吗？林妍熙垂着头，没有回话。
    「当我听到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似乎感觉到了，你不再需要我了，才会这么洒脱的离开。而我就好像溺水的人，失去了你，只能继续下沉。你离开了，把我留下来，我独自一个什么都做不好，连想阻止你都做不到……」
    秋世琳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林妍熙，嚎啕大哭了许久。
    直到情绪慢慢缓和，呼吸变得畅顺之后，才听到林妍熙小声地说：「是我的报应对吗？当初我妈也是一心想死，却被我留住。」
    这不是林妍熙的错。秋世琳想起包宇拯说的话，明明林妍熙的妈妈在清醒时也没有为自己作出生死的抉择，凭什么责难林妍熙不愿意放手？想留住唯一相依为命的家人，林妍熙真的就错了吗？凭什么就换来妈妈的一句「我恨你」？
    越想越难过，秋世琳又开始哽咽起来，「离三十岁不是还有几年时间吗？反正也没什么事，这么着急干嘛？」
    明明很想再哭一场，却又努力地让自己的语调变得轻快一些，秋世琳笑着捧着林妍熙的脸，恳切地说：「不要再想着去死，不要再试图推开我或丢下我好不好？要是还是觉得存在没有意义，你就当作是为了我而活着嘛。如果觉得我不重要没关係，为你自己再活一段时间可以吗？以前对自己不够好的，现在开始对自己好一些，只为自己而活也完全没问题。仔细想想，你还有什么目标？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我都陪你去实现好不好？」
    想要摇头，想要拒绝，想要回避秋世琳的目光，可是林妍熙做不到。
    「我爱你，包括你不想面对的过去，和不确定的未来。你的坚强，你的脆弱，我都爱着。」秋世琳再次抱住林妍熙，「相信我，我们可以成为互相依靠的一对。」
    林妍熙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感觉不到情绪，身体和内心都是空空的，就像回收场那些被辗压破碎的空铝罐一样空洞。
    可是被秋世琳拥抱着，感觉到她强而有力的心跳，不知怎地，心里居然有一丝痛楚。
    原来还会痛的啊。虽然完全没办法產生任何乐观的想法，但姑且再活几天吧。
    或许想要自我了结的人，不是想死，而是害怕活着。相对于活着的无助与苦楚，更寧愿以死去解脱。
    因为在灰色的世界里，是不存在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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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过份体贴的人

    把林妍熙接到工作室暂住，有秋世琳和弟弟轮班看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工作室毕竟不是正式住处，秋世琳的房间连正式的衣橱也没有，只有几件替换衣物在加大单人床下方的抽屉里头。倒是有些旅行装的一次性即弃用品，能给林妍熙暂且使用。
    秋世镐那傢伙，明明已经把车开回去停车场，却又把车匙带回来，说是怕被妈妈骂，所以让秋世琳去还车匙。
    也罢，反正秋世琳要去林妍熙的住所，拿取一些衣物、日用品和药物，现在要是不去拿，待会弟弟要出门她就没法离开工作室了。
    天还没亮，秋世琳已经完成拿取物品的任务，到达自家楼下，看看手錶，妈妈应该还没起床，来得及。
    等待电梯的时候，没想到会收到信用卡刷退的通知，是之前订饭店的费用。
    秋世琳狐疑地看着手机萤幕，她没有刷超过额度啊，怎么可能被刷退了？
    索性点进饭店的网站查看，信用卡被刷退，但显示交易已完成？秋世琳皱起眉头，因为她看到了最后是「现金交易」。
    她没有付现金，哪还能有谁？
    秋世琳想起，离开房间到达大厅，准备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林妍熙却说口红落在梳妆台上忘记拿，所以她才会折返房间替林妍熙取回口红。
    那时她隐隐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检查过一遍没有东西遗漏才对，但折返房间又真的看到林妍熙的口红，还以为是自己粗心看漏眼。
    现在回想，那时当她拿着口红走到大厅的时候，好像看到林妍熙收起钱包的动作。
    被这样体贴着，心情怎么就不愉快了呢？秋世琳叹了口气，踏出电梯。
    门柄都还没按下，门就被打开了。
    「回来了？世镐说你们的朋友可能出事了，现在情况还好吗？」是妈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主动应门。
    「嗯，她没事了，老弟在陪着她。」秋世琳把车匙递上，又蹲下来抱住往她摇尾跑来，兴奋地吠叫的大狗狗，「阿金乖，不要叫啦，现在会吵醒别人。」可能最近不常回家，连阿金都想念她了。
    「你开的车？没把我的车刮花吧？」徐敏娥早在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秋世琳身上的酒气，更担心的其实是酒驾问题，而不是车子有没有损伤。
    「老弟开的。」秋世琳摇摇头，把阿金往室内推了推，才顺利关上门，「妈咪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还是我吵醒你了？」
    「刚跟美国那边开完会呢，现在那边才下午。要吃点什么吗？我正打算做早餐。」
    「还是宵夜啊？」秋世琳笑了笑，瞧见妈妈的黑眼圈，看来是通霄开会了，「我不吃了，昨晚吃很饱。」
    吃力地抱起拦路的阿金走进客厅，秋世琳就看到桌上放置了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文件。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徐敏娥一向阿金招手，阿金便挣脱秋世琳的怀抱，朝妈妈奔去。
    「很邋遢是吧？」
    是憔悴。徐敏娥没说出口，只是双手搭着秋世琳的肩膀，把她往浴室方向推去。
    「我女儿又怎么会邋遢呢？但洗个澡会精神一点。」
    秋世琳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也不好推却了，她现在的模样的确更像是女鬼。
    平常很喜欢洗澡的，乾乾净净的感觉很舒服。但现在的秋世琳无法提起干劲，总是想到几小时之前，她差点失去了林妍熙。
    草草洗过澡，换了身衣物，再收拾了一些物品，秋世琳就急着要回到林妍熙身边。
    「妈咪，我去看看老弟那边怎么样，这几天可能就住工作室了。」秋世琳顿了顿，看到正在吃早餐的妈妈心情好像不错，便试探问道：「如果我说音乐会之前都可能待在工作室那边，你会生气吗？」话越说越小声，因为她也没有底气。
    「过来。」徐敏娥把汤匙放下，语气有点强硬。
    看来还是不能一直住工作室。秋世琳缩了缩脖子，扭捏地走向妈妈，预备捱骂。
    但没想到徐敏娥根本不打算骂她，也不打算唸她，皱起眉头只是因为关心她。
    「你大腿怎么了？怎么流血了？把裤子脱掉，我来帮你上药。」
    「啊——」秋世琳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大腿的伤口渗出血水，已经透过裤管渗出来了，「不用了，小事情。」
    眼利的徐敏娥在秋世琳摆手的时候，还发现到她右手虎口也有一道伤口。
    「你手怎么也有伤？」眉头皱得更紧了，像座小山一样。
    「我昨晚不小心摔破玻璃杯了，应该都是在那时弄到的。」话说一半，不算撒谎，但秋世琳不敢直视妈妈审视的目光。
    「不上药的话，你别想离开这个门口。」
    徐敏娥已经动身去拿医药箱，秋世琳的裤子太修身，不脱下来的确无法给大腿上药，彆扭地脱下一边裤管，乖乖地坐着等待妈妈。
    连阿金也乖巧地来到了她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像是要安慰受伤的她。
    秋世琳不喜欢消毒，也不喜欢上药，她总觉得那种刺痛像二次伤害一样。但她也深知道，若一开始不好好处理伤口，即使最后能癒合，也会留下狰狞的疤痕。
    「怕痛的话，就别老是粗粗鲁鲁的，小心一点别再受伤。」在秋世琳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后，徐敏娥给她擦拭伤口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稍稍放轻，「你写片尾曲的那部剧我看了，还不错呢。」
    「片尾曲？」被转移焦点，秋世琳一时间忘记了痛。
    「《吾家有隻鬼》的片尾曲啊，那首《轮回相认》。我看网络上对这部剧的评价都不错，虽然不是主题曲，但曝光度还可以，好像还进了ktv的排行榜。」
    「最近忙着筹备音乐会和配乐的事，都把这事忘记了，我都还没去看呢。」
    「我知道，世镐都说你在工作室忙到没日没夜，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闻言，秋世琳眼神暗下来，妈妈明明工作很忙碌都在默默关心她，她却对妈妈说了很多的谎。
    「妈咪……最近好像把家里当饭店了，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觉得你有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这点很棒。你愿意去争取，我才感觉我女儿终于长大了呢。」
    「对不起……」
    对不起说谎了，对不起没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好像抢走了你喜欢的人，对不起让你伤心了……秋世琳这天确确切切的觉得，原来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连单纯作为女儿这件事也做不好。
    亏以前的自己常常胸有成竹，认为自己有点天赋才华，但她的骄傲在现实面前彷彿一无是处。
    「又来了？我知道我女儿很棒，只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都会尽力做到最好。不委屈自己就可以了，在外面被谁欺负要跟妈妈说，受了委屈不要闷在心里，知不知道？」徐敏娥给秋世琳贴上小纱布，才去摸摸她的头。
    「我最爱你了。」秋世琳撅着嘴撒娇。
    「少来。你跟世镐都一样，不怕肉麻的。」手上的伤口也处理完毕，徐敏娥开始收拾药箱，「记得不要抓伤口，不然会留疤。」
    秋世琳边把裤子穿好，边问：「如果有人一直不肯让伤口癒合，那该怎么办？」
    「先了解对方为什么不想伤口癒合啊。问题的根源不解决，今天伤口好了，明天也会有新的伤口。就像你不改改毛手毛脚的坏习惯，不是摔破东西就是弄坏东西，还不也是容易受伤？」徐敏娥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在等待秋世琳继续发问。
    「我是不是应该更体贴对方才对？」
    徐敏娥摸着秋世琳的脸蛋，语重心长地说：「别老想着一定要体贴或礼让，你要让对方表达想法，你自己也要表达真实的想法。你跟世镐相处也是，只是相差几分鐘而已，不需要非得把所谓姐姐的责任全扛起来，世镐不是还有我吗？」
    「可是我怎么觉得，有人比我体贴更多了呢？」还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到只要流露出一点窘迫，那个人就会默默接住这一切。
    「不会是说的我吧？」徐敏娥笑了起来，拍了拍秋世琳的屁股，「快出门吧，别耽误我吃早餐。见到世镐的时候，让他回来时顺便给阿金买罐罐。」
    听到「罐罐」的阿金马上围着秋世琳摇尾转圈，一双乌黑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秋世琳。
    秋世琳蹲下来，抱了抱阿金。
    如果人类也可以像狗狗一样，那么容易得到快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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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紫色风信子

    天色濛濛亮，秋世琳刚离开家门不久，还没走到工作室便接到一个稀客拨来的电话，让她在掛断电话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就在街上蹲下来抱头痛哭。
    「秋小姐，这么早打给你，没吵醒你吧？小熙今天状况还好吗？」自交换电话号码以来，包宇拯第一次与秋世琳通话。
    突然来问林妍熙的情况，是知道什么吗？秋世琳一听便皱起眉头。
    「怎么这样问？」
    「不好意思啦，最近太忙都忘记提醒你要注意小熙，今天是她妈妈的死忌，你要多关心她。我刚刚才想起来，现在正在开车要去拜祭。」
    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破碎了。
    「那她妈妈……」秋世琳嘴巴开开合合，非常艰难才能说出整句句子，「她妈妈是十一月二十八号生日的吗？」
    「你怎么知道？小熙跟你讲了啊？不对啊，跟你讲你就不会问我了……」
    「她本来不太好，但目前还可以，谢谢关心。」秋世琳用着最后一分理智，强撑着不让包宇拯听出不对劲而影响行车安全，「对了，包大哥你知道紫色风信子代表什么意思吗？」
    「啊？我不熟悉花语这些……」
    「或者，你要不要买一束去拜祭？就当是替妍熙送的……」
    「啊？喔，当然可以。」
    紫色风信子，代表的是，道歉。
    之前配乐的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片段，女主角把紫色风信子送给男主角，剧里的意思是忧鬱的爱。但秋世琳那时就查过花语，紫色风信子不只有一个意思，只是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听到对方形容林妍熙跳桥时的情况，秋世琳下意识就以为也是忧鬱的意思，林妍熙不开心了。
    可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为什么选择二月十七号？明明林妍熙早就告诉过她答案，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忽略了。
    怎么就没有细心一些呢？怎么就没想到要把林妍熙家里门锁的密码拆分呢？
    11280217。不属于林妍熙的生日，也可以是重要人物的重要日子啊。秋世琳很是自责，是她错过了阻止林妍熙轻生的最佳时机，如果没碰上热心的路人，她就要永远失去林妍熙，永远活在愧疚里。
    只要秋世琳仔细回想，她就会发现，林妍熙最一蹶不振的那段日子，正是秋世琳生日之后到圣诞节左右的时间，恰好是林妍熙妈妈生日的前后时段。
