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葛雷克氏天使》


 第一章 初见

    许如笙，本校中文系系花。
    拥有像梔子花般雪白的皮肤，樱花般的淡红长年在她脸庞的圆鼓上，酒窝也总是一闪一闪亮晶晶般......闪瞎眾人的双眼。
    以上是我听说过的许如笙，传闻中的中文系女神。
    而我真正所见到的许如笙，的确有张吸引人的脸蛋，但更吸引我的是上头稀奇古怪的表情，就在我面前和一整片枯黄的落叶拥抱后，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你……看到了？」
    「嗯，很清楚。」
    我向来老实，她刚才踏着极度轻盈的步伐，在我还来不及认清她时，就看见了她戏剧化地转了个圈，扑进眼前的一片金黄里。
    「呃……那、你拉我一把吧？」许如笙咬了咬本就红润的嘴唇，似乎有些懊恼地皱了眉头，也仅一剎那，神采飞扬驱散了所有不悦，连那对熠熠的眼眸，都参和些期待。
    「哦，来吧。」
    我不疑有他，举手之劳也还是能帮个忙的，于是我向许如笙伸出与她肤色相差甚远的手，无所谓的想着娇小的她不用我花上什么力气吧……
    “唰”
    「噗……哈哈哈！」
    我被反拉了一把，而坐在这片应该成为养分的落叶上，和许如笙一起。
    我感受疼痛，视线顺着那片因自己而扬起漫天的褐黄，还和着些许泥土的潮湿气味。
    对于有着极度洁癖的我，实在无法忍受多待一秒鐘，带着不耐急于起身的我却发现许如笙的手还搭着我，没有放开过，而她笑得悠扬。
    「你这样和我一起跌倒了，也不至于太丢脸了呢！」
    「......你有病吗？」
    「噗，有啊！不然拉你做什么？」
    我没有起身，反倒是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女孩，好似我说了什么笑话般，仰天笑得十分用力，比刚才笑得更加爽朗，直至血液染红双颊，而我只能透过她的侧脸感受她的喜悦，桥不见她微弯的眼眸里藏着什么，可是我却有种孤独的不是滋味。
    「别闹了，你的女神形象会幻灭的。」
    「咦？该不会是中文系女神吧？」
    「我只是听说，然后偶然看过你。现在觉得女神这封号有点浮夸。」终究我还是起身，整理仪容就打算直接回理工大楼去。
    我向来都不善与人交谈，应该说有些懒惰去交际。
    「哦，那我们做个朋友吧？落叶之友，挺有趣的。」
    「没兴趣，你可以继续坐着，应该会有很多男生愿意来和你当朋友。」
    我没有回头，只想加快脚步离开，不是想耍帅，而是周遭因为许如笙而投射过来的目光实在太多，足以将夏天该死的炎热全在我身上穿孔了。
    「程、以、皓！你、欺、负、我！呜......」
    前方是一群整齐而一致的回首人群，如同猎豹群听见了猎物低鸣而提高了五感，蓄势待发的齐齐向着那甜甜糯糯又委屈万分的音源处而去，而在后方我听见的却是另一道正准备狩猎的得意，正阴森的以哭泣来欢呼她的胜利。
    没错，就是欢呼她的胜利。
    在我感受到人群将视线朝我凌厉过来时，我就如蜘蛛网上的猎物动弹不得。我不晓得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当我尽可能维持风度、尽可能保持微笑地回头时，看见的却是这辈子我绝对想不到的画面。
    许如笙依旧坐在地板，哭的是一个惊天地动鬼神的凄美，绝对媲美琼瑶小说女主角，那样凄楚的令人想疼惜……
    我说的是那些对许如笙有非分之想的男同学们，而这句形容为何出现在我脑海，也是同学们茶馀饭后的后话了。
    总之，在那瞬间会心疼她的人，绝对不是我。
    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那隻不会出现在炎夏的雪白，正有意无意地挥舞手中的证件夹，那样轻轻搧动着，每一下都引得我左额神经微微凸起。
    我只是想安稳的过着大学生活，顶多奢想的就只是得到理科最高指导教授的协助，顺利的唸完我的硕士。所以我一直以来尽可能低调，我希望未来谈起求学生涯时，能不惊起一丝波澜、平淡随意的说，一路顺遂......
    我却碰着了我这小庙永远也供不起的大佛，颠覆了不只我的大学生活......
    「你......」
    「嗯？要来和我做朋友了吗？」
    「学生证还来。」
    「喔，好呀！拉我一把。」
    许如笙抬起头带着灿笑，无视我向她摊开讨学生证的右手，反倒向我伸出手，又说着初始的那句话，我看着她净白的手背及上头略有岁月的手錶，有点不是那么和衬眼前女孩的气质。
    「快呀，我再坐下去的话，你真要变成同学们的话题了。」
    「这次不会拉我了吧？」
    「哈哈，你都会这样想了，我哪这么笨再拉你一次？」略带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盪，在溼黏的南风中带来一丝清凉，脸颊两侧的酒窝更是乘载了一夏天的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许如笙吸引了。
    我拉起她的手，这次她倒是很乖顺的不再古灵精怪，顺势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落灰，还四处检查是否还有服仪不整的部分，一切都相当自然，唯独我抽不回我的手。
    她还拉着我。
    「呃......学生证可以还我，然后放手了吗？」
    「喏，还你。不过......你得陪我走到校门耶！因为我刚刚这么大声的说你欺负我，现在你又直接走掉的话，真的把“坏人”这个称号给坐实囉？」
    头一次我觉得一个人能把不要脸笑得靦腆是一件相当高明的事。
    许如笙依旧笑着，唯独语气中流露些不自然的羞臊，如果没有看见她眼神微微地转了个圈，大概真的会认为她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女流氓，和那些传闻相差甚远。
    「你其实也觉得刚才自己很丢脸吧？」
    「......为了让你留下来，我也是很牺牲耶！」
    「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咳咳，所以程同学你现在要不要陪我去校门呢？」
    其实我真的不太想理她，这种小说般的非常人行为发生在生活已经够令人费解了，而且是在一个看起来不像厚脸皮、瞧上去还算正常的女孩身上。
    况且，我一点也不擅长和人交流，尤其是女生。
    但我不得不承认，许如笙有种特别的引力，而我对此感到困惑。但稀奇的是我并没有对她的行为感到不悦，甚至有种在看小孩恶作剧完，不知道如何收拾也没有台阶可下的感觉，莫名有点无奈的讨喜，于是我反常的，迈出了我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似乎没有用得上太多的勇气，却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刻。
    「走吧，我陪你。」
    「......」
    许如笙没有应答，我也碍于时间关係逕自走着，在我们之间是两隻手牵在一起的距离，不远不近也不轻不重的拉着、走着，只是后方如蝉声的聒噪似乎降温了许多，我却泛起了不该有的好奇。
    「嗯？刚刚好像话满多的？」
    「间接说我聒噪吗？我听得出来喔！」
    「也没有。中文系的是不是都比较会说话？」
    「我要把这句话解释成，你是真的在问中文系是不是都舌灿莲花那样，而不是一张嘴像大婶般碎唸的说个不停吧？」
    「我只是好奇文科和理科的差别......」
    「喔，很简单呀，我们文科是和文字在谈恋爱；而你们理科则是拿数字谈恋爱。」
    「似乎有点艰深。」
    「喏，你看这就是差别。」许如笙勾起嘴角，又惹得一旁的酒窝深得像是会吃人般，我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好啦，谢谢你送我到校门，请把我跌倒的画面全部从这里清空，就算一笔勾消囉！」
    「嗯，掰掰。」
    我的个头足足比许如笙高了一颗头，这样的距离让她指着我的脑袋都相当吃力，她却坚持着踮着脚尖直到碰到为止，葱白的手指略带凉意，只是在触碰到额头的一瞬间，那宜人的温度随即又被炎热给吞噬。
    许如笙把学生证还给了我，再给了我一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的笑容，那样纯净美好，却有着与刚才不同的疏离，好像那些恶作剧的人不是她，可是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一样，两个人伸出手能触及的距离，可是却变得陌生。
    「赶快去上课吧，走囉。」
    许如笙走上如钢琴键的斑马线，每一步都像小调般轻盈，没有道别，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车阵里。
    没有开始，我们也称不上是朋友，倒也配不上陌生。
    我甩下额间的热汗，转身朝着理工大楼离开，抬头看着正是初夏的天空，有些令人烦闷。
    而夏天，才正要开始。

 第二章 初夏

    许如笙算是向我投了一颗震撼弹，即使此时刻她并不在我眼前，而我也不可能再和她有任何交集。
    目送她离开的下午，我整个人埋首在理工研究室里，面对满满的论文及研究资料，我早就是分身乏术，当我意识到时间流逝时，已过了晚餐时间，精疲力尽的我只想回家倒头就睡，根本无暇关心生活琐事及国家大事，更别提手机里满满的讯息，我连一则都懒得点开，就如此一觉到天明。
    正当我迎接了隔日的天光，以为生活依旧时，怎么也没想到校园里早就沸腾一片。
    而我一点准备也没有，生活就悄然换了轨道。
    「程以皓！还我女神啊！」
    我的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手中的论文差点因此散落一地，我侧过脸无奈地用眼神来回凌厉无数遍眼前的好友，方越却还是我行我素地卖力演出他那糟到不行的演技。
    「你脑子进水？我昨天待了一下午的研究室，谁抢你女神了......」
    「哈哈，阿皓你是真傻还装傻，我们昨天可是收到满、满、的讯息，急着向你这当事人求证还死不回！是不是有句俗谚叫什么惦惦......」
    「惦惦吃三碗公！」
    「对啦！阿皓你很不够意思欸！像你这种话少、孤僻、几乎没朋友的人，怎么可以连你仅剩的两个好友都隐瞒啊？」
    「......」
    我很头痛，一大早还不算完全清醒，脑袋就被两个话相当多的疯子轰炸，一位是我多年以来的好友，此时此刻正摇晃着我的手，像被下咒似的一直乱吵着还他女神。
    可是我到底哪里抢了他的女神，我真的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想再和他说话，重点其实是方越的女神真的很多，我认真不知道他在说谁......
    而另一位则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杨愷淇。理工科少数的女生之一、我们班唯一的一个女生，也能说是系草。
    因为她真的挺帅的，无论外表或是行为都无懈可击，尤其她笑得一口白牙都露出的那般爽朗时，就足以打击不少男性同胞的自尊心了，只不过我觉得她真的太吵了。
    「你们一句来一句去的质问，我却没有一句听的懂。」
    「天啊，程以皓！我觉得我和你多年来的友谊就要在今天绝裂了，你居然到现在还要装傻！」
    「方越，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报告塞进你嘴里，看谁和谁决裂......」
    「呃，方越......我觉得阿皓是真的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阿皓，你都没看手机？」
    「昨天回家晚了，我又不太习惯......」
    正当我决定要把手机拿出来检阅一下昨天被我忽略的讯息时，一旁的方越又勾起我的手上演不知道哪来的烂剧本......
    「唉唷，愷淇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以皓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绿花大闺秀”，怎能知天下事呢？」方越操着一副媒人婆的语气、又摆弄手脚的胡乱挥舞，让我和杨愷淇都确实感受到一股恶寒，冷颤还未打完，在我受不了前杨凯琪已经强行拉开我，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方越大卸八块......
    「方、越！你真的太噁了！今天没打到你哭着喊妈，我跟你姓！」
    「不行啊！妈妈说嫁进方家才能和我姓啊！可是你、你......我真的不行啊！我们是兄弟啊......」
    我已经听见杨愷淇怒火烧至头顶的脏话连篇，跟着方越就在一旁追逐了起来，心里几分好笑几分无奈的看着这对冤家，幸好这两人不是情侣，不然我哪天可能会看见他们出现在社会版，新闻标题是情杀之类的，明明就只是方越太白目，杨愷淇失手杀了他这样......
    我自嘲自己无聊的天马行空，想起他们刚才所说的讯息。正当我拿起手机一边替方越的惨叫声哀悼时，我的左侧出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吓得我手机就这么硬声向下坠，在它与地面亲密接触前，声音的主人接住了它。
    「早、安！你是做亏心事吗？我才刚出声就吓成这样耶！」
    「......怎么是你？」
    「咦？这时候不是该说早安吗？你的招呼不太合格哦。」许如笙转了转手中的手机，抬头就给了我一个比今天阳光还刺眼的灿笑，令人难以招架。
    「......早安。」
    「嗯！早呀，看见你真好！」
    许如笙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我向她伸手准备讨回手机时，她像是早就预料到的把双手向背后放去，继续扬首的盯着我笑，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调皮和得意，还有一点点莫名的优越感，而我不懂这优越感是从何而来。
    还来不及让我去思考这些，就听见一旁东西掉落的声音，我和许如笙不约而同地看相同个位置，明明只是不经意却好像煞有其事的默契，也让我有一瞬间的怔然。
    当然这念头也没多久，因为我看见原先扭打成一团的杨愷淇和方越，此时一个正用着不可思议及心痛万分的神情瞪着我，另一个则是调笑意味相当浓厚，一副“你看，被我们看见囉”的古怪笑容，而她也率先开了口。
    「阿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向女生讨牵手，还要和我们装傻真的很没意思欸！况且是个男人就直接牵起来了啊，扭扭捏捏......」我不懂杨愷淇又在废话什么，不过也因此我才正视了一下我还未收回的手......
    因为身高差距的关係，我不是向上摊平手掌和许如笙讨要手机，而在那个当下我是想直接拿回手机，所以常人的动作和我就成了相反，我的手心向下朝着许如笙，好像有这么一点要和她牵手的曖昧......
    「我......」
    我突然想解释什么。即使我从来不是那种被误会就一定要解释的人，但看向许如笙纯净又茫然的眼睛，就觉得该说些什么，只是我也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永远不需要解释了，不管向她、向方越和杨凯琪，甚至是我自己......
    「走吧！我陪你去教室！」
    「不！我女神美丽的手被程以皓玷污了！」
    「闭嘴啦！我看他们两个挺配的啊，画面很好看欸！」
    我盯着许如笙牵着的、我的手，迟迟无法回过神来，这剧情转变的太快，我真的难以快速消化完，如同许如笙这个人之于我，是人生剧本令人永远摸不透的插曲，我看不懂她、也真的不懂她，更不懂的是她何时闯入了我的生活，开始一点一滴扭转我平凡无奇的轨跡，可是我们才刚认识，我就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嗯？不是说了和你去教室吗？」
    「我指的是你的手。」
    「哦，昨天你不也是这样陪我出校门吗？现在只是倒了过来而已呀。」
    许如笙把我和她牵在一起的手抬高了一些，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她为何这么做，很明显这就是个歪理，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应该说好像也没想在开口说什么，只是又盯着两人紧牵着的手瞧，一样是两隻手串起的距离，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的我们是并肩而行。
    我必须承认，许如笙的引力相当可怕，碰见她，我就会成了另一个人。
    明明我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抽回我的手，并且要她还来手机后回文科大楼，再也不要扰乱我规画好且规律的生活，只是我做不到更是开不了口，只是随着理工大楼的距离变短，人潮开始聚集，许如笙变成了眾人注目的焦点，当然还有和她牵着手的我。
    「你别再走了，赶快回去上课吧，再走下去要迟到了。」
    「这是关心我吧？不过我早上没课，不用担心囉！」
    「你没课？那为什么要早来学校？」
    「咦？我、我睡不着！」
    许如笙又出现了不自然的神情，只是我读不懂她这是为什么。
    不过我实在是受不了一堆有色眼光的男同学不断瞅着许如笙瞧，在我要再次和她开口让她离开前，她向我伸出另一隻手，摊在手心上方的是我的手机，此时萤幕正因为杨愷淇传来的讯息而亮着，我拿回手机的同时，许如笙也放开了手。
    「萤幕......」
    「萤幕？怎么了吗？」
    「嗯......也许我这样有点无礼，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略过哦！」
    「嗯？你问吧。」许如笙收敛起了一点温暖，我指的是她依旧在笑的笑容，少了一点灿烂的温暖，多了一点落寞的感受。
    「就是你萤幕上的照片，是你的女朋友吗？」
    「哈哈，如笙同学真的很可爱，看来你对我们家阿皓还不太熟喔！」
    后背又再度受到重击，杨愷淇发神经似的向我背上跳了上去，打断了我和许如笙的对话，而她也只是看着杨愷淇，似乎在等她回答些什么，我突然有点害怕杨愷淇乱说话，急着要堵住她的嘴，却把许如笙忘在一旁。
    「杨愷淇你不要乱说话......」
    「我哪有啊！我在替你......咦？如笙同学要去哪啊？」
    「许......」我看着许如笙的背影，如同昨天目送她离开校门般，只是明显地从小调成了沉闷的曲谱。
    我感受到了失落和说不出口的闷，而我无法解释，对于这样的无法解释让我更加混乱，在昨天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不会想去明白让自己失常的原因，虽然我知道原因就是许如笙。
    于是，我又反常的向着许如笙追了上去。
    「你还好吗？」
    「我？没什么事呀，怎么了？」
    「你......」我看见许如笙像个孩子瘪了瘪嘴，和她一直以来给我那种古灵精怪的模样相差甚远，我突然觉得她有趣的很可爱。
    「那不是。」我突然想起她问的问题，不同以往经过思考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也没想过这样没来由的说话，谁也听不懂......
    「不是什么？」
    「呃，我说那不是我女朋友。」
    「噗......你真的一直以来都很可爱欸！」
    「啊？」
    「好吧，我收到了。那我就要努力从落叶之友升级囉！」
    女生变脸的速度之快，我算是真的体会到了。
    许如笙原先阴鬱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那样阳光灿烂的笑容又再一次绽放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我觉得许如笙好看，大概是因为她的笑容，很乾净、很纯净。
    「不说话？那我当你也答应囉？」
    「嗯？」
    「你真的很常发呆耶......不过不要紧！」
    「......」此时此刻我想的是，我是不是太劳累导致智商变低，怎么今天所有人说的话，我压根没听懂半句......
    还来不及让我揉下左额的青筋，许如笙突然正经八百地站在我面前，立正站好的模样和阅兵有得比，莫名可爱的让人发笑。我尽可能地不笑出来，看着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见她伸出手后又冲着我笑得风光明媚，而我似乎有点喜欢看她笑。
    「手给我。」
    「......又要牵手？」
    「哈哈，你想牵手吗？我很可以哦！」
    许如笙有些不计形象的放声大笑，和其他某些系花、班花给人感觉相当不同，不是扭捏的造作，而是更加吸引人的率真。
    只是对于她率真的言语下，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像在她面前，我就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不闹你啦，快点把手摊平，不然你上课要迟到囉！」许如笙敲了敲左手上的手錶，我看了时间才惊觉，我的自修时间就这样如一江春水，全随便流走了。
    嗯，不过我还是伸出了手......
    「咳咳，程以皓同学你好，现在是正式自我介绍！我叫做许如笙，不是栩栩如生哦！来......许、如、笙......」比起许如笙，我的手相较下来宽厚了许多，此时她正一笔一画的在我掌心写下她的名字，很认真的写着，我却因手心的搔痒感有些分心。
    「程以皓，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名字的拥有者即将迈进你的世界里囉！好啦，你还有五分又二十秒的时间可以走去教室，不要迟到囉！」
    许如笙离开了，我还在原地。
    我听见了风声和蝉鸣，我的夏天开始了。

