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美人穿成病弱真少爷》 第1章 《作精美人穿成病弱真少爷》作者:柚子猫【完结】 前矜持多金顶级权贵后彻底疯批爹系霸总攻x又渣又妖撩了不负责还能再撩几个病美人受 连夏穿成一本小说里十恶不赦的病弱真少爷。 他会在假少爷主角受和霸总主角攻he的路上不断搞事,最后翻大车。 连夏擅长作妖,并不介意成为剧情里的绊脚石,可惜主角攻受没一个是他的菜,他作精得百无聊赖。 不过幸好,他穿来后第一天上网冲浪,就相中一个新开不久语音厅内的烟嗓哥哥。 连夏砸钱狂追,屡遭拒绝。 在厅内年终盛典时,当着几万人的面,连夏真情告白。 最终,烟嗓哥哥的声音从耳麦里冷淡的传来:“承蒙抬爱,抱歉,我是直的。” 连夏倏然下播。 在寂静的夜里点了根烟,轻轻叹口气:“真糟糕,你这样说话……就一点都不像他了。” 连夏向来没学会何为专一。 在撩拨烟嗓哥哥的同时,还能抽出空再谈几个。 他爱清纯男大小奶狗的青涩,也爱双开门西装的张力。 在一个男人这里得不到的爱意与满足。 会有更多款选择可以填补。 * 大雨倾盆。 瞿宅屋外,连夏最爱的香槟玫瑰吹落满地。 瞿温书守了半夜,忍不住打给助理:“他呢?” 助理:“……连先生说他很忙。” 瞿温书:“他忙什么?” 助理硬着头皮:“……忙着向全世界更多良家妇男播撒爱。” 阅读提示: 1、攻受属性见文案,一点没胡写。 2、直掰弯,且追妻火葬场。 3、不了解语音厅不影响阅读,没原型。 4、找不到代餐自割腿肉,纯解压文,尽量日更,不一定。 5、接受以上,祝看文愉快。 —— 内容标签: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直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夏 ┃ 配角:瞿温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立意:热爱生活,不要放弃。 第一章 盛夏的骄阳炙烤着“皇朝”娱乐经纪公司这片寸土寸金的地皮。 年芳五旬却已不幸秃顶的老总张北狠狠用洗脸巾抹了一把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拍桌大怒:“连夏,你看看你这次惹出的事!你还当粉丝不离不弃像以前一样对你买账吗?!” 正午的艳阳嚣张地穿过落地窗洒进总裁办公室,被窗边几盆张牙舞爪的发财树拦了一半,剩下一半便遮遮掩掩抚上正坐在沙发上少年的脸。 虽然张北的话里像是他已经出道多年,但仔细一看,那人却似乎格外年轻—— 哪怕此时此刻,他歪懒地半仰在沙发上,两条细而长的腿交叉搭上桌面,不太正经的一摇一晃,可烈阳也依旧像是怕伤了他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于是小心的沿着他出色的颌骨线条勾出道优美的阴影面。 连夏半阖着眼,蝶翼般翕动的睫毛颤了两下,打了一个很不美观的哈欠,语气轻佻:“啊……没关系,张总不要过分担心。” 张北心里陡然生出点希冀:“你有门路?” 连夏翘着脚尖,索性把所有重量交给了沙发,整个人越发没个正型。 他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葱指,轻轻一晃:“no,古人云,在哪儿跌倒,在哪儿趴好。” 张北:“……” 连夏坐起,聚精凝神:“所以我准备退圈回家卖红薯。” 张北:“?” 就离谱。 虽然这段时间在连夏不断的骚操作下他的人气一直疯狂退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有些粉丝就吃连夏这股疯劲,还吃得心甘情愿。 这就是妈粉吗? 张北大为震撼,只能表示尊重。 他这边还在自我努力调节。 连夏那边已经开始准备退休事宜:“喂,农贸市场吗?哎对,你给我装上三袋红薯苗,我要像爱因斯坦说的那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张北:“……” 张北沉默许久:“爱因斯坦没说过这话。” “哦,不重要。” 连夏大度的一摆手,“你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回去了。我报了个母猪的产后护理网课,今晚正式开课。” 张北:“……” 真正的喧嚣往往寂静无声。 哪怕从年轻起叱咤娱乐圈多年的张北,也词穷了半晌。 他抓了一把脑袋,光滑无毛的手感让他找回自己,勉力道:“连夏,没关系,这次的黑料我们可以公关。我觉得……还是娱乐圈适合你。” 连夏站起身:“那多不好意思。” 张北道:“这样,你在娱乐圈最多用语言毒害他人心灵健康,我怕你去卖红薯以后,直接从生命上扼杀别人。法治社会,咱不能这么干。” 连夏:“……” 还没等连夏发表言论,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两声。 随即,简愉清悦的声音从外传来:“张总,我和经纪人上来跟您确认个合约,现在方便进来吗?” 连夏“啧”一声,眼睛像张北的方向扫过去,重新坐了下来。 这可是主角受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关键节点,这个前线战瓜他必须得吃。 第2章 张北已经习惯了连夏的肆意,也想顺便用别的艺人激激他,于是放任了他的行为,回到办公桌后:“进。” * 如果说真按照娱乐圈的分位排序来算,综合人气、流量、代言等各个方面。 虽然连夏目前还能算得上是“皇图”的头把交易,但晚进公司的简愉显然更有后来居上的意味。 在连夏不断掉资源和搞事的这些日子,简愉不仅成功撬走了他许多资源和粉丝,人气也一路直上。 甚至在大众的口碑里,简愉也比连夏好好出一截,什么“小王子”“白月光”比比皆是。 而到了连夏,唯有四字——“作精美人”。 连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某次采访被正面问起这个称号时竖起拇指,面不改色:“很奈斯,如果加个大字我会更喜欢。” 作精大美人? 大作精美人? 众人无语。 审美是主观意识,但连夏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却是主观意识中的共同意识。 久而久之,在连夏不断的自信pua下,观众麻了。 于是在年度市场调研问题采集后,连夏在“你认为娱乐圈中最好看的人是谁”这个问题上,以当仁不让的优势获得了娱乐圈最美脸庞称号。 而现在,这张最美的脸由于锲而不舍的搞事再搞事,终于又在后面加了四个字——作精美人,蛇蝎心肠。 这幅蛇蝎心肠主要用于出现在公司里的,成为他的重要竞争对手的简愉身上。 * 办公室门“吱呀”打开。 简愉带着经纪人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连夏,温和的脸上露出丝惊讶:“张总,夏前辈他……” 张北示意直接过去:“没关系,你是来确认‘瞿氏’那边收购公司后你的个人合同吧?” 如果是没有连夏的场合,那简愉的脸真的称得上出挑。 尤其搭配他无辜纯良表情,欲言又止时,简直让人心软。 可惜现在连夏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哪怕歪歪扭扭,还打了个盹儿。 但张北却似乎突然理解了连夏那么多粉丝对他不离不弃的原因。 可惜就算再真爱,也抵不过他这样作下去。 听话的艺人永远是最得利的。 张北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简愉的语气又好了几分:“你有什么想法?” 简愉腼腆地笑起来,语气绵软:“张总,我可能比其他同事幸运些,前几天瞿总的秘书过来跟我沟通过,出示了一份他们那边的资源合同。” 一份印着“瞿氏”字样的合同被推到张北面前。 简愉:“按瞿总的意思……大概是这段时间我发展的比较好,所以会给我一个特别合约,力捧我在顶流的位置上固定下来。” 这哪是来谈合约,是给他递话来了。 张北一摸光头,笑道:“懂,懂懂懂,等等我让秘书给法务说一声,你的合同直接收购后和瞿总对接。” 简愉秀气的脸上有些满意,站起身:“谢谢张总,夏前辈,我先回去了。” 连夏晃了晃脚,以示尊重。 门一关上。 连夏长叹口气:“当时我进公司就给你说,‘皇朝’这名字起得太大,不吉利。你看,这下倒了吧。” 张北肝疼,还分不清到底是被连夏气的还是被简愉气的,只能含了颗速效救心丸:“怎么就不吉利了?” 连夏义正词严:“像那个简愉,显然,他克你。” 张北:“……” 连夏格外真诚:“张总,这公司你也赚了不少,收购协议走完还是赶紧跑。我昨晚起了一卦,瞿氏那个ceo狂恋豪门假少爷简愉,马上他们就要开始绝世缠绵一夜七次了。” 张北:“……” 五旬老汉已经对一夜七次只感到肾疼。 张北又吃了颗速效救心丸:“停,打住。我们聊一些科学问题,至少目前公司还在正常运营,所以你前两天在酒会上用香槟泼简愉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 连夏主打一个自信:“泼就泼了,我刚刚进办公室前已经发微解释过了,放心吧。” 张北:“?” 张北绝望的打开页面。 连夏的回复已经爆上了头条。 连夏v: 好多人问我昨天泼简愉的原因,简单解释下,手滑了。为什么手滑呢?因为简愉太吵了。为什么吵呢?因为他一直拉着我要跟我说他和瞿氏总裁不得不说的……(此处省略三千字)。 网友炸开了锅。 一条小黄鱼:那三千字呢?有什么是我尊贵的微微会员不能看的? 茄汁虾仁:认识多少年了夏夏宝贝,怎么还拿我们当外人?? 十串中辣烤鱿鱼:我有个朋友就快不行了,临行前他真的想看看那三千字……#跪求#跪求# 以一己之力搅乱全局,除了简愉粉丝还在疯狂怒骂,全民已经转了话题。 只要他跑偏了,所有人就得立马和他跑上一个赛道重新开赛。 这就是连夏。 张北对那可能会让他肾虚的三千字不感兴趣,只是争端过去,他生出些劝告的心情:“连夏,现在简愉风头正盛,你何必非要跟他争强斗胜。就像以前那样……” 连夏没等他说完就推门溜了。 * 刚溜出来的连夏就在楼梯口被简愉抓了个正着。 第3章 员工们上下楼往往都用电梯,这里甚少有人,空空荡荡。 简愉站在半开的窗边,一丝夏日难得的轻风拂过他耳侧的发丝,显出种青春靓丽的风采。 他转过身看向连夏。 连夏手里拿的烟还没点上,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边上:“哟,守我呢?” 简愉站的位置高连夏几阶:“你知道为什么爸妈都不喜欢你吗?” 连夏把烟点上:“没办法,他们眼神不好,就喜欢你这种装腔作势,茶言茶语的假少爷。” 简愉扯起嘴角:“是啊,我是假的,但我从小在简家长大。爸妈花费这么多精力在我身上,你看看现在你这幅样子——” “抽烟,造谣,毫无仪态,连夏,你一点都不配当个明星。你没发现爸妈从来都没提过让你回家吗?” 连夏:“啊对对对,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酗酒。” “……”简愉的一波嘲讽丝毫没能收到应有的效果,咬了咬牙,“我要和瞿温书订婚了。” 连夏:“呃……虽然与我无瓜,但是……恭喜?” “所以快跑吧。” 简愉眼底控制不住恶意流动,“‘皇图’被收购以后,你以为还会有人向现在这样捧你?连夏,别做梦了,简家的继承人只会是我,娱乐圈的未来也是我。” 连夏吐出个烟圈,没说话,像是有些出神。 简愉冷笑:“现在怕了?” “没。” 连夏摆摆手,“我只是在想,按照剧情我现在应该一个箭步上前,咚咚给你两拳,最后再来一顿恼羞成怒的激情辱骂。” 简愉:“?” 连夏:“不过打人手疼,我还是直接辱骂吧。” 简愉:“?” 连夏棒读:“你不要脸,你是辣鸡,你是狗熊,你是杂碎,你以为瞿温书真的爱你吗?爸妈早晚会接我回家的,我……” ……对不起,忘词了。 简愉气得似乎多看连夏一眼都觉得多余,他站在原地调整半天,最后挤出个居高临下的笑:“没关系,连夏,很快你就是过去式了。再见。” 连夏耸耸肩:“白白。” * 无聊。 剧情无聊,生活无聊,所有的一切都很无聊。 这种清心寡欲的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一天! 但是连夏甚至找不到一个能瞧得上的目标。 简愉只是一朵扶不上墙的低端小绿茶,那张脸还没他自己好看,说话不好听,人也很无趣。 瞿温书虽然还没正面接触,但关于他的报道实在太多,什么强劲却温和,冷酷却端方,有礼却严谨…… 怎么地,他是空调吗? 连夏也不喜欢这一款。 他需要喧哗,需要灯红酒色,需要大量的情感起伏,以此来为他如此空虚的生活增光添色。 月光静谧。 浴室的水声停歇,随着实木门向外推开,露出一双过分白皙的腿。 晶莹的水珠顺着漂亮的线条滑进纯白的羊毛地毯里。 连夏随意披了件真丝睡袍,赤着脚从冰柜里取了瓶康尼,启盖对瓶灌了两口。 酒意让他微眯了眼。 b市夏夜的风也透着燥意,裹挟着聒噪的蝉鸣声声入耳。 连夏翻过几页娱乐圈的新人面孔,依旧没一个瞧得上的。 他兴致缺缺的关了页面,指尖拨来拨去,不经意间,点进了个平台上新开的频道。 语音厅。 这是个新鲜玩意儿。 最近很火,连夏前几天才听自己的小助理在车上给自己推荐过语音厅的一个歌手,夸得那叫天花乱坠,堪称人间小百灵。 可惜大概是时机不对,正在麦上的这个歌手整首没一个音准在调,倒是夹着嗓子骗了不少礼物。 连夏:“……” 看着整整八个麦画风迥异的帅哥头像,连夏默默灌了口酒。 倒也……不必如此侮辱小百灵。 没找到乐子的连夏准备退出。 正赶上厅内主持介绍下一位歌手:“好,我看到厅里现在人数暴涨啊!看来大家都猜到了下一位演唱的歌手。” “这位的确是厅内的特约歌手,人家现实比较忙哈,很少能上档,先恭喜一下今晚蹲到他的家人们——话不多说,让我们把micro甩给庭书!” 连夏按退出却没退出去,正要再伸手按,却发现厅内的人数从刚才的一万多猛然飙升到四万多人,没过几秒,朝着六万人去了。 ……好家伙,原来不是没退出去,是他卡了。 连夏索性将ipad丢在一边,整个人舒舒服服的往贵妃榻上一躺,真丝睡袍随着他的动作敞开,露出一大片光洁的皮肤。 一瓶干了,又将桌上另一瓶拿来开了。 他喝的随意,猩红的酒液顺着脖颈淌进领口,一路向下,莫名显出种病态的美。 而丢在一旁的ipad此时终于传来了那位歌手的声音。 “各位晚好,我是庭书。今晚唱个……好,唱这个吧。” 这歌手和厅内其余人的音调都不相同,语气伟光正的仿佛像个新闻联播主持人。 可音色却不是。 不是那种硬坳出来的感觉。 低沉,喑哑,烟嗓,性感。 也温柔。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像是带了分笑意,于是愈加蛊人,令人心跳,像是某种难言的缱绻。 第4章 几乎是在听到的第一秒。 连夏怔了怔,整个人都微颤。 渴望瞬间像是从每一寸骨骼中席卷而来,他轻轻滚了滚喉结。 偏过头,目光落在ipad上。 第二章 对于连夏来说,身体反应往往比任何情感都要来的真实。 而在听到ipad里的声音时,他终于感受到了种久违的,像是平息已久又被艰难重燃的火。 虽说天涯处处是芳草,挑食一点都不好。 但偏偏他就是被养刁了胃口,只能认了。 ipad里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的蛊惑连夏的听觉。 麦上的那位歌手选的并不是最近热度巨大的高传唱度网络歌曲,而是首很怀旧的老歌——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 伴你慢行,一段接一段 …… 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是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 这歌足足有近四十年的历史,可在麦上那人的声音里,却显出种别具风格的新意。 连夏沉默的听了会儿,才蓦然想起接上蓝牙音箱,又调大了声音。 瞬间。 低哑而沉缓的烟嗓随着轻柔的音调随着音箱的轻重低音回响在整个空旷的客厅。 每一个音符皆像强势无形的风暴向沙发上的连夏席卷而来,最终将他整个人彻底包围。 当耳膜的每一寸都似乎被那人的声音占据时。 连夏甚至下意识爽得卷起了脚趾。 他喜欢。 连夏从来都不是个会约束自己的人,在那歌声停下的第一秒他就皱了眉,将桌上的ipad取了过来。 语音厅内的主持已经接过了micro,开始例行大力夸夸和流量推广。 主持:“感谢各位家人们送咱们庭书的礼物啊谢谢谢谢!庭书怎么不自己谢榜,家人们你看他那话少的,回去我再让老大说说他……送多少礼物能让庭书念谢榜?” 主持想了想:“好家伙家人们这问题非常哲学!我到现在也没见过庭书谢榜,要不咱先送个十几万块……卧槽!” 主持震住了。 而他话刚开口。 厅就卡了。 厅内观众的弹幕不动了。 一切声音没有了。 只有刚刚唱完歌的庭书还坐在最上面,显出种与世隔绝的冷漠。 几乎同一时间。 厅内刷出一行系统提示。 【用户39u7a9q0 为庭书 送出100个嘉联华礼物!】 一个嘉联华礼物价值三千币,一币等于一元钱。 一百个嘉联华礼物,相当于直接一下在厅内刷出去了三十万! 这是多不差钱的主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厅里包括主持在内的所有人全懵了。 下一秒。 一百个嘉联华开始一个接一个不断在厅内疯狂刷屏,过多的特效直接影响了下一位歌手换麦。 厅内呆了许久的观众慢慢反应过来。 油炸糖糕:擦追了这么多语音厅今天开了眼了,真的震撼我全家! 小酥肉:妈妈我也是见过三十万在燃烧的人了qaq 半斤冒菜加辣:原来我和有钱大佬一样爱书书的声音……这样一想竟找到了奇怪的同担…… 主持的声音半晌后才弱弱飘出来:“这位用户39u……就是,咱们主张一个可持续……” 连夏趴在沙发上戳字。 用户39u7a9q0:这些够让刚那个歌手谢个榜吗? 用户39u7a9q0:喊个我名字就行,夏夏宝贝。 主持:“……” 主持听过厅里老大提过这个叫庭书的是他发小,背景估计不那么简单,因此自然不敢擅自替他答应。 但公屏已经飞快替庭书做了这个主。 草莓雪媚娘:金主哥哥没问题!我替阿庭答应了,他立马就喊,快,书书,喊大声的。 芋泥波波:书书别害羞!机会来了咱抓住!咱必须让老板满意,我建议直接喊十遍! 黑椒小牛排:阿庭,能不能进豪门就靠你自己,你要做个有眼色的崽啊qaq 豪门爱情党,独自美丽党,两头吃瓜党在公屏激烈掰头,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又过了几秒。 庭书像是才发现面前大混战,重新开麦:“抱歉,刚有点事在忙。” 他停顿了片刻,大概仔细阅读了下公屏的内容:“ok,我看到了。谢榜是应该的,只是我这边礼物盒子容易卡,以后我会尽量做到每次都谢榜。” “那么今天晚上……” 庭书那边传来几声鼠标点击的声音,应该是在打开礼物盒。 随即,宛如下蛊似的声音飘进连夏耳朵里。 是他最喜欢的那种音调,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却沙哑又性感,仿佛能让每一寸毛孔都欢喜的沉醉着舒张。 “好,谢谢夏夏宝贝的一百个嘉联华。” 重低音音箱将这一句的声音回响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非要说他对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满,那大概是这句说得营业意味太浓,不太像……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连夏轻轻眯了眼,靠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真丝睡袍半掩半遮,露出几分放纵的模样。 他吐出一个烟圈,惨白的雾气升腾,愈发显得那张脸艳丽近妖。 语音厅内的麦上已经换了另一位歌手。 第5章 连夏听了几句,没有任何兴趣。 他细白的手指戳到麦上庭书的头像,点击加为好友。 【对方拒绝任何人的好友请求。】 连夏撇撇嘴,点了个关注,然后发私信过去。 用户39u7a9q0:我喜欢你的声音。除了唱歌还有其他服务吗?我付钱。 用户39u7a9q0:比如连睡,喘……? 第二句刚发出去,就亮起个小红点。 【因为对方未回关您,您一天只能发送一条私信。】 连夏:“……” 私信不通,他只能回到厅里,真诚打字。 用户39u7a9q0:今晚可以让刚那个庭书一直唱吗?多少钱。 一句话让好不容易重回正轨的厅内节奏再次暴走。 黄焖小羊排:哈哈哈哈老板准备直接包场吗? 鸡米花来三份:虽然很对不起其他歌手宝贝,我爱你们,但让庭书唱一整晚,我想说我可以! 椰汁汁:就喜欢这种一言不合就打钱的,老板冲冲冲! 眼见着原本都是另一位歌手应援的公屏全变成了观众们的调侃。 连夏后知后觉有些不尊重这位麦上的歌手。 他随意想了想,又随意刷了点。 【用户39u7a9q0 为麦上 mmu 送出 10 个嘉联华礼物!】 用户39u7a9q0:抱歉,不是故意影响你唱歌。 用户39u7a9q0:管理在吗?请问刷多少可以加庭书的好友,挺急的。 众人:“……” 黄瓜味薯片:我懂了,老板的礼物车里只有嘉联华这一个。 青柠薯条:你懂得太多了,所以到底多少能加庭书好友?我想看看我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 脆皮火鸡腿:这个老板有钱中透着一丝黑粉味,黑粉味中又透着一丝倔强的真诚…… 如果有其他观众在公屏是这种画风,那么管理一定立马飞人。 然而连夏是一个进来一小时就哐哐刷了三十多万的语音厅新人,甚至连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新注册的。 主持不敢再接他的话,生怕又跑偏惹了事,赶忙趁着歌手唱歌的时间把这档的情况报了上去。 又等了几分钟。 连夏账号的好友栏跳出一个新好友验证。 【宋勘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连夏对不是庭书的人都不感兴趣,看着那条好友验证熟视无睹。 很快,那条验证又弹了一遍。 只不过这次在备注又加了一行字。 【宋勘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我是这家语音厅的老板,你不是想加庭书好友吗?】 连夏立马就给通过了。 对方的头像是张霓虹灿烂的街景,看上去有些像b城cbd那里。 宋勘直接发了条语音。 “老板好,首先要感谢你今晚的消费。是这样,庭书这个人他比较难搞,从进厅那天就不加任何老板好友,就连粉丝群都是我们给他建的。要不您看我先拉您进vip粉丝群?庭书也在里面。” 语气圆滑温和,声音如水,连前后鼻音都格外鲜明。 一看就是块奸商的料子。 有段时间连夏其实喜欢过一阵这种风格的,但后来兴趣转移,还是偏爱那种更够劲的。 更何况他今天刚瞧上一个新目标。 连夏迅速丧失耐心,也回了条语音。 “哈?我不粉他。” 哪怕做语音厅这行已经听过了太多太多优越的声线,但宋勘还是愣了一下。 如果非要把声音分为几种类型,那么现在市场最热的无疑是烟嗓和青音。 烟嗓他好不容易薅来了庭书撑场,但厅内仍缺一个有特色的青奶音。 和烟嗓一样,不夹不捏,自然纯正的青奶音同样稀缺。 而对面的声音恰恰符合这个要求。 不仅如此,从听筒中传来的音色明明软而绵,细听却是冷调的,像是天生带着种薄情味儿。 可尾音又仿佛若有若无缠人的上扬,似是勾人。 宋勘回过神来时,已经将那条语音反复听了十几遍。 他拿着手机思考片刻:“那你现在是……” 连夏:“我想他陪我睡觉,刷多少能行。” 宋勘:“?” 不知道一时间是脑补了庭书陪人睡觉的场景,还是被连夏的直白所震惊。 宋勘顿了好久,才道:“这……实在不好意思老板,我们厅里歌手都是,卖艺不卖深。” 连夏:“谁要他身,我只喜欢他的声音。” 连夏充分展现自己的财大气粗:“这样吧,宋老板,一个月一百万,让你们那个庭书每天晚上十点半跟我连麦,只要哄我睡着就行,他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单独再提。” 宋勘:“……” 连夏皱眉:“这也不行?你们厅的歌手是金子做的吗?算了,钱不够还能再加。” 这tm就不是钱的问题。 宋勘道:“你方便留个联系吗?我电话跟你解释。” 过了会儿,那边发来一串数字。 宋勘拨过去。 在语音中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听筒里以真实几倍的状态传来:“语音厅的宋老板?” “是我。” 在电话里细听,那人的声音更像带着细绒毛的钩子,让人从心里渐渐泛出种痒。 宋勘有些口渴,吞咽了下,才道:“怎么称呼您?” 第6章 “姓连。” 宋勘:“连先生,庭书……他,不瞒您说,他不是我们的签约歌手,只是偶尔过来的,所以我们无法强行要求他答应你的要求。” 连夏兴致全无,漂亮的眼睛垂下来:“行,删了吧。” “等一下——” 宋勘赶忙道,“连先生,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保证可以让你获得和庭书接触的机会,还不用你消费!” 连夏:“?” 宋勘:“刚刚我听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我们厅里现在就缺一个你这样声音的歌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参加个考核,我想听一下你唱歌的状态……” 连夏:“不约。” 做生意多年。 宋勘突出一个不抛弃不放弃:“好处很多的,连先生,我们厅目前的流量断层第一,歌手的收入非常可观。而且……” 连夏准备挂电话。 宋勘:“而且成为歌手可以加我们微信工作群,庭书的号也在群里!” “可以。” 宋勘:“?” “考核就算了吧,我唱歌不好听,不想去丢人。” 连夏主打一个散财童子,“我看你们每档都有任务,我带资进组。每档我的任务量我自己按十倍刷,你别管我唱什么。” 宋勘:“……” 语音厅任务量作为上档歌手的唯一考核指标,即代表每一档获得观众礼物的多少。 现在厅内普遍每一档礼物数额在五千到三万不等,如果按照连夏的条件,那他的每一档几乎都要刷到十几二十万。 宋勘本身自己也是富二代,但也从没见过这么烧钱的玩法。 他问:“那你准备……唱点什么?” 连夏百无聊赖的又点了根烟。 拨动打火机的声音顺着电话传入宋勘的耳膜,接着是电话那边一声毫不压抑的,餍足的低舛。 “啊……” 宋勘经商多年,几乎从不会在和人第一次聊天就问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 但或许今夜气氛太浓。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你抽烟?”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传来个金属器皿与玻璃摩擦的声音。 约莫是去找烟灰缸。 连夏咯咯笑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宋老板是觉得抽烟和我人设不符吗?” 宋勘自知失言。 连夏却似乎并不介意。 他身上的真丝睡袍被穿得毫无章法,修长的双腿毫无遮掩的从沙发一直搭到冰凉的玻璃茶几上,与深褚色的地板映衬出过分鲜明的色调对比。 连夏吹掉猩红烟头上蓄积起的一簇飞灰,开口道:“我还喜欢人前人后,地上地下,表面道德……宋老板喜欢吗?” 第三章 宋勘愣了一下。 都是成年人,除了最近跟风开的这个语音厅,宋家还有全国的连锁酒吧和众多私人高档会所多方吸金。 这些场子里往往什么话都有。 哪怕是对宋勘本人,也绝不存在玩不起三个字。 可是电话对面这个人,从声音来听青涩又纯良。 甚至二十分钟前,他才为自己厅内的歌手“庭书”豪掷十几万,简直可以说狂热表白。 而现在。 他荡着声音,悠然问自己要不要“人前人后”。 以宋勘在风月场里的阅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偏偏连夏只在电话另一头等了三秒不到,便失了耐心,轻轻的,不满的,却又明显的“啧”了声。 他连不耐都是毫无顾忌且不加遮掩的:“你真无趣,你究竟怎么做上老板的,靠抄清静经吗?” 宋勘:“怎么做上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落地。 宋勘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带着几分被情绪冲击的哑。 他仓仓促促,脱口而出,连思考都没有时间……显得过分急迫。 有句话宋勘以前其实不信。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男人的确是经不起诱惑的动物。 诱惑往往多种多样,在某些老手面前,或许连最简单的路数都令人难以抵挡。 宋家的连锁分为清吧和迪吧。 今晚本来约了酒局,散场后宋勘找了家清吧,点了杯简单的威士忌水割。 这度数远不够让他微醺。 可口干舌燥,宋勘端杯一饮而尽,越发觉得燥意上涌。 连夏的声音恰逢其时从手机里传来。 像是带了钩子,带着种暧昧的夸赞:“既然宋老板说让我试试,那我就不客气了。” “只是不知道宋老板说的试是哪个试呢?” 连夏道,“是来你们厅花钱当歌手那个试,还是试试宋老板硬不硬的那个试?” 宋勘觉得连夏就像是在情感旋涡的阴暗面滋生出的一颗毒草。 色泽艳丽,垂涎欲滴。 而且剧毒。 宋勘道:“你不是刚刚才喜欢上厅里的庭书?” “是有点。不过他和咱们之间有关系吗?” 连夏疑惑,“又没到手,解不了渴。我是个人,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 那棵毒草在摇曳的花丛中染过了一丛丛花花绿绿,可从不知悔改迷。 宋勘笑了:“确实,很正常。” 第7章 宋勘道:“明天来公司签合同吧。方便见个面吗?” 连夏有些犹豫:“这玩意儿也要签约?我刚刚在网上查了查,很多语音厅歌手是非签约的。” “的确。” 宋勘又点了杯金酒,“但你和那些歌手不一样。你带资进组,作为老板,我总该给你几个返点。还是你真的想为了庭书,哐哐砸钱,只出不进?” 没人不在乎钱。 可这个世界的钱连夏一分都带不走。 连夏态度真诚:“宋老板,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主打就是一个害怕人死了,钱没花完。” 宋勘:“……” 连夏抓住时机:“而且现在也不是只为了庭书呀,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抽成,我也很乐意,宝贝。” 毒草连说“宝贝”这两个字都是裹着糖霜的,熟练又缱绻。 明明清吧里空调大开。 宋勘却一把扯下了领带。 白日里端庄温和的模样随着露出的几块结实肌肉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勘一饮而尽,才发现连杯壁都被自己握的发热。 他开口道:“那你难道不想来视察下我的长相?” 宋勘:“万一我长得不符合你的胃口,等见面的时候,多让你失望。” * 在来到这里之前,连夏也是演员,穿来这里属实是重操旧业。 不过他以前是个除了感情问题以外几乎没有缺点的六边形战士,和现在剧情里这除了脸一无是处全是黑料的小艺人毫无关联。 也正因为如此,连夏的私生活一直饱受公众质疑和好奇,一个人少说能养活几十支狗仔队。 万花丛中过,但连跟拍了许多年的狗仔都拿不准连夏的口味。 他的偏好和兴趣似乎从来都转移的飞快,或许今天还喜欢高冷霸总款,明天就突然爱上了温润如玉暖男款。 不过后来狗仔们也总结出了一项规律——无论是哪一款,都有颜好和声音好缺一不可的两种特性。 可以说是非常符合连夏挑剔的毛病了。 现在换了世界,没有一大片花丛给连夏挑选,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貌似还很难到手。 连夏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个勉强能合眼的应付应付。 ……去看看也行。 连夏从沙发上坐起来,拽了拽已经快全滑下去的睡袍。 “好吧。不过你可要保护好我的个人隐私,我这个人很脆弱的。” 连夏白嫩的脚趾探出衣带,无聊的勾了勾,“明天见,宝贝。” * 宋氏的总店落在一家寸土寸金的私人高级会所,在繁华的b市闹中取静,只接待有特别预约和与老板熟识的客人。 因为人少僻静,这里也经常是他们圈子里聚会的地点。 自从瞿温书从国外回来接手瞿家,b市圈子里的二代们约了好几次想一起聚聚,可惜瞿大少爷高贵冷艳,不肯赏光。 最后话递到宋勘这里来。 推了好几次之后,宋勘没了借口,只得说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喊瞿温书好歹过来坐坐。 日理万机的瞿总终于松口。 晚上聚会约了九点。 宋勘习惯提前些过来确认下菜单和食材,因此索性将和连夏见面的地点也定在了这里,只是提前了一个小时。 只是因为这样。 总不会是因为电话里的人那么放肆,所以自己才会像毛头小子一样用这些炫耀。 宋勘怔了片刻。 直到旁边的助理提醒他:“宋总,外面连先生到了。请他进来吗?” 会所的大门两边各有一幅白玉雕琢而成的山河锦绣图,将整片绿地打造的更像是座私家园林。 正中的拱门构造精巧,龙柱上的翡翠盘龙栩栩如生,与左右两方侧门上的猛虎图交相辉映。 时间久了,会所的工作人员惯会看人下菜。 见来的既不是平日里的熟客,也不是小宋总的贵宾,就没开大门,只让车从侧门进来。 宋勘原本招手喊了助理过来,又没开口。 他站在连廊前,远远望过去。 只是这沉默的一会儿,火红色的法拉利小跑已经在侧门前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不,或许用少年来形容那道身形更为准确。 至少在宋勘的角度看来。 那人的背影有些过于单薄,有种苍白颓靡的纤细。 他穿了件很是宽松的度假风衬衫,燥热的风将衬衫边角吹起,投射成地面上暗色的阴影。 可那人站在阴影中,整个人却白得发光。 b市的晚上八点天色已暗,但他还是戴了只大的夸张的茶色太阳镜,黑色的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堪堪能看到一个挺翘的鼻尖。 而现在。 他摔上车门,将黑色口罩拉下来。 扬起形状优异的颌骨,是一个傲慢的弧度。 薄淡的唇开合几下,不知跟门口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助理的手机响了。 “宋总……门口那边说,连先生不走侧门。” 宋勘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那就给他把正门打开。” 助理:“……连先生还,让您亲自去门口跟他道歉。” 宋勘:“。”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过了几秒。 宋勘突然笑了声,站起来:“行。走,我们去把这位小祖宗迎进来。” 第8章 * 连夏并没有什么不能走侧门的毛病。 他只是单纯的作,单纯的难搞,单纯的看门口工作人员有色眼镜很不爽。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pua别人。 连夏一支烟才刚点上,宋勘就从连廊里走了出来。 古香古色的门柱和雕梁画栋的摆设掩映着连廊里郁郁葱葱的植物,再配上皎白的月光,将夜色的昏沉遮了大半。 从中款来的宋勘有种很合连夏心意的气质。 像是勉强能将他骨子里那股难以发泄的不安定短暂的承纳。 周遭的工作人员纷纷向宋勘问了好。 连夏摘下墨镜,露出双狡黠的眼睛:“宋老板,晚上好。” 离开电话线的声音愈加清晰,连尾音都更加明显和诱人。 宋勘终于确定,原来真的有人只凭声音大抵天生就能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有优势。 更何况……他还有这样的一张艳丽的脸。 一双在夜色里也依旧灵动的,狡黠漂亮的狐狸眼。 可是只要关注过娱乐新闻的人,没有一个人能不知道他有多么声名狼藉。 辱骂队友,演技奇差,坑害公司,随意爽约,抽烟喝酒…… 哪一样似乎都是大罪。 宋勘伸手将连夏的墨镜重新拉下去,却在抽手时被拉住了手腕。 连夏道:“你这里的工作人员不让我走大门,我不开心。” 宋勘低头看向那双转的滴溜溜的眼睛,里面没有委屈。 连夏声音清澈,出谋划策:“我们是不是应该甜蜜亲吻,以证感情?” 宋勘叹了声:“连夏,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连夏道:“第一次亲吻,第二次上床,第三次第四次再上两次,第五次拜拜。有问题吗?” 宋勘:“……” 有。 有大问题。 宋勘自知自己不是个深情种子,谈过的男男女女约摸也能绕场一周。 但每一任的固有规律他向来遵守。 约会,拥抱,亲吻,上床,好聚好散。 而不是连夏这样肆意挥霍。 感受到小宋总和面前的人关系或许的确有猫腻,工作人员识趣的退远了些作为回避。 但人前终归不适合讨论问题。 宋勘拉开副驾驶车门:“先上车吧,我们进去说。” 连夏眯起眼:“你开?” 宋勘:“我开。” 连夏:“从正门进?” 宋勘:“你以为呢?” 连夏:“算了,刚才我想要的时候你没有给我。现在我已经不稀罕了。” 宋勘:“……” 宋勘有良好的家境和自小就很规范的教养,虽然混迹情场,但也从没碰到过像连夏这么能作的。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富有耐心。 宋勘问:“合同不签了?” “我本来就是艺人,难道还能真跟你签合同。唬我呢?” 连夏毫不客气的在会所正大门的白玉山河锦绣图上掐了烟。 他伸出细白的食指一勾。 挑开宋勘身上定制西服的第二颗纽扣。 拉开西服内里的夹层口袋。 另一只手扬起。 趾高气扬,居高临下,不紧不慢的松手。 那枚还带着烟灰的烟头便悄然无声的落进宋勘贴着心口的西装内里。 “定情信物。” 连夏的声音甜美,帮宋勘重新整理好西服领,连第二颗纽扣都重新系得端端正正。 明明是已经熄灭的烟头。 但在连夏贴上来的一瞬,宋勘却突然感觉自己胸口烫得令人煎熬。 那种不上不下的难熬。 可连夏状若不知。 他双手攀上宋勘的肩头,两人之间的体型差让连夏微微踮脚。 接着。 连夏开口:“虽然里面被我弄脏了,但没关系,外面还是很干净呢,别人看不出来的,哥哥。” * 火红色的法拉利点火转向扬长而去,嚣张的喷气声与静谧的园林格格不入。 连夏开车一向挺疯,尤其在这种人少的地方。 他转弯时没在意,弯子小了,转过去后才发现边上停着一辆黑色卡宴。 这时再打方向盘已经有些晚。 连夏赶紧点了脚刹车,但跑车还是蹭着卡宴的车门刮了过去,发出声刺耳的摩擦音。 “……” 气人。 语音厅想砸个连睡的没砸到,好不容易出趟门还碰上个不会停车的。 连夏暴躁的停车开门,敲敲卡宴的车窗:“hello?” 无人回应。 那就没办法了。 连夏身上没带纸笔。 他想了想,转回车里取了几沓厚厚的红票票,咣当一声放在了卡宴前挡风上。 头顶上就是个监控,想来这里也没人会偷。 连夏满意的拍拍灰,一踩油门,嚣张离去。 而卡宴车内的气氛则相对来说比较紧张。 只是去方便了下的吴司机回到车前,不仅看到了堆在前挡风上的红色大票,还看到了车内自家总裁面无表情的脸。 这位瞿氏家谱上最年轻的掌权人有着最不平易近人的姿态和最拒人千里的气场。 老吴下意识擦了把脸:“老板,这……” “有人刮了车。” 第9章 这位新上任的掌权人拥有一副让总公司内万千女员工心动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烟气。 可老吴从没见过瞿温书吸烟。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新总裁不沾烟酒,不沾情场,冷厉干脆,连情感似乎都少得可怜。 比起寻常市井口中的瞿大少,瞿总,顶级精英——他疏淡的更像是不染烟火的佛子。 脸上的汗淌得更凶,老吴战战兢兢问:“老板,那钱……” 瞿温书:“开车。” 被刮了车门的,顶着前挡风十几沓红票的卡宴在会所工作人员努力掩盖的惊诧眼神中驶进会所。 宋勘还在门口交代经理等会儿的忌口,蓦然回头看到挂彩的停在门口,当即震惊:“……兄弟,你这送钱的场面我还真没见过,开眼了。” “刚刚出去那辆法拉利刮的。” 瞿温书连眉眼间都是冷的,“你的新情儿?” 宋勘一愣。 眼前的人有一瞬间和厅内的那位被连夏火热追逐的歌手完全整合,映衬出一副矜贵的,倨傲的漠然。 哪怕从小熟识到大。 宋勘也依旧完全无法想象瞿温书能够爱上一个人的样子。 或许走下神坛,成为凡人。 可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宋勘笑了:“对。觉得怎么样?” “过分张扬,不知收敛。” 瞿温书皱眉,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坐在车内看到的会所门口那一幕,“低俗。” 第四章 以前的每个夜晚连夏总有赴不完的约会,赶不完的酒局,要是运气不好同时碰到前任现任和鱼塘其他鱼还需要一些精湛的演技。 但现在就不同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顶流跌落风光不再小明星。 除了黑料一无是处。 哦,对。 还有钱。 有钱总能让生活多姿多彩。 因为砸钱过多,连夏昨天在厅内的时候就被庭书家的管理拉进了粉丝群,接着又拉进了一个vip专属群。 两个群都很热闹,几分钟消息就是999+,群里庭书本人的号都在。 连夏试着加了下好友,还是拒绝任何人添加。 想了想。 连夏在vip专属群里问:“这个vip群和那个粉丝群有区别吗?” 介于他昨天五分钟连刷几十万的姿势实在太过炸裂。 以至于“溺音”空降一枚土豪的消息不过几个小时就传遍了所有语音厅。 甚至连他还没改id的“用户39u7a9q0”也被众多其他家歌手和粉丝铭记于心。 语音厅的生态圈和娱乐圈不同。 这个近两年才兴起的圈子更赤果,更野蛮生长,欲望和金钱也被更剧烈的放大。 所以。 在vip专属粉丝群发出唯一的一句问话之后。 连夏就发现自己的私信被……卡炸了。 各厅粉丝纷至沓来的宣传,厅管发来的邀请,甚至还有不同歌手本人附带语音条的自荐。 场面宛如选妃现场。 这种为数多多的选择终于让连夏想起了自己以前花花世界的生活。 他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抱着手机在众多私信中随意点了一条。 一道刻意夹着的,捏着嗓子,过分油腻的声音吐了出来。 “哥哥,晚上好,今天会喜欢我吗?” 连夏:“……” 刚刚好了一分的心情瞬间跌回了十分。 他歪在沙发上,又往下点了几条。 连夏:“……” 最后。 连夏一口气干了面前半杯加冰白兰地,认命的又切回了庭书的vip专属群。 苦什么不能苦自己。 他还是得吃点好的。 庭书的粉丝有着和庭书本人截然不同的热情。 刚才连夏的问话在群里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复,答得可以说是全面又周详。 草莓啵啵奶昔:啊啊啊这是不是昨天那个刷了快三十万的小哥哥! 芋泥听书:麻麻,我看到活的富婆了qaq另外小哥哥vip专属群其实就是会员粉丝群,会有福利的! 庭庭今天排档吗:或许富婆哥哥,你知道你也火了吗? 板栗栗:xs,我猜小哥哥私信现在一定炸了。 连夏:? 连夏:“会员群有什么福利?” 连夏趴在沙发上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真诚道:“比如刷多少主播能录个带喘的哄睡视频?” 连夏:“我不粉他,我只想泡他。” 刷屏的群聊顷刻间停了。 连夏等了半晌,敲了个:“?” 群内的粉丝多数久经各路语音厅,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但也从没见过连夏这么耿直的榜一富婆。 在震耳欲聋的沉默后。 逐渐有了几句发言。 芋圆紫米奶绿:虽然但是……我竟从没对boss有过这种想法……我真是个单纯的女孩…… 葡萄冰茶:?小哥哥你这么勇的吗?我们连调戏他一句都不敢。 芒果糯米糍:可是boss的声音真的感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的幻肢【悲 连夏:“……” 连夏问:“那目前,这个vip群有过什么福利吗?” 群内再次寂静了。 boss今天唱什么:或许……有会员直播,会员歌单,会员聊天…… 第10章 芋泥麻薯蛋糕:但那都是别的歌手家的。 连夏悟了:“所以这里主打一个什么都没有是吗?” 芝芝莓莓:…… 芒果糯米糍:…… 连夏:“……” 连夏:“无聊,退了。” 他从来是个目标性很强的人,不会在没有意义的事上浪费自己的任何时间。 正要点右上角的退群,却在下一秒看到群内管理@了他。 大橘子:啊啊啊小哥哥留步!虽然没什么福利但是这个群只要boss一唱歌就会全群@,还能提前知道歌单。小哥哥别走呜呜呜! 葡萄芒芒:对对对小哥哥别走boss下个档就要上,还有三分钟了! 连夏立马将退群的手撤了回来。 温情打字:“开个玩笑,群里这么温暖,我超喜欢。怎么会退群呢?” 过了一分钟。 连夏:“那个语音厅名字叫什么来着?” * 作为最近爆火,从名不见经传到飞速窜至前三的语音厅——“溺音”发家史这段时间一直为众多粉丝所讨论。 和其他语音厅不同。 “溺音”似乎从开厅之初就主打一个大力出奇迹,无论是宣传还是引流都像是不差钱似的下了血本。 而真正让“溺音”声名鹊起的,还是庭书的加盟。 凭庭书一个人,让“溺音”从一个刚开始只有几千的小厅,成为了排行榜上最具分量,观众粘性最高的语音厅。 原因其实很简单。 庭书这个人找不到代餐。 从声线,到说话方式,再到个人气质。 一旦被吸引,就越发觉得其他人是种巨大的落差。 在庭书凭借一己之力给“溺音”直接抬咖之后。 厅内和厅外的吃瓜群众都曾试图扒过庭书的马甲,但却没有丝毫收获。 除了厅内“庭书”这两个字,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哪怕和粉丝群之间都有着宽如鸿沟的距离感。 他每周只排三个档,时间固定,偶尔还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请假。 如果想听现场,就只能卡着点进厅。 连夏点进厅内的时候,正好轮到庭书上麦。 厅内乌泱泱好几万人,弹幕刷屏刷的飞快。 连夏进厅的一行提示飞快被刷了过去,但即便如此,公屏还是有不少人发现了他。 柠檬多乐:好家伙昨天的富婆哥哥来了! 卡哇1也是1:老板今天是准备刷多少qaq我开下特效屏蔽,昨天手机都死机了qaq 桃桃不说话:小哥哥是跟着庭书过来的吧,我看刚进来。 cc青青:富婆哥哥也看看我家小歌手吧,青叔音入股不亏! mi花:我也推下我家厅,哥哥来看下不?我家可以连睡的哦。 咸豆花:安利拉人的爬啊,小哥哥专注庭boss还看不出来嘛! 连夏回忆了下刚才自己私信里收到的那些声音。 打字立即坚决的像是要马上入党。 用户39u7a9q0:对,专注庭书哈。 用户39u7a9q0:我就是为他来的。 【用户39u7a9q0 向庭书 送出 20 个嘉联华。】 用户39u7a9q0:庭书哥哥今天唱什么?可以唱hush吗? boss今天唱什么:tut富婆哥哥这就已经开始了吗? 芒果味多冰:甚至我还没来得及开始录屏啊啊啊可恶! 草莓小糖书:我有罪,我也想听hush…… 紫米奶酪:我也有,我罪无可恕,如果boss愿意唱我可以听完就上路! 二十个嘉联华的特效在语音厅内刷屏,加上厅内人数众多。 庭书的声音卡了片刻才传出来:“抱歉,这首歌我不会。” 那道声音还是非常符合连夏的审美。 沙哑,磁性,柔和,又带着种很贵的味道。 形容不来。 总而言之处处戳中连夏的审美点。 可惜这完美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连夏不太高兴。 “不必刷这么多礼物,我大致知道你想让我唱的那些歌,抱歉,无法满足。” 庭书的声音里似乎天然带这种倨傲的冷淡和清傲,“今天依旧感谢各位来听我唱歌,唱这个吧。” 伴奏声起。 麦上的声音用那副十分让连夏心动的嗓子唱了一首《山丘》。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 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 再也唤不回温柔 …… 喑哑的烟嗓通过连夏家里重低音箱回荡在装修奢华的高挑空客厅里。 连夏懒在沙发上听了一会儿,从烟盒里摸出支烟。 “啪嗒”一声。 幽蓝色的火苗袅袅升腾,烟头的红色只晃眼一瞬,很快顺着连夏苍白的之间跌入玻璃烟缸。 他没想到这个叫做庭书的歌手会选这首歌。 但在他过往纷纷扬扬洒满玫瑰的路上,有个人死前也唱了这首歌。 “连夏,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哪怕一分一秒,你都不会爱上任何人。” “我爱你。可我越过山丘,发现无人等候。” ——原来是真的有些相像。 连夏从来不认为自己在感情上对任何人有所亏欠,然而事实就是,在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面前,人总会有那么一点……无法避开的偏爱。 第11章 【用户39u7a9q0 向庭书 赠送 99 个嘉联华】 【用户39u7a9q0 向庭书 赠送 99 个嘉联华】 【用户39u7a9q0 向庭书 赠送 99 个嘉联华】 庭书的歌曲已经到了尾声,可近三百个嘉联华的特效却在语音厅不断疯狂刷屏。 神秘老板在“溺音”再次狂砸一百万的消息很快再次涌向吃瓜一线群众。 原本已经有近九万人的语音厅人数再次上涌。 终于。 厅内人数在十四万的时候稳定了下来。 而“溺音”在直播间原本第七的排名直线上升,稳稳停在了第一的位置。 来一碗螺蛳粉:我直接说溺音牛逼! 噗噗哩:我直接说溺音牛逼!q0老板牛逼! 啵啵奶绿:艹!我酸了我酸死了!这泼天的富贵我家小破厅也想要!q0老板看看我! 南瓜紫薯酪:q0哥哥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声音!我让那个歌手跪着给你唱歌!看看我家厅! 弹幕刷的天花乱坠。 夸奖的,吹彩虹屁的,拉人的号封都封不过来。 用户39u7a9q0:好听。爱听。 用户39u7a9q0:庭书哥哥可以给我泡一下吗? 作为重要老板,连夏的两句炸裂发言直接被复制粘贴,在公屏上飞速传递。 一颗小栗子:擦,好直接,这就是有钱小哥哥的求爱方式吗?! 超想吃辣:两天刷了快两百万,boss你嫁了吧! 