    圣诞节之后，林妍熙好像变开朗了，还愿意跟秋世琳一起出游过情人节，她才会忽略了林妍熙让她喝酒是有别的意图。
    没法自制地嚎啕大哭，也不顾上班族们开始通勤人来人往，秋世琳就蹲在路边大肆痛哭。
    不宣洩情绪的话，她不知道回到工作室之后，还有没有足够心力，来面对她所爱的人。
    哭过之后，还特意找到公共厕所洗了把脸，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好一些。秋世琳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定要振作才行啊。
    林妍熙犹如秋世琳的镇静剂，只要一看到林妍熙，她绷紧的神经就会得到放松，焦虑的感觉也会减少。
    一回到工作室，便马上寻找林妍熙的身影。
    当发现林妍熙睡在她的床上，看来已经简单洗漱过了，身上穿着不搭调的粉红色运动套装，秋世琳不期然笑了起来。
    还能相见，真好。
    刚才回家，还把在嘉年华赢得的熊宝宝公仔带了过来。现在秋世琳把它放在林妍熙身边陪伴，再把被子重新盖好，然后躡手躡脚关上门，离开房间。
    本想责怪弟弟没有尽职看顾林妍熙，但走到客厅听到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上楼梯时，才看见他正压低声音讲电话。
    似乎是在处理合成器募资的事。秋世琳叹了口气，不能怪弟弟，只是义务帮忙而已，她弟没有欠谁。
    「我知道，我在看，这个拼音好奇怪啊，也不似威妥玛拼音，怎么唸都不对。似不似新加坡那边的人啊？」
    闻言，秋世琳探头去看弟弟电脑萤幕上的画面。
    baoyuching？秋世琳抿着嘴思考了一下，便脱口而出：「包宇拯。」
    秋世镐看了姐姐一眼，「我等一下再打给你，老姐好像认识。」连忙掛断电话。
    「包大哥怎么了？」秋世琳看着萤幕，那是募资网站的后台，包宇拯的预购地址填的是咖啡厅所在地。
    「你叫他大哥？是熟人？」秋世镐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合成器不似在募资中嘛，情人节那天，募资金额单天就飆升了八十多万，其中有六十万都似同一个人出的。但你怎么会认识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该不会是姐姐被带坏了吧？
    「那个人是包大哥？」秋世琳再次寻求肯定，胸口却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一样，透不过气。
    刚刚包宇拯在电话里没说，似乎不知道这件事。
    是林妍熙准备的情人节礼物？还是为了永远离开而作的最后安排？
    难怪，秋世琳后来去看宣传影片的播放量，不过是几千次，又怎么会一下子就涌入很多支持者募资达标了呢？她真笨。
    体贴的事原来不只一件。
    林妍熙体贴到，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才功成身退般离去。
    想着想着，眼浅的秋世琳又想要哭，但怕吵醒已然入睡的林妍熙，只能嚶嚶啜泣。
    姐姐突如其来的泪水缺堤，让秋世镐手足无措，「怎么就哭了啦？」想找卫生纸没找到，慌张地拿自己搁在一旁的外套给姐姐擦眼泪。
    「不是包大哥，是妍熙……」
    「啊？」秋世镐愣了愣，才想通姐姐说的意思，「她没事干嘛投资那么多在我的项目上……」
    「妍熙一直是个善良又体贴的人，是你不相信而已。明明痛苦到要去死了，还在为我们着想。」
    那个过份体贴的人，连关心都表现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心意被知晓，会为被关心的人带来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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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陪伴

    二月十七日当天，林妍熙睡醒之后，秋世琳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林妍熙到底有没有把她所说的话听进去。
    应该有吧？秋世琳很希望自己会读心术，能更了解林妍熙的想法。
    「你想念妈妈了吗？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拜祭她？」
    林妍熙没有回答，只是虚弱地摇摇头。
    「好，没关係。如果你想念妈妈了，想去拜祭她，儘管跟我说，我无论如何都会抽空陪你。」秋世琳伸手去握林妍熙的手，冰凉得很的手，「现在不想跟我聊天也没关係，但我想让你知道，你需要我当作倾诉对象的时候，我都在，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儘管不确定是否有足够的力量，能够陪伴林妍熙度过黑暗，但秋世琳还是愿意期待。
    如果林妍熙也渴望爱，秋世琳会努力给予安全感，让满满的爱围绕林妍熙身边。
    「小时候搬家，是因为爸爸的工作。搬到全新的环境，代表着以前的老师、同学、朋友都不在我身边了，老弟又总是被别人欺负，所以那时的我很讨厌也很不适应新环境。有一次，我甚至脱口而出，跟爸爸说：『我讨厌你！最讨厌你！我要换个新爸爸！』」
    想起当时，秋世琳脸上闪过懊悔的神色，「但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他，我很爱他，就算后来他对妈妈不忠……只是我也会想，是不是我让我爸对家里的事感到厌烦，他才会到外面建立另一个家。我真的不讨厌他，可是话就这么言不由衷地说出口了。我觉得，如果当初你妈妈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那不是真心的。」
    林妍熙垂着头，秋世琳没看到林妍熙瞳孔骤然放大的一瞬间。
    这是秋世琳第一次向林妍熙提起爸爸的事。与林妍熙的过去相比，秋世琳的过去可谓不值一提，但却是她事隔多时才跨过去的坎。
    假使能安慰到林妍熙一点，或是能把心结解开一点，就算揭开疮疤，也是有意义的。
    林妍熙察觉到什么，并没有说破，却不自觉地，抱着秋世琳的胳臂，再度睡下。
    至少会抱着秋世琳的手入睡，代表秋世琳是个令人安心的存在？
    其实早在跟学姐碰面，了解到林妍熙的可能情况之后，秋世琳就买来了一堆专业书籍，想彻底弄清楚忧鬱症是什么一回事，又应该如何对待和照顾病人。
    但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才发现了解得还不够，准备得还不够，她依然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林妍熙是个体贴的人，即使很勉强、很辛苦，最终还是会答应她的央求。
    这几天林妍熙都住在工作室，又回到整天昏睡的状态，但因为答应过秋世琳要去回诊，便很努力地强自打起精神，跟随秋世琳去见医师了。
    秋世琳在诊间外等候，假装不经意地观察週遭。
    有亲友陪伴的人，与独自前来诊间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一边是即使遭遇困境，也有人伸手拉他一把，另一边是孤独地挣扎，莫名有种悲壮。
    以前的林妍熙也像独自来诊间的人一样，孤单地奋斗着吗？
    深深吸了口气，秋世琳抖擞精神，她要成为林妍熙的依靠，绝对不能才刚开始就气馁。
    瞧见林妍熙踏出诊间，秋世琳便迫不及待走过去挽起林妍熙的手，关心问：「医师怎么说？」
    「吃药、做运动、写日记。」像机器人般的回应。
    这些建议，连秋世琳也知道，林妍熙多半听过了无数次，从来都是说易行难的问题。
    陪林妍熙回工作室，跟弟弟也有了默契，秋世琳要再次出门，不用叮嚀弟弟就会知道要看顾林妍熙。
    而另一个默契是，当确定秋世琳会待在工作室的话，弟弟不是躲在自己的二楼空间不出来，便是索性离开工作室。
    「你买什么回来啊？」
    等秋世琳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秋世镐已经换上便服要外出了。
    「不吃饭吗？」秋世琳打开装了食材的购物袋让弟弟查看。
    「菠菜、鸡蛋、鮭鱼、香蕉？这么健康？」秋世镐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增加血清素，吃了会有好心情。」
    「真的假的？我正打算去买珍奶加鸡排，心情会更好。」
    秋世琳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出通道，「好走不送。」
    弟弟一离开工作室，连空气都过份安静。
    把食材都摆放好，秋世琳拎着另一个购物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的时候，林妍熙正抱着膝盖在床上发呆，直到秋世琳发出声音，才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款式，所以我把还不错看的都买回来了。」秋世琳把袋中的记事本全部倒出来，摊在书桌上，「你挑一本写日记嘛，要是担心我会偷看，我也给你买了带锁的。」
    林妍熙只有眼珠转动，把视线投向书桌上一堆五顏六色的记事本。
    没有回应，但至少有在聆听。
    「假如真的很不想写，那你可以看我以前高中写的日记，只给你看喔！别让老弟发现。」秋世琳从一堆记事本中抽出一本封面明显泛黄的旧日记，那是她刚回家拿过来的，「我先去准备晚餐啦，要是觉得很累，就再睡一下吧，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秋世琳离开房间的时候，不忘关上门，给林妍熙隐私的空间。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菜刀在木砧板上起落的声音，咚咚咚的，不知道哪种食材正在遭殃。
    林妍熙也终于动了动，伸手翻开秋世琳的日记，圆圆的笔跡，就像她一样开朗的个性。
    很想去阅读里面的内容，但林妍熙很快就发现，简单的一句句子，都难以阅读。
    所有文字彷彿被打乱了顺序，又像是被捲入漩涡一样，勉强读完一句，读到第二句时，就把第一句给忘了。
    无法思考，无法把文字看进去，头痛欲裂。
    林妍熙唯一能做的，是放下日记本，吞下止痛药和安眠药，昏沉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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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最喜欢的四个字

    春雨绵绵，难得有放晴的一天，气温恰好舒适，秋世琳一下了课，便带着雀跃的心情回工作室。
    她练习了几天的才艺表演，是时候要向林妍熙展示了。
    只是一回到工作室，刚打开门就看到令她诧异的一幕，阿金怎么会在？弟弟还在跟阿金玩丢球游戏，林妍熙呢？秋世琳东张西望，都没看见人。
    「别看了，在厕所。」秋世镐翻了个白眼，他姐真的是重色轻弟的代表。
    「你怎么把阿金抱过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妍熙会过敏吗？」
    因为担心林妍熙过敏，秋世琳每次回家抱过阿金之后，都会先替换衣物才敢跟林妍熙接触。
    「她吃药了，没事的。」秋世镐摆摆手，不以为然，觉得姐姐过度紧张了，「阿金去医院例行检查嘛，妈咪临时要加班不能接牠，我就跟那傢伙先去把牠接回来了。」
    「妍熙也一起去吗？」
    「啊不然呢？你又说不能让那傢伙自己一个。」
    话音刚下，洗手间的门就被打开。
    刚才两姊弟说的话，林妍熙都听到了。
    「你回来了。」林妍熙抬起双手，向秋世琳展示双臂，「吃了药，没事的。」
    阿金见林妍熙步出洗手间，便把秋世镐甩在后头，咬着球、摇着尾往林妍熙奔去，乖巧地把球放在林妍熙跟前，要与林妍熙玩丢球游戏。
    「嘖——阿金也似重色轻哥的坏蛋，见人家漂亮就缠着人家玩。」秋世镐皱着鼻子撅着嘴，好你个林妍熙，抢走他姐还抢走他的狗，可恶。
    「这样不是蛮好的吗？阿金平常那么认生，难得跟妍熙投缘，只是……」秋世琳蹲下来，还是试图抱开阿金，让阿金与林妍熙保持距离，「过敏真的没关係吗？」一脸担忧。
    「记得吃药就好。牠刚洗过澡，真的没关係。」林妍熙主动伸手摸摸阿金的头，阿金乐得吐出舌头，尾巴摇得像是飞行中的直昇机旋翼般。
    既然林妍熙都这么说，秋世琳再去阻拦就太不识事务了。
    秋世琳走向弟弟，「阿金吃过了吗？」
    「在医院的时候吃过，晚饭还没。」秋世镐把目光投向柜子，他不想动了，打眼色让姐姐当跑腿。
    「那就久违地在这边开罐罐啦。」
    一听到「罐罐」，阿金便从林妍熙怀中飞奔到秋世琳跟前，尾巴高高举起，兴奋得已经流下口水。
    「讲到吃的时候就特别听话呢。」秋世琳瞪了一眼阿金，真是现实的狗狗。
    阿金甚至紧跟着秋世琳的脚步走，盯着她伸手往柜子拿狗食。
    但秋世琳没有直接打开罐头，而是另外拿了一个阿金专用的盘子，连着罐头递给了林妍熙。
    「我餵牠吗？」林妍熙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过，「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你也是阿金的朋友了。把罐头倒在盘子上，牠就会吃的了。」
    把餵食的工作交给林妍熙，秋世琳又退到弟弟身旁。
    看着阿金跟林妍熙相处愉快，林妍熙似乎也很喜欢阿金，罕见地展露出笑容。
    由衷的，笑容。
    「要不，暂时让阿金在这边住几天？」秋世琳低声问。
    不出所料地换来弟弟的白眼，「刚不似还很紧张那傢伙会过敏？」
    「吃药能控制过敏，阿金能治疗她的心啊。」
    宠物有些时候，或许比专家的治疗更有作用。
    「最近吃太多淀粉了，小肚子都出来见人了……妍熙啊，待会吃完饭，你陪我，还有阿金，一起去公园散步好不好呀？」秋世琳故意捧着肚皮夸张地说，希望林妍熙能多去外头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也做点运动。
    那些可能对病情有帮助的事物，秋世琳都牢记于心，比考试更加用功。
    得到林妍熙首肯，秋世琳也笑起来了。
    于是晚饭之后，秋世琳花了两百块换取弟弟去洗碗，迫不及待要跟林妍熙出门。
    秋世琳牵着林妍熙，林妍熙牵着阿金，好像一家人。
    在公园逛了一圈，走到一处没什么路人的地方，秋世琳忽然停下脚步。