 第三章 迷茫

    如果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想在一天的折磨下，我会在今天的日记上用仅有的力气写下一段“在方越痛苦哀号和炙热的眼神下度过了一天。”
    才怪。
    我分明就在方越严刑逼供而我一脸茫然无知的情况下，还被杨愷淇这超级八卦还管不住嘴的疯子，狠狠地推进了火坑受眾人凌迟了一遍又一遍，而这大声公的始作俑者还绘声绘影的叙说稍早如何看见我和许如笙的一切，不只加油添醋，根本是用倒的还嫌不足。
    我只觉得非常累，回到家后也不管梳洗了没，见了床倒头就睡，儘管成堆的论文还在桌上，我却没心力去动。
    这些疲惫并不是来自于方越和杨愷淇或是愤世嫉俗的同学们，而是和心里不断交战的我自己、那个被不过认识两天的许如笙影响的，我自己。
    迷迷糊糊中，隐约感受到身旁的手机萤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我终于有些不耐的想起身关了这科技进步下的烦人產物，只是成堆的讯息让我不得不看一下这两日世界到底颠覆成什么样，而我也终于明白稍早方越和杨愷淇所说的，我和许如笙牵手步出校园的事，早已经在学校内炸开了锅。
    但再多的讯息和同学们的疑惑询问，都不比一则陌生邀请还来得令我震惊。
    称谓没有透漏任何一点痕跡，状态还打了令人费解的“渐冷”，通常我会认为又是无聊邀请或是加错好友罢了，不过那张头贴却让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确认，与气质不和衬的深褐色錶带还带着岁月的足跡。
    那是许如笙。
    几乎连思考都不需要，下意识就知道是她。但也因为我能如此确定，才更加困惑按下确认的自己，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和想法面对她，还有面对许如笙飞快而来的讯息。
    “晚安！还在忙论文吗？”
    「......」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甚至有点疑惑她突如其来的问候，不是先介绍自己或是说明如何得知我的联络方式，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知道她是谁，又或者该说，彷彿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熟识感让我们不需要多说，只是多了点陌生。
    我认为自己是个很懒得交际的人，说话都懒了更别提还要打字聊天，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常常不回覆或读取讯息。
    我不喜欢把时间用来在无谓的事情上，何况是对着一个小萤幕拼命点手指，然后想方设法的去经营每个对话，尤其是用着没有温度和感情的文字，躲在科技的背面偽装自己，谁都能是个大文豪、谁都能是情圣。
    我打最多的文字都和报告、论文有关，也许听起来相当无趣，但这是我的理想规划里的一部份，不花太多时间在我所想经营的人生以外的事物，但也许也是这样的想法，我才会如此对于那些情感较丰富的人、更愿意付出时间去聊天的人，感到无法理解。
    “已读不回，这样的回应不太合格哦。”
    “晚安。”
    我打了字，并且送出了。
    理智线像是有了片刻的失常，在看见许如笙回应的当下，我居然默默地在萤幕上敲下文字，直到萤幕跳出了我的回覆，线路才又恢復正常一般，而我只能把头深埋在枕头里，暂时逃避自己又脱序的行为，而且又是因为许如笙，这个我不过认识不超过四十八小时的女孩。
    手机萤幕又再度亮起，而我还是对自己妥协，禁不住的读取萤幕上的文字，许如笙快速地传来一行文字，后头还不忘放个表情符号，似乎想表示文字不足以表达的感受，而那个表情是难过。
    “......你是要睡了吗？”
    “为什么是难过的表情？”
    “我才刚跟你聊天呢，你就急着说晚安啦，想着大概是你不想和我聊天，要去睡了。”
    “我想。”
    已读，许如笙不再迅速的送出对话，而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我又意识到自己因被误会而急于解释，心急之下又胡乱回应，虽然我的确很反常地盯着萤幕、很反常的浪费时间在等着萤幕另一头的回覆，我仍然有着焦急和猜测，许如笙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呢？
    “你都是这样和女生聊天的吗？”
    “什么意思？”
    “有点不像你，你不确定和你聊天的人是谁，就向着女生说想和她聊天......”
    这段话没有任何表情，我却能感受到许如笙的失落感，而且程度相当大。
    “许如笙，不是栩栩如生。我知道是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意她的失落，甚至怕她多再增加一点的，又急于给她一个解释，而我却逃避了一件事，我也该给自己一个解释。
    “你知道什么是绝对自信吗？”
    “这大概不是理工男生会懂的......”
    “我只是想指，原来我对你有点这样的绝对自信，无聊的想着你会知道我是谁吧，所以没有打招呼，但其实心里又有点没有把握。”
    我看不太懂许如笙想表达的，只是看她语尾的表情添加了笑脸，似乎心情在瞬间变得很好，我也就不是那么在意这句话。
    “哦，对了！我是和你的朋友要来你的连络方式的，名字是杨愷淇......应该没有打错吧！”
    “嗯，她应该没有乱跟你说什么吧？”
    “咦？是怕被说什么吗？感觉有很神祕的祕密哦！”
    许如笙的活泼透过了文字和表情，从萤幕里跳跃尽我的眼里，再直达我的心里，让我能感受到文字不是那么没有温度和感情的事，这是头一次我颠覆了自己既定的想法，而我们就这样聊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好久不见的熟识老友，天南地北、漫无边际的聊着，虽然绝大部分我都是附和着，可是却不觉得无聊。
    清晨的阳光投射进了窗，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手中还握着即将没电的手机。
    打开萤幕，还停留在我与许如笙的对话，上头有她笑着问说是不是睡着了话语，还有很符合她的表情符号，有些许的可爱令人嘴角不禁上扬几分，只是却让我的心情感到更迷网。
    这从来不是我预期的，更不是我希望发展的方向，和许如笙无关，而是我的人生计画里不需要意外，我也从不认为有意外的参数，因为我一直把自己隔绝在外，为的就是好好的完成我的规划，我看着一晚未动的论文，以前的程以皓不会如此荒废，我这样想着，也突然想起理工科的憧憬，那位人人都想争取的指导教授就是个不马虎的表率，而我把她当作是目标。
    甩了甩头，我将手机丢下便起床梳洗，看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眼神比平时多了一点光彩也多了一点迷网，我想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和许如笙不比杨愷淇和方越，我很明白自己正被她影响着。
    「和许如笙保持点距离吧......」
    才刚这样想着，房内的手机便响个不停。
    杨愷淇来电，我想着这个大嘴巴打来定没有好事，怎么想大抵都是要来八卦一下他出卖我后的后续，于是我任由手机喋喋不休，直到杨愷淇的声音那么真切的出现在我房门口，然后在我还裸着上半身时，粗鲁的打开了门......
    「杨愷淇！你在干嘛啦！」
    「哇，这画面......」
    我的双手正在衣服里，还不等我拉下衣服，我就听见来自杨愷淇那的拍照声，而我就在原地成了化石。
    「杨愷淇，你刚刚拍了什么......」
    「哦，咱家阿皓的养眼照片啊，小笙笙应该会很开心唷！」
    「......你刚刚说谁？」
    「可爱的如笙同学呀，欸，昨天人家应该有跟你聊天吧，不会不理人家或是忘了这回事吧？」
    「你还敢提这件事，八卦王和出卖好友的头衔你都有了，好歹你也先跟我说一下.....」
    我一边整里上课要用的资料和报告，一边抱怨着杨愷淇近乎笨蛋的鲁莽行径，而她也反常的没有回话，直到我觉得自己深深被忽略，转过头看她时，才发现她颇有深意的看着我。
    「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话变多了欸，以前我把你的连络资讯给其他女生时也没见你反应这么大过，想你没意思大概也不会加好友啊，而且我是想说怎么两人都走得这么近了，居然连个维系感情的通路都没有？你再怎么懒的聊天也不应该......」
    「闭嘴！杨愷淇，你的话真的很多，一点也没减少外还多了一堆脑补剧场！我和许如笙才认识两天，在这之前一点交集也没有，哪来的走近？会和她搭上话也只不过是意外而已。」
    「可是我怎么看你们就是欠人家推一把型，所以我这媒人就推了一把啊，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也不是坏事啊，许如笙好歹也算个学霸，个性好、长的又漂亮，没什么能挑剔的。更何况，我真的觉得你对人家很不同啊。」
    「......才没有。」
    「呿，你当我是方越那笨蛋啊？我虽然认识你没方越久，却对你瞭若指掌好吗？你对追求过你的女生没一个有在意过，但昨天许如笙不过有点失落的走了，你却追上去了，明明你也希望她别进理工大楼，你大可让她直接走掉，来，要辩解吗？」
    「......」
    无言以对，面对杨愷淇如此犀利的问话，我只能像个被数落的孩子，呆愣在原地面对这些连我都无法解释的问题，然后看着杨愷淇莫名骄傲的脸就觉得有些恼火。
    「总之，我和许如笙不是你想的关係也不会是那样的关係，我今天会去和她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人家有怎么样吗？你干嘛自己先心虚咧？」
    我说不过杨愷淇，但还能选择充耳不闻的绕过她准备去学校，而她依旧在后方跟着并且唸个不停，只是我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一直想着杨愷淇所说的关于我的改变，原来我对许如笙所做的一切失常反应，是这么的明显。
    「许如笙是个单纯的女生，至少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很直率，不像其他女生般的做作和令人讨厌，或许你觉得她突然打乱了你那些噁心的规矩计画，但人家也是在你的允许下，好好的进入你的生活了，你只是不习惯有人可以影响你而已。」
    「......」
    我停下脚步，只因为杨愷淇这段话有些激怒我，我以为她和方越都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努力，也明白自己是多么担心人生的道路再有偏颇和意外，所以未知的一切对我来说，有意义的才值得探讨和了解，其他的并不值得我耗费时间。
    「你和方越要怎么过自己的人生，我没意见。但我不想这样为谁停摆或更改决定，因为我的目标一直以来都很明确。」
    「嗯，然后你就会错过所有的风景，最后在人生尽头时发现身边一个能和你共享的人也没有。」
    「......你很无聊。」
    「随便你啦，许如笙虽然有点无厘头却很真诚，是个可以交的朋友，况且她对你来说也很特别，当然这是我的想法，你听或不听，我没差。只是可惜许如笙那样美丽可爱的女孩了，她真的是大眾情人吧？」
    「你喜欢人家？」
    「呿，人家这样对你一片痴心的，哪里有我趁机而入的机会？」
    「杨愷淇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就说了许如笙和我不是那样的关係，她对我也不会是。」
    「阿皓，你改名叫皓呆好了，我都提到以前追你的女生了，你怎么还不懂啊？」
    「不懂的是你，我和许如笙才认识两天，如果她就这样喜欢上我，我才觉得莫名其妙。」
    「天啊，程以皓你的情商真的不是普通的低欸，我为那些追过你的妹子默哀个三秒......」
    「够了，你不要再耍白痴了，方越呢？今天不是有报告？」
    「谁知道，可能被你刺激一个遍体鳞伤，玻璃心碎满地不能上课了。」
    「......无聊。」
    杨愷淇依然自顾自的玩闹，也不管我到底理不理她，方越也只不过是因为线上游戏玩太晚而迟到，一切都很风平浪静的进行，一如往常的走着每分每秒，台上的教授不断说着各种学理，同学们踊跃的发表报告，我却感觉时间好像变慢了，虽然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只是我看手机的频率增加、看时间的次数增多，就感觉时间走的有点慢，面对自己这样的行为我有点无法接受，无法好好的专注在课堂上，而是围绕着杨愷淇的话转。
    如果杨愷淇真的没猜错，许如笙真的是带着喜欢的心情和我相处，那我该如何自处、如何回应？何况我完全找不到她喜欢上我的契机和理由。
    我突然觉得这种飘忽不定的心情很糟糕，很想找到答案并确切的说明这样的感受，也不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心情，让许如笙误会什么，毕竟她真的是一个与眾不同的女孩，我不想去伤害她。
    只是我也没有付诸行动去追寻什么答案，只是让烦人的想法持续在脑袋里缠绕，直到中午用餐时，那个让我让我不知所措的女孩带着眾人的喧哗，来到我的面前了。
    「午安！要吃午饭了吗？」
    「......你每天都有课吗？」
    「程以皓同学，你的招呼......」
    「不太合格？午安，我等等才要吃。」
    「哈哈，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许如笙的笑声也很清澈，很好听、很吸引人的那种，我看着她的表情和丝毫不造作的言语，一切都很自然一样，她轻轻拉着我的衣袖，邀约着我。
    「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咦？因为你还没吃，我也还没吃中餐呀！」
    「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吃，我可以和我的朋友一起吃。」
    「那我和你吃没什么不对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什么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我终于明白了。
    许如笙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我，有点像孩子一样的等我回答她，我才发现这答案实在很难回答，尤其在眾目睽睽之下，我该怎么说才不会显得自己是坏人也不会让许如笙难过，头一次我觉得自己的词藻有点匱乏。
    「那我们两个去吃吧，我有点话想问你......」
    「好呀！走吧！」
    话一出，我就开始有点懊悔了，许如笙好像对这句话相当满意，而且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的拉着我，而我的后方是全理工男生的愤怒，我想那些热能都能发电了。
    只是我无暇顾及那些人的感受，反倒越来越担心我的提议到底是否正确，尤其当我看见许如笙频频向我笑得十分灿烂时，我却有种坏人的体悟......
    所以我讨厌规划以外的变数，而许如笙正恰巧是我永远无法算计的意外......

 第四章 告白

    「你要吃什么？哦，我要问的是喜欢吃什么才是！」
    「我不太挑食，你可以选喜欢吃的就好。」
    「真好，不挑食的人好像都比较健康，我就有点挑食。」
    许如笙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和她走在校园外的商圈，很有默契的选了相同的午餐，在这个逐渐炎热的天气里，冷气房果然还是我们的好朋友，虽然心里对北极熊有点过意不去，在我决定的当下，许如笙则是开口询问了我。
    「嗯......我们能回学校吃吗？」
    「嗯？怎么不在这吃就好？」
    「我觉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用餐，在学校比较有回忆的地点呀！」
    「......会吗？」
    「你是担心太热吗？我有个秘密的地方，不用担心会太热哦！」
    「嗯，带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答应她，她笑笑的拿出钱包准备付帐，真的相当直率的反应，如同杨愷淇说的，她真的是个很率真的女孩。
    而我没办法拒绝许如笙，这让我有点慌张，照我在她面前的这个样子，等会大概什么子都说不出口了，何况还要明确的问些什么、追些什么答案。
    “匡啷”
    我还在恍神，却被零钱散落一地的声音惊回了神，定睛一看是许如笙不小心将老闆娘找的钱给掉了，老闆娘一脸愧歉的道歉，许如笙也是满脸的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老闆娘年纪大了没放好......」
    「没有，是我自己恍神没收好，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老闆娘还有好多客人先赶快忙吧！」
    「好、好，妹妹不好意思啦！」
    「没事，老闆娘辛苦囉！」
    「还好吗？」
    「嗯？没事、没事，只是自己没收好而已。」
    「你确定？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蹲下帮许如笙收着零钱，她回应的声音有些没那么活泼的感觉，甚至有点不确定的颤抖，直到我把零钱向她伸过去时，我似乎看见她有些落寞的眼神，和微红的眼眶。
    「嗯，可能是昨晚和你聊的太晚没睡饱，有点恍神而已，没什么事，只是你能帮我提一下午餐吗？一下就好！」
    「给我吧，天气热可能也有点关係，你这么白，要小心中暑。」
    许如笙有点抱歉地向我傻笑，从前的我大概会认为要男生提东西的女生都很任性，自以为真的是公主的病态，只是我拒绝不了她的笑容，于是我也不想多说，拎着午餐就要她走进屋簷的阴影内，减少晒到太阳的机会。
    「这有关係吗？」
    「应该吧，哈哈！」
    我自己说出口的也不肯定，只是觉得好笑，许如笙看向我替她提午餐的手，又浅浅地笑了，和之前的俏皮不同，是一种温柔且柔和的微笑，大概可以比喻成夏天偶尔吹来的一阵微风，令人愉悦。
    「我们去买喝的吧，赶快回去吃饭吧。」
    「好！」
    我们走进便利商店，我很习惯性的往咖啡的地方走去，在我转身的时后差点撞上许如笙，个头不高的她此时离我很近，用着近乎九十度仰角看着我，我不明所以，而她指了指我手中的咖啡。
    「你常常喝吗？」
    「嗯，几乎每天都会喝一、两杯吧，怎么了？」
    「常喝咖啡不好，尽量戒掉比较好哦。」
    「会吗？咖啡可以降低罹患帕金森氏症的机率，还能提神......」
    「可是也会引起骨质疏松、肠胃问题呀。」
    「噗......你想得有点太远了，有点像妈妈在碎念自己以前就是没听话，然后要自己的小孩不可以这样做，要乖乖听话的感觉。」
    「生病是没有在分年纪的，有时候在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疾病就悄悄住下了。」
    「......欸，好啦！我不喝了，你别一副沮丧的脸，我想想喝什么......」
    「喏，和我一起喝果汁吧！」
    许如笙像是早就想好一样，把手中两瓶葡萄汁递给了我一瓶，我觉得有点好笑，怎么有点被控制生活的感受，以往来说我会相当讨厌这样，对于他人的限制会感到不悦，只不过许如笙似乎很巧妙地转换了这些，让我不得不接受，或者说是心甘情愿的接受。
    我们走回校园，两个人并肩走着，维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也足以让所有同学们目不转睛了，我想这就是许如笙的魅力吧，会让人不经意的定神在她身上，被她周遭的温暖渲染着，至少我是这样想着。
    走到许如笙说的秘密地方，其实不过是接近后山的凉亭附近，不过确实不会太热，还有点清幽的安静，很适合坐在这里放松大脑，什么也不想的就坐着就好。
    「来吧，开动囉！」
    「现在很少人会说开动了吧？」
    「是吗？说开动是礼貌呀，也是对食物的感谢耶。」
    「......感谢？」
    「你国小一定没有乖乖念书，“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应该还记得吧？」
    「我猜你的梦想应该是当老师，很适合。」
    「为什么是老师？」
    「你的言行举止，都很像老师在教导学生，这样不好、那样不可以呀。」
    「......你会生气吗？我好像干涉你很多事。」
    许如笙的笑容定格后开始减弱，我发现她是个喜怒哀乐都相当明显的女孩，很简单很好了解，例如现在，我感受到了她的小心翼翼和胆怯。
    「不会，虽然我的确很少被人说教，不过......好像称不上讨厌就是了。」
    「说教吗？嗯......我会注意我的语气的！」
    「欸？不是那个意思啦，呃......」
    「嗯？」
    「唉，总之我不会介意也不会生气，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嗯！那我们吃饭吧！」
    「好，我真的有点饿了。」我笑笑地摇了摇头，我对于许如笙的情绪变化感到慌张，而这些在不知不觉就耗费了我很多体力和脑力，现在真的是飢肠轆轆了。
    我打开午餐附赠的免洗筷，许如笙却阻止了我，给了我一双环保筷，一脸正经地要我使用，我仔细一看，原来她还随身携带餐具，很有趣很可爱的女孩，让我忍不住打趣她。
    「你很奇怪，净做些和别人不同的事呢。」
    「带环保筷哪里奇怪了？市面上的免洗筷都泡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商人才奇怪呢。」
    「无奸不成商啊，反正大家也是这样生活，也没什么不妥。」
    「当然会不妥，那些都对身体不好。」
    「......好吧。」
    许如笙的坚持有些固执，我伸手收下了环保筷，见她心满意足准备用餐时，我却发现她自己拿的是环保汤匙，便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虽然我们吃的是没有一定要用筷子，只是你怎么用汤匙？该不会......」
    「咦？我、我才不是不会用筷子好吗！」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可是你在笑呀，我只是、只是因为筷子给了你，所以我用汤匙而已！」
    「这是你平常在用的？」
    「嗯，怎么了吗？」
    我看了看手中的筷子，自己莫名地想了很多，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用许如笙的筷子......
    「嗯......我还是用免洗筷好了，你用着。」
    「为什么？」
    「呃，毕竟是你惯用的，我这样拿来用好像不太好。」
    「可是我洗乾净啦，不用担心的。」
    「呃，也不是......只是你这样也不方便吃饭吧，我想......」
    「才不会！我很会用汤匙吃饭的！唉唷，你快吃啦，等等要上课了！」许如笙推开我的手，帮我把午餐给打开放在我面前，眼看时间确实也不多，而我也还有问题必须釐清，就不再继续琢磨。
    跟许如笙用餐没有我想的不自在，我们和通讯时一样，漫无边际的聊着很多，只是当本人在面前时感觉更为不同，我能从她的言行和眼神、语气、笑容，深深感受到属于她的快乐和温暖。
    「对了，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哦，对。」
    「好，要问什么都可以哦！」
    「噗，你这样说反而让我不敢问什么了。」
    「欸？为什么？」
    「你很爱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对于你的所有事情都很好奇啊。」
    面对许如笙总是直白的回应，我都会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更别提我还要看向她那双极为纯净的眼睛，然后说出一些她可能不会想听见的话。
    「为什么会觉得好奇？其实我们才认识几天。」
    「嗯......你真的要我说吗？」
    「嗯，我是真的要问你，还有关于你这么......殷勤地和我相处的原因。」
    「因为......」
    「因为？」
    「我喜欢你啊。」
    「......」
    有如五雷轰顶般，我的脑袋是炸开了锅。
    许如笙毫不扭捏和避讳的告白让我瞬间当机，满脑都是稍早杨愷淇对我说过的话，挥之不去。
    『许如笙是个单纯的女生，至少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很直率，不像其他女生般的做作和令人讨厌，或许你觉得她突然打乱了你那些噁心的规矩计画，但人家也是在你的允许下，好好的进入你的生活了，你只是不习惯有人可以影响你而已。』
    「程以皓？我回完答案了呢。」
    「嗯，只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喜欢你吗？」
    「呃，对。我不懂我不过才和你刚认识，连熟识都称不上的那种认识，甚至我连你的名字都没喊过，我们的关係也能说上是陌生，可是你却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喜欢？」
    「喜欢是情感，是无法被控制和克制的，也不是旁人说三道四就能被改变的，它从来与时间、地点、人物无关，它就是种很自然的存在，也会不经意的流露。」
    「......」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没有真正的原因。而严格来说我们的确是这几天才算互相认识，但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了，你曾修过非本系的选修，我也在里面，只是老师都不点名，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记得是哪们选修......」
    「那你还记得你修过一门古典小说的课吗？老师都随便拿小说来上课那门？」
    「......你说那个光头老师的课？」
    「噗哈哈，心眼有点坏，他还是有点头发的。」
    「真的只有一点而已。」
    像是点到笑穴般，许如笙开怀大笑起来，我开始搜索上课的记忆，怎么就不记得有和许如笙同堂？毕竟有个系花在课堂中，多少也会造成轰动吧，纵使我再不在意这些无聊的事，方越和杨愷淇也绝对不会错过的在我耳边不断吵着，可是我却对许如笙没有任何记忆。
    「可是，我不知道我和你同堂课。」
    「老师就不点名呀，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不是，是关于你中文系女神称号，我想光是能和你同堂，男同学们都要轰动了，只是为什么没有人传些什么，我也总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我就不是什么女神呀，你要知道中文系漂亮的女生多的是，随便一个都比我还漂亮，我只不过是出现在校刊过一次，就莫名其妙被冠上这个称号啦，那时我们都修完课程了。」
    「好像有点误打误撞？」
    「才没有，是硬要称呼这些的人奇怪。反正我当时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而已。」
    「嗯......」
    许如笙收拾了东西，有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调皮地对我笑了笑，在我身旁的她正要起身，却突然脱力般跌回石椅上，力道之大道我都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我却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还好吗？是不是贫血了？刚刚跌很大力，有受伤吗？」
    「......」
    「吓傻了？」
    「我没事哦，不用担心，天气热嘛！」
    「那就好。嗯？你笑什么？」
    「你刚刚很紧张的样子，有点可爱。」
    「......说男生可爱这件事，有点奇怪。」
    「不会呀，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的很多事情跟行为，在我看来就会变得可爱。」
    「我其实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回应你......」
    「我没有要你回应我什么，我只是想坦然告诉你，我和你做朋友是真的别有意图，就是想和你再更了解一点，所以才说我要进入你的世界啦！」
    「你说你上课时就喜欢上我了，只是为什么当时没想说认识我？也许我还不会觉得这么突然。」
    「哦，一是没有机会，二是......我没胆子搭訕你，嘿嘿。」
    太阳依旧炎热，南风徐徐吹来带着些许凉爽，我却看见许如笙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在我印象里所有和许如笙有关的画面，都是那样直率大方又调皮的模样，就连刚才的告白也是，好像这女孩丝毫不懂何谓是害羞一样，只是就在这个瞬间，我看见了属于她的那份羞涩。
    「所以现在有了的意思吗？」
    「嗯，应该说，现在的我不得不有这份勇气。」
    「不得不？」
    「嗯，我想知道曾经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是什么感受，想参与你的生活、认识你的朋友，想知道如果我认识你以后的世界，是不是会比我所知道的来得更加灿烂，我想就算最后什么都会消逝，也会觉得曾经绚丽过。」
    「这么悲壮的言论，我好像回什么都不对了呢。」
    「你可以回一个问题就好呀。」
    「例如说？」
    「例如......」
    「程以皓，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第五章 悸动