酸甜酱:……这样好尴尬,也不能仗着有钱这样吧。庭书在麦上估计很无语。 公屏一片沸腾。 过多的观众量和礼物数再次卡住了换麦。 主持人打圆场:“哎呀,反正现在也卡了。庭boss,你看人家攻势这么猛烈。你要不要表示表示?” 庭书开口:“不用。我没有这方面兴趣。” 厅内卡了跳不下麦,大概忍到极点。 说完最后一字,庭书直接挂了离线。 主持人:“……” 沙滩美少女:xs,不愧是庭boss,直接就是一个十动然拒hhhhh。 洛可可酱:气氛坏起来了姐妹们! 粥粥茶:脚趾直接扣出一栋城堡,不过他凭什么觉得砸钱就能搞定boss我也是不懂…… 主持人也很尴尬。 既不能得罪刚砸了钱的老板,也不敢开罪庭书。 主持人小心翼翼:“这么看来……q0老板,您要不看看厅里还有没有其他你喜欢的歌手?” 用户39u7a9q0:没关系。 用户39u7a9q0:我会成为厅内歌手。 用户39u7a9q0:然后和庭书搞在一起。 主持人:“?” 吃瓜群众:“???” 丢下一句惊天大瓜。 连夏深藏功与名。 * 没了庭书可听的语音厅对连夏来说也没有了特别的兴趣。 他洗好澡,又从冰箱里取了瓶龙舌兰,和之前喝剩下的半瓶金酒混在一起,赤着脚上楼回了卧室。 加了冰球的酒喝起来有种别样的柔和,高浓度的酒精掩藏在唇齿绵密的口感中,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从主卧270度的落地窗向外望去,北边能看到b市灯火惶惶的护城河,西边就是整个四方城最繁华的夜景。 最好的地段。 这栋房子是简家刚找到他这个真少爷时,简建邺和荀芳在最愧疚的时候补偿给他的。 一起补偿给他的还有许多钱和要接他回家一起生活的承诺。 可惜时间久了。 发现他不如简愉能讨人欢心,不如简愉从小就和瞿温书订了婚约,不如简愉能让人满意。 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可愧疚会消失。 连夏举起酒瓶和月光干杯。 他皮肤薄,零度的酒丝划入肺腑,让他原本过分白皙的皮肤一寸寸染上糜红。 丢在地毯上的手机自发转了两圈,提示新消息的到来。 连夏拿起翻了翻。 第一条消息来自宋勘。 “难怪以前娱乐圈都说你是腥风血雨的顶流体质,你今天在厅里那几句话我忙到现在……好累,想你了。要视频吗?” 连夏关了页面,看下一条。 是简愉的经纪人姚可萌发来的。 哦……差点忘了,这也是他的经纪人。 “连宝,d家的代言你最近不合适,黑料太多了,被翻出来不好看。我换给简愉了。” 过了几秒。 姚可萌:“对了,你最近一直掉资源,过几天有个城南的酒会。会上应该很多有钱大佬,你想去吗?” “消灭绿茶,人人有责。” 连夏撑着醉眼,一个字一个字打,“绿茶不再,世界可爱。” 敲完之后,他就把姚可萌拉黑了。 时间已经入了凌晨。 夜色灼灼。 连夏喝得头痛,在床上翻了几圈都没能睡着,索性起来又下楼取了一瓶。 他靠着落地窗,在柔软的羊毛地毯坐下。 无事可做的发了会儿呆后。 连夏揉了揉头发,摸过手机,想去找找有没有庭书的录音。 可刚打开页面就再次被私信卡了个半死。 他伸手试图左滑翻页,却阴差阳错的点在一条私信上,点开了语音条。 一个同样偏低,暗哑,带着烟气,却又比庭书柔和的声音从语音条中传了出来。 第12章 如果硬要细听。 这个声音大抵还要比庭书年轻许多,少了几分沉稳感。 可内容却在孤单的夜晚里格外动人。 “哥哥会来看我吗?好不好呢!哥哥你最好啦,行不行呀!求求你啦。拜托拜托。爱你哟。我不管。人家要嘛!” 一遍听完,连夏又听了一遍。 他抬了抬眼,视线落在名字上。 楚舟。 连夏点进聊天框,打字:“多大了?” 那边很快回复:“19了,哥哥这么晚还不睡吗?” 连夏问:“上大学?” 楚舟回了语音:“嗯,出来赚点生活费。是不是打扰哥哥了呀?” 连夏:“没有。加个好友吧。” 聊天栏里有转账和发红包的选项。 好友验证通过后。 连夏直接转了五万过去。 连夏:“见面礼。宝贝,明天档上见,好好唱。” 那边并没有立即收钱,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确认。 虽然声线里还没有养出庭书的稳重和矜贵,但也有种难得的少年气。 配着几分相像嗓音,也是种不错的代餐。 连夏幽幽叹了口气。 他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想给贫穷男大学生一个温暖的家。 第五章 答应宋勘要加入“溺音”之后,连夏不得不抽出点时间重新安排自己的时间。 首先隔几天就要去即将倒闭“皇朝”露个脸,有没有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上第一手主角攻受的瓜。 连夏还没在现实中见过剧本里天凉王破的场面,于是下定决心势必要在简愉和瞿温书身上看到这神奇的剧情。 其次大概要花点时间在“溺音”排挡。 这是件对于连夏来说很麻烦的事。 他的时间本就不够充分,已经被各种琐事划分的七零八落,现在还要从中硬挤出几个小时,更显拙荆见肘。 唉。 没办法,谁叫他太爱庭书了。 不泡到手总是心有不甘。 连夏趴在软绵绵的席梦思上,撑着下颌给自己勉强排了张时间表。 早十一点起床。 洗漱,吃饭。 中午一点午休。 睡三个小时。 下午五点再次起床。 打电话慰问张北,并询问有无一线战瓜可吃。 洗漱,吃饭。 游戏两小时。 晚八点至十一点排挡。 括弧,有庭书在的情况下。 哦,还有。 排挡期间,无聊的话可以去捧捧他新找的代餐。 清纯男大楚小舟。 再无聊的话,就去撩拨一下宋勘。 连夏用手中的铅笔在新出炉的时间表上逐一确认了一遍,最后在旁边的空白处给自己打了一百分。 简直完美。 他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连夏将时间表丢在一边,快乐地在床上将自己翻了个面,露出一大片苍白的不甚健康的肌理线条。 他纤细的手指从偌大的床铺上摸索半天,找到自己的手机。 登录语音app,熟门熟路的注册了一个小号。 看着最上面一行自动生成的用户xxxx。 连夏这次想了想,将名字改成【楚舟的小甜心】。 大号小号互不关联,互不关注,使用不同的手机号注册,任谁都找不到任何翻车的可能。 连夏十分满意,在微信上戳了戳宋勘:“昨晚睡着了没看到消息,还梦到你了。” 连夏:“在干嘛呢?” 宋勘正在开语音厅每周四的在线例会,厅里的歌手和策划营销剪辑基本都在,除了庭书。 手机屏亮起的瞬间。 宋勘到嘴边的话顿了顿,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看来瞿温书还是没理他。 这样才好。 宋勘是商人。 一个商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连夏提出的要求自负盈亏加入语音厅的要求。 更何况只短短两天,连夏就为“溺音”带来了一波腥风血雨的流量。 同样,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连夏所提出的……附加请求。 虽然这个附加请求显得不堪又恶劣。 但瞿温书毕竟永远不会答应连夏,所以道德感这根丝线也永远牵强附会。 宋勘定了定神,在回到会议之后,还是回复了连夏一句:“梦到我什么?” 那边没有回复。 直到会议上新的策划活动分享完毕,第一轮讨论完成,正要轮到宋勘发言时—— 连夏突然发来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露骨的,放浪的,可也性感的……位置。 过分宽松和单薄的睡衣下摆被撩起,纤白的手指顺着线条逐渐向上,逐渐蔓延至照片边缘。 然后戛然而止。 连夏:“好看吗?” 似乎嫌打字有些麻烦,连夏发了条语音。 他的声线穿过听筒,有种纯稚少年的青涩,又有些无辜的纯粹。 连夏不知是在那边做什么,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喘。 随着语音条开始进度。 连夏漾着笑意却勾着人心的声音顺着宋勘这端的麦克风,一字不差的传遍了“溺音”的整个在线会议。 “梦到你什么……唔,梦到你给我摸。” 第13章 连夏的尾调被他自己吞了进去,只留下一点带着色气的喉音。 语音轻了下来。 连夏道:“宋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想你了。” * “溺音”除庭书在外的所有人被迫在线吃下了老板这一口天大的情感巨瓜。 并且无比清晰,无比明确,无比笃定的确认了—— 老板娘,男,少年音,很能作,爱撒娇……并且诱人。 气氛短暂沉默。 一个刚进厅没多久的年轻歌手愣头青,在寂静里扬了一句:“这是老板娘吗?哎老板对不起,我tm硬了。我处理下。” “你处理什么?” 宋勘却翻了脸,“你要去处理什么?” 在线会议室一片寂静。 宋家是b市的望族。 宋勘又惯于经商,为人向来能屈能伸,再加上“溺音”不过是他副业中的副业,更轮不上较真。 几个老人出来打圆场。 那年轻歌手很快意识到做错了事:“抱歉宋总,开玩笑的。我以后注意。” 连宋勘都很难解释自己心头刚才的莫名火起。 他调试好情绪,再开口已经是一幅好老板的招牌:“这么当真做什么?我也是开玩笑的。” 宋勘和颜悦色:“对了,cc,我这儿有个新歌手昨天刚过考核。一会儿你把他拉进群。” cc是副厅管,宋勘忙不过来时厅里基本都是他全权负责:“没听说昨天有考核啊?” 宋勘道:“特殊渠道。” cc愣了:“靠,啥渠道?你不是把老板娘弄进来了吧?你不怕被别人勾走了?” 宋勘:“……” 还真是。 可惜不能说。 宋勘停了片刻,才道:“不是。是……庭书这几天那个粉丝。” 整个语音厅再也找不到两天狂砸一百万的有钱哥哥。 这句话一出,众人震惊。 cc道:“他真追庭书追进厅了?不是,老板咱不能为了那点钱……” 宋勘:“他说每档任务都按五倍算,他自己开号砸。” cc立即:“那我觉得行。我立马去拉他!我明天就给他和庭书拉一个情歌对唱!” 众人:“?” *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在语音厅排挡也要遵循既定的规则。 在每一档前的十五分钟,是留给歌手们扣礼物数目的时间。所谓礼物数,就是在每一档上档后必须达到的收到礼物的金额。 不过没所谓。 连夏主打就是一个看庭书扣了立刻就跟上。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庭书,不抓紧这为数不多的机会,还有什么意义。 “溺音”最近的势头如火如荼,虽然考核严格,但也有层出不穷的新人闻名加入。 语音厅所有歌手的名字都有固定的格式。 连夏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既符合格式又能表达他对庭书的真爱的名字,索性偷了懒,用了自己的单名。 夏。 作为百分之百的新人,语音厅的所有规则连夏全都不懂。 不过他这人向来很懂人情世故,于是上档前给主持发了个可观的红包,让主持带带。 好巧不巧,这档原本的主持不在,副厅cc带班。 感受到了这名新人的钞能力,cc直接翻出压箱底的txt文件回了过去 cc:熟读并背诵。 连夏:? 好在txt只有两页,连夏大致翻了一遍,初步对工作内容有了个基本印象。 简而言之。 每档为一个小时,每名歌手一首歌,轮流上麦。 连夏马上给排班群里原本排在庭书后面的歌手转了三万:“你好,能换个麦序吗?” 那名歌手:“……” 钞能力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连夏不仅成功将麦序换到了庭书之后,还如愿让自己和庭书的位置连在了一起。 庭书在厅内一直都是备受关注的存在,往往有多一半的听众都是为了他来的“溺音”。 也正因为如此。 和庭书位置相连上麦的连夏立马就受到了许多关注。 两人头像风格迥异。 庭书是一幅古典水墨画,连夏则是一张活灵活现的大黄老鼠皮卡丘。 奶绿小圆子:有新人老师诶!采访一下新人老师第一次排挡就坐台柱子身边的感受! 抹茶椰椰:这个新人老师号好新的感觉……卧槽! 桥布朗蛋糕:卧槽! 葡萄柠檬冰茶:? 抹茶椰椰:家人们速去看新人老师个人介绍和用户名!草草草是前两天的富婆小哥哥啊啊啊啊啊!!! 来十串烤羊肉:我直接一整个震惊,这是什么做不了金主就做同事的感人爱情故事? 蓝湾海滩:感人爱情?我要是庭书我得恶心死吧?呕。 狂砸百万的金主小哥哥追爱不成直接进厅的消息就像涨了翅膀的鸟一样快速传遍所有频道。 连夏和庭书甚至还没开始唱歌,“溺音”厅里的吃瓜群众已经再次涨到一个新的高度。 有瞿温书在的档,宋勘一般都会抽空盯着,毕竟人流量太大,舆论容易出现问题。 而这个现象在连夏加入之后,似乎更显端倪。 连夏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祸水的体质。 他走过的地方,擦身而过的人,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次平静。 第14章 宋勘拿过手机,点开两人的聊天页面。 从那条语音之后,整个下午连夏都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是在做什么呢? 会想他吗? 还是在想瞿温书? 宋勘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正要发过去,却听主持说到了庭书的麦序。 “溺音”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五万人。 瞿温书的声音在麦克风里被减弱了三分冷意,于是便更显的低沉和沙哑。 台下的听众和前来吃瓜的围观群众已经将厅内的公屏刷的眼花缭乱。 但麦上庭书的情绪和声音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依旧平稳,沉静,惹连夏喜欢。 庭书接过主持人的micro,试了试音:“不好意思,明天有工作,所以明晚的排挡取消。今天多排一档吧。” 连夏调大些声音。 庭书道:“今天唱这首。” 是《风吹麦浪》。 也是首老歌。 连夏不是很喜欢。 他喜欢庭书用那副烟哑的嗓子唱带些色气的歌。 或许从本质上来说,连夏就是喜欢音色戳在自己点上的感觉。 可惜庭书现在不愿意满足他。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很多耐心。 【溺音语音厅 ny.夏向 ny.庭书 送出 99 个嘉联华】 在沸腾的公屏里。 连夏也要做最显眼的存在。 鲜芋仙本仙:麻蛋!突然有点好磕!富婆小哥哥为爱逐梦!现在最低都是99个嘉联华起刷了呜呜呜! 甜桃碎冰:楼上的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有钱人真实爱情故事正在我面前上演且试看不收取任何费用…… 一颗黑胡椒煎蛋:所以是贫穷落魄高冷烟嗓攻x豪门主动专一金主受吗?这个cp看上去不怎么时髦的样子。 偷吃奶酪:也可能是贱受单相思呢?球球庭书独美! 弹幕区一片混乱。 连夏自岿然不动。 要论心理素质,他觉得自己约摸能是整个厅十五六万中的扛把子选手。 庭书依旧没有对公屏的爆炸性言论发表任何看法。 只是在交麦的时候略微一停,开口道:“从今天起,在厅内我的所有礼物金额都会全部捐款至国内边区少儿发展红十字会。具体数额和去向会由厅内统一公示。感谢各位。” 此话一出,全厅哗然。 要知道语音厅虽然的确比不上娱乐圈赚钱,但厅内台柱子歌手的收入也同样可观。 哪怕去掉平台和公会分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有连夏这样一砸就是几十万的金主在,赚钱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庭书说捐就捐了。 小熊苏打饼干:我突然觉得刚才的姐妹说错了。这对可能是豪门高冷霸总攻x豪门纨绔私生子受…… 几颗奶枣:草,这样一看突然时髦值upup 鲜奶油圣代:反正我看出了庭书的冷酷拒绝,富婆小哥哥要不你看看我家歌手? 庭书的下一位麦序就是连夏。 虽然气氛才刚刚被庭书搞砸。 但连夏天生字典里就没有尴尬两个字。 他接过麦克风:“啊……是这样,刚才已经有很多宝子们认出我了。对,我就是我,就是为了追庭书来的哈。” 连夏主打就是一个真诚:“我的路线就是先做同事,再组cp,再做恋人,然后分手。” 众人:“?” “我唱歌不太好听,也不是专业出身。” 连夏想了想,“但为了让庭书看到我的诚意,我准备了一首自创的诗朗诵。” 众人:“?” 连夏不甚熟练的自己给自己放了个bgm,开始了没有任何尴尬情绪的表演: “啊——庭书!我的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贝!” “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像那噼里啪啦的暴风雨,猛猛下进我心里!” “你就像那草原上套马的汉子,威武又雄壮!”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就算有多少风雨,我也会——诶?” 庭书闭麦了。 公屏笑裂了。 小猪牌关东煮:家人们谁懂啊!庭书进厅两个月来第一次闭麦!我直接截图疯狂传出! 芋虾卷卷棒:这情书太炸裂了,换我我也闭麦。属实是节目效果拉满了。 限定士多啤梨:没想到富婆是这个画风#允悲#……不过说真的金主小哥哥的声音我喜欢。 酒酿梅子:喜欢+1,又涩又奶尾音还自带喘!我幻肢疯狂晃动。 锅包肉请求出战:金主小哥哥你这样是追不到老大的_(:3」∠)_ 百般深情之中的连夏还能抽出空咨询主持人:“cc哥,庭书这个麦闭了是不是就听不到我的告白了?” cc:“……是的,你真聪明。” 虽然没有唱歌,但这档节目的效果比任何歌曲更加吸睛。 麦上连夏的礼物数额几乎快要追上庭书。 然而听到cc的回复。 他立马将面前摘抄来的情书一折,原地下班,“那我就表演这么多吧,你们怎么给我送了这么多礼物?那多不好意思,我给大家发个红包。” 连夏发在厅里的红包也和他刷礼物一样阔气。 连发十个,发卡半个厅。 连夏犹觉不够,又补了十个:“祝各位有个美好的夜晚。今天是向庭书表白的第一天,我爱庭书。各位晚安。” 第15章 * 互联网的晚安是虚假的晚安。 当他自己半小时前干的丰功伟绩逐渐发酵传开时。 连夏正开着刚注册的小号在另一个语音厅给楚舟哐哐刷礼物。 在“溺音”没开张之前,楚舟所在的语音厅“沉声”其实才是排名第一的厅。 对比“溺音”来说。 “沉声”更老牌,歌手更多,积累的粉丝也很多。 只是后来“溺音”突然爆火,隐隐有了压“沉声”一头的趋势。 “沉声”的管理自然着急,这才扩宽渠道,改进模式,试图用新鲜血液为“沉声”再续一波。 而楚舟就是这时候考进来的。 这个平台的语音厅基本都是八人一档的模式。 在等待楚舟上麦的过程里,连夏回了几条工作上的信息,又被经纪人姚可萌的连环call给震了半天。 最后他一个电话打给张北,墙裂要求立刻给自己换个新经纪人。 哪怕是没上过岗的都行。 连夏一边应付工作,一边和楚舟连麦聊天。 基本都是楚舟主动问,他有一句每一句的答。 “今天忙吗?你听上去有点累。” “还好。” “我一会儿唱个你喜欢的,好吗?” “嗯?”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像庭书,虽然不能完全让他满意,但代餐也用代餐的可用之处。 比如听话。 比如懂事。 连夏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很久的hush,甚至还附赠了一首i wanna be your slave。 令人满足。 连夏一向是个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好情人。 他在和楚舟的聊天页面上发了条“音色真棒,爱你宝贝。” 然后转头。 用小号在“沉声”给楚舟刷了三组嘉联华。 【楚舟的小甜心为楚舟送出 99 个嘉联华】 【楚舟的小甜心为楚舟送出 99 个嘉联华】 【楚舟的小甜心为楚舟送出 99 个嘉联华】 送一个嘉联华是很正常的,送十个虽然是土豪行为,但也是为人能接受的。 可一送就是就是近三百个,一下刷出去近一百万。 哪怕是在直播历史上,也是鲜少发生的存在。 四季青去冰:??让我看看这闪瞎眼的是什么?哦艹,是富婆再临。 香蕉不呐呐:不知道为什么,这送礼的方式总感觉似曾相识orz 半口奶酪:似曾相识+1。 奶桃蛋挞:+10086!但送礼对象不对。那位不是专注庭书吗? 第六章 开着小号嚣张过市的连夏并不知道他引起的风波,和楚舟又聊了几句之后就准备去睡觉。 楚舟和宋勘不同,开几句浅薄的玩笑就能让清纯男大害羞很久。 不过青涩也是一种情趣。 可惜连夏时间不多,不能都分配在楚舟身上。 他有些遗憾的在麦克风这边啵啵了楚舟一口:“宝贝,今晚躺在宿舍床上记得想我。” 楚舟:“嗯。” “那知道怎么想我吗?总不能光想我给你刷的那几十万吧。” “……还会想你的声音。” “啧。光想声音有什么用?” 连夏语带引诱,“你就不能脑补一下我的样子?然后用你那里想想我?” 楚舟:“你——” “哈哈哈!” 连夏这下爽了,连心情都好了不少,“好了宝贝,爱你,晚安。” “等一下!” “啊?” 楚舟语气有些犹豫:“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没问题啊。” 连夏十分爽快,“叫我金主爸爸。” 楚舟:“……” 连夏带着笑,“亲爱的,我叫什么不重要。你让我开心,我给你打钱才重要,乖一点,嗯?” 电话切断。 b市的另一端大学城外,一处绿荫掩盖的二层洋楼似乎藏着无数时光的秘密。 站在落地窗旁,穿着运动t恤的少年眉眼线条优越,犹带几分少年意气。 可当面前闪着荧光的电脑屏幕关闭,整间房子顿时陷入一片阴沉。 和那少年的目光一样阴郁。 卧室门被敲响。 送来文件的下属仿佛已经习惯了屋内压抑的暗色,站定在那少年身边。 “舟总,那边来消息了,注册人的确是宋勘的副手。” 下属试图观察少年得到神色,却没发现什么,只得继续,“所以‘溺音’应该的确是宋勘新开的厅。” 逼仄的空气里传来一声轻笑。 在周遭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尤为阴鸷。 “我知道了。” *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一枚打工人会热爱上班,连夏也绝不例外。 但没办法。 “皇朝”毕竟马上就要倒闭了,被收购前张北还要继续哼哧哼哧的完成最后几项收尾事宜,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员工大会。 会议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即将并购“皇朝”的新老板看到诚意,看到希望,看到员工们积极向上的朝气蓬勃。 而新老板就是瞿温书。 连夏:“……” 将脑袋埋在被窝里的连夏艰难的回忆了下已经快被自己遗忘干净的剧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主角攻受应该就是在这场会议上进一步摩擦出火花的。 第16章 至于是怎么摩擦的呢? 小白莲主角受简愉在会议上力争要为全体员工谋福利,而霸总攻瞿温书则很狂拽酷炫的要开掉多余的员工。 于是两人开始拉扯拉扯。 “不,你不能这样做!” “我可以。” “你不能!” “我可以。” 连夏:“……” 他的老天鹅啊,这沙雕剧情,作者真的不是在水字数吗? 由于主角攻受的拉扯太过激烈,在这端剧情中并没有给其他人什么眼神。 因此连夏只能充当好一个npc的作用,准备去即兴发挥。 * b市一进八月就迎来了最热的时候。 连夏惯来身娇体弱,既不能晒着,也不能冻着,既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 由于前阵子黑料实在太多,这段时间连夏并没有什么必须外出的工作,所以以前的助理也被换给了其他艺人。 偏偏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是三十八度。 连夏在心里痛骂了张北瞿温书和简愉一顿,顶着爆裂的太阳,自己开车到了“皇朝”。 虽然即将易主,但“皇朝”的内部摆设暂时还没什么变化。 整栋办公楼内除了前台和保洁之外显得有些空旷。 见人到了,前台赶忙道:“连哥你快上去吧,刚刚张总还打电话下来问你,说上面就差你了。” 连夏一看手机,分明还有一分钟才开会。 他一向踩着点上班,踩着点开会,能多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绝不提前一步向工作低头。 所以真的很难跟内卷积极分子一起玩耍。 连夏将手机揣回兜里,眨眨眼睛:“知道了,两位姐姐,今天的口红颜色好好看,爱你们。” 两位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前台被连夏逗得红了脸。 等人消失在电梯里,前台经理才问:“看傻了?昨天不是才夸简愉是娱乐圈最好看的一张脸吗?” 连夏不像简愉。 只要不出工,简愉基本每天都会来公司一趟。 而连夏来不来公司全凭心情。 两位前台赶忙收了视线:“抱歉经理!我们不是故意的,以前没见过,但是连夏真人真的好美……” 美而近妖。 简愉的好看只是传统意义形容上的好看。 可连夏的脸像是上帝亲自吻过的画作,一颦一动,有种男女莫测的生动。 前台经理没有多说什么,她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两名下属:“这是瞿总助理刚刚划过来的名单和相关资料,你们处理一下。” 停了几秒。 “以后这种夸奖连夏的话不要再说了。” 前台经理道,“简愉和瞿总是家族联姻,要是刚刚的话让简愉听到了,你们猜他会不会高兴?” * 作为b市最早起家的娱乐公司之一,“皇朝”拥有过最好的资源,也曾经在张北的带领下风头无两。 可惜娱乐圈这地方永远跟红顶白,永远向钱看。 “皇朝”坐落于cbd的黄金大厦成为被争夺的地标,好在张北勉强还能算上有双慧眼,选中了“瞿氏控股”投来的橄榄枝。 虽然给出的条件不算最好。 但“瞿氏控股”就代表瞿温书,代表现在b市上流圈子里分量最重的人。 不过这一切都和连夏没什么关系。 “皇朝”是主角攻受准备上演绝美爱情的场地,而他目前的计划是准备和张北一起打包滚蛋。 全体员工的会议室以往通常用来开年会和庆功大会。 连夏熟门熟路的下了电梯,十分嚣张的走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然后伸手推开厚重的钢制玻璃门。 全场安静。 整个“皇朝”除了出差在外几乎全员到位。 台上最中间的位置上坐着瞿温书,左右两边分别是张北和他的助理。 连夏抬头,沿着刚被推开的钢制玻璃门一路向前。 正巧就对上瞿温书的视线。 连夏:“……” 幸好,他主打就是一个不会尴尬。 连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台上。 他反手关了会议室大门,左看看右看看,接着朝最后一排企划部的同事挤眉弄眼:“能往里挪一个吗?” 同是最后一排摸鱼人,一个眼神我会懂。 那几个同事正要动。 瞿温书的声音却从台上传了过来。 “连先生,你迟到了两分钟。” 连夏:“……” 成年人,彼此体面是最基本的尊重。 显然瞿温书不明白这个道理。 全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其中最刺目的要数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简愉的目光。 问题不大。 连夏弯了腰正要坐下去的腰重新直起来。 反正都被点名了,他索性放弃最后一排,沿着宽敞的过道走向前。 最后站定在瞿温书面前。 刚才遥遥相对的目光变成近在咫尺。 连夏一眨不眨的盯着瞿温书看——狭长的凤眼,线条分明的棱角,还有非常符合小说描写的,刀削斧凿般完美勾勒的线条。 给主角攻的外表打一百分。 如果换成其他人被这样看着多少会不自在。 但瞿温书只眯了眯眼,便任由连夏的视线像x射线一样看了许久,随后才道:“看够了?” 第17章 这声音。 连夏愣了一下,随即又放了念头。 虽然和庭书的声音有点像,但似乎要比庭书更低,也更冷,在侵入耳膜的瞬间,有种矜傲的疏离感。 网络和现实的声音本就隔着无数电线和声卡,做不得真。 如果仔细算起来,其实瞿温书的声音比庭书还要符合连夏的审美。 可惜连夏对主角攻受的故事没什么兴趣。 会议室的主席桌上往往都摆着新鲜的水果,瓶装水和巧克力软糖之类。 或许今天是为了迎接大boss。 桌上原本的香蕉换成了车厘子,农夫山泉有点甜换成了奢品店专用依云,就连糖都换成了费列罗。 连夏伸手就从瞿温书面前的琉璃盘里摸走了三颗费列罗。 他低头撕开锡箔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又极没素质的将糖纸放回了瞿温书面前的盘里。 “看够了,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穿衣服。” 连夏拍拍手,在第一排找了个座位,“对不起,瞿总,路上堵车,下次我早点。” 这个座位跟简愉的位置隔着一条过道。 连夏很快吃完了一颗费列罗,又把另一颗拆开来。 一时间整个安静的会场里都是他剥糖纸皮的声音。 主席座的位置往往要比台下高出半米。 从瞿温书的角度向下看去,刚好可以看到连夏低头认真吃糖时脑袋顶上一个好看的发旋和他挺而翘的鼻尖。 张北急的恨不得下去亲自把连夏带走,又碍于瞿温书在旁边不好动作,只能狠狠咳了两声:“瞿总,连夏一直是这个性子。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对对。” 连夏抬起头,“您别介意啊瞿总,我们公司就我一个工作不积极,思想还落后的。其他人都是优秀好员工。” 很快把第三颗费列罗也咽了下去。 连夏又道,“不过我合同还有几天就到期了,来不来都行,估计您也不会跟我续约。得了,瞿总,您开始吧。” “……” 坐在台下的众人试图偷偷打量瞿温书的脸色,但惊奇的发现一无所获。 瞿温书面上看不出来愤怒,也未见惊讶。 他只是睨了连夏一眼,随即示意助理开会。 * 连夏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会议都是又臭又长又无聊。 但瞿温书的开会风格显然和他的人一样高冷干脆,全程会议时间没有超过二十分钟。 而他本人几乎没有开口,全程都是由助理完成。 例如公司收购后的企划调度,人事安排,还有目前项目整合和资源归拢等问题。 前面连夏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直到巧克力下肚后的大概十分钟左右,原本早起带来的严重低血糖随着热量的摄入逐渐恢复,连夏才勉强提起了几分注意力。 是不是就快要到瞿温书和简愉开始拉扯要不要的环节了? 连夏在座位上撑了撑身子。 正巧就听到瞿温书接过麦克风,冷淡却又迷人的嗓音开口:“结合‘皇朝’年度员工情况报表,接下来由我说明相关人员去留问题。” 哦。 来了来了。 这可能是自己人生中即将面临的第一次裁员,连夏还有点小兴奋,眼巴巴的朝瞿温书看去。 “目前的经济下行想必是所有业内人士都清楚的问题,‘瞿氏’不养闲人,业务能力不过关自然也无权留下。” 瞿温书说到一半,就见连夏殷切的眼神飘啊飘的游移而来。 里面像是有些探究,寻味,和渴望。 瞿温书曾经在很多人的眼里看到过这三种情绪。 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像连夏的眼睛,将每一种情绪都盛得满满当当。 这让瞿温书想起那次在宋勘的私人会所见到的连夏。 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 这个人似乎就是这样。 真实的放纵,浪荡,不逊。 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无规无矩。 惹人不喜。 宋勘更不应该找一个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老板?” 助理提醒。 瞿温书面上的表情一切寻常。 他颀长有力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开口,“按照原有收购政策,在新公司并购后的三个月内,‘瞿氏控股’原则上不辞退任何员工。” “但是。” 瞿温书缺乏情感又居高临下的声音递来连夏耳边。 “鉴于‘皇朝’前排名第一的艺人连夏种种所作所为,令我不得不怀疑贵司员工的基本水准。” 连夏:“?” 瞿温书道,“所以,结合员工概况和公司情况,新公司成立后,将以n+1标准为条件辞退如下员工……” 连夏:“???” 屁啊! 他人在原位坐,锅怎么就从天上来? 这也能背? 连夏险些直接骂人。 好在还有一朵比他更有存在感的小白莲抢在了前头。 “瞿总,虽然不该质疑您的判断,但我还是有几点想说。” 简愉站起身,温温柔柔,“虽然连夏的种种表现的确不尽如人意,但这是他的个人问题,与全体员工无关。” “以我个人举例。我在‘皇朝’期间,各位工作人员一直着力为我打造适合我的个人风格,在策划和宣传上也比较到位。” 第18章 简愉道,“所以看在……这一点上,瞿总,是不是能给大家一个机会呢?” 瞿氏和简氏有婚约早已经是b市人尽皆知的秘密。 简愉作为简家唯一对外承认的少爷,自然应当拥有在瞿温书面前特例的待遇。 虽然娱乐是一个圈,但也鲜少有人愿意主动从已经无比适应的舒适圈里重新迈出去,再找机会从零开始。 更别说“瞿氏控股”给出的薪资待遇从来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水平。 目光投注在简愉和瞿温书身上。 因为瞿温书的有意挑衅,连夏坐在一边,连瓜都吃的不那么快乐了。 而气氛只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简愉,这是工作。” 瞿温书道:“机会需要自己争取。不是靠你为他们说话。” 这句话不算打简愉的脸,但也目的明确。 简愉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挤出个笑:“瞿总说得对,是我唐突了。我会继续和大家一起努力的。” 瞿温书合上手中的员工名册,薄而浅的唇将杯中的黑咖一饮而尽:“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今天就到这里。” “有。” 连夏举手,“瞿总,我有问题。” 瞿温书放下咖啡杯,垂眸看着面前的人:“请说。” “你刚刚说机会需要自己争取。” 连夏道,“我想请问一下,我这个你口中的罪魁祸首,怎么给大家争取机会?” 瞿温书蹙眉。 “皇朝”的整体装修风格还是上世纪的模式,会议室内的灯光采用投射式的壁灯。 斑斑点点的光晕染在连夏的眼底,显得他那张漂亮的脸张扬又肆意。 瞿温书一向不喜这种过分外露的性子。 他将手中的文件交给助理,又在张北和“皇朝”几个副总的众星捧月中起身。 锃亮的定制皮鞋踩在主席座柔软的意大利羊毛地毯上。 瞿温书转身,留给连夏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语气矜高冷漠:“这是你应该自己考虑的问题。” 连夏:“?” * 作为一个经常自我剖析的人,连夏很清楚自己本质上不算是个好人。 他作精,娇气,不服管教,池塘养鱼,从不专情。 但这些污点并不包含害得其他人因为自己丢掉工作。 连夏实在做不出来这事儿。 虽然他自己马上就要从“皇朝”滚蛋,但曾经兢兢业业的同事没有做错,没道理遭受瞿温书的无妄之灾。 从会议室出来已经到了正午十二点。 连夏原本和宋勘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还和楚舟约了下午去听他唱歌,可现在都被瞿温书给搅得一塌糊涂。 麻蛋,这难道就是炮灰的宿命吗? 连夏暴躁的下楼直奔停车场,然后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摸出手机给张北打电话:“歪,你知道瞿温书的车牌号吗?” “怎么叫人的?叫人家瞿总。” 张北絮絮叨叨,“你能不能有点样子,我跟你说,你这都快害的他们丢工作了,你就不能……” 连夏:“你再磨蹭两句瞿温书的车就开走了。” 张北:“尾号669的黑色卡宴,在贵宾停车位。” 连夏:“ok。” 贵宾停车位连夏知道,因为他自己的法拉利也停那儿,还因为不太专业的倒车入库一个人占了俩车位。 地方距离电梯口不远。 他几步赶过去。 黑色卡宴已经点火,正要从车位开出来。 连夏敲了敲车窗。 过了几秒。 车窗摇下来,露出里面坐着的瞿温书和简愉的脸。 连夏:“……” 晦气。 忘了开完会后简愉要和瞿温书回瞿家老宅吃饭这回事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 连夏思考两秒,对瞿温书道:“借用五分钟?” 瞿温书面前的桌板上亮着一台平板,上面各式各样的数据线条看得人头晕眼花。 简愉先开了口:“不好意思,我和瞿总要回家吃饭,时间很赶,恐怕不太方便。” 连夏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鱼死网破。 他嘻嘻一笑:“我劝你识相,小心我给你表演一个真少爷大闹简家。” 简愉顿时脸色煞白。 这句话是简家最大的秘密,可在连夏而言却不过一句随口的玩笑。 简愉下意识猛地转头去看瞿温书,却见男人面色如常,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连夏的话。 可刚才那句话声音虽然不大,每个字却无比清晰。 瞿温书不可能没有听懂。 简愉看不懂瞿温书。 只能寄希望于瞿温书或许听清了,却并不在意。 不过也是。 对比他和连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简家都已经选了他——瞿温书又怎么会选择连夏。 简愉试探道:“温书……” 瞿温书合上电脑:“五分钟?” 连夏:“就五分钟。” 瞿温书:“可以。” * 地下车库监控遍布,并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好地方。 再加上黑色卡宴旁就是连夏的法拉利,他索性拉着瞿温书走到自己车旁:“上车。” 瞿温书:“……” 跑车的车顶多数偏矮。 第19章 这辆法拉利搭配连夏的身高刚刚适配,但让瞿温书将近一米九的个头着实有些难受。 一双西裤笔挺的长腿屈尊降贵的坐进副驾驶,露出连边角都毫无皱褶的衣物走线。 不愧是被杂志连续三年评选为最顶级铂金单身男性的主角攻。 “是这样,瞿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连夏抓紧五分钟时间,立马对瞿温书真诚道歉,“真和公司其他人没关系,他们工作都很努力。” 瞿温书“嗯”了声,目光在连夏的车上逡巡一圈。 车前摆着一排摇摇晃晃的卡通手办,储物箱开着,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零嘴,薯片,小熊饼干,甚至还有两包□□糖。 ……像个孩子。 可在宋勘面前又那么不像。 瞿温书:“错在哪儿了?” 连夏:“?” 都道歉了,是不是差不多就行了? 你是我爸吗? 可惜连夏身系使命,不得不低头。 “首先肯定不该开会迟到,不过其实我到公司的时候距离开会时间还差一分钟……哎,总之我下次肯定不迟到了。哦,可能我们之间没下次了。” 坐在主驾上的少年声音软而娇,语调无意识的从第一面就带着勾人的尾音,像是天生如此,引人注目。 偏偏声音的主人犹不知觉。 瞿温书神情薄淡:“还有呢?” 连夏深挖苦想:“还有……不该顶撞老板?不该你发言我吃糖,不该开您的会跷二郎腿?” 瞿温书摇头:“不对。” 连夏:“?” 连夏再次深度分析过往:“不该欺负您未婚夫简愉?对不住对不住!” 瞿温书抬起手腕,声音幽冷:“你还有最后一分钟。” 连夏:“……” 连夏着实没能再找出一件自己做过的对不起瞿温书的事,只得侧过身去。 “我真不知道了。劳烦瞿总要不然……明示一下?” “宋勘。” 瞿温书道,“身为公司第一位的艺人,与圈外人士交往,不应该进行报备么?” 连夏愣了愣。 “时间到了。” 而只是这短暂的片刻。 瞿温书推开车门,熨烫完美的西装重新显出自然的垂感,随着他身形的动作扬长而去。 黑色卡宴驶离车位。 简愉看着重新上车的瞿温书,愈发觉得心神不定。 他正要开口。 却见瞿温书抛给坐在前排的助理一支录音笔。 “去对一下这两支声轨,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第七章 正午过分热烈的太阳晒得连夏头疼,他在驾驶座上趴了好一会儿,难受的劲儿也没得到一点缓解。 更何况还有刚刚瞿温书给他的一肚子火,让连夏本就不爽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 现在开车上路无异于要做马路杀手。 连夏琢磨了一小会儿,一个电话拨给宋勘。 宋勘和几个朋友约了个酒局,才坐下没多久,酒还没开,手机先响了。 来电人连夏。 可偏偏这个来电人二十分钟前才鸽了两人的见面。 宋勘的目光停在手机上半晌。 引来对面几个公子哥儿的调笑:“小情儿查岗?还是前任挽留来了?” 要真是就好了。 宋勘突然冒出个这种念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没事,不认识的电话。” 来电的声音停下来。 连夏没有进行第二次回拨,陷入安静的手机就像是对面的那个人一样无法捉摸。 青春靓丽的会所小姐端着洋酒托盘在宋勘面前坐下,伸手端起高脚杯凑近他唇边:“宋总……” 宋勘挫败的吸了口气,拿着手机站起身:“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 宋勘有时候觉得,或许是因为这辈子自己欠的情债太多,上帝可能才故意派了连夏来惩罚他。 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主动拨给连夏的第一通电话也久久没人接听。 宋勘只能又拨第二个,再拨第三个。 直到第十七个电话。 连夏才格外虚弱的传来一道声音:“宋勘,我要死了。” 宋勘猛地一愣。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连夏的语气可以是放肆的,放浪的,也可以是狡黠的,诱哄的。 却从没有这样轻而浅的。 像是垂死的柔弱的小兽,躲在树丛里小心翼翼又疼痛的舔舐自己的伤口,又企图伸出细细的抓钩寻求一点点抚慰。 而人类却只要随意的伸手,就能将他困于掌心。 宋勘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重锤一击即离,让他瞬间连呼吸都有些发烫而蠢蠢欲动:“你在哪儿?” “我头疼,全身都疼。” 连夏连语气都是奄奄一息的,每个字都说的用力,却还是只能吐出一点点声音。 但这个人大概骨子里就有着天生的恶劣基因,这时候依旧能努力甩锅。 连夏道:“你不接电话,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最大嫌疑人,做鬼都不放过你。” 宋勘:“……” 在b市以宋家的地位和圈子,虽然有过无数个约会对象,但宋勘其实从没哄过人。 但现在他哭笑不得,低声下气的站在会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像哄孩子:“对不起,宝宝,刚刚太吵了没听到。我来找你,好不好?” 第20章 “我在‘皇朝’的地下停车场一层,那几个贵宾车位。” 连夏那边竟然还传来了一声打火机的声响。 他嗓子有些哑,轻轻吁气,“宋勘,你快点,我疼。” 我疼。 少年最后的两个字带着种唇齿间揉碎的呜咽,宛如洪流倒灌,将宋勘的防备击了个粉碎。 * 由于经营不善状况日下,“皇朝”的停车场现在和隔壁公司进行公用。 但哪怕是在豪车遍布的地下停车场内,连夏的法拉利也和他的人一样好找。 火红色。 像是生来是为了吸引目光,所以从没学会何为低调。 车窗贴了防窥看不见内里。 宋勘只能从车头的位置看到连夏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以前两人接触时宋勘只感觉到连夏有些过分纤瘦,直到现在隔着玻璃,看到里面蜷成一团的人,才发现连夏早已经不是单薄。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骨骼分明肩脊像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蝶,找不到一丝肉感。 他瘦得不再健康。 地下车库惨白的光线透过窗面晕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五官显出种永眠般的安静。 宋勘两步赶过去,狠狠拍了拍车窗:“连夏?!” 车内的人如睡美人般安静。 车门密闭。 宋勘不敢再耽误,回自己车上取了安全锤,沿着后玻璃砸开了连夏的车窗。 “哗啦——” 碎裂声终于惊动了已经陷入昏迷的连夏。 他费力的张开眼睛,却没能从方向盘上将自己撑起来。 宋勘一把拽开主驾驶门,伸手碰了碰连夏的额头,又低声哄:“不怕啊宝贝,没事,我现在立刻送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 连夏的指尖碰上宋勘的手背,沁凉的没有温度,可他浑身却烧得发烫。 他枕在宋勘脖颈上,呼出的热气都是灼烫的,“去了又会被拍……烦死了。” 连夏有气无力:“我有药,我要回家。” 宋勘拧眉,正要说话,却见不远处的柱子后几道闪光灯亮。 纵然已经跌下神坛,但依旧有人指着连夏的新闻发家致富。 宋勘只得咽下没说出口的话:“去我那儿吧,我叫家里的医生过来给你看。好不好?” 连夏困顿的阖着眼,没有说话。 * b市最贵的地域除了六环外的别墅区,还有当属东城最早的一片闹中取静的私家住宅。 向前能看到地标性的名胜,向后就是自己所有的商业版图。 因为环境卓越,当初叫价极高,而各家都有老宅,只有真正的名门年轻一代才会住在这里。 宋勘当时买了这里的独栋,又拉瞿温书买了隔壁的一栋。 最开始一段时间瞿温书并不住这里,后来为了出行方便,减少打扰,也搬了过来。 两人是名副其实的发小兼邻居。 连夏还在卧室里休息,输液瓶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分外明显,配合着血氧和心率监测仪,给人种过分脆弱的感觉。 来的医生为宋家服务了几十年。 宋勘送人出门:“程医生,像他这种情况……” “小宋总,按理说病人很年轻,又是男生。” 程医生有些无奈,“我猜测约摸是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没有好好调养,才成了现在这副情况。” 宋勘:“影响生活吗?” “当然。” 程医生道,“我建议小宋总你有时间还是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这里的条件不足,不能很准确的判断。” “但如果这位先生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他的寿命恐怕很难超过三十岁。” 三十岁。 宋勘想起之前在语音厅的那张歌手信息表, 连夏除了姓名之外都是空白,他咬着笔头趴在桌上想了几秒,龙飞凤舞的在年龄那里划了个二十一岁。 程医生每次出诊都有宋家给备的专车。 宋勘想了想,还是道:“程叔,他的事还有他的情况……麻烦你别告诉我家里。” “放心吧。” 程医生自然明白,“老爷和夫人最近在国外度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程医生道,“不过这孩子恐怕不是适合跟你过日子的人,小宋总慎重。” 宋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目送程老医生离开,目光随着车尾落在隔壁的那栋别墅上。 虽是邻居,但每栋别墅之间以及相距很远。 此时那栋别墅只一楼厅内亮着灯,大抵是瞿温书还没有回来。 宋勘折返回屋。 连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歪在床上,一只手打着吊瓶,另一只手还能身残志坚的玩手机。 手机在外放音乐。 一个很像瞿温书的声音从连夏的手机里传出来。 宋勘皱眉,他记得瞿温书今天晚上根本不会排档:“你在听谁唱歌?” “啊……一个新人。” 连夏似乎才意识到宋勘的存在,他随手给麦上的楚舟刷了几十个嘉联华。 然后关了手机,对宋勘伸出手,“抱抱。” 宋勘站在原地,神色有些郁气:“我才出去不到十分钟,他声音好听吗?” “一般般啦。” 第21章 连夏苍白着一张脸,唇却是殷红的,软着声音,“想上卫生间。” 宋勘:“……” 宋勘深吸了一口气:“连夏,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我比不过庭书,还有呢?还有几个人?” 连夏眨了眨眼:“那我呢?” 宋勘:“什么?” 连夏:“你身上还带着会所的香水味呢,我都没有问你。” “还有你的前男友前女友前前男女友,你不就是为了他们才没接我电话吗?我都要死了。我在你心里排第几位呢?” 宋勘:“排……” 连夏:“你爱上我了?” 宋勘止住话音。 他不能爱上连夏这样的人。 缺乏道德,人前人后,学不会专一。 他可以跟连夏玩玩……但他不会爱上他。 连夏看着宋勘的眼睛,真挚的热烈的仿佛能骗过自己。 他看着宋勘眼底的狂澜堙灭成灰烬,于是耸了耸肩:“你看,你又不喜欢我。” 与其内耗自己。 不如原地发疯。 宋勘没意愿在和连夏探讨这个问题。 他走过去,将连夏从床上抱起来,又小心的取过输液瓶:“我带你去卫生间。” 连夏乖乖的趴在他耳边。 随着动作,两人的衣角蹭在一起,显出种过分的亲密感。 柔软的大床距离卧室内自带的洗手间很近。 宋勘推开门,正要将人放下。 耳垂却蓦然一痛。 是那种被尖锐的犬齿磨过的痛意。 “骗你的,我不想上厕所。” 伏在他耳边的连夏用一双细腿勾住宋勘的腰,“宋勘,我抱起来舒服吗?” 宋勘呼吸滞了一秒:“别闹。” “没闹。” 连夏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不适,“哥哥,我好难受。想……你在这里给我咬。” * 司机将车直接停在了宋勘别墅门口。 下午有个海外并购案要进行最后接洽,公司忙了一整天,直到刚刚才结束会议。 