    「给你看样东西。」秋世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打火机，煞有介事地要开始表演，「看好喏。」俐落地点燃纸张，成功变出一根魔术棒。
    在秋世琳变出棒子之时，林妍熙就猜到她要表演什么了，那是最基本不过的魔术道具。
    秋世琳随即又把魔术棒变成一条丝巾，林妍熙捧场地拍拍手，连阿金也吠了一声以示加油。
    「重点来了！」秋世琳把丝巾一甩，魔术棒重新出现，再甩一下，又变回一条丝巾。
    欸？这不对。秋世琳假装镇定，但颤动的瞳孔显露出她的慌张。
    重来一次。甩一甩，丝巾变回魔术棒，再甩一下，怎么又变回丝巾了啦？秋世琳很窘迫，明明在学校练习的时候都成功的啊。
    「再给我机会！会成功的！」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好笨……阿金表示没眼看，乾脆背对秋世琳，面向林妍熙咧嘴灿笑，彷彿在说：「别理我家傻姐姐了，陪我玩吧。」
    「变出来了！」秋世琳惊呼一声，终于把魔术棒变成玫瑰花了，「白色情人节快乐！」
    「谢谢。」林妍熙笑着接过玫瑰，虽然秋世琳的表演很笨拙，但比单纯送花有心意多了。
    「不会觉得我这回礼太小器吧？」秋世琳才不信林妍熙会这么想，不等对方回应，便扬起自信满满的笑容，「等音乐会吧！音乐会的时候，我再把真正的礼物送给你。」
    「不用也没关係。」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四个字是什么吗？」故意忽略林妍熙的婉拒，秋世琳仰起头看向弯弯的月亮，「是l、o、v、e，love。虽然生存在这个世界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一直相信着，只要有爱，再难过的时候也能撑过去。爱一旦消失了，空有健康的身体，再有钱都没用了，因为灵魂已经跟着爱一起消失了。」
    假如爱消失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信仰呢？
    林妍熙垂下头，没有灵魂地存活着已经几年了，怎么秋世琳就不让她去死呢？她活着不也只是行尸走肉吗？为什么要对她有期待？林妍熙其实并不太懂。不过至少，现在没有很想死。
    「我也有喜欢的四个字。m、i、s、s，miss。」
    中文有很多相关语，其实英语亦然。
    miss除了意味逃脱、失误、遗漏，既有少女的意思，在古代也有娼妓、情妇的意思。
    miss代表着林妍熙，对林妍熙来说，份量最重的是失却和惦念。
    「那明明只有三个字！你耍赖！」秋世琳紧紧牵着林妍熙的手，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我就在你身边，不用掛念我喔！」
    林妍熙凝视着秋世琳清澈的双眼，沉默半晌之后，才问：「在被爱的环境中长大，是种怎么样的体验？」
    这个问题，也难到了秋世琳，秋世琳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张开双臂拥着林妍熙，「我知道跟你相比，我遇到的坏事都不算什么，但是我不想错过你，也不想失去了你才去想念你。这也是，我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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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鐘摆

    秋世琳的高中日记很有趣。单看文字，脑海就会浮现秋世琳写下日记时的表情。
    偶尔会一惊一乍的，偶尔会傻呼呼的，是个容易落泪，又容易满足的傻瓜。
    「噢耶！我居然赢了校际歌唱比赛耶！虽然今晚没大人在家，还是跟老弟去买了很多肉肉来烤，庆祝我拿第一名啦！但是阿金很坏，我明明想把牛舌夹进碗里，只是不小心手滑掉到衣服上，阿金竟然就衝上来吃掉了！秋世镐那傢伙看到也不救，马上把他那一块塞进嘴里，气死我了……呜呜呜，我的贵森森厚切牛舌啊，才两件而已……没吃到牛舌不开心，还被妈咪发现我把她新买给我的衣服毁了，可恶！」
    总是笨手笨脚的。但林妍熙开始觉得，这点笨拙也蛮可爱的。
    「天啊，今天看到校讯里的自己也哭得太丑了吧？只是赢个歌唱比赛需要哭成这样吗？秋小姐你有事吗？老弟午饭的时候还特意跑来我班笑我是水龙头……下次不能再哭了！啊不对，没下次了！下一届办的时候都不在学校了……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虽然做起正经事来好像比同龄人来得成熟稳重，可林妍熙知道，秋世琳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孩，不只高中那时，现在也是。
    或许跟秋世琳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到放松，正是因为如此。
    没有猜度，没有计算，不为了得到什么才去付出，只是遵循心里意愿，如此纯粹。
    只是林妍熙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拖住秋世琳的脚步外，还有什么贡献。
    当秋世琳为了音乐会忙前忙后的时候，还要秋世琳分神去照顾她这个不怎么样的人。
    林妍熙乖乖回诊，确切地服药，也只是为了不再增加秋世琳的负担。
    现在腰背和头都不痛了，也睡得很好，算是意外的收穫。
    因为林妍熙的状态变好，加上工作室也实在不太适合长居，所以当她提出搬回家居住的时候，秋世琳并没有反对。
    与其说林妍熙想家了，倒不如说她只是想还给秋世琳一个能够专注创作和工作的环境，耽误秋世琳的事已经够多了。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好像真的都朝好的方向进发。直到有天林妍熙外出採买完毕回家的时候，遇到那个人为止。
    「林妍熙？对吧？是你吧？」
    提着购物袋的林妍熙被呼唤，循着声音寻去，叫她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还牵着一个几岁大的混血小男孩。
    一向淡定的林妍熙在看到妇人的瞬间便愣住了。她从前没真的见过这个人，但她认得，跟几年前看到照片里的模样相差不大。
    为了林妍熙而拋妻弃子，到后来还常常骚扰她，去年也在纠缠着她，甚至被法院下达过暴力禁制令的那个人，原本的伴侣。
    在台湾同性婚姻还没合法化之前，那个人与眼前这位妇人是山盟海誓远走荷兰结婚的一对，甚至还砸重金在美国施行试管婴儿获得宝宝。
    只是那人耐不住妻子孕期的寂寞，找上了当时为了筹措医药费很缺钱的林妍熙。
    是林妍熙的错误，她承认，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底下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妇人抬起右手，林妍熙只是闭起眼睛而没有闪躲，但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
    「打贱人，会脏了我的手。」妇人把手放下，语带挑衅讽刺，「看到你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痛快呢？」
    「对不起。」林妍熙垂下头，她愿意接受任何斥责。
    「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妇人指着林妍熙，俯身在小男孩耳边说：「儿子，你看好喔，要认住她。像她这种坏女人，以后绝对不能喜欢，还要放长双眼看她得到报应的那天。」
    报应或许早已经来临。
    那天之后，林妍熙的病情就像是鐘摆一样，反反覆覆。
    因为秋世琳而对这世界有点希冀，却又因为自己而嫌恶自己的存在。
    就像此刻，林妍熙站在天台，煢煢孑立，只有她和她的影子。
    探头往下去看，「真的受够了……」
    只要跨出那一步，就可以得到解脱了。
    但是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唤回林妍熙的理智。
    「妍熙，你在哪？你先出发了吗？老弟说没看到你。」秋世琳再一次救下了林妍熙。
    「我不想回诊了。」不想再继续了。
    「你在哪了？我让他去找你。」
    但听到秋世琳的语气变得焦急，林妍熙又告诉自己，再撑一下下，再撑一下下就会好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
    于是，林妍熙从天台走下来，再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秋世镐面前。
    看到林妍熙从大楼步出，秋世镐感到奇怪，「欸？我刚上去你家你明明不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出门呢。你还好吧？」
    「我不想回诊了。」突然又退缩了。
    「轮到老姐带你去见医师的时候才嗦这句吧。」
    林妍熙抿了抿嘴，低声问：「为什么你们都不放弃？」
    「我可想放弃了，但老姐会杀了我好吗？」秋世镐耸耸肩，要不是他也想姐姐幸福，才没兴趣对林妍熙伸出援手。
    「累够了，痛够了，就会放手不是吗？」
    「你和我可能似，但我姐似个超级大笨蛋，她就似要死都会攥紧你不放手。」
    这一点，其实林妍熙也心知肚明。
    还是被带去回诊了。平日也好假日也好，心理患了感冒的人，比起生理患上感冒的人，数量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预约好回诊时间，可等了半小时，还没轮到林妍熙进诊间。
    「呀，这些混蛋怎么骂我们学校了啦！我们也是正正当当努力唸书才考上的好吗？什么鬼只是走运考上？」秋世镐看着手机低声抱怨。
    「你们很幸运。」林妍熙瞥了一眼萤幕，就大概猜到网友在新闻底下的讨论内容，「再糟糕的情况也有妈妈替你们打点，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从没真正饿过肚子，轻松地考上大学——」
    「才不轻松好吗！」秋世镐打断林妍熙的说话，急于反驳道：「我那时每天搭公车去图书馆唸到闭馆的好吗？」
    「单是可以有钱去搭车，有时间去图书馆，已经是很幸运。」
    对于一些人来说，可以无忧无虑地笑，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感到痛的时候能够闪避，就已经是非常幸运。
    秋世镐本还想继续反驳，但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姐姐，用眼神示意着他先行回避。
    林妍熙顺着秋世镐的视线，也看到了秋世琳。
    吃瘪的秋世镐摸摸鼻子，虽然不服气，但他决定不跟病人计较，何况他姐来接班，他也乐得自由，跟姐姐点点头后便逕自离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需要兼顾别的事情，可以认真读书，已经是幸福的人。这些年来，辛苦了。」秋世琳坐在林妍熙身旁，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我希望我够幸运，可以成为可靠的大人，成为你的依靠。」
    「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林妍熙记得秋世琳这个时间应该要去找教授的，多半又是放心不下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活着，但全身都感到不自在，她不想留在世上，不想成为这世界的污点，更不想成为秋世琳的污点。
    「谁说一定要做什么的？你够努力了，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也可以的。」
    「你也……不要努力了，不要再为我努力了。」
    「可是，要是失去你，我跟死了有什么差别呢？你可以离开，但我可能永远栓在原地，更可悲的是，或者我还以为能回得去。」秋世琳把头靠在林妍熙肩上，轻声地说：「就算是骗我也好，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林妍熙张了张嘴，还是把说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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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她们的音乐会

    终于还是平静地踏入初夏，秋世琳与林妍熙相遇的季节。
    筹备多时，费尽秋世琳心思预备的音乐会，也即将开始。
    这次还带着弟弟和同学一同研发的合成器，作首次公开亮相，秋世琳非常担心自己会把事情搞砸。
    前一夜虽然早早躺下，秋世琳却因为太焦虑而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两点还睡不着。
    不安得很。秋世琳甚至直接往弟弟的房间破门而入，睡梦中听到哭泣声而被吵醒的弟弟，睁眼看到秋世琳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直觉就想到，该不会是林妍熙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秋世镐显得很惊慌，他不会又要大半夜开车找人了吧？
    「世镐啊，我感觉音乐会可能会出问题，万一合成器故障怎么办？万一人们不喜欢怎么办？啊——我好像会无法毕业啊……」
    秋世镐深深吸了口气，双眸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去睡吧。」说罢，便翻过身大被盖过头不理会杞人忧天的姐姐了。
    房间的动静也吵醒了刚睡下的徐敏娥，披上披肩便前来察看情况，看到女儿背向房门抽泣着，关切地问：「世琳？怎么了？」
    「妈咪别管她了，她很久没发作的考试前恐慌又发作了。」秋世镐抢先回答。
    「过来。」徐敏娥有点无奈，但还是张开双臂，拥抱一脸眼泪鼻涕朝她走来的秋世琳，「你长大了，考试也好，音乐会也好，难不到你的。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呜呜……我总觉得音乐会会完蛋……」
    「唉……去睡吧。」徐敏娥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拍拍秋世琳的背，便松开了怀抱，返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果然是两母子，都只会叫她去睡，秋世琳很委屈。