    关于被告白这件事，我不是第一次遇到。
    但对于一个你对她说不清感觉的女生和自己告白时，我大脑里唯一转出的方案就是“走为上策”，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更不懂得去面对许如笙。
    只是我很担心就这么走掉以后，许如笙究竟会多难堪。
    于是我就在原地和自己的内心拔河挣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也在默默地变化着，直到许如笙挥了挥手示意我蹲下去，将她略为冰凉的手碰了碰我的额头。
    「嗯，没有发烧，可是脸却很红。」
    「我......」
    话还没说完，人也还没回过神的直起身来，许如笙就把她净白的额头和我抵着，距离之近到我直接成了雕像，动也不敢动的和许如笙四目相交的看着，我却只看见她眼神和笑容的狡黠。
    「那就是害羞了哦。」
    「你......」
    「哈哈，不欺负你了，但是我是很认真的哦，我也很明白告你我就是别有意图啦！」
    「......」
    「我们回去上课吧，现在还有时间可以一起走。」
    许如笙把垃圾整理后，轻轻拉着我的衣服要和我一起回教室，我看着她拉住我的手，有点悸动却又有个声音提醒自己不断被许如笙影响和扰乱的事实，我还是想选择杨愷淇口中那空洞无聊的人生，毕竟那样有规划且能预料的人生比较适合我。
    「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吧。」
    「嗯？为什么是浪费？」
    「我没打算谈感情，至少现在不会，如果你真的认识我，你会觉得我的人生中规中矩的令人乏味，可是那是我的目标和未来，所以我不会希望有任何意外或是变数。」
    「中规中矩就是无聊吗？」
    「你认为呢？」
    「有自己计画好的目标能去执行，按部就班地完成理想，这样子哪里是无聊了？况且日子能过得上自己想要的，不是才比较重要吗？」
    「你连见解都很与眾不同欸......」
    「才不是，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想享受的道路和未来，无论是严谨的、洒脱的，重要是有没有去珍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每分每秒；有没有去珍惜自己想要的和能追求的每个当下，不管人事物哪一样，都有它的价值和重要性，这才是该认知到和体悟的。」
    「不管是什么吗......」
    「对，只要是你想在有限时间内能拥有或追寻的，它就有价值。只是绝大部分的人总是在自我质疑和否定中虚度而已。」
    「我觉得你其实也可以念念哲学方面的学系，这些话都颇有一番透彻人性。」
    「我很认真在和你说我的想法耶，我没想到你也是会活在他人的想法里，进而怀疑自己的规划是乏味的。」
    许如笙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我甚至有点被她转变的情绪吓到，不明白她怎么能如此愤慨的感觉，反倒让我对于眼前尷尬的气氛有点无法招架，急着缓解她的情绪和气氛，又说了些无厘头的话。
    「我知道，我不是要让你误会我在笑你的想法，只是你的反应和回话感觉像是经歷了人生百态一样，不太像你这个年纪，有点让我惊讶而已。」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那么庸俗，你也不要贬低自己。」
    「噗呵呵，你真的很与眾不同。只是我还是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没关係呀，我本来就没有要你现在回答我，回忆嘛，总是要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形式建立着，我们现在的阶段就叫做朋友，未来回过头也会觉得美好。」
    「嗯......」
    「你不会连“朋友”这件事，都打算拒绝我吧？」
    「你这样说出口了，我真的拒绝你，就显得我很小心眼了。」
    「嘿嘿，所以啦！你就当作你当初看见我跌倒时就跌了坑吧！」
    「认识你也没到跌坑这么糟糕的说法......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建立交际这块，你也看见了我的朋友并不多。」
    「嗯，很好呀！那我也能成为少数之一，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耶！」
    许如笙两步併成一步地跳到自顾自说话的我面前，仰头就是一个清澈乾净的笑容，所有生动活泼都能在这个笑里流露，而身边的所有美景，都输给了她。
    「什么麻烦？」
    「唉唷，你不用懂啦！走吧，快去上课！」
    「嗯，走吧。」
    我不算是个好奇的人，但我却会对许如笙说的和做的每件事感到有趣，甚至会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以现况来说，我也很明白我该克制自己，所以当许如笙不多说时，我也就不多问了。
    我们并肩离开，一起朝着学校人声鼎沸之处前进，背离刚才的所有寧静，把我们刚才的对话和不同的一面留在那里，来到了校园中间，轻声道别之后我们各自回到教学大楼，所有的情绪也慢慢沉寂，唯有那股悸动迟迟不肯停下，提醒我刚才的一切都是这么真实，而我无法面对和处理，也无法忽视。
    「程以皓同学，你的研究报告大致上看来结构挺完整，不过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有稍微帮你註记了，你再看看吧。」
    「好，我会再回去改进。」
    「唉，你是真的挺优秀的，只是这研究报告如果没办法做得更好，要得到许教授的指导恐怕有些难。」
    「......是，谢谢老师，我知道自己目前还欠缺很多，但我不会放弃的。」做了些日子的研究报告，初步请了班导替我做修正，只是看了报告上许多的註解及便利贴，我的内心也不自觉地叹气，这样下去我还得耗上多少日子才能顺利达到我的目标？
    「没事，你真的已经比其他同学好的多了。只是许教授是理工学院出了名的难搞，凡事都要求做到最好、最完美，但一个女人能在理工学系内混得风生水起，想必实力是无话可说的，如果真的能得到她的青睞和指导，你的理想会更顺遂，老师明白你很要求自己，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或许是我的些许气馁出卖了我，班导拍拍我的肩膀，试图给我鼓励，我也投以礼貌的微笑，什么也没说的篡紧手中的报告，走出了教师办公室。
    「如何啊，咱们家的以皓模范生？」
    「谁和你模范生。」我甩开方越搭上的手，连和他多说什么都懒得开口，带着疲惫的沉重继续往前走，杨愷淇似乎明白发生什么事，给了方越一记肘击后，接着跑来我面前。
    「欸，阿皓！我们去吃冰啦，超热的欸！」
    「不要。」
    「吼，你已经够难约了，约个校门外吃冰而已，我请客！」
    「好啊、好啊！愷淇哥哥请客欸！」
    「滚开啦，没说要请你好吗！」
    「我不要。」
    「不然，方越请我们吃如何？」
    「......不是谁请客的问题，我还有很多需要修改的东西，我要回家了。」
    「欸，程以皓！」
    「程、以、皓！」
    两道声音同时而来，一道鏗鏘爽朗、一道清新温婉，而我、方越、杨愷淇则是一同朝向此时不该出现的那道声音看去，然后各自出现不同的表情和心情，至少我看见方越狂喜的表情，就知道杨愷淇接下来的反应，也果不其然，她就对我投以一种讨人厌的玩味表情。
    「小笙笙，你怎么会在理工大楼里呀？来找阿皓吗？正巧我们要去吃冰耶，你来不来？」
    「杨愷淇你！我什么时候说......」
    「唉唷，程以皓你闭嘴啦！女神......咳咳，许如笙同学我们一起去吧，今天真的太热了，而且愷淇哥哥刚刚说要请客......」
    「方越你真的很不要脸，想被我揍吗！哼，不过如果小笙笙要去的话，我可以请你和阿皓吃冰哦！」
    「程以皓，你去吗？」许如笙用着不太在意的态度避开杨愷淇和方越的邀约，转而对我发出询问，彷彿我的答案才是她要的，无论这场邀约是由谁发起，她在意的只有我。
    「我......」
    「他去！」
    「......」
    面对许如笙的询问，我犹豫了，但此时方越和杨愷淇的默契，让我感到相当无语。
    虽然我明白这两人就是各怀鬼胎，一个为了自己的私心；另一个就是抱着看戏的心里邀约着许如笙，而当事人当然不晓得这两人打的鬼主意，这让我有些许莫名的不愉快，彷彿是自己在意的东西被覬覦或是轻易被不重视。
    或许因为报告的事，又或许因为今天许如笙向我说的观点影响了我，令我认为她是那么与他人不同，所以由衷地不希望她被利用或是毫不知情的捲入这两个笨蛋的世界里。
    「程以皓？」
    「阿皓？」
    「以皓哥哥？」
    「......」
    许如笙探头在我面前叫着我的名字，后方两个脑子进水的人也跟进学着，让我看了十分恼火，下意识扣住许如笙的左手腕，逕自把许如笙带离方越和杨愷淇面前，也不管此时后方两人的表情能有多精彩。
    「程以皓，你生气了吗？」
    「......」
    「程以皓，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程以皓！」
    许如笙被我拉着一直走在我后方，虽然叫着我的声音不大，但也不至于真的听不见，只是我不知道此时的心情该怎么言喻，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无辜的许如笙，于是装傻的当作没听见的、盲目地一直往前走。
    许如笙带有怒气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接者她奋力地停下脚步，我被作用力往回拉得差点站不稳，许如笙也没料想到，心急下直接环抱住我的右手臂，直到我们看向彼此后，她才有些尷尬的放开我。
    「我......有听到你说话，抱歉。」
    「那为什么不理我？」
    「我不会解释现在的心情。」
    「生气吗？」
    「也许，只是我也不明白如果是生气，理由是什么。」
    「那就不用找理由啊。」
    「......又是什么理论吗？」
    「哈哈，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真的像个爱说教的老师啊？我想指的是如果你感到情绪的波动，不用急着找原因和理由，偶尔顺着情绪宣洩一下，或是寻求其他方法都来得强呀。」
    「听不太懂。」
    「嗯......以你现在感到生气来说，那就做点会开心的事吧，或许你就会发现生气的理由是什么，能不能解决或是这个原因并不是这么重要，毕竟情绪很主观也没有形体，有时也只是当下的衝动感受而已。」
    「嗯，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我开口，向许如笙讨要一个方法。
    很不像我的作风，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就像一个能带领你的人或是能支撑你的一盏明灯，不自觉地靠近并想希望那近乎光明的标的，能懂自己想要并告诉我什么是我所要。
    「哦，你都开口了我就要帮忙囉！那......」
    「嗯？」
    「我们去吃冰吧！」
    「......啊？」
    「干嘛这副惊讶的表情，天气很热不是吗？所以才心烦气躁呀！」
    「不是因为这样吧......」
    「哈哈，我当然知道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和我去吃冰而已。」
    「那这是让我开心的方法？」
    我不是想否定许如笙的说法或任何作法，毕竟她向来都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生，我只会觉得特别，也进而会故意小小刁难她，想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我终究还是太低估她对我的影响力，甚至只要是一句话，好像也不需要其他方法了。
    「我会让你开心的，我有自信，所以才让你这么做。」
    「......」
    「程以皓，至少我希望我在你的记忆里，永远都和快乐有关。」
    「这算是你的目标吗？」
    「嘿嘿，当然是呀！程以皓本身就是我的目标呀，别忘了我中午的告白唷！」
    「......我该说好吗？」
    「你该说“好，我跟你去吃冰”！」
    「噗......你真的是......」
    「快说啦，我好热哦！」
    「好......我跟你去吃冰。」
    「耶！程以皓要带许如笙去吃冰囉！」
    「为什么变成我带你去了？」
    「因为你离校门的距离比较近呀。」
    「所以我往后几步，就变成你带着我了吗？」
    我觉得许如笙又给了我一个歪理，古灵精怪的她总是有非常多的说法，让我去接受她那些独一无二的想法，我笑笑的刻意要往她身后退几步，她却紧张的阻止我，又将我推回她的前面。
    「不行哦，以后、未来，你都要走在我前面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有很多理想，你要一直向前看，而不是让我挡在你面前，只看着我啊。」
    「傻了你，你都知道我有很多规画和理想，怎么会一直盯着你，况且我说了目前我没办法回应你的......」
    「我知道，所以你也要记住不管何时都要记得自己的追寻哦！不可以被任何外物影响，我也不可以！」
    「你这说法有点......自我感觉良好呢。」
    「你可以直接说我自恋，我只是自信自己可以佔有一席之地而已。」
    「很多时候我都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呢。」
    「没关係啦，慢慢懂囉！走吧我们回头！」
    「回头做什么？」
    「找杨愷淇和你朋友呀，人多才热闹啊！」
    「我刚刚才把他们丢在后面。」
    「所以回去找他们一起去吧，都是朋友嘛！」
    「我以为你会说要跟我单独去。」
    「......我是很想，而且还可以自己沾沾自喜一下像约会，不过我还是想把这个特权留给以后的自己，现在要以不同身分有不同回忆！」
    「你......我们回去吧。」
    「好！」
    许如笙对着我傻笑，连带我都跟着笑了起来。
    或许，许如笙真的有办法，也真的是我能感受到快乐的方法吧。

 第六章 永远

    「欸？阿皓回来了！」
    「以皓哥哥，我们等你等的好苦啊！」
    「白痴方越......」
    方越又开始了他极烂的演技，以及他自导自演的芭乐剧本，我想他根本没注意到许如笙走在我的后方，而娇小的她正笑得很开心。
    我想也是，毕竟说要躲在我后面的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说什么这样才能看见我朋友真实的一面，我倒是没差，杨愷淇当然也是，况且现在这情形大概也只有方越没发现许如笙，至少读懂杨愷淇那个嘲笑方越的表情后我是这么想的。
    而许如笙会有这样的主意和想法，也是在我们刚才回来的路途上一段无心的话。
    『其实你应该有很多人喜欢。』
    『没有呀，为什么这么说？』
    『我朋友方越就很喜欢你的样子，刚才也在现场，站在杨愷淇旁边的那个。』
    『哦，刚刚叫我的那个吗？』
    『嗯。』
    『你会觉得那是喜欢吗？他那只是和其他人一样，随波逐流崇拜关于“女神”的这个称号而已呀。』
    『你是很招人喜欢的女生，怎么那么没自信？』
    『那你喜欢我吗？』
    『......』
    『你看，你就没有喜欢我呀，那要自信干嘛？』
    『不是这么说吧......』
    『我又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你，当然就这么说囉！不过你的朋友是真的挺有趣的，杨愷淇感觉就很真心把我当朋友耶，很真实。』
    『他们虽然不太正经，但都满真实的。』
    『你确定？』
    『怎么了吗？』
    『你刚才说那个叫方越的喜欢我，他在我面前就不会自然和真实呀！』
    『你会在意这个吗？在意方越怎么看你？』
    『程以皓，你的脑袋除了数字以外是不是就没有其他的了呀？』
    『......当然有其他的啊。』
    『那我刚才是不是说我只在意你呀？给我记进这里呀！』许如笙又试图踮起脚尖，想戳戳我的脑袋，只是碍于个子不高，她只好转向戳自己的头，模样很逗趣。
    『待会呀，我躲在你后面走好了！』
    『怎么了吗？』
    『哦，我想看看你朋友在你面前的样子，然后......再看到我以后的样子。』
    『噗，这是恶作剧吗？』
    『很真实、很有趣呀！』
    许如笙咬了咬下唇，笑得有点调皮，那样吸睛的表情尽显她阳光的个性，真的有如温暖的阳光般，连站在身旁的我也一同感受到她的变化，而跟着愉悦了起来，也答应了她。
    「方越，还吃冰吗？」
    「当然啊，我的以皓哥哥需要我，我随时陪上呢！」
    「那介意我多带一个朋友吗？」
    「男的女的？长的正吗？」
    「嗨，可能要失望了唷，我好像长的不够达标耶！」
    许如笙像是算好时机般探头，我和杨愷淇同时笑了出来，方越的表情比京剧变脸还要精采，从惊恐到不可置信再到满脸通红，看着我们笑的不可开交，一副被出卖的神情也逗笑了许如笙，杨愷淇不免俗地拼命调侃方越，两人就开始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我和许如笙则是在一旁看戏般的附和着，就这样我们嬉闹着离开了校园。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除了研究报告外，时间流逝的那么不浪费，甚至有点改变了一些固执的想法。把时间放在其他的地方，我也能找到不同的意义，至少我体会到许如笙说的顺着情绪，而我似乎也学会了体验走在人生规划以外，慢慢散步的风景。
    那天下午，我、方越、杨愷淇这三人组，增加了一名成员。
    从此许如笙成了我们不可或缺的角色，无论各式大小事、正经的、有趣的，都有她参与的份，而我们之间也不再只是打打嘴砲，然后下了课就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她总是很有办法凝聚我们之间，就像行星群，我们都围绕着她打转。
    「阿皓啊，小笙笙呢？怎么还没来一起吃饭啊？」
    「......为什么是问我？」
    「没办法啊，你要知道我们不管是私下还是群组里，只要你一出声，小笙女神都是第一个回覆，根本可以说是只回你了，当然只能问你啦！」
    「是呀，看我们家小笙笙对你多情有独钟，你这木头何时理理人家啊？」
    「无聊，你们看一下手机，搞不好她有说会晚到。」
    许如笙向来很准时，尤其是我们几个的午餐时间，基本上我只会见她提早到，在我们教室外等着，而我出来第一眼就能见到她那如沐春风的笑容。
    可是，今天却缺席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怕，关于许如笙在我生活里的佔有成分，远比我想的还多、还高。
    至少在今天我见不到她时，竟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而我好像才意识到许如笙是真的存在我的生活里了。
    「你们......干嘛一直盯着我？」
    「等你打给小笙笙囉！」
    「......」
    「快啦，程以皓，我的麵都要变糨糊了哦！」
    「方越，你不是老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吗？给你打啊。」
    「呿，女神是用来景仰的，我不能做这种事！」
    「白痴，不要把小笙笙讲得像是仙逝了好吗？阿皓，我觉得小笙笙会更想听到你说话唷！」
    「......她没有发讯息吗？」
    我看着两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又相当默契的一起摇头，我便觉得头疼，这电话打了大概又要应付这两人一阵，不打也得听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碎念，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到了最后我仍将手机放在手上发呆。
    「唉唷，烦死了！我来帮你拨啦！」
    「杨愷淇！手机还来......」
    「还你啊，接好哦！」
    手机被丢了回来，许如笙的电话已在连接中，下一秒我看见读秒开始，我赶紧将电话放在耳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却好似有点异样。
    「喂？是以皓吗？」
    「嗯，对，你的声音怎么了？」
    「哦......没事啦，我只是感冒在家里休息，然后吃了药就一直睡觉呀，就......不小心忘记给你们发讯息了，对不起啊。」
    「感冒了？怎么这么突然？」
    「欸？我、我就被子没盖好又吹冷气呀！很笨吧，哈哈。」
    「......」
    我见不到许如笙，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单听声音我能感受到她的虚弱，还有一些胆怯和小心翼翼，可是我却觉得是一种心虚，彷彿许如笙不愿意让我知道，却又故作镇定地回应着我。
    其实听到方越和杨愷淇说许如笙没有发讯息时，我就无法让心静下来。
    很多想法和思绪都在乱窜，不时还要应付不断浮现出的，许如笙的每一个笑容，而我无法处理这样慌乱的感觉，却也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而在不久后我知道那就叫做掛心。
    「喂？以皓你还在听吗？」
    「你好好休息，我等你明天来。」
    「......」
    「有听见吗？」
    「好，我会好好休息......」
    「你在哭吗？」
    「欸？才没有，我是流鼻水了啦！先掛掉电话囉，明天见！」
    「明天见。」
    「如何？小笙笙怎么了？」
    「她说她感冒了，在家休息。」
    「咦？怎么没传个讯息说一声？看不到小笙女神了好难过，我都要吃不下饭了。」
    「你可以不要吃啊。」
    「欸！杨愷淇你很恶霸欸！还我啦！」
    「啊你不是说吃不下，不可以浪费啊！小笙笙知道了会生气耶！」
    「我说吃不下饭，又没说吃不下麵……」
    「你们吃吧，我想去休息一下。」
    「欸？阿皓？」
    「以皓哥哥怎么啦，确认女神没事不就好了，干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痴，他铁定是很担心小笙笙好吗！而且……应该有因为看不到小笙笙而失落吧。」
    「啊？程以皓欸！怎么可能……」
    「呿，这你就不懂了吧，阿皓现在已经不能没有小笙笙了呢……」
    我走到学校后方，许如笙和我第一次一起用餐的凉亭。
    依旧很静謐，只有夏天热闹的蝉鸣在回响，而我也在回想。
    回想关于许如笙的一切，从第一次见面到接受她进入我的世界，直到完全融入我的生活，像是一个意外的变数，却一点也不衝突的存在着，甚至让我开始不习惯，没有看见她。
    许如笙的坚持有点固执，无论她有没有课，或是和我的课时间有些不同，她都一定会来学校、会进理工大楼等我，尤其是假日，我把自己关在研究室时，她也会来监督我的用餐时间，甚至陪着我在研究室，就算她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她也就放本书在桌上，静静的和我待到傍晚。
    「我到底怎么搞的……」
    “叮咚”
    手机传来讯息的声音。
    其实以前的我不会特别设定通知，毕竟我没有想要去维持什么交际关係，也不认为这些是必要的，直到许如笙加进了我，我开始会注意这些。
    所以当讯息传来时，我下意识认为是许如笙传来，急忙看了讯息，没想到是杨愷淇传了一个不熟悉的地址。
    『担心就去看看人家吧！小笙笙会好的更快唷！』
    「天……杨愷淇真的很不要脸，居然和人家要了住址……」
    看着手机上的地址，我觉得百感交集。
    我是想看看许如笙的，尤其在我听见她与往日不同的反应和声音以后，我就一直觉得莫名的慌张。
    我坐在石椅上发呆，思考着下午还有着两堂课，或许还有时间让我继续挣扎要不要去探望许如笙，只是我没做过探望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想亲眼看见许如笙没有大碍，我认为那样就够了，何况就这样去找她，我怎么想都觉得唐突……
    『凡事也没有很绝对的好或不好呀，有时候简单一点，想做什么就去，说不定你会感谢自己有倾听自己的声音哦！』
    脑海突然浮现许如笙某日在研究室的画面，当时我正犹豫要不要将某个研究想法传给理工系的梦幻教授，许如笙咬着吸管喝着水，几分孩子气的模样，满是无法理解的表情盯着我，接着慢悠悠地说出这段话。
    当时我在她严厉的监督下，按下了信件送出，不久后我便收到了回覆，虽然是简单几个字，却是肯定的告诉我可以试试。
    那天我永远记得，许如笙比我还要开心的模样，还像提前庆祝成功般，硬是要请我吃午餐。
    而我也记得她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永远都会替你的事感到忧心或开心，因为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重要，所以你的喜悦就是我感到快乐的恩典，所以你要记得要永远开心哦！』
    「许如笙，恭喜你真的彻底影响我了......」
    “叮咚”
    「谁呀？」
    脚步声由远而近，我看着深褐色的木门外框发呆，想起了许如笙手上的錶，我好像从来没问过关于那岁月走过的故事。我看着中间的玻璃透着我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拘谨和紧张，像是对外物都相当生涩的孩子，直到门被拉开，我看见一名和许如笙三四分像的妇人。
    「您好，请问您是许妈妈吗？」
    「你好，我是如笙的妈妈，你是如笙的同学来找她吗？」
    「我听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想说来看看她......」
    「妈？谁来了......以皓？！你怎么会来这？」
    「呵呵，你就是以皓呀？快进来、快进来，很少有人来找如笙呢，最近可真热闹。」
    「不好意思，那我打扰了。」
    我终于看见了许如笙，脸色不太好，原先已经很白的脸现在看来更加苍白，还来不及让我关心她，她就急着向我跑来，一副相当紧张的模样，只是我发现一旁的许妈妈似乎比她更加紧张......
    「如笙！你别用跑的，如果......」
    「妈！我没什么事，就是看见以皓太不可思议了，你先忙吧！」
    「那你们聊，有事再叫我好吗？」
    我看着许妈妈用着十分担心的眼神看着许如笙和我，而许如笙也好似不在意的，马上转头小声的在我身边问着。
    「你怎么会跑来这？」
    「我担心你。」
    「......」
    「你的脸很红，是不是我让你太急忙出来，穿的太少感冒加重了？有发烧吗？」
    「才不是，你说担心我......我很开心，所以才脸红的。」
    「身体还好吗？」
    「真的没什么事啦，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我也没想到。」
    「等等，现在几点？」
    「一点半，怎么了？要吃药吗？」
    「不对呀！程以皓你下午还有课耶，现在怎么可以在这里？」
    「我说了我担心你......」
    「你看我身强体壮、活绷乱跳的，不需要担心啦......」
    「我现在回去也下课了，你应该知道吧？」
    「我......唉唷！你怎么会翘课啦！这样报告什么的怎么办啦......」
    许如笙急着要拉我起身，可是想着时间也真来不及让我回去，气馁的跌坐回沙发上，好似她才是应该要回去上课的人，翘课的人明明是我，她却比我还焦急，让我对眼前这个精神抖擞的病人，是又好气又好笑。
    「写研究报告的是我又不是你，担心什么？」
    「你的事都是我许如笙的事，你在意的和你要做的，我也都非常在乎。唉......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翘课啦......」
    「你担心的点真的很奇怪，你就不担心为什么我担心你吗？」
    「为什么要想这个，我很开心呀！」
    在我见到许如笙精神没有电话里那样虚弱，人也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古灵精怪后，我终于发现我很重视她，重视到已经无法忽视的程度，无法想像脑海中所有关于她的画面有消失的可能性，更别提我原来对她的掛心程度，已经到了没有亲眼见到本人就无法安心的阶段。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关于你在电话里的异样。」
    「我没有呀！唉唷，我就跟你说了我只是不舒服，不过我吃了药以后就好多啦！明天绝对不会缺席的啦，下课我还愷淇还约好要去逛街耶！」
    「杨愷淇？和你去逛街？」
    「对呀，我想请她陪我买点东西。」
    「你没有其他朋友了吗？」
    「有啊，不过为什么这么问？」
    「杨愷淇......不是一个好选择。」
    「干嘛这样啦，愷淇会哭哦！」
    「那、我可以陪你去。」
    「......」
    「怎么发呆？我说我可以陪你去买东西。」
    「你、你不可以啦，我是很想跟你一起出去，但是你不能去啦！」
    「为什么杨愷淇可以？你想跟我去，却不让我去。」
    「愷淇是女生呀，我们女生都会有小祕密呀！」
    「杨愷淇哪里是女生......她的心思是男生，所以我才说还是让我陪你去就好。」
    「噗，你想太多了啦！愷淇是真的把我当成好友的！」
    「我确实是想很多，当我听见你和平常不同，就想着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甚至会不断想些不好的事，所以才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过来亲眼看到你没事。」
    「你干嘛突然不开心呀......我真的没什么事了，你看看......」
    「许如笙，你要想的是我从对你的不在意到现在的担心，以及我不想你和杨愷淇单独出去是为什么，我从开始担心你就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但刚才一路过来，我除了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发生外，我就不断在釐清这是为什么。」
    「呃......我不知道呀......」
    「你的住处，是杨愷淇告诉我的。关于这点，我越想越觉得难受，但没办法我还是想见你，就算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有醋意，醋意来自于你和杨愷淇的关係还大过于你对我。」
    「以皓，我觉得你误会了欸。」
    「总之，我想好了。」
    「嗯？想好什么？」
    「许如笙，是你自己执意要进入我的世界里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
    「那么无论何时，也不管你答不答应，现在或未来都不能离开我了。」
    「......」
    「程以皓的人生，永远都有许如笙。」