助理方远从副驾驶转回头:“老板,需要我去叫宋总过来吗?” “不用。” 瞿温书靠在后座的真皮椅上,伸手捏了捏眉心,“明天上午什么安排?” 方远翻了翻行程:“明天只有个季度例会,老板您有私人安排吗?” “把和简家的饭局约在明天中午。” 瞿温书拿过身旁的外套下车,“你和老吴回吧,不用等。” “好的老板。” 毫无职场经验的新人才会在老板让走的时候立马就走。 方远能当瞿温书这么久的助理,自然不会毫无眼色。 他让老吴将车向前开到拐角:“等boss进门了咱们再走。” “得嘞。” 老吴探头往外看,“不过方助,我看宋总家灯亮着,怎么这一会儿了还没来给老板开门,这都好几分钟了。” 方远怎么知道:“再等等。” 瞿温书大抵是为了确认屋内有没有人,直接给宋勘拨了电话。 然而挂断后又过了好几分钟。 宋勘才来开了门。 老吴看着乐了:“啧,小宋总以前给咱老板开门可快了。这回该不会是正在办事儿被打断了吧?” “别胡说。” 方远收回视线,“老板和宋总是从小的好友,不是我们能揣测的。走吧。” * “怎么过来了?” 宋勘的眉眼里有种和平时不同的,挥之不去的燥意。 虽然极力掩盖,但同为男人,依旧能够一眼看得分明。 认识多年,从初中到去国外念书,再到回国继承家业。 宋勘身边的人换来换去,但瞿温书从没有见过宋勘眼底的这种神色。 “家里有人?” 瞿温书问。 宋勘顿了一下:“没有。” 他将门拉开,“艹了,兄弟,你这么晚不会是来查我私生活的吧?” “没兴趣。” 瞿温书声音依旧是冷的。 他伸手将一份资料递给宋勘,“你的那位新情人是简家十几年前弄丢的大少爷,原名简夏。” 虽然现在的简家或许已经不比从前,但十几年前正如日中天的简家丢了孩子的事是整个b市都知道的大事。 宋勘一怔:“找回来了?那为什么简家不认他回来?” “或许是因为觉得他背景不好看。” 瞿温书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点那沓资料,“从顶流跌到现在不是没有理由的,都在里面。” 宋勘:“……” 宋勘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我怎么老觉得你对他有看法?” “没有。” 瞿温书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玉石落进冷泉,带着种矜贵的距离感,“他和你以前找的那些不同,不够干净。” 宋勘乐了:“不是,你洁癖还能在这儿犯啊?”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自己情绪有些过于外露。 宋勘让开门:“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不用,公司还有事。” b市的夜色降临的早。 哪怕是入了夜,瞿温书似乎永远能够保持自己风度与气质。 衬衫上的袖箍永远妥帖的束缚在位,钻石袖扣一丝不苟,就连皮鞋都找不到任何折痕。 第22章 他将自己束之高阁,囚于内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或许真的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自我放纵。 宋勘突然道:“对了……这两天厅里那个疯狂给你砸钱的男生你有印象吗?” 瞿温书:“怎么?” 宋勘道:“人家不是还为了你自备罚款来厅里当歌手了吗?你没点想法?” “与我无关。” 瞿温书神色冷淡,又似带着几分厌恶,“语言和行为都欠缺管教的小孩罢了。” 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宋勘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行,那我知道了。改天一起喝酒。” * 虽然两栋别墅相邻。 但装修风格其实天壤之别。 宋勘喜欢美式,瞿温书这边却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 售价高昂且稀少的黑檀香木从前厅一直陈列满整个房间,冷色系的装饰让整栋别墅与墙面和古董架上的拍卖品交相辉映,奢靡又持重。 厚重的羊绒地毯铺到走廊尽头。 瞿温书净手上楼,从乌木屉中取出三支新香,在已经燃尽的卧香炉里点燃。 昂贵的沉香价值连城,每一秒都宛如烧金。 缥缈而上的白色烟雾氤氲过男人线条优越的侧脸,衬得他宛如壁上神佛。 可神佛不会有世俗之欲,亦不会懂世俗之情。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方远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老板,对比结果出来了。” “您给的两条音轨中,连夏的音轨和另一条音轨声线贴合度百分之九十八,可以做同一人认定。” 瞿温书拂去岸上几乎不存在的几丝烟灰,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知道了。” “要将报告发给宋总一份吗?” 作为助理,揣度老板的心意是例行工作,“我看您之前特意去跟宋总说了连夏的事。” 瞿温书道:“不用。” “不必告诉他。” 第八章 如果不是临近中午接到简家打来的电话,连夏的好心情原本可以一直持续到晚上,然后满怀热情的去语音厅里继续舔庭书。 可惜简建邺和方荀这对夫妻就是这么讨厌且不识趣。 哪怕连夏已经在电话里说明了自己不舒服,对方依旧非常坚持。 最后通话以简建邺一句“如果不来,简家以后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结束。 连夏:“……” 行叭。 虽然简家每个月的钱对他来说就像海绵里挤出的一滴水,拿来塞牙缝都觉得有些勉强。 但用来泡庭书,再逗逗楚舟倒是够了。 唉。 他可真是个称职的金主。 连夏从自己挂在一旁的衣服里摸出烟盒,又想用另一只手去摸打火机。 刚伸出手,突然发现另一只手上还扎着吊瓶。 原本透明的输液管随着自己扬手的动作开始回流,鲜红的血从手背起一路向上。 噫,吓人。 连夏拧着眉头将针头拔了,又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压在上面,最后熟门熟路的摸出了打火机。 啪嗒。 细长的香烟从他指尖亮起一点明红的焰火。 连夏抽烟也和他的人一样挑剔,钟爱薄荷型的女士烟,最喜欢的一款产自瑞士的老厂子,价格不菲。 尼古丁让人精神放松,也让本就负有沉疴的身体愈加困顿。 连夏阖着眼,厚重的薄荷味随丝丝缕缕的烟雾弥散开来,有种裹挟的意味。 显得原本就纤细的少年像被束缚于席梦思中央的大型玩具。 赤果,糜烂,不得挣脱。 宋勘端着早餐推开屋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连夏身上原本的睡衣散了一半,露出他宛如勾勒的细嫩锁骨和脆弱的脖颈,隐隐约约的两点若隐若现,半截苍白的小腿随意摆放在外,似是任人随意抓握。 而他骨节纤细的手腕搭在床头的深灰色抱枕上,一截明灭的烟火时隐时现。 漂亮的狐狸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深栗色的眼底有种虚无的餍足。 他是生长于剧毒中的美人。 一点灼人的殷红色在连夏手背上极为缓慢的绽开,透过白净的纸巾,开出朵罂粟似的花。 宋勘猛然回过神:“你把针拔了?” 连夏毫不客气的将烟灰抖在宋勘家整块拼装的枫木地板上,泛着水意的眼睛看过来:“扎着也没用,又不是输一瓶液我就好了。” 这是什么歪理? 连夏的神情里有种满不在乎的放肆,配着他毫无血色的皮肤,整个人更有种随时可能凋零的伤逝感。 宋勘的火气蹭的窜上了头:“所以呢?你就任血流着还抽烟?谁教会你抽烟的?” “天生就会。” 连夏又轻轻吸了一口。 然后转身。 当着人的面将还燃着的烟头在宋勘放于床头的陶瓷杯里按灭了。 猝然寂灭的烟灰不甘的染上无暇的白瓷。 连夏扬起脸:“哥哥,对不起,我是坏孩子。” 他露出一个乖巧十足的笑意,“可我好疼,宋勘,能不能不生气,想抱抱。” 他的声音纤弱,身子骨也纤弱。 可他的声音勾人,身体也足够勾人。 这世界上有些人大抵真是天生的坏种。 第23章 恶劣,不堪,滥情,毫无规矩。 可他还是能仅凭一句话,就让人从心里泛起密密实实的疼。 也是直到这一刻。 宋勘才知道,他完了。 第九章 连夏自己的法拉利被送进了4s店,据说要更换一块原装进口的后窗玻璃,总之听上去很叼的模样。 而打车是不可能打车的,这辈子都不会自己打车。 他手背上的血渗过覆盖的纸巾,又沿着皮肤滴在浅灰色的床单上,留下片片晕开的痕迹。 宋勘在家里经久未用的医药箱里找到纱布,压在连夏手背上按了十几分钟,血却还是止不住。 “担心呀?” 连夏的呼吸由远及近,就在宋勘耳畔。 随即一道温热的感觉贴上来,从唇边碰了碰,柔软的吐出几个字:“估计是凝血功能有点问题,医生以前跟我说过,估计再过阵子自己就好了。” 自从有连夏在身边,宋勘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似乎这个人上一秒还能跟他接吻相拥,下一秒却就要跟他挥手告别。 所以他的心脏总是因为亲密而汹涌。 又因为长久的钝痛而沉默。 一点一点眼看着血终于不再漏出纱布。 松开手。 连夏原本苍白的手背已经覆上一层毫无规则的淤青,显得可怖又可怜。 宋勘沉默着一颗颗给连夏系上衬衫的纽扣:“下周三我给你约了个全身的体检,到时我去‘皇朝’接你。” “行呗。” 连夏挣开宋勘的怀抱,跳下床对着镜子照了照,“这衬衫配马甲也太丑了,我喜欢香家秋季刚上的那款限定。” 宋勘叫来阿姨抱走染了血的床单:“明天我让店里给你送过去。还有喜欢的吗?” “没有了,我很省钱的。” 连夏回身,随意将自己扔进宋勘怀里,“亲爱的,我要出门一趟。你开那辆大g送我去吧,宽敞,我想再睡会儿。” * 和瞿温书这顿饭局简家准备了格外长的时间,至少连夏听闻这个消息都已经有了将近个把月的日子。 原因无他。 唯有瞿温书财大气粗,金碧辉煌二词可言。 “瞿氏控股”是b市说一不二的权利中心,作为资本的掌舵人,任何人攀上了瞿温书,就等于一举实现阶层跨越。 更何况是现在每况愈下的简家。 好在简老爷子虽然去得早,但和瞿家老太爷是过了命的战友。 两人早早定好的婚约就轮到了瞿温书和简家少爷来执行。 哦。 简家少爷是指简愉。 所以连夏真的很难理解简建邺和方荀一定要把自己搞来这里的原因。 不过来都来了,就当吃饭。 连夏在宋勘车上又磨了好一会儿,等已经过了方荀告诉他的时间,才拉开车门:“走了哦。” 宋勘问:“等你?” “不了。” 连夏拒绝,“要保持空间感,给你自由,这样哥哥你才会每天更爱我一点。” 是么? 宋勘看向连夏:“别喝酒。” 连夏摆摆手,走的头也不回。 这是家私人法餐厅,主厨roi即老板,每晚只接待一桌客人。在b市圈子里很有名气,哪怕是许多明星想来也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可碰巧这位主厨和宋勘在国外留学时同专业同组。 泊车的门童迟迟不见主驾驶开门,主动迎上来:“先生……啊!宋总,欢迎光临!我马上告诉老板您来了!” 这位门童是主厨家里的旁亲,很会来事,得到的小费从来不少。 “不用特意喊他。” 宋勘低头去取钱包,目光不经意落下,看到自己西装裤上的皱褶。 ——那是两人刚刚停车在外面等待时。 连夏副驾驶都不好好坐,将一双腿搭在他大腿上,白嫩的脚趾在西装裤上蹭来蹭去。 硬是将面料挺括的西裤弄得一塌糊涂。 再往上的位置……也狼狈不堪。 可罪魁回首拍拍屁股走得无拘无束,甚至一句和谁吃饭也不留。 抓住钱夹的手指握紧。 宋勘递了几张钞票过去:“对了,roi今晚接待的客人我认识么?” “桌子一边是简家人,另一边您肯定认识!” 门童笑嘻嘻的接过,“‘瞿氏控股’的瞿大少,老板之前说过,您和瞿少很熟呢。” 瞿温书和简家…… 那任谁听上去都离谱的婚约。 宋勘神色间沉了沉,眉目却惯常带笑:“原来如此,那我不进去打扰了。改天见。” * 连夏并不是特别喜欢吃法餐,他脆弱的堪比易碎品的肠胃也不支持他吃法餐。 在被迎宾领进门发现是法餐厅之后,连夏的暴躁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他决定将坏情绪散播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当场发疯。 店内的装饰和摆设都很具有格调,看得出来老板品位不俗。 迎宾轻轻敲了敲门,转过来对连夏客气微笑:“先生请进。” 法式的长桌摆出宴会的气氛。 四张高脚椅排开,一边坐着简建邺方荀和简愉,另一边坐着瞿温书。 连夏:“。” 这晦气的晚餐。 第24章 连夏看着迎宾,也客气的问:“啊这……我站着吃?” 美丽动人的迎宾姐姐笑容微僵。 “这样的饭局你也好意思迟到?你看看你现在一天像什么样子?” 好在简建邺的窒息发言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迎宾算是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赶紧吩咐为连夏摆好餐椅,正要借机告辞,又被连夏给当场抓获。 连夏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简建邺。 他对迎宾姐姐微笑:“能帮我把椅子摆在瞿温书旁边吗?我爱他,得挨着他才能吃得下饭。” 迎宾:“?” 简建邺:“?” 方荀:“?” 简愉:“???” 唯有瞿温书面色平静,只偏头瞧了这边一眼,淡定的仿佛与世隔绝。 在知道饭都吃不好后连夏主打就是一个发疯文学。 “你不知道吧?我才是简家失踪十四年的大少爷,现在回到城市,我要寻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男人!” 迎宾姐姐的笑容彻底消失在脸上。 “够了!” 简建邺拍案而起,“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出去!” 连夏眨眨眼,对迎宾道:“他让你出去,他好没礼貌,远离垃圾人。” 迎宾:“……” 好看的迎宾小姐姐就像是黑夜里看到了曙光,踩着十六公分的高跟鞋两步就跨了出去,还不忘手疾眼快的关上了门。 只可惜餐椅还是没能摆在瞿温书的对面。 前菜刚才已经上了桌。 连夏餐椅是后加的,面前自然空空如也。 但他非常自然的,自信的,走过去端走了瞿温书的那盘,然后坐在了自己的餐椅上。 简建邺:“……” 方荀:“……” 简愉:“……” 这一系列操作看呆了简家三人。 而瞿温书依旧一言不发,毫无反驳。 简建邺甚至开始怀疑连夏是不是真和瞿温书有一腿。 如果没有关系,又怎么会亲密到如此程度。 终于。 简愉忍无可忍:“连夏,你脑子坏了?就这么缺男人吗?” “不缺,很多。” 前菜是某种味道奇怪的生菜沙拉,有种让连夏讨厌的洋橄榄的味道。 于是他在陶瓷盘里戳来戳去,挑着吃了一口,就又把那道菜推回了瞿温书面前。 盘子是爱马仕的,上面印着精致的古典图纹。 连夏艰难的将菜咽了下去,拿叉子不远千里的敲了敲刚刚推回去的盘子。 对瞿温书精准评价:“真的好难吃,我怀疑简家想谋害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简建邺:“连夏!” 瞿温书:“……” 似乎是连夏的错觉,在特意布置过的,略显昏暗的灯光下。 他似乎看到瞿温书极轻微的扬了下嘴角。 * 被简家珍而重之的这顿筵席进行的一度比较艰难。 一是连夏不合常理的出牌;二是瞿温书的态度。 在只吃了一口前菜后就认命的放弃了治疗之后,连夏快乐的下了几单“饿死了么”。 这家店铺的位置就在西城市中心,骑手充足。 不过二十分钟后,刚刚挥别的迎宾姐姐就面色复杂的提着几只包装袋走了进来:“连先生,您的……外卖。” “哦,谢谢!” 连夏千恩万谢的双手接过,“我的老天鹅,您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天使。我能有幸亲吻您的手背吗?” 迎宾:“……” 堪忧的精神状态又一次吓跑了迎宾。 连夏本人的情绪倒是非常稳定,他从外卖袋里取出白胡子爷爷家的大份薯条和鸡米花,堡堡王家的超豪华黑金牛肉脆骨堡,甚至金拱门家的麦旋风和原味鸡。 他举起加冰大杯可乐,对面前四人热情道:“要碰一个吗?” 简建邺气的发抖。 方荀脸色苍白。 简愉坐在旁边,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唯有远处的瞿温书扬眉,修长有力的手指托起面前的红酒,微一示意。 * 连夏不喜欢法餐的原因很多。 除了生冷,面包,过分多的奶酪,还有漫长的就餐时间也让他万分头疼。 在牛排刚上桌的时候。 连夏已经啃完了汉堡,嗑完了鸡米花,吃光了原味鸡。 此时寂寞的一边搅麦旋风,一边嗦薯条。 简建邺在两道大菜后终于平复好了心情。 他起身敬了瞿温书一杯酒:“这……温书啊,连夏小时候弄丢了,长在乡野间,没习惯,让你见笑了。” 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 瞿温书余光落在连夏身上片刻。 那人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艳红色的舌尖吐出唇齿外,咬着边缘,一点点的将一根薯条吞进去。 很……青色的动作。 “其实这次叫他来,本来是想让他见见世面,也见见您,虽然比不得小愉,但总不至于太过丢脸,谁成想唉……” 简建邺的说话声还在耳边。 瞿温书的目光却没有挪开。 连夏咬完了薯条,又去咬冰可乐的塑料吸管。 小小的两颗虎牙探出来,再被动作灵敏的舌覆盖,最后留下两个小小的牙印。 他似乎总是很喜欢咬些什么。 第25章 就像他总喜欢……身边有络绎不断的人。 比如脚踩两只船,比如两张面孔,比如……偷晴。 瞿温书喉结滚了滚,端起面前的普洱,苦涩入喉,才得半丝清凉。 简建邺道:“这东西我着实是没招儿了,瞿总,要不您看看您那儿有没有差不多合适些的对象?” “不用家室太好,能给这不成器的东西找个下家,我也就心满意……” “之前只在市井听过这类传言。” 瞿温书打断了简建邺的话,“没想到简总看来的确不甚喜欢这个丢了十几年的大少爷。” 都是商场的老油条。 简建邺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瞿温书的话音:“这是哪儿的话?瞿总误会了,都是身上的肉,要不是我没办法,哪里舍得……” “不舍得啊?” 连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吃完了薯条,懒洋洋的从桌上趴了起来,支起身子。 他逆着光,便显得手背上的淤青分外明显。 连夏道,“这么宝贝我的话,那不然让我和瞿温书结婚吧?我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娇生惯养,是养在黄金屋里的最佳选择。” 简建邺和方荀一愣。 简愉直接变了脸:“你发什么疯?瞿总的婚约是我!你要不要脸?!” “要脸能当饭吃吗?” 连夏男生女相的脸在暖色调的灯带里愈发卓绝艳丽。 “简建邺,我早餐要喝新西兰山巅牧场新羊的羊奶,午餐要吃北大西洋现捞的烤金枪鱼腹佐阿尔及利亚两月龄小山羊羊排。” 他殷红的唇瓣张张合合,“晚餐简单一点,南美的18j顶级车厘子或其他水果,再喝碗滇南新菌子的补气养生汤。” 连夏好奇歪头:“简建邺,你确定随便找个人就能养得起我?” “连夏!” 简建邺被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这是简愉和瞿总的婚前商谈宴,我就不该让你来,你给我滚!” “你只是把我当备胎罢辽。” 连夏摊手,笑眯眯的弯起眼睛,“可惜我这人从来万众瞩目,当不了备胎。” “你——” “好了,简总。” 瞿温书抬起手腕,“我等等还有事,我们直接聊正题。” 简建邺猛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自然,自然。瞿总,您说。” “爷爷的意思我非常清楚,同样也尊重。但具体人选应当由我来做最后决定。” 瞿温书神色朗然,语气却寒凉,“这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希望简总可以理解。” 简建邺怔了怔,忙道:“理解,当然理解。”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瞿温书客套的颔首,拿过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站起身,“连先生,要搭车吗?” 连夏:“啊?哦,行。” * 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 更何况是b市最贵黄金掌舵者,“瞿氏控股”的boss亲自开车。 还是那辆黑色卡宴。 连夏不客气的爬上副驾驶,拉上安全带,接着夸张又恶劣的倒吸了口气:“啊。” 瞿温书毫无反应,连眼神都未动。 连夏委屈巴巴:“瞿总,金拱门家原味鸡上的油蹭你真皮座椅上了。” 瞿温书:“坐稳。” 黑色卡宴从隐秘的巷子里开出,在即将进入主路前略微降速。 连夏觉得无趣:“你前面放我下去。” “我要去趟‘皇朝’,顺便带你过去。” “???” 连夏炸毛:“不是,瞿总,我没有卖给‘皇朝’好吧!下班了,我要回家!” 瞿温书道:“‘皇朝’明天就要做股权转让,你的新合同最好今晚落定。真的不去么?” 已经过了晚高峰时期,八道宽的柏油路上难得显出种清净。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没有立即说话。 红灯。 瞿温书微一蹙眉。 便听身边的人声音清朗的笑了起来。 只要距离够近,留心细听。 连夏现实的声音和他网络上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点。 他的吐字绵软,但分明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犬齿仔细咬过。 无论是什么情绪,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永远上扬,像把绒毛做成的刷子,狠狠在心间挠。 “瞿温书,你真当我跟简建邺简愉他们一样蠢啊。” 连夏想从衣服里摸烟,又记起这套全是宋勘给他准备的,于是一无所获的收回手。 没了尼古丁,连夏眉间难免染上几丝烦躁。 “你拿我当挡箭牌拖延和简家婚约的时间,还想借新合同抓我把柄。” 连夏笑意盈盈,“让我猜猜,哦,新合同已经在办公室挖好坑,就等我跳了?” 简建邺看错了人,也押错了宝。 面前的少年比简愉不知强出几十倍。 瞿温书将车停在路边。 暖调的路灯在车窗的折射下成了冷光,印在连夏澄澈的眼底。 他看向连夏,也从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看到了自己。 瞿温书的语气永远矜贵持重,永远居高临下:“虽然直接,但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卡宴前排座椅过宽。 连夏直起身,也不过只占了一半位置。 少年过于冷白的皮肤和身后的真皮反差分明,有种被囚于此地隐晦。 第26章 良久之后。 连夏轻轻哼了声,“所以这是前天开会迟到的惩罚,拯救所有人?” 男人愣了下:“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瞿温书,你真脏。” 连夏骂的直接。 他嫌恶的扭开脸,“祝你爱而不得,靠做小三上位。” 低俗。 放肆。 瞿温书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修养让他根本无法接纳连夏的话。 他重新发动车子,拧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 一口血陡然溅上了副驾驶座前的挡风玻璃。 殷红的,不规则的,像是带着腥气和疼痛。 瞿温书猛踩刹车。 性能卓越的卡宴在平坦的油路上烙下一道漆黑的车辙。 副驾驶的少年那遍布淤青的左手手背像是努力想要抓牢什么来稳住,一无所获。 在虚空中挥舞,最终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彻底包裹进掌心。 被禁锢的手拦不住连夏向下倒的惯性。 瞿温书将人从副驾驶拦腰拽进怀里,才发现他轻得几乎没有太多重量。 “连夏?” 怀中的人没能说出一字。 他又呕出一口血,刺目的鲜红染上导台,很快渗进车内的地毯。 瞿温书叫了专线急救:“连夏,别睡。看着我!” 连夏的睫毛卷而翘,如此近的距离越发能看清他那张被称为“神颜”的脸。 唇角沾血,发丝被汗浸透的凌乱,皮肤却苍白。 瞿温书擦去了少年唇边的血:“连夏,醒醒!睁眼!” 那双闭着的眼睛努力再努力,也只堪堪张开了片刻。 连夏的眼神有些空茫,显得纯净而无辜。 他尽力想了想,然后问:“我现在,还好看吗?” 或许作为人的最低底线是无法看到另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消逝。 哪怕他劣迹种种,为人不齿。 瞿温书听到自己悬起又砸在地上的心跳声:“好看。连夏,医生马上来了,坚持住!” “哦……” 连夏似乎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那这样死,也行。” 瞿温书愣了下。 面前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重新阖了起来,如果不是几丝短促而微弱的呼吸声,几乎让人很难再确定他的存在。 可他的确那么出众,哪怕浑身染血,依旧美得让人心动。 他近乎死寂的躺在自己怀里,像是被美神嫉妒的贡品。 向死而生,美到凋零。 第十章 中心医院是整个b市资历最强的三甲,汇聚了几乎所有老牌专家和最好的医科资源。 瞿温书没想到,在这间医院竟然能调出关于连夏这个人整整三十六页病例资料。 要知道许多哪怕上了年纪病体单薄的老人也不过只有二十来页。 抢救室的指示灯红的刺目。 副院长亲自将病例夹拿了过来:“瞿总。” 或许是因为纸张偏厚。 那一沓病例让瞿温书觉得沉重。 “在年轻人这个病人群体中,连夏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他属于严重先天不足,这种不足波及到他的全部脏器,并不单指哪一方面有问题。” 副院长道,“但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从小悉心养护,其实是不影响寿命的。可惜从病人身体情况来看,他后天的生活恐怕也并不尽如人意。” 那是因为简家弄丢了这个孩子。 瞿温书合上病历夹:“现在该怎么回护?” 不是问还能不能救。 而是问怎么救。 副院在心里苦笑,他听闻过瞿氏掌舵人的冷厉,方才打交道还觉得人与传闻不符。 现在发现原来是只言片语中的矜重倨傲。 可医学从不为任何人折腰。 “非常难,瞿总。” 报告室的门打开,里面的检验人员送来关于连夏最新的一份全面报告。 副院长只翻几页,就分明了病人的情况。 “以连夏的情况,应该每隔三月就来医院做一次体检,以前他坚持的很好。但从半年前,他就没再来过。” 副院道,“而且经过刚才抢救室内医生的检查,这段时间病人的生活方式应该非常糟糕。” 瞿温书:“糟糕?” “吸烟,酗酒。以他的身体,这本来应该是他一辈子都不能碰的东西。” 副院停了片刻,话说的模棱两可,“或许……他已经放弃了。” 放弃什么。 生命? 瞿温书突然想起连夏昏迷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好看吗? 那这样死……似乎也不错。 * 抢救室内的少年终于被缓缓推了出来。 担架床本来不宽,可他躺在上面却仍然显得分外单薄。 棉绿色的条纹床单盖在他身上,衬得他原本就细的皮肤显出种过分的苍白。 左右各有吊瓶扎在他几乎没几分肉的手上。 担架床推过的一瞬。 瞿温书又看到连夏靠近他的左手上那片近乎恐怖的淤青。 是宋勘留下的么? 宋勘对他做了什么? 人没脱离危险,副院也就在旁边陪着没敢回去。 “胃出血,血量很大,得持续输血,再观察二十四小时。” 第27章 急救科的主任摘了无菌帽,拉下口罩走过来,“根据报告情况看,到今天大出血之前病人应该已经胃部毛细血管出血很久了,家属没有发现吗?” 这只是例行问话。 可惜问的是瞿温书。 副院长连忙打圆,疯狂暗示:“这位是‘瞿氏’的瞿总,只是顺路送病人过来的。不是家属,不是家属啊!” 急救主任了然,点头:“但还是得叫家属过来陪着,病人晚上身边得有人。” “我……” 瞿温书只说了一个字的话被打断。 “刚刚科里用指纹开了病人的手机,通讯录里没找到爸爸妈妈之类的称呼。” 急救主任道,“不过有个备注叫鱼鱼一号的打电话过来,说他是连夏男朋友。马上就过来。” 瞿温书拧眉:“他姓什么?” “好像是姓宋。” 一名护士过来在急救主任耳边说了句。 主任松口气:“病人醒了,可以探视。但注意保持病人情绪稳定。” * 大概是托瞿老板的福,连夏住的是整个住院部最好的干部病房。 可惜哪怕刚醒他也不安分。 瞿温书推门进去的时候。 连夏正倚在床上,给病房里的小护士们讲漂亮话。 “漂亮姐姐们也太棒了!两只脚踏进地府了都能给我拽回来!全世界找不到比你们更牛的南丁格尔了!牛波一!” “姐姐们缺能干的弟弟吗?如果缺的话能便宜我一下吗?” “姐姐们手好巧啊!扎针一点都不疼,姐姐们扎的不是针,是我的小心心,爱姐姐!” 病房内只拉了层浅透的纱帘。 窗外皎白的月光穿过缝隙,点点星星的落在连夏毫无血色的脸上。 可他两瓣薄唇却因为话语激动而鲜红。 一点小巧精致的唇珠翘起微妙的弧度,从侧面望去,愈发引人采撷。 连夏病服内连着的心脏血氧监测仪随着他情绪的高涨,在旁边的屏幕上显出一道道宛如跳水的夸张线条。 如果说连夏是火。 那瞿温书就是千年的冰。 瞬间就能冻住整个房间的嘈杂。 男人身形颀长硬挺,与连夏的纤细不同,金钱权利所堆砌出的疏离在瞿温书身上淋漓尽致,只站在那里就显得生人勿扰。 他一个字未明,病房内的欢声却哑火。 刚才还被连夏逗得止不住笑的小护士们检查好东西,先后出了病房。 只剩被困于床上的连夏和站在门口的瞿温书静默而视。 连夏问:“瞿总,我们算不算相看两相厌?” 瞿温书合上病房门。 因为入院突然,哪怕进了最好的病房,连夏身边也依然显得空旷,没有其他物品,甚至连床头桌上都没有一只果盘。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瞿温书突然想起。 在他进病房前,副院长像是随口感慨。 “或许像连夏这样的病人,要想活得长,就得养在金丝笼里。” “温湿度恒定,锦衣玉食,不见外人,最好连外面的空气都别呼吸一口。” 整个b市。 只有他能给连夏这样的生活。 连夏的病床可以请全球最顶级的匠人定制,他的卧室可以永远保持的像是个温室。 而他则像被精心护养的植物,不经半丝风雨。 他呼吸的每一秒,都如金钱焚烧。 他才是这个世界最奢靡顶级的销金窟。 瞿温书眯眼看向连夏。 少年整个人沐浴在月光里,皎白又圣洁,整个人干净的不可思议。 和他骨子里的放荡格格不入。 “不是,你有病吧?” 连夏被瞿温书看得浑身发毛,第一次挑衅不成,再次重拳出击,“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还准备硬拉着我去签那破合同吧?” “我没那么残忍。” 瞿温书在连夏床边坐下,“明天助理会给你送过来,你有其他要求也可以单独再跟助理谈。” 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瞿温书的声音就在连夏耳边。 低哑而磁性的音色振动耳膜,蛊得连夏微一失神。 少年连恍然都显得好看。 或许是因为病中反应变慢,他愣住的半秒,唇却未闭。 露出一点薄红的舌尖。 被瞿温书看得分明。 “瞿总,你这话说得特别像你要包我。” 连夏回过神,笑道,“就是霸总文里我看上你了,一个月多少万,有要求跟我助理谈。” 瞿温书:“那你一个月多少万。” 连夏:“……” 连夏抿了下唇。 两人以前的接触不多,说话时距离也长,所以并不值得太过注意。 但现在。 瞿温书的声音着实让连夏心痒。 他就喜欢这种带着烟嗓,带着叔感,哑而不沙,说话时仿佛自带重音的调子。 连夏:“瞿总,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好听,建议你改行做歌手。” “很多。” 瞿温书的手修长好看,帮连夏倒了杯水,“医生说你要补充体力。” “我只喝固定牌子的水。” 连夏扭头偏开水杯,“你和我最近在网上很喜欢的一个歌手声音很像。” 第28章 “是么?” 连夏:“不过没泡到手,我都很努力的追了。唉,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真烦。” 瞿温书眉目沉而淡,不见丝毫波澜,连语气都似无意:“你喜欢他哪点?” “声音,气质。” 连夏眼睛亮得像有火在烧,“我就想让他用那副高岭之花的嗓子给我唱小黄曲,最好再一边噜一边给我喘几声。” 瞿温书道:“你不是有宋勘了么?” “那追到最喜欢的新猎物就可以不要旧的了呗。” 连夏道,“总不能现在就让我空着吧,我讨厌寂寞。” 瞿温书:“我以为你会脚踩两只船。” “那怎么会呢?” 连夏说的真诚,“我是个专一的人。我从来都只爱……” 病房门由外被打开。 连夏和瞿温书的视线同时落在门口。 宋勘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气息,西装搭在手臂,几丝酒意随着灌进的空气涌入病房。 连夏立即转了话锋:“我从来都只爱宋勘。哥哥,么么。” 瞿温书刚暖了几分的眼底再次将至冰点。 他起身走向病床外。 两人发小十几年默契。 宋勘只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跟了出来。 “刚从酒局过来?” 瞿温书问。 宋勘点头:“谈城南酒庄的生意,今天谢了,兄弟。” “你不该带着酒气过来。” 瞿温书语气平淡,“他今天做了查体,医生要求以后禁酒禁烟,注意食物配比。” 气氛短暂的沉默。 宋勘看了瞿温书一眼:“来得太急,我等等换套衣服再进去。饮食上医生怎么说?” “没听。” 瞿温书道,“是你的小情儿,不是我的。” “哈哈,对!” 宋勘朗声一笑:“得,我知道了,我明早自己去跟医生沟通。不过阿书,他不是情儿,是我对象,以后别这样说他。” 瞿温书收回视线:“你来真的?” “不知道。” 宋勘道,“也有可能就是突然上头了,但我这几天真的很迷他。” 瞿温书未予置评。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明早有会,回了。” 宋勘:“好,改天出来吃饭。” 瞿温书脚步一顿:“你这顿饭欠很久了。” “总是走不开,我现在越来越放心不下他。” 宋勘叹口气,“阿书,说实话,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管这种事。你对连夏……” “你想多了。” 瞿温书打断宋勘的话,语意明确。 “我不喜欢男人。” * 暗幕笼布下的医院悄然寂静。 悠长的走廊内,软牛皮底的男士皮鞋每一步都踩得笃定持重。 今天是私人行程,没有司机和助理跟随。 瞿温书走下电梯,从衣兜去取车钥匙,却不经意摸到一枚环形物品。 取出来。 是卡地亚新出的嵌钻手镯。 女士窄款。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不明朗。 与之对比,手镯中排开的钻石更显光彩夺目。 是连夏所喜的那种瞩目感。 瞿温书后知后觉的想起。 在圈住连夏左手时,他手上的手镯一并滑脱,又因为时间紧凑,被自己随意装了起来。 纤细的甚至连女款都戴不住的手腕。 只用几根手指抓握,就牢入掌心。 瞿温书低头看了片刻,回身上楼。 顶楼干部特属病房的灯彻夜通明。 他刚刚才离开的那间病房门没有彻底关好。 瞿温书正要伸手去推。 却从漏着光的门缝中看到了病房内的两人。 宋勘脱了西装,只留下开了两颗纽扣的衬衫,隐约可见内里线条诱人的腹肌。 不知他说了什么。 逗得靠在床头捧着水杯用吸管喝水的连夏咯咯笑起来。 宋勘取过连夏的水杯,帮他拭去嘴角的水痕,像哄孩子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正要起身。 却被连夏拽住了领带。 瞿温书看到宋氏连锁身价数亿的继承人就像是只被驯服了的凶兽。 在艳丽又娇弱的少年面前一点点,一点点俯下身段。 终于摘得了那冰凉又苍白的两瓣唇。 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连夏是这样主动和勾人。 第十一章 这次突如其来的胃出血让连夏整整在医院熬了半个月才出院。 期间连夏的日常主要可以概括如下。 和宋勘调情。 给楚舟哐哐刷钱。 逗小护士a开心。 安慰失恋的小护士b并骂对方渣男。 关心小护士c的恋情进展并同时出谋划策。 劝小护士d一个男朋友不满意就再偷偷谈一个对比一下哪个更加器大活好。 总而言之,本次住院除了花费良多,检查一堆,每天扎针以外。 连夏每天的日常可以说非常丰富多彩。 出院的时候老干部病房的小护士们依依不舍,泪眼婆娑,送连夏上车的时候,齐声来了句:“欢迎下次再来。” 连夏:“……” 倒也大可不必。 宋勘的车驶出停车场。 第29章 连夏被经久不见的日光直射晒得眯眼:“哥哥,我怀疑护士姐姐们恨我。” “戴上。” 宋勘递过去副太阳镜,“怎么会呢,恨你的只会是她们男朋友。” 连夏:“……” 连夏切了一声,百无聊赖:“你有烟吗?” 宋勘偏过头:“你说呢?” 连夏烦躁的作妖,委屈巴巴:“我不舒服,我难受。我想要根烟。” 尼古丁上过瘾的人,骤然戒断,也会拥有特定的戒断反应。 宋勘在路边的树荫里停车。 “你停这儿……” 连夏转身,正要说话,整个人便被从腰后有力的一托。 从副驾驶坐在了宋勘身上。 车内空隙狭小。 连夏两条腿不得不分开在宋勘身侧,整个人前倾,被男人箍在怀里。 这是一个近乎于“骑”的动作。 充满着危险的氛围。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 连夏露出个狡黠的坏笑。 他靠在宋勘耳边,悄声说:“马儿马儿,驾。” 只是刚刚一个拉扯的动作,就让才刚出院的连夏声音里带上了喘。 他自己听不到,却被宋勘听得分明。 软而娇的音色里带着透骨的坏,骑着自己的地方若有似无的摇了摇。 宋勘深吸口气。 抬手捏住连夏纤瘦的颌骨,狠狠吻了上去。 漫长而缠绵的深吻。 宋勘在后腰拥住怀中的少年,只一掌的力度,就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连夏苍白的唇渐渐染上殷红,那张原本毫无血色的漂亮面容也蒸腾出几分带着人气的暖意。 “唔……” 他呼吸不上,轻推着面前的人。 宋勘却不松手。 充斥着直白的吻不断深入,直到怀里的人连身子都发软,薄红延至眼底。 惹人垂怜的水光从长而卷翘的睫毛开始祈求。 宋勘才占有的用手指擦去连夏唇边的湿意,帮连夏在后背一下下捋顺气息。 “舒服了吗?” 连夏:“……” 体力上的巨大差异让连夏休息了好一会儿,等终于有了些力气。 他抬头。 狠狠在宋勘喉结上咬了一口,留下两个小小的虎牙印。 连夏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终于觉得高兴了,于是颐指气使道:“我要去后座,休想再亲我。” “你是我祖宗。” 宋勘向上拉了拉领带,发现竟然还是遮不住那两颗小牙龈,无奈的叹了声,将怀里的宝贝任命的抱起来,拉开后座,又重新系上安全带。 宋勘道:“回我那儿?” “不去。” 连夏翻着手机,“前两天‘皇朝’重新找我签了合同,昨晚新经纪人给我电话,估计明后天有活,我得回去。” 宋勘皱眉:“瞿氏和‘皇朝’的并购定下来了?” 连夏嗯了声:“可不是,现在我老板是瞿温书了,啧,老资本家了。” 他的语气里有止不住的嫌弃和烦躁。 宋勘却仍觉得不安。 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 简家给的那套临河别墅区的房子依旧显得昂贵又大气。 可惜这近二十天都无人居住,哪怕每日的清洁人员将室内打扫的再干净,在走进去的时候仍有种落拓之感。 房门重重一关。 连夏在玄关处的抽屉里摸出烟盒,背倚着门,微微仰头。 啪嗒。 焰火燃起。 连夏踢掉鞋,赤脚,孤身走进这大而空寂的深宅,像是回到属于自己静谧又安全的地狱。 他永远无法为谁停留。 他的心必须拥有旷久无垠的自由。 他的领地不可侵犯。 他的灵魂永恒独奏。 墙上造型古旧的巴洛克式挂钟提示时间走到晚上八点。 连夏从酒柜精心挑出瓶新的干邑白兰地。 开瓶放在吧台上醒酒,再去冰柜里取出两颗冰球。 为了炫技,连夏曾经认真研究过一段时间花式调酒。 吧台灯隐隐绰绰的光线明灭的投射于酒杯和连夏身上,浓厚的酒色感淹没他整个人,糜烂璀璨又堕落。 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 是庭书的粉丝群在通知庭书下档要排档的消息。 彼时连夏已经连喝了三杯,满瓶的白兰地只剩一半。 他迷蒙着视线恍惚片刻,才想起庭书是谁。 没泡到手的小歌手。 啊…… 想要。 连夏揉揉眼睛。 仔细找寻半天,终于找到了“溺音”内部歌手排档群。 申请时间还没过。 他跟在庭书下面,也排了一档。 * 今晚的“溺音”格外热闹。 准确说不止“溺音”,今晚的整个语音圈都十分热闹。 歌手庭书空窗近三周没排,今天难得上档,听众如云。 随着庭书上档。 为众人所知的忠实粉丝,连刷近百万依旧在庭书身边毫无姓名的冤种土豪ny.夏也随之而来。 这是什么修罗场啊! 纵然庭书和连夏都还没有开唱,但“溺音”的观众人数已经飞速破了十万,朝着二十万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30章 十几天的住院生活大大削弱了连夏的酒量。 以前连喝两瓶都毫无感觉的酒量这次甚至一瓶都没喝完就有些犯晕。 但总不能拿着手机唱歌。 太不像话。 连夏晃晃脑袋,端起酒杯,摇摇倒倒的朝录音室走。 路上不小心碰到几次实木家具或摆件。 只很轻的磕碰,就在皮肤上留下几块难看的淤痕。 或许是因为连续三周没有排挡,出于安抚粉丝的角度。 今天庭书的选歌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 在“溺音”这么久,庭书的选歌几乎都与爱情二字无关,经常是一些人生感悟类曲目。 这也让语音厅的黑粉猜疑庭书本人说不定已经四五十岁,妥妥老黄瓜刷绿漆,专骗小姑娘。 但今天。 庭书选了一首《情非得已》。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 如果说唱歌这行嗓音决定了事业的高度,那么庭书的嗓子一定是被上帝特意吻过。 沙而不混的烟嗓像是自带混响,柔和的音色和共鸣腔几乎完美融合。 和市场上多见的烟哑不同。 庭书的嗓音并不含有那种外放的欲,虽然声线明明成熟男性的低磁感,但他像是完美绅士的将自己的露骨和真实一概掩藏,只余昂贵,让人探寻。 而正是这种压抑,这种刻意的内敛,让他在每首歌的情绪中愈加引人留意……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听去。 就让人爽的连脚趾都蜷缩。 闭塞的录音室充斥着庭书的歌。 绝妙的隔音让每一个音符如同席卷一般被透进坐于其中的连夏。 像是侵犯。 极度的快乐后是被占据的不适。 只是连夏喝多了酒。 酒精的挥霍让他在短时间内忘记了自我安全,忘记了这种不适,只留给了他彻骨的狂欢。 【ny.夏在“溺音”向 ny.庭书 送出 99 个嘉联华】 【ny.夏在“溺音”向 ny.庭书 送出 99 个嘉联华】 【ny.夏在“溺音”向 ny.庭书 送出 99 个嘉联华】 葡萄奶冻:是那个!开始了!又开始了! 芋泥小丸子:半个多月不见,夏夏哥哥依旧这么有钱_(:3」∠)_ 超辣脆骨鸡:天下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我恨!夏夏能不能也看看我小墙头! 可乐棒棒冰:楼上guna,夏夏哥哥有钱还专一!庭书你怎么还不动心啊啊啊啊! 连夏惯例的从歌手列表里找到庭书头像,右键添加好友。 这次竟没跳出对方不允许任何人添加的提示框。 好友验证已发送。 一曲终了。 庭书将micro交还主持。 “好的家人们,那么今天!我们又看到了富婆哥哥为爱怒刷一百万的经典场面!” 主持不敢找庭书,只能调笑连夏,“刚好下一位麦序就是我们的夏夏。夏宝,有什么要对庭书说的吗?” 只这一会儿的时间。 连夏已经基本差不多喝完了整瓶白兰地。 他想了几秒,才听明白主持的话。 连夏举起矮脚杯,透明的玻璃杯壁之后,荧光明亮的电脑屏里能看到庭书的名字。 接着眼前一花。 庭书似乎变成了充满危险,令人厌恶的瞿温书。 ……呵。 瞿温书不会来这儿。 何况对比瞿温书。 这个小歌手隔着网线,不仅会唱,还能让他爽。 打开麦克风,连夏的声音被酒意含混,反而更显绵软与无力。 “啊……我说两句吗?” 连夏舌头拗得有些费力,话说的也不够清晰,“那……庭书,我中意你。每次听你唱歌,我都能……” “你喝酒了?” 庭书冷淡又矜重的声音打断连夏的话。 葡葡芝士挞:艹我听夏老板的声音也像喝高了,没敢说,庭书好敏锐! 柠檬娜露可可:他也很关注夏夏啊感觉……刚说话就打断了,嗯…… 蒜蓉粉丝扇贝:我就不一样了,我想听夏夏后半句话,感觉是会被屏蔽的内容【呲溜 钟钟不中:你们没事吧?喝醉排档你们不骂他还这么宽容吗??? 一颗大柠檬:让我看看是谁酸了!哦哟,是楼上!这么有节目效果我骂什么骂?guna! 主持同样觉察了连夏的状态。 在档上出事故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主持生怕连夏说出点什么会把整个厅干没的话,赶忙引回话题:“好,那么今天我们宝贝夏夏要唱什么呢?” 连夏眼前飘忽,艰难的在伴奏里翻过几首:“我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他想了想,大着舌头,补充。 “庭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你早日洗心革面,端正态度,和我结芬。” 前奏响起。 “溺音”整个厅公屏飘满了哈哈哈的空气。 鲜榨葡萄汁:我想过夏夏宝贝喝醉了会变得可爱,没想到会这么可爱,庭书你不要的话可以让给我吗? 大大柠檬:爱了爱了,我要是庭书我立马原地结婚。 连夏醉软了的声线反而愈加适合这首歌的曲调,除了有些字因为酒意不甚标准,总体来格外令人满意。 第31章 飘屏刷过无数条祝福连夏和庭书99的弹幕。 除了庭书独美粉疯狂跳脚,“溺音”公屏宛如结婚现场。 【宋勘在“溺音” 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宋勘在“溺音” 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宋勘在“溺音” 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来杯忘崽牛奶:??哈??? 芋虾卷卷棒:????哈????? 棉花糖霜:等等!我记得这名字不是“溺音”的老板吗……这是啥情况??? 酒酿小酸奶:我怎么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连夏在一片喧闹中交了麦。 他其实并没有未任何公屏信息所扰。 因为大脑是晕眩的,抬头看的时候,眼前蒙了布,连灯光都折射的像是春日的烟火。 手机上的好友验证不知什么时候被通过了。 庭书的消息发过来:“为什么喝酒?” 就算喝得整个人都不再清醒。 连夏骨子里也刻着意识的本能:“因为想你。” 连夏又想起自己在麦上被打断的那半句话,语气黏黏糊糊的重新开口:“每次听你唱歌,我都能爽到受不了……好喜欢你哦,超爱你。” 庭书没有说话。 连夏软软的趴在桌上,录音室内的暗灯印在他泛红的眼尾,单薄又脆弱。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 不知过了多久。 庭书:“如果我答应你,你会保证我是你的唯一,是么?” !!! 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只要是个人哪怕醉晕了都知道。 连夏打字:“当然,肯定,绝对!我永远只爱你!” 庭书:“没有其他人。” 连夏:“我保证!” 气氛在拉扯中似乎变得柔软又甜蜜。 宋勘的消息就在这时印入消息框。 “宝贝,我在你门口,开门,乖,好吗?” 连夏迷醉的眼微微一愣。 庭书的新信息却传了过来:“好。只能有我。” 过了几秒。 庭书道:“否则我会生气的,夏夏。” 第十二章 就算是再专业的海王,也难免会碰到池塘里的鱼鱼吵架的时候。 毕竟鱼鱼很多,每条鱼都有自己的性格,也有各自适合的水温和饲养方式。 不过没关系。 勇敢海王,不怕困难。 连夏连着语音给庭书发了一长串神情表白,然后手机一丢,转身就去开了楼下家里的大门。 今夜有雨。 深色的水痕染上宋勘银灰的西装。 让他身上平日那种玩咖的富家公子气质没来由淡了许多,反而露出几分湿漉漉的颓败。 眼底又似带着几分莫名的怒意。 泛着潮气的水意裹挟着晚风灌进房间里。 连夏猛地呛咳起来。 像是为了稳住身形,他伸手扶住大门旁的原色大理石装饰柱。 只短短几秒,连夏脸上因为酒意晕出的薄红就褪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如同风中的纸片,单薄的像是随时能够灰飞烟灭。 这个少年似乎永远脆弱,永远纤细,永远不堪一击……却又永远放纵自己。 他带来甜蜜的爱意与醉人的缱绻。 又带来故意的伤害与痛苦。 为什么还要和庭书纠缠? 为什么不自重自爱? 不是我们已经…… 所有说不出口的话换做手臂上狠而重的力度。 宋勘从后腰将面前的连夏向前一拽,那几乎无力反抗的男孩便整个人被他控在了怀里。 夜风飘摇之中。 深宅的庭院大门被成年男性以十足的力度由内摔上。 宋勘掌着连夏的后脑,尽力压抑的,强硬的,却又小心的吻了上来。 少年的腰被束缚,双手也随即被一并按在头顶。 难耐的咳声被男人囫囵囤进咽喉,只剩下酒意透过唇齿,沿着呼吸和喘意逐渐弥漫。 过度的酒精早已让连夏的神志不复清明。 他挣脱不了,便索性不再挣扎,放任自己的所有重量承担在宋勘怀里,整个人乖顺的出奇,就连眼神都显得懵懂,全然盛着侵范自己的男人。 这近乎致命的杀伤力。 宋勘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向后,在崩毁边缘尽力周旋。 