    明明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但也许音乐会的意义对秋世琳来说太过巨大，还是无法平常心面对。
    太害怕搞砸了音乐会，太害怕哪个环节出错导致评分不及格，更担心来欣赏音乐会的人会失望而回，还纠结林妍熙会不喜欢她准备的一切。
    返回自己房间的秋世琳还是睡不着，拿起手机按下熟悉的一串号码，犹豫良久才拨打出去。
    居然一次就接通了，难道刚好没开勿扰模式？
    「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
    「我还没睡。」话筒另一头的声音比平常低沉一些。
    「你怎么还没睡？又失眠了吗？现在感觉还好吗？头会痛吗？有没有——」
    「停！」林妍熙笑了笑，要是不阻止秋世琳，她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只是白天睡了午觉，还没有睡意而已。倒是你，在担心音乐会的事吗？」
    果然是林妍熙，总能猜到秋世琳的心思。
    「嗯，老觉得会被我搞砸……」
    「就算搞砸，我也相信你有能力把场子圆回来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天办音乐会吗？」秋世琳其实不认为林妍熙会记得，便也不介意直接说出答案：「因为是我们相识的一週年。」
    「才一年吗？」好像已经度过了几个春秋。
    「妍熙啊，陪我一下下好吗？听到你的声音，好像你就在我身边，感觉踏实多了。」要是能抱着睡觉就更好了。
    秋世琳这时才来后悔让林妍熙回家这个决定，不然她就可以跟林妍熙待在工作室，可以抱着林妍熙了。
    「那……」林妍熙左顾右盼，随即捡起了搁在床头柜的绘本，翻开内容，「我给你说个睡前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绿色皮肤的怪物，牠的鼻子很长，牙齿很尖。牠没有名字，却想得到一个好听的名字，于是牠决定要到世界各地去寻找适合他的名字……」
    温温的，缓缓的，就像深夜的电台广播。不同的是，这是能让秋世琳纷扰的思绪平静下来的声音。
    绘本故事唸完，话筒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总算是睡着了呢。林妍熙脸上有了宽心的笑容，却没有因此掛断电话。
    如果办音乐会也这么紧张，某天要办葬礼的话，秋世琳可以做得到吗？她那么爱哭，葬礼会办得一团乱吧。林妍熙听着话筒传来的呼吸声，拿起笔，写起了日记。
    还好音乐会是晚上举行，儘管秋世琳很晚才入睡，却也未有睡眠不足。
    只是刚在后台探头窥看，看到台前已经坐满了观眾，秋世琳还是紧张到几近难以呼吸。
    连带在她身旁的林妍熙也莫名感到紧张。
    林妍熙努力保持着平静，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握着秋世琳僵硬的手，「你可以的，我待会就在台下陪着你。」
    「你要认真看喔。」秋世琳连说话都带着哭腔。
    「还好你不用唱歌。」不然就真要搞砸了。
    音乐会在大学的演讲厅进行，只有三十分鐘左右。舞台的佈置很简单，仅有一张桌子，和背景的大型投射萤幕。
    在开始播放预录的音景影像之后，秋世琳便把林妍熙赶回台下，影像就三分鐘，之后她便要上台了。
    确定林妍熙已到观眾席落座，秋世琳才按下切换按键，萤幕上的音景影像逐渐变为预先录製的编码界面，秋世琳拿着笔电和合成器走到台上。
    与传统的音乐会不一样，笔电和合成器就是秋世琳的演奏「乐器」。
    不怕不怕，台下的都是木头！秋世琳勉励着自己，可是始于不敢把目光聚焦到台下，哪怕她其实很想去看林妍熙的表情。
    经过一番为了符合毕业要求的炫技过后，接下来才是秋世琳要送给林妍熙的主轴。
    萤幕放映的是秋世琳拜託学妹帮忙製作的手绘动画，整个音乐会的概念都是围绕着用爱驱走黑暗的故事。
    很老套没错，但完全是为了林妍熙所策画的，连合成器的使用示范也只是顺便。
    音乐会在没有什么差错之下完成，站在台上的秋世琳总算舒了口气。这一刻，她才敢认真细看台下观眾的表情。
    坐第一排的是教授与家人们，连爸爸这个稀客也来了，隔着秋世镐在中间，徐敏娥也没有表现出不快，只专注在台上的女儿，大力地为她拍手鼓掌。
    林妍熙在后方的观眾席。虽然口头说是为了让林妍熙能更好地观赏萤幕画面才这么安排，实情是秋世琳私心不想林妍熙与妈妈遇见，至少现阶段不想，连打照面都不想。
    一向善解人意的林妍熙又怎会猜不到？散场时，远远看到秋世琳的家人们便转身回避，却没想到会看到很久没见面的包宇拯。果然，没猜想错。
    包宇拯正拿着手机讲电话，没看到林妍熙。既然秋世琳没有提及过他们是认识的，林妍熙也乾脆快步离场，不让他发现自己。
    不想糟蹋别人的好意，毕竟在这世界上，好人太少了。
    家人要为秋世琳办小庆功会，林妍熙自然没有出席。但秋世琳想着，总有一天，要让林妍熙也能参与她的家族聚会。
    走在最后方的只有秋世琳和弟弟，大人们都走得比较快。
    「表演很棒！合成器都被你玩出新花样了，第二轮募资一定没问题的。」是李沁愿传来的讯息。
    八掛的弟弟探头来看，被秋世琳一手推开他的脸。
    「我怎么没有看到沁愿学姐？」秋世镐撅起嘴，有点小情绪。
    「证明你跟她没有缘份。」放下心头大石的秋世琳，也会开弟弟的玩笑了。
    「切——今天就不跟你计较，就让你开心一整天唄。」
    「其实我最开心的是，妍熙愿意来我的音乐会，看到她变得越来越好，真好。」
    一想到林妍熙，秋世琳的嘴角便禁不住上扬，眼里彷彿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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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恶名

    罕见地，跟林妍熙走在路上的不是秋世琳，而是秋世镐。
    秋世琳在台中，临时支援李沁愿的乐团演出，乐团的键盘手吃坏肚子上吐下泻上不了台，音乐祭的表演不能延期，只好请前键盘手来顶上。
    放心不下林妍熙自己一个去回诊，秋世琳于是出动了万能工具人弟弟。
    当工具人也不是坏事，因为秋世琳说这天所有消费都算她的，秋世镐不只提前跟林妍熙碰面要吃披萨，还打算回诊完之后去抽一下盲盒试试手气，美其名带林妍熙逛街放松身心。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秋世镐就开心得合不拢嘴。
    但更让他开心的，是另一件事。
    「我们这次真的出运啦！嘿嘿。」秋世镐看着集资数字节节上升，小规模量產的事终于可以排定行程。
    林妍熙只是瞥了一眼，便重新把视线放回餐牌上，「你要吃哪款？」
    从碰头那一秒起，秋世镐都几乎紧盯着手机萤幕。
    「随便吧。不要凤梨、不要辣、不要香菜、不要奇怪口味。」依然没有抬头。
    秋世镐把姐姐在音乐会上使用合成器的片段上载到网络上，一向跟姐姐有交情的独立歌手艾莉丝，很有义气地第一时间转发。
    「是我们最有才华的编曲家秋秋啊！表演好帅气！要不是与工作撞期，真想亲自去现场，哭哭。不过，我的新歌呢？我的新歌呢？我的新歌呢？」不过帖文看起来，更像在催促秋世琳写歌的进度？
    但意料之外的是，乔姐居然转发了艾莉丝的帖文，还公开邀歌，「不知道替艾莉丝写好新歌之后，有没有空也为我写一首呢？」
    乔姐才完成了小巨蛋的演唱会，最近一阵子娱乐版面都是关于乔姐的。在乔姐转发不够一天的时间，观看、留言和分享数量，都以几何级别倍数增加，连带合成器第二轮募资也跟着受惠。
    这次，是真有那么多人集资预购，而不是靠林妍熙，秋世镐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在林妍熙点好餐点准备付款的时候，秋世镐才终于抬起头，伸手拦截，「老姐嗦今天开销都算她的，你别客气，乔姐都跟她邀歌了，之后版税收入强强滚啦！」
    秋世镐完美示范，花别人的钱不心疼，豪气地付出一张千元大钞。
    披萨是即点即製，要等待至少二十分鐘，但二十分鐘过去，排在秋世镐他们前面的号码还有几个。
    「啊我不行了，好急！它出餐怎么那么慢啦？」这下秋世镐倒没心思关注手机了。
    林妍熙指向不远处，「那边小公园有公厕，你要不要先上厕所？」
    「你不早嗦！」秋世镐直往小公园奔去。
    你不早问？林妍熙耸耸肩，继续在店门外耐心等待着餐点叫号。
    「唷，没想到会碰见五百块呢。」一把粗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五百块……林妍熙不自觉抖了一下，那是高中时被取的噁心外号，传遍学校子虚乌有的给她五百块就能跟她上一次床。
    正要回头，便有一隻黝黑的手搭上林妍熙的膊头。
    「这么巧啊？我们的口味很相似嘛。」男人探头去看林妍熙手上的点餐纸，又扬了扬自己的票号。
    男人叼着根菸，菸臭直扑林妍熙的脸。
    是高中时非常讨人厌的学长，也是噁心外号的始作俑者，居然拿着排在他们前面几号的号码。林妍熙不着跡地闭着气，侧过身挣开男人的手。
    男人被挣开也不怒，反而饶有兴緻地把目光投向林妍熙，上下扫视打量着。
    「鲍鲍换包包，还是高仿啊？看你这身行头，钓到凯子了？」
    说也就算了，还伸手去摸林妍熙的斜背包。
    林妍熙下意识要往后退，没想到男人得寸进尺，用力拉着她的左手手腕。
    「臭鸡掰，好歹当年我也带着一群兄弟去跟你买檳榔啊，都不知道感恩图报吗？哥在跟你讲话呢，没爹的果然没家教。」充满讥讽的口吻。
    真是谢了。林妍熙没忘记，当初就是被他发现自己在顾檳榔摊的事，弄得全校人尽皆知，还老是带人来闹场，要不是包宇拯也常来盯梢，后果真不敢想像。
    男人的手劲很大，林妍熙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旁边明明还有等待餐点的路人，但男人出现纠缠之后，那些路人都只是选择退开，再以同情的眼光关注着情况发展。
    「但你长开了还蛮正的，就是奶子小了点，不过单就你的脸，我可以唷。」男人变本加厉去摸林妍熙的脸，即使林妍熙别过头也避不开，还俯身把嘴巴凑近她的耳朵低语：「现在上你一次要多少钱啊？要不要两千块？嗯？」
    「谁啊你！」
    救星来了。秋世镐用力把林妍熙拉开，用身体分隔二人，把林妍熙护在身后。
    「喔──难怪要装纯情呢，凯子也在。」男人身高跟秋世镐差不多，但体型却大很多，「这位兄弟买了多少檳榔啊？」
    秋世镐要是跟这男人打起来，绝对没优势。林妍熙扯了扯秋世镐的手，示意息事寧人。
    「装屁啊林妍熙？你踢我那一脚我还记住呢。」
    还敢提起？林妍熙抿着嘴，要不是他想借醉硬上，才不会被她踢中下体，不过是刚好的防卫而已。
    「兄弟我跟你说啊，这种奢侈虚荣到处发情的母狗，多干几次才会听话，不然还会乱咬人呢。」男人戏謔地说。
    这下连秋世镐也被激怒了，「没懒叫的男人就只会出张嘴，靠贬低女人来得到优越感。」说得咬牙切齿。
    「干你娘！你说什么？」
    男人用力推了秋世镐一把，要不是林妍熙在后方扶住，秋世镐可能会失平衡跌倒。
    「我嗦的是没懒叫的男人。喔，我懂了，原来你没懒叫啊？可怜啊──」
    秋世镐的话还没说完，男人便一拳挥向他。虽然及时闪避，但拳头还是擦过脸颊，大概也会起小瘀青。
    正好店员在喊号，林妍熙意会到店员投来的眼色，马上接过外带拉住秋世镐离开现场。
    男人还想追来，随即被店员叫住。在现场唯一帮忙的外人，就只有店员一个。
    「靠，你拉我走干嘛？」秋世镐气急败坏，最气的还是林妍熙居然不显露一点生气，搞得好像只有他打抱不平，当事人还不甚在意一样。
    「对不起……」
    明明不是她的错。但见林妍熙垂着头道歉，秋世镐也不忍心怪罪于她，好话说不出口，只好夺过披萨替她拿着。
    一回到工作室，在打开披萨闻到香喷喷香气的当下，秋世镐的小情绪全然被美食安抚了。
    配着电视节目，可乐加披萨，简直完美。
    吃了一半，林妍熙还在洗手间，秋世镐想再吃一块，但又觉得吃掉林妍熙的份不太好意思，便大声喊话：「你再不出来，披萨要被我吃完了喔！」
    等一分鐘，林妍熙还不出来，秋世镐就不客气再吃一块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秋世镐挑挑眉，姐姐已经表演完了？虽然是暖场嘉宾，但也太早完结了吧？看来沁愿学姐的乐团名气仍然不够大。
    「回诊了吗？」
    「约了四点啦，我们吃完披萨再去也不晚。」秋世镐就知道姐姐打来不是关心他的，「欸你知道吗？你绝对不敢相信。我跟你嗦，你必须加我薪水！刚刚有个猥琐下流男出现，而我非常英勇，简直似正义的化身……」
    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秋世镐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影的，却不知道话筒另一端的姐姐直皱眉头。
    「妍熙呢？她现在还好吗？」秋世琳问得迫切。
    「她在洗手间呢。啊不对──」这也去太久了。
    迟钝的秋世镐，终于察觉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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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失控

    通话尚未结束，手机被秋世镐扔到一旁，话筒另一端远在别个城市的秋世琳，只能听着隐隐约约的声响光着急。
    「林妍熙你还好吗？」秋世镐用力拍门，但没有得到回应，「我数三秒，不回我我就衝进来喔！」
    洗手间的门被反锁，秋世镐后退两步再衝刺，试了两次都撞不开。
    想不起钥匙在哪里，但是他想起小时候偷进爸妈房间玩电脑的经验，用回纹针成功开锁。
    一开门，秋世镐都吓傻了，林妍熙蜷缩在注满水的小小浴缸之中，浴缸的水被血染成淡淡的粉红。
    林妍熙缓缓地转头，目光呆滞地看向愣住的秋世镐，晕头转向的脑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又没死成。
    目光交接的瞬间，秋世镐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把林妍熙从水中捞起。
    秋世镐俯身低头的时候，馀光瞥见了地上染血的刀片，他认得，是刮鬍刀的替换刀片。幸亏林妍熙还有意识，不然就算姐姐不追究他，他也免不了良心责难。
    泡过水的衣服很重，即使林妍熙本身很轻，秋世镐还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抱到客厅。
    仔细检查林妍熙手腕上的伤口，其实伤口不算太深，也没有割到动脉，多半是泡在温水里，阻碍凝血功能才会一直流血。
    不知道是失血让林妍熙变得昏沉，还是她放弃了挣扎，温驯地让秋世镐任意摆弄。