 第七章 时间

    『程以皓的人生，永远都有许如笙。』
    许如笙和我都没有接着说话，空气凝结成莫名的寧静，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有彼此凝望的双眼。
    我在等待着许如笙的反应，而我第一次如此恳切的希望，意外的变数成为我人生的一部份，而这个人只能是许如笙，其他人进不来也无法让我愿意算进我的规划里。也是第一次这么勇敢去面对我能有的不同情感，甚至是我曾认为不需要的爱情。
    许如笙却教会了我各种不同的情绪、不同的情感，让我不再排斥除了自己既定的想法以外的所有事物，只是我太习惯她总是在我身边和我说着，我从来没有思考过我和她之间的微妙，也没有时间让我去思考，我对许如笙早就和从前不同，直到我看不见她的心慌下，我才正式了这份情感，叫做爱情。
    「......以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我知道。这是我的回覆，应该说已经是我的决定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呃，我是问说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怎么这时候换你变得胆小了？」
    「啊？不、不是啦，我也不是很明白......」
    「或许在我选择对你敞开我的世界时，我对你就不可能只是朋友的情感了。」
    「......」
    「只是我不喜欢在我计划以外的变数，因为担心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会因此走了岔路，所以我选择了一条看似比较没有荆棘的道路，让自己不再被其他外物影响，进而将所有可能打乱步调的人事物排除在外。」
    「那为什么现在能接受了呢？」
    「许如笙，还记得你很信誓旦旦的说要从落叶之友升级吗？还有自信地向我表达你的感情，现在我好像看到不同人了，怎么反而我喜欢上你后，你变得这么没有信心？」
    「我、我很开心，真的！只是没有心理准备。」
    「你出现在我的生命时，我也毫无防备。」
    「程以皓，我突然觉得我对你可能不是这么了解。」
    「......」
    许如笙突然喊了我的全名，我的心有种莫名的刺痛。
    打从许如笙和我们熟识以后，她就也不管我的心情，总是很亲暱的只叫我的名，而且总是很温柔地叫着。虽然她叫杨愷淇也是只叫名，但我就是明白那样不同，她想传达的也绝对不同，所以对于她这样对我，偶尔想起还是会有点优越感。
    「什么意思？」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油嘴滑舌。」
    「你让我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以为我要和你说什么？」
    许如笙的双眼直勾地盯着我，而我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我不想说出心里幼稚的想法，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意这种很微小又无聊的事，只是许如笙总是能预料般，双手拍上我的脸颊，硬是把我的脸扳向她，像是老鹰抓到猎物般，眼神锐利又清澈，让我无处可逃。
    「我没有油嘴滑舌，是你教我去诉说自己的感受而已。」
    「这是在和我解释吗？虽然有一瞬间，我有想过你是不是很会说这一类的话。」
    「怎么可能......」
    「所以你刚刚一副松了一口气是为什么？」
    「我......」
    「快说哦，不然我现在就去厨房跟我妈妈说，程以皓现在此时此刻跟我告白了哦！而且还是在当事人，我许如笙的家唷！」
    「我只是有点在意你突然叫我全名。」
    「噗哈哈，因为我想正经说话呀！况且真的要说的话，你还不是一直都叫我全名？以前连全名都不叫呢，还要我一直烦你呢。」
    确实在之前我从来不叫许如笙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许如笙，现在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了，从今以后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也会很在乎。」
    「所以......程以皓同学现在是许如笙的男朋友吗？」
    「嗯，许如笙只能是程以皓的女朋友。」
    「啊，惨了，觉得头好晕。」
    「怎么了？是不是说太多话了？」
    「才不是，间接说我多话吗！我是觉得现在开心的像是全世界都在旋转呀！」
    「噗，傻瓜。」
    「嘻嘻，那你就别回学校去了，反正你都翘课当一次坏学生了，就留下来吃晚餐吧！」
    「......你不要擅自决定啦，我不想造成你家人的困扰。」
    「才不会呢，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一起住，平时很冷清的，如果你留下来吃饭，我妈会很开心的。」
    许如笙说到这，我才想起她很少、几乎不谈家里的事情，严格说起大概是不太谈自己的事情，她总是很积极地询问我的事情，清清楚楚记下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而我对她原来真的是一知半解，就连现在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原来和妈妈两个人住一起而已。
    「我突然想起你很少说自己的事，我才发现其实我对你的了解很少。」
    「唔，那就留下来吃饭聊天呀！」
    「我先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吧，这样唐突留下来......」
    「哦，有种女婿见岳母的感觉耶。」
    「......许如笙，你不要乱说话。」
    「不是吗？是谁说要我不可以离开他的世界的，居然马上否决了啊。」
    「算我服了你，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但别在你妈妈面前说。」
    「为什么？你真的只打算和我在一起一阵子而不是一辈子啊？」
    「你啊，我想感冒是真的好非常多了，现在又开始古灵精怪的在回话了。」
    我戳了许如笙的额头，她满脸不情愿地揉着，好像我真的对她施暴一样的装委屈，现在看来竟然比从前还来得更可爱。
    难怪杨愷淇总说爱情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盲目，陷入以后就注定要接受曾经觉得不可能的事，所有自己不会发生的或是不希望发生的，都会在爱情里走一遭。
    我和许如笙的妈妈打了招呼后，也如许如笙所说的，许妈妈相当热情的留我下来吃晚餐。
    这也是我第一次这样用餐，有点正式却不拘谨，也不会感到压力和不自在，我和许如笙及许妈妈相谈甚欢，言谈间我也能感受到许如笙如此率真的个性，绝对和许妈妈有很大的关係。
    我和自己的家人其实相当疏远，尤其在母亲过世以后，我和家人之间的联系就销声匿跡了，所以自然也不会想着要再去维持表面的情感，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一个人生活，开始没办法再想去和他人生活在一起。
    只是看着许如笙和许妈妈两人感情如此融洽，心里某块柔软还是有所动摇。
    「以皓？怎么站在阳台呀？」
    「哦，我觉得这里满漂亮的，没想到你家外面可以看得这么辽阔。」
    「嗯，这里很刚好没有什么大型建筑物挡着，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常来呀！」
    「......这话怎么感觉男生对女生说比较合理。」
    「你这观念很奇怪哦，不可以这么绝对的认为对或错哦！」
    「并没有，只是觉得你真的很不按牌理出牌。」
    「这样和我在一起比较有趣呀，是吧？」
    「你的生活和我很不同，感觉很多事物都很美好，所以才能把你塑造成一个总是能散播温暖的人吧。」
    「想家人了吗？」
    「不会，我们没有像你和你妈妈一样融洽，感情自然没有那么密切。」
    「那你就把心放在这里吧！我会好好的照顾和保管的，然后我的家也能是你最心安的地方囉！」
    「怎么好像我是小白脸，要你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
    「你说你的未来里都有我，我也只是想说我的世界很需要你。」
    许如笙默默地牵了我的手，那样轻柔地牵着。
    她总是先行一步做了我想做的事，或许是她对我的感情总是那么直接不犹豫，就显得我总是慢她一步，而我们的角色就像是对调般，老是说着不同的台词。
    可是她的心声总能呼应到我的想法，当她说需要我时，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动盪着。
    或许是因为我让她进入了我的世界里，任由她去改变所有我的一切，而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无法没有她，所以才会急于确认我的情感；所以我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刻。
    「我的世界或许已经不再只是属于我的了，许如笙你改变了我太多，而我对你不只是需要，我要你一直陪着我走过不同风景，你的、我的、我们的。」
    「好呀！」
    「我会是你永远可以好好安身的地方，你永远都可以放肆任性的世界。」
    「......程以皓，我要开始怀疑你真的没有跟很多女生学习这类的情话吗？」
    「许如笙，发烧了就要吃药，脸这么红还要装镇定。」
    「不行！我要去逼问愷淇和方越，我觉得程以皓坏掉了！」
    「噗，你才脑袋烧坏了，别再吹风赶快进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嗯......这么早啊？」
    「已经不早了，你和许妈妈都该休息了。」
    「嗯......好吧。那你回家小心哦，到家给我发个讯息，然后我们聊个天以后明天见！」
    「现在开始会管我了呢。」
    「当然囉，你要加油撑住唷！」
    「呵呵。」
    日子依旧，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摆或走慢，却会在不同状态的人心里，走快或走慢。
    我和许如笙一同进入了校门，却有些吵闹。身旁的娇小像隻麻雀不段嘰嘰喳喳地在我耳边碎念，我不觉得烦躁，却很佩服她一路以来的毅力。
    「所以你要不要叫？」
    「你真的很有毅力......」
    「那当然啊，不然我怎么能追你追到现在啊！」
    「其实也没有很久。」
    「吼，你不懂啦！我的时间很宝贵欸，超级珍贵的那种哦！」
    「谁的时间不宝贵了？又乱说话。」
    「我的时间也是你的时间耶，程以皓是你自己说过你不爱浪费时间的，所以你现在浪费我的时间就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哦！」
    「......行，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我停下脚步着向那个固执的女孩，此时正嘟着嘴鼓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可是明明就没真的在生气，还是坚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一番，其实她只是想听我直接叫她的名，就像她这样对我，只是我觉得憋扭，沿路都一直和许如笙打闹，并没有真的说出口。
    当我拗不过许如笙时，杨愷淇和方越这两个程咬金总会在很不合时宜的时间点出现，例如我还牵着许如笙，并且凑近她正要小声地叫她时，这两人就像鬼魅般地从两侧出现，用着高分贝的声音乱吵乱叫着。
    「阿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在人群鼎沸之处、光天化日之下，像小笙笙楷油吗！」
    「程以皓，枉费我们把你当成兄弟，你怎么能说变了一个人就变，就算小笙女神多么吸引人，你也不能让她这么委屈地接受啊！」
    许如笙私下替这两人取了一个称号：黑白双煞。
    黑的是方越，白的则是杨愷淇，双煞则是他们轰炸我的能力，一左一右真的十分容易挑断理智线。
    往常我就随便他们闹去了，只是这两个瓦数特高的电灯泡，非但破坏了当时我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杨愷淇还把许如笙抓进怀里。
    杨愷淇真的一副我要对许如笙如何一样，把她从我眼前拉进怀里，纵使许如笙仍旧是正对我，两人也不是真的怀抱在一起，我还是相当的不是滋味，此时方越还不要命的把许如笙的脸转向他，要她有委屈都可以说......
    「阿皓挑什么眉，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没错，小笙女神别担心，有杨愷淇这个暴力狂在，程以皓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噗......你们......」
    「如笙，过来，我陪你去教室。」
    「......」
    我向许如笙伸出那隻原先紧握的手，说话时没有离开她的双眼，只见不过数秒的时间，她的神情从怔然到赧然，净白的脸庞泛起了红晕，还有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蹦跳的离开杨愷淇向我过来。
    大获全胜的感觉很好，尤其是轻而易举就打了杨愷淇和方越的脸，感觉更好。
    我忽略他们脱臼到可以垂地的下巴，逕自的带着许如笙走向文科大楼，我知道许如笙现在相当开心，从她的步伐里可以感受、从她轻轻哼着的音乐可以感受，从我因此而笑的笑容里，更可以感受。
    「等等！阿皓、小笙笙你们......」
    「不可能！小笙女神真的被拐走了吗！小笙女神你说，昨天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今天就、就被程以皓这傢伙......」
    「什么叫这傢伙，方越你有什么意见吗？」
    「程以皓我待会再跟你算帐，我现在在问小笙女神，嘘！」
    「咦？我追以皓这么久了，当然是手到擒来了呀！」
    「哈哈，阿皓被手到擒来了吗？」
    「......」许如笙又对着我傻笑，我只能一脸无奈地回应她，刚才我如此帅气的胜利居然全毁在这一句话上了。
    「什么？所以小笙女神......」
    「总之，如笙现在和我在一起了，方越你的白痴大梦赶快消失吧。」
    「噗......以皓骂人呢。」
    「哇！真看不出来阿皓手段高明哦，我昨天也不过传了小笙笙的地址给你而已，居然马上进展神速欸！」
    杨愷淇不断拍手叫好，只是在这句话说出以后，方越就像是隻疯狗一样马上扑上去，开始进行格斗演技，当然和他平时一样，还是烂到令人看不下去。
    「杨、愷、淇！原来是你出卖我们兄弟一场的情谊，你这样叫我如何面对明天的太阳啊！」
    「那你可以不要出门啊。」
    「哦对了，明天会下雨哦，方越你可能也看不到阳光啦。」
    「哈哈哈......」我和杨愷淇齐声大笑，许如笙突然其来的冷箭放的刚好，如果方越头上有血量的显示条，我想现在一定已经归零，完全没有復甦的可能了。
    「小笙女神你......我觉得我生无可恋了......」
    「你的确是，我教你何谓生无可恋......」
    我们一起忽略方越戏剧性的跌坐在地的画面，我走到他面前的地面用这树枝沾了点泥土，我写下了几个大字......
    「笙、无、可、恋，方越记着许如笙不可以恋。」
    「噗，以皓你......」
    「哈哈哈，阿皓你真的很贱欸！」
    「程以皓！还我青春少男的芳心啊！」
    我牵起许如笙的手，继续朝着文科大楼前进，而我们也看见了当初见面的地方，许如笙在我面前出糗的地方，我不由得的笑了出来，也转换了许如笙还在笑我对方越的注意力。
    「笑什么呢？」
    「那，我们严格来说第一次互相认识的地方。」
    「哦，对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如果不是你就这么华丽的在我面前跌倒，我可能也不会停下脚步吧。」
    「......这算是一个契机吗？」
    「算是让你受了点小苦，然后我遇见你。不过未来不用担心了，也不用用这种方式吸引我注意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吸引了。」
    「我想我可能会很快死掉耶。」
    「......为什么要乱说话？」
    「我没有啦，我是想指自己每天听你说这些，大概会幸福到天妒人怨啊，而且太难招架了，会幸福的死掉。」
    「许如笙，我都说了未来不能没有你了，就要努力的不要让自己现在就幸福到死掉好吗，不然我这些就只能拿去对别人囉。」
    「哼，你敢！」
    「不敢，所以你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我会很努力地一直赖着你啦，想都别想甩开我！」
    「嗯，你说的。」
    「嗯，我说的。」
    我们相视而笑，彼此的手都能感受对方的重视而紧握，我开始明白享受当下是什么感觉，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浪费，每分每秒的走动，只嫌太快，不足以填补我们的贪心。
    但我想，许如笙的固执和我的坚持，谁也不会走远了时间。

 第八章 约定

    我和许如笙在一起后的日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上下课，然后照常的与我们午餐聚会，依旧在假日不嫌无聊的陪我待在研究室。
    只是偶尔时间会缩短一些，但我也不以为然。
    期末考将近，纵然许如笙再怎么是个学霸，也是有自己的报告和考试需要准备，我们就这样各自努力着，她不在身边时偶尔能体会什么是寂寞，但许如笙好像都能明白一样，很多时候她都会选择拨电话给我，日子其实很充实。
    就这样固定而简单的每天，我开始庆幸自己遇见了许如笙，也因为她进入我的生活而感到美好，甚至不再认为她是“变数”，而是我早该编列在人生规划里的一环，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而变得理所当然，只是那样朴实的生活开始随着期末考而进入了尾声。
    「终于考完期末考啦！暑假、暑假我来啦！」
    「方越，你确定你能安然无恙的过暑假吗？你这翘课王，报告还要楷阿皓的油，各科老师没杀了你真的要偷笑了，还想着暑假咧！」
    「哼，凭我这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模样，老师才捨不得当掉我咧！」
    「噁心死了！天啊，小笙笙我要死掉了，救我！」
    「手拿开，保持安全距离。」
    「......阿皓真的是完全变了个人欸，小笙笙你这是夫管严吗？太可怕了，我替你的未来堪忧啊！」
    「杨愷淇，你不说话我不会当你不存在的。」
    「那小笙女神救我，我被霸凌啊！」
    「什么霸凌啦......以皓？！」
    「啊！程以皓！你这个恶魔！」
    「哈哈哈，那不是方越的期末报告吗？雪花随风飘、报告追不到......」
    「杨愷淇闭嘴啦！我要哭了，程以皓你干嘛啦！」
    「这才是霸凌。就跟你们说保持安全距离了。」
    「呃，以皓这样好像有点狠心......」
    「我有他的报告备份档，这只是惩罚他一下而已。」
    「真没想过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耶。」
    「其实我很大方，不过对你就另当别论而已。」
    许如笙握着我的手突然抽走，手心突然空荡，我感觉到微风窜过，竟然有点凉到心底。我看了她在忙些什么，只见她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一张拍得相当好看的海景图。
    「嗯？你拍的？」
    「才不是，是班上一个女同学拍的，很美吧？」
    「你想去？」
    「宾果！还是以皓了解我，嘿嘿。」
    「好，我们找一天一起......」
    「一起去哪？」
    「......」
    我完全遗忘后方还有两个该死的电灯泡，果然此时此刻就将瓦数开到最大，还要自带一堆吵得吓人的音效，除了许如笙还满脸开心的看戏外，我是真的无语到想宰了这两个人。
    「哇！海边吗，天阿超夏天的欸！小笙笙想去吗？找我啊找我！」
    「杨愷淇你去干嘛啦，要去也是我和他们去啊！看看哥的魅力......」
    「去死啦，凭什么你们三个去，我不能去，给个说法啊！没办法说服我你就知道......」
    「欸！别使用暴力哦！我是为了你好欸，我怕你去海边不知道是要穿泳裤还是泳装啊，虽然穿什么我都觉得很可怕会不太想看，但兄弟一场，我还是要替你想......」
    「方越，你的暑假我帮你想好在哪过了，绝对不怕热！」
    「哪？快告诉哥！」
    方越像隻摇尾的小狗像着杨愷淇询问着，我已经准备替方越默哀了，明知道杨愷淇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怎么还是能这么学不乖。
    杨愷淇揪着方越的衣领，一副要把人吃进肚里似的，咬牙切齿地说出答案的同时，我身边的女孩也开了口，只是一个是肯定句一个是疑问句。
    「殯仪馆吗？」
    「殯仪馆！」
    「......」
    「天啊，杨愷淇你好狠的心啊！而且都是你啦，小笙女神都被你带坏了。」
    「呃，小笙笙怎么会这么说？」
    「咦？没有啦，开玩笑嘛！」
    其实许如笙开口那瞬间，在场的人都用着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盯着她看，如果说这是杨愷淇的无聊幽默，那许如笙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无关幽默感，而是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面对杨愷淇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感受到许如笙的慌张，尤其是她又不自觉的将另一隻手挪到带有手錶的那隻手上，来回抚摸着錶面，我知道这是她在掩饰她的不自然，在一次偶然被我发现下，我便知道她都会如此。
    那是第一次许如笙和我聊起了家里的事，她没有提起过的事。
    相处久了以后，我知道许如笙是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人，所以当她在说家里的事情时，总是在说和许妈妈发生的糗事、开心的事，彷彿她的世界真的就是如此安然美好，令人称羡。
    可是我明明知道不是这样，或许是我太想知道许如笙的所有事，我去想过为什么她从来不谈她父亲的事，因为我明明看过在她家客厅里，就摆了一张相当和乐的全家福照，照片中的许如笙和许妈妈看起来很幸福，比现在看到的她们更由衷的快乐和幸福。
    『然后呀，我妈竟然......』
    『如笙，我会在意你所有的情绪，真实的情绪、真实的感受。』
    『嗯？我知道呀，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可以让我知道你难过的那一面。』
    『......我哪有什么好难过的呀！你看我学歷好、人品好、头脑好、男友好！无可挑剔的生活耶，真的是上辈子不知道烧掉几个金炉的香耶......』
    『我说过我希望自己是你能安身的地方，所以你真实的感受，我会很在乎。』
    『我知道呀，你看我很多事都在跟你分享呀。』
    『你这个动作，从以前我就发现了，每当你感到慌张或是不自在时，就会下意识去摸手錶。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手錶的事，我虽然不是个好奇的人，但我会想知道你的很多事。』
    『......』
    后来我知道，那是她生病过世的父亲留下的，每当她想念爸爸或是感到不安时，下意识就有这样的动作。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许如笙哭，让我知道这个总是灿烂的女孩，她有她的纤细需要被看见，而我能够让她去释放那些重担，她可以放心地依赖着我。我们都在相处时互相了解，互相建立属于我们的模式，然后慢慢地比彼此融入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以及我们未来的人生。
    「好了，别闹了。如果大家都有空我们就约下週吧，一起去。」
    「好呀！那我们到时候见囉！」
    暑假开始了，在和许如笙约定的日子到来之前，我依旧是研究室和家里往返，许如笙也不嫌麻烦的总是到研究室陪我，再拉着我到她家吃晚餐，起初我还觉得憋扭，两三天后也觉得这样的温暖很好。
    「以皓，帮我打开这个宝特瓶。」
    「嗯，给。」
    「谢谢！咦？我的吸管呢......」
    「其实宝特瓶直接喝也没差，怎么老是看你用吸管？」
    「唉唷，习惯了嘛！」
    「给我一下。」
    我知道许如笙有轻微洁癖，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喝东西老是要用吸管，只是我不太了解宝特瓶的瓶口其实不是暴露在外，怎么她依然这么坚持。看她这样为难的模样，我拿出湿纸巾替她把宝特瓶瓶口擦拭过，再递回给她，却没见她有丝毫开心的表情。
    「怎么了吗？」
    「咦？没有啦，你看你的书，别理我啦！」
    「嗯。」
    我不疑有他，继续沉浸在研究报告的相关资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宝特瓶掉在地上的声音，进入眼里的画面是许如笙傻愣地站在那翻了一地的饮料旁，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我也管不着报告，赶紧走到她身边。
    「还好吗？有没有弄脏衣服？」
    「没有......」
    「那是怎么了？撞到了吗？受伤了吗？」
    「对不起......」
    「道什么歉，这点小事没什么好道歉的，等等我处理就好。」
    「嗯......」
    「你过来这里坐着，休息一下。」
    许如笙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永远不嫌忙的脸蛋总是有着许多表情，现在却只有一号表情，一点笑容也没有的发着呆，而我的询问总是得到她的“没事”，我不晓得她是怎么了，却也不想逼迫她。
    「累了吧，我们今天早点回去休息，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
    送许如笙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语。
    其实是有对谈，但绝大部分都是我在和她说话，而她偶尔的回话、简单的回覆，除此之外我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情绪，平静的像是没有感情一般，眼神也没了平日的光彩，我很担心她，却无从问起。
    「以皓，你会这样一直牵我的手吗？」
    「我当然会。」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吗？」
    「如笙，我说过程以皓的人生不能没有许如笙，我已经决定要这样紧抓着你走完我的规划，所以无论是什么想法，你都要相信我不会放开你。」
    「好，我相信你。」
    「什么都别想，好好的休息，后天我们要出去玩了，你要保持好的状态才能好好地玩呀。」
    「啊，都差点忘了呢。」
    「连出去玩都能忘记，你这学霸的脑袋都拿来记什么了？」
    「记着程以皓的样子，还有他的每个表情呀。」
    「你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不用特地花你的脑容量记这个。」
    「不管啦，我喜欢！」
    「傻瓜，快进去休息吧，今天我就不打扰了。」
    「嗯，我今天会早点睡，你别看书看太晚哦！」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挪不开脚步，就这样像座雕像佇立在原地，看着那扇有如城墙的大门轻轻关上，突然有股说不上来的害怕。
    只是我也不懂自己要害怕什么，明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多了点小插曲就能让我如此不安，想想自己这样失常的模样，以前大概都没办法想像。
    许如笙，门后的你是什么心情？
    我回到家，发了个讯息给许如笙后就去梳洗，梳洗完后只看见她传了语音留言给我。
    许如笙说过她不喜欢打字，所以我们的对话很常就是我在打字，她用语音回覆，再不然就是直接拨电话给我，所以当我看见语音也不觉奇怪，只是在听完语音后，百感交集。
    『以皓，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明天我去看医生哦！不用担心我，也不可以任性说要陪我去哦，你要在我们的假期前完成手上的报告，不然又要再熬夜完成了，我会不高兴哦！然后现在我要睡觉了，你赶快睡觉，现在赶快去哦！』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我对许如笙的依赖或许不输她对我的，例如说现在，仅是这样平凡无奇的诉说事情，却让我多想成她在躲我，而我们距离很远。
    我们和方越、杨愷淇约定的四人出游来到，晴空万里的相当给我们面子，方越开着车来载我和许如笙，我才要和许如笙说方越等会大概又要和她说些什么时，她已经兴奋地听不到我说什么了。
    「以皓，我跟你说哦！旁边有一间冰店听说超厉害的哦！」
    「嗯，等等去。」
    「程以皓上车啦！干嘛像个姑娘家磨磨蹭蹭啦！」
    「......方越，我今天不会跟你换驾驶了。」
    「哈哈哈......」
    「杨愷淇起这么早？居然和方越一起来。」
    「没什么，就睡不着而已。」
    「......」
    杨愷淇闭着眼坐在副驾驶座，一隻耳朵还戴着耳机，回话也是相当正常和平静，让我是完全摸不着头绪，只好看像可能是罪魁祸首的方越，哪知道他也投以我一个“不要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还加上一堆夸张的手势。
    我没有多问杨愷淇，只当她真的是没睡好需要休息，让方越放点别那么吵的音乐，一路上也还算相安无事，只是和我想像的画面有很大的落差。
    我听见身旁有声音，我着许如笙有些反常的一直拿出她早上和我去买的零食端详起来。
    「饿了？」
    「哦，只是嘴馋了。愷淇，我早上买了看起来超好吃的巧克力耶，你要不要吃？」
    「好。」
    许如笙将巧克力往前递，本以为杨愷淇会心情好点回覆，岂料还是不慍不火的回应，而后许如笙还是不断的在和杨愷淇说话、递零食，杨愷淇都会做回应和接受，就是和平常那个嘴吧一直掛着“小笙笙”的人不同，我看了眼因气馁跌回座位上的许如笙，有些心疼。
    「我知道你想大家开开心心的出门玩，但杨愷淇可能真的是有些累，等到了目的地玩起来了，她就好了。」
    「嗯......」
    「你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
    「咦？为什么？」
    「你说最重要的人是我，可是这每包开过的零食，你都第一个问杨愷淇吃不吃呢。」
    「欸？不是那样啦......」
    「你是羡慕忌妒还是恨？小笙笙现在搞不好比较喜欢我啊。」
    「......杨愷淇，你还是睡觉好了。」
    「呿，不睡了！小笙笙我要吃巧克力！」
    「哦，好呀！给！」
    杨愷淇转头给我一个挑衅的表情，我无奈地看向那个现在笑得很开心的女孩，想想也就算了，毕竟这次出游就是因为她，我也不想影响她，想给她一个好的回忆。
    后来我们四个就在车上打闹起来，和平常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就这样来到了碧海蓝天的美景，方越和杨愷淇果不其然的又闹在一块，我和许如笙则是在旁边笑得很开心，后来再被波及的一同加入了战局。
    「休息一下吧，我买了如笙说很厉害的冰和饮料。」
    「快啊！哥要渴死了，广大的女性们会因为我这朵美丽的花枯萎而哭泣啊！」
    「我会掌声鼓励好吗，神经病。」
    「杨愷淇，你是例外，我说的是女性......」
    「我等等把你绑在消波块上，看谁会为你哭泣！」
    「别理他们了，喏，要先吃冰还是饮料？」我替许如笙开了饮料、插了吸管，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回应，那张素净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却还是笑得灿烂无比。
    「当然先吃冰囉！」
    「嗯，给。」
    「不要，等等拿着手都会黏黏的了，所以你餵我吧！」
    「噗，拿你没办法。」
    「天啊，杨愷淇！这里太阳已经够大了，你看看你的十二点鐘方向！那是什么！超大的光啊！哥要瞎了啊！」
    「闭嘴啦，真的很吵欸！你忌妒不会去找一个啊？」
    「哥的风流倜儻会有太多人爱慕，我不能这样残害大家......」
    「吃你的冰啦，吵死了！」
    「这两个人真的不管到哪都能吵呢。」
    「很热闹呀，幸好有他们在我出现之前陪伴你。」
    「嗯，或许吧。只是我更庆幸我遇见了你。」
    「......真的吗？」
    「当然，要喝水吗？」
    「嗯！一样要餵我哦！」
    「你这样人家会说你公主病的。」我笑着，她说过她喜欢看我这样笑着看她，会有种被宠溺的感觉，但我想那不是她自己的想法，而是我也是这样对她。
    「我可以做程以皓的公主呀！不好吗？」
    「这样代表我是王子吗？」
    「噗，怎感觉有点不要脸呀？」
    「傻瓜，赶快喝水别再一直说话了。」
    「嘿嘿，以皓这样会不会累呢？」
    许如笙把头靠向我的肩膀，用着轻描淡写的口吻问着，和着海风，有点眼泪的咸味。
    「不会，只要和你有关的，都不累。」
    「那，你会为了我好好照顾身体对吗？」
    「我不是有吗？现在不喝咖啡，也不太熬夜了......」
    「我不在的时候也是一样吗？」
    「嗯，因为我答应你了。」
    「那你要永远答应我，许如笙希望的，程以皓都会做到。」
    「好，只要是许如笙希望的，我会尽全力做到。」
    只要是你真正想要的，我都会拚了命做到......