他抱紧怀中的男孩,唇舌亲啜那双漂亮的眼睛,最终低低的问:“喜欢我吗?” “超喜欢。” 连夏体力本就不好,只是被轻轻折腾一次,就整个人都软得不成样子。 他倚靠在对方身上,细细的呼吸好几次,才伸手牵住宋勘的手,“喜欢你抱我,喜欢你和我接吻,喜欢亲亲。” 宋勘道:“那庭书呢?” “一般诶。” 少年宛如在做是非问答,甚至还做得对答如流。 “但是就是想要玩一下嘛……你知道的,我之前就很喜欢他的声音。好不容易他这次软化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有点好奇。” 连夏很恶劣的朝宋勘的喉结小口小口的吹气,直到感觉男人碰着自己的地方变得愈发明显,才坏笑一声。 “就只是玩一下下,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进门中庭意大利吊灯的光影漾在连夏近乎瑰丽的脸上。 第32章 他说出这么过分的话,神情却单纯得像个跟家里申请出门去玩的孩子。 不想同意。 却不得不同意。 因为孩子永远心性不定,担心拘久了他,便头也不回的偷偷走了。 宋勘想,自己大约是疯了。 因为他竟然真的没有再问,而是抱起面前的人,坐在自己腿上:“连夏,我爱你。” 他避不开,逃不过,只能认命。 窗外的暴雨在寂寂夜色里宛如决堤。 突如其来的闪电在晕黄的灯光中让一室暧昧蓦然清晰。 “我也爱你。” 连夏双手抓着宋勘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抱着只有趣的玩具,一点点举在嘴边,然后像小兽似的用犬齿一点点的摩。 磨得有些细微的疼痛,又带着像是从骨髓里酿出的痒。 宋勘抬眼。 却见连夏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五指,像是丈量长度般一一数过,又像是在做兴趣选择。 最终选定一根手指。 拉近唇边,轻轻含入。 整跟。 宋勘呼吸陡然僵住。 可连夏却只吸了两下就失了兴趣,带着水意的指节被他殷红的唇吐出来,不负责任的肆意丢弃。 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瞅向宋勘,声音娇得不可思议。 “哥哥,我们去看日出吧!我想看日出!” 天气预报十分钟前才更新了b市整夜暴雨的消息。 可他就偏要去看日出。 被挑起的情绪只能依靠男人自己艰难的重新平复。 宋勘伸手抚过连夏的发丝:“好,去换衣服。” “最爱宋哥了!” 连夏快活得从宋勘身上跳下去,白生生的脚踩着厚重的羊绒地毯一路上楼,少年气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在楼梯尽头。 他肆意,不堪,顽劣,危险,引人沉沦。 他是一株要靠吸食人精血才能保持生长的毒花。 * 作为古都,b市其实的确有不少可以观看日出的最佳位置。 但彻夜降雨,只要不疯,几乎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好在暴雨在后半夜渐渐平息许多, 宋勘选了处不错的观景台,又联系相熟的哥们让工作人员给开了门,直接开车带连夏上了山。 山路蜿蜒,再好的车也容易打滑。 在缓慢爬坡的时候。 宋勘突然想,要是现在车子失控,他和身边的人一起坠山,大概也算是某种偕老。 到底舍不得。 纵然是夏季,车内的暖风依旧开得很足。 副驾驶座的连夏穿着宋勘的西装外套,本来苍白的脸染着几分淡淡的红,睡得没心没肺,格外香甜。 宋勘停下车,替他遮了遮衣角。 这片观景台是整个b市最热门的日出拍摄地,不少精妙绝伦的照片和视频都是出自这里。 而此时此刻,从前挡玻璃向外看去,唯有雨幕,不见星光。 距离日出还早。 距离天亮也同样还早。 也或许,这样的降雨,根本就不会日出。 宋勘低笑了声,拿出手机想再查查天气,却见屏幕上好几条未接来电。 还没来得及细看,最新的一条电话又拨了进来。 宋勘按了接听:“兄弟,这么晚还不睡?” “在哪?” 瞿温书道:“舒姨找不到你,刚打到我这里。” “我妈?” 宋勘一愣,往回翻了翻来电,“……刚在外面,手机静音了。有说什么事吗?” 隔着线路。 瞿温书电话里说话的语气要比平日更冷几分,像浸了夜里的寒意:“舒姨说,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你和连夏在一起?” 身旁的男孩睡得不太安稳,眉梢似是轻轻拧起。 哪怕两人从小一个院里长大,两家人关系甚笃,宋勘依旧摸不太准瞿温书的性子。 他太内敛,只要他不想暴露的,外人永远无法窥见半分。 可瞿温书却又同样太善于处理人际,目光尖锐,不同的场合,如鱼得水。 宋勘不确定自己的话能不能骗过瞿温书。 可他还是开了口:“没,在外面喝酒,醉翻了,刚醒。” 宋勘听到了电话另一端的沉默。 相识十几年。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如此沉默。 却也不过片刻。 “给舒姨回个电话,挂了。” 瞿温书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无意深究。 线断得干净利落,听不出一点犹豫逗留。 * 连绵一宿的降雨终于在天亮堪堪停了下来。 可惜雨虽然停了,天却依旧没亮起来,灰霾又阴郁,令人格外压抑。 方远早已经开车等在别墅前的绿地。 见瞿温书从门口出来,他赶忙下车,按惯例拉开车门,等待boss上车的同时,在心里快速回忆一遍等会儿要上报的各项事宜。 瞿温书身形颀长,五官一等一的出挑。 哪怕永远只穿管家搭配好的西装套件,也是个最称职的衣架子,因此每次进公司时都能被许多女员工偷偷拍了发在公司聊天群里:今日份老板靓照√,今日资本家专属鸡血√。 以瞿温书的脚步,从别墅大门从庭院绿地一般只需要最多一分钟时间。 第33章 而今天方远在心里背诵完了行程,还没等到老板过来。 他下意识瞧了一眼,却见瞿温书站在院里向旁边那栋别墅看了半晌。 上车。 瞿温书眉目如往,看不出端倪:“门岗那里停一下。” 方远赶忙点头。 卡宴停在保安室门口。 “瞿氏控股”掌权人这段时间住在“浣花壹号”的消息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保安队为此甚至加强了巡逻,生怕这位b市最年轻的权贵哪里不满。 保安队长抹着汗走到车前:“瞿总,昨晚是我亲自值班,您……” 瞿温书气度算得上温和:“宋氏小少爷昨晚回来了吗?” 按理说这属于客户的隐私,绝不容许透露。 可对面是传闻中最只手遮天,最难以揣度的瞿温书。 “没,小宋总的车没回来,我夜巡的时候,小宋总家一直没亮灯。” 保安队长小心翼翼道,“那个,瞿总,这件事能不能麻烦您……” “他不会知道的。” 瞿温书露出个礼貌的毫无温度的笑意,“谢谢。” * 早高峰的拥挤永远困扰着城市化的进程。 黑色卡宴顶配的身价和车后显眼的车牌为它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加塞,却也依旧在车流中寸步难行。 好在“瞿氏控股”这位最年轻的家主向来拥有强心针一般稳定的情绪。 而过分稳定的背后是不断汹涌抨张的野心。 “让刚才那人升个职。” 合上手中的文件,瞿温书道。 方远:“明白,我等等就安排他调职去个远点的地……还是让他直接回老家去?” “从b市消失。” 瞿温书道,“任何后患,从一开始就别留下丝毫可能。” 方远:“明白,老板。” 一整夜的降雨让路面积水过多,车流极慢。 瞿温书翻看手机,看到了宋勘最新的朋友圈。 只一张照片。 没有人像。 镜头从纯黑的伞沿开始攀升,不断向上,拍到了一片阴霾的天空。 宋勘:他和日出。【照片】 瞿温书退出微信,点开庭书的账号。 置顶最上的一条是连夏给他的留言。 ny.夏:【照片】 ny.夏:想你想得睡不着,哥哥,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连睡呀? 照片上是纤白的手指。 拍的清晰无比,拍到了上面隐晦的水痕,指尖泛红。 瞿温书目光沉下来,看了许久。 直到方远道:“老板,昨晚雨太大了,这不知道还要堵多久。要不要让秘书办推迟早餐和咖啡时间?” “不用。” “好的。” 方远犹豫了几秒,“老板,是不是空调太低了,你声音……有点哑。” 不是。 瞿温书滚了滚喉结:“如果你关系很好的兄弟被人刻意挑逗,勾引,诱惑。” “为自己选了一个品性非常恶劣,表里不一,水性杨花,形骸放浪,糜烂艳丽,又千娇百媚的……妻子。你会怎么办?” 方远呆了下。 他在“瞿氏控股”这么多年,瞿温书从没有和他交谈过任何工作之余的事情。 今天突然这样一句,让方远觉得下岗警钟猛响。 “闲聊而已。” 瞿温书道。 方远并没有卸下一口气,一名好的助理绝不会轻易相信老板随口的任何话。 事出必有因。 方远快速在大脑里翻了一遍所有经过。 先是前天老板主动去找小宋总,今天又问小宋总昨晚有没有回来…… 抛却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离谱,都必定会是事实。 老板难道对小宋总…… 方远心下大震。 “老板,你说的这种人一看就不是能过日子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找一个这样的坏人,我心里肯定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方远道,“我肯定不能让我兄弟进火坑,得想办法让他和那人分开。” 窗外逼仄的空气让天空显得更加灰败。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在良久的安静之后。 瞿温书颔首:“是啊……虽然能不能过日子还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怎么能看着兄弟踩进火坑,置之不理呢?” 第十三章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原本“皇朝”内部群议论的被“瞿氏控股”收购后要大换血的动作并没有如期举行。 至少在签完收购合同的几个星期内,员工们预想的“辞退潮”不仅没来,整个公司内部甚至出人意料的平静。 瞿温书唯一的存在感除了在高管会上开掉了几个扶不上墙的股东,顺便下调张北变成执行总监之后少之又少,几乎没再“皇朝”出现过。 于是最初的紧张过去之后,整个“皇朝”又重新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连夏也很快乐。 作为一个黑料满天飞,工作全没有的前顶流,他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过上了离退休生活。 他快乐的每天睡到下午两点,躺在床上点十份外卖,顺便打开各种理财顾问发来的信息看一眼自己今日的各种利息。 眼睛一闭一睁。 十份外卖送到门口,他每样尝几口,再美滋滋的喝杯奶茶,敷张面膜重新回到床上,摸出手机。 第34章 宋勘:“宝贝,起了吗?中午想吃什么,我让秘书给你送过去。” 楚舟:“今晚厅内有活动,哥哥会来陪我吗?” 唔。 缺了一个。 连夏趴在床上翘着白生生的脚晃来晃去,想了想,举起手机,从小腿的位置一览无余拍到脚尖。 连夏戳开和庭书的聊天页面。 上次他发过去的信息至今也没被回复。 但锲而不舍是种很好的美德。 连夏:“【图片】。” 连夏:“庭书哥哥,七夕快乐。” * 瞿氏控股。 月度高管例会。 这位瞿氏最年轻的当家人向来不好相与,在公司内部会议上出了名的冷厉,会议气氛一向紧张,连笔尖落于纸张的声音都显得分明。 项目部主任战战兢兢,才说几个字。 便听瞿温书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没人敢于在有瞿温书的会议里将手机放在桌上,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让手机发出声音。 项目部主任一口气倒吞回去,随着众人面面相觑的视线一齐向瞿温书的方向看。 这个年头,也着实很少有人敢在开会时打扰这位只手遮天的权贵。 整个会议室内一尘不染,装潢是冷色系的风格,干净利落的线条找不到一丝一毫可能的柔软。 会议室内所有人西装革履,着装光鲜。 从领带开始直到皮鞋,包裹严实,找不到哪怕一寸外露,妥帖体面。 但瞿温书打开聊天。 照片里的那双腿白瘦而纤细,以一个分外柔顺的角度跌跪在床上。 不知是由于拍摄者过分娴熟,还是因为是回身去拍的角度,镜头取得格外清晰——那因为跪姿而被揉乱的床榻,和哪怕跪在浅灰色真丝床单上都会泛青的膝盖。 以及一点一点目之所及的最下。 在照片边缘的,向内蜷缩,微微扣着的,带着薄红的白嫩脚趾。 是放肆的勾引。 是不怕死的挑逗。 是和面前会议室内所有的规整的一切,所有井井有条,所有衣冠楚楚,所有能示人眼前的体面完全不同的—— 是不为人知的糜乱,见不得人的不堪。 和放浪的轻佻。 是他心里……蠢蠢欲动的阴暗面和凌虐玉。 幸而。 幸而会议室的长桌遮住了一切。 瞿温书放回手机,还未能彻底移开注意,只沉寂了片刻的信息栏又是一振。 连夏:“哥哥怎么不说话?是难受了吗,好可怜哦,在对着我的腿噜吗?” 连夏:“变态。” 瞿温书呼吸一滞,拿着手机的手在一瞬间猛地握紧,暴起危险的青筋。 哪怕会议室内的人再迟钝,也能看出瞿温书的沉默。 更何况能坐在高管例会上的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瞿温书接手“瞿氏控股”这么久,从刚开始的股权不稳到现在如履平地全权掌握,哪怕再冒进的决策,也从没有过这种游移。 企划部的女总监向来很有眼色:“瞿总是不舒服吗?要不然今天的会议先……” “不必。” 瞿温书骨节分明的手向下扯了几寸领带,“刚刚处理了一些家事,继续吧。” 第二次了。 瞿温书想。 连夏。 * 这段时间宋勘不在b市,有个合作项目要去南方几天。 连夏给庭书发完照片,左右欣赏半天,觉得照的非常满意,于是又顺手转给了宋勘,发语音:“老公,看腿腿。” 上到宝贝,下到老公,只要是情话,连夏没一个字是讲不出口的。 但宋勘反应显然强烈的多,直接回了语音过来:“乖宝,再叫一声。” “不叫。” 连夏嘻嘻一笑,“我要去洗澡了。” “等等再去,陪我一会儿。” 宋勘声音都是哑的,“想我了吗?” 没想。 连夏不会想人,甚至只要一旦异地,他就想分手。 他怕寂寞,怕孤独,怕碰不到摸不着。 “想呀,想哥哥想到空虚寂寞。” 碰巧楚舟来信息说厅里马上轮到自己唱歌。 连夏便一边软着声音答话,一边点进“沉声”语音厅,刷刷刷的给楚舟一顿花钱。 很快礼物的特效便刷了屏。 【ny.夏在“沉声”为 s.楚舟送出 99 个嘉联华】 【ny.夏在“沉声”为 s.楚舟送出 99 个嘉联华】 【ny.夏在“沉声”为 s.楚舟送出 99 个嘉联华】 ……啊? 连夏一呆。 艹。 打电话切错号了! 比连夏自己反应更快的永远是一线的吃瓜听众。 在特效刷出的第一秒。 “沉声”和“溺音”的评论区同时被刷了屏。 葡萄哒哒:麻麻,继上次的溺音修罗场之后……我又看到了新的修罗场…… 暴走的原味鸡:果然,只要我一直吃瓜,就会一直有新瓜!所以富婆夏夏终于不再庭书身上吊死了吗?!我哭死! 草莓芝士绵绵冰:不愧是你,直接顶着溺音的马甲来刷礼物,夏夏勇敢做自己! 大白兔:呜呜呜既然都是出轨为什么出的不是我家小歌手!夏宝介意再出墙一次吗?! 第35章 礼貌星球杯:推理一下,之前给楚舟刷礼物的那个id“楚舟的小甜心”也是他吧???可以可以,原来早就出墙了,啧。 连夏:“……” 果然。 做人不能一心二用。 一心二用就容易翻车。 好在宋勘正在酒桌上,对比宋氏正经的生意,小小的语音厅只是再锦上不过的添花,并没有那么需要他立即注意。 连夏在波涛翻滚的公屏区安静的装死,等着这一波议论结束被观众遗忘。 可惜事情往往不随人愿。 楚舟一曲唱完,声音哑而沉的在麦上开口:“夏夏,我好,还是庭书好?” !!! 于是公屏再次疯了。 草莓糯米糍:多来点!摩多摩多!这升级的修罗场!我爱看! 可乐鸡翅:以前我爱追剧,现在不一样了,语音厅已经比电视剧还精彩了!给我把主角受夏夏宝贝呈上来! 吃芒果的猫:虽然但是……夏宝为什么是受? 糖霜草莓:他就是多金小公子美人受啊这有疑点吗?! 脆脆鲨来一根:庭书头上宛如青青草原,好绿,好绿,好绿…… 抹茶卷:抱走书书,没组过cp,没答应过告白,独美,蟹蟹。 死对头语音厅腥风血雨的流量歌手兼富婆来了自己厅里。 主持人狠狠把握住机会:“感谢夏夏老板给我们楚舟刷的三百个嘉联华!不瞒大家说,我们楚舟心仪夏夏很久了,不知道夏夏老板愿不愿意嫁进我们‘沉声’来,咱们楚舟会呼麦会烟嗓会哄睡……” 宋勘:“在厅里吗?” 连夏愣了一下,平板的声音他调的其实并不大,没想到这也能被宋勘听到。 他索性直接退了账号,将pad丢去一边:“没,在想老公,想被亲。” 宋勘又如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字,声音便温柔了更多:“我过两天就回来,这几天自己在家乖一点,不跟别的男人玩,好吗?” 连夏瞥了眼在旁边恢复安静的平板,眼观鼻鼻观心:“好哦,哥哥,爱你。” * 不知道是宋勘一语成谶,还是某人坏事做的太多报应不爽。 刚挂断电话不到十分钟。 “皇朝”全体员工群内。 张北就通知了一条最新工作要求。 “根据瞿总秘书办消息,从明日开始,全公司恢复以往早八晚六,全日八小时工作制度。” 以往“皇朝”也是这个工作作息,但这一般不针对艺人。 连夏瞥了一眼,并没在意。 张北又发了一条。 “没有工作的所有艺人包括在内,同样需遵守早八晚六制度,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岗。” 连夏:“???” 啥??? 让他早八,不如让他直接去世! 连夏从沙发上猛地坐直。 刚要在群里进行辱骂,就见群内提示——管理员张北已将群成员连夏禁言。 连夏:“???” 张北私聊过来:“臭小子!我看过瞿总给你准备的新合同了,各项条款都很不错,你给我识趣点!” 连夏疯狂暴躁:“我起不来!我这辈子都没八点前起过床!” 张北:“呸,你上学的时候不是六点半起?!” 连夏:“我山里长大的,我文盲。” 张北:“……” 张北突然想起连夏的身世,原本要说的话到底忍住了。 张北:“总而言之明天早上八点你必须给我出现在公司,听明白了没?!” 那边没有立即回复。 过了一会儿,连夏发了条信息过来。 连夏:“(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辱骂瞿温书)(辱骂瞿温书)(辱骂瞿温书)(创飞所有资本家)(创飞所有资本家)(创飞所有资本家)” 张北:“……” * 连夏并不想张北为难,也很烦瞿温书万一再拿自己迟到的事为难公司其他员工。 但早八是不可能爬得起来的。 除非一整晚不睡这样子。 为了能保持自己不睡,连夏只能去骚扰别人。 宋勘没有新鲜感。 连夏在其他备选项里琢磨了一会儿,点兵点将选中了楚舟。 清纯男大耶,他喜欢。 连夏给楚舟发信息。 “下午手机没电了,宝贝,肯定是更喜欢你。庭书怎么能跟你比呢?” 男大学生的时间果然更加自由。 几乎是连夏刚一发出去,对面就秒回:“真的吗?” “当然。” 连夏转账过去,“明天带舍友去吃好吃的,再买些奢侈品,收拾的好看点,最好摇身一变成校草。” “我本来就是校草。” 楚舟道,“我还有腹肌,但今天不想给哥哥看。” 连夏:“嗯?” 楚舟:“因为想钓着哥哥。我只有这么一点本钱,要是全部一下给出去了,哥哥就不要我了。” 噫。 了不起的男大学生。 连夏下床摸了根烟,随手接起楚舟拨来的视频电话。 他这边的房间里漆黑一片,甚至连床头的夜灯都没有亮起。 楚舟那边却是一片白炽灯的明亮。 大学宿舍的上床下桌显得陌生又遥远,远远还能看到晾晒在阳台上的aj和阿迪。 第36章 青春活力,热血燥热。 谁人不爱血气方刚,青春上场。 连夏终于提起了两分兴趣:“刚刚不是还不给看吗?” 他的声音里永远是自带的娇和软,哪怕不刻意说话,也带着上挑的钩子。 “怕还没散完饵,哥哥就被别人拉上床了。” 镜头从男孩的腹肌极度刻意的一点点拉过,最终定格在五官俊秀的脸上。 饶是连夏在娱乐圈浸泡多年,也觉得这张脸的确不错,符合他的审美。 阳光,干净,不具攻击性。 连夏微仰起头,打火机亮起一点猩红的火苗。 他轻轻呵出片烟气,随口敷衍的哄:“怎么会呢?校草级别的宝贝,很珍惜的。” “我相信哥哥。” 楚舟语意虔诚,“好喜欢哥哥抽烟的样子,等以后我们在一起,我每天帮哥哥点烟,好不好?” “光会点烟可不行,宝贝。” 连夏道,“还会什么?” “会做菜,会哄睡,会养狗,会修理所有家用电器和音乐设备。” 楚舟轻微的一顿,“还会让哥哥……舒服,我很会咬的。哥哥想试试吗?” 寂静午夜。 适合一些成年人的话题。 连夏轻轻笑了一声:“毛遂自荐的孩子往往都值得鼓励。” 他想了想,补充道,“有机会的话。” “会有机会的。” 楚舟语气里都是缠绵,“我好开心。” 连夏吸了口烟,百无聊赖:“为什么开心?” “我有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优秀的大哥。” 楚舟轻声道,“母亲总是用我和他比,然后告诉我,我有多么差劲,我永远比不过他。” 只要连夏有兴趣,他能说出任何情话:“怎么会呢,宝贝,你比他强多了。” 楚舟也笑了。 “是呢。夏夏都这样说,那我一定,比他强多了。” * 连夏必须得承认。 烟嗓,低哑的声线,带着喘,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适合哄睡。 一个替代品尚且如此。 如果换成庭书,他的睡眠质量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但目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作为一个早八晚六的上班族,他距离迟到还有一分钟。 而这甚至还是他为了怕路上堵车没敢开车去冒险把自己包成粽子挤了地铁的结果。 连夏:“……” 这破班是非上不可吗? 眼看着面前的员工电梯在五秒钟之前和自己微笑挥手告别。 连夏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南门的总裁专用梯。 以往张北在位时,连夏经常坐这部电梯直奔办公室找他吵架,因此也算得上熟门熟路。 虽然现在换了老板,但总不至于这么倒霉,上班第一天进门就碰到…… 艹。 这人点儿背的时候就真这么倒霉。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电梯里端端正正摆放着瞿温书。 连夏:“……” 气氛一时非常僵硬。 站在旁边的方远让开了进门的位置,语气倒是十足客气,还带着官方笑容:“连先生,八点刚过两分,快上来吧。” 连夏:“……” 这逼班,真的,上不了一点。 连夏两步走进去,实在没忍住,阴阳了一句:“瞿总亲自来我们这小破地方上班啊,过两天不会再给我们整个刷脸打卡吧?” 方远:“连先生说的对,这个明天就安装完成了。” 连夏:“……” 这就是打工人和资本家的差距吗? 连夏也官方微笑:“那还好,今天还没装上,无法判定我迟到。谢天谢地。” 方远:“……” “艺人连夏今天左脚踏进电梯,违反了公司条例。” 男人矜傲而低磁的声音传了过来,“方远,报备人事,扣三个月他个人的公司额外补贴。” 连夏:“???” 方远:“……” 电梯刚好停在人事部所在楼层。 方远出仓的节奏宛如瞬移。 连夏深吸口气,还是没忍住:“瞿温书,你是不是有病啊?!” 电梯依旧允许上行。 男人的眉眼深邃又冷淡,轻瞥过来:“哦?说说看,什么病?” “鬼知道你什么病,你就是有病!” 连夏气急败坏,“病了就去看医生!” “呵。” 瞿温书锃亮的皮鞋在电梯内铺的地毯上无声的移动,只两步,便停在了连夏面前。 作为曾经的顶流。 连夏对自己一米八的身高其实一直还算满意。 但在现在这个无法逃脱的电梯轿厢的距离里。 瞿温书的身高给了连夏难以形容的压抑感。 尤其当他站在自己面前,向下颔首时。 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会有人天生磁感就无法同频,甚至天壤之别。 只要处于同一空间,就必定会难以忍受。 连夏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想往旁边挪开一点。 可动作还未做出。 下一秒。 瞿温书便轻而易举的抬手,将连夏堵在了厢壁与他之间。 难以揣度的某种冷香迎面卷向了连夏。 第37章 连夏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别的,脑海里便先问。 瞿温书用香水吗? 不。 没有哪一种香水是这种味道。 幽深的,清冷的,压抑而忍耐的。 像是古朴的檀意,又像是当旷野大风吹起,经纶转动时的佛香。 连夏只觉得侵范,那香意像是瞬间染满了自己全身。 电梯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连夏后知后觉的发现。 瞿温书压住了关门的按钮。 只要他现在松手。 那么无论电梯外走过何人,都会看到电梯里他和自己的样子。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了。” 瞿温书仿佛低音音箱混响般的声音就在连夏耳边,以至于他听到第一个字时,连眼神都有一瞬间的空茫。 是被满足的那种餍足的空茫。 全然落进瞿温书眼底。 他直起身,放下控住面前人的那只手,语气竟显得温柔:“所以连夏,乖一点。嗯?” 轿厢大开。 第十四章 被顶层落地窗折射而来的日光让连夏有轻微的不适。 瞿温书的风度与上位者的松弛熟门熟路的回归。 梯外。 连夏所熟悉的“皇朝”原有的,属于张北的办公室已经全然换了风貌。 八十年代朴素的暴发户板材风已经一律换成了黑白灰。 无声而厚重的深灰地毯,透明而寡淡的钢化玻璃会议室,连天花板的吊顶都变成了线条凌厉的极简。 没有人情,缺乏道德,只有价码。 哪怕在新闻和大众口碑里伪装再好,瞿温书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 连夏讨厌薄情寡义的商人。 * 电梯外是等候许久的秘书办。 “瞿氏控股”融资繁杂,方远作为助理只负责部分,相对次要的工作由整个秘书办共同完成。 瞿温书和连夏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对比全身定制,衣冠楚楚,身姿卓然的男人。 走在后面的连夏一件高中生米奇卫衣,带着兜帽的脑袋上长出两只半圆耳朵。 过分宽松的筒裤遮住了他又细又长的双腿,趿着同款迪士尼拖鞋,兜帽上竖着的两只耳朵随着他轻快的脚步一晃又一晃。 像是未成年的高中学生。 只一眼看去,青涩又稚嫩。 瞿温书的目光在连夏身上又停了几秒,才听清秘书的话:“可以,让简愉在会议室等。” 哦豁。 简愉。 连夏捕捉了一丝吃瓜的气息,可惜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委顿脚步,转向一位秘书办的清秀小哥:“靓仔,泥猴。上次的合同一式三份,盖完章我的那份还没给我。” 小哥业务并不娴熟:“哦!好,连老师,我马上去给你查档,应该……” “那份还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秘书总助笑得像花,飞速掐了小哥一把,“连老师也请会议室稍等,我跟boss确认完马上给您拿过来,好吗?” “当然。” 连夏从不用草稿,“漂亮姐姐的亲自核查总是令等待变得值得。” 秘书总助:“……” 在瞿温书身边工作久了,就能感觉到这人有多么内敛,极致的情绪克制是可怕的。 而更可怕的是被克制后依旧能反应在身体上的,难以避免的片刻痕迹。 就比如刚才不着痕迹的一眼。 可连夏毫不知情。 他关切的询问了清秀小哥被掐得疼不疼,工作忙不忙,有没有男朋友,甚至主动交换了微信,在进会议室前抛了个飞吻:“有空一起咖啡哦,哈尼。” 清秀小哥脸都红了:“好的,连老师。我等您。” 秘书总助:“……” 有时候一个人上班真的挺无助的。 好在瞿温书是一个从不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的老板,至少原本的工作效率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在签完堆积的文件之后。 秘书总助还是决定心善的为新人挽尊:“老板,小谢他三个月前刚入职,比较迟钝,刚才那事儿应该不是故意……” “年轻人而已。” 瞿温书笑了下。 “你觉得连夏会对他认真?” 秘书总助赶忙摇头:“当然不会。连老师那样的人……我觉得一般人很难压住,除了像老板您这样的。” * 自从上次餐厅见面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连夏过得总体来讲还算愉悦,但看简愉的脸色恐怕每天都不咋开心。 端着清秀小哥刚刚给自己偷送过来的鲜榨冰橙汁。 连夏将腿毫无形象翘在崭新的办公桌上,苦口婆心:“愉崽啊,听哥一句劝,这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常言道,能力越小,责任越小……” “你闭嘴。” 简愉看上去恨不得活撕了连夏,“要不是你,我早就……” “嫁给瞿温书,走上人生巅峰?” 连夏嘬一口橙汁,“其实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不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我们可以找十个男人。” 简愉正要说什么,突然神情一顿,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跪在了连夏面前。 他双眼一秒就红了,泪水盈盈:“哥,你既然这么轻松就能找到那么多爱你的男人,我求求你,别跟我抢温书,好吗?我爱他,我需要他。哥,我求你了!” 第38章 连夏:“……?” 连夏想到什么,回头一看,果然在会议室门前看到了瞿温书和秘书总助。 精彩。 旁友。 连夏捧着橙汁:“哭得好,再哭大声点。” 秘书总助:“……” 总助神情复杂。 将合同递给连夏之后。 秘书总助努力让自己忽视掉面前的场景:“连老师,根据条款,公司负有安排艺人工作的权利与义务。” “鉴于您目前情况,有档生活类综艺非常适合您。具体时间和剧本已经对接好,今天相关信息会发送给您。” 连夏:“我不接综艺。” “这是公司的工作内容。” 瞿温书在正中央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连夏,职场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从来不上综艺。” 连夏冷笑,“或者如果你能保证我每天下午起凌晨睡,每餐饮食按要求特别定制,无论哪里专车接送,永远室内环境恒温,我可以考虑看看。” 瞿温书道:“我明白你的身体情况,这档综艺……” “我再说一次,我不接综艺。” “连——” 骤然下压的唇堵住了瞿温书还未出口的话。 急躁,反感,不安定。 那唇凉的毫无温度,彰显着主人近乎病态的健康和精神。 这是只有胜负,毫无情意的吻。 却还是让瞿温书一怔。 可短暂无比。 瞿温书甚至无暇顾及周遭人近乎天塌地崩的惊悚。 直到连夏重新撑着桌面起身,才看清少年腿方才已经骑在自己身上。 多……不雅的场面。 只要动作稍一加剧,连夏的体力立即便不堪重负。 “瞿温书,会胁迫那套很了不起吗?” 他声音带喘,眼尾都泛着红。 一只手撑住瞿温书右肩,带着凉意的语气像是毒蛇吐信,“ok,fine,没关系。我会发疯。” “如果你不怕我崩了你公司,就尽管放我出去试试。” 连夏一把推开瞿温书,如同丢弃一件令他厌恶的过期商品。 他转头看向简愉,漂亮的下颌扬起,高高在上,“宝贝弟弟,你未婚夫吻技真烂,像根木头。” 第十五章 上了年岁的老人总是格外喜欢回忆青春,尤其是过往壮阔的人。 瞿家老爷子一生风雨,育有四子,除了早夭的老三和多居国外,甚少回国的老四之外,大儿子瞿东英和二儿子瞿东耀一直陪伴身侧。 可惜最终老爷子选择的继承人却是瞿温书。 在办公室连夏翻脸的第二天。 瞿老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家孙子和简家还有婚约这件事似的,在晚饭上要求瞿温书第二天把简家的少爷带回家,让他见见面。 瞿家家风严谨,这种严谨是历经了社会变革洗礼的,几百年传承之后的严谨。 于是教条而古板,尊卑且有序。 偌大的餐厅里,瞿老爷子坐在主位,瞿东英家坐在右手,瞿东耀家则在左手。 分明该是热闹的餐桌,除了碗筷声外,显得死寂又压抑。 瞿东英替瞿温书将话接了过来:“知道了,爸。明天就让他带那孩子过来。听说简家小少爷长得很靓,最近新演了戏,粉丝可不少。” “戏子终归是个不上台的职位。” 瞿老爷子并不满意,“娱乐圈吵吵嚷嚷,我不喜欢。等和温书结了婚,就让他留在家里。” 瞿东英:“爸……” 瞿温书:“明天恐怕不行。” 静默的餐厅气氛陡然凝固。 瞿温书放下碗筷:“我昨天和他吵了一架,爷爷,还没哄好他。再等等吧。” 炽白的灯光映在被佣人擦得过分明亮的地面上,显出种深宅的凄惶。 老人眉骨上的疤长长一道,略过眼角,在灯光下愈发显得阴晴不定。 他盯着瞿温书看了半晌,嘴角一咧:“好……好。小年轻,吵吵架,感情好。东耀,小舟今天怎么没回来?” 瞿东耀拿着餐碗的手也是一僵:“爸,他学校今天有个重要比赛,他是主力,必须得去。” “小舟也长大了。” 瞿老爷子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不及温书,但也是瞿家孙子。东耀,有空你也问问,小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知道了,爸。” * 方远任劳任怨尽职尽责的接老板从瞿家老宅回市区。 夜色笼罩了整个城市,凌晨的气温渐渐褪去白天炙烤般的灼热,车窗开着,沿护城河走过的时候,能看到恢弘的景色和万家的灯火。 每月固定的家庭聚餐后大boss的心情都不会太好,虽然他甚少会将这种不好的情绪表露在外,但工作久了,难免会有察觉。 方远将车开的无声无息,做称职工具人。 喝了酒后的瞿温书往往话比平时还少,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多喝了几杯,甚至上车后连一句话都没有。 方远从车内后镜看去。 哪怕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瞿温书依旧无一处不矜重,无一处不内敛,他的面容结合了瞿东英和章季的所有优点,比众多明星还要深邃优越。 如此出色的面容让他在本就擅长的领域更加无往不利。 第39章 也是这样的,被财经媒体追捧,被娱乐媒体探秘,被众多笔者称颂为不染纤尘的“佛子”的顶级青年企业家—— 身上有着所有的恶。 方远见过“瞿氏控股”玩弄期权的本领,也见过公司内操盘手肆意带动股市的模样,他见过蚕食小公司时毫不留情的手段,也见过觥筹交错间背后的冷眼旁观。 瞿温书是大众口中被捧上神坛的“佛子”。 他们夸瞿温书带领“瞿氏控股”走向辉煌,走向国际;夸瞿温书风度翩翩,声音温和,从无绯闻;夸“佛子”热衷慈善,年年捐款,衣染檀香。 可瞿温书也是方远见过最无人情,最接近凶兽的怪物。 可这些秘密被封在入职条约里,埋葬百年。 “打电话给连夏。” 沉而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无论听多少次,瞿温书的音色都十足独特。 方远赶忙拨过去。 响了两声,挂断。 方远:“……” 显然,刚才瞿温书自己拨电话或许也是这个结果。 方远想起公司新配给连夏的经纪人罗尼,那是特意从另一家娱乐公司高价挖来的,开外放拨了过去。 这次电话很快通了。 罗尼语气高兴:“方助,放心吧!综艺那个事儿连夏已经答应了,他没什么行李,明天就能出发。” 方远:“?” 罗尼道:“还有个好事儿。” 方远:“?” 罗尼:“不知道连夏怎么跟剧组沟通的,那边刚发了个新邀请,是给简愉的。所以这档综艺是连夏和简愉一起参加。估计会很有看点,对打响公司舆论第一枪很有利。” 方远:“?” “为什么?” 瞿温书道。 车内太过安静,低磁的声音原本就更容易被听筒所吸纳。 罗尼愣了一下:“瞿总?瞿总好!” 瞿温书问:“他为什么突然答应?” “这……其实我也不清楚。连夏的确开始是不答应的,但资料过来以后他看了眼其他几位嘉宾……” 罗尼犹豫片刻,“好像里面有个抽象派画家,连夏是他粉丝。” 不知为何。 方远心咯噔一下。 做助理时间久了难免有些过分准确的第六感,尤其在瞿温书突然沉默的时候。 电话挂断。 方远边开车边琢磨,一直等到了楼下。 他正要试探着开口。 瞿温书道:“问问剧组那边突然邀请简愉是为什么?” 方远:“好的老板。” 瞿温书停了几秒:“把那个画家的资料发给我。” * 在这个圈子里酒局是常态,瞿温书从不会出现因为喝酒而无法入睡的情况。 整个住宅公寓里几乎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冷色系的线条分明。 瞿温书倒了一杯冰水,站在床边,突然想起连夏—— 不是零零碎碎那些令人不快的场景。 而是他吻完之后潮红的脸,站不稳的喘,和带着水痕的手指与脚踝。 瞿温书发现自己甚至清晰的记得,那天自己只是伸手碰了碰连夏手背的皮肤,那一片就泛起了红。 那些思绪像侵蚀般无法遮掩的上涌。 瞿温书皱眉,回身。 漆沉的乌木屉被拉开,端放其中的线香取出三支,端正的请入浮雕蜿蜒的卧香炉里。 猩红的火苗燃起。 幽沉古朴的禅意随烟雾渺然而起。 香意渐浓。 瞿温书半开的领口微微起伏,像是从情绪中摆脱出来。 金丝木的全装家具中没有任何地毯,所以住宅的整个大厅都显得板调乏味。 没有缓冲余地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 瞿温书拿起。 是庭书收到的信息。 ny.夏:“哥哥睡了吗?连麦吗?你的宝贝哄你睡觉哦。” 视线向上。 在两个人的聊天页面,一直是连夏单方面信息,庭书从没有回过。 卧香炉中的沉香烟气飘摇。 瞿温书在页面打字:“好。” * 除了死气沉沉的家宴和近乎刻薄的家风,繁盛百年的瞿家同样书有自己的家规。 挑高极高的会客厅后墙是一幅笔意恢弘的山水图。 山水图最上。 用笔墨潦草的行书写成题壁。 “不可逾矩,不可纵欲,不可不取。” 厅内昏暗的壁灯掩映着字迹,恰巧将正中央的四字照得分明。 少年纤细而单薄的声音从被扔在一旁的外放的手机传来。 他在清唱一首歌,一首并不适合在两个男人之间唱的,无比色气的歌。 i wanna be your slave i wanna be your master i wanna make your heart beat …… i wanna be a good boy i wanna touch your body so fuking electric 不同于许多人存在的语音失真。 少年的音色在现实里和在电话里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话时无意的加重后鼻音的字,在努力咬紧每一个平舌音,尾音总是带着钩子,每说完一句话,都像是在刻意的挑逗。 “哥哥,我想做你的星爱娃娃。” 一首歌最终结束。 男孩的最后一句也落了地。 第40章 金丝楠木边柜所放的香炉中。 沉香价值连城的最后一丝烟火亦不甘的寂灭。 檀意缥缈的沉香在室内染了另外的腥气,肮脏浑浊,像变成释放猛兽的凶器。 瞿温书的喟叹像是从喉间发出。 他从极乐中抬头去看,看到了家规中被灯光映照的字,可那字却在下一秒变成连夏那张漂亮的近乎姝艳的脸。 纯然又无辜的声音染着娇气,从电话另一边传来:“哥哥,你到了吗?” 崩塌的理智终于在潮水褪去后回归。 瞿温书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 “哇……刚刚爽过就沉默,你这么坏的吗?” 连夏在那边似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语气里都泛着困,“不过没关系,哥哥,我喜欢听你喘。爱你哦。” 皎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的纱窗,无声的照亮室内的一切。 瞿温书放开手,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你……” 他顿了一下。 “明天有安排吗?” “想约我啊?” 连夏那边传来床铺翻动的声音。 不同于瞿温书的喑哑。 男孩的声音清亮又甜美,像早已被毒酒染透的蜂蜜,“我也想见庭书哥哥。可是不行诶,我明天要去工作。” 瞿温书沉默:“不喜欢的工作么?” “还好。主要是讨厌黑心老板。” “……为什么?” “就是厌恶。没办法呀,庭书哥哥,我是山里来的小孩,永远爱自由,天生无法共情高高在上没人性的资本家。” 连夏想了想:“而且新工作里有我喜欢的画家,估计不会太烦。就当搬砖养哥哥吧。庭书哥哥要记得想我哦。晚安。” 电话那边挂断的毫不留情。 就像所有他说的喜欢和爱,全是嘴上骗人的谎话。 外放的手机没了少年勾人的声音,徒留聒噪的杂音滴声。 短暂快乐的过后是长久的空虚。 尤其是给予快乐的人毫不留念,走的彻底,空虚也就相应加倍,磨的人上瘾般的彻骨难安。 可是快乐是属于庭书的快乐。 留给瞿温书的只有难耐的折磨。 除了不断煎熬和如坠山崖的痛苦。 他什么都没有。 第十六章 这档对于连夏来说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体力的综艺节目叫做“我们的日子”。 说实话,很俗的名字。 内容也非常通俗。 六名嘉宾前往驻地,进行为期一周的下乡体验式生活,期间还会参与养猪、农耕、拨穗、除草或赶集等大型集体活动。 坐在保姆车上。 连夏苍凉的仰望车内刚装上不久的星空顶,语气悲伤:“真的很难想象,我偶像竟然会参加这种了无生趣的活动。” 罗尼:“……” 下一秒连夏就疗愈好了自己:“这大概就是抽象派吧,没事,偶像永远是对的。” 罗尼:“……” 自从成为连夏的经纪人后,罗尼已经将连夏的所有资料都翻阅一遍,再结合这几天自己的工作情况——可以肯定,黑料不黑料的不一定,但精神状况恐怕是一定不太正常。 正常人想不到的脑回路他都有。 罗尼苦思冥想也没明白连夏的操作:“简愉和你的竞争关系非常明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他带上?你怎么给剧组说的?” “简单啊。” 连夏翘着腿,“我给导演说只要他们请了简愉,我保证每天都跟他撕逼一场,保证节目效果,绝不空窗。” 罗尼:“……” 合着就是自己无聊。 罗尼无语:“那戚韶之呢?我看了你以前的采访,你的偶像不是庄菲琳吗?” “她塌房了,惨绝人寰,我已经一年内塌了五个偶像了。” 连夏神情忧郁极了,“一个铁窗泪,一个踩缝纫机,三个逃睡查无此人。” 罗尼:“……” 连夏哭丧脸:“我去庙里拜了拜,老和尚说我不吉利。推荐我粉个圈外的,最好来个阳气重的男的,免得刚粉上又塌了。” 罗尼神色非常肃穆:“你这体质传染身边人吗?” 连夏:“?” “可能不会。” 连夏揉揉眼睛,悲愤的道,“我多想让瞿温书破产啊,可他不仅没破,还收购了我的老巢。” 罗尼:“……” 倒霉因子不知道会不会随空气传播。 罗尼决定这次会去也去庙里求个签,顺便也替一会儿即将见面的可怜画家点了根蜡烛。 * 节目拍摄的地点是个江南的村镇,要下了飞机转高铁,下了高铁转高速,然后再转大巴车走两个小时山路。 目前比连夏更了解他健康状况的宋勘不在本地,连夏又是个偷偷烟酒都来的主。 在不被管着的这一周快乐放飞,原本就没养好的身体甚至只撑到了下高速,整张脸就白的跟纸一样。 但出乎意料的,连夏精神头儿倒是还行。 准确的说他本人已经习惯了这种长期不适的身体状态,只要没彻底作死,他就还能作。 到了换大巴的时候。 颤颤巍巍的掐了手里的烟。 连夏用手撑了下自己,仍旧没能成功站起,于是叹了口气:“尼崽,扶朕起来,朕还能行。” 第41章 罗尼:“……” 罗尼觉得连夏不行。 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看不到自己殷红而干燥的唇,也看不到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看起来还像是个活人。 连体温也是滚烫的。 而现在这位走出温室的金丝鸟全程都处于空调屋内,连节目第一天都还没有正式开拍。 罗尼到底还是把兴致高昂的连夏扶到了大巴车上。 乡间的小路不比高速平坦,大巴摇摇晃晃,能让本不晕车的人开始晕车。 连夏熟练的从包里取出几只大大小小的药盒吞下去,然后仰面朝天往椅背上一靠,阖了眼:“与世长辞了,下车再叫我。” 罗尼:“……” 躺在那里的人单薄又脆弱,真的宛如一只折翼的鸟。 像是随时就能没了气息。 又病又美又惨果然是一种无往不胜的利器。 而且原来这三种描述竟真的能走出文字,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短促不均的呼吸昭示着连夏睡得并不舒适。 罗尼伸手探了他的体温,热得吓人。 于是梅开二度。 来自连夏的骚扰电话再次打到了公司。 只不过罗尼没有连夏勇猛,不敢直接拨给瞿温书,只是打给方远。 又是公司例会时。 这次会议涉及到几个海外金融重组,有几位高管特意从国外飞了回来。 方远难得空闲的在会议室外摸鱼,接起电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室内,确保一时半会儿用不到自己:“你好。” “连夏高烧,我手边没温度计。” 罗尼道,“他的资料上也没显示身体情况这么差,帮我请示下瞿总,还要继续正常拍摄吗?” 对比整个公司的运作。 连夏只是“瞿氏控股”旗下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娱乐公司里,一颗小的不能再小的螺丝钉。 方远揣摩过瞿温书对宋勘或许有意,但对螺丝钉…… 资本家永远都会舍弃任何一个螺丝钉。 更何况带病上节目,如果运作的好,该是一个棒极了的营销点。 这次的海内外分公司融资是“瞿氏控股”本年度至关重要的一项提案,别说只是一个艺人的小事,哪怕是整个“皇朝”也恐怕没资格在这种时候闯进去。 方远只得道:“知道了,罗哥。老板在开会,我尽快给你回复。” * 可惜直到下车也没有等到公司的回复。 擅自违约是一笔代价高昂的费用,罗尼不敢做这个决定。 他试探的看了看连夏,那人脸色苍白,过度的高烧像是让他在灼烫中燃到了沸点,整个人出奇的昂扬。 连夏连站着都站不太稳,但这依旧不影响他要下车见新偶像的无限热情。 这档综艺在宣传期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采取半直播半剪辑形式,递来的资料上写明了会从嘉宾到达开始拍摄,包括几名嘉宾之间的相处,参与务农活动的态度和下乡收获及成效。 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钞能力是永远的神,在请来了刚刚拿过视帝视后的一对恩爱夫妻柴可胡欣之外,还请到了国内外近几年最炙手可热的抽象派画家戚韶之。 这也是戚韶之第一次回国参加综艺节目。 除此之外,还有已经半退圈的前影帝刘明旭,黑料漫天,口碑暴跌的连夏,和最后被邀请的当红上升期艺人简愉。 这阵容堪称豪华。 对比之下,吃瓜第一,节目内容显得也不那么重要了。 毫无疑问。 倒数第一永远是倒数第一,热衷迟到的人哪怕再努力,也只能保证卡点到达拍摄地。 其他几名嘉宾已经坐在凉棚下。 连夏的车终于姗姗来迟。 节目拍摄组早就等在马路旁,车门一开,白得令人犯恶心的闪光灯就对着连夏唰唰一顿拍摄,让他眼前短暂的黑了几秒。 连夏只得伸手用力拉住栏杆,好在刚才的休息有些作用,他难熬的在原地占了几秒,才慢慢磨下了车。 直播页面已经开了。 血雨腥风的体质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作用,弹幕上瞬间连刷屏速度都比刚才快了几倍。 “笑死,真的离谱。他是比影帝视帝还大的咖吗?五个嘉宾等他一个!” “啊啊啊啊啊夏宝妈妈已经十几天没见到你了!给妈妈亲一个!没关系崽崽咱们玩的开心就好!” “还以为他这么久没出来已经改过自新了,果然垃圾就是垃圾,能不能要点脸滚啊??” “漂亮夏宝给我透给我透!宝宝脸色好苍白呜呜,没关系,老公艹一艹就红了!” “真实的醉了,这种烂人为什么还没主动退圈啊?我们简简第一个来,一来就搭凉棚,然后给大家泡茶喝,他……靠,他就带这么一个小箱子?来度假吗??” 嘉宾们要主打一个自己的事自己干。 虽然很不情愿,但连夏还是慢吞吞的从大巴车行李仓里拖出了自己的一只小箱子—— 是真的小箱子。 因为它只是一只儿童行李箱。 憨态可掬且有些变形的派大星印在浅鹅黄色的底上,在镜头里越发显得非常炸裂。 观众短暂沉默。 连夏在沉默中蹲下来,在十几个镜头的对焦中,动作缓慢的打开自己的派大星,取出一顶帽檐格外宽大的渔夫帽,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第42章 很好。 渔夫帽上还有两只猫耳朵。 观众逐渐迷惑。 最终确定真的没有工作人员协作,自己不能甩手之后。 半废物连夏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连带着两只猫耳朵也一起过分悲伤。 他扶着派大星站起来,受气包似的转过身,两只手向后拉起箱子。 一步,又一步。 烈日灼灼。 连夏委屈的简直不行。 光线在他眼前划出几道模糊的光影,他甚至根本看不清坐在凉棚里具体谁是谁。 但他还是直接丢了行李箱。 无神又茫然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 连夏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娇气的哭腔:“戚韶之。” 观众惊呆。 节目组也惊呆。 坐在凉棚里的男人目光落下来。 或者说,从刚才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停在连夏身上。 约莫是艺术家的关系,男人的衣着要比其他几个圈内嘉宾还要出挑,简约明了的衬衫挽在小臂,线条笔挺的长裤衬出身形。 镜头像素很细。 细到能看出男人深绿色的瞳孔,和更加清晰的五官轮廓线条。 戚韶之是他的中文名,但他多数时间活跃在国外。 男人对上连夏虚茫的视线,近乎柔和的露出个笑:“嗯?在。” “行李好重,热,走不动了。” 连夏面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大颗大颗的汗无声无息的沿着颌角落下来。 其中一滴擦过唇瓣。 连夏无意识的伸出舌尖,短促的一点艳红。 