    「该死的似那个丢光我们男人脸的噁男，你死什么死！」秋世镐慌乱地翻找着药箱里的急救用品，「噁男给我烂鸡鸡啦！吼——气死我了！」
    慎重起见，秋世镐简单替林妍熙包扎后，把大毛巾盖在她身上，便背着她往附近的小诊所奔去。
    「伤口不深，血压偏低但目前没有输血的必要，伤口过几天就会慢慢復原。先不要喝太多水，慢慢观察调整，再有情况就需要送急诊。」医生抬头看向秋世镐，「根据指引，我需要往上通报，地方主管机关会接手处理，必要时会安排访视，请见谅。」
    原来自杀未遂也会被通报的啊？秋世镐点点头，至少人没事就好。
    确定林妍熙没有大碍之后，秋世镐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被扔在一旁还在工作室的手机。
    把林妍熙带回工作室休息，在他三催四请的请求下，林妍熙才愿意更换掉湿漉漉的衣服。
    秋世镐就站在房间门外，为免林妍熙又反锁房门，索性把左手放在门与门框之间，只让林妍熙虚掩房门。右手正拿着刚才被他遗忘的手机，怕林妍熙听到对话内容又会胡思乱想，只用文字向姐姐说明状况。
    「伤口就在刚才被噁男抓住的手腕。」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手被噁男抓过不乾净，才会想切割的。秋世镐皱起眉头，噁男在他心中的黑名单排名跃升至第一位。
    犯错的是别人，可林妍熙就似活在鞭笞自己的地狱，只有痛苦是真实的。
    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秋世镐有点意外，姐姐比他预计赶到的时间提前太多。
    大门一打开，秋世琳马上衝进房间，找到了呆坐在床上的林妍熙。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怎么做你才会明白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秋世琳一腔怒火无从发洩，随手抓起书桌上的笔筒，往地上砸去。
    「冷静冷静！」秋世镐头一次看到姐姐大动干戈，他站在门外示图劝说。
    可理智线断掉的秋世琳听不进弟弟说的话，瞥见散落在地上的文具中有美工刀，一个坏念头產生。
    「好呀！你要死是不是？来啊！我先死为敬！」边说边快速捡起美工刀，用力割在自己手上。
    血溅开来，地板也染上斑驳的鲜血。
    「姐！别别别别别别！」拦都拦不住，秋世镐急急衝进来，夺过美工刀，再拿起被子死命按在姐姐的伤口上，吼道：「林妍熙你还愣着干嘛？快报警啊！」
    还好林妍熙还懂得帮忙报警，但显然也被失控的秋世琳吓了一跳。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血止不住？秋世镐吓得脸色发白，彷彿失血的人是他一样，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送上救护车之后，秋世琳的伤口终于止血了。
    即使没有大碍，救护员仍然坚持秋世琳必须去急诊室一趟。
    「这怎么弄的？」急诊医师轻轻抓起秋世琳的手腕察看。
    一旁的秋世镐着急抢答：「我就说我切水果嘛，她非要跟我抢来做，结果就不小心割到了。」
    他姐不是真的要自杀，秋世镐不希望医生也把他姐通报上去。
    「你切的水果能吃么？」秋世琳也顺着弟弟把话接过，「啊……伤口好痛……」
    医师瞥了秋世琳一眼，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自杀的人，暂且相信他们的说法。但可以如此不小心地割出这样的伤口，也是奇才。
    「都快要割到手动脉和中枢神经了，当然会痛，我给你打点麻醉药再缝合。」医师的语气有点无奈，要是再割深一点就容易落后遗，说不定会影响手的活动。
    后来医师又问了些问题，谁都听得出是要确定秋世琳没有自杀的念头，秋世琳只得再三说明就是一次意外。
    伤口缝合完毕，还得等待批价领药。
    秋世镐陪着姐姐在大堂坐下，姐姐气完了，换他生气了。
    「你似不似白痴啊？林妍熙要死都没割那么深，你割这么一刀下去一定会留疤的啊！做雷射属疤都不知道属不属得了！」即使压低了声线，也明显感到他的不满。
    「我就是气过头了……除疤除不了也就算了吧。」秋世琳抿着嘴，回来时在高铁上虽然很焦急但也还好，却在亲眼目睹林妍熙手腕上渗有血跡的纱布后，便完全按捺不住情绪。
    「疤痕都似其次，万一影响你弹琴做音乐怎么办？你可似要当製作人的啊！」
    「很多工具可以用啦，做音乐也不是一定要弹琴，电子模拟的也很像样。再说，你研发的合成器不也是可以用嘛？」此刻的秋世琳并没有心思考虑太多的未来，左顾右盼的，似在找寻什么。
    「这才想到我喔？」秋世镐觉得他姐快没药可救了，「别看了，林妍熙下了救护车就没有跟进来，不过妈咪知道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待会你死定了。」
    「她在外面吗？还是回去了？你快去找她，别让她一个人！」急得猛地站了起来。
    「说你白痴还真似白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她。」秋世镐不耐烦地跟着站起，然后双手按住姐姐的肩膀，让姐姐坐下。
    「人要死掉太容易了，但被留下的人才是最艰难的不是吗？我其实很气她，很气很气她，可我不想她死掉，一点也不想……」
    「别说话了你……」秋世镐叹了口气，不想跟伤者发脾气，「我这就去找她，你安心等着被妈咪骂吧！」
    秋世镐才离开不到五分鐘，徐敏娥就出现在医院大堂。
    心中有愧，但秋世琳还是主动站起来跟妈妈挥手，毕竟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就算被骂个臭头也得面对的不是吗？
    于是，两母女展开了久违的促膝长谈。
    虽然在意秋世琳的伤势，但对于林妍熙与秋世琳的事，徐敏娥并没有显露任何意外的神情。
    「你开始不回家睡的时候，世镐就跟我说了。」徐敏娥只是假装不知道，让一切顺其自然，不把压力加诸在秋世琳身上。
    「那个大嘴巴……」秋世琳撇撇嘴，就知道弟弟不靠谱。
    「你弟只是担心你，担心你也会受到影响有情绪困扰，担心你也需要开导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看，事情不就真的发生了吗？徐敏娥把后句吞了回去没说出来。
    「对不起……」
    徐敏娥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呵护着的女儿，长大至今都算顺遂的人生，大概还没真的学会面对不幸。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幸运，或许是个机会让女儿更好地成长，变得更强壮，将来才能面对世界的恶意。
    「会后悔吗？」徐敏娥摸摸秋世琳的头。
    「后悔太不冷静太衝动了，痛死了……」虽然平常笨手笨脚也常常受伤，但秋世琳万万没想到割腕原来这么痛。这么想来，还心疼着林妍熙怎么就捨得伤害自己。
    「我说，会后悔跟小熙一起吗？」徐敏娥见秋世琳摇摇头，便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不会就没问题了，不用担心其他，其他事有我也有你弟在。多陪伴、多聆听、多理解，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她身上，要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为什么她会做这么做。要沟通，不要用猜的，知道吗？」
    「我会努力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只有相信，才能拥有。没有人能拥有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所以，不只你要相信，也要让她相信，你们是可以做到的。」徐敏娥仰起头，思绪飘到很远，「你看我，当年谁都不看好我能离开你老爸。谁都说我已经离开职场好些年了，怎么可能不依靠你老爸过活。但我相信我可以，我相信只有跟你老爸划清界线，才能跟不幸也划清界线。前几天我又收到猎头公司的邀约呢，如果我愿意跳槽过去，薪水加两成，要比你老爸高了。信念，是可以创造现实的。」
    「我一向都知道妈你最本事了。」秋世琳笑着说。
    「你是我的女儿，你也很本事啊。」徐敏娥抿抿嘴，有些事比较难以啟齿，但还是决定告知秋世琳，「那个……世镐有过疑虑，我想你可能也会在意。小熙她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她有她的一套底线，所以，不要放在心里。」
    意思是，她们并没有发展到床上关係的地步。
    相对于徐敏娥的谨慎，秋世琳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我说就算她卖，我也会爱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啊？」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会蠢呢？现在都什么世纪了，只要你认为值得就是值得，其他人的意见都是个屁，放了就散了，不用理会。」
    「哎——妈你别学秋世镐那傢伙用粗俗用语，这不符合你的气质。」
    徐敏娥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拥抱秋世琳，「世琳，一定要幸福啊。」
    「我会的，但我希望她也可以幸福……」
    「我们都在追求幸福啊，只是都不知道哪条路才是通往幸福的路。她很努力了，你也很努力了，但只有努力是不够的，一定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像月亮能呼唤潮汐一样，不要小看你的能力。」
    墨菲定律和吸引力法则，其实都在说同一件事：每个人最后能拥有的，就是他们所相信的。
    松开了拥抱，秋世琳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妈咪有认识可靠的律师吗？」
    「长大了，会找人算帐了？很好。」徐敏娥脸上是自豪的表情，「如果世镐说的没有添油加醋，那男的绝对犯公然侮辱罪，而性骚扰要成案不容易，但应该一试。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你还是需要蒐证，有足够证据才容易告，要注意法律追诉期。不过重点是，她也要愿意提告，这两项都是告诉乃论。」
    告诉乃论需要被害人主动提告，国家才会追究被告或犯罪嫌疑人的罪责。
    「至少世镐会愿意先提告，那个人骂他『干你娘』。」
    闻言，徐敏娥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干我？呵。告！告死他！律师费我全出。」
    秋世琳被妈妈的反应逗笑，挽着妈妈的手臂，撒娇说：「谢谢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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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自私

    林妍熙已经被秋世镐送返工作室，秋世镐还把姐姐的房间清理完毕，还原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跟妈妈分开之后，秋世琳打算绕去买点甜食，听说甜食会令人心情变好，想要买回去好好安抚林妍熙，还有跟她道歉。
    在林妍熙面前失控，秋世琳自知失礼，甚至有可能令林妍熙的病情加重，怎么说都不应该。
    街道上有人群聚集，挡住秋世琳的去路，「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谢谢。」
    挤进人群，才发现是网络红人情绪失控，当街飆骂店家，被朋友拉住之后，才道歉说，认为自己有忧鬱症才会这样。「认为」有忧鬱症。
    秋世琳叹了口气，忧鬱症被污名化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愿那位网络红人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才这么说的。
    闹剧结束，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去，秋世琳试图继续穿越人群的时候，路人们的议论纷纷也传入耳里。
    「依我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多半是自找的。」
    「忧鬱症真的好可怕，谁知哪天会不会突然发疯，杀自己就算了，还顺便杀别人一下。」
    秋世琳忍不住插话：「我看你的脑袋也好可怕，要不要重新出生一下？」语气非常冷酷，秋世琳严肃起来，外表有些彪悍，也是蛮兇的。
    「神经病啊……」路人马上拉住同伴往反方向走，「她脑袋也是有问题……别管她……」
    真是五行欠揍。秋世琳压抑着怒气，却不禁想到林妍熙，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听过这些蜚短流长。
    明明是那么贴心又那么善良的人，可那些最不用大人担心的孩子，为何常常变成最不被爱的孩子呢？秋世琳想不明白。
    曾经以为世界很公平，但原来所谓公平，只是因为自己很幸运罢了。
    带着有名甜而不腻的千层蛋糕，和酥脆甜美、滑嫩入味的可丽露回工作室。秋世琳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弟弟讲话，也一如往常牵起林妍熙，要跟她一起分享甜点。
    感到不自在的秋世镐吃了一颗可丽露就逕自返回二楼的房间，留下掛了彩的二人。
    秋世琳带给林妍熙一次震撼的教育，林妍熙从未想过，自己的一个决定，会如此影响别人。
    这地球缺了谁，一样在公转自转，林妍熙总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便现在，也还是有想要逃离世界的想法，怎么赶也赶不走。
    但看着秋世琳澄澈的眼眸，林妍熙自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在的话，大家是不是都可以轻松一点……」林妍熙虽然接过了秋世琳递上的叉子，却没有进食的打算。
    「才不是呢。」秋世琳只好叉了一块蛋糕，送到林妍熙嘴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啊——」
    林妍熙还是张嘴吃下，边咀嚼边摇头，她只想去没有痛苦的地方。
    「但我有，我想去一个地方，让你能够幸福的地方。」秋世琳笑了笑，又再叉了一块蛋糕餵到林妍熙嘴边。