 第九章 质疑

    我们四个人玩疯了一天，尤其方越和杨愷淇两人，简直豁出去的在发疯，以至于后来睡在沙滩上，任由我和许如笙两人盖沙雕。
    看着方越这模样，回程就决定由我开车，副驾驶座理所当然是许如笙，此时正在和睡意搏斗中。
    「......如笙，你就睡一下吧。」
    「不要，我睡了就没人陪你了。」
    我透过后照镜看了后头睡到堆叠的两人，车上如果没有音乐和许如笙的声音，就只剩这两人的鼾声了，只是我看着许如笙不断点头、摇头、晃脑，就觉得可爱的令我捨不得。
    「没事，我精神挺好的，你睡一下休息。」
    「嗯......好吧，无聊再叫醒我哦。」
    「快睡吧。」
    安抚了许如笙休息后，我聚精会神地开着车，脑海全是今天的种种，无论是许如笙或是我们共有的亦或是和方越、杨愷淇的画面，光是想起都觉得有趣，原来我曾认为不需要且不愿接触的这些都富含璀璨的色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能够如此紧密的令人嚮往。
    「......你醒了？」
    「嗯，在你刚刚非常认真地开车时，我就一直盯着你那张蠢脸了。」
    「......你是嫌方越睡着太无聊吗？」
    「他太吵了，睡着刚好。」
    「嗯，你今天早上是怎么了？单纯只是没睡好吗？」
    「我确实没睡好，所以不用怀疑。不过阿皓，我希望你能别太迟钝。」
    「什么意思？我怎么有被拐弯骂着的感觉。」
    「白痴，我只是想提醒你对生活周遭什么的，多注意一点。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的，从我入学认识你到现在，虽然你老古板的很，很多时候我这样放荡的个性也一直惹毛你，但我也只是希望你能活出真的自己。」
    「现在这样不好吗？」
    「如果不是许如笙，你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样。我也知道你很满意现况，也知道你是多么珍惜现在拥有的，但也是因为这样，我希望你要好好谨慎地把握着。」
    「你到底要说什么？」
    杨愷淇除了后期有恢復正常外，其馀时间都相当奇怪，例如现在。
    她一脸正经地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却又不明白说出想表达的，这非常不像她的作风，她从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说话的人，也让我因此失去了耐性。
    「我觉得你......」
    「嗯？愷淇醒了在和以皓聊天啦？」
    「......」
    「吵醒你了吗？」
    许如笙摇摇头，看了我一眼后就对杨愷淇笑了一下，杨愷淇有些尷尬的撇过了头，一股不自然油然而生。杨愷淇不再多说什么的戴上耳机，挪了挪方越后继续入睡，许如笙则是盯着我。
    「怎么换你一直看我了？」
    「觉得好看。」
    「......老说些不知道害羞的话。」
    「你也会不是吗？」
    「我是说真心话，不是说好听话哄你。」
    「我也是说真心话呀，我真心觉得程以皓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你啊，快睡吧，别累坏了。」
    许如笙眨了眨眼，就又睡去了，留下我一个人不断回想刚才杨愷淇说的话，无法理解她到底要表达什么外，也不懂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再来就是杨愷淇对许如笙的态度，彷彿有些什么我看不清也不明白的事，正在朝着不同方向发展着。
    我开着方越的车送走了杨愷淇，再来就是许如笙。
    方越还在后座睡得不省人事，我就送许如笙下车，叮嚀着她的身体几句，就要她赶紧进家门休息。
    「以皓，今天我玩得很开心！」
    「嗯，开心就好，之后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好，之后！」
    「好好休息，如果明天太累就别跟我去研究室了，传个讯息给我就好。」
    「没事，你开车要小心哦！」
    「好。」
    我倚着车门看许如笙上楼，说不出口的话哽在喉头，更别提我满脑的疑问。
    「如何，觉得心里难受吗？」
    「......知道要醒了？那换你开车送我回去。」
    「欸，程以皓我想说你现在可能需要个知心好友，可以倾听你的内心，替你排忧解难......」
    「我需要有大脑、说话营养的好友。」
    「在这啊！看看我们多年的友情，情比金坚......」
    「够了，这些就够不营养了。」
    「哈哈，好啦，我也只是想让你放松点。」
    「把手拿开，你少趁机擦口水。」
    「程以皓你真的很了解我欸，哈哈！不过我是真的可以和你聊聊，如果你需要的话啦！」
    「......先开车吧。」
    一路上我和方越其实也没聊什么正经事，天马行空的乱聊一通，除了他突然莫名地解释他其实没有真的喜欢许如笙这件事外，真的没有什么特别营养的话题了，我懂得他很努力让我别多想，但他向来不是个真的懂得谈心的人，况且是面对我这个从来不跟他多聊的好友。
    我们四个人都开始有些不同，无论是哪一方面，时间好像都在悄然无声中换了方式在流动，而我们太后知后觉的在游走，等到意识过来时一切都这么的来不及，而毫无防备的去衝撞每个命运开的玩笑，我们身上都背满了荆棘。
    出游回来后，许如笙因为感冒连续两天没和我见面，我也只是叮嚀她好好休息，而她信誓旦旦的和我约好今天要一同吃早餐，她绝对要陪我赖在研究室一天。
    “以皓，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到研究室囉，但是还是要乖乖吃饭！时间到了我会监督你唷！”
    「......」
    只是一早我收到了许如笙的讯息，阐述着无法陪我的事实，我却觉得狐疑。
    这种感觉相当不好，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让它宣洩，我甚至连开口询问许如笙的勇气也没有，就像自己明明对许如笙给的饮料有过怀疑，只是因为对方是她，无论是再多的迟疑或不愿，我都会因为是许如笙给我的，而全都嚥下肚。
    可是我晓得我们之间那个维持平衡的天秤，正在慢慢失衡，而我不能怪许如笙，我也没办法怪她，她只是面对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是我没有发现、是我没有去注意，是我在亲手把许如笙推出我的人生。
    我对着萤幕发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浪费什么时间，我才缓缓地送出一个字。而讯息才刚送出，我便看见许如笙迅速已读，她在等我的回覆，我不由得的会心一笑，也有点嘲笑自己刚才的所有怀疑，怀疑自己在许如笙心中的地位，她依旧是把我看得非常重要吧。
    只是在我以为会接到她的来电会语音讯息时，却是看见一行字跳出。
    “好。”
    “已读有点久，我在等你呢！”
    “身体好点了吗？记得去看医生，我晚点去找你。”
    “我已经在看医生囉！我是个乖孩子，不让你担心！所以不用花时间过来，昨天你很辛苦的送大家回家，报告差不多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你确定不用我过去一趟，我很担心你。”
    “没事啦！妈妈会陪着我，明天我就去陪你囉！”
    “好吧，是感冒吗？”
    许如笙在回避我。
    从她选择用打字开始，我就被她刻意的距离隔绝在外，而且连我的关心和担心也是，她选择了自己保护自己，保护起那些她不愿对我敞开的人事物，而我们的对话停在最后一句，她看见了我的关心却迟迟没有回覆，我终于是按耐不住这种心情，拨了那再熟悉不过的电话。
    响了一遍又一遍的待机铃声，我却得不到许如笙的回覆。
    心急如焚的我只得不断传送讯息，告诉许如笙我的担心，要她赶紧回覆我，我以为会看见她仍然在等我的讯息，只是这次她断绝了所有我可以联系的方式，而我再也无法冷静地做任何事，独自在研究室里看着时间不断流逝，而我什么也没有做。
    桌上还是成堆的报告和研究资料，动也没动的在那安然地搁置着，好像讽刺我所有的事物和心情也只能搁置着，我无能为力也无法去抵抗什么，程以皓总是规律的生活和人生，也只能停摆着。
    我很想去找许如笙，亲眼看见她、亲口询问她为什么要躲我。
    可是当念头一发生，我才知道自己胆小的多么没用。我害怕失去许如笙，于是所有不确定的变数我都不愿意去接触，不愿意去面对许如笙可能离开的机率，我没办法承受她离开以后的重量，像是自己内心的乘载都将迎来世界上所有的痛苦，近乎窒息。
    「程以皓，你也是窝囊的可笑......」我自嘲的笑了笑，因为害怕，我选择了逃避。
    手机铃声响起，我以为是许如笙，赶紧拿起手机准备按下接听，却发现是方越。
    其实方越很少打电话给我，就算有，很多时候都只是有求于我，所以我很常忽略掉他的来电，只是今天的我大概也没什么理智可言，该说是无力挣扎还是此时需要一个可以转移注意力的契机，我接起了他的来电。
    「喂？程以皓你在哪啊？」
    「研究室，怎么了？」
    「哦......小笙女神有和你在一起吗？」
    「......她身体不舒服，看医生去了，怎么这么问？」
    「......」
    电话另一头很明显在马路边，车水马龙的吵闹让我的头有点痛，只是方越异常的安静也让我提起精神询问。
    「方越？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吗？」
    「你......晚上有事吗？会去找小笙女神？」
    「不会吧，她好像想休息不希望我去。」
    「是吗......那陪我去喝一杯吧！」
    「......嗯，好，我在研究室等你过来。」
    掛掉电话后，我看向投射进研究室的阳光已经渐转昏黄，原来我就这样了耗费了一天在我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思考上。我不像方越是个爱小酌的人，平时他老爱找我和杨愷淇一起喝酒，杨愷淇总是会赴约，而我从来没去过，纵使是任何原因都不会使我想去。
    说酒精的存在就是给人逃避的藉口，无论是小酌移情或是豪放大饮，对我来说只是程度不同的隐藏自己和逃避现实，沉浸在买醉的美梦里，而现实的是我们一直都是活在现实里，酒精退了、人醒了，我们没有改变什么。
    只是我在没有酒精的情况下，已经决定逃避了。
    「程以皓，你干嘛坐在地上啦！很不像你、很脏欸！」
    「闭嘴啦，我现在觉得头很痛。」
    「好啦，走吧！哥带你去哥最爱的地方，包让客官满意哦！」
    「白痴......」
    方越的“戏胞”真的无时无刻都能小剧场爆发，他夸张的肢体和口气总是能噁心人一把，但我今天也无心吐嘲，只是觉得像方越这样什么都不是这么在乎，自在随意地过生活好像很轻松，平凡无华的简单生活，或者才是我们都该追求的。
    我们离开研究室时早就超过平常我会离开的时间，本该是昏黄的夕阳西下，现在已经是星辰满载了，校园里只是吵闹的蝉鸣，还有我身边同样吵闹的方越，我自动忽略这些吵杂，让自己感受夏夜里的微凉，试图让自己浮躁的心能够稍稍停歇。
    直到夜幕包容下的每个人都被月光洗涤清晰以后，没有人的心会再度安生。
    「......」
    「呃......小笙女神、杨愷淇？」
    「以、以皓？你怎么会这么晚还在......」
    「我以为你其实没这么在乎这个问题。」
    「我......」
    眼前的画面相当刺眼，我们四个人在校门不远处相遇，有如当初我和许如笙一起遇见了方越和杨愷淇，只是现在立场对调、身边的人也交换了，但最讽刺的是，今不如昔，许如笙应该是一直在我身边的，而不是在杨愷淇旁边，更不是该让我看见杨愷淇搀扶在许如笙手臂上的手，一刻也没打算放开。
    我又见到了许如笙的惯性动作，她又开始摸起手外上的錶，从前我会认为心疼，她在思念或是不安就想找个能安心的理由，所以我很难过，告诉自己要成为她的安心的人。此时此刻我只觉得万分嘲讽，许如笙和我的人生原来已经走散，又或者说在她一开始不愿和我透漏她悲伤和脆弱的那面时，我们就不是走在同一条道路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被时间感动的蒙蔽双眼。
    「阿皓，你没必要这种口气吧？」
    「杨愷淇，我以为我在和许如笙说话，怎么会变成你来替她护航？」
    「以皓......」
    「靠！程以皓你干嘛啊！我就说了要你别对她用这么疏远和冷漠的口气，你也能误解成什么啊！」
    「欸！杨愷淇你离远点啊，两个人有话好好说.......」
    「方越，没有必要隔开我们，我也没什么话对她们说。」
    「呃，你也不用这样说......」
    「程以皓！你会不会太过分啊！你可以不顾虑我的感受，你也该顾虑小笙的感受吧？」
    小笙？
    从前我并不在意杨愷淇如何叫许如笙，我知道那是她的个性，总是很爱随意叫着，不是真心唤得亲暱，只是在这个当下，她说什么都能成为巨大的刺，哽着我的喉头似乎都能感受到铁锈味。
    「那请问许如笙在意过我的感受了吗？杨愷淇你又顾虑过我了吗？」
    「欸......好啦，真的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以皓，对不起，我......」
    「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你说过我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也告诉过你，许如笙是程以皓的不可或缺，可是我的担心在今天全被你视而不见了。你可以不用在意我怎么想、怎么担心，那是我个人的情绪，但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我有情绪，至少现在，我没办法和你多说什么。」
    「等等，以皓！」
    「欸！程以皓你等等我啊......小笙女神别担心，我待会就跟他去吃个晚餐而已，我会平安把他送到家，然后......呃，杨愷淇你就照顾一下......哎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啦，你们自己看着办啦！」
    我一刻也没办法多待在许茹笙和杨愷淇面前，只能加快底下的脚步离开学校，任由晚风急速从耳边呼啸而过，把我带离开那个纷乱的世界，我不想知道为什么许茹笙不愿意回应我的讯息和电话，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和杨愷淇在一起，不想去想这些所有会将我撕裂的问题。
    「程以皓！我真的、真的追你追得很累欸！」
    「......方越，走吧，不是要去喝一杯？」
    「呃，你现在......」
    「别囉嗦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了。」
    「唉......走吧，今天我请客啦！够义气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我已经喝了多少酒、吐了多少回，我还是很清醒，对于许茹笙和杨愷淇出现在我面前的画面感到非常清醒。
    「程以皓，你别喝了啦......先说哥不是请不起哦，只是你这样真的不太好.......」
    「没什么会比我刚刚看到得更糟了。」
    「我、我想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毕竟小笙女神对你的执着可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欸，你要相信她的为人呀！」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我应该怀疑杨愷淇的为人？」
    「当然不是啊！只是、只是......」
    「只是你也没办法解释，只是你也不懂为什么是这样。」
    「我没办法说杨愷淇如何，毕竟我们和她认识不久，虽然和小笙女神相处更短，但她的率直跟真诚都是我们能感受到的......唉，你知道我不是很会说话的人，我相信小笙女神是真的很在意你啦，至少刚刚她就没少给你打电话来了。」
    方越把我的手机递给我，许如笙的来电早刷满了整个纪录，讯息虽然简短，但也传了非常多则关心和担心，以及没有原因的道歉。
    还有一封信件，我没好气地点了开来，因为喝了酒没仔细看寄件者，直到我看见信件回覆的内容后，才狐疑地想说自己究竟是喝醉还是清醒的？
    「干嘛了？小笙女神说了什么吗？」
    「没有......」
    「唉唷，我来看看哦......“程同学，上回收到了你的信件，因为本人不在国内迟迟未回覆，对于你的研究发想，个人是相当有兴趣，期待你能有研究后续，或许我们能有合作机会”......」
    「......」
    「等等！这是许教授吧？！天啊，程以皓你要出头天了啦！」
    之前在许如笙的鼓励下，我第一次尝试和许教授主动联系，后来也因为一直没有收到回覆而认为石沉大海，自然也就忘记了这回事，却没想到在我最失意、最没有意志的时候看到这个，说不欣喜是假，却多了太多的情绪，例如应该和我一起、甚至比我开心的许如笙不在我身边。
    「是吗？能有这样的结果也还和许如笙的鼓励有关呢......」
    「你......」
    「就连我最想要的规划，她都曾经参上一脚了，我要怎么自己开心？」
    「唉......我带你过去找她吧，你们真的要当面聊聊才好。」
    「......」
    「唉！别犹豫了，走啦！」
    我还是想见她，非常想见到她。