男人神色转深。 连夏却在病痛的折磨中毫无知觉。 他撑住自己的身体,扬起脸,漂亮的眼睛里湿润晶莹,绵软的声音泛哑,像是无助又无依的求。 “我是你的粉丝,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偶像不会不管我的吧。” 观众惊悚。 “卧槽这是什么情节?瓜瓜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可tm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他前顶流就这么来的吧?睡了多少人啊tui!” “虽然但是这一对……混血攻x娇弱受,有点微妙的好磕qwq” “夏宝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我看他脸色好差,刚刚下车就一直在冒汗,像是站不住了都,好担心” 刚开始直播时的观看人数在综艺开播记录里其实并不算多。 但就只是短短十分钟连夏的镜头,哪怕是派大星,哪怕是猫猫头,观看人数依旧疯涨。 终于在刚才成为本档收视率第一。 就在弹幕区掐成一片,粉黑大战的时刻。 坐在凉棚下的男人起了身。 混血带给他的除了深绿的瞳孔,还有卓越的身高以及时下最受追捧的身形。 “当然。” 在连夏看来无比漫长而遥远的距离,在戚韶之的步下不过寥寥。 大步走来时带起的风漫过连夏烧得滚烫的脸,让他不自觉的微微眯眼。 “一名合格的画家,怎么能让我回国见到的第一位小粉丝不开心呢?” 戚韶之的每件衣服上都无任何提示品牌的标签。 他微弯腰。 伸出手,只一只手,就将连夏从腿跟向上彻底揽进怀里,像抱着个年幼的小孩似的轻而易举。 幼稚的派大星拎在他另一只手上,像是宝贝的玩具。 连夏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发烧还是地面在炙烤着他,但现在有人替他遮住了光,还让他解放了双脚,令他非常满意。 他轻轻闭上眼,带着热意的吐息就打在戚韶之颈间。 “我的小粉丝生病了。” 戚韶之低头拨开连夏被汗黏住的发丝,中文并不十分娴熟,“好可怜。” * “我们的日子”直播第一天大爆,直接拿下年度开播收视冠军,头条热搜全面刷屏。 #画家和粉丝# #戚韶之连夏kswl# #连夏滚出娱乐圈# #简愉又帅又暖# 导演组接飞行嘉宾申请电话接到手软。 独家冠名的“瞿氏控股”内插广告赚得盆满钵满。 “瞿氏”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内。 会议议程还未结束。 正值一个反复讨论数额的推敲点。 方远面色为难的推开会议室大门,盯着睽睽众目:“瞿总,小宋总的电话。” 二十年的兄弟,一般对方不会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瞿温书示意方远将手机拿过来。 方远手心都出了汗:“老板,小宋总让您……借一步说话。” 瞿温书皱眉,但还是起了身。 宋勘那边环境嘈杂,约莫是急走了几步,找到了相对安静的位置:“我知道你在开会,就一件事。” 瞿温书:“什么?” 宋勘:“连夏那个综艺,我出违约费,让他明天就回来。” 瞿温书面色沉了下来:“他是公司的艺人,这是……” “那我替他出解约金,行了吗?” 宋勘冷道。 又是沉默。 似乎从连夏出现之后,两个人终于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抱歉,阿书。” 宋勘深吸了口气,“我不是来找你吵架。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宋勘道:“这才第一天,热搜上全是连夏和另一个男人的头条。我没办法接受我男朋友这样工作。” 第43章 站在一旁的方远从刚才就隐约明白了宋勘为何而来,更何况之前“皇朝”企划部已经打电话来总部上报了相关舆论消息。 方远用工作平板打开热搜,双手递给瞿温书。 于是连夏苍白的脸,连夏与戚韶之的亲密全数落进瞿温书眼里。 “都是商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我做不到你那个层级,我认了。” 宋勘道,“在你眼里,许多人不过是你商业版图上的一粒棋子。” “所以你才能做到明明并不喜欢男性,却不反对当初和简家联姻。因为他们在你眼里都是工具,你的情绪从来不会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波动。” “但我不行,阿书,我会嫉妒,担心,害怕。” 宋勘连气息里都染上了挥之不去的焦躁,“只要别的男人碰连夏哪怕一下,我都嫉妒的发狂。” “我担心连夏的身体在外面吃不消,我怕他再进医院。” 宋勘苦笑了一下,“阿书,你敢相信吗?我恨不得连夏立即退圈回家,我养他一辈子。” * 会议室内的高管没等到瞿温书回去,反而收到了会议暂休半小时的消息。 方远将重新查过一遍的资料送进总裁办公室:“瞿总,这是所有信息了,连老师和戚韶之应该的确今天才是初次见面。” 会议开到一半的资料还堆在一旁。 瞿温书目光在戚韶之抱着连夏的那张照片上停留太久,久到方远连额头都渗出冷汗。 “瞿总。” 方远整个人打了个抖,“今天下午,连夏经纪人罗尼打电话过来。” 瞿温书看向他。 方远道:“罗尼说连夏病了,高烧……问要不要取消节目录制。但当时您在开会,我就……” “去财务扣除个人今年所有津贴。” 瞿温书的神情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看不出生气,又似乎并不愉悦,“打给节目组,连夏不再参与录制,赔偿费走我私人账户。” “刚刚已经跟连老师那边沟通过了。” 方远道。 “但是连夏拒绝停录……说是既然已经参加了,就要参加到底,好好赚钱。” 瞿温书没有说话。 室内的氛围像是阴雨前的天空,窒息而逼仄。 他真的是个几乎从不带情绪办公的老板。 可方远在这一次,终于明显感受到了瞿温书的不快。 那种阴郁的不快丝丝缕缕的渗透而来,像是被隐藏许久的暗面缓缓释放。 瞿温书道:“你先出去。” 合上门的时候。 方远才觉得重新恢复呼吸。 而办公室内。 瞿温书的电脑上仍然呈现着那张亲密图片。 高大的男人将单薄的少年近乎控制性的收入怀中,巨大的体型差让其中形成一种过度微妙的氛围和星张力极强的肢体暧昧感。 他打开庭书的账号。 自从那晚之后……连夏再未给庭书发过哪怕一条信息。 少年的喜欢是一瞬间的花开与花败,是游移不定的云,是破茧成蝶的片刻,是风卷蔓草的刹那间。 他一边喜欢着庭书,一边继续向前欣赏其他男人。 而甚至……庭书之下的瞿温书,连一丝都从未得到。 瞿温书曾经从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自虐性的一遍遍看向另外一个同性。 可原来,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与之疯涨的占有会充斥大脑。 少年能让他登上极乐,也能让他如坠冰窟。 原来这就是嫉妒。 第十七章 连夏一路被戚韶之抱回了凉棚,荫蔽遮住了炎热,在男人怀里的少年愈发显得乖顺。 镜头随之靠过来。 连夏窝在戚韶之怀里,无所谓的瞥了镜头一眼,并身残志坚做了个鬼脸:“你们肯定在骂我,我偏不下去,略略略。” 直播间观众:“???” 戚韶之倒是分外纵容连夏,索性将手中的派大星行李箱放在一边,带着连夏径自在桌边坐了下来,低声问:“喝水吗?” 声音不是连夏特别喜欢的那款。 但谁不喜欢搞艺术家呢? 身体的重负随着在戚韶之怀中的懒散而加重疲惫,连夏眼前的光影晕成一团,晃的他恶心又难受。 他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连夏烧得干燥的唇抿出一条线:“偶像,我要是发烧死在这里,是不是算殉情,那你愿意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导演:“???” 摄制组:“???” 戚韶之垂眼看他。 直播的镜头将两人间的动作和对话毫无精简的传送到每一名观众的面前。 于是节目效果再次炸了。 葡葡奶冰:这是我能看的吗???有没有买票的地方!等等开车别丢下我!!! 蜜桃小仙酿:虽然我不磕但是麻蛋这一组也太tm好磕了尤其国外画家刚刚低头的时候,好漫画。 来盘夏威夷甜虾:什么国外画家?麻烦尊重戚戚谢谢,只是国外第一次回来参加节目不好翻脸罢了,求黑料艺人连夏卷铺盖滚好吗? 樱桃菠萝汁:但是没有人发现连夏好像真的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吗……?我记得以前他还很火的时候也经常因为身体原因请假,镜头里感觉现在也确实很不舒服…… 第44章 连夏的确每一秒都是煎熬。 江南的气候原本就并不适合他的体质,再加上长途跋涉,屡次换车,甚至刚才还亲自搬运了二十秒儿童行李箱。 刚才下车时短暂的沸点状态已经快速褪去,他眼底染着的兴致也一同消失无踪。 连夏下意识伸手抵住戚韶之的胸口,重而猛的狠狠咳了几声,咳的从喉腔里泛上股腥甜的味道。 由于过分用力。 待连夏松手时,戚韶之的衬衫已经被抓得揉成一团,配着连夏纤细的五指,有种奇异而零落的美感。 弥长的钝痛让连夏的眼前终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他定睛去看,几点隐约难见的猩红溅上戚韶之那原本纯白的衬衫,再加上被自己揉皱的面料—— “啊……抱歉。” 连夏葱白的指尖随意抹过自己的唇角,确定没带出血后,冲戚韶之弯出个笑,“我不会洗衣服。” 烈日下的镜头捕捉不到单薄的几点血迹。 但却能清晰的拍到连夏猛烈的咳嗽。 戚韶之扶在连夏腰间的大手向上,带着温度的从上至下抚过背脊:“不用担心,是很有艺术感的作品。” 连夏:“……” 抽象派是挺抽象的。 连夏的身体早已经不是能通过短暂休息就能回复的状态,整个节目亦不能全组等他一个人。 导演组开始cue流程:“欢迎各位嘉宾来到属于你们的日子,在这档节目里,各位将会体验到养猪的快乐,种田的趣味,农耕的……” 连夏似睡非睡的倚着戚韶之小鸡叨米。 导演:“那么接下来,各位每日的生活所得将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来获得。好的!那么我们现在就进入第一项,耕种环节。” “在我国农村许多偏远地方,依旧采取动物犁车的形式。今天,各位嘉宾就要使用犁车进行耕种,耕地面积最大的嘉宾,将获得优先挑选住宿地的权利。” 住宿地? 连夏快彻底阖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随后瞅了瞅天上火烧火燎般的太阳,重新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不会种地,手疼,我不挑,可以睡桥洞。” 但口是心非,连夏其实不太想放弃自己的人型坐垫,也不太甘愿住桥洞。 于是眼巴巴的拽了下戚韶之的衣角,“偶像,桥洞冷冷,捞捞宝贝。” 戚韶之突然笑了。 国内外的很多媒体采访过他,也拍摄过许多照片,但无论哪一种照片,都从没拍到过戚韶之朗然大笑的模样。 他灼灼的目光停在连夏身上,许久才道:“最好的住宿地能睡几个人?” 导演:“?” 观众:“?” 首播大爆的原因摄制组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导演只犹豫了一秒:“如果戚先生夺得第一轮首位的名次,就可以任选一名队友共同居住。” 连夏漂亮的眼睛立即亮了:“偶像,你可以,你能行,你是世界第一名。” 戚韶之:“……” 不知是由于气温还是高热,冷汗依旧顺着连夏的额角一颗颗往下落。 戚韶之伸手将几缕碎发给连夏拨在耳后,又将人放在藤椅里坐好,俯下腰:“不亲一下吗?” 连夏:“啊?” “在我的家乡,如果恋人在决斗前给骑士一个真爱之吻。那么骑士一定会获得胜利。” 戚韶之只一根手指便轻巧无比的抬起连夏的下颌。 一个柑橘后调的吻落在连夏唇上,轻柔辗转。 “lucky kiss。” 戚韶之道,“当做房租。” * 如果说刚开始的大爆只是短暂的烟火一瞬。 那么当戚韶之吻上连夏的时候,这档节目已经载入了综艺甚至娱乐圈历史的史册。 果果不会漏气:是我太年轻……不懂爱情的游戏。 牛奶秋刀鱼:年轻+1。我以为我看的是种田文,点进来才发现原来是恋综#允悲# 仙草今天甜不甜:这就是一见钟情宿命之恋吗?天之骄子新生代天才画家攻x黑料遍地前顶流甜心病弱受,我直接磕死! 小曲奇:不是……国外八卦你们是一点不看啊。戚家据说在意大利靠军火起家,戚韶之一直有传言说是黑到太子爷……夏夏宝贝麻麻不同意这门亲事太危险了呜呜! 云朵棉花糖:只有我注意到体型差了吗?夏宝真的好瘦脸色好白好白,好担心他吃不下大画家…… 次点烤鱼:靠别说了,再说节目没了。不过好担心夏夏身体,感觉刚刚他都站不稳了,不会真的病很重还要录节目吧,这什么黑心新公司啊! 连夏对公屏区的讨论毫不知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作精成功奶活了这档毫无爆相的综艺。 其他五位嘉宾都在辛苦干活。 连夏仅剩不多的一点点良心终归还是让他起了身,沿着村里一片又一片的房檐从凉棚挪到了田边。 然后找了块阴凉又舒适的田埂,坐下开始数蚂蚁。 短时间内的频繁住院让连夏愈发瘦得像是张纸片,他蜷着腿,整个人只是小小一团,拿着支小木棍专心的骚扰蚂蚁一家。 摄影组索性专门留了三个机位对着他。 忘了小扇贝:md,这么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岁月静好……连夏你真该给你这张脸磕一个。 第45章 小熊可可饼干:guna,夏宝麻麻爱你呜呜呜生病咱就不录了麻麻给你赔违约金! 一只圆面包:突然无法想象连夏干活的样子,猛然觉得他好像就这么坐着玩一玩也挺好的……完了,我是不是要脱黑粉籍了。 哪怕捅蚂蚁连夏的视线都有些对不准蚂蚁窝。 他揉了揉眼睛,明明旁边就是太阳坡,日头烈烈,可还是觉得冷。 连夏打了个寒颤,索性丢了小木棍,趴在自己腿上看田里的五位嘉宾辛勤劳作。 戚韶之比想象中的还要熟练,许是因为热,他脱了衬衫,腹肌和肩颈完美的线条充分展示在镜头里,肉玉又吸睛。 影帝和视帝视后夫妻组都有些岁数,年轻时也下过农,干起活来并不局促。 五位嘉宾里。 只有从小在简家呵护下长大的简愉最为生疏,进展自然也最落后。 然而可惜的是,简愉原本在这档节目里要立的是独立能干,热心友善的小甜豆人设。 连夏抬头的时候。 简愉碰巧牵着犁从他面前走过。 汗水打湿了简愉昂贵的奢牌短t。 他在连夏面前停了一下,露出个无辜又不解的神色:“连前辈不舒服吗?” “是啊。” 连夏用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前辈我离入土现在就差这么一点。” 简愉:“……” “前辈真敬业,带病还要上节目。” 简愉道,“对比之下我更愧疚了,都没能帮上其他嘉宾什么忙。” 两人一坐一站。 一个躲着阴凉,一个大汗淋漓。 弹幕顿时一片心疼简愉。 而连夏道:“就是,你太菜了。” 简愉:“???” 观众:“???” 连夏:“你刚转了两圈,撒了两包种子,一颗都没落进梗里,全浪费了。” 简愉:“……” 连夏:“你还拉着车乱走,犁好的田也被车辙压乱了。唉,菜鸡。” 简愉:“……” 连夏:“你甚至不能像我一样找到一根粗壮又合适的大腿,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没见过面。” 简愉:“……” 简愉原本就被烈日晒红的脸被气得更红了。 他狠狠拉了一把犁绳,勉强压住火气:“连前辈教训的是,我的确比不上你。坐在这里撒撒娇就什么都有了。” 简愉道:“可我觉得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像我手中这头拉车的驴,明明已经快累坏了。但依旧无声无息又努力前行。” 连夏:“……” 弹幕区又被简愉的努力发言给感动到了,一片鼓励之声。 连夏仰起头,和面前拉犁的动物四目相对。。 “驴不会感觉到累。” 连夏长长叹了口气,“因为这是骡子。” * 从来没有参加过综艺的单纯连夏以为只要艰难的熬过下午的暴晒,就能迎来晚上的休闲。 可残酷的节目组告诉他晚上六位嘉宾还要在田间把酒联欢,篝火烧烤,自由自在,畅谈人生。 甚至这还是下午劳动的奖励。 不得不说,节目组是会奖励的。 连夏并没有参与下午的劳动,因此同样不想参与晚上的人生梦想座谈会,就在他准备偷溜回戚韶之赢回来的超豪华大房子前一刻—— 看到了桌上摆的自酿酒。 连夏弯出自开拍以来最真实的一个笑容,跟酒瓶排排坐在了一起。 乡里农户们的自酿酒浑浊,苦涩又腥辣。是连夏喜欢的口味。 他总嫌洋酒太软,嫌白酒太干,又嫌葡萄酒没劲。 可能他这种粗生粗养的人就适合这种没有生产厂家的小酿。 火把燃起来。 晚风卷着火舌越上半白的月光。 几位嘉宾其实并不相熟,聊的话题无甚营养。 只有连夏坐在角落,身上裹着戚韶之的外套,又乖又软的盘起腿,一边烤火一边往小玻璃杯倒酒。 酒瓶也是没有标签的玻璃瓶。 上面带了几道运输时划损的痕迹和旧标签扯掉的粘渍。 很冷。 但高浓度的酒精可以让人变暖。 视后胡欣将话题引了过来:“夏夏,你的梦想是什么?” 它来了。 是梦想专题。 连夏吞了杯中的酒,眼神茫然。 他迷迷昏昏的晃了晃只剩浅浅一个底的酒瓶:“不知道。” 戚韶之拿过连夏手中的酒杯:“你醉了。” “哦。” 连夏不挣扎,点了点头,“那背背。” 男人的外衣足以将连夏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甚至衣袖长的只能堪堪露出半截细弱的手指。 他向旁边的人伸手。 戚韶之便将人抱进怀里,揉弄了下薄红的脸颊:“困了?回房去睡吗?” “嗯。” 男人便站起身。 从篝火堆旁到戚韶之赢回的小别墅房还有一段距离。 晚风簌簌吹起连夏的衣摆。 连在别人怀里也不老实,双手拱啊拱的圈住戚韶之的肩膀,清甜的嗓音里带着病气:“哥哥,我有男朋友。” 戚韶之垂眼,露出个非常温柔的笑:“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不退的高烧让连夏平时足够的脑回路短了几分。 第46章 他眨眨眼,很老实:“可我其实也不喜欢你。” “我前阵子很喜欢一个语音软件上的歌手,每次听他唱歌都很爽,能高超的那种爽……” 连夏柔顺的偎在男人肩窝,声音像是蜜糖,“可是我好像快要腻了,唉,所以才想找你玩一玩。” 戚韶之:“嗯。” 尖锐的小虎牙似是故意,又像是无意的磕到了男人的耳尖。 呼吸里的灼烫便一并染在了戚韶之肌肤方寸之上,让他瞬间整个人都微微一怔。 连夏恍然未觉:“你知道为什么找你玩吗?” 戚韶之神色渐深:“为什么?” “因为你的画疯癫,狂热,腐烂。” 连夏在男人怀里咯咯笑起来。 他原本抓着戚韶之衣领的手向内探进去,摸索一阵,按在心口的位置。 “因为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时,眼睛里也写满了和你画里一样的肮脏。” 连夏轻轻喘了口气,眼底的虚弱清晰可见,却放荡又高傲,“我才是你……灵感的缪斯。” “是么?” 怀里原本倚在肩上的人向下缩了缩。 戚韶之替连夏揽了揽领口,笑了,“可是宝贝,在我的城市。缪斯是被争夺的中心,是所有骑士内心肮脏玉望的宣泄口。” “所以每位缪斯,一旦被发现,都注定要被囚禁一生。” 少年依旧无声无息。 戚韶之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紧:“连夏?” * 比凌晨更寂静的是即将黎明日出的时分。 日头还没起,暮色依旧笼罩每一分土地。 田边的蝉鸣不知何时停歇下来,昏暗破旧的路灯无声无息的屹立。 螺旋桨的轰鸣声猛然划破所有的静谧。 急促的,快频的搅动声让夜晚开始旋转似的喧嚣。 机头锃亮的大灯将临时选择的停机坪映得恍如白昼。 十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床疾步走下,直奔不远处的平顶别墅。 跟在后面的另外一队则在临时养仓内打开了所有设备,随时准备进行急救。 江南的风不同于b市的那种尖锐,却因为过于闷热,有种难以避免的窒息感。 宋勘的信息连续几条前后脚似的砸过来。 “接到他了吗?” “怎么样?” “注意配合他的病例治疗。情况还好吗?” 瞿温书却一条都没回。 远处的担架声去了又返。 只不过和去时不同,这次担架床旁挂上了液体,躺在床上的人脆弱而单薄,脸色几乎快和白色的床骨融为一体。 机内的高压氧舱实打实的派上用场。 瞿温书走下机舱,看到照片里那个混血男人时—— 戚韶之也正看到他。 “幸?会。” 戚韶之伸出手,“用你们的语言,是这个词。” 两人身量相仿,身形也大差不差。 只是其中一人像是居家,一身休闲,而另一个人西装革履,像是刚刚走下谈判场。 “幸会,戚先生。” 瞿温书没有伸手。 他的神色极冷淡,语气也平淡,“或者应该称呼你,mr.seven?” 戚韶之眯了下眼睛。 只一下,便笑起来:“曾经听说过瞿氏新上任的掌舵人很有能力,如今看来,的确比宋氏那位小公子强了许多。” 瞿温书了然:“宋宅的电话,是你。” “这不重要。” 戚韶之到底并不习惯用中文表达长句,换回了母语,“重要的是,夏夏的小男朋友只是个断不了奶的垃圾,我不想看到他,他就得在家陪妈妈。” 对面的人思维里并没有传统儒家的尊老爱幼,所受的亦不是规范的教育。 瞿温书对戚韶之的话不置可否,亦不会多做评价。 他转回身。 戚韶之道:“你们中国人真有意思,堂堂瞿家家主,觊觎好兄弟的老婆,却连自己的性取向都不敢认。” 瞿温书骤然顿住。 “不过ok。” 戚韶之笑,“知难而退是你们口中的美德。他是我的。” 第十八章 急性心肌炎让连夏整整在icu里住了三周。 而在前两周,病房里的少年连一刻都没有清醒过。 这座城市并不是戚韶之的地盘。 瞿温书可以代替昏迷不醒的病人拒绝戚韶之的探视请求,可以为连夏请来国内外的心内心外神经专家会诊—— 却还是避不开一张有一张的,如雪花瓣纷扬般的,伴随着午夜心率监测仪器的起伏声的。 送到他面前的抢救知情签署书。 瞿温书第一次主动给简家拨了电话。 而简建邺和方茴迟疑的表示在国外谈重要项目,全程没有露过一面。 连夏不是简愉。 只是弃子。 手术室医护疾步进出。 凄惶的灯光洒在少年平日近乎艳丽的脸上,恍然有了种“最是人间留不住”的错觉。 或许。 他真的只能是一株世间仅有的曼陀花。 每日都必须用昂贵的天山玉露浇灌,在嵌满钻石的恒温水晶宫里赤着脚玩闹,最后在纯金做成的笼中安然睡去。 不经风雨,不受磕碰,不吃哪怕一点苦。 他只要每天笑一笑,或者打开或者被打开蹆……就足以让人为他付出一切。 第47章 又是一次午夜呼吸骤停。 病房内各种检测仪器的齐声哀鸣,引燃声控灯光,将一片死寂的走廊照得惨白。 心外大主任带着其余医护面色难看的跑进了那间住在瞿温书心上的病房。 于是。 沉重的鞋辙也狠狠踩蹋了男人挺拔的骨骼。 细密陌生的疼痛弥散开来,痛得瞿温书几乎站立不稳。 或许。 从一开始,就如连夏所说,他就不该挂高姿态,放任男孩去参加这档综艺。 也或许。 真如戚韶之所说,从语音厅初见,那个少年便一步步诱惑他,勾引他……最终蚕食了他。 * 集几乎全世界最顶尖医生之力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又瘦了一圈。 只是坐在那里,就似乎能一推便倒。 所有媒体都被彻底瞒住,所有探视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所有护士都是四十岁以上的阿姨级—— 因此,连夏的病房出奇清净。 但瞿温书还是发现了连夏在跟戚韶之视频。 还扎着输液岛台的少年细弱的就剩一把漂亮的骨头,却趴在床上,空出一只手撑着脑袋,歪歪头跟对方撒娇:“那你快点回来哦,白白。” 连夏像是根本没看到他,暧昧的用指尖对镜头抛了个麦吻。 瞿温书亲眼看到那葱白的指尖沾了唇间的水渍,湿润的吻却抛向另一个男人。 挂了电话的连夏垮起个脸:“还我红玫瑰,戚韶之说每天都有送的。” “丢了。” 瞿温书在床边低头,视线沿着男孩宽大的病号服,清晰的看到翩然欲飞的蝴蝶骨,“花粉会影响你的呼吸循环。” 连夏仰头:“你是作为老板来看望工伤员工吗?” 不是。 但瞿温书无法回答。 “我不原谅你,我这一生都会讨厌黑心资本家。祝我们合约早日到期。” 连夏打了个呵欠,连一眼都欠奉,“你可以走了。” 因为是悬崖边唯一的花。 所以任性又顽劣,爱与不爱都明显。 瞿温书攥紧的五指青白,转身离开。 * 一道房门隔开室内室外两个空间。 走廊的窗外已经入夜,路灯微亮,寂静无人。 瞿温书站了许久,用手机登入庭书的号。 有粉丝的追捧,有其他歌手的嫉妒,有各式各样纷杂的消息。 唯独和连夏的聊天再无进展,仿佛定格似的停在那次极乐之巅。 瞿温书高大的身形靠在墙墙壁,光线将影子拉长,反而显出种寂寥。 他打字输入:“明天排挡,要不要合唱?” “我不想诶。” 透过探视窗,病房内娇气的少年仿佛百无聊赖,“就,庭书哥哥……我好像有点腻了。” 为了能同时聊好几个,连夏打字向来很快。 “唉,我这个人就是好容易变心。而且最近你和我现实里老板的声音感觉越来越像……” 连夏道,“我真的烦他,所以连带对你也下头了。哥哥,要不我们算了吧。” 哥哥,我们算了吧。 勾引,撩拨,挑弄,给予。 找下一个,然后抛弃。 对方突然没了回复。 连夏打了个问号过去,又十足渣男的一键拉黑,解决了一件累赘,美滋滋窝回床上。 * 凌晨四点。 方远在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接到了瞿温书。 身为助理,自从上次事后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所有经过。 方远本想问问连夏的情况,却在瞿温书上车后彻底闭了嘴。 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瞿氏控股”的总执行人永远矜傲,冷淡,高高在上。 可现在。 后座的人阴郁,寡言,眉眼戾气陡生—— 不是徒然而生。 是压抑太久,又不知被什么彻底剖开,于是内里的阴暗全数暴露无遗。 是逼仄的恶念,是掌控和翎虐,又似乎是怜惜和狂热。 宾利缓缓起步。 方远看着瞿温书重新系好苏绣的领带,连袖箍和钻扣都一并重归于整,模样谦谦。 “给你十天假。” 冷沉的声音扬起。 “去挑一处京郊别院,要能直接从京山引山泉水净化,室外花园做阳光恒温棚,花园全部种香槟玫瑰。” 瞿温书道,“再单独准备一层,做好地基,放置医疗设备。” “好的,老板。” 霓虹灯影里的晚风掠进车窗。 瞿温书突然问:“你觉得爱有错吗?” 方远沉默片刻:“没有……老板,爱一个人没有错。” “是啊,爱无罪。” 瞿温书语气轻柔,“辜负真心,才应该受惩罚。” 第十九章 再icu里又多住了十几天, 连夏终于获准带着自己的全套呼吸机心率仪被推进了普通病房。 还是之前住的那间干部病房。 重获自由的同时,连夏也重新获得了快乐。 他时间自由的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和戚韶之谈着异国恋,再抽出空去厅内撩撩楚舟。 随着上次连夏进语音厅给楚舟框框砸钱时不小心掉了大号的马甲之后, 他和楚舟、庭书、宋勘之间的关系就成了圈内最大的秘闻和八卦。 第48章 虽然到今天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显然吃瓜众人仍旧没能探寻到真相。 那栋八卦楼从刚开始的小树苗变成了参天巨楼, 时不时上个实时热议。 闲来无事的连夏点进去瞅了瞅。 棉花糖甜甜:所以按你们的意思就是夏宝爱庭书但庭书不爱夏宝这时候楚舟主动出击替身上位,然后霸总宋勘狂追夏宝第三者插足? 芋泥卷:妈耶, 精彩。 苹果榴莲酥:我倒觉得宋勘那天刷礼物说不定就是随手一刷,不见得有啥故事吧…… 百变小樱桃:绝对不是。你们有刷到过宋勘有天晚上秒删的一个视频吗?配字是老婆那个,视频里那个男生我用我学美声的耳朵担保绝对是夏夏! 小酒酿:说真的夏宝声音真勾人, 我一个女的听了幻肢都竖起来了【不是, 庭书到底怎么忍得住的? 起司超级甜:有定力不行吗?凭啥他喜欢庭boss就一定要对方也喜欢他啊,劝要点脸蟹蟹。 兔兔奶酥:我就不一样了……我想看小宋总楚舟庭书一起狠狠透夏宝,夏宝嗓子这么软,一定会哭很大声吧qaq 米糕糕:你们就不能大胆点?说不定是夏宝脚踏三只船,只是不小心踩翻了呢?我直说我想看夏宝翻车后被按在大别墅里酱酱紫紫, 呲溜! 连夏:“……” 举报有害信息,人人有责。 连夏心虚的关上页面,恰巧戚韶之越洋电话过来。 “甜心,今天心情好吗?” 不同于庭书的烟嗓,戚韶之的声音是很典型的青年音, 干净低缓,像是大提琴弦逐渐拉响。 连夏回想起刚才贴里自己被摆成的各种姿势, 各种pose, 还有各种囚笼, 各种无法挣脱他逃他追……沉默许久。 “不好。” 连夏很不开心,“心脏疼, 一想到你不在,就更痛了。” 讲情话不需要花一分钱。 可少年的情话真诚又直接,带着语气里的固执和娇气,总让人听了格外心软。 戚韶之问:“怎么才能让我的宝贝开心呢?” “那给钱吧。” 连夏叹口气:“陪伴没有,钱总得到位,不然给你戴绿帽子。” 戚韶之在电话那边笑了:“没问题,甜心。” 连夏专心致志的趴在床上晃着腿等小钱钱到账的提示音。 用鱼鱼三号打的钱去养鱼鱼二号。 计划通就是他。 可连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入账信息,倒是来了一条全英文短信。 大致翻译一下,约莫是—— 连先生您好,iopoal半岛及附属岛屿已划入您名下,请您悉知。 连夏:“?” 电话没有挂断。 “宝贝,我不像宋勘那样好骗。给你现金,你偷偷出去养些野种,我会很伤心的。” 戚韶之道,“当大西洋春季暖风洋流来临的时候,这座岛屿会开满你最爱的玫瑰。在这座岛上,夏季有九个月漫长,阳光就像我爱你三个字那般永不凋零。” “连夏,我比你身边所有人都好。” 男人那边的背景音显得嘈杂,像是有什么在剧烈爆炸,又很快归于平静,“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带你去玩。好吗?” 连夏眨了眨眼。 按照两国的时差。 当这里正值晚上的时候,戚韶之那里应该已经到了午夜。 可戚韶之周遭的环境似乎热闹如荼,像是带了刻意收音的闷声不断回响。 连夏突然道:“你有多长?” 少年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和纯真的好奇。 戚韶之却顿了下,笑道:“我会让你很快乐的,甜心。” 连夏:“那你喜欢什么姿势?” 戚韶之:“能看到你的。” “哦。” 连夏道,“偶像,你在放烟花吗?” 像是弹药没入人体的沉响声。 “没错,夏夏。” 戚韶之声音含笑,显得温柔,“我在爱琴海边放了一场非常恢弘的烟花,星火漫天。你喜欢吗?” 连夏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偶像。” 戚韶之:“嗯。” 连夏道:“你太长了,我受不了。” 戚韶之:“?” 连夏:“我也不喜欢被抱着弄。” 戚韶之没说话。 连夏伤心的都快掉下眼泪。 他坚强的擦了擦眼眶,道:“对不起,我妈妈从小就跟我说不能跟嘿涩会的一起玩,我们不合适。让我们各自安好吧,白白。” * 对于连夏来说,异地等于分手倒计时,异国等于直接分手。 而戚韶之不过早就是个死缓罢了。 之所以还留着他,不过因为出不了院,用来解解闷还算不错。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出院的钟声已经敲响,新的世界对连夏敞开大门—— 他需要新鲜感。 也需要完全的自由。 再次见到熟悉的护士姐姐们,并再次同熟悉的护士姐姐们深情告别。 护士姐姐们齐声开口。 “祝夏夏出院快乐,下次欢迎再——” 连夏沉重侧目。 护士集体闭麦。 年龄最轻的一名小护士和连夏最熟:“夏宝,瞿先生说开完会就来接你,你怎么不等他过来?” 第49章 连夏语气忧伤:“不,资本家的车坐多了会折寿的。” 护士姐姐:“……那要不要喊小宋总来接你,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啊?小宋总是谁?哦哦……他。” 连夏险些都忘记了这号人,“不用了,他已经是前男友了。” 护士:“?” 他拎着自己的派大星儿童行李箱上了出租,戴着墨镜坐在后排,上网搜了搜能否将岛屿转卖,又确认了下那个岛的确是百分之百归在了自己名下。 预计收入+1。 连夏转手就在车上联系好国外的中介,将岛挂了上去。 国外的中介打了通电话过来,欲言又止几次,还是按照连夏的要求办了。 金钱的香味飘散在连夏心头,让他快乐的哼起儿歌。 前排开车的司机随口道:“客人,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像那个明星……对,叫连夏的明星?” “没有诶。” 连夏撑了下太阳镜,“不过我知道他,他不是劣迹艺人吗?黑料满天飞。” 司机:“对!说到这个我气死了!” 司机道:“本来我闺女可烦他了,但前几天他有个综艺播出了,那男的可不要脸了,公然在节目上和一个混血画家抱来抱去,太恶心了!” 连夏:“对对对!” “但这个节目播完之后我闺女和她几个女同学就像疯了一样,不仅印了他和画家的海报贴在家里,还动不动就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喊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司机,“小伙子,你年轻,懂网络语。能不能跟我说说磕死我了是啥意思?” 连夏:“……” “啊这……” 连夏思索很久,“按照我们中文逐字翻译的原则,首先磕显然是指用牙啃的意思,死我了表达了她们的反感。所以她们一定是非常讨厌这个叫连夏的霸占了她们喜欢的画家,所以想把连夏咬死。对,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年轻人还是懂得多。” 出租车司机点点头,“确实,我看那个混血画家的确长得人模人样,挺有风度,希望他早点和小明星断了,可别染上连夏那些坏毛病。” 连夏:“你说得对,立马就断。” 司机:“?” 瞧见放在后座的派大星。 司机问:“你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啊?” “是啊。” 连夏靠在椅背上,“没办法,生活苦啊,年轻时被人骗了,现在离异带两娃。” 司机:“你长这么好,孩子他妈妈也能丢下你不管?” 连夏嗯了声:“我现在就正准备去跟对方谈抚养费的问题。” 司机:“……” 宋母约的是一家远离市中心的咖啡馆,偏僻,安静,不临街。 像是生怕被拍到,引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店内人员过于稀少,一眼就能看清。 连夏下车。 司机还探着头向里望一眼,一言难尽道:“你这么年轻,孩子妈……这么大年纪了啊?” “啊?哦,对,五十三了。” 连夏淡然。 司机:“……” 尽管三观被震得稀碎,但碍于一路同行的情谊。 司机用尽了毕生所有文学素养进行了安慰:“没事,想开点,她这么大年纪还愿意拼死拼活给你生孩子,说明一定是爱你的。” 连夏:“……” 真诚果然是最大的杀伤性武器。 连夏终于陷入沉默。 良久,才抱紧了自己的派大星,缓缓地道:“受教了,谢谢。” * 由于刚才来自司机的语言攻击。 在见到宋母的第一瞬间,连夏罕见的出现了几秒钟的尴尬。 这难得的尴尬让他显得分外乖巧,老老实实的在对面坐了下来,贤良淑德的点了一杯黑咖啡。 宋母笑了一下,带出几秒轻蔑:“你们娱乐圈的人的确都爱喝这个。” 连夏:“啊?” “要保持体重,保持身材,保持形象。” 宋母道,“毕竟色衰而爱驰,不是吗?” 连夏:“……” 连夏着实没能听进去宋母的话。 他现在看着对面的人,满脑子都是刚刚司机那句“那么大把年纪拼死拼活给你生孩子她一定很爱你”。 拼死拼活。 生孩子。 孩子妈。 五十三。 宋母敛了神色,不悦皱眉:“你在想什么?” “孩子!” 连夏脱口而出。 随即狠狠闭嘴。 连夏:“……” 宋母当即脸色大变。 原本高高在上的蔑视瞬间成了种全然的轻视:“你说什么?哪来的孩子??!连夏,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一个男人怀了小勘的孩子?” 连夏被出租车洗脑的思维终于在宋母宛如一秒的变脸游戏里脱离出来。 他狠狠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了半杯,脸色也是一变,凄惶又哀凉:“对,我们之间是有一个孩子。” 宋母:“???” 宋母脸都白了:“你在说什么疯话?!连夏,你要不要脸?!” “你可以骂我,但不可以侮辱我和他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连夏捧着心口,“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自愿为宋勘做手术,现在孩子都有了。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对宋勘的爱吗?!” 第50章 “阿姨!我爱他!我爱他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山不转水转太阳不转我自转!” 宋母:“……” 宋母给整不会了。 她颤抖着手:“你……你……你在胡说什……” “八千万。” 连夏竖起五根手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可以买个孩子。” 宋母简直快窒息了,她猛吸了口气:“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和宋勘他爸都看不上我,也知道你们这种家族不可能要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连夏道,“我要八千万,现在,立刻,马上,打到我账上。” 宋母:“那孩子呢?” “我自己处理,放心,保证不留任何隐患。” 连夏道,“我们可以签协议。” 宋母没说话。 男人生子,听上去就只有离谱两个字可以形容。 但在经济条件足够充裕的圈子里,这种医疗项目并非没有先例。 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宋母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可连夏是个疯子。 他艳丽,妖媚,擅长所有的勾引与挑逗,漂亮的男女莫辨。 而宋勘实在是……陷在其中。 宋母离席片刻。 回来时。 连夏笑眯眯的仰起头:“跟勘勘爸爸打完电话啦?” 他的神情里看不到对宋勘的爱,甚至连一丝喜欢都难以辨明。 就像丢弃一件用旧了的玩具。 宋母想起宋勘这段时间被关在家里的样子,心疼的快落下泪来:“我同意现在就给你转账,但还有一个附加要求。” 连夏双眼亮亮:“您说。” “你不能留下孩子。” 宋母道,“还有,以后再见到宋勘,你必须远离他。如果不得不碰面,那请你不要再勾引他,挑拨他,可以吗?” “没问题。” 连夏道,“我保证。” 一笔款项汇入户头。 八千万,上面写明无偿赠与。 连夏心满意足的喝完杯中最后剩的黑咖,站起身,突然道:“阿姨,虽然或许方式不对,但你的确很爱宋勘。” 连夏道:“你是个好妈妈。” 宋母一愣。 “可惜我没有好妈妈。” 连夏咧咧嘴,笑嘻嘻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没有伞,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在极短暂的片刻。 宋母似乎看到了连夏眼底死寂的忧沉。 但只有那么一瞬。 连夏露出个近乎灿烂的笑容:“阿姨,你知道八千万除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以外,还能买什么吗?” 宋母拧眉看着连夏:“什么?” “买个教训。” 连夏挥了挥手,“再见,阿姨,我放过宋勘了。” “祝您一生安好。” * 虽然已临近入秋,但b市晚上的温度依旧没有下降多少。 连夏慢腾腾的拉着派大星走在灯火辉煌的路边,气温炎热,额边的汗水像是无休无止般的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 伸手一摸,却是冷的。 原来是自己在发抖。 这副身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跑两步就晕,多走两步都会哮喘。 但没关系,他很有钱。 连夏去街边的711买了两盒烟,拆开盒,发现自己没带火机。 于是又转回去买打火机。 店员是个小姑娘,在连夏第二次进去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是……连夏吗?你看上去脸色好像很差,需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 “谢谢,我只是在学习怎么演一个病人。” 连夏付过账,想了想,摸出钱包,将所有现金放在了店员面前,“送你。” 厚厚一沓。 小姑娘吓了一跳:“这我不能要 ,不能随便收别人的……” “不是随便。” 连夏道,“是深夜奇遇记。” 店内的人推门走了出去。 店员姑娘看着面前的纸币,不知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群聊。 群名称——【劣迹艺人连夏今天死了吗?】 群里999+的未读信息。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深夜,不再继续刷新。 小姑娘犹豫了两秒,打了行字:“我刚刚好像在店里碰到连夏本人了,真人真的真的特别漂亮……但是脸色很差很差,好像真的身体非常糟糕。” “他还跟我说话了,很温柔,我觉得他好像并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人……” 下一秒。 【您已被移出群聊】。 随之而来的是私聊的谩骂。 “你眼瞎了吧?夏粉滚啊!去死吧!” “笑死,洗地洗这个群里来了,你做梦呢?” “去死去死去死!” 小姑娘只能开了屏蔽,悻悻放下了手机。 * 夜色正好。 连夏抱着自己心爱的派大星抽完了整整两盒烟。 然后猛猛不受控制的咳了一阵,零星咳出几点血沫,呕在十分干净的地面上。 路边有了流浪的老人走来,在连夏身边停下:“这是我的地方。” “哎呀,相逢即是缘。” 连夏摸摸兜,没摸出能让的烟,于是只能往一边挪了挪。 钱包已经空空,但连夏很想与人分享自己发财的喜悦。 第51章 于是将自己手上的卡地亚戒指蒂凡尼手链和梵克雅宝挂饰一并取了下来,给了老人。 “你明天天亮就拿着这些去对接那家典当行,都是新的,至少卖个四十万,千万别卖亏了啊大爷!” 流浪汉接过东西,多了一丝兄弟情义,瞧了眼地上的血渍:“不去医院?” “没用。不会好了。” 连夏抻了个懒腰,“我要去上班了,大爷,我们有缘殡仪馆见。” 流浪大爷:“……” 倒也不必如此有缘。 * 上班是不可能会去上班的,没有人会在半夜去为黑心老板打工。 连夏趿着步子拖着派大星刚走到街边,一辆黑色的卡宴就在他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下摇。 露出半张五官深邃,经常在员工八卦群流传的脸。 “玩够了?” 瞿温书看向他,“上车。” 连夏站在派大星后面,下颌抬了一下,高傲又骄矜:“提箱子。” 方远赶忙推开副驾驶的门:“马上来,连老师辛……” “要瞿温书给我拎箱子。” 夜风将连夏身上的薄衬衫卷起边角,露出布料下的一片苍白皮肤和锁骨线条。 他指指点点,直呼大名,“瞿温书,我为公司出过力,流过汗,上过头条,让你赚那么多。现在只让你提箱子,你都不愿意。” 瞿温书端坐在车内,看向连夏。 忽而。 车上的男人笑了一下。 接着车门打开。 男人修长的腿迈步而下,剪裁极好的西裤也顺势展开,完美勾勒出成年男性的线条。 大抵因为天热。 瞿温书今天难得没穿西装外套,而是衬衫加马甲,隐约能看到上身优越的肌肉曲线。 派大星在他手中像是玩具,被随手放入宽敞的后备箱。 瞿温书甚至亲自为连夏拉开车门:“优秀员工,请。” 低沉喑哑的烟嗓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耳膜,像是加了刻意的声线,在夜色缱绻中愈发符合连夏的审美。 连夏爽得连腿都有些发软,抿了抿唇,才在内侧坐了下来。 瞿温书随之上了车。 一束巨大的,还泛着水意的香槟玫瑰从另一侧递过来。 鲜艳动人,每一株都绚丽妩媚。 “我道歉。” 瞿温书开了口,“我为我之前所有的行为,包括简家聚餐后的合约,相处间所有的不快,和这次的综艺向你道歉。” 本国的香槟玫瑰很难有这种灿烂的盛放,也鲜少有这种宽阔的花型。 玫瑰是种过分艳丽的花,扎手又妖异,花期就像爱情一样短保。 但连夏钟爱所有玫瑰。 所以他收下了瞿温书的花。 连夏:“可以,我原谅你。” 连夏道:“但我……” 凌晨两点多的b市中心区不再如白日里那般繁华。 循规蹈矩的红绿灯灭了又亮,代替休息的交警指导交通。 因此。 划破夜空的马达声便显得分外嘶鸣。 一辆宝蓝色的布加迪加速冲过人行线。 在两车相撞之前,停在了瞿温书的卡宴面前。 是卡宴紧急刹车。 连夏被强大的惯性带的猛向前冲,就在因为即将撞上前排座椅而狠心闭上眼睛等着疼痛来临前,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在车上等。” 瞿温书将西装外套拿给连夏,“冷了就穿上。” 然后下了车。 方远赶紧跟了上去。 连夏探头向外瞧了眼,啧了一声,对司机道:“大叔,你知道外面那辆车是谁的吗?” 司机:“?” 连夏抱着手中一大捧的玫瑰,拉开了车门:“是我前男友的。” * 从宋勘出差到现在不过数日,但面前这个人似乎已经瘦了太多太多。 他似乎甚至没有仔细收拾过自己,没有以前那种富家公子容光焕发的气质,没有西装,反而显得逼仄,阴郁又愤懑。 连夏看到了他脸上和身上的伤,一道又一道。 就如同他身上揉皱的衬衫,不合身的长裤,没有鞋子的脚。 而宋勘也看到了连夏手里开的极盛的,代表爱情的花。 宋勘下意识去看瞿温书。 瞿温书神色如许久以前那样一成不变的冷淡,漠然,毫不关心,宛如神佛。 宋勘连声音也哑的。 他道:“谢谢你替我照顾夏夏,我来……接他回去。” 瞿温书终于将视线落在宋勘身上。 只是那目光里是不赞同,是沉默,是打量。 和侵占。 瞿温书道:“回车里吧,阿姨很快就会派人来带你回去。” “瞿温书!!” 宋勘终于翻了脸。 他额上还在沁血的疤痕崩开,于是凄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更衬得他面色狰狞,神如厉鬼,“连夏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是吗?” 瞿温书道,“可他最爱的是庭书啊。” 风卷着男人烟哑的声音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宋勘僵在原地,宛如被古旧的铜钟重创,不可置信般的缓缓看向连夏。 他爱慕的,他倾尽心血,悉心浇灌的那朵毒花—— 第52章 艳丽的盛开在夜风里。 捧着别人所赠的玫瑰,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身上还披着另一个男人的外套。 向他弯出一个让他心神俱灭的笑。 “你骗我,宋勘。” 连夏连语气都如同初见时的软甜与娇气,眼神却清澈,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所以我不要你了。” 他的丢弃也如孩子一般,幼稚又轻易。 宋勘张了张嘴,却发觉原来喉头不知何时已满是血腥味。 宋勘死死攥住了车门,仿佛尽力为自己寻找一个支点。 他狠狠闭了闭眼:“夏夏,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香槟玫瑰映衬着连夏艳丽的脸。 他撇撇嘴,看上去万分真诚,“你也知道的,刚刚只是借口。” “真正的理由是我腻了。” 连夏歪头,神色无辜,“宋哥哥,求求你跟我分手吧。我不喜欢你了。” 宋哥哥,要不要玩地下……情? 宋哥哥,我们去看日出。 宋哥哥,求求你跟我分手吧。 原来被利刃割伤五脏六腑是这样的疼痛,金属的质感像是一瞬间就能划破所有血肉,直达心脏深处。 宋勘甚至连站都快要站不起来。 无边框的车门将他的五指勒出刻骨的痕迹,又从伤口中渗出血,沿着车门流下来。 “瞿温书,求求你,我们认识二十年……你把夏夏还给我,还给我可以吗??” 宋勘的声音近乎哀求,“城南的新项目我让给你,还有那个度假村……” “你和连夏不合适。” 瞿温书神色平静,语气无波,却向着宋勘心尖上的人走过去。 “他需要这个世界上最贵的空气,最难找的水源,最苛刻的食物,近乎于温室的阳光。” 瞿温书回头看了宋勘一眼。 只一眼,道:“你养不起他。” 簌簌的风声搅动近乎凝固的空气。 良久。 宋勘终于呕出一口血来。 瞿温书已经扶着连夏上车,然后回身走到自己的一侧,拉开车门。 “我诅咒你。” 曾经翩翩风度的小宋总目眦欲裂,宛如厉鬼,声声如血,“兄弟阋墙,夺妻之仇。” “我诅咒连夏永远不会爱你,我诅咒你和我一样下场凄凉,我诅咒你爱而不得,生不如死!” 瞿温书手中的动作微顿,侧身看过来。 他开口道:“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日日焚香,却不信神佛。” * 比起刚才几乎诡异的气氛。 重新启动的卡宴似乎更加风云变幻。 一路沉默许久。 瞿温书才道:“我以为你会再跟我确认庭书。” “确认什么?” 连夏抬起眼皮,“确认你也是个骗子,还是确认你是个人渣。” 瞿温书自小家教颇好,无论如何努力适应,在每次听到连夏不堪的骂人话时,依旧忍不住蹙眉。 连夏:“没必要。” 连夏道:“无论是你还是庭书,都让我非常下头。对于我毫无兴趣的垃圾,我一向不给任何眼神。” “那宋勘呢?” 瞿温书道,“又是给他妈妈说你愿意给他生孩子,又是刺激他本人,当时一边撩拨庭书,一边和他暧昧,你爱他吗?还是说你真想给他生——” 猛然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化,男人止住了话。 可连夏已经笑了起来。 “瞿温书。” 连夏捧着玫瑰,“之前在车上装的很累吧?我们本来就不是能和平共处的关系,所有资本家的恶劣你都有,偏偏还要在大众眼里装模作样。” “你玩弄权术,搅扰市场,人如草芥,窥探隐私。” 连夏道:“宋勘的确家里也很有钱,但他至多是个有钱二代。