    所谓幸福的地方，地图没有标记，秋世琳小时候听过一个都市传说，这天忽然想起。
    折腾了一天，林妍熙在秋世琳的注视下躺在床上，虽然没有睡意。
    「睡吧。」秋世琳坐在床边，轻轻抚着林妍熙的脸，「就算一觉醒来还是面对着这个糟糕的世界，但至少身体状态会好一点吧。说不定你还会发现，其实活着能继续看到我也是蛮好的。在梦里也想着我吧！记住一直有一个被你吸引着、很喜欢你的笨蛋。」
    「你才不是笨蛋……」
    如果能拥有让时间暂停的超能力就好了，这样秋世琳所爱的人，都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离去。
    但是秋世琳更希望，林妍熙的忧虑可以远去。要离开的不是林妍熙，而是住在心里的忧鬱。
    房间播放着柔和轻松的音乐，秋世琳在林妍熙身边轻声哼唱，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总算睡着了。
    秋世琳没有关掉音乐，只是躡手躡脚地离开，把房门虚掩，便走上二楼。
    本来在写论文的秋世镐瞧见了姐姐到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姐姐便坐下来，难得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也许这天，真的太累了吧。
    「我看了很多书，做了很多功课，都说忧鬱症最严重的时候是连自理能力都会失去。曾经我很庆幸妍熙还没到这种程度，虽然消极一点，但是让她吃饭，她会吃饭，请她陪我散步，她也会陪我散步。可是我才了解，会作出自我了结行动的人，通常都是病情好转时的过渡期。因为不只有念头，还具备行动能力。像妍熙那样，一个不留神，就会执行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这次似我疏忽了。」秋世镐闷闷地说。
    「你在不在，她要执行，就是会执行。」
    「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够好了。」
    「我总是想把她从深渊里拉上来，但我也好像正在坠入这个深渊。一想到会失去她，一想到要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好像做什么事都没有意义可言。」
    「那还有我跟妈咪呀！」
    秋世镐一个激动，肩胛撞得秋世琳的太阳穴发痛，秋世琳皱着眉，伸手轻轻巴了下他的头。
    「没有我，你还有妈咪。但如果连我都放弃她了，她就真的孤身一个人了……可是我也想过，如果希望她幸福快乐，希望她不再痛苦的话，是不是放手才是对的。放手让她解脱，是不是才是真的对她好……」
    「可似你那么喜欢她……」
    「就是嘛，我还是很自私的，一直情绪勒索着她，想她活得好好的，能够在我身旁……明明知道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却希望她还可以做得更多。可能说到底，我还是爱自己吧。」
    秋世镐很担心姐姐的情况，他觉得姐姐也需要开导了，再这样下去，连姐姐也会生病的。
    「欸，别再皱眉了，你眉头能夹死人了。」秋世镐故意夸张地说。
    秋世琳横了弟弟一眼，不合时宜的调笑话，虽然知道他只是想缓和气氛，但还是有点想打他。
    「我在想，希望自己在妍熙心里能够变得很重要，重要到她愿意为了我留在这世界上，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秋世琳又回到了严肃的对话。
    「那不似我们能够控制的事……」
    「不说这些了。」再说下去，弟弟也不会给什么有营养的回应，秋世琳转而说：「你有听过一个传说吗？传说要被神选上的人，才能找到那一片白沙的港湾，只要用那里的白沙做成沙漏，把沙漏来回翻转三次，每次最后一颗沙漏完就要马上翻转，那过去的遗憾也会从心里漏走，之后就能够像新生儿一样对未来感到希冀。」
    「听过似听过，但你想啊，现在卫星定位那么发达，最好是只有神选上的人才找得到啦。而且把沙偷走，很不环保。」
    秋世琳不禁翻了个白眼，太现实的傢伙真的很欠揍。
    儘管传说很不靠谱，但不知怎地，秋世琳还是想根据线索，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欸，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爱她，你就会轻松多了。」
    「你以为人是珍奶啊？说不爱就不爱？就算是珍奶，我要是说因为珍奶不健康，所以不准你喝，你还不跟我拼命？」秋世琳笑了笑，她弟还真单纯，「你知道我喜欢citypop吧？可能人们都以为citypop是轻松的音乐，但它并不那么轻松。它最流行的时代，也代表着日本最繁荣，钱淹脚目那时代。但随之以来，是失落的世代。不只停摆，还倒退到让人无望的世代。」
    她所理解的citypop，是以轻松愉快的切分音，营造出明亮的气氛，包裹着那不为人知、忧鬱残破的内在。就像林妍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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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坦诚心事

    医师果然没说错，林妍熙手腕的伤口很快就癒合了，反而是秋世琳衝动之下割太深，花了好些时间才癒合，还留下一道疤痕。
    那天之后，大家都好像有了一个共识，不再提及那天的事，但不代表大家都没有作为。
    除了林妍熙依然在挣扎着活着这件事，其他人也似乎在默默努力着，只是暂且不宣之于口。
    「秋似琳怎么又弄坏我的印表机啦！」秋世镐懊恼地抓抓头，把刚睡醒已经像鸟巢一样的发型弄得更凌乱。
    他昨天熬夜写论文，接近清晨才睡着，到了下午才醒来。一醒来就想起忘记把论文列印出来的事，没想到一按下列印键，电脑萤幕马上就跳出错误讯息。
    听到二楼传来声音，林妍熙才慢慢步上楼梯，也没有踏进真正二楼的领域，只是站在秋世镐能看得到她的视线范围。
    「那个……世琳有说她要去哪吗？」林妍熙一早起来就发现秋世琳不在，传讯息也没有回覆。
    「鬼知道啦！」秋世镐烦躁不已，粗鲁地拆开列印机的上壳察看，「真似的……卡纸卡成这样，好意思不帮我修好就闪人！」
    林妍熙抿抿嘴，对打扰秋世镐有点不好意思，但秋世琳离开工作室又让她很不安。
    「她留给我这张纸条，有点奇怪……」林妍熙把纸条递上。
    纸条上写着：「我要去个地方，晚饭前会回来，要是没回来，也不用担心，我有带露营装备。」
    「露营？她最好似会扎营啦！」秋世镐翻了个白眼，本来还一脸嫌弃，但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得又圆又大，「靠！她不会真的要去找那什么传说吧？」
    「传说？」
    忽略林妍熙的不解，秋世镐拿起手机就要拨打电话给姐姐，但是电话打不通，可能正处于讯号不良的地方。
    真不让人省心！秋世镐叹了口气，把姐姐提及传说一事娓娓道来。
    「反正她就似个为爱丢掉智商的白痴。」秋世镐作出结论时，还瞥了一眼林妍熙，「谁都知道白沙都嘛似贝壳风化而成，西部都似黑沙，东部只有石头多，还很陡峭。最近也要到石门才有个白沙湾，要不似石门那个，就要到高雄、垦丁、小琉球那边才有。但这些地方带露营装备干嘛？都嘛附近能找到民宿。」
    林妍熙皱着眉，她是文组的不知道这些，但所谓传说会是描写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地方吗？大家都能轻易到达之处，传说不就会不攻自破了？
    「那恐怕她要去的都不是这些地方。」林妍熙更担心了。
    「印表机！」秋世镐边处理卡纸的问题，边自豪地说：「我买这台有自动储存上次列印档案的功能。简直未卜先知，预言家似我呀！」
    这不是该炫耀的时候。林妍熙吸了口气，难得情绪有了波澜，但无奈只能靠秋世镐了。
    把印表机里储存的「上次列印」文件列印出来，秋世琳应该去了高雄，从西子湾往柴山方向进发。
    至少不是太偏僻的地方，虽然距离有点远。
    「不得不嗦，老姐整合资料的能力非常好。」只是秋世镐用手机搜寻了一下，姐姐标记的位置，好像不是人们游记常出现的礁岩沙滩，那个沙滩是黄沙的，不是姐姐要找的白沙。
    「我们去找吧。」林妍熙主动提议。
    「哎唷，不错喔，我姐没白爱你。」秋世镐挑挑眉，感觉有点意思，难得看到林妍熙真的在意他姐，要是他姐知道，绝对会乐不可支。
    舟车劳顿，花了不少时间才到达秋世琳标记的入口处。
    不出秋世镐所料，的确不是人们常去的那个沙滩。
    入口处然是个森林，还有许多野生獼猴。
    得小心翼翼地穿过森林才行。秋世镐不着跡地侧过身，把林妍熙护在身后。
    獼猴父母护短，尤其在接近獼猴宝宝的地方，要是声音或动作太大，都有机会引来獼猴父母作出攻击。
    森林里有些前人走过的痕跡，虽然大多路面不平难走，但有些路段有拉绳和别人用木板舖盖的阶级，并不是太原始的地段。
    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人去过，那传说就显得更不可信。秋世镐不禁摇头，他姐的恋商和智商无法共存，居然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费了好些工夫才穿越了森林，接下来还有一段非常陡峭的下坡路等着他们。
    秋世镐看到这下坡路，真想两眼一闭撒手不管算了，不只陡峭，还弯弯曲曲的，得手脚并用，几乎是攀爬的坡路啊！即使下得去，待会回头还不一定能爬得上来。
    机智如他，还好准备了绳索以备不时之需。这绳索不是用来攀爬用的，但勉勉强强能承受住单一人的体重，只是他们得分批下去。
    把绳子一头固定在大树干，秋世镐和林妍熙分别在绳上，每隔一段距离打上一个绳结，这样上下山才比较好施力。
    「我先下去，你慢慢来，你掉下来我会接住你的。」秋世镐一脸自信地拍拍胸口。
    林妍熙点点头，但其实没有相信秋世镐说会接住她的话，秋世镐看似高大，但以他的体力，她要是真跌下去，不把他压死都算他走运了。
    不接住林妍熙也未必是体力问题，走过了下坡路还得再穿越一个岩洞，但秋世镐已经被眼前的蓝色海洋吸引住目光。
    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这个意思。岩洞就像漂亮的画框一样，把海天一色的美景框住。在夕阳的衬托下，海面波光粼粼，像是巨大的宝石闪闪发亮着。
    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被他丢在后头的林妍熙，恰好能伸出手扶着她走下最后的一小段阶梯。
    要找姐姐的事也似乎被秋世镐拋诸脑后，拿出手机疯狂按下快门，要好好收藏眼前美景。
    林妍熙虽然想耐心等待，但再不赶快找到秋世琳，入黑要出去可能就不容易了。
    正想开口打断秋世镐的拍摄，但被秋世镐抢先说话：「这是老姐吗？」他盯住手机萤幕，把照片放到最大，能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
    人影太小太模糊，林妍熙探头去看也看不清楚，但大概也没人那么间，平日独自来到这种地方。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林妍熙说。
    「你确定？一个？」秋世镐左看右看，除了面前的岩洞稍微难走，接着就是白沙滩，只要把林妍熙扶上岩石，大概就不太会发生意外，「那你别走太近岸边。」
    其实他多少有点害怕林妍熙会一言不合就衝进大海，但沙滩上还有另一人，应该会没事的吧？
    缓缓步近，林妍熙可以确认前方蹲下来的背影是秋世琳。
    秋世琳从来不打算带走白沙，所以选择把空的沙漏带来，就地完成传说所提及的要求，便要把白沙倒回原处。
    注视着沙漏的流动，突然有道黑影出现，把秋世琳吓了一跳，慌张地回头，看到来人是林妍熙才舒了口气。
    刚好在林妍熙接近的时候，沙漏完成了第三次翻转。
    「欸？你怎么来了？来的时间也太刚好了吧？」
    「都完成了？」
    秋世琳点点头，开心地把沙漏打开，在林妍熙面前洒下白沙，「你也是神所选择的人呢，能够找到我。」过去的遗憾会从心里漏走的吧？秋世琳是如此相信着。
    「回去吧。你弟担心你。」
    「那你呢？你担心我吗？」秋世琳站起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着林妍熙的回应。
    林妍熙执起秋世琳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道有点狰狞的伤疤。音乐人的手啊，不是很重要吗？秋世琳的理想，会毁在她手上吗？
    没有正面回应，却说：「为了我而放弃你的理想，一点都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由我来说了算。我认为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值得，值得我付出所有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而且，我不觉得是放弃理想，我只是跟所谓现实稍稍作出妥协让步而已。」
    的确有一点点影响弹奏，但医师说了乖乖復健就能好，秋世琳只是暂时缓下脚步，而不是放弃理想。
    「跟现实妥协真的好吗？」林妍熙始终怀疑着自己，是否值得被秋世琳重视。
    「我觉得，和现实妥协并不是放弃理想，而是不疾不徐地照着自己的速度前进，这是我实现理想的方法之一。」
    「你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未来很重要没错，但我不需要没有你的未来。虽然，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自私的想法。」秋世琳自嘲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着严肃的句子：「我一直在寻找可能的原因，一直在推测为什么。在不知道问题的根源下，试图对症下药消除你想寻死的念头。却没有勇气去问你，到底是为什么想去寻死？或者我只是怕，你寻死的原因，也有我的份。」
    林妍熙抿着嘴，迟疑地瞇起眼，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现在，你想知道吗？」
    「我作好准备了，我想知道。」秋世琳从没如此确定过。