 第十章 真相

    「以皓？！方越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把以皓平安送到家吗？以皓没接电话跟回覆就算了，你也不回覆我，现在还让他喝了这么多酒......」
    「小笙女神，我也真的没办法啊！程以皓像是疯了似的一直灌自己酒，我怎么说也说不动他，直到提到你才稍微停顿，我也是一直苦口婆心才让他停止喝酒，把他带来你这里啊！」
    「可是这......」
    「你不想见我？」
    我坐在方越的副驾驶座，在往许如笙家的路途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我的梦境一直不断变化场景，像是拨放老电影，画面黑白且斑驳，从小时候的回忆和所见慢慢拨放，直到遇见许如笙，梦境像是转场一般，里头的色彩也开始绚烂，而每个有她的记忆里，都美好的像颗糖，就像她永远给我的感觉，令人沉醉在其中，却忘了最甜的也可能是最致命的。
    我听见了许如笙的声音，昏昏沉沉中我知道那是她的声音。
    我没睁开眼，听着许如笙和方越的对谈，我还是能感受到许如笙对我的担心，只是从前的温暖怎么突然变得酸楚，我竟然觉得眼眶有些湿热。
    「以皓，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想见你，只是你好像不是这么想？」
    「我很担心你，怎么会不想见你？如果不想，我怎么会打这么多通电话......」
    「嗯，我下午的时候也是一样，我很想见你也很担心你。」
    「......以皓，我知道我让你担心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该喝这么多酒......」
    「我不该的是一直担心你到没办法做任何事，然后在看见你和杨愷淇一起出现在我面前。」
    许如笙透过车窗触碰我的脸，她的手还是一样微凉，在每个时候都足以抚平我的难受，只是现在却让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折磨，我很想就这样紧握着她的手，只是理智却不断提醒我，许如笙和从前不同，我推开车门，轻轻把她带开、把我们的距离拉开。
    「我......以皓，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许如笙，你在躲我，为什么要躲我？」
    「不是，以皓你喝得很醉，而且我担心你的身体......」
    「对啦，程以皓，我先带你回家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明天再聊......」
    「方越，放手。不是你说我应该好好跟她聊聊吗？现在呢？」
    「我......唉唷，我不想你们是这样的情形谈话啦，都有情绪的说话就不好了，走吧上车......」
    「我没办法就这样离开，许如笙，我需要你。」
    「......」
    许如笙，我真的很需要你。
    无论我再痛苦难受，我见到了许如笙还是脆弱的一蹋糊涂。
    原来我才是最依赖这段感情的人，原来许如笙之于我才是安身之所，我只是一直在她对我无尽的关爱下过活，我还自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去支撑她，到头来一直在支撑这段感情的，只有她对我的付出和爱。
    我看着许如笙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闪闪的眨着，身体正微微地颤抖。
    「唉......小笙女神，我在附近晃晃，你们谈得差不多时，我再来载程以皓回去。」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如笙看着方越的车消失在黑夜的保护色里，而我的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深怕自己稍稍挪开了视线，许如笙就会转身离开了我的世界，而我却无力抵抗。
    「我怕妈妈担心，前面有个公园，我们一边散步过去一边帮你醒醒酒吧！」
    「嗯。」
    我转身要朝着许如笙说的方向前进，垂放在一旁的手心感受到了微凉，是许如笙牵起了我的手，就像我们起初一样，那样轻轻地牵着。明明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却恍如隔世般，对于许如笙的举动感到讶异。
    「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我的手的，记得吗？」
    「记得，和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我们没有这样在这么晚散步过耶，感觉满特别的，也算是约会吧？」
    「......」
    后来我们一路就这样安静地走着，许如笙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
    路途不算遥远，我的心情却好像走了一世纪那么久，心思很杂乱，就算许如笙还是紧握着我的手，我还是觉得躁乱。
    「你！坐好在这等等我，不可以乱跑、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不可以跟别人走掉，连站起来都不可以，因为你只可以和我说话，只可以在这等我回来！」
    「我不是小孩子......」
    「答应我，快点！」
    「你要去哪里？」
    「回答不合格，先答应我！」
    「嗯，我答应你。」
    「嗯！很好，我很快回来哦！」
    「许如......」
    许如笙飞快地转身离开，我还来不及叫她，她就小跑步的离开我的视线。
    大概是酒真的喝得多了，我开始觉得头晕，靠着旁边的石墙就觉得要睡着了，直到脸颊两侧被冰凉袭击，我才回了精神。
    「喝点水吧，应该会舒服一点。」
    「你刚刚跑去买这个？」
    「嗯，赶快喝吧！」
    我接过她的水，正要打开宝特瓶时，我看见她手中的果汁和吸管，就这样捧着，没有要打开的跡象。
    「咦？以皓你先喝水......」
    「喏，打开了也放好吸管了，跑了一段应该很渴。」
    「谢谢，你一直都这么体贴呢。」
    「......我会一直这样对你。」
    「我知道，我相信你呀！」
    「那你呢？如笙，那你呢？」
    「我......」
    许如笙从看着自己手中饮料的视线移转到我身上，才发现我原来一直都在看她，她也就这样看着我，我们距离近得只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可是我却只在意她的迟疑和停顿。
    从前的她绝对是毫不犹豫地回应，而且是相当肯定的回覆我，还会自行加一堆不懂得害羞的措辞和语句，那样鲜明的对比让我无法忽视许如笙现在的态度，我笑了出来。
    「以皓？」
    「许如笙，是我太高估自己对你的重要，还是太高估你对我的爱情？才让你现在什么也对我说不出口？」
    「我没有！以皓，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全世界的美好都不及你在我世界里的灿烂，你什么也没有高估，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你确实有话不肯对我说了，对吗？」
    「以皓......我今天确实是身体不适去了医院，对不起我没有好好跟你说清楚，让你担心了也对不起......」
    「现在身体还好吗？怎么老是看不好？」
    「病都要慢慢医嘛，欲速则不达呀！」
    夏天的晚风吹来很舒服，我的意志也稍微清晰了一点，看着眼前这个我心心念念的女孩，简单的马尾旁有着零碎的细发，我替她整理至耳后，而她就顺势将脸庞靠着我的手心，慢慢地闭上眼睛微笑着。
    依旧是那个永远吸引我的笑容。
    我不禁想，只要她的心还在我的身上，只要许如笙依然想待在我的身边，其他什么也许都不重要了，毕竟程以皓的人生早就不能失去许如笙了，又怎么能若无其事地放开许如笙的手？
    「那么，为什么不说和杨愷淇出去了？」
    「这个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杨愷淇今天下午到了学校是为了找理工的许教授，你知道的，就是你很想要的指导教授，当时的时间以为你离开了研究室，而且我也还不知道怎么回应你，就......」
    「你和杨愷淇去找许教授？」
    「是呀，我跟你说......」
    「原来如此。许如笙，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我？我没做什么呀......」
    我拿出手机，将许教授传了的信件给许如笙看，我看见她从疑惑到欣喜，眼神全是为了我而充满光彩，相当开心地看着我替我开心。
    「以皓，真的太好了！你看之前我就叫你把想法早点传了吧！你明明很优秀，就是对自己......」
    「嗯，在见到你之前我还有开心的感觉，甚至满脑都是你看到以后比我开心不知道多少的模样，只是现在，我只觉得这些变得格外讨厌。」
    「......为什么？我是真的替你开心......」
    「我希望我的努力是真的被看见，我所做的事真的被许教授认可，而不是让你和杨愷淇去帮我说些什么或做什么，尤其是你和杨愷淇共同去做这件事，那只不过让我认为你们都没办法认同我，才想出这样的方法想帮我。」
    「不是的！以皓，你误会了，真的不是这样！」
    大概是看我起了身往前走了，许如笙手中的果汁洒满了一地，而她只是紧张地紧抓着我，我却想起了那天研究室的事情，她也一样打翻了饮料，莫名的怔然和无语，她都没有解释，只是要我在未来也要紧握着她的手，而我答应了她。
    只是现在我却觉得那些约定像是枷锁，銬住了许如笙和我，只有疼痛和距离，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秉持这个想法。我捨不得看见许如笙现在的模样，只是我真的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我曾经以为我知道。
    「许如笙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唯一想的就是和程以皓好好地在一起，好好的珍惜现在我们拥有的每个瞬间，我希望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该有更美好的生活，因为程以皓就是这样的人啊，那样有目标、有规划的人......」
    「呵呵，你这样说，好像没什么帮助呢......」
    「以皓？」
    「许如笙，我说过程以皓的人生永远不能没有许如笙，你现在却告诉我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你是对自己的感情太没信心，还是怀疑我没办法一直都在？」
    「程以皓！你能不能别这样......平常的你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话、不会不听人解释......」
    「以前的许如笙也不是现在这样的，不会这么消极、不会总是逃避。」
    「......我只是担心，自己不能一直都在......」
    「嗯，我知道。只是现在才担心或许有点太晚，如果你会对自己有怀疑，当初就不应该执意要进入我的生活，现在也不会落得你对我再也敞不开心里。」
    「以皓，我只是有些事、有些话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没有......」
    「那就和杨愷淇说吧，或许你没有你想的这么需要我。」
    「以皓.......」
    我轻轻拉开许如笙的手，她却像受了极大的打击般跌坐在地，我顿了脚步向后看着她，她只是默默地一直看着我，我还是捨不得，很捨不得。
    只是最后我还是选择走掉，不敢再去看那个让我心疼的女孩，因为连我都开始怀疑起，许如笙的心其实已经走输了时间。
    宿醉就是一种让人后悔前一天的白痴行为。
    我头痛的按掉手机的闹铃，习惯性的看了手机的讯息，却是悄然一片，什么也没有的静止在早晨的七点鐘，我翻身叹了口气，我开始回想自己昨晚究竟如何回家的，却还是不断想着许如笙后来的状况，我有点后悔不该将她一人留在那，便拨起了电话。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我的担心越甚，简单梳洗后便朝着许如笙家前去，才刚下楼就遇见了方越在楼下等着。
    「一大早不睡，你在这做什么？」
    「接受晨光沐浴的洗礼，让我这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丽花朵绽放芬芳啊！」
    「......是如笙要你来关心我的吗？」
    「小笙女神？我没有跟她连络耶，你们昨天还好？」
    「......你送我到如笙家吧。」
    「哦，上车吧。」
    方越才刚把车开到许如笙楼下，我就又撞见了完全不想看见的画面。
    「杨、杨愷淇？她怎么从楼上下来啊......」
    「......」
    「呃，程以皓你冷静点哦，我没什么意思，你也问清楚再......欸！程以皓！」
    我关上车门，站在原地和杨愷淇视线交会了几秒，我什么也没说，杨愷淇就把手中的东西全丢在地，像我衝过来就给我脸上一拳。
    「程以皓你个混帐！」
    「......」
    「杨愷淇你干嘛啦！」
    虽然杨愷淇还是女生，但力气并不算小，这一拳充满了她莫名的情绪和愤怒，扎实地落在我的左侧脸颊，此时正火辣辣的疼痛着，只是再看见她走出的那瞬间，我对她的愤慨也不亚于她，再她又要落下拳头时，我抓住了她奋力地将她推开。
    「我尊重你到底还是女生，我不会动手，但不代表我该像个白痴让你打。」
    「有差吗？你那装饰用的脑袋有或没有都一样！」
    「杨愷淇，你到底在干嘛啦？先不说你怎么从小笙女神家出来，手上好像还拿着人家东西，现在还莫名其妙打了程以皓，正常人都会生气吧？何况程以皓还是小笙女神的男朋友......」
    方越后头的话讲得有些微弱，但也有些对杨愷淇的不谅解及讽刺，我看向杨愷淇后方地面的包包以及几件外衫，怒火不禁油然而生，捉着杨愷淇的衣领就是一阵咆啸。
    「杨愷淇！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那些又是什么？」
    「哦？我以为你应该要问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把小笙一个人丢在公园，怎么可以放她一个人不管？」
    「......你对她真不是普通关心，我和她的事情都能一清二楚。」
    「你这混帐！你到底哪里有问题啊！程以皓你的理智呢？你的大脑都拿来做什么了？为什么你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现？还是你还嫌我太晚发现你对许如笙有意思，不该早点防范你？」
    「他妈的！我怎么会和你这白痴当兄弟！」
    「欸，杨愷淇这话应该是程以皓说吧，我们把你当兄弟，你把程以皓当表弟啊？」
    「方越你给我闭嘴！不然我等等让你跟你的车一起进废车场！」
    「你......」
    我推开杨愷淇，逕自走到那堆物品前，正打算拿起来前杨愷淇又衝了过来全数拿走，我不懂她衝着我发火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东西你爱拿就拿，随便你。」
    「你要干嘛？按电铃找小笙？我看你真的找错地方了。」
    「什么意思？如笙去哪了？」
    杨愷淇那种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我十分恼火，好似许如笙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近况、行踪都比我这男朋友还了解，只是现况我确实不知道许如笙究竟为何没有消息，我还是只能向杨愷淇讨要许如笙的状况，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却只能妥协。
    「你还在意吗？你在意小笙的话就不该和她说那些伤人的话，你在意她的话就该注意到她所有的不一样，你在意她的话昨天就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四下无人的公园......」
    「闭嘴！我问你许如笙究竟在哪！我不想再和你玩这些无聊的文字游戏，告诉我她再哪！不要再跟我比较谁比较在乎许如笙，你不可能比得过我对她的情感......」
    「程以皓！你他妈的真的是白痴！你根本不知道小笙要承受多少痛苦，还要承受多少压力来面对你和每天的生活，亏她还一天到晚替你着想，而你呢？自私的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什么也不去理解为什么或是关心小笙，全凭你自己看见的、以为的就定论一切！」
    「杨愷淇！你疯了是不是啊！程以皓现在才是最有资格生气的人吧？他被自己认为是好哥们的人背叛、被你和小笙蒙在鼓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要他知道什么，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们三个吵成一团，最后杨愷淇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用着近乎崩溃的语气说出了让我更崩溃的话......
    「程以皓！你以为的未来不会再有许如笙了！她在医院，她生病了，而且没有办法好了，可是她不敢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察觉她很奇怪，一直逼问她的情况下，我也不可能知道！」
    「你说什么？！她、她现在在哪间医院？我过去......」
    「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过去，她一直拜託我绝对不要让你知道的，但你那无知的脑袋实在让我忍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我？」
    「她怕她再也不能陪你，不能在你往后的人生继续走下去。」
    「......算我拜託你了，我必须见她。」
    「杨愷淇，你就让程以皓去吧，不管怎么样，小笙女神还是需要他的。」
    「阿皓，这一次好好地看看她，好好地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像是被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那么不真实、那么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慌......

 第十一章 渐冷

    「许小姐，我是你的护理师，接下来我们会相处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情况再和我说。」
    「嗯，好的，谢谢你！」
    「不会，许小姐先休息一下。」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门口牌子上掛着那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名字，几个字映入眼瞳里，我才从这一路的不真实清醒过来......
    『我叫做许如笙，不是栩栩如生哦！来......许、如、笙......』
    我看着护理师走出，对方询问了一下我们是否来探病，杨愷淇和方越简单和她回应了几句，我却越发心酸。
    探病吗？我连许如笙生病了我都不知道，那个成天在我身边打转的女孩，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如此不堪负荷，却永远像太阳一般围绕在我身边，只怕我感受不到她的温暖，努力燃烧自己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却认为是理所当然。
    一路上我除了问杨愷淇关于许如笙的病以外，我就是沉默。
    『小笙得到的是“葛雷克氏症”，也称作“渐进性肌肉萎缩症”，就是我们所知道的渐冻人。』
    『我不是很清楚这种疾病，起初是因为发现小笙在很多行为上都有点奇怪，应该说她会去选择一些比较不需要动用四肢肌肉的动作，本来以为就只是个人习惯，但伴随发现她会有脱力而掉东西或是跌倒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所以我一直不断逼问她，她都不肯说，每一次都是打哈哈着蒙混过去，直到一天她离开医院后被我撞见，我一直要她说出口，她才告诉我她生病了，而且是一个只能渐渐看自己慢慢离开世界的病。』
    『她说在遇见我们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当时她的状况没有到相当严重，她也认为不会这么快，所以才会鼓起勇气接近你，想让自己在你的生命出现，想好好地不让自己后悔。她一直不想提起，因为怕让我们担心，只是没想到她开始恶化了，一天比一天还要严重，但她还是要若无其事的和我们相处，只因为怕我们发现......』
    其实我该发现的，在很早之前、在很多时候。
    或许从最早之前，我认识许如笙的当天，我就该晓得她和其他人不同。原来她不是刻意一直坐在地上，而是站不起来，她拉下我的时候，究竟用了全身多少力气呢？
    我开始想着许如笙从前每个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很多事情都能串联起来，很多时候我以为她偷懒撒娇的小举动，原来都只是怕施力过度而被怀疑，她其实一直不断透漏着，是我这个在她身旁应该要知道的人，忽视了所有。
    “现在的我不得不有这份勇气。”
    “不得不？”
    “嗯，我想知道曾经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是什么感受，想参与你的生活、认识你的朋友，想知道如果我认识你以后的世界，是不是会比我所知道的来得更加灿烂，我想就算最后什么都会消逝，也会觉得曾经绚丽过。”
    这么早的时候，她说过她不得不对我有这份勇气，而她也说过最后什么都会消逝......
    “以皓，你会这样一直牵我的手吗？”
    “我当然会。”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吗？”
    原来那时你看着自己无力的手，是那样渴求我给你更多的温暖，而我却不知道是否给了你足够的温暖。
    「你不进去吗？」
    「......」
    「杨愷淇......给他一点时间吧，我想他还没整理好情绪面对小笙女神.....」
    「可是小笙不能总是等你。程以皓，你想珍视的所有是靠你好好珍惜的当下，不能总是等你准备好了再去做。」
    「我知道，你们能给我和如笙一点空间吗？」
    「嗯，我和方越去楼下买点东西，你们聊聊吧。」
    「嗯，谢谢。」
    方越和杨愷淇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起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才发现脚步却显得更沉重，纵使我多么想立刻见到许如笙，我都无法抬起脚步，只是想着许如笙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我却因为自己的胆怯而浪费着，如此一来便觉得自己愚蠢的可笑。
    我敲了敲门，轻声地靠近许如笙的病床，隔着帘子我看不见她，窗边的雏菊却让我知道是她，一次在研究室里，她玩着窗户的花花草草......
    『以皓，你有喜欢的花吗？』
    『......我一个大男生喜欢花，有点奇怪。』
    『怎么会？你就是老古板，想法都这么不可爱耶！』
    『......那么你有吗？喜欢的花？』
    『有呀！小雏菊！』
    『为什么？』
    『嘿嘿，第一当然是它长得很清新可爱呀！不觉得他这样小小的、乾乾净净的成群结队着，感觉就让人很心旷神怡吗？』
    『噗......理由很简单呢。』
    『再来就是小雏菊的花语，我很喜欢哦！』
    『花语是什么？』
    『第一个是”永远的快乐”！』
    『嗯，满好的，不过用了第一个当开头......花语还有第二个？』
    『第二个是......“你爱不爱我”！』
    『呵呵，干嘛突然凑过来？』
    『喜欢吗？小雏菊。』
    『我喜欢你。比喜欢小雏菊还更喜欢你。』
    『哇！程以皓同学回答终于不是不合格了耶！』
    「愷淇，我觉得我可以睡在窗边满好的，这样我可以第一时间看见窗外的天气，觉得和你们都很靠近吧？」
    「......」
    我走近许如笙的病床，脚步声打扰了背对我的她，只是许如笙仍然专注在窗外的风景，没有回过头来看我。看着许如笙穿着比自己身材略大的院服，我不禁酸了鼻子，有那么一瞬，我觉得我的眼泪就要溃堤。
    「以皓？！你怎么会......」
    「嘘，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一下就好。」
    「......」
    不知道时间又偷跑了多久，我感受到怀里的人正在颤抖，我轻轻松开许如笙，以为自己在不经意时弄疼了她，我看着许如笙用着万分抱歉的模样看着我，我却觉得十分愧疚。
    「以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自私的进入你的世界，明知道自己生病了，还是一个这样可怕的病，我还是固执地想要程以皓记住许如笙这个人，那样不应该的搅乱了你的生活，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那怕只有你的一个眼神，我都想着我可以继续努力了，对不起......」
    「你该对不起的是，没有让我陪你一起面对，不应该是你自己面对病痛外还要替我承担压力。」
    「以皓，我曾经认为自己和别人不同，所以就算是知道自己是渐冻人，也认为自己还能待在你身边很久、很久，所以我才会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话，可是那是我最真心的话，我真的很想永远都待在你的世界里，陪你看日出日落、谈天论地，偶尔聊聊新闻和家常，或是说说些从隔壁邻居那听见的无聊话题......」
    「......」
    「好天气时，我们就牵手散步在各个地方，每个地方都要留下属于我们的回忆和纪念，还要记得都说了些什么，未来还要拿来争辩谁记得比较清楚；坏天气时，我们就窝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看看书、看看电影、听听音乐或是什么也不做的依偎在彼此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然后肚子饿还要踢着对方去想办法......」
    「好了......」
    「以皓，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这样擅自离开了以后，程以皓能不能好好地走下去？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目标、继续走完你的规划，然后有个美好的结局终老一生。但我也会害怕，原来在没有我以后的日子，你真的能再和另一个人做完这些我再做不到的事......」
    「如笙，我......」
    「可是我更害怕的是，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你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我打扰了、被我禁錮了，又要因为我的自私痛一阵子，我让你再次体会什么是生离死别，让你觉得自己又再度被丢下......而这些，明明一开始就能被避免的，只要我在发现喜欢上你后，躲得远远的就好了......」
    「许如笙，我说过了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你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体会现在的所有感受和情绪，我不会觉得自己是那么深刻的活过，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可是也是因为我，你现在的表情才会这么痛苦呀......」
    许如笙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我看见一滴泪沿着她的手掌到手腕再滴落，原来我哭了。
    许如笙也终究忍不住的哭了，双手摀住自己的嘴，任由眼泪肆虐的流淌，任由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却怕多从口里流露出更多的痛苦，还有更多的不捨。
    我们抱着哭，像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只能任凭本能地去宣洩我们的情感，我们所有一切的难受和痛苦，我们不再说话，却知道对方都是如此无法放下。
    「小笙，妈妈今天先回去了，你应该......」
    「妈妈，我朋友都在这呢，不用担心啦，先回去忙工作吧！」
    「以皓，小笙就让你先照顾一下，明天下班我会赶快过来的。」
    「没事，许妈妈就别担心了。」
    许妈妈离开时的表情仍是相当担心，虽然强撑着笑容，我却在她的背影里读懂了痛苦和孤寂，她又要再因为葛雷克氏症，慢慢看着他们失去对外物的知觉，再亲眼送他们离开。
    许如笙的父亲也是因为葛雷克氏症而离开，本来以为机率极小的遗传机会不会落在他们唯一最爱的宝贝女儿身上，可是命运还是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又在许妈妈的身上画了无数道的伤痕，而她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最爱的人重演一样的痛苦。
    「以皓？在想什么吗？」
    「没什么，想笑话给你听。」
    「骗人，你超不会说笑话的。」
    「没有天分啊。」
    「那你唱歌给我听好了！」
    「......我不会唱歌。」
    「不想唱就说不想唱给我听呀，怎么可能不会唱歌？」
    「......你真的要听？」
    「嗯！快点快点，不过这是医院，你唱小小声就好了。」
    「咳咳，那我唱囉？」
    我随意唱了两段曾经听过的歌，尽可能地将音准什么的都唱到位，只是我却看见许如笙正抿着嘴满脸胀红的，憋笑。
    「......你是在憋笑吗？」
    「噗哈哈，以皓你的音准怎么回事？怎么有办法没有一个音是在拍子上的啦，哈哈......」
    「我刚刚就和你说了我不会唱歌......」
    「好啦，那我道歉！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唱给你听？」
    「嗯，好。这个道歉我接受，我洗耳恭听。」
    「咳咳，听好囉，我怕你没听过这样天籟的声音哦！」
    许如笙装模作样的清清喉咙，还要调整自己的表情，整个相当逗趣，如果不是我们身处医院而她还穿着院服，我在她身上丝毫看不见生病的模样，我将眼神向下沉思，就怕我不禁透露出落寞的模样被许如笙看见。
    她很认真地唱着歌，嗓音清晰乾净，令人沉醉在其中的美好。
    「好了！好听吗？」
    「很好听。」
    「你看吧，就跟你说是天籟般的声音了！」
    「是啊，我都有点懊悔现在才听见，应该要叫你常常唱歌的。」
    「我......以后可能就没办法唱歌了呢。」
    「......」
    「虽然不知道自己恶化的状况如何，但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再不能唱歌、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那就让我和你说话，我会把所有想说的、看见的都对你说。」
    「好呀！」
    许如笙的状况最初是肌肉乏力、容易跌倒，进而无法久站也无法提重物，四肢在逐渐无力的情况下，她独自一人待在家的危险就增高很多，所以她自己决定来到医院，开始她自己自嘲的米虫人生。
    只是这隻米虫还是一刻不得间，我不让她随意走动，因为担心她因为跌倒碰撞到东西而受伤，但只要我没注意而她能下床的时候，许如笙总是会积极把握这样的机会，果不其然在某次她就因此碰伤了额头。
    「......」
    「唉唷，以皓别生气嘛！」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这样很危险，你老是不听。」
    「我......我只是想知道自己退化的速度有多快而已，能不能战胜这样的速度再多走一步呢？我只是这样想着而已。」
    「......你要去哪，我帮你。如笙，你有我。」
    「我知道我有你，只是我总不能老是这样......噗，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能怎么样就是了。」
    「如笙......」
    「你干嘛那个脸，我们说好的耶，不能消极啊！」
    「你刚刚那些话不够消极吗？」
    「才不是，就只是不能下床而已啊，我还能做其他事耶！」
    「嗯，我知道。」
    「你看，这是我画的图，如何？」
    「很好看，以后每天多画吧。」
    「好呀！」
    我每天除了去研究室，就是到医院陪许如笙，只是在研究室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也甚至直接不去了，带着笔电就到医院照顾许如笙，我也曾因为这件事让许如笙和我闹了几次脾气，她害怕她自己耽误了我的人生，害怕我不能如愿念到硕士，只因为她的出现。
    关于她这个想法，也让我不高兴了几次。
    好像许如笙没办法体会我的感受，不能明白她之于我的意义和重要程度，那样不相信我的，要我后悔有她进入的人生一般，她老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不应该打扰我，却没有想过对于体会过这些色彩的我，要的人生只有她了。
    许如笙的身体从时好时坏到开始不断恶化，现在是已经无法下床的程度。
    医生说过渐冻症并不会造成感觉神经或智能退化，也就是说许如笙能很明白感受到那些已经失去知觉的部分正在扩散，偶尔出现肌肉痉挛时，她总是满头大汗的说着没事，然后再拍拍没有感觉部份说，至少这些地方再也不会不舒服了。
    杨愷淇很常来医院找许如笙，很多时候我也都在，有的时候她也会拖着方越一起来，我们四个聚在一起用餐聊天，热闹的时候连隔壁病床大婶都会和我们一起打闹，整间医院就属许如笙这间病房热闹的像是世外桃源，当然这是她自己说的，把自己比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享受如仙人一般静謐的养老生活。
    许如笙每天都是笑着睡着，今天也是。
    「阿皓，要开学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
    「......程以皓，你真的越来越帅了，不是我要说。」
    「方越你是白痴吗......阿皓，开学以后就是大四了，是你最重要的阶段，我和方越毕业后就工作了，也没多想些什么未来目标，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研究报告现在......」
    「是如笙要你和我说这些的吧？」
    「“笙”网恢恢，逃不过程以皓法眼......」
    非常响亮的一记响声，接着就是方越不断的哀号声。我只是看着医院外的人来人往，想着每个人的心情是不是和我一样，进到了这个地方都如此沉重，却又如此渴望及希望上天眷顾留下最重要的人。
    「没有许如笙，我的人生也会走的曲折。」
    「......」
    「欸，程以皓！」
    「算了啦，阿皓现在这样根本听不进去我们说什么，让他回去吧。」
    我慢慢地回到病房，许如笙身边只剩一盏檯灯和活泼的雏菊，就像许如笙总是带给我们的活泼和向阳，我趴在病床边看着她微笑熟睡的脸庞，突然被满腔的贪心充斥了眼眶，我多想永远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入睡再看着她醒来，而我却只能在这里唾弃自己的无力。
    我睡着了，至于怎么知道的，则是因为许茹笙正在努力的替我披上外套。
    她的腿部已经无法动弹，她如果要撑起身体，除了让人帮她外，就是要用双手以及全身的力气撑起自己，我见过她这样拼命的想爬起过，明明是个轻而易举的动作，她却能做得热汗淋漓才能做到，还不包括她中间因为施力过度导致脱力而跌回床上。
    当我将眼睛稍微睁开一丝缝隙，她已经是满头大汗的拿着外套，想尽办法的拖着身躯靠近我，在奋力的将外套披在我身上，最后松一口气的倒回床上，而她却是笑着的。
    「......」
    「咦？吵醒你了呀？」
    「没有，只是为什么要这么费力替我盖外套？」
    「哦，才没有呢！你看看我还能照顾你耶，你可以不用这么累，我真的很好的！」
    「......是吗，那就继续好好的陪伴我。」
    「我......」
    「我以为这次你也会很爽快的说“好呀”。」
    「以皓，你说过只要和我有关的，你都不觉得累对吗？」
    「嗯。」
    「那你还记得，我后来和你说了什么吗？」
    「你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许如笙小声地说着，我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鼻尖似乎也嗅到了海风的味道。
    『只要和你有关的，都不累。』
    『那，你会为了我好好照顾身体对吗？』
    『我不是有吗？现在不喝咖啡，也不太熬夜了......』
    『我不在的时候也是一样吗？』
    『嗯，因为我答应你了。』
    『那你要永远答应我，许如笙希望的，程以皓都会做到。』
    『好，只要是许如笙希望的，我会尽全力做到。』
    「只要是许如笙希望的，程以皓都会做到......」
    「嗯，真的记得呢！那我希望程以皓能做到以后只把许茹笙放在心里，偶尔觉得生活过的无力或是挫折时，拿出来想想她说过的话，然后鼓励自己在许如笙的心里永远是最好的，然后情绪过了就再把她放回去，不要老是放在大脑里，因为这个脑袋还有很多事要去想要去做，还要做到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你真正想要的？」
    「是哦！我要程以皓在没有我的在的日子，一样灿烂。」
    「......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