而你不一样,你的一言一行,每一句话,都让我厌恶透顶。” 卡宴内的空气似乎沉闷到了极点。 连夏摇下半扇车窗,深深吸了口气:“但没关系,我是个大度的人。我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但瞿温书,我要跟你解约。” 连夏摇摇手中的手机,“八千万,我凑够了。” 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很久很久。 瞿温书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他从保温柜里取出瓶依云水,拧开瓶,递给连夏:“出院前医生叮嘱过,现在是你吃药的时间。” 连夏:“……” 连夏有些暴躁:“你听不懂吗?我凑够钱了我要跟你解——” “先吃药。” 瞿温书道。 连夏:“……” 吃就吃。 反正吃不吃都会死。 连夏吃药从来麻利。 将药片吞了下去,又灌了两口水:“现在能谈了吗?我们这么相见两厌,现在直接去公司,赶天亮就能彼此放过。” “不能。” 瞿温书面色竟出奇的柔和,连语气也是温柔的,“我要你。” 连夏:“?” 不知为什么,连夏突然觉得悚然。 他甚少有这么强的第六感。 可在瞿温书看过来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拉开车门逃走的冲动。 第53章 但来不及了。 瞿温书俯身握住他的手,低头吻了吻连夏的眼睛:“睡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车内并没有亮灯,显得昏暗压抑。 只有来去错车的一瞬间。 方远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瞿温书的目光。 再没有了以往的内敛与压抑。 唯剩心满意足的欢喜与疯狂,掩藏在如恶鬼出笼般森然的占有里。 第二十章 这是连夏独居在郊外别墅的第十二天。 如果更准确的说, 独居两个字或许并不恰当,因为这栋别墅除了他,还有每天按时过来打扫卫生的保洁和尽职尽责的保安, 以及每天在别墅里为连夏准备一日三餐,定时理疗的若干群众。 如管家李叔, 做饭的杨婶。 但这些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跟连夏多说。 像是哪怕多说一句连夏就能长了翅膀立即飞走似的。 醒来的第一天。 连夏把别墅里所有能砸的砸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门口的金丝楠木古董架都被彻底推倒, 瞿温书价值上亿的藏品瞬间全数归西。 佣人吓得脸色煞白,一边赶忙过来处理,一边还要保护连夏离开碎瓷片, 避免划伤。 第二天。 连夏跳窗逃生失败, 并发现能用来砸玻璃的东西不翼而飞,就连楼梯都一夜之间铺上了防撞条。 第三天。 连夏试图跟别墅里的看守人员摆事实,讲道理,说明这是不正确拘束,是犯法的, 要进去踩缝纫机的。 看守人员神情严肃坚定,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了连夏的长篇大论。 同时全体看守人员表示,瞿总都是为了连夏的身体着想,只有在这里安静的疗养,享受阳光雨露, 世界最顶级的医疗设备不间断服务,连夏才能健康成长。 第四天。 连夏发呆。 第五天。 连夏发呆, 并决定明天一定要想出办法, 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生命。 第六天。 发呆。 今天杨婶做的饭还挺好吃。 第七天。 发呆。 并胖了一斤。 第八天。 连夏放过了自己。 要想重获自由, 可能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拗不过瞿温书,那就没必要硬来。 这间别墅里的一切都是瞿温书为他准备的。 连夏随意从衣柜里取了套真丝睡袍, 拉开房间走下楼:“瞿温书呢?我认命了。” 别墅内的工作人员短暂的惊讶了片刻,似乎没想到连夏竟然这么识时务为俊杰,又或许是没想到连夏这么快就软了态度。 但无论如何。 工作人员看上去挺惊喜:“连先生稍等,我们现在就去联系瞿总。” 刚开始时。 连夏以为自己当天就能见到瞿温书。 然而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一周仍然没有音讯后,连夏最后一丝耐心耗尽。 他不是闲得无聊,更没时间陪瞿温书玩恋爱游戏。 连夏打开语音厅所在的程序,以前加入的庭书粉丝群还没退。 碰巧今天正是庭书会参与每周晚八点排档的日子。 连夏已经好久没打开语音厅内的排挡群,找了半天才点了进去。 厅内一小时为一档,每一档都需要观众为歌手刷到固定的礼物数才算合格。 不过对连夏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他看到庭书在前一位排了档,于是也跟了上去。 在庭书没有排挡的这三个星期,“溺音”的粉丝和吃瓜群众其实认真扒过庭书的背景,自然而然也一并扒了扒哐哐刷钱的富婆连夏到底是谁。 但很快吃瓜群众发现ny.庭书和ny.夏这两个号除了在语音厅内留有记录,其他信息几乎等于白号。 越神秘自然越引人探求,尤其是在庭书回归排档的第一天,许久没见的富婆哥哥也跟了回来。 两人同档。 在语音厅八卦区有个传闻,只要ny.庭书和ny.夏同档,必定腥风血雨。 于是平平无瓜许久的语音厅内再度热闹起来。 “溺音”人数飙升,一路冲着三十万不断上涨。 主持人十分上道,在排麦序时就让瞿温书和连夏的麦位头像靠在一起。 “家人们!那么档上两位自带流量的歌手终于回归我们的视线——好的,咱们目前厅内已经冲破了三十五万人,到达了一个我们历史的最高在线人数!让我们把麦克风甩给夏夏!” 主持人道,“夏宝,以前都是庭书先唱,恭喜今天你抢到了他前面的麦序。有什么想对庭书或者厅里家人们说的吗?” “有呀,很多。我要跟庭书说。你们帮我听着。” 主持乐了:“好好好!没问题,你要跟庭书说什么?我和在座的所有家人们都为你作证!” “好,那庭书,你什么时候回来睡我?” 连夏娇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的手指不够长,每次都好难受,你到底回不回来?” 主持人:“……” 众观众:“……” 在声音落地的第一时间。 整个“溺音”连刷屏的弹幕都顷刻间静止。 主持:“!!!” 观众:“!!!” “卧槽,家人们!这是我能听的吗?!!” 第54章 主持人都傻了,“这段掐掉不能播,录屏组!这段千万不能播啊!万一直接把厅给干没了咱全部下岗待业了!” 观众也呆了。 吃一颗草莓糖:我听到的内容和你们听到的是一样的吗??就三周不见而已,这俩就搞上了??? 牛奶秋刀鱼:给我康康,夏夏给我康康,我手指长呜呜呜!! 小樱桃:我震撼了……这一切都是我认真磕cp应得的!!庭书你不给我狠狠透死夏夏你不是男人! 蜜柚江南:?没事吧你们?庭书回应了吗??单相思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就算有钱也别在这幻想行吗? 起司小饼干:我也觉得庭书估计根本不会搭理他。那我推推我家小墙头,夏夏康康我家崽,我家崽身高腿长还有腹肌!肯定能满足富婆哥哥!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 公屏区飞速的刷起了屏,速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持被连夏的话和公屏的弹幕架在了个很尴尬的位置。 他还记得入职时小宋总告诉他庭书背景复杂,没事不要cue他的重要理论,于是纠结着要不要麦甩庭书,还是继续问问夏夏。 连夏没有闭麦,他似乎最近生了病,开着的麦克风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声闷重的咳嗽,像是竭力压住,但仍有余震。 主持犹豫半晌,到底是不敢挑战庭书,只得开麦朗笑:“家人们,这么久不见,夏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 “今晚吃过药了吗?” 庭书冷而低沉,像是大提琴缓缓拉响的声音打断了主持的话。 和以往一样,似乎和以往有哪里不同。 如果非要细说,大概像是比以前接档时多了几分冷漠疏离,再加几分倨傲和矜重,于是声线愈发显得价值高昂。 又像是,这才是他本身最不加掩饰的声线。 盐渍樱花:艹姐妹们耳朵怀孕了,为什么庭boss声音比以前还好听了呜呜呜,果然富婆夏夏喜欢的我也喜欢qaaaq 夹心糯米团:感觉这才更像他的本音?不过重点是他回了夏宝啊啊啊,这是实锤了两人在谈吧在谈吧??? 油炸可爱:这不是在谈是什么??夏夏这么诱,我命令庭boss现在立马回家满足夏夏! 芋圆也不知道:一时间不知是该羡慕夏宝还是羡慕庭书……而且你们的发言让我觉得这厅在被封边缘反复横跳…… “不吃。” 连夏哼了声,“你再不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在一片近乎疯狂的弹幕海洋里。 连夏调了调麦克风,丢出一句:“主持哥哥和粉丝宝宝,庭书不给我配设备,还不让我出门。我只能清唱啦。我唱……唔,唱儿歌吧。” 他的声音绵软又甜蜜,除了唱情歌好听,也很适合幼稚的童声。 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 上厕所时不能吃东西 上厕所时节约用纸 …… 木鱼味的叉烧:虽然夏宝很甜很甜很甜,但我在思考刚刚夏宝说的庭书不让他出门…… 海盐妙妙屋:囚尽文读百变,其义自见,姐妹我懂你!而且不知道为啥,我真觉得庭boss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洋芋加辣:那么在夏宝不能自己上厕所的时候难道都是被庭boss抱着去的。问题来了夏宝为什么不能自己上厕所呢家人们?? 在公屏区即将越来越离谱的时候。 连夏成功的清唱结束:“麦甩庭书哥哥,爱你,等你哟。” 主持生怕再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忙道:“庭书准备好唱那首了吗?” “《亲密爱人》。” 瞿温书道,“夏夏,今晚见。”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 分外的轻松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 苹果夹心:如果我没记错,庭书排档到现在就唱过两手情歌,全是唱给夏夏的。 小蜜饯:雀食,狠狠磕到了。从情非得已到亲密爱人,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最甜tut 咸奶油泡芙:磕到+1……好甜啊这一对,呲溜。 主持人松了口气,重新接过麦克风:“和家人们一样,我直接磕生磕死。那么让我们继续走这一轮麦序,下一位演唱的歌手是——” 刷屏的礼物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个嘉联华】 紧接着。 一条加粗飘屏在“溺音”语音厅飘然而下。 c.楚舟:“替身上位有什么好磕的?各位姐姐,我才是正主。” c.楚舟:“夏宝,不是你自己说的庭书无趣又死板,像块木头。他哪里比得上我呢?” 连夏:“!!!” 连夏:“……” 刷屏的弹幕猛然间全停了下来。 全厅哗然。 在这堪称顶级修罗场的一刻,捂嘴已经再来不及。 连夏甚至还没来得及周旋挽尊。 便听瞿温书开了口:“你配吗?” 连夏:“……” * 纵然厅管很快将楚舟封出了直播间,但引起的话题讨论度还是飞快爆上了热议榜。 第55章 “溺音”今晚的流量本身就大,再加上连夏几次排档都是腥风血雨,更何况从上个八卦贴的结论来看。 连夏和“溺音”的老板,庭书都有微妙的暧昧关系,甚至还过id叫楚舟甜心的小号去“沉声”给那时刚进入语音厅不久的楚舟刷过不少钱。 于是。 哪怕当事人连夏和庭书都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应,在唱完后就直接下了档,但新的八卦楼还是高高飘扬在了话题榜上。 【细扒ny.夏情史全纪录,脚踏三条船还不翻究竟是为何?】 呆在别墅里百无聊赖的连夏仔细拜读了这座高楼。 然后默默点了个赞。 这楼主恐怕主页是个侦探,不仅能一边讲述一边上图,还能同时构思ny.夏的心路历程。 值得表扬。 这座别墅的二楼有个十分宽敞的观景台。 从观景台往外看,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和缓缓流淌的护城河。 而再往上看,可以看到市区内看不到的点点繁星。 连夏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他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因此也估计不出这里距离市中心有多少距离。 但这栋别墅环境其实很好,坐山观水。 偌大的前花园里栽满香槟玫瑰,沁人的香气缭绕扑鼻,曳曳生姿。 庭院后的游泳池旁搭建了全套阳光房,内设温泉池,温度湿度保持恒定,连泉水都由山上天然温泉自然引入。 空气。 水。 土壤。 阳光。 一丝一厘,每分每秒,都是金钱焚烧的奢靡。 这栋别墅比温室更像温室,比金笼更像金笼。 连夏脱离了烟酒给予的刺激,精神从一开始就很难振奋。 他穿着浅灰色的蚕丝睡袍,纤细而苍白的脚踝搭在藤席上,整个人倚靠在玫瑰花田的摇椅里一晃又一晃。 月光皎皎。 喧嚣的蝉鸣伴着夜风扑在美人脸上,愈发有种任人摆弄的易碎感。 像蟒兽一般绞紧他,让他无法呼吸,以至不得不伸出艳红的舌尖拼命求饶。 让他颤抖着挣扎,又无助的选择攀附,最后乖巧的敞开自己,柔顺的哭着承受。 然后甜蜜的接吻,长久的侵蚀,彻底的弄脏。 瞿温书随手拔下身边一株最娇艳的玫瑰。 尖锐的刺毫不留情的扎破他的掌心,猩红色的血缓缓顺着掌纹流淌而出,粘腻又残忍。 而瞿温书将花瓣全数扯落。 柔嫩的玫瑰花瓣在他掌心被彻底揉碎,汁水四溢。 瞿温书松手。 那掌心中碎成零落的香槟玫瑰便纷纷扬扬,瓣上染着瞿温书的温凉的血。 由上自下,倾泻般的落在了连夏如玉般漂亮的脸颊上。 肮脏。 又糜颓的艳丽。 连夏被莫名的触感弄醒。 他伸手去揉眼睛,却揉到一手花瓣:“……庭书哥哥?” 庭书哥哥。 瞿温书的西装外套不知脱去了哪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拉开了领带。 他伸手,轻而易举便将连夏整个人从梨花木的摇椅上带进怀里。 然后两个人一起重新回到摇椅里,毫无距离的亲密相贴。 一晃又一晃。 瞿温书热而重的呼吸由后侧席卷而来,最终停在连夏脖颈。 低哑的烟嗓染了其他情绪,更显得疯狂又涩气。 瞿温书说:“换个称呼。” 连夏被顶得难受极了,偏偏整个人都陷在怀里,力气又挣脱不了。 他不乐意让瞿温书好过,转了转眼睛:“我听宋勘喊你……阿书?” 腰间大手的力度猛然重了几分。 直到这一刻瞿温书才突然发觉。 这个从儿时便熟悉的名字,原来有一天也会如此刺眼。 “再换一个。” 瞿温书将连夏五指扣在掌心,是一个完全围合的姿势,“夏夏很喜欢宋勘吗?” “不喜欢。” 连夏又挣了两下,最后老实的放弃了动作,很乖的窝在瞿温书怀里,努力乖觉的转身去寻到男人的喉结。 然后用舌尖恬了一下。 “老公。” 瞿温书猛地一僵。 连夏终于逮住机会趁机逃脱,回身靠在瞿温书身上,细而软的双臂搭上男人宽阔的肩膀,像个孩子似的闭上眼睛。 “老公,难受,亲一下吗?” 男孩的话音还没平息。 男人却已近乎凶狠的压了上来。 别墅的午夜似乎下了场花瓣雨。 零落的香槟玫瑰汁水沁了满地,无助无声的挣扎哭泣。 纤白的葱指短促的扬了一瞬,想要逃脱,又重新被抓回,在摇椅沉闷又逼仄绵长的嘎吱声响里逐渐无力。 * 连夏终于获得了部分的自由。 薛定谔的自由。 指的是他重新获得了手机和电脑的使用权,但仍然没有任何出门的可能。 不过这样描述也不准确。 在瞿温书在他身边的时候,连夏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当然,其余更多时候,他被娇养在销金窟的金笼中,使用着最贵的空气和水源。 他跟瞿温书像一对亲密的恋人,一起去看了别墅周边的名胜古迹,也看了建在不远处的顶级度假村,于是越发确信单凭自己,恐怕很难从这个地方离开。 第56章 不过没关系。 他会表演。 日子一天天的走过。 连夏和瞿温书契合无比的接吻,拥抱,像是爱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不断蒸腾。 在某一天被瞿温书搂在怀里给他打领带时。 连夏接到了通越洋电话。 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是国外来的电话,因为连夏必须一边抵抗瞿温书的亲吻一边扣好领带夹—— 等他好不容易送走瞿温书,接起电话时。 才听到那边的发音非常意式,甚至夹杂着几个意语词汇。 连夏的英语还算不错,意语纯粹文盲。 他只好告知对方请用英语重复一遍,才知道原来是之前他挂在国外中介上那个岛屿已经有了卖家,现在正在进行交易,需要跟他最后确认账户信息和户主资料。 天降横财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连夏开开心心的确认好信息。 中介像是随口问道:“连先生,在我们这边,前任主人一般会为新主人送上一份祝福。你有需要向新主人转达的祝语吗?” 祝福这东西一点不值钱。 连夏随口就来:“哦,那我祝他事业蒸蒸日上,爱情幸福美满。得偿所愿,拥有自己最爱的人。” 中介在那边转达过去,片刻后又道:“连先生,新主人说,很感谢您的祝福,但他的爱人现在不在这里,而是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去了别人身边。” “啊,他爱的人这么辣鸡啊?” 连夏赚了钱后往往非常好说话,“没事,真的喜欢就去强迫,强迫不到就下药,只要肯努力,必定能胜利!” 中介:“……” 中介沉默片刻,想必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连先生。” 中介道,“新主人非常感动于您真挚的祝福,想要送您一幅画作表示感激。请问您资料上的地址如今还在使用吗?” “不是诶。” 连夏想了想,“前阵子搬家了,我给你现在的地址吧。” “收到,连先生。” 中介非常礼貌,“画作会由国际特快寄出,希望您会喜欢。目前岛屿收益已经全部支付于您的账户,请您查收。” 和宋勘母亲那儿骗来的区区八千万不同。 一个太平洋岛屿的价格让人咋舌。 连夏支着脑袋数了好一会儿零,才快乐的跑下楼,去香槟花园田里晒太阳。 最近正值换季。 连夏脆弱的身体已经又病了好几次,好在这套别墅里几乎配全了所有的抢救设施,连随时待命的医生都有六名。 瞿温书最近也有些忙碌。 据说是因为瞿老太爷也病了,医生说情况不妙,要求家里人特别注意。 这代表着连夏更加自由。 瞿温书不在家,就不会有人按时按点压着他理疗吃饭睡觉按摩。 他可以一只窝在一个地方,像只猫似的从早到晚。 玫瑰花田在风中摇曳。 连夏眯了眯眼,向远处望去。 这里走出去不到两公里,是一处还没有建设完全的村子,每天早上五点半会有大巴车来拉村子里的农户去农贸市场售卖交易生活物资和果蔬产品。 然后大巴会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出b市,到达市外的县城。 离开b市意味着离开现在所有的生活。 包括稳定的生活,甚至包括现在这套对他的身体机能维持最有效的房子。 或许以他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一个人在外居住,或许每一顿在寻常人看来美味的外卖都会让他胃部出血。 但无所谓。 他要自由。 他要很多很多的可以淹没自己的爱,要坦诚的拥抱和不断更新的血液。 可瞿温书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也不会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日暮垂垂。 黑色的卡宴停在如古堡般的别墅草坪外。 连夏跳进瞿温书怀里,以往苍白的脸上到底染上几分血色,显出种生机和活泼。 他用腿勾住瞿温书的腿,整个人都像是挂在男人身上:“有什么礼物?” “有你爱吃的南城糍糕。但只能吃一块。” 瞿温书用左臂由下至上撑住连夏,右手压住少年的后脑扣下来,深吻。 直到连夏软了身子。 瞿温书才亲手拭干怀中人盈盈水意的唇,“明天有个慈善晚宴,你在圈里的熟人都回去,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耶。” 连夏向来很爱热闹,眉宇间被养出来的骄矜自然又高傲,“你记得给我准备好衣服,所有都要早秋的高定。然后我要开你车库里那辆限量款的拉法……” 瞿温书神色越来越深,索性将人抱了起来。 正要往屋内走。 几名保安却开着巡逻车带一名快递员赶了过来:“瞿先生,连先生。” 瞿温书将连夏半按在怀里,目光很冷:“什么事?” “是这样。” 保安擦了把汗,“这是国际特快的送货员,说是连先生到了一幅画,我已经确认了信息,的确是连先生的。怕耽误时间,就赶忙给送过来了!” 保安巡逻车上的确放了一幅画。 根据包装来看画幅应该尺寸不小,约莫长宽各三米左右。 包装的非常精美,就算经过长途货运,也没有丝毫损坏。 第57章 快递员将画从车上卸下来,客气的道:“因为画作保价贵重,还得请连先生当面检查确认,然后再签字签收。” “哦。” 连夏从瞿温书身后绕出来。 画框上贴着国际快递的信息,邮寄人是那家中介,收货人是自己。 大概就是中介所说的那座岛屿的新主人所送的画。 也太客气了。 连夏熟练的从瞿温书兜里摸出把瑞士刀,对着画作磨刀霍霍:“那我拆了。” 外层的包装脱落,内里的画作包装在塑料膜布里。 快递员帮连夏一起拉开布膜。 瞬间,整张画的模样便清晰的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色彩非常浓郁的人物画。 更精确的说。 那是一张……侵犯意味极强的油画。 整幅作品由厚涂风格画成,画风诡谲阴冷,色彩奇异壮丽。 一只黑色的蝴蝶翕动它巨大的羽翼,腾空而起。 翅膀上的金粉随之散落,在雾霾弥漫的深蓝色天空中斑斓四溅。 而蝶翼之下—— 未着丝缕的男孩以近乎献祭的姿态瀑露于祭台之上。 半空中的来自东方的丝绸垂散而下,半遮半掩,却更像是某种引诱。 而正中央的少年像是必须依附于那只蝴蝶,才能保全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 祭台之下。 无数面一字摆开的长镜,清晰无比的折射出祭品的脸。 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艳丽苍白的线条和容貌引人垂涎。 那是现在的连夏。 在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看清了右侧位置的两行字。 像是为了能让欣赏者更彻底的看懂。 这位画家特意在意大利语后重新标注了中文。 ——当风起之时。 ——你属于我。 落款。 mr.seven。 第二十一章 在压抑又窒息的死寂里。 只有瞿温书维持了最彬彬有礼的风度。 他甚至亲自从送货员手中接过了画, 问:“哪里签收?” 送货员呆滞许久:“……这,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好。” 瞿温书露出个格外温和的笑,“对了, 方便告知我寄件地址么?” 送货员:“当,当然可以。” 送货员翻出邮寄单:“先生, 您看。” 瞿温书微微眯眼,片刻后道:“真遗憾……是房屋中介。” 明明今天室外温度并不算高, 送货员却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冒了一身冷汗:“签收完成了,祝……祝几位客人生活愉快。再见。” “辛苦,再见。” 送货员看到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万分客气的向自己颔首示意, 接着有力的手臂全然占据般揽上站在他旁边的那人—— 和周身矜重的男人不同, 站在旁边的那人几乎分不清究竟是少年还是已经成年,只看得出种雌雄莫辨的漂亮。 又似乎因为久病,脸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于是格外对立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交杂缠绕,愈发显得艳丽又脆弱。 男人微微俯身,像有万般怜爱似的吻了吻身边人的唇角:“宝贝, 不跟客人说再见吗?” 于是那似是病重的少年终于扬起脸,偎靠在男人怀中抿了抿唇。 像是忍了又忍,终归没能忍住,开口道:“送的很好,下次别送了。” 送货员:“……” * 虽然人在鱼塘飘, 风风雨雨多少会挨刀。 但回旋刀碰巧在寄人篱下时打在身上多少会造成很多问题。 但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瞿温书在家的时间连夏几乎不用自己走路, 他对将连夏时刻抱在怀里留在身旁像是有某种癖好似的执念, 也愈发轻而易举的就能将连夏一手揽住。 准备好晚餐的客厅内灯火辉煌。 映照着跟在后面被几名保安抬进来的那幅画越加清晰动人。 由于画面太过限制, 在刚才的惊鸿一窥之后,原本褪下的塑膜重新封回了画面上, 遮住了一切旖旎的景色。 隔海运输的重金属画框落地声音沉重。 几乎是在画框落地的瞬间。 被瞿温书抱在怀里的连夏就勾上了男人的脖颈,无限主动的吻了上去:“庭书哥哥,我爱你!” 保安:“……” 佣人:“……” 瞿温书没有丝毫要拒绝连夏动作的意思,却不动声色用自己遮住了厅内其他人的视线。 他沉而冷的声音开口:“放在那里,其他人都出去吧。” 屋里没人可不是个好兆头。 连夏在瞿温书怀里作妖:“别让周妈下去,我要让她给我剥虾。” 瞿温书神情平和淡漠,手却从腰间去探男孩的皮肤,揉了几下,身上的人便软了骨子:“出去,我来剥。” “我还要让米米给我按摩,按摩完才吃饭。” “我来伺候你,乖宝。” “……” 厅内与连廊之间厚重的乌木大门缓缓闭上。 连夏一颗心哇凉哇凉,连勾着瞿温书的小腿都很努力的再用了几分力:“哥哥,都是外面的人勾引我,他们好坏,但我只爱你一个人!” 瞿温书没能忍住,在连夏喉结上舐咬了口。 第58章 坏孩子的声音便顷刻间变了调。 瞿温书连眼底都是幽沉一片,语气却又哄又耐心:“嗯。” 连夏:“我真的不知道什么seven是谁,我和戚韶之都断干净了。宋勘也没有联系过,哥哥,别弄我了。” 瞿温书温柔的弯起唇角:“好。” 不知何时。 瞿温书已经像抱小孩似的抱着连夏走到了画框面前。 下一秒。 随着瞿温书伸手用力向下拉,画布前的塑膜被重新扯落。 ——画中的连夏便随着巨大的黑色蝴蝶一起。 重新跃然纸上。 “那夏宝自己说,这幅画怎么办?” 在某一瞬间。 连夏恍然觉得那画中无数面朝向祭台的长镜其实正对着现在的自己。 这是一道死亡命题。 好在连夏经验丰富,从不畏惧答题。 他空出一只手遮住瞿温书的眼睛,然后凑近他耳边:“我这么爱庭书哥哥,庭书哥哥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我们烧掉它,好不好?” * 瞿温书这座别墅的客厅比连夏在市区的整个家都要更大,更空旷,更高的吊顶和墙壁。 所以当火舌从安置在玻璃箱内的画框一角熊熊燃起。 就像是一场生动极了的舞台行为表演。 名为飞灰。 玻璃箱隔绝了部分的温度,也隔绝了火烧时带着凋零和死寂的味道。 通过厚重的钢质玻璃。 连夏隐隐绰绰的看到瞿温书有力的手臂,安放两侧的双蹆,和被他抱在中央的自己。 “唔……” 连夏被撞的人向前倾,可不过一秒又被重新拉回。 他下意识伸手去撑玻璃门,可还没落下,却已经与另一只手五指紧扣。 瞿温书的声音终于完全贴合了初次见面时连夏幻想过的模样。 低沉,喑哑,烟嗓。 一声又一声,就响在他耳边,每一次,都足够让他毫无抵抗力的缩起脚尖。 “夏夏,他不懂你。” 瞿温书用最名贵的丝绸为连夏擦拭额角的薄汗,又低头无限爱慕的亲吻,“你从来不是祭台上的祭品。” “你是销金窟里最珍贵的藏品。” 瞿温书将浑身湜透的连夏彻底拥进怀里,“你的每一次呼吸都价格高昂,每一分钟都是黄金焚烧,你是温室里最价值连城的罂宿花。” “也是我唯一浇灌的花。” “我爱你。” 玻璃映出连夏骤然无力的身影,被男人轻柔的抱入怀中,转身离开。 画中的黑蝴蝶只剩最后半翼。 最终被猩红的火苗吞没,只余飞灰。 * 连夏的身体向来遭不住反反复复的磋磨,因此哪怕瞿温书再不甘,也只能一次作罢。 好在到底是快乐的。 并且能以此为借口,窝在房间里连续逃避为期三天的心肺功能训练。 自从上次心肌炎之后,新伤叠旧伤,连夏这方面的毛病一直没能彻底好起来。 瞿温书几乎请遍了全世界这方面的权威,也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缓慢将养,定期训练的结果。 心肺功能训练总是非常痛苦。 连夏一逃三天,心情大好,下楼吃晚餐时又听到瞿温书要带自己出门的消息,顿时气不喘了胸不闷了,甚至表示自己当即就能去跑三里地。 瞿温书:“……明天晚上,去老宅。” “你爷爷住的那儿啊?” 连夏眨眨眼睛,倒是非常自信,“不过确实,我才是简家真少爷,哪怕要跟你订婚也是我订婚,便宜你了。” 瞿温书:“嗯。” 连夏信口开河:“到时候结婚以后你记得把你财产跟我对半分,虽然我死的早,但你再继承我遗产的时候交的税也算是我为国家和百姓做最后的贡……” “别乱说。” 瞿温书放下筷子。 几乎是同时。 连夏眼睁睁看着。 瞿温书从乌木屉里取出三支沉香,又燃了特制的白瓷点香器,端端正正的将三支线香请在了卧香炉里。 香意缈缈。 这还是连夏第一次见瞿温书亲自燃香,忍不住盯了一会儿:“你信这个啊?” “我……” 瞿温书皱了眉,“礼物我会备好,新季的高定在衣柜里。” “明天我回来接你。” * 哪怕和瞿家并不相熟,但连夏听八卦时也曾听说过瞿老爷子现在虽然有两个儿子在身边,但两个儿子都不掌权,而是由瞿温书全权负责“瞿氏”这件事。 虽然对瞿温书本人多有偏见,但他的能力的确令人认可。 坐在副驾驶的连夏伸手百无聊赖的玩刚刚自己绑在车上的一只小绒球,随口道:“你爷爷要是知道我是踹了宋勘跟了你,会不会疯掉?” 宋勘。 宋勘。 瞿温书微不可见的凛了神色:“坐好。” “哦。” 连夏道,“别介意嘛,只是坐在副驾驶突然想起他了。有一次我非要下大雨去看日出,他开车,我也是这样坐副驾驶。” 连夏表情无辜的晃了晃细白的腿:“那天盘山路雨特别大,我当时还想,要是我俩一起撞出去了,是不是第二天新闻上会说殉情。” 第59章 他嘻嘻一笑:“想想还挺浪漫的。” 瞿温书没有再说一字。 * 瞿氏的老宅坐落在b市三环,是城里最老的顶层圈子。 在城市化改革最开始的时候,瞿家就借上了这一扇东风,扶摇直上,直到今天。 于是象征着辉煌的老宅便也一直定在这里,没有挪动分毫。 连夏对面前的一切评头论足。 他走在瞿温书身边,不老实的左瞅瞅右看看:“我喜欢那个石狮子,咱们能搬回家吗?” “这个不行。” 瞿温书拉住连夏的手,“乖一点,回去用羊脂玉给你雕个一样的。” “那算了,我就觉得这只合我眼缘。” 连夏没再试图挣脱,和瞿温书一起走到大厅,抬头仰望了片刻高高挂着的红灯笼,“……你爷爷的审美的确非常古早。” “嗯。” 瞿温书示意佣人不必过来,自己拉开门帘,“脚下门槛。” 连夏:“……” 瞿家的家宴一般在正厅举行。 按照家规。 进正厅必须衣衫齐整,缓步而入,切不可疾跑,亦不可喧哗。 而连夏是被瞿温书背进去的。 他勾着瞿温书的脖颈,舒舒服服的枕在瞿家最耀眼的家主身上,万分作精的出现在了瞿老爷子面前。 看清瞿老爷子的模样同时,也看清了厅内坐着的所有人。 瞿老爷子:“……” 连夏:“……” 瞿老爷子的省略号毋庸置疑,是针对连夏的。 而连夏的省略号—— 是针对坐在瞿老爷子的左侧的左侧,瞿老爷子二儿子瞿东曜身边的。 楚舟。 照片上炫腹肌的清纯男大学生突然跻身上流社会。 连夏微微愣了片刻。 两人呼吸相闻,连夏仅片刻的迟疑依旧被瞿温书有所觉察:“不舒服么?” “没。” 连夏摇摇头,“你爷爷张开血盆大口了,夏夏怕怕。” 瞿温书:“……” 娇气无比的连夏终于重归地面,悠然的踩了两脚瞿家名贵的楠木地板。 瞿温书原本平整的西装出现奇怪的褶皱。 他索性脱了西装,拉着连夏走过去:“爷爷。” 要说瞿老太爷不愧是经过风浪的男人,哪怕再离谱的场景,片刻震惊后他也能重新强作镇定:“坐。” “温书,你终于知道带人回来,爷爷很高兴。” 瞿老太爷意有所指,“但带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着实有违你父亲从小对你的管教。” 瞿东英就坐在右侧,闻言神色一紧。 还没开口,就听旁边一道比瞿老爷子更叼的声音, “东西?什么东西?” 连夏主打就是从小自信,“我和瞿温书名正言顺睡过的,他答应要跟我结芬,你再暗戳戳骂我,我直接全网上传你孙子果照。” 瞿温书:“……” 瞿老爷子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你……你……!” “什么我的你的?” 连夏道,“我劝你谨遵老年人守则,不该管的别管,小心我把你两个孙子一起撬走,直接来个两男争一我。” 瞿老爷子;“……” “还是先吃饭吧。” 和瞿温书有八分像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带着笑意,“夏夏,就算真的要两男争你,也等吃完饭,好不好?” * 连夏想。 这恐怕是瞿老爷子吃的最憋屈,最痛苦,翻眼皮翻的最累的一顿饭了。 如果老爷子的眼皮会说话,那一定写满了赶紧滚三个字。 不过连夏偏不如他意。 因为这一桌饭连夏很满意。 在家的时候,瞿温书特招的营养师将连夏的每一餐都搞得像是生物研究,不仅没有辣的,甚至连盐味都是只有一丝。 而这一桌就不同了。 酸的甜的辣的咸的,只有连夏不想吃的,没有吃不到的。 瞿温书良好的家教让他再生气也做不出餐桌上当众劝止的动作。 连夏又吃了几块尖椒鸡,辣得连嘴唇都泛出种娇艳的红。 突然—— 一只条的腿碰到了连夏的膝盖。 连夏愣了下,以为是无意。 几秒之后,连夏便意识到那不是无意,而是故意。 因为那条陌生的腿刻意的不断向前,卡进属于连夏的位置,接着顶住连夏的腿骨,分开,向内。 连夏停了几秒。 便听身旁的瞿温书道:“胃不舒服?” 摇头。 连夏毫无规矩的将自己不喜欢吃的西蓝花丢进瞿温书碗里,然后向前一推餐盘:“饱了。” “嗯。” 瞿温书习以为常,又伸手探了探连夏的额温,正要说话,手机却先响起来。 连夏不经意瞥到来电人姓名。 宋勘。 “失陪。” 瞿温书亲了亲连夏的耳尖,起身向外。 而几乎是在他走出门的同时。 楚舟的声音在连夏对面响起来:“连夏嫂嫂吃不动的话,不如跟我去楼下走走?院子里的紫薇花开了,很漂亮。” * 第一通电话没来得及接起。 没过几秒,又是第二通。 瞿温书走到回廊尽头:“什么事?” 第60章 “没、什么事。” 不过晚上七点,宋勘却像是已经喝了许多,连舌头都发直,“你在,陪,他?” 只有他们两人明白的他。 瞿温书没有直接回答:“你喝高了,我打电话让你司机去接你。” “呸!装货!” 宋勘那边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真为我好,就把夏夏还给我,还给我啊!” 又是沉默。 瞿温书道:“抱歉。” “你为什么道歉?” 宋勘的语气听不出是嚎哭还是大笑,“你为你抢兄弟老婆而道歉?还是为小三上位道歉?” “你是为你顶级权贵的形象道歉?还是为你心里那些肮脏的愿望道歉?” 宋勘颓然坐了下来,“我和连夏本来很好的。瞿温书,没有你,我和连夏本来很好的!” “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瞿温书道,“宋勘,你供不起他。” 电话那边霎时没了声音。 在之后漫长寂静的时间里。 瞿温书听到酒厅的欢场声,举杯声,嘈杂的音乐声。 “是。” 最终。 宋勘开了口。 “或许是。” 宋勘道,“瞿温书,你也一样。” “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宋勘道,“至少我和连夏还有回忆,我带他在暴雨里看过日出,在闪电轰鸣声里接吻,我和他彼此热爱。” “你有什么?” 宋勘的声音像是嘶鸣,“嫉妒,瞿温书,你只有嫉妒。” “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祝你被嫉妒啃食入骨,夜夜难熬。” 电话陡然切断。 瞿温书狠狠闭住了眼。 可刚刚宋勘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扎得他鲜血淋淋。 他在黑暗里亦无法挣脱。 只得重新回到光线之中。 而视野尽头。 在瞿家老宅花园出口。 楚舟牵着他心尖上的少年,正走过一片开得最盛的紫薇花田。 夜风吹过。 花瓣纷扬,那对璧人竟美得如电视桥段一样。 ——我最好的兄弟。 ——你取人所爱,卑劣强夺。 ——我祝你被嫉妒啃食入骨,夜夜难熬。 鲜红的血从手心的伤口漫过老宅古旧的围栏,沿着墙面缓缓垂落。 最终,无声无息的渗入紫薇田里。 第二十二章 紫薇花不是玫瑰那种张扬的芬芳, 花香很淡。 尤其碰上连夏这种病恹恹,全身没几个器官在老实工作的观赏者,着实闻不到多少香味。 “爷爷很喜欢这片花田。” 楚舟用手大致比划, 道,“尤其是这几株, 听说是在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起种的。” 连夏哦了声:“听上去很gay的样子。” 楚舟笑了:“我还以为你会非常在意提到你爷爷的事。” “激我啊?” 大概是碰到了花粉, 连夏打了个喷嚏,“别了,你爷爷我爷爷, 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情绪。医生说了, 要想活得长,首先要放过自己。” 楚舟的脚步停了下来。 连夏没留神,撞在他后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正要破口大骂—— 楚舟却先一步转过来,伸出手, 将连夏拉进了怀里。 “那我哥放过你了吗?” 紫薇花雨在风中飘飘摇摇。 清纯男大学生身上的九号篮球服被卷起一角,显得活力,显得勇往直前,不惜一切。 和西装不同,篮球服清晰的勾勒出楚舟双臂的所有肌肉线条。 因此在他抱上来的时候, 连夏甚至数清了他的健身指数。 并在心里呲溜了一声。 但连夏不能真如自己心意的舔舔腹肌,泡泡男大。 因为这里是瞿温书的地盘。 楚舟只是个没掌权的弟弟。 连夏只能绿茶的表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当然都懂, 宝贝。” 楚舟俯身, 唇畔擦过连夏耳际, “后悔吗?招惹语音厅的庭书,惹上我哥。夏夏, 你真以为我哥真的就像媒体口中所说的那样谦逊有礼,风度翩翩吗?” 连夏配合演出的轻轻颤抖了身子。 “我哥能坐上那个位置,是因为他清除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 楚舟道,“在他的眼里,只有对他有利的,和对他不利的,想要的,和需要抹掉的。夏夏,他把你关起来了,是吗?” 连夏:“你怎么知道?!” 楚舟:“因为我们身上都流着瞿家肮脏的血。” “他愿意今天带你出来,你付出了什么作为交换呢?夏夏。” 紫薇花瓣落在怀中人的肩头。 楚舟从连夏左肩上取下花瓣,视线停驻,随即了然,“好粗暴的痕迹,这么深。” “我的夏夏这么娇气,被压住的时候随便弄弄,都会哭很久吧?他怎么忍心呢。” 这一刻的情绪难得有了共鸣。 连夏突然想起自己许许多多次的求饶,顿觉格外委屈,连眼底都泛起了湿意。 红着眼,身上带着无数痕迹的少年比紫薇花还要艳丽。 楚舟亲了亲连夏的额头:“宝贝,你受不了他索求无度,受不了他表里不一,受不了他那些姓僻……我带你离开他,好不好?” 第61章 “不。” 连夏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坚定执着。 他没被牵住的左手抬起来擦了擦盈在睫上的泪水,声音娇软,又似乎因为晚上喊多了而带着几分哑,“他有钱,你穷,你当我傻呀。” 楚舟愣住。 “我在他那儿住的是十几亿的大别墅,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用他的,我自己的钱可以存在银行生小钱。” 连夏一边嘤嘤嘤的哭,一边掰着指头算的清清楚楚,“跟你跑了,你又打不过瞿温书,你太菜了,我多亏啊。” 楚舟:“……” 连夏抹干眼泪,试图安慰:“而且,我不在瞿温书那儿了的话,怎么还能用他的钱给你上票。我们一起花他的钱搞事业,难道不好吗?” 楚舟:“……” 说不上哪里不对。 但似乎哪里都不太对。 但连夏的歪理一套又一套。 他踮起脚,在楚舟脸上亲了一下:“你喜欢我吗?” 楚舟下意识伸手去摸连夏吻过的地方,可离开了唇瓣的地方再无刚才的柔软与湿腻。 事态与他刚开始所想的模样背道而驰,逐渐失控。 楚舟敛住情绪,许久才问:“你想听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重要。” 连夏笑嘻嘻道,“因为你从头到现在都只是个替身,只不过以前替代庭书,现在替代你哥。” “楚舟舟,对不起,替身没人权。” 连夏歪歪头,语气可可爱爱,“祝你早日超越你哥,成功上位,到时候说不定我会多……” 楚舟:“多什么?” 没等到任何回应。 连夏从他身边像只蝴蝶般的向另一个人怀中扑去,连哪怕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老公!” 原来一个男孩喊出老公这个称谓也可以如此服帖又合适。 楚舟侧过身去看。 连夏被瞿温书彻底圈进怀里,像野兽所有物一般的死死看守,像是连呼吸都交由别人全权负责。 楚舟觉得刺眼。 可连夏动作自然,拽了瞿温书的手:“十五分钟不见了,想你想你好想你。” 以楚舟对瞿温书的了解。 任何人这样的撒娇都会被他推开训斥。 可这次没有。 瞿温书反手将连夏从腰间彻底控在怀中。 接着低头,当着楚舟的面,吻上了连夏那软而微凉的唇。 楚舟甚至还记得唇瓣贴在自己左颊时的触感。 而现在,却被另一个人用力采撷。 瞿温书选的角度极其微妙。 从楚舟的角度看,看不到连夏的神情,却能看到高大俊朗的男人将纤弱单薄的少年全然包裹,肆意剥夺。 能看到少年因缺氧而挣扎推搡又无力反抗的葱白手指,和最后短促的:“老公求求……” 中间间隔距离不宽。 楚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连夏的每一个字,他停顿片刻,终于笑起来:“哥,这样给我看,真大方。” “是在教你别觊觎轮不到你的人。” 瞿温书高挑的身形彻底将软成烂泥似的少年掩在怀里,“瞿楚舟,这是最后一次告诫。” “收到告诫。” 瞿楚舟两根手指比了个敬礼,咧开嘴,“可是哥,我们生来就是要争夺一生的死敌。” “我们儿时为进口玩具争,大一些为成绩争,再长大为继承权争。” 楚舟道,“我已经输过这么多次了,但哪怕再失败的堵徒,也总该能有一次胜利的机会。” “我觉得我会赢。” 楚舟笑,“瞿温书,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找死。” 瞿温书神情凌冽,“可惜我没时间陪你玩。” “瞿楚舟,好自为之。” 挺拔清隽的男人抱起怀中的少年,走出紫薇花田入口,也走离楚舟的视线。 * 好自为之。 瞿楚舟勾了下嘴角。 他扬起左手,掌心摊开,露出一张简短写成的字条。 那字条似乎写的非常临时,字歪歪扭扭,只能勉强看清。 是连夏的字迹。 “舟崽,你要偷偷努力,惊艳所有人,然后带我出去。” 连夏道,“你比你哥的腹肌好看,眉眼也好看,好期待,超喜欢你。” 连夏:“我等你,我连我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楚舟,我爱你哦。早点来救我吧。” 早点来救我吧。 那字条实在有些破破烂烂。 可楚舟看了半晌,却将纸条折好,重新收进了包里。 明明知道又是哄人的骗局,连夏可能转身就又会将这一招向别人如法炮制。 但楚舟却发现自己仍旧移不开眼睛。 连夏是带着剧毒的花,吸取最纯然的养分自顾自的生存。 可在这朵毒花装作无辜的生长过程中,每一寸根茎都已悄然扎入血脉。 只要轻轻一触,就疼得厉害。 第二十三章 时间悄然的走, 等连夏发现“溺音”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条新视频,内容是关于和歌手庭书解除签约关系的通知时,一度觉得十分震惊。 “溺音”的听众也同样觉得震惊。 虽然每周排档时间有限, 但仍有不少听众就是因为庭书才会关注“溺音”。 第62章 现在庭书即将离开,这部分死忠听众自然不能接受,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活跃在一线的吃瓜群众, 从上次隔壁厅的楚舟来到“溺音”之后就一直试图扒清这场修罗场背后的故事。 刚发出不到十分钟的视频很快浏览量就突破了百万,留言暴增,纷纷质疑“溺音”为何无缘无故解约庭书。 而让连夏更为迷惑的是, 刨除有关庭书的评论, 还有不少评论直指向他。 最中心的论点是—— “是不是ny.夏把我们庭书给丘禁了!所以他才不能给我们唱歌了!厅管你直说!我们可以报警!” “虽然富婆夏夏有钱,但关人是违法的!难道他把庭书关起来强迫庭书上他吗!太过分了!” “呜呜呜难怪上次他俩之间对话那么暧昧,我的庭书不清白了!被强取豪夺还要被逼着做攻!做攻好累呜呜心疼我宝!” 连夏:“……” 往常这时正是瞿温书从公司回到家的时间。 门锁轻响。 趴在沙发上翻评论的连夏幽幽抬头,正巧看到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进门厅,随手将钻石袖扣放在玄关的古董架上, 低身换鞋。 连夏幽幽道:“我今天穿的是那双兔兔拖鞋,你却穿熊猫的,你不爱我了。” 瞿温书动作微顿,凝眉看向连夏。 片刻后,从鞋柜里取出放在里面的兔兔拖鞋, 穿好,走进侧厅。 连夏已经丢了平板从地毯上爬起来, 地毯旁果然摆着一双粉蓝色的兔子拖鞋。 他漂亮的眼睛盯着瞿温书, 两条细白的腿盘起来, 作妖道:“做攻是不是很累啊,要一直动。” 瞿温书:“?” 连夏:“好心疼你哦。” 瞿温书:“……” 连夏阴阳怪气:“要不是我住在这里拖你后腿, 你也不用每天开两小时绕城高速才能回家。庭书哥哥真辛苦。” 沉默。 瞿温书弯腰将连夏从地毯上抱进怀里。 一路上楼,进了书房。 两人一起坐进宽敞又柔软的真皮老板椅里。 危险一步步靠近。 连夏乖觉起来,老实无比的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很单纯的转过脸向瞿温书要了几个亲亲,然后道:“庭书哥哥,你控制一下嘛,冷静点。” “我很冷静。” 瞿温书掐着连夏的腰,轻而易举的将他正面朝向自己,声音沙哑,“是你在我到家就招我。”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 连夏始终不习惯这种正面相对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秘密,像是随意便能被随意窥视。 他索性转了话题:“你离开‘溺音’是因为和宋勘吵架了吗?” “不算吵架。” 瞿温书的动作若有似无,温柔又温情,“他觉得生气而已。” “废话,他当然应该生气。” 双手将自己撑起一些。 连夏坐在瞿温书身上,居高临下的低头去看他的眼睛,随即弯出一个笑:“你知道他气什么吗?” 瞿温书的眼底全然映着少年明艳的脸。 他向下拉拽连夏真丝睡袍的衣领,动作激烈的甚至连名贵的江南丝绸都被狠狠拉出一条无法挽回的裂痕。 “嘶啦——” 他牵制住连夏的所有挣脱可能,也控住怀中的这个人。 两人在昏黄的光线中缱绻相吻。 直到体力本就不支的少年重新依靠回自己怀中,苍白的脸因为短暂的缺氧染上薄红,双手抵在男人胸前轻颤。 缓了许久。 连夏才重新恢复些力气。 被扯坏的睡袍恢复不到刚才的模样,大片光洁的皮肤果露,显得放荡不雅。 连夏皱眉:“你弄坏我新衣服。” “我赔你。” 瞿温书又低头吻他,“以后所有新品和高定,我都赔你。” “疯子。” 连夏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模样,他拧着眉梢将自己的睡衣拽来拽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知道他气什么。” “嗯?” “他气你自甘堕落,气你让他绿云罩顶。” 连夏窝在瞿温书怀里,眯起眼睛笑得狡黠,“还气你毫无道德毫无廉耻,读那么多书,连兄弟妻不可欺的道理都不懂。” “最气你趁他出差,小三上位,就连强迫也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连夏纤细的手指点在瞿温书的心脏,声音娇软,“黑、心、资、本、家。” 瞿温书:“嗯。” 连夏:“……”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连夏非常不开心,转身骑在瞿温书身上,双手圈住他脖颈。 “你是坏哥哥。” “对。” 瞿温书揉着怀里的人,语气像是对孩子般的哄,“你是好宝宝。” 连夏:“……” “不玩了。” 不爽的连夏从瞿温书怀里跳了下来,光着脚从书房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往外走,“你自己噜吧。” 瞿温书没有跟上来。 在连夏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开口:“明天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连夏扭头:“啊?” 瞿温书:“在家这么久了,明天带你出去,想去哪里?” 连夏愣了一下:“突然这么大方,明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第63章 “是……没有。” 瞿温书站起身,将兔子拖鞋端正的套在连夏脚上,“只是明天我会早点回来,如果你没有想去的地方,那我们就留在家里。” 留在家里可太危险了。 “我们去隔壁新开的度假公园!” 连夏赶忙道,“李叔说那个公园挺好看的,里面还有游乐园。