    「我不是寻死，不是要杀死什么，只不过单是活着就让我觉得好累，我只是不想再那么累了。说出来也很矫情，但再怎么感同身受，你都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连呼吸都可以觉得累。我看着你们很努力照顾我，想我好好活着，我也很努力地试着好好活着，希望你们不用那么累。可是啊，这样努力的我，更累了……无数个时刻，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让大家都不要再累了。但是很可笑，明明活得像个死去的人，但要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活着，心里会有种庆幸……啊，我还活着啊。那个时候，好像又犹豫了，为什么会庆幸活着呢？活着不是很累吗？反覆地问着自己这些问题，没有快速确实地执行，才会三番两次都死不成。」林妍熙第一次说出这么长串的心里话。
    或许现在的她，在秋世琳面前，也终于可以敞开心扉了。
    「那你想我们救你吗？」秋世琳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想跟我说说吗？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跳桥跟割腕？」
    「感觉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行一段时间……」
    「那割腕呢？」
    「没有多想，回过神来已经做了……但既然不能自在地飞，至少也死得不那么丑……」
    「不然下次我们一起跳桥吧。」见林妍熙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秋世琳笑了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有位高中同学曾经是跳水运动员，因为伤患退役了，改当教练。我们去找他一起练习，练习怎么跳下来可以在空中停留多一点时间。既然要飞，就飞久一点才不亏呀。」
    林妍熙眉头紧皱，思绪飞快地转动着，但又像电脑卡顿一样想不出所以然，只能低声回道：「我不想你死……」
    「只是练习，我没有想死。而且，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秋世琳牵起林妍熙的手，依然微笑着，但眼神非常认真，「这样吧，答应我，至少要练习十次，真的掌握到诀窍之后，我们一起去试试看高空弹跳预习一下，才再考虑是不是还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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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学习

    林妍熙曾经问过秋世琳：「你喜欢我，但我能给你什么？」
    「先郑重声明一下，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秋世琳撅起嘴巴表达不满，「为什么一定要带给我什么？像我弟喜欢抽盲盒，喜欢收藏设计师公仔，只是因为他喜欢。只是单纯地每天一起床看到架上的公仔，他就会开心。我爱音乐，不是音乐能给我什么，就算我需要付出很多也没关係，因为我爱音乐，单纯地爱着。正如我爱你，也是单纯地爱着你。但是，其实你带给我很多，只是你不知道。可是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想你自己去发现你到底有多值得。」
    亲自去发现，自己的价值，是秋世熙给林妍熙的作业。
    学跳水不容易，真正站上三米或是十米高台之前，得先学好入水。
    就像游泳选手比赛前的预备动作，前后脚在跳水台准备，双手要紧抓住跳水台，抬高臀部，用力蹬出跳水台，朝水平前方跳出。在腾空的时候要夹紧臀部作收脚动作，两脚笔直并拢，缩起下巴带领上半身，从三十度角入水。
    学了三堂课，连真正用来跳水的跳板都没触碰到。
    林妍熙在池边看着因为入水时再次溅起大量水花，而被教练耳提面命的秋世琳，不禁怀疑秋世琳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因为学习成果不理想，就不能去尝试跳水，拖延着进度便能延后约定的限期。
    不真正跳水十次，连高空弹跳的预习都要顺延。
    不过，拖延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林妍熙看着秋世琳再度尝试，手脚还是很笨拙，但在她眼中却也很可爱。
    林妍熙拿起大毛巾，包裹住刚上水的秋世琳，「你入水的时候腿没有绷直，下巴也没有收起，才会像摔进水里的。」
    「呜呜……连你也说我是摔进水里……」秋世琳很委屈。
    看来教练刚才也是这样嘮叨秋世琳的。
    林妍熙笑了笑，温柔地替秋世琳擦拭脸上的水珠，「慢慢来吧，慢一点也没关係的。」
    或者说再多，也不及真切的陪伴。陪林妍熙找到她想要的，正确地陪伴，才是解法。
    不断跃入水中，就好像是不断的重生。
    因为学习跳水，林妍熙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
    虽然跳水掌握得不错，入水姿势比秋世琳优雅得多，但其实她好像更擅长在水里做各种动作。
    柔软度高、闭气时间长、肢体稳定，又有足够力量，或许她应该学习的是水上芭蕾，也就是花式游泳。
    在练习跳水的过程中，培养出林妍熙对花式游泳的兴趣，出乎大家意料。
    后来，在教练的转介下，林妍熙跟从另一位教练学习花式游泳。慢慢就忘记了，自己本来是想要自我了结，才会答应与秋世琳一起练习的。
    现在，林妍熙却会心心念念期待着下一堂课会学习什么，还买了好些参考书籍来研究。
    秋世琳后来也只是在池边陪着林妍熙练习，花式游泳这部分就真的放过没有运动天赋的人吧。上帝在创造秋世琳的时候，可能把天赋都点在音乐上了。
    有一次，林妍熙有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好，回家后仍然有点沮丧。
    躺在床上睡不着，林妍熙一翻身，就看到秋世琳笑着注视她，「憋不住想说什么了吗？」
    原来秋世琳一直都感觉得到，只是在等她开口，小情绪也瞒不过心思细腻的人呢。
    「你不会有觉得很累的时候吗？」
    「累就累吧，活着才会累，舒服就等我百年归老的时候再说吧。对我来说，人生来就是要活着的，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这样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才能找到名为幸福的东西。」秋世琳伸手轻轻捏了捏林妍熙的鼻子，「这样，我们才会找到彼此。以后我还是会接住你所有的不安，有任何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幸福和辛苦连发音都很相似，幸和辛之间的距离，只不过是一横，却是很关键的一横。
    所有辛苦都是为了幸福来临的那天，而缺少的那一横，需要我们努力争取。
    夜里，秋世琳睡到一半，被熟睡的林妍熙下意识抱住。
    即使睡眠被打扰，即使被抱着睡并不太舒服，但能够成为林妍熙的依靠，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就非常好了。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林妍熙还没醒来的时候，秋世琳先被热醒了。
    看来之后得开冷气睡才行，不然加上林妍熙的体温，秋世琳会睡眠不足。
    躡手躡脚把林妍熙搂抱着的手慢慢移开，再慢动作起来。关上房门，秋世琳决定找点事做。
    例如打扫客厅。秋世琳在扫地时不小心碰跌了搁在茶几上的书，幸亏反应敏捷，在书本掉到地面前成功捞起，才不至于发出声响吵醒林妍熙。
    仔细一看，是教练送给林妍熙的肌肉运动指南。
    书本里夹着一张画着白色蒲公英花籽被风吹走的手绘书籤，差点就因为掉落而脱离原本的页面。
    秋世琳把书翻开，才发现书籤背后写有林妍熙的字跡：「要快乐，不要再生病了，也不要再悲伤了。快想起来，有人很爱你。」
    一向眼浅的秋世琳摩挲着书籤上笔跡，很简单的句子，却令人有想哭的衝动。
    可是秋世琳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才不会真的哭出来呢。吸了吸鼻子，便把书籤和书都放回原位。
    没料到的是，逃得了一次眼泪缺堤，逃不了第二次。
    通常是林妍熙去秋世琳的工作室，林妍熙家中的物品，秋世琳都比较少触碰。
    很久以前买给林妍熙的洋甘菊茶包早被她喝完了，她甚至换成了另一个牌子，贵族在喝的高级茶。
    放置茶包的铁盒子里，也有林妍熙所写的小便条：「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想了。脑袋太混乱的话，去抱抱世琳吧。」
    林妍熙确实很努力了。努力到，不想哭的秋世琳还是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滚滚落下。
    就在秋世琳看着便条哭得泪流满面的时候，睡房传来了动静，惊得秋世琳马上盖上盒子，就往浴室跑走。
    得调整好情绪，整理好仪容，别吓着刚起床的林妍熙。
    踏出浴室，只是打了个照面，林妍熙就敏锐地察觉到秋世琳不对劲，忧心问：「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听到秋世琳的回答，林妍熙一脸问号，这也真的太突然了吧？
    「欸，话说，我弟决定去提告那个噁男。」秋世琳决定扯开话题，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跟披萨店的老闆要到了那天店门外的录影，虽然部分收音不太清晰，但大致可以辨认。而且，当天看到经过的店员愿意作证。律师已经找好了，现在希望你也愿意提告。」
    「提告有用吗……」就算能告成，漫长的法律程序也很耗竭心力。
    「不知道啊，但送上门的钞票不要白不要嘛，骂一句喷几万，他才不只骂一句呢！你跟老弟至少能收到真金白银的安慰啊。」秋世琳狡猾地挑挑眉，又忽然很真摰地看向林妍熙的眼睛，「忍耐不是美德，过于忍耐的话，只会让那些人以为自己能够无法无天，以为自己做得再过火都没有后果。惯犯一旦得到原谅，他就会心存侥倖犯下第二次、第三次。忍耐只会令那些人变本加厉，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林妍熙点点头，也许是时候，为自己勇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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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好好活着（完）

    从警察局步出，与律师告别，谁都看得出来秋世镐心情大好。
    秋世镐和林妍熙正式向那个男人进行提告，在律师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警察局报案。律师和警察都跟他们说，证据很充分，胜诉机会很大。
    「你猜法官会判罚那个噁男赔我们多少钱呀？」想到可以把赔偿金拿来买很多公仔，秋世镐便眉开眼笑。
    「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判他有罪就可以了。」林妍熙只是想对方好好认知自己的错误。
    「当然不可以呢！得罚他会肉痛的金额，给他长点教训，让他真正罪有应得。」秋世镐说得正义凛然，才不是市侩为了钱钱呢。
    林妍熙笑着摇摇头，她要是相信才是智商掉线。
    检察官都尚未开啟侦查，秋世镐便急着要拉上林妍熙和姐姐先行庆祝了。
    来到了跟秋世琳约好的火锅店，秋世琳罕见地迟到了。
    传过去的讯息不读不回，看来是在赶来的路上，没空回覆。
    「这肥牛超讚的！你先吃你的嘛，老姐来了再点啊。」秋世镐自作主张，替林妍熙把几片肥牛下进她的火锅去。
    本来是想等秋世琳来到再一起吃的，这下不得不先吃一点了，不然牛肉会煮过头。
    只是她才吃了几口，手机就响起来了，可来电显示却不是秋世琳，而是一组市话的陌生号码。
    要接听吗？该不会是刚提告，对方就收到消息要来恐吓她吧？
    不自觉皱起眉头，林妍熙犹豫着，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按下接听。
    现在的她，应该要对自己有信心，她可以强硬面对坏人的，她可以的。
    然而，来电的并不是坏人，而是林妍熙难以面对的衝击。
    「怎么了啦？你脸色不太好喔。」秋世镐好奇地看着肢体僵硬的林妍熙，腮帮子鼓鼓的，刚塞了一口满满的肉。
    「去医院……」声音小得被煮火锅的噪音盖过。
    「蛤？你嗦什么？」
    「去医院！现在！」林妍熙猛地站起来，连椅子都往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快速从钱包掏出两张千元钞搁在桌上，便用力拉起秋世镐。
    「怎么了啦？」秋世镐很茫然，但还是跟着林妍熙走，「我们点的还不用两千块呀。」
    他们的动静很大，大得整间火锅店的人都对他们投以注目礼，但林妍熙未有理会，只是绷着脸，拉着秋世镐去拦计程车。
    「世琳好像……出事了……」
    医院来电，大概是顺着手机上的紧急联络人找上林妍熙的。但医护人员只说出了大型交通事故，说不清秋世琳到底什么情况，只让她赶快到医院来。
    其实林妍熙很讨厌医院，更正确的说法是，恐惧医院。
    所以上一次，秋世琳被送院，她从救护车下来，只是目送秋世琳进入医院，而没有踏进里面。
    妈妈的病，一病就是几年，那些年来，林妍熙天天往医院跑，可到了最后，妈妈还是药石罔效，在医院病逝。
    医院里的消毒药水气味，会提醒她有多无能为力。
    只是这次，林妍熙几乎是毫无犹豫地，跟着秋世镐一起走进急诊室。
    不只是消毒药水，甚至还有血腥味。
    他们从没见过急诊室乱成这样，身穿以不同顏色衣服作为职务区分的工作人员，在急诊室里快速穿梭。经过林妍熙和秋世镐身边的医师，白袍上都染上鲜血。
    医护人员一边替伤者急救，一边将担架推得飞快，要把伤者送进手术室。
    有受了轻伤的年轻父母正抱着小孩坐在一旁，安抚着哭闹的小孩，等待接受治疗。
    急诊室充满了哀号、哭泣，还有医护人员急速下达指令的声音。
    没看到秋世琳。会是在拉上门帘的单间吗？
    医护人员正忙碌地进行急救，他们只能待在一旁，避免成为阻碍。
    每当听到门帘拉开的声音，林妍熙都会朝声音方向看去，希望找到秋世琳，焦急得手心渗出了汗。
    下意识曲起手指送进嘴里啃咬，林妍熙的脑袋乱成一团，不敢想像最坏的情况。
    肩膀突然被拍了拍，拍她的人是秋世镐，「唉，我有点心疼我还没吃完的火锅。」
    什么？林妍熙顺着秋世镐的视线，终于找到了秋世琳。
    当他们紧张得胃部都在翻腾的时候，秋世琳像个没事人似的，正在远处大动作向警察说明事发经过。