 第十二章 面对

    暑假很快就过了，我即将开始水深火热的大四生活。
    进入了熟悉的校园，我却觉得非常陌生，明明在这里待了三年的生活，如今却因为没有许如笙在身边，而再也不觉得在这里有过足跡，再也不觉得曾在这里有过任何色彩。
    「阿皓，早啊！」
    「嗯，早。」
    「以皓哥哥，咱俩从今天开始又要朝夕相处了，你可别对人家动情啊！」
    「噗，白痴欸方越，你又再......」
    「呃，刚刚程以皓是直接无视我离开吗？」
    「......」
    我答应了许如笙会好好来上课，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于是什么时间该做些什么，我都没有马虎，吃饭也一样，只是会一直不断想着自己现在拥有的，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知道许如笙生病后我便常常作梦，梦到自己一个走在非常明亮的康庄大道，所有的人对我投以称羡的目光，每个人都如此讚扬我所拥有的一切，嘴上全都说着多么羡慕我拥有他们所不能拥有的，只是我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这些人紧牵的手，紧牵着身边人的手。
    而我只能看着空荡的手心，问着自己到底有了什么？
    最近的梦不只自己一个人，大多数都是许如笙，她的每个美好的画面，都慢慢的被所有病痛带走，而我不断吶喊，不断丢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想去换得她在我身边的日子，却被认为只是贪婪的渴求，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击退，待在原地看着命运带走许如笙。
    「阿皓！你在发什么呆！」
    「嗯？」
    「老师叫你啊！叫了很多次你都不回应！」
    「老师抱歉，今天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没有立即回应。」
    「哦呵呵，程同学不必介意，想必是太认真在研究上了，才会累坏身体。老师只是想和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程以皓同学的研究报告确定获得许教授成为指导教授！你寄给她的报告，她相当满意，也决定要和你一同做完研究。」
    全班同学欢声鼓掌，杨愷淇和方越更是兴奋地抓着我就要拥抱，只是被我嫌恶的推开了，但还是不减他们的喜悦，不断在替我喝采。
    只是我这个当事人却没有一丝欣喜的感受，毕竟这意味着我该花费更多精神在报告上，可是现在的我只想陪在许如笙身边......
    下了课以后，我没有到研究室就直接去了医院。
    担心许如笙在我不在时无聊，我替她买了一个小桌子可以让她在医院里写写字、画画图，起初她用的相当乐意，后来渐渐就不太用了，多数都拿来放着书看着。
    今天我却又见到她拿出小桌子，上头和地板有着一堆凌乱的纸张，而她睡着了。
    我捡起那些纸张，上头的字跡有些凌乱，但依稀还是能看见几个字，那是我的名字。
    “程以皓”
    “程以皓，喜欢。”
    其他有些字已经看不太懂，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勉强看的清楚，我不想承认这是许如笙写的，我知道她的字跡向来都相当清秀好看，尤其在她第一次在我手上用原子笔写字，字跡娟秀好看的烙印“程以皓，我喜欢你”几个大字在我的左手臂，记得我还说我会因此而爱上自己的名字，后来这件事还被她笑了很久。
    只是现在如果不是我看见她右手紧握着笔，恐怕我无法认得这是许如笙留下的字跡。
    纸上印上几滴印子，那是我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
    我收了几张起来，好好的摺好放进自己的包包里，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许如笙后来不在我面前写字画图，她总是开玩笑说自己就是的懒惰的米虫，现在我才知道，她永远都在替我担心。
    我请了护士替我帮许如笙整理那些纸张和笔，我怕她知道我来过并且看过，只是我的双手不断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许如笙如此快的恶化速度，我不敢去查有关葛雷克氏症的资讯，就像是逃避一般，我选择不去看接下来的她会发生什么事，而我们也绝口不提。
    只是这次我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害怕有多巨大，我害怕失去许如笙，我害怕看她一天比一天还要消瘦，然后那阳光的笑容总是被一层名为病气的阴霾给垄罩，我害怕我对这种病的恐惧会吞噬了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替许如笙做更多......
    「医生，这是许小姐的亲友，有些问题想找您......」
    「不好意思，我知道现在是您的休息时间，我只是有些问题想......」
    「请坐，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放心，我不会感到困扰。」
    「谢谢。」
    护士离开了休息室，剩下我和医生两人，他替我泡了一杯热茶，自己则是坐着等待我问的问题，而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好像也明白。
    「想知道许小姐目前的状况及以后吗？」
    「是......我不明白这种病况，我只看见她好像每天都在倒数离开的生活，我不知道能怎么办，而我真的很害怕失去她......」
    「你是许小姐的男朋友？」
    「是......」
    「你会失去她，答案是肯定的。」
    「......」
    「葛雷克氏症是运动神经元中最严重的一类疾病，病患不知道何时开始逐渐出现失能和退化，你要清楚渐冻人是个不等人的病，它只会不断的恶化下去，只是时间推移的快慢而已，而许小姐也如同其他渐冻人一般，每天都在和时间争斗和拔河，然后再去接受今天退化更多的部分。」
    「难道真的没有能让她减轻病痛的方法？或是让她能再多留一段时间的治疗？」
    「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我像这你是知道的。渐冻人从开始出现症状到离世的速度不一，目前约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病人可以活超过五年，许小姐是家庭遗传，但庆幸的是不是从咽部开始的萎缩，她已经比那些渐冻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了。」
    「......」
    「她迟早也会到咽部萎缩，不是我不想多说好话鼓励你们，只是你要她减轻病痛又要她多留一段时间的意义是什么呢？许小姐的现况已经可以说是快要完全不能动了，就算恶化速度减缓对于渐冻人来说只是折磨，他们很清楚知道留下的这些都没有知觉了，他们的肢体对外物不会再任何感觉，每天醒来和睡着看见的都是同一个画面，这会是先生你要的吗？」
    「......」
    许如笙说过她觉得自己很自私，觉得这样进入我的生活让她觉得留下我很自责，只是我没想到自己比她还要来得自私，我只想着要她留下，要她继续在我的生活里，却没想过现在的每分每秒对她也是种折磨。
    就算她再怎么想留在我的身边也一样，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渐渐地在离开我，却还是每天都用笑容对着我，深怕我认为她痛苦而让自己也受苦，明明最痛苦的人就是她。
    「我只能和你说好好珍惜倒数的日子，努力去充实、去让对方知道直到最后一刻，你们心里都如此掛念彼此，你们都是这么努力要让你们共固有的时间，充满回忆。只有这样才不会走的太遗憾。」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我知道了，我一直忘记的，珍惜我现在能紧抓在手的。
    「以皓？今天比较晚哦。」
    「嗯，开学嘛，有点忙。」
    「真的吗？有什么好事吗？」
    「有，等等和你说。你吃过了吗？」
    「嗯，妈妈刚刚来过，准备了超多好吃的菜耶！你看那个便当盒，是妈妈替你留的，怕我把菜都吃光你就没得吃了！」」
    「呵呵，那你自己的吃光了吗？」
    「当然啊，我也答应你，你不在时要好好吃饭喝水呀，所以我当然有做到囉！」
    「嗯，很好。」
    「你快点吃饭啦，然后跟我说说好事是什么！」
    「好。」
    我顺了顺许如笙的头发，她剪了一头很俏丽的短发，理由是她不想花时间整理长发。
    但我知道不是那样，她的长发及腰，每每移动身体时都会去拉扯到，再来就是她的手不能一直抬起，她也没办法替自己扎起马尾，后来有天就当着我和杨愷淇、方越的面说要剪短发。
    『好，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决定要把再多吃一碗饭吗？』
    『杨愷淇，你自己要再吃就说，干嘛硬要小笙女神吃饭，你是不是忌妒人家的身材？』
    『欠揍吗，闭嘴吃饭啦！』
    『所以如笙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要剪短发了！』
    『不！为什么小笙女神要剪短！』
    『......』
    我和杨愷淇两人一脸傻愣的看着许如笙，杨愷淇嘴巴上叼着的筷子还很戏剧化的掉了一支，我无言地看着这两个夸张的人，然后再看着许如笙靦腆的笑着。
    『我想抓住一下......夏天的尾巴啊！』
    『什么夏天的尾巴......小笙你在说什么啊？』
    『唉唷，我也没剪过短发呀，何况感觉夏天剪短发很棒耶！』
    『是吗......阿皓觉得呢？』
    『只要你喜欢，我都喜欢。』
    『天啊！程以皓我真的要被你噁心死了......』
    『嘿嘿，那就派你们帮我剪啦！』
    『啊？小笙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可不是设计师欸！』
    『有关係吗？一个是我最重要的男友、两个是我很重视的朋友，不担心啦！再怎么糟糕也是你们看呀！』
    『呃，这样好吗......』
    『很好、很好！来吧，以皓要当第一个执刀的哦！』
    于是在许如笙的鼓吹下，我们真的在医院里开起美发院，而我就这样轻轻的剪掉她的一头长发，好像剪掉了所有的痛苦和掛念般，当然那是我以为。
    虽然许如笙嘴巴上总说不在意、没关係，但我晓得她比谁都难过，做了很多决定的她，比谁都还要难过。
    许如笙听完我被许教授钦点的事以后果然比谁都还要雀跃，一直不断说着是我很好。
    其实上次的误会后，我知道了许教授是许如笙的姑姑，而上回也是因为许教授收到了我的报告，想和我身边的同学了解我的研究状况，所以找了杨愷淇去她办公室，也是那次和杨愷淇碰见以后才知道，我们口中的梦幻教授是她的姑姑，所以她也很开心地去了解我的报告，并非我对她的误解。
    后来我也接触了许教授，知道她也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许如笙也不会因自己的关係替我争取什么，因为她相信我自己就能得到许教授的青睞。
    事实证明她相信我的一直都是如此，所以她比谁都还要开心，甚至比我都还要高兴，看着她这个样子我才终于有点欣喜的感觉，原来我的快乐只在许如笙身上，我因为她快乐而快乐。
    当清晨的阳光再度洒落时，代表我又要离开许如笙一段时间，她总是比我早起，然后侧着脸看我起床，我很喜欢这样的模式，只是又相当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总是会唸一下她，要她多休息。
    「又早起了，可以的话要多睡点。」
    「我想看你去上课呀，算是监督吧！」
    「监督我上课吗？」
    「当然呀，你答应我了耶！一定要完成目标，然后念到硕士呀。」
    「嗯，我会，今天一样好好休息，晚点我过来在带好吃的给你。」
    「好呀！」
    或许是和医生谈过了以后，我的心境有些不同。
    我还是非常担心许如笙的离开，非常害怕她会提前离开我的身边，但比较释然的只看现在当下所拥有，和自己希望能抓多紧的就想办法在此时此刻，紧握。
    我也和许教授碰面，她不提任何许如笙的事，我们之间也绝对不说这些，指导教授和学生的关係，她是个相当严厉但很厉害的教授，我在今天也领教到了，在这样一来一往的互动中，我似乎又有点找回之前的自己，那个努力让自己变好的程以皓。
    研究室后来只剩我一人，我整理了下报告，想着时间还早，多看个两份资料后就去医院找许如笙，却收到了她的语音讯息。
    “以皓，如果学校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早点过来吗？”
    「......」
    我下意识地拿起了包包就直接离开，我没办法思考许如笙发生什么事，我只想赶快见到她。
    因为她明明已经不太拿的起手机了，却突然传了语音讯息来，我想起了那次我们的误会，我才知道她不能一直用手机打字，所以我们后期聊天，她才总是用语音回覆我，只是那天她害怕我知道她的不对劲，只好请杨愷淇替她打字，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办法肯定自己绝对做得到......
    「如笙！」
    「以皓？你回来啦？」
    「回来？」
    「哦，我想试试看讲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呀！」
    「......你哪里不舒服是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去找医生......」
    「欸！以皓我没事啦，你过来我旁边坐着好吗？」
    我半信半疑的观察许如笙的模样，确认精神及口气各方面都还好，才坐到她病床边。
    许如笙的病，她看看我笑着，很吃力的把手抬起来触碰我，我紧紧的回握着她，深怕她感受不到我的温暖，静静地看着她。
    「以皓，我爱你。」
    「......」
    「嗯，原来说出来的感觉这么特别呀！」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哦，我怕我哪天就突然不能说话啦，要趁现在赶快说一些，说到你听腻了、我累积够了这么多了，你以后就能永远不忘记啦！」
    「......不要乱想这些，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再休息一下。」
    「嗯，好呀。」
    我拐出了走到转角，碰见了许如笙的护理师，赶紧擦掉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询问着今天许如笙的状况。
    「许小姐吗......她今天不太能吞嚥东西，医生有来看过了，怕是咽部的部分也逐渐开始萎缩......」
    「怎么会？可是她的手还能动......」
    「这也说不定，毕竟每个病人的状况不一，我们也只能初步诊断......」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靠着墙，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还能有什么感受，我任由情绪攀藤而上，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崩溃，让自己在痛苦中挣扎，但我知道如笙还需要我，我必须珍惜所有能与她相处的任何时间，所以现在我只想这样稍微休息一下，好好整理自己，重新面对许如笙。
    「好吃吗？」
    「好吃呀，以皓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呢，有点厉害耶！」
    「傻瓜，我当然都知道，我在意你，所以我都知道。」
    「那你也要多吃点啊，接下你会超级忙的，变瘦了就不帅了耶！」
    「在忙我也会来陪你。」
    「来餵我吃饭吗？」
    许如笙打趣的说着，语气中带有俏皮和活泼，自嘲着自己现在无法独立进食的事实，而带着笑意的语气却和她的表情不符，甚至眼眶疑似有着湿气。
    「如笙，你怎么了？如果觉得难受就不要开自己这种玩笑。」
    「咦？我没有觉得难受呀，我其实很享受以皓餵我吃饭耶！我是在开心哦！」
    「你的表情都快哭了......」
    「......以皓，我是在笑哦。」
    「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心情和我想给你的表情应该是笑着的，我的脸部感觉是这样哦，只是......是不是我开始没办法控制了......」
    「......」
    我记得许如笙提过，她要我记住她每次笑的时候，因为迟早有一天她也会没办法继续笑给我看，她会开始没办法控制脸部的表情，她会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样子，她会忘记怎么笑。
    我只能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
    「还好呢，至少你的拥抱我还感受的到。」
    「我会每天抱你。」
    「好呀。」
    某个夜晚来临，我看书看到睡着，就牵着许如笙的手在病床边睡着了，睡梦中我见啜泣的声音，促使我赶紧睁开眼看向许如笙，而她真的在哭。
    「如笙，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以皓......你牵着我对吗？」
    「是啊，怎么了？」
    「呜......」
    「如笙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以皓、以皓......我感觉不到你牵着我了，我连这样的感觉都没有了......」
    「......」
    「以皓......」
    许如笙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拚了命的一直叫着我，似乎害怕连这样都没办法感觉到我的存在，眼泪在她脸上不断流着，我却觉得全都流进我的心里，痛得我万分不捨。
    「没事了，如笙，真的没事了......」
    「怎么办，以皓，我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你了......」
    「傻瓜，还有你的脸，我会每天碰碰你，帮你擦保养品，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呜呜......」
    「相信我好吗？如笙，没有那么糟糕的。」
    没有这么糟糕的。
    是安慰许如笙，还是在安慰我自己，我已经不想去探讨。
    我的研究持续着，许如笙的病也在恶化着。
    在学期近尾声时，她已经连说话都没办法了。
    我走在校园里，去反覆回忆和许如笙有关的一切，我走到了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想起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拉了我一把......
    『你这样和我一起跌倒了，也不至于太丢脸了呢！』
    『......你有病吗？』
    『噗，有啊！不然拉你做什么？』
    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却还是开朗的面对，甚至是我无心的一句话，她都能拿来自嘲地回应我......
    『你其实也觉得刚才自己很丢脸吧？』
    『......为了让你留下来，我也是很牺牲耶！』
    『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咳咳，所以程同学你现在要不要陪我去校门呢？』
    为了让我留下来，许如笙不计形象的做了很多事，为了靠近我，许如笙不厌其烦的一直来找我，为了我......
    『阿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向女生讨牵手，还要和我们装傻真的很没意思欸！况且是个男人就直接牵起来了啊，扭扭捏捏......』
    『走吧！我陪你去教室！』
    我想起了那个不羞不臊的许如笙，曾经当着眾人的面前牵起我的手。
    『手给我。』
    『......又要牵手？』
    『哈哈，你想牵手吗？我很可以哦！』
    我想我註定会爱上许如笙，不管她是不是这样过分努力的来到我的身边，我都认为我会爱上她，深深地认为着。
    只是现在的我呢？到底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许如笙，去面对未来再也没有她的日子？