我们去那儿,晚上吃完饭就去。” “好。” * 由于这座别墅过分完全的安保措施,连夏用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这里的具体坐标。 其实已经算b市郊外,但和平常定义的郊外又有所不同,出了绕城高速再走不远,就能到这一片的最外围。 所以与其说是别墅。 不如说是一座庄园。 庄园的附近都是商业用地,被各种地产商划分成不同种用途。 如高尔夫场,再如这阵子刚刚开业的度假村。 这座新开的度假村着实很有名气。 虽然连夏没出去看过,但李叔每次过来时都会跟连夏随口聊聊进度,什么公共设施已经做完啦,游乐园的海盗船和摩天轮已经能看到啦。 再到前两天,李叔说人山人海,应该是开业了。 这个热闹连夏也想凑。 他本身就是个很爱热闹的人,他爱喧嚣吵嚷的人群,爱人间所有的烟火气,爱人声鼎沸的大街小巷。 这样每当他走过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如此真实的活着。 哪怕是夏季,b市的夜幕依旧来的很早。 度假村门口花盏形状的灯火亮起来。 人头攒动,小孩们的欢声和一对对情侣从他们身边错落而过,显得纷扰又热闹。 并不宽裕的位置让连夏和瞿温书几乎全然紧密的靠在一起,被人流推着一路向前。 这大概是向来站在神坛上的资本家从没见过的市井场面。 就像他从没见过如此拥挤的人流,从没感受过凡事都排队的规则,和耳边时不时传来的,陌生人群或亲密或争吵的声音。 瞿温书神情冷漠,无标的高定西装在这里意外的格格不入,好在并不引人注目。 连夏却像是无比习惯这副场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戴好口罩。 接着向旁边伸手。 泛凉的五根手指牢牢勾住了的瞿温书的左手。 “你看。” 连夏用空出的一只手向周围的一切指指点点,“李叔给我说这个度假村用的是联合式,有游乐场有别墅区有泡汤区,好像还有运动区和沙滩泳池。” 连夏在看周围的一切热闹。 瞿温书在专注的看他。 直到连夏被看泛了,转过来狠狠瞪了瞿温书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嗯。” 瞿温书应了,用没有交握的手探了探连夏的额头,温度正常,他松了口气,“晚上十点沙滩排球场会播电影,之后有篝火晚会。” 连夏哇了一声:“牛诶,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片度假村的初始股是“瞿氏”。 是“瞿氏”的地皮,“瞿氏”的所有权,然后由招标承建开发商。 虽然并没有干涉过后续承建商经营和建设事宜,但具体的成品书早已经放在了瞿温书的案头。 连夏有一点从来都没有说错,“瞿氏控股”是彻头彻尾金钱堆砌的资本。 而只要是资本,就会有吞噬,有构陷,有财产切割和经营模式变化,有最原始最恶毒最暴戾恣睢的初始积累。 可瞿温书看着连夏漂亮的眼睛:“门口有广告函。” “哦哦。” 连夏看上去没有怀疑,“你订了房间吗?” “别墅a区。” 瞿温书道,“出门有牛仔汤池和矿物池,要先回去吗?” 不去。 连夏疯狂摇头以示拒绝:“我们先去游乐场,李叔说里面几个新项目都是亚洲最大的,还有摩天轮,我们先去摩天轮。” 瞿温书:“好。” * 这座度假村的摩天轮的确是整个亚洲最大的。 在建投时承建商将优势亮点说给瞿温书听时,这个摩天轮就作为最大亮点之一拉得了不少招标票。 夜色之中。 足有百米多高的摩天轮亮起灯盏,莹紫色的灯架宛如盛放的花瓣,掩映在一圈圈旋转的浪漫里。 连夏兴冲冲的要去买票。 刚走两步,又退回来,向瞿温书伸出手:“给钱。” 两人间近十厘米的明显身高差让瞿温书微微低头,随即失笑。 周遭都是排队的人群,凌乱又聒噪。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不符合瞿温书对于浪漫的定义。 但他在这刹那突然觉得,这实在是个很适合亲吻的时刻。 于是瞿温书在人声鼎沸中俯身,吻了连夏的眼睛。 近乎于纯情的亲吻。 瞿温书听到周围人群中小小的惊呼声,和激动之下忘记关闭手机拍照声音留下的系统提示声。 “拿去。” 黑色的钱夹递在连夏手心。 瞿温书道,“慢一些。” 售票点就在不远处。 于是瞿温书的目光追随着连夏去了又回,直到少年重新来到他身边:“下一轮就是我们了。” “这么快?” “是钞能力。” 连夏有点坏的将空空如也的钱包展示给瞿温书看,“用你里面所有的钱跟排在最前面的一对情侣换了两张票。” 第64章 瞿温书:“他们没有生气?” “那必须没有。” 连夏无比顺手的将钱包给瞿温书塞回去,“他们说谢谢光临,下个项目可以再找他们换。” 瞿温书便笑了。 这座度假村的位置着实选的很好,背靠财神山,面朝护城河。 坐着摩天轮缓缓移动到最高点时,不仅能感受到夏夜自然的风声与蝉鸣,还能看到远处整个b市被护城河所环绕的万家灯火。 现代机械的动力载着连夏和瞿温书不断攀升。 视野中静谧流淌的护城河与河中的千般倒影也逐渐一一呈现。 直到连夏和瞿温书所在的车厢到达顶峰。 摩天轮的机械手臂突然不再转动。 广播里传来度假村内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各位尊敬的先生和女士,接下来十五分钟,园内将为大家呈现由夏先生全资两千万赞助的烟花秀节目。” “此档烟花秀全部作品皆由大师级工匠制作,颜色缤纷,可遇不可求,欢迎大家打卡拍照留念。” 播音员道,“在此感谢夏先生的友情赞助。同时,祝福夏先生与您的爱人健康安稳,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广播系统话音落下的第一秒。 一束亮蓝色的烟花映亮了整片天空。 亮蓝的尾翼展开来,颜色变为橙黄,再是瑰红,散作点点星光。 “砰——” “砰砰——” “竟然真的有蓝色烟花?!妈耶这也太好看了!” “据说蓝色烟花是最难做的,而且成本超高,保存也特别难,很容易变质。” “你没听刚刚广播说这一场花了两千万吗?艹,做这个夏先生的爱人也太幸福了,真的好浪漫!” “快拍照拍照,我还要全程录像!” 园内游客的惊呼声不断响起,拍照声伴着烟花绽开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连夏的眼睛比所有的烟花还要明亮。 “瞿温书,一个月纪念日快乐。” 连夏转过身,对面前的人露出一个嘴角弯弯的笑,“我是个俗人,就喜欢在这种吵吵嚷嚷的氛围里当众告白,让每个人都见证我的爱情。” 瞿温书却怔在原地。 连夏有些迷惑的歪头,眼神纯然又无辜。 “啊……这么好的气氛,你不吻我吗?” “不。” 瞿温书道。 连夏:“……” 几乎只是一瞬间。 连夏眼底的委屈就涌成了一片泪花,他近乎悲痛的抹了一把眼泪:“瞿温书,你不是人!我花了那么那么多钱,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给你惊喜,你都不亲亲我……你不是人……呜……” “我想吃掉你。” 瞿温书道。 连夏:“?” 连夏悚然一凉,连装哭都忘了,呆在原地,只剩几颗泪珠挂在眼眶上:“吃,吃人,犯法的。” 瞿温书却沉默。 时间一格一格的走。 摩天轮车厢外的烟花越来越绚烂,被照亮的天空能重新看清正在记录这一刻的全部游人。 “所以别离开我。” 瞿温书将连夏拉进怀里,以全然割据的,充满力度的姿态,声音却无助又喑哑,“夏夏,别离开我。” “我会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医疗,财富,权利。” 瞿温书道,“我可以满足你所有好的和恶的欲望,连夏,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听上去是一个很好的承诺。 连夏被抱得很紧,隔着衣服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瞿温书的心跳。 原来玩弄权术的资本家也在和所有平常人一样盲目的心跳。 “那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挣脱不开,连夏便索性缠上瞿温书的腿,像只无尾熊似的抱着他晃悠,“我今晚可是花了很多小钱钱,瞿温书,你最好让我开心一点。” “皇朝。” 瞿温书道,“我把‘皇朝’送给你,包括你的个人合同,除了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把自由还给你,可以吗?” 连夏眨眨眼:“你是说,从今天起,我是我自己的老板了?” * 在重新迈入“皇朝”的时候。 连夏突然有了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他想来想去,仍然觉得这句话非常贴切。 自己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终于,成功升职加薪,成为了职场赢家。 所以,他今天没有横着进门,是对门最大的尊重。 瞿温书牵着连夏的手,又多看了心爱的男孩几眼,声音温柔:“这么高兴?” “这不明摆着?” 连夏非常耿直,“等你走了我就发个全公司广播把你那套打卡制度全废除了,争取早日把‘皇朝’做大做强。” 瞿温书摇摇头,却没阻拦,带着连夏一路上了顶楼,路过张北办公室的时候,敲了下门。 降为执行总监的张北从办公室探出油光锃亮的脑门:“瞿总?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来做股权交割。” 瞿温书向张北做了个请的手势,“以后‘皇朝’就交给夏夏打理了,还请张总多多关照。” 张北:“……” 啊? 惊呆了的张北一把拉住瞿温书的袖子:“不是,瞿总?这不行吧?你和连夏什么关系我不好干涉,但这公司,他,连夏就一只会花钱的傻白甜,我……” 第65章 “说谁傻白甜呢?” 连夏从瞿温书身后幽幽探头,声音也幽幽,“小张,劝你现在立刻马上对你连总尊敬一点,不然小心以后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被开除。” 张北:“……” 虽然离谱,但仔细想想,的确也是连夏能做出来的事。 眼见瞿温书已经色令智昏,全然没有回旋余地。 张北只能认了命,喊上法务部和秘书部上来签署股权交割协议。 艰难的签署完毕。 张北眼神沉重的看了看全程坐在沙发上,晃着脚,跟一盆鸡冠花斗智斗勇誓要决出个你死我活的新老板连夏—— 这破班,不上也罢。 张北想着,突然想起件昨天从企划部听到的事:“对了,瞿总,关于连夏之前那档综艺,简愉那边反应很激烈,觉得这档综艺参加了的效果甚至还不如……”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张北还没说完。 办公室的门就被从外向内推开。 简愉和经纪人颇有些气势汹汹,待走到瞿温书面前又努力压制几分。 简愉捏着嗓子:“瞿总,今天过来找您是想聊聊和节目组沟通退出《我们的日子》这档综艺的相关事宜。” “欢迎。” 瞿温书神态谦和,“但具体事项,恐怕你需要和连夏沟通。” 简愉拧眉:“瞿总,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连夏是我哥哥。但这是我个人工作,和他无关。” “当然有关。” 张北指指桌面,“看到没?股权让渡书,简愉,现在你的老板是连夏。你觉得你需不需要跟他沟通?” 简愉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使劲努力向上爬,终于爬上了瞿温书的床,猛猛给他吹枕头风。” 连夏把鸡冠花的花都给拨拉蔫了,终于兴致缺缺的回过头来,“总而言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叫我老板爸爸。” 简愉:“……你疯了吧?” 可桌上的股权交接证明做不得假。 简愉呆滞半天,看向瞿温书:“你和我有婚约,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准确的说,我的婚约是和简家的少爷。” 瞿温书眉目温敛,声音客套,“你确定你是吗?” 简愉一僵。 “皇朝”的总裁办公室桌上有一个曾经连夏买来玩的沙漏,放在这里后张北一直没扔,过继在瞿温书手中后这个沙漏竟也一直还在。 而此时。 瞿温书修长有力的手指将沙漏翻转过来,眉目平静的看向简愉:“三周前,连夏住过一次院。” 这声音仿佛有种魔力。 当瞿温书的声音凉下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逼仄感和压迫感瞬间变弥漫了整个空间。 “当时他的许多基因检测做不了,所以需要家人来进行辅助证明试验。” 瞿温书道,“可是很奇怪啊,简愉,你父母都说来不了,你也装病,你们任由连夏生死不知的躺在病床上整整两周。” “诶呀。” 连夏转过身,“好了,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我看还是——” 瞿温书第一次打断了连夏的话。 “当然要说。” 瞿温书笑了一下,看向简愉,“我要是你,早就已经选择带上父母立刻出国永居,永远不会国。” 简愉抖了抖:“瞿总,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已经逃不掉了。” 连夏终于成功薅秃了一整盆鸡冠花,擦擦手站起来,眼神瞧了瞧瞿温书,“他准备亲手掐死你们了,嘻嘻。” * 跋扈而来,败兴而归——可谓是简愉最真实的写照。 张北也回去忙其他的工作。 办公室里便只剩下瞿温书和连夏两人。 瞿温书将连夏揽进怀里,亲亲抱抱了一会儿,才低声哄:“你似乎也没有特别高兴。” “嗯?” “简家。” “哦……” 连夏沉默了一会儿,“其实还好,我只是有时候在想,或许无论我怎么报复,报复或者不报复,他们都可能会活得比我长。” “这样一想,就挺没意思的。” 心爱之人的言语是一把刀。 轻而易举就能将人扎的鲜血淋漓。 瞿温书恨不能将连夏供在佛堂上,又恨不得将连夏揉在血脉里。 最后他只能用力再用力的抱紧连夏:“不会,你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 连夏光明正大的对瞿温书上下其手,将他撩拨的难受不已,然后灵巧的从他怀里钻了出去,“但你是我的。回家吗?” 回家。 瞿温书重新牵起连夏的手。 两人一同上了电梯,数字下行。 瞿温书突然道:“刚刚你说你是简愉的老板爸爸。” 连夏:“嗯?” 瞿温书:“如果按照这样推断,那我应该算什么。” 连夏:“?” 瞿温书:“金主爸爸?” 连夏:“……” 像是想起了什么。 连夏勾出一个非常恶劣的笑。 他踮起脚,凑近瞿温书耳边。 “我听说在国外,把情人当儿子养的那种,管吃,管住,管愺的白人老男人有一种特殊称呼。” 连夏嘻嘻一笑,小虎牙磨过瞿温书耳后,“糖daddy。” 第66章 虎牙尖锐。 触感却温粘。 瞿温书一僵。 连夏使坏完成,兴高采烈的从开了门的电梯内溜了出去,脚步轻盈的像是展翅欲飞的金丝鸟。 然而下一秒。 一桶油状的液体从金丝鸟的背后陡然泼上,顷刻间便浸透了那只艳丽鸟雀的所有羽毛。 瞿温书听到凄厉又疯狂的声音伴着自己耳中剧烈的轰鸣如雷霆炸响。 “去死吧瞿温书!你害了多少人!资本家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也要让你尝遍永失所爱的滋味!” 火机短促而微茫的火焰从电梯边一名穿着保洁服装的人员手中燃起。 只在一瞬间。 瞿温书甚至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反应与爆发。 就在火机即将脱离的前一秒。 瞿温书扑上前去,在压住那人的片刻,也用自己的手挡住了猩红的燃火。 完全同时。 瞿温书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手心剧烈的灼痛传来,疼得他无法再张开手掌。 可瞿温书顾不得这些。 他甚至顾不得再去看被匆匆赶来的保安制服后拉在一边的犯罪嫌疑人,他只来得及在几乎麻木的疼痛中去看自己娇养的那只鸟。 可他倾尽了所有心血,金钱,权柄娇养的那只金丝鸟—— 此刻被淋湿了所有羽毛。 哪怕只是被猛的一推,被从背后泼盖的这一点点冲击。 他的金丝鸟依旧无法承受。 瞿温书再次听到了连夏那让他几乎心神俱颤的呛咳声,像是从五脏六腑里咳出血来,星星点点的落在粘稠一地的汽油里。 那刚刚还被他一一吻过的,柔软的发,好不容易有了血色面容宁静又脆弱。 他心爱的,用心头血供养的爱人安静的,死寂的伏在那里。 像是精致昂贵又华美绝伦的艺术品。 瞿温书向来觉得自己从不信命。 但就在这一时,这一刻。 他突然觉得,或许这是上帝的惩罚。 是报应吗? 是报应吧。 第二十四章 再次从熟悉的医院熟悉的病房醒来, 连夏的内心是非常平静的。 上个月才见过面的小护士来给他换药,换好之后像是忍了半天,没能忍住, 对连夏道:“欢迎再次光临。” 连夏:“……” 婉拒了哈。 对于昏迷前的事连夏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得了,只能隐约明白大概就是瞿温书造的孽。 冤有头债有主, 为什么报仇不去找瞿温书。 夏夏又做错了什么呢? 连夏试着抻了抻腰,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我能再打支止痛酊吗?” “不能再打了。” 小护士断然拒绝, “你耐药性已经很强了,再这样打下去以后万一做大手术抗不下来的。” 连夏:“哦……” “要不然你试着想点开心的事。” 小护士把吊瓶换了个角度,又给连夏量了量体温, “比如你才二十三岁就已经住上了退休老干部病房。” 连夏:“?” 小护士持续安慰:“再比如虽然你是熊猫血但你身边就有一个大学生活动血库?” 连夏:“?” “好吧。” 小护士叹了口气, “现在病房门口来了三个男人,都说是你男朋友,要接你回家。护士长可能一会儿就拦不住了……” 连夏:“???” 小护士面带浓重的哀愁:“夏夏,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知道你明明是个清纯可爱受宝,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身体真的情况很不好,外面三个人同时来……你真的受不了。” 连夏:“?????” 不是,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很显然的是。 外面的护士长和三位男士显然都并没有打算留给连夏充分的思考时间。 因为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 在护士长的带领下, 三个风格迥异的男人走进病房。 医院副院长跟在后面也一并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像是金灿灿的秋菊。 副院长先来连夏的病床旁看了各项体征数据, 又亲自为连夏量了血压血氧心率, 最后和蔼可亲的弯下腰:“连先生,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连夏也和蔼可亲:“托您的福,还活着呢。” 副院长:“……” 副院长向旁边让开一步。 连夏就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三人。 虽然是在逆光的位置, 但三人极具压迫感的身高和气场还是为病房内带来了几丝难言的逼仄感。 而最让连夏感觉奇怪的是—— 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瞿温书和宋勘的脸上竟然都带着伤。 还是渗了血的伤,搭配着他们楚楚衣冠和西装愈发显得怪异。 “刚刚科室主任说,由于连先生受了惊吓,再加上身体机能下降,醒来后可能会出现记忆缺损的状况。” 副院长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我先来为连先生介绍,这位是‘瞿氏控股’的瞿总,这位是‘宋氏’的小宋总,剩下的这位是瞿总的弟弟,瞿楚舟。” 连夏支着头看他表演。 等副院长说完,连夏道:“不好意思哈,浪费您感情,我都记得。” 副院长:“……” 第67章 “是这样。” 副院长不愧是副院长,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连先生今天的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是符合出院观察的条件的。但在瞿总要接您回去的时候,小宋总和瞿总的弟弟出来阻拦,场面一度……” “场面一度比较混乱。” 连夏总结陈词,进行推理,“总不能是瞿温书和宋勘在走廊打了一架吧?” 副院长:“……” 护士长:“……” 沉默。 奇妙的沉默。 只有楚舟真挚的拍手:“嫂嫂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他们好蠢,是不是?” 连夏:“……” 担负光荣而艰巨使命的副院长深吸口气,猛一甩头,为数不多的发丝向后飘然而起,露出半秃的光头。 副院长压低声音,凑近连夏耳边:“是这样,连先生,这里是老干部病房,但住在这里的老干部们没一个敢在瞿老板面前逼逼叨叨。” 连夏:“?” “但是刚刚瞿总和小宋总打架已经把隔壁的隔壁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爷吓昏过去了,这样下去不行。” 副院长道,“所以连先生,哪个是你真正的男朋友不重要,你能先带着他们三个从这儿离开吗?” 连夏:“……” 连夏懂了。 意思就是管好你自己的私生活,然后圆润的滚。 鉴于现在瞿温书和宋勘脸上的伤。 连夏觉得副院长已经非常之仁至义尽了。 “我懂。” 连夏对副院长道,“您贵姓?” “免贵姓孙。” “孙院长好。” 虽然刚醒精神不济,但连夏这人在行为艺术上一直富有特别的天赋。 连夏主动握了握副院长的手,自我介绍:“我是一个花心的渣男。” 副院长:“?” “所以我先踹了宋勘,又刚刚踹了瞿温书。” 连夏指了指站在边上的楚舟,“副院长,这位才是我现任男友。介绍一下,瞿楚舟,十九岁,b大经管科在读,连续两学年校奖学金获得者,清纯男大学生一枚。” 副院长:“……” 副院长下意识转头想跟站在门口,也站在权利顶峰的男人说两句,却被那人的神情吓闭了嘴。 瞿温书的目光看着连夏。 只看着连夏。 在连夏选择瞿楚舟的瞬间,阴郁陡生。 “舟舟。” 连夏向来不管别人死活。 他朝楚舟伸出手,“抱抱,回家家。” 楚舟先是微愣,随即露出一个笑,朝连夏走过来:“好,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我在二环金融城边有套房子,我们住那里,好吗?” “好的咯。” 连夏对于新欢从来都有求必应,他不安分的用嫩白的脚趾去勾楚舟的小腿,然后坏兮兮的评价,“硬邦邦。” “马上要和q大打比赛,在增肌。” 楚舟低头,像是肖想过无数次那般的熟练,在连夏额头上吻了吻,“回去给你摸,想摸多久摸多久。” “好耶。” 连夏眼睛明亮,欣然同意。 副院长:“……”他应该在车底。 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的副院长显得坚定而执着:“连先生,既然你决定和楚,额,瞿总的弟弟回去,那要不您看……瞿总和小宋总那边……” “应该的,应该的。” 连夏又握了握副院长的手,转身冷漠而决然的对站在门口被淘汰的两条鱼挥了挥手,“小宋总,白白。瞿总,拜拜。” 两人谁都没动,像是固执的坚守。 宋勘脸上的伤像是因为病房内的暖温又崩开了些,一道刺目的血痕沿着下颌线滑下来,弄脏了连夏曾经很喜欢的那张脸。 “回去吧,宋勘哥哥,我们彻底玩完了。” 连夏富有朝气和激情的情绪往往并不能持续太久,他久病的身体也不允许他永远兴致高昂。 因为,在热情退却之后。 连夏的寡淡和无情就愈加显得明显又刻薄。 “我们的开始本来就很随意,互相都对对方没有约束,没有要求,这种放肆没有道德底线,本来就不该提倡。” 正是清晨。 窗外暖雾色的光斑斑点点的映在连夏脸上,让那张有如造物者开恩的脸愈发显得娇媚又明丽。 顺着光纤,少年扬起脸,眼底纯然又无辜。 话语却刺人又致命。 “而且,宋勘哥哥,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 连夏道,“我是坏孩子。” 因为是坏孩子,所以只享受,不承担责任。 是坏孩子,所以掏空一颗心给他,换不来真心,只换来厌弃。 病床上的少年那么瑰丽,那么单薄,那么苍白。 那么恶毒。 宋勘突然落下泪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眶,觉得丢人,可泪水决堤,无法止歇。 宋勘问:“哪怕我再挽留,也没有任何可能了,是吗?” “是哦。” 连夏很乖很乖的点点头,“宋勘哥哥,我爱你,祝你幸福。” 爱这个字,在面前的人眼里,就像空气那样稀松平常。 宋勘狠狠闭了闭眼。 他擦去眼泪,突然笑了一下。 “连夏,如果时间倒流,在去看日出的盘山路上,我一定把车开出山道。” 第68章 他脸上的血混着未尽的泪,狼狈又难堪。 “我们早就应该殉情,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第三者插足,被兄弟阋墙。” 宋勘猛地转了身,像是不愿再看到连夏一眼。 临走之前。 宋勘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瞿温书。 然后。 终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的,怜悯一般的语气道:“瞿温书,看到了吗?这是我的今天,也是你的明天。” * 出院手续的办理就在住院部一层。 但由于连夏入院时的各项手续都是瞿温书操持,如今换了个人来办理,时间难免增多。 而等楚舟回去,发现瞿温书仍然没走时,难免有些惊讶。 但他并不准备搭理瞿温书,拿着药单和票据准备推病房门,却被另一只手拦下来:“他睡着了。” 连夏睡着了。 刚醒的病人能坚持作妖这么久已经得益于连夏长期负重的身体机能,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医生,给出的唯一途径就是仔细养护。 可多仔细才算仔细。 楚舟松手冷笑:“还以为你把人关了这么久,至少能保证安全。瞿温书,你怎么不直接让那些人把他烧死?” “闭嘴。” 瞿温书脸色从一开始就差到了极点,“瞿楚舟,注意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你二叔的儿子,比你晚生了六年的堂弟。” 楚舟道,“所以什么都比不过你,你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拥有的东西,我都必须用尽全力去抢,才能得偿所愿。是这个身份吗?” 瞿温书神情冷漠极了。 在离开了连夏的视线之后,他身上的人气仿佛也一并被剥脱离去,露出最本质,最内里的残忍和肃杀来。 而似乎同时。 连夏的病痛和意外又继续在他本就充满阴郁的人格色彩里继续添了疯狂。 “是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瞿温书突然道。 这句话说得极冷,极阴,极沉。 渗得楚舟也微微一愣。 随即才道,“对,不止瞿家,你永远高高在上。可是有什么用呢?” “被你裁员的那些人会永远恨你,被全资吞并后下岗的员工会憎恶你,被你恶意操作股市后跌得倾家荡产的投资客们会想杀了你。”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是啊。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楚舟神经质的笑起来,“可你在背后推了一把,瞿温书,你造的孽,如今终于回报在你爱的人身上。” “你很喜欢连夏吧?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在意一个人。那你现在很痛吧?是不是生不如死?” 楚舟道,“好巧,你喜欢的,我也都喜欢。” “而且连夏现在选择了我。” 楚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走廊的穿衣镜前,整了整身上的篮球服,“瞿温书,哥,我有你所没有的年轻,活力,大学生单纯的身份。” “我会代替你和连夏接吻,替他咬,和他上床。” 又到了换液的时间。 小护士推开病房门,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斟酌道:“病人的男朋友可以跟我进去,另一位……还是先请在外面稍等。” 容光焕发的楚舟跟在护士身后,以胜利者的目光看向瞿温书:“哥,你不祝福我和连夏吗?” 瞿温书眼底的郁色彻底遮住了原本的君子端方与疏朗。 他看着楚舟,竟扯了扯唇角:“我祝福你去死。” 楚舟神情微顿,随即一耸肩:“fine,哥,如果死在连夏身上,我心甘情愿。” 病房门重新合上。 瞿温书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发抖。 手心的伤口在死寂一片的走廊里重新开始爆发出陌生的连心的疼痛,连同刚才打架时遗留的伤口一并让他难受不已。 约莫是他脸色着实太差。 一名路过的值班医生回头又看了他两眼:“瞿总?您好像在高烧,要是您现在方便,我带你回医务室处理一下。” 瞿温书痛得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片刻之后,却还能礼貌的颔首,声音谦和:“谢谢。” 手心的伤口已经流脓溃烂,处理的时候脓水顺着医务剪落在纱布里,看上去无比骇人。 几名围过来的小护士看的面露不忍,纷纷要劝面前的病人忍一忍,却发现那人似乎根本没关注自己的伤口。 他似乎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亦或者说,他有更令他觉得疼痛的伤口——就在他视线尽头。 是那个叫连夏的病人的病房。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方远的声音传来:“瞿总,新的并购案已经谈妥了,还是全资入股。那间公司原有的所有员工还是按公司原有计划全部裁掉,补偿按n+1模式吗?” “对……” 瞿温书愣了下,随即道,“不。” 方远:“瞿总您那边是有新的考虑吗?” “不裁员。” 瞿温书沉默了许久,又重复道,“不裁员,所有初始员工全部保留。重新进行岗位培训,合格上岗。” “老板,这可能会增加没必要的原始成本,您确定吗?” “对。我确定。” 第二十五章 连夏出院的时候是个雨天。 刚入了秋, b市偏北,每场雨水后都是寒凉。 第69章 在“皇朝”电梯门前的摔倒和泼在身上的汽油再次重创了连夏本就不太富足的精力,近一个月的入院治疗也没能让他再恢复之前的状态。 所以瞿温书眼睁睁的看着他心尖上的人坐在轮椅上, 在瓢泼的雨声中向自己走来。 那轮椅其实是瞿温书从国外请了碳钢方面的专家,又联系最好的匠人手工打造的, 就连骨架结构图都改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在轮椅行进的过程中, 应该是没有丝毫声音的。 可瞿温书却分明仍旧能感受到轮椅坚硬的轮毂,狠狠从人体脆弱的心脏上碾过的痛觉。 瞿温书想给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撑一把伞。 可另一把黑色的大伞先他一步撑在了连夏头顶。 于是瞿温书看到了瞿楚舟。 也看到了瞿楚舟一手撑伞,一手为连夏将毛毯盖在腿上, 然后俯身, 在连夏耳边吻了吻。 隔着越来越厚的雨幕。 连夏这段时间一直没能恢复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他单薄的坐在那副轮椅里,在雨中显得并不清晰,只余一道模糊的剪影。 像是欲飞的蝶。 不知瞿楚舟在连夏耳边说了什么。 连夏眯起眼笑开来,然后转身, 配合的仰起头,任由瞿楚舟低头亲吻自己。 那么亲密。 那么缱绻。 那么旁若无人。 瞿温书从没觉得自己原来这样像个笑话,也从来没有这样不甘。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上前,不要以失败者的身份站在瞿楚舟面前。 可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连夏身边。 大雨倾盆。 雨滴砸在地面的啪嗒声在寂静中清晰可辨。 瞿温书听到自己说:“连夏, 你能不能别跟他走。” 哪怕带着病容。 连夏的脸依旧漂亮又多情。 他唇边甚至还带着润湿的水意,开口却骄纵又跋扈:“那跟你走吗?再被你关起来?” “我爱你。” 瞿温书道, “连夏, 可是我爱你。” “呸呸呸。” 连夏伸直腿, 尽自己的全力给了瞿温书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晦气资本家,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受伤,走开,别来沾边。” 哪怕是在这一刻之前。 瞿温书也从没觉得资本家这三个字有哪里不妥。 他生在这样的家庭,他本就应当为自己的使命全力以赴。 而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腥,是竞争,是残酷的掠夺。 可直到这一刻—— 他终于真正直接的,从连夏的口中感受到了他对这三个字的极度厌恶。 瞿温书没来得及打伞。 于是如注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又沿着额角落下来。 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 瞿温书道,“连夏,虽然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我为我之前在你面前所表现出的一切裁员,轻蔑,裁夺道歉。” 瞿温书:“但这就是我。我无法彻底改变自我,可如果你真的难以接受,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权衡。” 身体官能下降只是个笼统的称呼,它并不是指某一方面下滑,而是身体的所有机能都在减退。 因此连夏其实并没有能将瞿温书的所有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懂了大概。 但连夏歪了歪头,神情真诚:“不用。” 瞿温书微怔。 “我甩了你,是因为我本来就很花心,我厌倦了你的多疑阴郁,厌倦你的表里不一。” 连夏抿抿唇,渣得明明白白,“还有,你老了,我喜欢更年轻的,比如你弟弟。朝气又活力,活应该也比你好。” 站在一旁的瞿楚舟终于笑出了声。 “这句话说的很对,夏宝真聪明。” 瞿楚舟又当着瞿温书的面俯身亲了连夏一口,“哥,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刚看了篇科学数据统计,十九岁每一场能坚持两个小时十六分钟,可到了二十九岁,最多只能有一个小时三十六分钟了。” “你早就该自觉退出了,瞿温书。” 瞿楚舟推着少年的轮椅,擦过瞿温书的肩膀,意气风发的向车子走去 。 走了几步。 坐在轮椅上的连夏回过头;“瞿温书。” 瞿温书像被拯救似的猛然抬头。 “虽然你又恶劣又多疑,爱吃醋又高傲,但我还是很爱你给我的‘皇朝’。” 连夏朝瞿温书抛了个又娇又媚的飞吻,“我爱吹过旷野的风,爱风吹草低的云,爱一切的向往和自由。” “所以我讨厌你,无论是庭书哥哥,还是瞿温书。” 连夏用一根手指凑近唇边,然后在瞿温书的目视中像两人曾经亲密相拥过的无数次那样晗进口中,带出晶莹的丝线和一片潮湿。 瞿温书看到了他白生生的指尖上莹润的水渍。 也看到连夏将手指伸向半空,在雨幕中一笔一笔的虚写。 “老男人,bye bye。” 第二十六章 楚舟的车不比瞿温书的卡宴, 是辆bmw的宝蓝色轿跑。 坐在轮椅里的连夏自然不能靠自己上车,于是怡然自得的抱着楚舟的脖颈,任由清纯男大当着瞿温书的面将自己抱起来。 在被妥善安置在副驾驶之前。 被伺候的很好的连夏亲了一口楚舟的侧脸, 不吝夸赞:“好棒。” 第70章 贴上来的唇软而甜蜜。 楚舟的目光在两人身后的瞿温书身上停了片刻才收回,也露出一个笑:“夏夏, 我还有更棒的。” 副驾驶的门被关上。 或许从一开始将人送进医院,某种原本独有的先机就已经被迫失去。 医院的院长和住院部的护士都在一旁, 哪怕瞿温书再疯,可以他的脸面,恐怕也做不出当众抢人的事来。 连夏那台造价高昂的轮椅被折叠后放进后备箱中。 楚舟哼了首小曲儿, 甩着手中的车钥匙, 以胜利者的目光重新看向瞿温书,然后开口道:“哥,他是我的了。” bmw有着不错的隔音。 隔断了车窗外这一幅兄弟眼红的场面。 自然也隔断了瞿温书阴郁极了的神色,掐入掌心的血痕,和血丝遍布的眼睛。 在这一刻。 他不再像是新闻里所说的仁善有礼, 矜重不骄的企业家。 更像是因为被抢夺了钥匙,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我会让他觉得我比你更好的。” 楚舟用手比枪,朝瞿温书开了一弹,“无论哪个方面,性格, 生活,还是床上。” “像哥这样的人, 每天只会点点香, 活得像是工作机器的人, 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连夏想要什么吧?” 楚舟道,“所以连夏才会一直那么无聊, 那么寂寞。好可怜。” 瞿温书猛地看向楚舟,声音涩然:“他想要什么?” “不知道。” 楚舟道,“但我猜他想要刺激。” 瞿温书原本就已经被火燎伤的血痂重新被指痕破开,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指缝漏在水泥路面。 “在我辅修的课程里,有些人天生就需要灯红酒绿,天生放浪,天生无拘无束,需要外界不断强刺激。” 楚舟道,“可是瞿温书,从遗传基因学角度证明,你自己的情感本身就是丑陋又干涸的河床,你滋养不了他。” “所以你们注定不能同路。” * 连夏大致知道瞿温书和楚舟在外聊了几句,不过对他来说不过是两个工具人的争执而已,他不在意,也不关心。 上一阶段的乐子已经告一段落,无论是庭书这个人还是楚舟的新鲜感都过了保鲜期。 连夏有些忧愁的坐在副驾驶,瞅着窗外。 “在想什么?” 楚舟道。 连夏支着脑袋:“没事做啊,浅想一下你和瞿温书之间的豪门争权秘辛。” “这有什么好想的?” 楚舟笑了,“就和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样,他比我早出生,所以先得到了家里的所有培养,我不服气。” “哦……” 连夏拖长调子,“那‘沉声’是你开的。” 楚舟愣了下:“对。” 连夏:“为了和宋勘比一比?” “对。” 楚舟道,“我很好奇,‘溺音’有瞿温书,而‘沉声’有我,当没有了所谓的身份,是不是我能获得的东西会和瞿温书一样多。” 连夏点了点头。 楚舟道:“那如果让你选呢?连夏,在‘溺音’和‘沉声’之间,你选谁?” “小孩子才做选择。” 连夏幽幽叹了口气,“大人选择哪都不去。 “还有,小男孩。” 连夏指了指窗外,“那辆车似乎跟着我们很久了,我建议你要不靠边停车,要不我们撞在一起,手拉手见上帝。” * 虽然见上帝对连夏来说是一件早已经能接受的事,但显然对人家大学生来说还是残忍了点,尤其是像瞿楚舟这种还没成功达成自己心愿抱负的男大学生。 bmw靠边停下来。 身后的商务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上走下来的竟然是张曾经见过面的脸孔,走到连夏面前,又看了看驾驶座上的楚舟:“小少爷,夫人今天清醒了。她要见连先生。” 瞿楚舟只犹豫了片刻。 连夏就道:“夫人,瞿温书他妈?” 这个用词着实不太高级也不太文雅,但在连夏被瞿温书关着的一段时间,管家杨叔已经习惯甚至被迫接受了他的通俗用词。 因此。 杨叔道:“对。” 连夏哦了声:“啥叫清醒了?” “因为她有精神病。” 瞿楚舟比杨叔更先一步回答了连夏的疑问,“瞿温书没告诉过你?” 连夏:“……” 好的。 是真疯子。 见连夏没回答。 “那大概是他不敢说。” 楚舟很恶劣的笑了,“毕竟夏夏,精神病是会遗传的啊。” * 瞿温书的母亲住在老宅。 准确的说,除了瞿温书和因为要上大学而搬出来的瞿楚舟,瞿家多数的生活轨迹依旧在老宅。 这和瞿老爷子的循规蹈矩和瞿家富庶数代的近乎刻板的家规脱不开关系。 人人都在窒息的生活。又因为财富而无法逃脱。 可连夏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 在再次走进瞿家大门前,连夏还在认真的从手机上查阅资料。 查的专注,查的认真,查的专心致志,宛如一个后知后觉开始努力上进的学霸。 那态度,甚至让在一旁的瞿楚舟和杨叔都投来了惊诧的目光:“你在找什么?” 第71章 “我有困惑。” 连夏头也不抬。 瞿楚舟:“?什么困惑?” 连夏指了指面前的深宅大院:“你和瞿温书爷爷还住在这里吧?” 楚舟没明白他的意思:“当然。” “我在查如果我跟他正面对上,我不小心把他气死了,我算不算故意杀人。” 楚舟:“……” 杨叔:“……” 杨叔沉默许久,勉力道:“连先生,瞿老太爷一辈子风风雨雨走过来,或许没那么,呃……脆弱。” “不行。” 连夏很担忧,“我是不了解他,但我了解我自己有多气人。” 杨叔:“……” 那你真的是挺了解自己的。 “这个门进去,不会从老爷子的院子那边经过。” 楚舟打开了门,“夏夏,别去太久,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家。” “哦,行。” 连夏像是松了口气,“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想跟我一起进去看看瞿温书母亲。” 瞿楚舟一愣。 连夏道:“毕竟刚杨叔提起她的时候,你一瞬间摆脱了油腻,真的很像个清纯男大了。” 楚舟:“……” * 和整个瞿宅庭院深深的感觉不同,瞿温书母亲的这个院落还显得有那么几分郁郁葱葱的感觉。 尽管昨夜秋风吹了一宿,院内落了一地的梧桐叶还没被彻底清扫,显得有些寂寥。 穿着旗袍的女人就坐在鱼池边的亭子里,身上搭了件简单的披肩,手指撑开,动作悄然的向池中撒了把鱼食。 轮椅在梧桐落叶上滚动的嘎吱声大抵惊扰了她。 于是女人转过身,露出张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痕迹,但依旧姣好的面容。 看来瞿温书的好相貌是遗传自她。 连夏有礼有貌,轮椅在凉亭前落定,十分主动的打了声招呼:“嗨,美女。” 女人:“……” 杨叔:“……” 场面一时比较尴尬。 好在女人不愧是瞿温书的亲妈,比其他人还是更能屈能伸一些。 她笑了笑,对杨叔道:“你先去忙,我和他聊聊天。” 杨叔便很恭敬的退了出去。 连夏十分震惊的看着他退走的路线,再联=想起自己被瞿温书关在别墅那段日子杨叔怎么都不肯放自己出门的模样—— 等再次看向瞿温书他妈的时候。 连夏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敬佩:“您真是吾辈楷模。” 女人:“?” 好在瞿温书妈精神状况也不稳定,于是没和连夏计较,只开口道:“是小舟送你来的吧。” “对。” 连夏点头,并且真诚,“我看他比瞿温书更像您儿子吼。” 女人眼神中似乎有一瞬间的沉寂,很久后才道:“阿书从小就跟在他爷爷身边学习,小舟……他是二叔那边的私生子,回来之后很久都不被欢迎,我就把他带在身边。” 连夏:“哦,那你这妈还挺不称职的。” 女人:“……” 碍于女人糟糕的精神状况,很少会有人跟她说起这么扎耳朵的话。 但显然,今天棋逢对手,她碰上了个同样不太稳定的连夏。 在意识到女人不寻常的沉默后。 连夏率先反击;“你别发病啊,你发病我也发疯,我们直接表演一个豪门disco。” 女人:“……” 可能是连夏的脑回路着实异于常人,以此没能触及到女人的发病点。 在调整了一段时间后。 女人道:“或许吧,所以阿书和这个家所有人都不亲。” 她站起身,旗袍之下摇曳的身姿像是一朵开在池水中的莲花。 连夏觉得这场对话挺无聊,不过他现在的确也没什么事干,于是没话找话:“你姓什么?” 自从嫁进这里,这个问题再没有人问过她。 女人愣了愣:“白,我姓白。” “那你叫什么?” “……白橙。” “还挺好听的。” 连夏并不觉得随意评价长辈的名字又什么不对,念叨了两声,道,“瞿楚舟挺好的,吃得香睡得着心眼贼多,每天计划着和你亲儿子争夺家产,活得比较健朗,你不用太为他担心。” 白橙又是一愣:“嗯。” 连夏:“你今天叫我来主要想问瞿温书是吧?” 白橙没说话。 她有些接不上这个年轻人的路子。 不过这年头能接住连夏路子的人的确非常稀少。 精神不稳定的连夏站在真正的精神病前,就像是鱼儿入了水,发挥得更加超常。 “瞿温书不太好。” 连夏针对性评价,“他好像爱上我了。” 白橙:“……” 白橙:“?” 连夏却换了个问题:“你有什么病?瞿楚舟说会遗传。” 精神病人往往非常介意别人提及自己的病史。 但白橙似乎并不非常在意。 只是长期的服用精神类药物让她的反应逐渐变慢,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会遗传。” 白橙道:“只是阿书这方面疾病的可能性会比寻常人高一些。” “了解。” 连夏打量了面前的人一阵,“抑郁?” 白橙轻轻笑了一下:“人格分裂。” 第72章 连夏:“……” 连夏瞬间联想到瞿温书,又瞬间收回脑补,真情实感的道:“还挺牛。” 白橙:“?” 白橙没明白连夏为什么如此感慨,但她能够自主控制人格的时间并不多:“你刚刚说,爱上你……为什么会不好?” 说完之后。 白橙自己想了想,轻声道:“你不爱他……是吗?” “不不,我还是爱他的。” 连夏十分善解人意,摆了摆手,“他挺好的。” 白橙看着连夏。 “真挺好的。” 连夏试图摆事实讲道理,“他有钱有权,住大别墅,八块腹肌,那里也强。” 白橙茫然:“哪里?” “二十厘米的那里。” 连夏真挚的伸出双手,比了一个非常确切的长度,又握拳比了个大致的直径,“这么长,这么粗,你的儿子真优秀。” 白橙懂了:“……” 第二十七章 这次, 连夏感觉到了瞿温书母亲长久的沉默。 良久。 白橙才非常迟钝的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客气客气。” 连夏十分爽朗,“但你儿子是强迫我的, 他把我关起来了。” 白橙:“……” 白橙再度沉默:“对不起。” “是瞿温书关我的,又不是你关我的。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 连夏道, “而且我也有爽到,我现在其实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生意做这么大了。” 白橙:“?” 连夏道:“他是一个很擅长总结经验教训, 弥补缺点,哪里不会点哪里的人。” 白橙思考很久:“……他是小天才点读机吗?” “啊不是。” 连夏道,“他是一个每次上床都比上一次有进步的人。” 白橙:“……” 两个精神不稳定的思维奇妙的接了壤。 白橙觉得自己作为母亲, 似乎并不应该在这方面继续和儿子的男朋友探讨下去, 于是终于斟酌着换了话题。 “那他这么努力……你会,喜欢他吗?” “会的诶。” 连夏点点头,“我挺喜欢他的身材,他的技术,他的又粗又长我也很满意。” “但我不喜欢他的身份。” 连夏想了想, “或者应该说,我更喜欢……自由?我要自由。” 白橙一愣。 她姣好的面容上极短促的晃过一抹游移,又重复了一遍连夏的话:“自由?” “是我想爱谁就爱谁的自由,想换谁就换谁的自由。” 连夏道,“是我属于我自己的自由, 是我厌倦了就可以丢弃他的自由。” 白橙怔了怔。 连夏道:“我不喜欢瞿温书的一板一眼,受不了瞿家条条框框的家规, 不能接受他总是资本家的那一套。” 连夏:“所以我没办法喜欢他。” 两人之间的对话像是走入死胡同, 一时之间有种滞涩的沉默。 白橙手中握着的鱼食不知什么时候洒落一地, 咕噜噜的滚进一片沉寂的鱼塘里。 院内仍旧葱郁的南方乔木在夜风中摇曳。 白橙突然道:“我知道了。” 连夏:“嗯?” 白橙笑起来:“你不喜欢阿书,其实你也不会喜欢小舟, 对不对?” 连夏眨眨眼。 “小舟太青涩了。” 白橙道,“他总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长大,能和他哥哥争一争,可对你来说,小舟还是太小了。” 连夏想了想,还是很给面子:“也不一定哪里都小。” 白橙:“……” 白橙又笑起来,轻声道:“而阿书,阿书是从小被老太爷待在身边长大的孩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瞿家打磨出来的样式,或许终其他的一生,也摆脱不了这种束缚。” “他如果想你喜欢他。” 白橙道,“那他一定要……违背自己现在所有的世界法则来爱你。” * 连夏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俗人。 但面前的大美女显然是个文化人,就连总结陈词都带这种文化腔调。 所以连夏难得有了一分良心。 他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穿着旗袍的女人在这一瞬间像是被问住了似的望了连夏半晌,然后才温柔的开口:“我已经五十岁了,我开不开心,已经不重要了。” “那不对。” 连夏道,“哪怕我五十岁了,我也能让瞿温书为了哄我高兴半夜去给我买小蛋糕。” 白橙没有说话。 连夏却道:“不过我大概没有五十岁。” 连夏语气平和而淡然:“说不定有一天,你还有机会和瞿温书一起给我上柱香,如果瞿温书不是特别恨我的话。” 白橙愣怔的看向连夏。 许久之后。 白橙道:“自由……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对吗?” “目前是吧。” 连夏想了想,“至少我现在还没有遇到比我的一切都归属于我更重要的事。你不是吗?” 白橙怔怔的看着连夏。 一分一秒。 一动不动。 连夏逐渐被瞅得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那个,就算我渣了你亲儿子,又渣了瞿楚舟,你也不应该用眼神来杀我吧。” 第73章 白橙还是看着他。 连夏:“……好吧,我承认如果你儿子和我之间开始如果不是这么惨,我可能会多爱他一点点。” 白橙不说话。 