    走近点看，儘管秋世琳身上沾了不少血，看来都只是沾在外套上，是属于别人的血。
    林妍熙都要气笑了，难为她如此担心。但是，活着真好，秋世琳还活着真好，还能看到秋世琳比手画脚，真好。
    在秋世琳注意到林妍熙的时候，林妍熙已经略过了警察，紧紧抱住了秋世琳。
    还在笔录的警察愣了愣，跟秋世琳大眼瞪小眼，最后用嘴形跟秋世琳说：「别离开，我待会再找你。」便识时务者为俊杰，暂且不当发热发亮的电灯泡。
    「你怎么来了？」秋世琳有点意外，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林妍熙。
    「医院打电话给我，快把我吓死了。」声音很小，但拥抱的力度很大。
    医院打的电话？秋世琳终于知道为什么找不到手机了，多半是在现场给伤者急救的时候掉落，救护人员以为是伤者的手机，捡起带到医院来了。
    扎实的拥抱，替不擅表露情感的林妍熙传递了心底的感受。
    「看到你，证明我不是单向的努力。」秋世琳笑逐顏开，轻轻抚着林妍熙的背，「我没事，我搭的车在后面，没撞上去。前面连着几架车撞在一起了，我只是跟其他人一起跑去帮忙急救而已。」
    「没事就好……」
    「你还会想着永远不会有三十岁来临的那一天吗？」感觉到林妍熙摇头，秋世琳才继续说：「我很想跟你一起面对三十岁、五十岁、八十岁、一百岁的那一天。所以，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也会紧紧抓住你，不让你死掉。」
    「只要你好好活着，什么都好。」
    「什么只要我？你也是。就算你有规划也不一定要按着表走啊！跟我一起面对一百岁的来临嘛。人生本来就不会百分百跟随着自己的规划不是吗？就像你从没有想过，会碰到我这种鍥而不捨的人吧？总之，我会好好活着，我们都好好活着。我希望我能有足够的幸运，可以跟你一起慢慢老去。」
    听完秋世琳的告白，林妍熙松开了怀抱，脸上掛着泪痕，却绽放大大的笑容。她用力地点点头，第一次在秋世琳面前，有了像孩子般的模样。
    「哎——这……」秋世琳摸着外套口袋，掏出了一个原本应该很精緻的饰品盒，「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跟你庆生的时候，再跟你说刚才那番话的。这个……我回去跟店家重新买个盒子再送你吧……」
    饰物盒明显因为受到外力施加而凹陷，紫色的丝绒被刮擦到破损，还沾了一些褐色，大概是陌生人的血跡。
    「这是很宝贵的证明。」林妍熙可以想像，秋世琳有多不遗馀力地救人了，「谢谢你。」
    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让我发现活着真好。
    把视线从饰品盒转移，林妍熙抬起头瞧见秋世琳一脸懊恼的模样，便柔声说：「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现在有了？想去哪里？日本吗？美国？还是瑞士？芬兰？」
    「我想去你想去的地方。」林妍熙再次拥着秋世琳，「天堂也好，地狱也好，我想跟你一起去。」
    「好呀，当然好啊。」秋世琳轻轻抚弄着林妍熙的秀发，「欸，你知道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只要你想到，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就会变勇敢。』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话。我不是自己一个，你也不是。以后，我们在一起，陪在彼此身边，我们都能勇敢地活下去。」
    「嗯，我们有彼此。」
    看向玻璃门外，刚刚还很晴朗的天气，居然打雷下雨。
    但没关係，下雨就下雨吧，打雷又如何呢？现在的林妍熙，没关係，不会害怕了。
    人生的天气也会从明朗到阴天，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回到晴天。
    或许下雨的理由，就是为了之后的阳光更明媚吧。
    严酷残忍的世界，总有温暖柔软的地方。
    林妍熙想，既然人生只有一次，就按自己的想法去过，随心所欲勇敢地活着，好好享受这辈子吧。她也要努力，朝着成为给予爱的人迈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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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作者的话，含小量剧透。）

    关于这篇小说的创作动机
    曾经有朋友问我，是不是为了写这篇小说才去搜集那么多忧鬱症相关的资料？
    我的回答正好相反，不是为了写小说才去了解忧鬱症，而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忧鬱症，为了尝试扭转人们对忧鬱症的刻板印象，我才会写这篇小说。
    当然，在写作过程中，为了更真实呈现忧鬱症患者的状态，以及儘量减少可能会过火或出错的描述，令我更深入去研究更多相关资讯，反覆检查推敲，也纠正了我一些原本自以为是的看法。
    读者朋友hoah曾经在《玫瑰与黑皮诺》留言说：
    「还想看朵朵和景延更多的甜甜后续><
    雪廷和姿妍復合后的日子也想要有
    毕竟焦虑症并不是能轻易就没事
    会想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姿妍要如何陪雪廷走下去」
    甜甜后续在那篇的番外有，不过如何陪雪廷走下去的部分比较没有着墨。
    事实上，去年在写那篇的时候，我的确还不够了解该怎么陪伴才对，所以迟迟未有动笔。
    不过，与焦虑症有点类同，今年我用《因为你是第一次》这一篇小说，花了近一半篇幅，来述说如何陪伴对方走下去的故事。
    忧鬱症的成因有很多，但绝不会是某名人所说的「不知足」，不是烂草莓。
    也不需要比较谁比谁惨，谁才有资格去忧鬱，即使是衣食无忧的人，也可能会患上忧鬱症。
    以妍熙为例，我认为压垮她的可以不是童年的孤单或被人性骚，而可能是由于她母亲的死，就只有她母亲的死这个原因，如此简单。
    相对于被性侵或有更悲惨遭遇的人来说，妍熙的经歷只是比幸运的人可怜一点而已。
    但就像被病毒入侵一样，你再健康饮食，生活和运动习惯再好，还是会有可能被病毒打败。
    我很认同一句话：「『某人现在很痛苦』与「『尚有更痛苦的人存在』并没有任何关连。」
    痛苦其实是难以比较的，因为人与人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个体。我所感受的，跟你所体会的，不会完全一致。
    在第32章里，借用了弟弟说出一般人对忧鬱症的看法，而沁愿学姐的回应，也就是我的想法。
    另外，近年忧鬱症确诊人数比较多，不代表这世代的人比较软弱，而是很可能随着科技和互联网的发展，人们更容易获得资讯，因而更有病识感愿意寻求援助。
    忧鬱症早在古文明时代就有了，可到了现在我们还没有非常有效的医治方法。
    即使没有淋过雨，也不要撕烂别人的伞。
    我们都可能会在某种情况下成为少数，即使很多时候我们没有经歷过，可能没法感同身受，仍希望我们都能够愿意更深入去理解和接纳身边的人（犯罪而不感到有问题的人除外），给予他们更多的爱。
    我很喜欢的一位精神病学家和心理治疗师ericbender博士就强调过：「值得注意的是，精神或心理疾病很少与暴力扯上关係。」，「患有精神或心理疾病的人并不是天生危险的。」
    it'sveryimportanttonotethatmentalillnessisveryrarelyassociatedwithviolence.
    it'sveryimportanttonotethatpeoplewithmentalillnessarenotinherentlydangerous.
    （ericbender常为gq分析影视里的角色行为，youtube有很多相关影片喔。）
    在小说简介里，提及到世琳其实有些行为或话语是错误的，指的是情绪勒索，还有一味的「我陪你」、「我帮你」、「我为你」。
    我们都不会是完美的人，每个人在初次面对困难的时候都容易方寸大乱。
    即使像世琳那样稀有的人，也是会犯错，也会有盲点，亦需要透过学习、理解、更正，才会慢慢摸索出正确的方式。
    而说真的，我本人在现阶段也做得不够好，只能够时常提醒自己，要多站在别人立场思考和理解。我们都需要学习，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好。
    我没有忧鬱症，并且是怕死派的，会准备末日背包？！
    不是啦，是防灾背包，也会储备粮食，还看了一堆如何应对灾害战争的影片和书籍，大家可以先放心。
    （还是根本没人会担心我的状况？！哈哈。）
    但是，我身边有认识的朋友当中有人患上忧鬱症，而且不只一个。
    自问当不了世琳，我的mbti里t的成份太太太高了，太逻辑思考导向，即使小心注意，也很可能会说出不通人情的白目说话。
    因为有这份自知之明，我能採取不伤害到朋友的做法，其实是回避，尤其是在没其他能帮我打圆场或制止我白目的朋友在场的情况下，稍作回避。
    即便我无法作为朋友们感情寄託的出口，也希望能贡献一点力量，如果能影响其他人，让更多人对忧鬱症患者更理解、更友善、更体谅，那就帮上忙了。
    这就是我写这篇小说的最初想法。
    在这篇小说还没公开之前，我给过一些固定会帮我试阅给意见的朋友先看，后知后觉的，原来其中一位试阅的朋友有忧鬱症。
    她到我写完整篇小说，她也把整篇都看完之后才告诉我这件事。
    但庆幸她阅读后的感觉是好的，亦表示写出了跟她相类似的困难和想法，对本篇小说好些描写都有认同感。
    她在看完小说之后跟我说：「不断地反覆咀嚼过去的这些伤痕，一次又一次，只是让自己更加沉沦那种感觉……确实是会那样的。如果真的能遇到琳这种恋爱伴侣会很不错，因为很会给予能量。小说完结了真不错，生活中总有迈不过去的坎，如果自我救赎很难，就抓住那唯一的浮木。」
    就算这篇小说围绕着比较沉重的议题，在情节安排上，特意加插了一些轻松的片段，让大家在读完之后也不会心情不好。
    希望透过文字，能带给读者温暖的力量。
    《因为你是第一次》里面的解法可能不是最佳解，但要是我们碰上类似的情况，愿我们都能像后期的世琳一样，愿意正确地陪伴身边人。
    愿患病的朋友身边也能有一位像世琳那样的人，点亮他们的世界。
    而如果这篇小说，能给正在阅读的你一点安慰，那就很好了。
    严酷残忍的世界，总有温暖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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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读者的一些疑问
    1）《因为你是第一次》这个名字是代表世琳第一次谈恋爱吗？
    不完全是。这篇小说的名字，不同的停顿，会有不同的意思。
    像是「因为你，是第一次」与「因为，你是第一次」，其实就不一样了，而且中间还能加入字词赋予更多意思。（用英文去理解，最基本就有foryou和becauseofyou的两层意义。）
    2）世琳的偶像是谁？
    呃……陈建騏？
    3）沁愿学姐的乐团叫什么？
    十万伏特。对，就是皮卡丘的代表技能十万伏特，因为乐团是玩电子摇滚为主的。
    4）蒲公英花籽被风吹走的手绘书籤有什么特别含意吗？
    白色蒲公英的花语是「停不了的爱」，也是「无法停留的爱」，好像很相似的句子，意思却截然不同。
    即使如此，它也有另一个很重要的意思：我在远处，为你的幸福而祈祷。
    5）世琳的妈妈怎么就突然什么都知道了呢？世琳无痛出柜成功了！？
    在第46章里，徐敏娥说：「你开始不回家睡的时候，世镐就跟我说了。」
    世琳开始不回家睡，在妍熙家陪着妍熙的时间点是十二月，而在医院交谈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徐敏娥其实有整整半年多的缓衝期，所以并不突然。
    徐敏娥曾经跟世琳说，不要因为比弟弟早出生几分鐘，而非要当好姐姐不可。在徐敏娥角度里，女儿是最不用担心却也是最让她担心的人，太懂事太礼让太把责任往肩上扛。
    所以在第39章，妍熙跳桥事件之后，徐敏娥替世琳包扎伤口时说：「我觉得你有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这点很棒。你愿意去争取，我才感觉我女儿终于长大了呢。」其实是委婉地表达她已经知道了世琳去争取妍熙的事，只是当时的世琳未有听懂。
    另外，徐敏娥本来就跟妍熙有过一段经歷，又大概了解妍熙为人，女儿出柜与否也没什么好挣扎。
    6）世琳最后想送给妍熙的是戒指吗？
    不是。戒指的部分应该会在番外？
    7）有爱的床戏真的是很加分，所以为什么之前的文都没写？
    其实我十年前（曝露年龄）写的小说就有轻量级的床戏了，只是觉得不必要，就没保留很多，用电视电影语言来说就是大多设在家长指引分级？！毕竟设年龄限制就会少了很多读者嘛。
    但这次觉得床戏能推动情节和表达角色心里面深层次的想法，既然是必要的存在，所以就写了。
    8）已经三次（床戏）了秋世琳为什么还没反推？为什么都是林妍熙当攻？
    为什么这篇我要写床戏，其中一个原因是代表了妍熙和世琳的态度。
    在妍熙的角度中，她认为自己需要为世琳服务、回报，因为她没有别的能答谢世琳的爱，至少在结局之前的阶段没有。
    世琳在温泉事后说的话是重点，因为世琳也感觉出来，妍熙只是在迎合和取悦，并不是真正自身的想法。对当时的妍熙来说，上床并不是爱慾。
    考虑到妍熙本来做的工作，以世琳的个性，世琳会怕妍熙以为她做那么多，就是跟别人一样只想上床。
    世琳无疑是想要留住妍熙，但她用的方法是体贴，某程度她也是配合（但不是迎合），她怕冒犯多于想得到，尤其她其实不确定妍熙到底是真的爱她还是出于感恩。再者就是，第一次没经验，第二三次都喝了酒影响思考。别人喝酒壮胆，世琳喝酒完蛋。（笑）
    9）很遗憾到故事结束秋世琳还没有反攻，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实现「以后林妍熙就有得受了」的承诺？
    好啦好啦，得奖的话？或者之后要出版电子书的时候，我再写番外吧。
    好康可不能被盗文网端了去，你说是吧？
    10）为什么你最近的小说都出现各种葡萄酒和咖啡？
    关于品酒这回事，我是认真的哈。咖啡和调香倒是只会一些皮毛。
    （是有多项国际葡萄酒资格认证的小作者，有资格任教wsetlevel2的。咖啡、调酒和调香就只有基本的认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