 第十三章 晚安

    「阿皓，最近小笙还好吗？」
    「老样子。」
    「唉唷，小笙女神从不能说话开始就是老样子，没有恶化就是好事了啊！」
    「嗯......阿皓你辛苦了，很抱歉我最近没有多到医院去，没多去看看她。」
    「没事，我知道你也很难受，看着一个那样灿烂的女孩，慢慢的任由时间吞食自己，无论是如笙她自己或是我们，没有人是好受的。」
    「嗯......」
    「杨愷淇，我要谢谢你，也必须要和你道歉。」
    「干嘛了？我又没做什么事。」
    「如笙那段没办法和我开口的日子，还好有你陪伴她。」
    「......」
    「至少她不至于一个人去面对，不用独自去承受那些害怕。」
    「阿皓......」
    「程、程以皓！你也还有我们啊！要记得你也可以依赖我们啊，看看哥的肩膀......」
    「白痴，你不要乱闹了好不好！」
    「谢谢你们，只是现在的我能待在如笙身边一天是一天，我没有其他要求了。」
    我真的别无所求了，从极力挣扎的痛苦到看着自己满身的疮痍，我曾一度认为这样的生活会好转的，只要许如笙还在的一天，只要我很努力地去陪伴她，也许能得到上天可笑的垂怜吧？
    只是时间越久，许如笙的退化速度越快，我就知道我只能想办法振作起来，才能去面对命运给我们剩下的时间，像是恩惠般地给着每一天的相处，纵使这样的恩惠是这么的残忍。
    我回到医院，在门口我就看见了许妈妈，她这阵子也消瘦了不少，我都十分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许妈妈，要回去了吗？」
    「以皓啊？下课了吗？」
    「嗯，您最近瘦了不少，要记得好好吃饭，医院这边都有我过来，不用担心。」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一直都在，小笙可能也不会这么坚强的面对。」
    「......」
    「以皓，小笙是真的相当喜欢你呢，她总是回来和我聊有关你的事，每次说到你总是眉开眼笑的，彷彿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能让她开心的事了，我很喜欢看她那个样子，那让我想起我和她爸爸的过往，一个人能总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快乐而快乐，这才是最幸福的。」
    「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重要，可以让如笙......」
    「以皓，谢谢你出现在小笙这样短暂的人生里，让她能够在这样像是浓缩般的时间里，体会了所有喜怒哀乐和爱一个人的感觉，能用尽自己的全力去为了另一个人，那就让她过得更有意义。」
    「许妈妈，您真的能这么豁达吗？我还是没办法想像如笙不在的日子我该怎么度过，我已经把她认为是我人生里的不可或缺，我连一瞬间觉得会失去她的念头都不敢有......」
    「以皓，你是小笙这辈子除了我以外最牵掛的人了，她对你用尽了全力，为的不只是让自己不后悔，还有希望你在很久以后的未来，想起她时会认为她的出现是给了你另一个美好。当她发现自己在恶化时，她告诉我她很后悔去认识你，她不想看你这么痛苦，也没办法把你一个人留在没有她的世界上，她对自己很自责。」
    「......」
    「只是呢，我告诉她，如果你们都没有遇见彼此，也许真的会少点折磨和苦痛吧，只是你们的人生会比现在的缺憾还更遗憾，因为你们这辈子都不会体会过什么是全心付出，然后过着乏味的日子，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然后失去了追寻的热忱，逃避的以为这就是最好的随着人海逐流。」
    「既然能遇的上，就该珍惜这个比其他人还更不易的缘分，即使路途很艰辛、很痛苦，但至少你们懂得拥抱彼此，懂得去追寻自己所爱。以皓，如笙的时间不多了，她不会想看你这样的，许妈妈也不想。好好加油，这才是小笙想见到的。」
    许如笙，如果你是用全心在对我，一直在堕落情绪里的是不是我真的太自私了呢？
    「程先生，晚上好。」
    「你好，如笙今天还好吗？」
    「和往常一样，今天用了眼控电脑和妈妈说了不少话，现在应该在休息了。」
    「好，谢谢。」
    本以为进了病房会看见许如笙熟睡的脸，却只见她眼睛眨呀眨个不停，好像在向我表达见到我的喜悦，虽然她也没办法再对我做出任何表情了。我坐到她身边，调整了一下眼控电脑的位置，轻轻抚着她的额头，第一次我庆幸科技的发展，许如笙可以运用眼睛的注视，得以和我们沟通，也让我还有机会和她说说话。
    「怎么不睡一下呢？」
    “想你，想等你来。”
    「可是也不能让自己累坏了，听说今天和许妈妈聊很多？」
    “对呀，妈妈今天有很多时间陪我。”
    「嗯，今天一定很开心吧？」
    许如笙没有回应，只是不断向我眨眼，我不明所以只好对着她笑。
    「怎么了？」
    “以皓，我不能再一直对你笑了，但你要记得我这样眨眼，其实也算是对你的俏皮吧！”
    「......」
    “以皓，只要看见你，我的心里就会暖暖的，所以我永远都是笑着的哦，你不可以忘记我对你笑的样子，不然也要记得我对你眨眼的样子，当做拋媚眼什么的都可以唷！”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精神很好呢。」
    “看见你，我就好多啦！”
    「那你每天都要这样开心的等我来，知道吗？」
    “好呀！”
    那天过后，连续出了很多天的大太阳，天气好到让所有人都心旷神怡，我阴鬱的心情总算是豁然一些，特地带着几本书要去唸给许如笙听，她看见我还是一直眨眼，我笑笑地放下包包，结果她先给了我讯息。
    “研究报告还好吗？姑姑说你比她想的优秀很多。”
    「你姑姑很严厉，但没想到会对你说好听话。」
    “姑姑人很好，只是对学术研究比较严苛，你不可以偷懒哦！”
    「不会，我答应你会唸到硕士，也希望你能加油看到我唸到硕士。」
    “一定要做到哦！”
    「嗯，我唸书给你听？」
    “好呀！”
    我唸了好几本书，中间许如笙试图阻止我几次要我好好休息，只是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再多唸一些给她，直到她很久都没在发讯息。
    「如笙？」
    “......”
    「累了吗？要休息吗？」
    “以皓，你的声音是我听见最好的声音。”
    「只有你会这样觉得呢。」
    “以皓，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我听过最美好的声音了。」
    “你要一直记得，好吗？”
    「如笙？你怎么了吗？」
    “答应我，记得好吗？只要记得就好，不要让我困住了你哦。」
    「我答应你，不过今天先到这就好，我们该休息了。」
    “以皓，谢谢你。”
    「谢什么？」
    “以前我睡不好也不敢睡，怕时间就睡走了，我捨不得你。所以也总是比你早起，让你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的笑容。”
    「......」
    “这一次，我真的要好好睡觉囉......”
    「如笙？如笙！？」
    看着她缓慢地闔上双眼，把我的呼唤隔绝在外，看起来相当平和的画面却撕裂着我的情绪。
    「如笙！你等等，我去叫医生......喂？护理师吗？这里有状况！对！快点请医生过来！拜託你们......」
    窗外突然下起滂沱大雨，乌云垄罩整个晴朗无比的天空，雷声和闪电不断交叠，我止不住的眼泪跟着我的每句话一起宣洩，直到我听见太过刺耳的声音，那应该起伏的仪表板，变成一条平坦的道路，命运带走了许如笙。
    只在电脑上留下最后一句......
    “以皓，晚安......”
    一切都这么赶巧，许妈妈刚好回来看见许如笙的道别以及尖锐的刺耳声，手上的物品便随着许妈妈瘫软的身躯一起跌落在地上，许妈妈摀嘴痛哭，最后豁达坚强的人也将隐藏在深处的痛彻心扉，瓦解溃提……
    许如笙走了。
    明明是个那样阳光晴朗的女孩，进入我生命时带着那样无比灿烂的阳光而来，却在大雨淋漓的日子里离开，没有给我准备的离开。
    就像她当初来到的时候一样，进入我的世界也是让我毫无防备。
    『你真的一直以来都很可爱欸！』
    『啊？』
    『好吧，我收到了。那我就要努力从落叶之友升级囉！』
    许如笙很成功地走进我的生命里，也很成功的在我的心里佔有很大的一部份，以至于我现在有种灵魂被抽走一般，只能行尸走肉的在现实和梦境里游走，空虚的令人恐慌......
    『咳咳，程以皓同学你好，现在是正式自我介绍！我叫做许如笙，不是栩栩如生哦！来......许、如、笙......』
    『程以皓，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名字的拥有者即将迈进你的世界里囉！好啦，你还有五分又二十秒的时间可以走去教室，不要迟到囉！』
    那时候你转身离开了，我还愣在原地。
    就像现在你依旧离开了，我去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那堂课我没有迟到，但现在却连在你身边多待五分二十秒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是如果没有你陪我走这一回，我不会明白我有这样的情绪，我永远不晓得人生除了自己想的道路以外，还可以有其他更有意义的风景，胜过我曾认为是人生的那些所有事物，而许如笙就是我此生最有意义的景色，只是我再也到达不了那个地方，我不想要将就着没有许如笙的一切，时间残忍的带走许如笙，同时也带走了我的所有希望......
    「阿皓。」
    「......」
    「程以皓，杨愷淇叫你......」
    「白痴啊，他有听见啦......」
    我转身看着在告别式上同样穿得全身黑的杨愷淇和方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把头转向许如笙，照片里的她依然笑得灿烂，灿烂的让我感到相当幸福、却也非常的痛。
    「阿皓，小笙有东西託给我，希望我能拿给你。」
    杨愷淇的这句话又让我回头望着她，因为许如笙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无比的重要。
    「什么东西？」
    「喏，小笙当时託我去买了录音机，还要这种很復古型的，起初我真的不懂干嘛不用手机或录音笔，完全不懂她要干嘛，后来我大概想到了。她大概是怕这些东西会不见吧.....」
    我看着杨愷淇手上的录音机，赶紧拿过来插上耳机拨放，在一阵吵杂过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我就再也止不住眼泪了，像个孩子般溃堤的不成人样......
    『以皓，你要永远记住我的声音哦！』

 第十四章 夏天

    我是杨愷淇，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生，只是拥有这太多男生羡慕的帅气外型。
    我有两个好友，他们在认识我以前就已经是相当要好的朋友，要好到我都要怀疑他们是好基友的程度，虽然我知道他们其实不是如此。
    至少程以皓一天到晚都不想理方越，我总会基于可怜方越或太看不过去想揍他的情况下理他。
    我们三个的个性都不太一样，我喜欢交际、喜欢出游，方越喜欢自恋和演一些很烂的剧本，程以皓则是个呆板的人，但对自己的人生有很既定的目标和规划，喜欢按部就班地走着。
    直到我们遇见了一个女孩，彻底的改变了程以皓的人生，也改变了我和方越看待未来的方式。
    许如笙，本校中文系系花。
    拥有像梔子花般雪白的皮肤，樱花般的淡红长年在她脸庞的圆鼓上，酒窝也总是一闪一闪亮晶晶般......闪瞎眾人的双眼。
    这是我和程以皓同时听见的许如笙，从方越口中出现的叙述，而实际遇见及认识小笙以后，有了不一样的见解，她确实是个白白净净又漂亮的女孩，却没有某些女生的矫情和造作，相当活泼可爱的影响了程以皓，对此我很感兴趣，毕竟程以皓在我心里是不折不扣的大木头。
    只是当我知道许如笙是全心全意喜欢程以皓时，我决定要和她做朋友，因为我想没有人比小笙更适合呆在程以皓的身边，所以总是像个小迷妹般注意他们两个，希望他们能够进展的顺遂。
    「小笙笙，今天和阿皓如何呀？」
    「今天还好呀，我想我可能要再努力一点吧？」
    「噗，你已经很努力了，是他真的太像木头了啦！」
    「会吗？我很喜欢他这样呀，很朴实的感觉！」
    「我想会这样真的用心喜欢他的只剩下你了......」
    「那更好呀，我很怕有很多情敌耶！」
    小笙是这样认真固执的女孩，我真心的希望他和程以皓可以好好地走下去，而这块大木头在一次许如笙感冒下，终于开窍了。
    「阿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在人群鼎沸之处、光天化日之下，向小笙笙楷油吗！」
    「程以皓，枉费我们把你当成兄弟，你怎么能说变了一个人就变，就算小笙女神多么吸引人，你也不能让她这么委屈地接受啊！」
    「阿皓你挑什么眉，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没错，小笙女神别担心，有杨愷淇这个暴力狂在，程以皓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噗......你们......」
    「如笙，过来，我陪你去教室。」
    「......」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程以皓那么温柔的神情，还有小笙那种欣喜溢于言表的模样。
    我像个妈妈终于看见小孩有美好结局般感动，笑着看这一切能够继续下去，这个凝聚我们更多的女孩能这样和我们一起相处下去。
    只是当我越注意他们，我就越觉得小笙的一些举动很奇怪。
    她会刻意去避开所有要施力的动作，或是让程以皓替她这么做，只是程以皓似乎没有察觉究竟哪里不妥，也没发觉异样，起初我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只是她每次来找我谈论程以皓的时候，我真的无法忽视她会突然脱力及跌倒的状态。
    「小笙笙，你当我是朋友吧？」
    「当然是呀，怎么了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每次说要去看医生，究竟是去看什么？」
    「......」
    「不是感冒吧？」
    「我没事啦！真的！」
    「小笙笙你可以瞒得过程以皓，但我就是发现了你的不同，你最近老是跌倒.....」
    「那是我感冒头晕，加上走路不专心啦！你不要想太多......」
    每一次小笙都这样告诉我，直到某次她从医院要离开时，被我遇见。
    在我不断地逼问之下，她终于崩溃大哭的告诉我她的病情，告诉我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只是她没想过这个病会来的这么快，不然她就绝对不会去认识程以皓了。
    「我得到的是“葛雷克氏症”，也称作“渐进性肌肉萎缩症”，就是大家所说的渐冻人。」
    那时我的打击很大，一部份是认为自己要失去一个好友，虽然明确来说，是两位好友，因为我知道许如笙已经彻底地走进了程以皓的生命里，如空气般不可或缺。
    隔天是我们约好去海边的日子，我整夜没睡，隔天见到小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看着她和程以皓，我不再有办法觉得是快乐的，甚至也能知道所有以为小笙是撒娇的表现，其实都只是要程以皓不会怀疑而已......
    「要先吃冰还是饮料？」
    「当然先吃冰囉！」
    「嗯，给。」
    「不要，等等拿着手都会黏黏的了，所以你餵我吧！」
    「噗，拿你没办法。」
    「天啊，杨愷淇！这里太阳已经够大了，你看看你的十二点鐘方向！那是什么！超大的光啊！哥要瞎了啊！」
    「闭嘴啦，真的很吵欸！你忌妒不会去找一个啊？」
    「哥的风流倜儻会有太多人爱慕，我不能这样残害大家......」
    「吃你的冰啦，吵死了！」
    我觉得相当烦躁，我知道为什么小笙要程以皓这样对她，她怕自己再不小心脱力，进而让程以皓怀疑，但我却觉得看的很心酸，替小笙、替程以皓、替在看着这一切的我自己。
    小笙还是倒下了，在那个夜晚。
    「喂？小笙怎么了？」
    「愷淇，你可以来找我吗？」
    我找到小笙时，她还是坐在地上，额头早就是热汗一片，她见到我依然是笑着的。
    「我让以皓生气了，也站不起来，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好呢......」
    「你应该阿皓知道你的状况的，你这样一个人......」
    「我已经打扰以皓原本规划好的生活了，如果再让他知道我的状况，我想我就真的太自私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阿皓不可能不知道的。」
    「愷淇，我要进医院了，你就当作我也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们，让我消失在以皓的生活里吧！拜託你绝对不要告诉以皓，我愿意这样安静地离开，也不要再让以皓承受任何痛苦了。」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告诉程以皓，因为他的无知让我觉得小笙的付出太委屈了，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我看见了程以皓的剧变，本就寡言的他好不容易遇见了小笙，开始学会多笑、学会分享生活，却在一夕之间崩盘了。
    程以皓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惘，那些他曾努力规划的人生全被他丢弃了，他不再这么常到研究室，报告也总是一天拖过一天。我们和他说话时，他多半都是在发呆，再不然就是漠视所有一切，他对小笙以外的事物再也没有感觉，如同空壳一般地度过每一天，程以皓忘了怎么笑了。
    「愷淇，你帮我去买录音机好不好，放卡带那种！」
    「......要那个干嘛？现在都是用手机或是录音笔啊，干嘛用那个？」
    「唉唷，你帮我找找嘛！不然你背我去找也可以啦！」
    「我去帮你找！你给我好好在这睡觉！」
    「愷淇，这个帮我收好。」
    「这不是我帮你买的录音机吗？不要了吗？」
    「才不是，你要帮我保存到我离开的那天，亲手帮我拿给以皓。」
    「......不要，你自己给他。」
    「愷淇......我走了以后，以皓就再也不会振作了，我很害怕他真的就丢下了他所有的人生，那我会很后悔、非常的后悔......」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筐啷”
    「如笙！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为、为什么？我只是想拿、拿个水给你而已，只是这样、这样的小事而已......」
    「如笙......」
    「为什么！呜呜......」
    「如笙，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我不、不要，你走开......走......」
    病房内又是一连串东西掉落的声音，此起彼落的哭声及程以皓安抚小笙的语句，我却渐渐听不懂小笙所说的话，她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口语能力，说话说着说着就会含糊不清，有时会神经失调的流口水等，让她开始厌恶自己。
    我站在病床外侧看着他们抱着，两个人像是用了极大的努力在抱住彼此，一起痛哭、一起承担彼此的痛，我没办法体会他们的内心到底多么煎熬，旁人只能感受到他们的悲伤，却无法分担。
    小笙最后只剩下眼球的肌肉能活动了，我第一次看见眼控电脑时，我觉得很新奇也觉得很难过，小笙最后还是来到了这一步。
    「小笙，要说说话吗？」
    “嗯，我还在习惯这个东西。”
    「......」
    “愷淇，我和你说过我喜欢雏菊对吧？”
    「嗯，所以我偶尔会帮你换花。」
    “雏菊的花语有三种，我和以皓说了前两种，唯独最后一个没说到，现在想来好像是註定好了呢。”
    「最后一个是什么？」
    “离别。”
    那次之后我变得很少到医院去，我很害怕到看到小笙，更害怕见到她和以皓在向死神及时间拉扯的模样。
    只是最后，我却连再见都没办法和她说，她就这样离开了，像是放弃挣扎一般，彻底地放下了一切，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最不捨的程以皓。
    「阿皓，小笙有东西託给我，希望我能拿给你。」
    「什么东西？」
    小笙留了录音机给程以皓，内容我从来没有听过，但我知道那是小笙对程以皓的所有眷恋和不捨，因为程以皓从那次大哭过后，我再也没看过他掉眼泪了，只是同样的我也再没见过他笑了。
    此后我总会看见一个大男生，手腕上戴着旧旧的深褐色手錶，随身带着很不合时下潮流的录音机在校园里走着，他就这样看着手腕上的时间，静静的听着录音机的内容，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他的表情像是被偷走了一样，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程以皓退掉了许教授的指导，这成了理工学系里的大新闻，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只有我和方越默默看着他签下退指导书，然后深深的向许教授鞠躬后离开，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认识的程以皓随着许如笙的离去，一起消失了。
    我曾以为程以皓会继续走完他既定好的规划，又或者该说成是，许如笙要他走完的，那个再也没有她的规划，曾经绚烂过，却如同烟火般沉寂在那片再没有波澜的大海。
    「我答应如笙会唸到硕士，只是这些和她有关的一切再也与她无关，不管我怎么做都只剩下将就，我的人生在她离开时，就停下了。」
    「小笙会生气的。」
    「那我希望她真的生气，然后跑来我面前骂我。」
    「......」
    「夏天又要来了，是你们崭新的人生了，好好加油吧。」
    那是我和方越最后一次见到程以皓。
    夏天，又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录音机

    「咳咳，以皓，你要永远记住我的声音哦！」
    「亲爱的大男孩，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没有听话把我放在心里，又把我放在脑海里了呢？这样和我们约定不一样哦！我喜欢上的那个男孩总是很有目标，他的眼神总是目光炯炯的朝着自己想的未来前进，每一次我都会被那样的光彩吸引，一次又一次的爱上那样的你。」
    「从前的我认为自己不会发病的这么快，于是想这不管时间剩下多少，我都应该要好好把握、好好地走到你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但也在你身边留下了足跡。只是我真的是太贪心了，也许从一开始喜欢上你的这件事，就非常贪心了吧？」
    「可是贪心是要受惩罚的，所以我被迫缩短了和最爱的你相处的时间，然后每天看着自己失去的感觉，一点一滴地蔓延和攀爬，我要细数每分每秒的失去，是关于我的失去还有你的，我们都无能为力。」
    「于是我就会想着自己如果不要在你的生命里出现就好了吧？我知道你要生气了，你第一次对我相当认真的责骂就是因为我这样说了，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贪心的执意进入你的生命里，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会知道难过和痛苦的感受，只要我乖乖的不去打扰你，好好地将这些情感和情绪收好，最后我自己一个人把遗憾带走了，就不会留下任何遗憾给你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吃饭、好好的喝水、好好的上课，记得不要再熬夜，不要再乱吃便利商店的食物，偶尔也可以到我家吃东西、串串门子，不用担心不好意思，你可以当作是去陪陪我妈，她会很开心的哦！」
    「我很害怕自己没办法拥有你太久，虽然不管多久我都会嫌短，我是那样贪心的一个女孩呀！真的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还有好多事想一起去完成，好想再继续照顾你、想这样一直在一起......我真的很捨不得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放开你......」
    「只是你知道吗，我的身体每天都在和自己宣告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还要让你陪着我一起这样受苦......以皓，我好想替一旁累坏的你盖件外套，我的手却任性的躺着不肯动；我想陪你再走去研究室，再去怀念我们走过的欢笑，我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是多久没有感觉了呢？我明明想对你再像从前笑的那样自然，怎么我已经感受不了表情的喜悲了呢......」
    「你花了太多时间在我身上，我必须像依赖氧气般那样依赖着你，你从没有怨言，可是我却替你觉得辛苦，我觉得你遇见了我以后，怎么过得更辛苦和不快乐了呢？我再也不能随时陪伴在你身边，我的身体成了我们之间最大的累赘，我想做的所有一切都变成了讨厌的枷锁......以皓，我好喜欢你，可是我好讨厌自己......」
    「我捨不得你累、捨不得你不快乐，捨不得你总是对我笑着，我都会在你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这些捨不得而大哭，怪罪着自己的一切，可是我还能这样想着，还能对你不捨，我想这些真的是我最大的礼物，遇见你以后弥足珍贵的礼物，所以一切的喜怒哀乐和痛苦都与你有关，我的情绪和意义也都与你有关......」
    「原来生病，除了是我必经的过程，还让我明白程以皓对我来说是宇宙，即使是我流逝在这个世界、变成了尘埃以后，都会那样不朽的存在。」
    「我亲爱的大男孩，雏菊还有最后一个花语叫做离别，我最后还是得向你说声对不起，我要先到别的地方旅行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让你永远记得我，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让我永远都别忘记你，好吗？」
    「最后要说再见囉！你的小女孩很迷糊，这趟旅程的机票忘了买回程，可是我会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带给你，你要永远都是那样吸引着我的走下去哦！」
    「我爱你，我的大男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