连夏给自己挽尊:“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养鱼小天才罢了,夏夏有什么错呢?” 白橙:“粑粑。” 连夏:“……?” 连夏:“????????” 连夏惊呆了:“你说啥???” 白橙向连夏飞快的,迈着小碎步的,翘着兰花指的跑了过来,勾住了连夏的手臂。 “粑粑。” 连夏:“……” 连夏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在原地被雷劈了几秒,才大声道:“杨叔!!” 在室内的管家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一见白橙的样子,立马就明白了目前的状况,赶忙上来扶住女人:“夫人,夫人?我们回去了。” 白橙异常坚定执着的抱着连夏的手臂不松手:“粑粑,有坏人。” 连夏:“……” 杨叔:“……” 杨叔滞涩良久,十分为难的对连夏开了口:“是这样……连先生,夫人的另一个人格是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夫人父亲亡故的早,可能把你认成她父亲了。” 连夏:“……” 连夏也沉默:“说实在的,这个解释并没有让我很开心。毕竟我还健在。” 杨叔;“……对,对哈。” 连夏:“何况我才二十三,我不应该有一个五十二岁的崽。” 杨叔:“你说的是。” 连夏:“那瞿温书应该叫我什么?” 杨叔:“?” 连夏飞快脑补:“爷爷?” 杨叔:“???” 连夏吃惊,连夏震撼,连夏疑惑,连夏思考,连夏满意。 最后连夏点了点头:“这样一想,我觉得还是可以。” 杨叔:“???” 到底在可以什么啊?? 而另一头。 连夏已经非常适应的进入了初为人父的阶段,他甚至比较熟练的拍了拍白橙的小臂,慈祥的点了点头:“哎,再叫一声。” 瞿温书匆匆从医院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自己穿着旗袍的亲妈宛如小女生般的合着脚,稚嫩无比的坐在连夏身边。 而连夏不知从哪儿搞了本儿童画册,一边用鱼竿骚扰他妈辛辛苦苦养的一池锦鲤,一边毫无感情的念书。 “从前有一只熊大,他有一只兄弟叫熊二,熊大和熊二共同的敌人叫光头强……” 瞿温书:“……” 杨叔的表情和瞿温书是如出一辙的沉默与苍凉,站在一旁宛如雕塑。 而连夏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瞿温书。 良久。 露出一个豁然的表情。 “孙啊,你来了。” 瞿温书:“……” 连夏神态非常豁达,仿佛已经提前进入了贤者的状态。 他合上书,缓缓开口:“这样,瞿总。” “你叫我一声爷爷,我们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全部一笔勾销。” 第二十八章 瞿温书身后还跟着楚舟,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小院门前。 一阵秋风吹过,显得场面异常死寂。 连夏便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生动。 他显得真诚而纯善,看向楚舟:“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也可以拥有两个孙子。” 瞿温书:“……” 瞿楚舟:“……” 杨叔:“……” 这份尴尬不知道延续了多久。 直到楚舟的视线最先一动,向内院的方向望去。 楚舟:“爷爷。” 连夏:“?” 杨叔:“??” 所有人这才顺着楚舟的视线一同看去—— 最终, 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瞿老太爷。 连夏:“……” 瞿温书:“……” 瞿老太爷初来乍到,对面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他板着脸瞅了面前所有人一遍, 先问杨叔:“她又犯病了?” 老爷子多年在瞿家的积威让杨叔低低应了声是。 瞿老爷子沉着脸:“丢人现眼,带她回屋里去。在这里闹什么笑话!” 杨叔赶忙上前来拉白橙。 白橙却不肯走,抱着连夏的手臂不松开, 哭闹着大声喊:“粑粑, 有坏人!救救橙橙!” 穿着旗袍的女人在杨叔的拉拽和瞿老爷子的冷厉下哭的愈发凄惨。 瞿温书先皱了眉,走到白橙身边:“母亲。” 白橙委屈的藏在连夏身后,语气怯懦:“坏人。” “对。” 连夏予以肯定,“崽啊,你说的非常对, 这一家子里面就没一个好东西。可惜你不能适用未成年人保护法。” 瞿温书:“……” 瞿温书从来就没和连夏正面对垒成功过。 他叹了口气,走向瞿老爷子:“爷爷,我今天过来,是想接母亲出去休养。” 瞿老太爷眉目一凛:“什么?” 瞿温书:“母亲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比之前又差了许多,我想带她换个环境, 看看是不是能对她有所帮助。” “不行!” 瞿老太爷寒声道,“她嫁进瞿家, 生死都是瞿家的人。怎么能出去丢人现眼。我们瞿家没这个先例!” 第74章 “哈?” 连夏震惊, “什么先例?” 连夏补充:“是封建残余的先例吗?这个我报警可以把你抓起来的。” 瞿老太爷:“……” 直到这时候瞿老爷子似乎才看到连夏这个碍眼的爱人, 他黑着脸:“先把他送出去。” “我偏不走。” 连夏索性一屁股在鱼池边坐下了,顺手还把白橙拉着坐在了他身边, “我今天来是有要事在身的。” 瞿老爷子:“?” 瞿老爷子:“什么事?” “是这样。” 连夏道,“我想采访您一下。” 瞿老爷子一生风光无限,接受过很多次采访,对这种事的确习以为常。 此时此刻听连夏说出这句话,并没有特别惊讶,开口询问:“你从娱乐圈转行了?” “也不算吧。” 连夏沉思片刻,“娱乐圈现在钱不好挣啊,偶尔我自己客串一下狗仔。” 连夏道:“所以瞿老爷子,你作为瞿家的前任家主,对于现在自己两个孙子全是基佬这件事怎么看呢?” 瞿老爷子:“?” 瞿老爷子一生封建保守,远离网络词汇,因此第一时间并没能理解连夏的意思:“什么老?” “哦,基佬。” 连夏善解人意的解释,“就是喜欢男的。” “是这样,瞿老爷子。” 连夏十分苦恼,“现在你的亲亲大孙子为了和我在一起已经采取了许多关禁闭,非法拘禁等措施。” 瞿老爷子猛地瞪眼。 连夏道:“但你的亲亲二孙子也看上我了。他为了和我在一起猛猛撬他哥的墙角,包括但不限于扒门缝,扒窗台,语言攻击等行为。” 瞿老爷子身形一颤,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说什么?!” “我也不是来跟你炫耀的,毕竟我一直都是一个如此甜美可人的靓仔。” 连夏想了想,轻轻叹息,“瞿老爷子,我也是为你家着想。你看现在他们两个人为了争夺一个我内斗成这样,多不利于你们家庭内部和谐,对不对?” 瞿老爷子:“……!!!” 在白发苍苍的老头背过气去的前一秒。 杨叔赶忙上前掺住了人。 并摸出速效救心丸。 瞿老爷子颤抖着在凉亭正中央坐了下来。 这一刻,他顾不上再去关心白橙到底喊不喊谁爸爸的问题。 瞿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先看看瞿温书,又看看瞿楚舟:“……他说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瞿楚舟咧嘴一笑:“你说呢,爷爷。” 瞿老爷子抖着手颤巍巍的指着瞿温书:“你,你说!” “这是我自己的事,爷爷。” 瞿温书眉目内敛,看不出情绪。 他向杨叔招了招手:“扶爷爷回去休息吧。” “我看你们是要反天了!” 一只放在石桌上的陶瓷砂壶被瞿老爷子狠狠掼在地上,碎成一地破破烂烂的瓷片。 作为距离瞿老爷子最近的池鱼。 连夏下意识帮自己身边的白橙大美女挡了挡,于是不少瓷片全数随着惯性最后摔在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一道道殷红的痕迹瞬间带出血来。 而就在血痕出现的瞬间。 瞿老爷子亲眼看到瞿温书陡然变了脸色。 他从小严格教育,修剪,要求到大的继承人——只因为连夏身上这样几道微不足道的细小痕迹。 就慌得连最基本的教养,礼仪,姿态忘得一干二净。 “去拿止血巾和碘伏过来!” 瞿温书疾步走上台阶,然后俯身,像是做过万千次那般熟练的在连夏面前矮下/身来。 那是一个几乎于蹲的姿势。 甚至于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瞿温书声音里的焦虑和惊惧:“疼不疼?” 全场寂然。 瞿老爷子气得脸色大变:“瞿温书!你给我站起来!” 而连夏却毫不客气的将自己被瓷片割出伤口的腿,当着所有人的面搭在了瞿温书平展熨帖的昂贵西装上。 然后撇了撇嘴,不太高兴的将渗出的血擦在男人面料昂贵的西装裤。 杨叔已经飞快将碘酒和纱布从屋内取了出来,拿给瞿温书。 瞿温书的动作分外小心,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呵护又担忧。 连夏放在瞿温书腿上的脚细嫩而苍白,星星点点的血点顺着几乎没有血色的肌肤落下来,显出种献祭般的美感。 瞿温书握住连夏的小腿。 过分的不适让少年拧着眉梢又十足任性的踢了踢,踢皱了瞿温书笔挺的西裤。 接着软而绵的嗓音响起来:“瞿叔叔,我疼。” 第二十九章 面前的男孩软弱、娇气、放肆、像是一点点疼痛都无法经受, 立刻就要闹着哭着让自己开心。 终其从商几十年,瞿老爷子也从没见过,像眼前的人这样挑剔, 骄纵又难缠的人。 可偏偏他又的确看上去脆弱极了。 在普通人看来不过是几分钟就能愈合的陶瓷片割伤,放在他身上却像是成了经久难愈的伤痕, 明明已经擦过了碘伏,又压了纱布。 可丝丝缕缕的血却还是一点点渗透了纱布, 重新猩红而扎眼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第75章 瞿老爷子也亲眼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瞿家继承人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将清瘦的少年彻底拉进了怀里,用几乎不稳的手压在连夏一道道的割伤上。 身形颀长的男人从来笔直而宽厚的肩耷下来。 颤抖的吻了吻怀中男孩:“没事, 医生马上就来了, 不要怕,宝贝。” “我没怕。” 连夏老实的往瞿温书怀里缩了缩,“但我不喜欢你家老宅,阴森森的。” 瞿温书嗯了声:“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走。” 连夏:“把你妈妈也带上, 我也想要妈妈。” 瞿温书:“好。” 连夏:“不要那个臭老头。” 瞿温书:“我知道。” 连夏满意了,他当着瞿老爷子的面凑上前,主动亲了瞿温书一口,然后转过脸,朝老爷子露出一个鬼脸:“垃圾老头。” 瞿老爷子:“瞿温书!” 瞿温书轻而易举将怀中几乎没什么重量的男孩抱起来, 又吩咐杨叔带上白橙所需的必须生活物品。 “爷爷,那我们就告辞了。” 瞿老爷子彻底沉了脸, 手中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砸:“瞿温书, 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 明天我就能让瞿氏家主换成你弟弟!” 院内的树木在风中摇曳。 瞿温书原本向前的脚步停驻,片刻后声音极轻的一笑。 “爷爷, 准确说,我没有弟弟。” 瞿温书道,“但如果你是指瞿楚舟,那你大可以试试。” 瞿温书道:“爷爷,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以为,瞿氏仍旧是你的池中之物吧。” 夜风卷起连绵的呼啸声,又将像是某种呜咽的飒飒之音传入耳中。 在瞿温书即将抱着怀中人离开这方小院之前。 楚舟突然道:“连夏,你就这样决定了吗?” 瞿温书动作微微一僵。 连夏的脑袋从瞿温书肩头探出来,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想走路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过几天来接我。” 连夏攀着瞿温书的肩膀,朝瞿楚舟抛了个飞吻。 “或者。” 连夏想了想,甜甜的笑了一下,“祝你早日等到打败你哥的那一天,我愿意成为最昂贵的战利品。” “爱你哦,楚舟弟弟。” * 或许是因为带着白橙的原因,瞿温书没有再带连夏回郊外的庄园。 而是回到了市区内的另一套别墅。 不再是和宋勘相邻的那套房子,这一套的地段要更好,面积更大,风景也更好些。 别墅内的佣人只有杨叔和做饭的李婶是熟面孔,厚实的地毯看上去奢华贵重,就连内里的装修一看也是连夏喜欢的华而不实风。 全然不符合瞿温书简洁冷调的审美。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经过一路的车程,连夏腿上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只剩下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痂像是印记般烙在腿上。 瞿温书的眉目依然紧绷。 连夏却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坐在这套很符合自己的新房子客厅的柔软大沙发里,很欠收拾的伸着伤痕累累的腿去勾瞿温书。 “瞿总,我的宝贝大美女崽呢?” 瞿温书:“……” 原本伤口上的纱布已经被全部浸透。 瞿温书惟恐其他人下手太重弄疼了连夏,连每一个小处都是自己动手。 闻言。 男人沉默许久:“别乱说话。” 连夏扬起小腿踢了瞿温书一脚:“就是我崽。” 瞿温书:“……” 连夏:“那我叫你一声孙子你敢答应吗?” 瞿温书:“……” 手上缠纱布的动作微妙一停。 瞿温书像是忍无可忍连夏的骚扰,语气平淡,但意在警告:“再动一下,今晚就叫一整晚爸爸。” 连夏:“……” “谁,谁怕谁啊!” 连夏一抿唇,嘴非常硬,那双到处乱探的脚却及其老实的索了回去。 就连苍白的脚尖都怯懦的蜷起来,透白又乖巧。 瞿温书垂眸看了那双脚尖许久,才重新包好最后一条纱布。 原本无暇的肌肤被惨白的纱布分隔成一片一片,看上去终归不那么令人舒服。 瞿温书单手从脚踝轻巧的握住连夏脆弱的腿骨,像是看一件藏品似的看了许久,才凑近唇边,一寸寸向下吻过。 然后。 在小腿唯一有些肉感的位置,留下一个专属的齿痕。 “嘶——” 连夏轻呼了声,又不开心,“瞿温书,你是狗吗?” 连夏坐在柔软而宽高的沙发上,坐姿没规没矩,居家有放肆。 瞿温书却半跪在客厅的羊绒地毯上。 于是。 当他抬起眼时,可以从连夏半掩半开的衣料里看到所有的风情。 连夏惊呼时连带着几不可查的轻颤。 而这几丝轻颤却被瞿温书全数握在掌心、 他的触觉,他的反应,他的动作。 他的一切。 这种内心的某种深处位置被充斥的满足感和阴暗的餍足感不足为外人所道。 却比多少的生意和金钱更让人沉迷其中。 无可自拔。 莹玉般的脚趾在男人修长有力的掌中挣了挣,还没来得及挣脱。 第76章 便又被一口咬住。 留下齿痕。 一个。 两个。 三个。 “瞿温书!你是变态吗!?” 连夏终于忍无可忍,狠狠踹了瞿温书一脚,正踢在男人那张无数次为媒体所报道成多么迷人多么英俊的脸上。 男人却连身形轻晃都没有。 他微抬起脸,一条丝线从他唇边拉开,显得暧昧又疯狂。 “连夏。如果下次你还敢受伤,如果下次还有别人让你受伤。” 瞿温书道,“我会杀了他,然后吃了你。” 连夏:“……” 这句话之后。 连夏一直到晚上都还是很乖。 甚至乖乖的一点都不作妖的让瞿温书给自己洗好了澡,然后老老实实的窝进双人床的一侧。 在瞿温书回到床上的时候,又特别主动的缩进他的怀里。 两人接了个绵长的吻。 瞿温书从床头拿过连夏需要睡前服用的药,一份一份看着他吃下,又喝了温水,才亲了亲男孩的额头:“晚安。” “晚安。” 连夏在瞿温书怀里滚了一圈,又滚回来一圈,没有睡着。 他又打了两个滚,亮晶晶的眼珠在黑暗里显得分外无辜而纯真。 连夏从瞿温书怀里仰起脸,小心翼翼的道:“瞿daddy。” 瞿温书张开眼。 连夏将自己翻了个面,趴在瞿温书身上,压着他:“瞿爸爸。” 瞿温书幽深的眼睛看着连夏。 连夏双手按住瞿温书的肩膀,又伸手去扣住瞿温书的手指。 直到十指相扣。 连夏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似乎很安全,今晚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 瞿温书:“……” 连夏的呼吸就吐在在他鼻尖,连每一下的小动作都无比敏锐。 偏偏身上的男孩像是对这个姿势抱有莫大的信任。 过了一会儿,就趴在瞿温书牌的软垫上摊开了软绵绵的四肢,像是个完全开放的姿态。 连夏垂下头,把男人的肩膀当做枕头。 想了想,很是安然的问道:“瞿爸比,我已经叫爸比了。你是堂堂亚太区最鼎盛的风投控股公司老板。” 连夏:“你一定能保持这个姿势,做个正人君子,让我安全的好好睡觉的叭。” 瞿温书:“……” 连夏乌亮的眼睛漂亮又明艳,在一片黑沉的卧室里像是最明亮的星星。 瞿温书喉结上下滚了滚。 片刻之后。 男人涩哑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想起:“对。” “我会说话算话,宝贝。” 连夏非常满意,于是奖励性的低头,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啄了瞿温书的喉结一口。 “亲一亲,爸比。睡觉觉。” 瞿温书扣着连夏五指的修长手指不着痕迹的用力了些,然后带着那只纤弱的手一起向内摸去。 “嗯,乖,闭眼。” * 瞿温书是这个世界上最大号的骗子。 他不仅骗钱,还偏色,还骗感情,还骗身体。 等第二天日上中天的时候。 连夏依旧没能从床上爬起身来。 他窝在属于两个人的大床上愤愤不平的骂了瞿温书整整一个小时,期间不间断享受了来自老男人的腰背肩颈按摩,并喝了两杯温水,吃了两块小蛋糕,还收到了新一期的零花钱。 但连夏依旧不太高兴。 他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被瞿温书抱进浴室洗好了澡,又擦好脸,被哄着亲亲了好几下。 瞿温书问:“中午想吃什么?要出去玩吗?” 像哄骗小孩。 “不去。” 连夏努力好几次,终于成功从瞿温书怀里跳了出来,“我要出去工作。” 瞿温书一愣,随即道:“母亲就住在我们旁边那栋房子,如果你愿意,今天可以过去看看她。” “不。” 连夏漂亮的脸一偏,任性的扭头出了卧室,光着脚从衣柜里挑出瞿温书宽大的t恤套在身上,两条未着任何的细腿从下面露出来。 “刚刚导演给我发信息了,你之前给我安排的那档综艺新一期后天就要开,爸比,你高兴吗?” 瞿温书:“……” 这是两人床笫间往往连夏受不了的称呼。 而现在,似乎一夜之间,这个狎昵又隐晦的称呼被男孩亲自搬出了光天化日,在烈烈夏日中被瀑露和展示。 瞿温书长久以来的家教和礼仪告诉他这是不应该的。 可似乎……他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他们本就应该如此亲密。 瞿温书不止一次后悔过替连夏答应那档综艺。 或许换句话说,从综艺正式开拍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开始后悔。 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才逐渐开始好转。 哪怕只有一点点。 瞿温书深吸了口气:“好。明天我让我的私人飞机从门口接你,城郊别墅的医疗队会跟你一起去。” “好呗。” 连夏在床边坐下,回头用像是时刻含着水的眼睛瞧了瞧瞿温书,又撇嘴,“反正就算我不带你也会偷偷安排他们来,还不如直接跟我去。” 连夏想了想,又弯弯唇:“瞿温书,你是不是特别担心我?” 第77章 “……” 瞿温书想说什么,又最终忍住了。 他走过去弯下腰,捡起昨晚被乱丢一地的连夏的脏衣服,走出卧室前又停了片刻,“是。” “我希望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瞿温书道,“所以连夏,空闲时也想一想我,好吗?” 连夏眨眨眼睛。 * 卧室厚重的沉香木门被打开又合上。 瞿温书亲自将连夏每一件贴身的衣物放进衣筐,目光落在底衣上斑斑点点的痕迹,看了许久,合上盖板。 他在二楼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拨通电话。 “是我。” 男人低沉而幽冷的声音响起,“连夏的那档综艺,有一个叫做戚韶之的画家嘉宾。对,换掉他。” 第三十章 瞿温书自然不会只有一架私人飞机。 只是连夏最喜欢的是那架涂装了几只布偶猫外型的小型机。 小型机申请航路倒是比大型机方便一些, 再加上这架飞机几乎只用于接送连夏,往返的航程较为固定,没几个小时就将最后航线定了下来。 机舱内的装潢也是瞿温书给连夏重新换过的。 是连夏最喜欢的软绵绵的抱枕型沙发, 和沙发高度相配套方便连夏搭脚的茶几,大的夸张的冰箱。 和单独的, 隐蔽性极好的休息房。 当私人飞机停在门前的草坪上时。 瞿温书先走进去重新查看了一遍飞机上的所有设施,又走进休息室, 打开冰箱,再检查了一遍机上全部的医用设施。 机长是瞿温书在国外读书时的好友。 奥地利人,倒是说了一口很流利的普通话:“哥们儿, 这么不放心你的情人, 不如你亲自驾驶去送得了。反正你也有驾驶证。” 瞿温书摇了摇头:“他不会喜欢我干涉他的工作。” “喔。” 机长乐了,“以前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看来你的确很重视他。” 瞿温书面色平淡的看了机长一眼,从旋梯走下飞机,又牵着连夏重新走进机舱。 机长在旁边吹了个很具国外风情的口哨, 对连夏道:“哇哦,美人儿,你真的很辣。难怪瞿把你看得这么紧。” 连夏腿上的几道瓷片留下的疤痕还没彻底愈合。 他随着瞿温书的脚步向前走,抽空回了个头,礼貌回应:“谢谢谢谢, 好兄弟,我也知道我用这架飞机的确是让这飞机蓬荜生辉。” 机长:“……” 在这个国家多年, 机长已经见过了许多这个国家人们的特点。 他们内敛, 谦虚, 不骄不馁。 而连夏根本就像是个冒牌货。 不过这样的性格却也有趣。 机长站在驾驶室门前遥遥向连夏端了杯香槟:“本来应该为美人迎接欢庆,但我不能醉酒驾驶。cheers。” “谢谢。” 连夏笑眯眯的朝他挥了挥手, 像只树袋熊似的往瞿温书身上一扒,然后两人一起倒进沙发里。 瞿温书正了身形,将人放在自己腿上抱着,呼吸急促,低头看着连夏,渐渐连眼底都有些泛红。 连夏被看了一会儿,逐渐觉得危险,逃跑的声音在召唤。 他搂住瞿温书的脖颈:“你说过今天放过我的,大男人要说话算话。” 瞿温书嗯了声。 连夏道:“我去上班以后你要记得按时给我打零花钱,要打多一点。” 瞿温书揉了揉连夏的腰。 连夏于是跪起身来,让自己距离危险对象远一些:“不能无缘无故开除‘皇朝’的员工,马上中秋过节,记得给他们发月饼。” 瞿温书沉默片刻:“好。” 连夏又道:“你可以去找其他漂亮弟弟和妹妹,我是一个慷慨的人,我不会约束你的自由的。” 说完这一句。 连夏觉得自己简直是绝世大好人,不由得立即对自己进行夸夸:“是不是觉得更爱我了?” 瞿温书:“……” 瞿温书原本温和的神情却一点又一点的沉郁下来,最后终于被阴霾覆盖。 “那你呢?” 瞿温书道,“我可以保证我永远只有你,你能保证什么?” 连夏:“?” 连夏双手撑在瞿温书的肩膀上,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两圈,无辜的前后装模作样思考状的晃了晃:“啊……我嘛。” 连夏弯出个姝丽的笑:“我最爱老公了。么么!” 这就是男孩最好用的手段。 他永远不保证,不承诺,不履行。 他永远看上去无辜,纯善,似乎无害。 瞿温书神色窒郁到极点,神情却温和。 他低头亲了亲连夏的唇角:“嗯,没关系。” 因为在男孩的工作中已经注定不会再遇到什么人。 所以没关系。 瞿温书将怀中的珍宝重新细细吻过一遍:“按时吃药,不要生气,无论发生任何,立刻给我打电话,我会替你解决所有事。好吗?” 连夏很老实:“那如果我想炒了导演呢?” “可以。” 连夏:“我想让简家赶紧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瞿温书:“嗯。” 连夏:“我想分手。” “你在做梦,宝贝。” 大概已经在无数次的环境里被这句话磋磨过无数次。 第78章 瞿温书发现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侵占性的将连夏吻到几乎软倒在自己怀里,然后又像是安抚般的一点点琢吻着,引导着怀中的人重新恢复平稳。 “我们死后也会葬在一起,连夏。” 瞿温书牵过连夏的手。 修长有力的大手和苍白无力的纤细指节交绕,反而显出种微妙的和谐。 那让连夏曾经格外心动的嗓音此时此刻就俯在他耳机,耳鬓厮磨,像是每一个字都是一次占据和烙印。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瞿温书道。 * 《我们的日子》这档综艺开播即大火,在宣传平庸的前提条件下,第一期的收视率直接顶到了年度最佳的位置。 随后综艺所在的官网又重新进行了几次复播。 这档综艺能大火的最大原因不外乎在于爆了戚韶之和连夏这一队的cp。 在这个几月内全部剧集和影院都格外扑街的大环境下,缺乏可看的众多粉丝疯狂表示磕到。 剪辑层出不穷,“戚月的夏”的cp名飞速屠榜,占据圈内的所有视线且居高不下。 在原本第一期综艺的热度已经逐渐下去的情况下,在观众们的嗷嗷待哺中,再次复播时显微镜cp粉重新挖出不少糖点。 巨糖小糖都是糖,无一处不彰显着戚韶之对连夏的与众不同。 随着综艺的不断复播,节目里的其他嘉宾自然也跟着狠狠吃了一波福利,算是同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小火一把。 于是在节目第一期后的停拍时间内,其余几位嘉宾也几次询问导演具体第二期的拍摄时间。 而导演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想这档综艺继续爆,这几位嘉宾可来可不来。 但连夏和戚韶之不可或缺。 偏偏在好不容易将连夏的档期艰难定下后。 瞿温书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要求简明,按照五倍违约金换掉戚韶之。 没人敢在这个圈子里得罪“瞿氏控股”。 于是分明戚韶之那边表示自己随时有空闲回国,但导演还是毅然决然的赔了钱,表示自己这边需要换人。 电话那边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也迟迟没有挂断。 时间延续。 导演莫名觉得有些悚然,他正欲说话。 电话那边的戚韶之却突然说了一句很快的句子。 不像是中文。 导演下意识追问:“抱歉,没有听清?” “啊,没有什么。” 在整个艺术圈来讲都颇有成就,却又分外年轻的画家连每一个字音都像是来自西方的咏叹。 戚韶之道:“只是我快要过生日了。” 导演:“什么?” 画家的音调里带着种国外贵族式的倨傲和轻蔑。 “往往,在我每次生日时,礼物都会被他们主动呈来我面前,而你们似乎……显然不懂怎么,招待客人。” 平时并不常用的中文让戚韶之的措辞中有一种并不流畅的断感。 但也意外的清晰。 年轻的画家在听筒里轻轻笑了一声,“ok,没有关系。” “缪斯值得我亲自迎接。” * 连夏的身体自然扛不住也经不了再像以往第一期那样辛辛苦苦的下地耕种。 但为了贴合《我们的日子》这个主题。 节目组索性将第二期的录制地点换成了江南另一个较为富庶的村庄。 主要内容也发生了改变,以往是嘉宾们自己耕作,然后采摘,最后才是烧火做饭。 而这一期则变成了节目组固定的将经费通过最开始的答题环节发给嘉宾手里,嘉宾们再用经费去农民家收取农作物。 最后用收来的农作物合成一顿晚餐。 连夏:“……” 和第一期一样挺没营养。 尤其是已经进了组后才被导演告知戚韶之这一期不再参与录制,于是连夏仅存的一点点乐趣也被剥夺了。 好在作为演员,他还有最后一个优点——来都来了。 在正式开拍前有两天的休息整理日。 连夏在这两天经历了水土不服,反复低烧,上吐下泻。 再快熬废了一整个瞿温书的医疗队后,终于勉强在开拍的前一天凌晨三四点获得了一副差不多能上镜的身体状况。 第二天一早是个并不明媚的阴天。 像是要下雨。 可雨滴又没能落得下来。 道具组不得不重新调整打光板的角度,力求做到让每个嘉宾的经纪人都觉得满意。 这样一顿调整下来又快一个小时过去。 连夏在场外等得昏昏欲睡。 等一切就绪嘉宾进场时,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趿着步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而恰巧隔壁就是简愉。 哪怕在一个组,但连夏多数时间就一直在房间病着。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碰面。 连夏瞥了简愉一眼,难得没有主动挑起战争。 他并不适应江南的阴雨绵绵,他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倦懒,整个人也并不舒服。 可简愉却扭过头,对着打过来的镜头露出一个惯常的小太阳微笑。 语气却阴阳怪气:“似乎也没见瞿总把你照顾的多好,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第79章 连夏慢吞吞的揽了揽自己身上的披肩:“那简家什么时候破产啊?哦,该不会马上就要破了吧。” 他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却像是一击致命,直戳简愉的要害,让坐在连夏旁边的人脸色一变。 “果然是你让瞿温书做的!连夏,你真不要脸,好歹你也是简家的人!” 镜头已经从两人面前转开。 简愉掐紧了藤木椅,“难怪你不长命,像你这种像是妖精似的,就应该早点死。” “我录音了。” 连夏道。 他话音落下,从兜里拿出一只精巧的录音笔。 “瞿温书生怕我吃一点点亏,也怕我偷偷背着他勾引别人,所以这支笔的开关在他那里控制,二十四小时录制。” 连夏轻轻叹了口气,“瞿温书最怕别人跟他提我身体不好,哪怕一句他都能翻脸。你还咒我死。” “至少现在,简家还能苟延残喘。” 连夏笑眯眯的瞧了简愉一眼,“你猜瞿温书听到这句话后,你和你爸妈该怎么办呢?” 简愉神色大变。 “你……” 而他这句话却被刚走上台的主持人打断。 大抵是第一期的爆火给了导演组和制作组充足的勇气,这一期的主持人也高价请来了档期最满的黄金主持vc。 “各位嘉宾,各位帅气或美丽的先生或女士。” 主持道,“很荣幸由我来担任今天《我们的日子》第二期录制接引人,那么接下来,我们将正式开启我们的问答环节,请——” 翼式螺旋桨的轰鸣打破了整个节目组原本的宁静。 随之而来的呼啸风声一并卷走了主持人所有的话音。 甚至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一架国外伍装式黑色翔翼式直升机以俯冲的姿态快速盘旋降落,动作夸张的仿佛机上的驾驶室故意要引起在场所有,所有人的注意。 全场哗然。 场外的街拍狗仔窃窃私语,接着举起镜头猛拍。 “别拍了!” 导演震怒:“这是谁的直升机?这一片明明合同上已经签署了免干扰协议,快去问管理人员!这还怎么拍摄?”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全部涂装黑色的直升机在金黄色的田埂旁降落。 机舱开启。 一队身着统一制式服装,金发碧眼,身形格外脚尖的佣宾迅速列队。 可他们的手中不是武器,而是开得极盛的玫瑰捧花。 队伍尽头。 身形高挑的画家弯身走出机舱。 和黑色的机身,黑色的制式服装不同。 他依旧身穿白色衬衫,米色的长裤。 衣角被田间丝丝缕缕的风卷起,愈发衬得他眉目悠然。 画家的手中也是一捧玫瑰。 白玫瑰。 在包装华美九十九朵白玫瑰之上,安放着一顶纯钻打造的王冠。 哪怕阴雨缠绵的天色,正中一颗祖母绿宝石依旧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他走过一整队的佣宾,走过所有场务人员,走过其他几位嘉宾。 最后站定在连夏面前。 “瞿温书擅自占有你的时间太久,连夏,你明明是我的缪斯,我太生气了。” 戚韶之神色中看不出愤怒,每一个举动却都格外刺目。 他从玫瑰花束上拿起那顶王冠。 轻柔的,小心的,仔细的,戴在连夏的头顶。 “我爱慕你的一切,甚至你的白骨。” 戚韶之低头吻过那颗夺目的祖母绿宝石,又轻吻连夏的额头,“所以我愿意亲自来接你。” “我的王子殿下,我们私奔吧。” 第三十一章 直播的镜头就架在旁边, 连同着直升机的降落和带起的谷穗,一并全数落入现场围观直播的观众眼里。 只一瞬间,疯狂涌入的人数就直接卡爆了直播。 弹幕刷的几乎看不清屏幕, 随着汹涌的人流和关注度,最吸睛的早已经不是节目组拍摄什么, 而是接下来这件事的走向与发展。 芋泥小仙草:草草草这是什么小说操作?这是我第一次见制式装备!而且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小熊不是软糖:回楼上,咱这边不这样穿。而且这种穿着一般都是拥宾……我看出了霸总与小逃妻的剧情qaq 葡葡芝士:啊这, 夏夏竟是小逃妻.jpg 双皮奶它说:不是,可是之前狗仔不是拍到连夏一直是住连锁宋家那位小宋总那儿吗? 梅子甜桃:你消息滞后了,八卦周刊昨天刚跟更新完夏宝和瞿氏控股那位的爱恨情仇, 据说瞿家那位爱他爱得恨不得疼进骨子里。 巧克力舒芙蕾:命都给你文学竟真实存在.jpg 而这一切的弹幕都只能骚扰到制作组。 并不能烦恼和困扰到连夏丝毫。 不过坐在他旁边的简愉显然就没这么舒服了, 翼装直升机落地的气流正是对着他的位置,吹乱了他精心打造好要上镜头的造型,也一并吹走了他的风度。 简愉站了起来:“这是正式拍摄的地方,戚韶之,就算你被解约不做嘉宾了, 也大可不用这样故意破坏我们拍摄吧!” 直播的镜头将简愉的义愤填膺拍了进去,赢得了不少观众的赞同。 糖霜糯米糍:虽然很小说,但故意破坏拍摄的确有点…… 第80章 椒盐鸡心:+1,不过如果戚韶之真的像是之前被扒出来的那个背景,他估计完全不care这种小节目? 牛奶巧克力:所以他当时接这档节目是因为啥?总不能是因为连夏吧?这么亏贼吗?艹…… 整个弹幕区瞬间寂静了片刻。 因为就在简愉说完话的时间—— 两名站在最外侧的, 格外强壮,肌肉健美的保镖一左一右上前, 轻而易举的从两边架起简愉。 扛起。 不, 或许是抬起, 拿起更为准确。 然后将他丢出了镜头。 观众:“???” 直播间沉默了。 导演组也沉默了。 只有连夏在瞬间睁大了乌亮亮的眼睛,充满兴趣的观赏了一番简愉被丢出去的路线, 然后真心诚意的鼓起了掌:“牛掰,不愧是我偶像。爱了!么么!” 观众:“!!!?” 弹幕瞬间炸了。 抹茶椰椰:我……一时,语塞,但……又有种…… 曲奇莓果:姐妹我懂你!!夏宝纯真的眼神让我不忍心将强取豪夺那一套剧本给他用上。 杏仁豆腐饮:就要强取豪夺!就要跨国虐恋!戚韶之给我上!把连夏绑上飞机今晚就酱酱酿酿,让瞿温书后悔终生! 冒菜来一斤:你们胆子也大了,竟然连瞿家那位名字都敢直接打了,不知道他最讨厌上娱乐新闻吗?等律师函吧。 “还可以更好。” 那颗王冠正中央的祖母绿宝石哪怕在阴沉的天气里依旧熠熠生辉。 可戚韶之却觉得他的缪斯比那颗宝石更闪耀万倍。 他将被风带起的那屡发丝别在连夏耳后,声音轻而温和:“这个国家从来都不是个自由的国度,这里讨厌的家人,讨厌的情人困住了你。” “我带你离开,带你自由,好吗?” 戚韶之问。 场面寂静。 在娱乐圈多年,这是连夏第一次听到摄像录制机器工作的细微杂音。 是陌生的,却让人血液沸腾的。 连夏仰起头,那顶王冠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精妙绝伦。 “什么是自由?” 是旷野的风声,是漫天的星火,是他可以随意挑逗与离去的任性。 还是什么? 但连夏总觉得失落。 他没有好的身体,他没有一份可以妥帖的安宁,他像是风中的尘埃。 却又被困于风中。 “是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见你想见的任何人。” 戚韶之道,“而我会替你解除你的所有麻烦,所有顾虑。我爱你,连夏。” “很多人都说过爱我。” 连夏站在原地歪了歪头,像是对所有的表白和称赞一并接纳,然后想了想,“那你爱我什么?” 戚韶之还没来得及回答。 连夏便弯唇笑了起来:“不过不重要。” 这一切都不重要。 连夏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国家,我在这个国家的空气中自然长大。所以困住我的并不是这里。” “困住我的是我的躯壳,我的痛苦,我的放浪和我的喜新厌旧。” 连夏笑眯眯的扬起嘴角,“戚韶之,你这么自信,能带我从这里解脱吗?” * 其实离开这里,或者继续留在这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当直升机盘旋上升的时候,坐在悬窗边的连夏有些茫然的这样想。 他是没有根的枯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因为枯草往往都是任性而不讲道理的。 似乎是为了长途飞行做足充足的准备,戚韶之的飞机上配装不输瞿温书,除了缺少必备的医疗用品。 也正因此,没有多久,连夏就因为缺氧显得有些恹恹。 对于普通人足够的高空氧气对他来说全然不足。 机上自带的氧仓很快被搬运过来,但氧气量不断消耗,直升机却依旧没能飞出沿海的地界。 直到一名雇佣宾擦着额头上的汗颤巍巍的来向戚韶之汇报。 “mr.seven,航线一直被占用。” 那名雇佣宾狠狠咬牙,“这摆明了是有人不放行。” 连夏的目光随着戚韶之一并望过去。 戚韶之微笑起来:“夏夏,你的忠实追求者来捣乱了。” 连夏抱着氧气袋狠狠吸了一口,眼神委顿:“哦,既然如此,你放我回去吧。” “那怎么可能?” 戚韶之眼底有抹刚开始被掩藏很好的血腥气,只是这一抹血意现在显得愈发凛冽和疯狂。 他握住连夏纤细而冰冷的五指:“这时候,我应该向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向他发起死斗的挑战。” “可惜你的国家不允许军械私斗。” 戚韶之语气里是货真价实的遗憾,“不然,我总可以和他真正决出胜负。” “往往这种时候,我总会胜利。” 戚韶之道,“何况我还拥有缪斯。” 氧气即将耗尽。 连夏并没有什么浪漫的功夫,但他面上倒也看不出痛苦。 他抱着氧气袋,像只抱着蜂蜜罐的小熊。 小熊说:“你的缪斯要缺氧而亡了,over。” “哈哈哈——” 戚韶之爽朗的大笑,他站起身,给了连夏一个绵长又缱绻的深吻。 第81章 是个典型的法式吻。 新鲜的空气从男人口中渡给连夏,滋养着少年的每一寸血肉。 “我怎么会让我的缪斯凋零。” 戚韶之拍了拍那名佣宾的肩膀,“查出来了吗?是谁发的阻令?” “回老板,早就查过了。是个叫wenshu.qu的名字。” 佣宾的骨子里都是亡命徒,他斟酌的看了看戚韶之,“要……” “这是个讲究和平的国度。” 戚韶之摆摆手,“而且我和夏夏的未来还需要他祝福。下降。” “什么?” 戚韶之道:“降落吧,我想,我的对手应该已经在这里等我了。” 第三十二章 和b市不同, 飞机要离开的城市是个小城,就连停机坪都显得有些拥挤。 随着戚韶之的私人飞机落下去时,连夏也第一次俯瞰这座城市。 虽然整座城市都不算大, 但却是座名副其实的旅游城市,有着繁茂的植被和典型的水乡特色。 也有着连绵的阴雨天气。 受气流影响, 飞机在云层上颠簸了很久,才缓缓落地。 窗外的雾色渐渐清晰。 连夏支着下颌被戚韶之抱在怀里, 倒是显得很乖巧。 过了一会儿。 他在戚韶之怀里回身,挑弄似的用葱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男人的喉结。 连夏问:“意大利有这样的天气吗?” “不多。” 戚韶之扣住连夏的手,将他按在飞机的甲板上, 俯身上去吻他, “我喜欢那儿的阳光。” “哦……” 连夏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神情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老老实实的被亲了一会儿,小小声的道:“我不喜欢太阳。” 戚韶之:“嗯?” “没什么。” 连夏神色恹恹的起了身,向飞机的舷窗外瞧了瞧,“我看到瞿温书了。” 戚韶之就在连夏身旁。 他甚至比连夏看到的更早。 男人之间的竞争往往并不在明面, 除了最本质的兽性的厮杀,还在于权势,在于金钱,在于占有欲和身边的人。 戚韶之低头吻了吻连夏的发顶。 于是便看到站在舷窗外的瞿温书骤然阴沉的脸。 * 连绵的雨丝让潮湿的空气宛如蒸腾。 纵然连夏这段时间被细细将养的身体还算稳定,但机舱打开后袭来的冷空气还是让他低低咳了几声。 很轻的几声, 配着连夏过分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尾,有种病态又放纵的意味。 仿佛他就是为了声色场, 为了被争夺, 为了被圈养和占有而生。 可他又太过自由。 戚韶之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 披在连夏肩头,便几乎遮住了他整个人。 “外面冷, 不出去了。” 戚韶之用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在连夏的耳尖轻啜,留下个带着薄红的印子,“在这等我,好不好?” “好哦。” 连夏收回视线,伸出手,“手机,我的没电了。” 他似乎永远这么理直气壮。 不管提怎样的要求。 “自己摸,摸到就给你。” 戚韶之低低笑了声,起身。 连夏便毫不客气的伸出魔爪。 一双几乎无骨的手大概是故意的,从肩膀开始,一路向下,探进衣服,摸过肌肉,彻彻底底。 然后继续向下。 在一个位置停下,握住,然后男孩仰起脸。 露出个又不屑,又偏偏假装乖顺的表情。 “哎呀,你好那个哦。” 在喉咙几乎干涩成一片中,戚韶之听到连夏软着嗓子的抱怨。 戚韶之甚至没能忍住分毫,哑了声音:“哪个?” “哼。” 连夏却已经收回了手,从戚韶之的另一侧衣兜里取出了手机,“拜拜,我要玩游戏了。” 机舱内其余的外人早已退了出去,只剩下画家和他怀中的少年。 画家被撩得连呼吸都乱了套,眼底全然映着少年的模样。 而男孩却早已经开了一把手机游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旁人。 * 细细密密的雨丝被同样阴冷的风席卷着在空中铺展。 戚韶之走出机舱,站在扶梯上,由上而下向外望。 隔着雨雾。 看到站在对面,一把黑伞下的瞿温书。 纯黑色的伞面遮住了全部雨层,让瞿温书的神色显得愈发森冷。 他的五官是非常典型的深邃,眼瞳和戚韶之的深绿不同,反而是纯黑的底色。 舷窗扶梯位置要比机场的地面高上许多。 可当两人对视,气势却互相不输。 戚韶之从身旁金发碧眼的保镖手中也接过伞,撑起走出机舱,然后一步步走下扶梯。 “虽然这场战争,我其实已经赢了。” 戚韶之似乎酝酿了一下措辞,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不过尊重对手是我的惯例,但我可不想让你再见到缪斯,真是,抱歉。” 缪斯。 瞿温书眉目皆是冷意:“别用你们那儿的词形容他。” “这个词不好吗?” 戚韶之没有撑伞的另一只手状似无意的摊开,“我倒是觉得这个词非常不错,在我们做艺术的这些人看来……缪斯几乎是我们的神邸。夏夏当然很符合。” 第82章 瞿温书似乎笑了一下:“艺术,是么?” “当然。” 戚韶之朗然道,“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在他那里永远当个画家。可是你呢?” 瞿温书陡然抿紧唇。 “你不敢。” 戚韶之大声笑了起来,以一种充满嘲弄的,居高临下的,胜利者的语气接住了后面的每一个字,“瞿温书,你们国家的男人真有趣,太好笑了。” “冠冕堂皇,心口不一……前一脚还在说自己不屑,后脚就爱上兄弟的男友。表面多么衣冠楚楚,内里脏的一塌糊涂。” “更奇妙的是,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敢说。” 戚韶之用手比枪,对准瞿温书,“这就是你们国家特有的含蓄吗?看上去夏夏好像并不是很吃这一套呢,瞿先生。” 瞿温书身边没有带任何人,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他宽阔的黑色伞沿点点滴滴落下。 他的神情是比天气更沉的幽冷,语气不知是讥是赞:“你的中文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为了连夏特意学的。” 戚韶之道,“我格外喜欢他,所以为了愿意他做任何事,我的国家和你们这里不同,要是我讲求含蓄,那要等多久才能和夏夏温存?” “我为了他来这里,等不了那么久。” “戚韶之,你似乎弄错了什么。” 瞿温书眯了眯眼,“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以为你想走的航线还能像你来的时候那么容易吗?” 充满潮湿空气的机场上空播报声响起:“因天气变化原因,现通知前往罗马的航班暂停起飞,原地等待。重复……” 戚韶之眉目一凛,看向瞿温书。 “你似乎将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 瞿温书的声线在雨中被充分晕开,于是更显得低沉,“我不讨厌竞争。” 瞿温书道:“但我从来不喜欢输。” 机场的安保车在雨中缓缓沿停机坪行驶而来,又在即将靠近飞机时停下。 排成几列的安保人员有序上前,用手势示意机上的人员尽快离机。 而就在雨丝与风声之中。 机舱门再次打开。 “瞿老板。” 一道单薄到几乎瘦削的身形从舷窗扶梯上缓缓走出。 隔着雨雾,让瞿温书无限熟悉的,绵软又娇气的声音染湿了视线。 瞿温书看到自己几乎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居高临下的走出机舱,苍白到没有血色的面容依旧漂亮的过分。 少年披着并不合身的大衣,却没有打伞。 于是雨丝也浸染了他的发丝。 只是瞬间,那雨丝的冰凉感像是也一并侵入了瞿温书的五脏六腑,冷得他几乎心疼。 连夏的身形向前倾了倾。 瞿温书便听到了他的闷咳。 他的脚步甚至控制不住的往前,却在迈开第一步时被连夏喊停。 “瞿温书。” 连夏冰冷又惨白的手指扶住栏杆,在褪色的雨中,唯有殷红的唇愈发显得艳丽。 像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又像是奄奄一息的囚鸟。 瞿温书听到了连夏让他心碎的声音。 “我们就到这里吧。” 连夏轻轻叹了口气,“瞿温书,我们就到这里吧。好不好?” 瞿温书突然想起在两人曾经相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 他曾经问过连夏无数次好不好,要不要,行不行。 但这是第一次。 连夏问他,好不好。 瞿温书只觉得身体的某一块像是被硬生生的拉扯开来,疼得他连站着都无比困难。 过了许久。 沉默了许久。 瞿温书道:“连夏……你这是在,求我吗?” “嗯。” 连夏应的干脆利落,“瞿温书,我求你。” “为什么?” 瞿温书涩然。 “因为累,因为讨厌纠缠……可能也因为腻了。” 连夏像是想了想,又像是纯粹为了摆脱什么负担。 他歪了歪头,“瞿温书,我原谅你之前犯的错,原谅你之前像个资本家似的愚蠢又自大,原谅你假装直男。” 明明只是微冷的天气。 瞿温书却打了个寒颤。 “好在我们还算有一个比较好的相逢。” 连夏弯起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我在‘溺音’看到你的第一眼,是真的很喜欢。” “所以我允许你在我们分开后不断想我,每天想我,日日夜夜想我。” 连夏拍了拍手,似乎赞美了自己想到的这个绝妙的点子,“作为回报,我保证我以后肯定把你彻底忘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好不好?瞿温书,我们好聚好散吧。” 另一道跑道的某架飞机似乎正要起飞,带起的风卷过漫天的雨雾,一并吞噬般的席卷过瞿温书的所有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好。 可没有人为连夏打伞。 大抵是在外面站得太久,他整个人连身形都晃了晃,像是随时会随着风声吹散或凋零。 他漂亮的脸似乎和两人初见时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把别人轻而易举的拉入泥潭,然后站在岸边,表情无辜的看着那个人窒息而亡。 他在宋勘身边。 他在楚舟身边。 他在戚韶之身边。 第83章 唯独没有一次选择自己。 瞿温书只觉得生疼。 他从权利顶峰来到这个世界,锦衣玉食的成长,从没有人会让他这样……这样疼得几乎难过。 可视线尽头的连夏从不心软。 瞿温书在余光里看到了戚韶之,又看到了四周遥遥望着这边的所有旅客或是机场工作人员,看到了那些人脸上的兴味。 向来只在新闻里出现的人突然来到这里,还落得这么狼狈。 多好笑。 可瞿温书问:“连夏,你爱过我吗?” 话一出口。 连自己都觉得那么难堪。 “从开始到现在……” 瞿温书颀长的身形在雨中显得萧索,他短暂的停了片刻,“那么长的时间,连夏,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或许……我还不错。” 连夏点点头:“有哦。我吃你的声音,吃你的颜,还喜欢你用力的时候滴汗的样子。” “很多次。” 连夏微长的发丝被风卷着扬起,在几秒之间,他专注地看了瞿温书片刻。 然后手指凑近唇边,抛了一个媚气又轻佻的飞吻。 他没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吞进了喉中,“可惜我是个人渣,你也不是好人。” “所以瞿温书,像我们这样的cp组合是不会he的。” 第三十三章 飞机抵达佛罗伦萨的时候起了雾, 在城市上空盘旋许久也没能降落。 浓厚的雾气掩盖了舷窗外的一切,也将连夏原本就显得不甚健康的肤色衬得愈发苍白。 但他的目光却明亮,隐约透出一种病态的灼热。 戚韶之忍不住低头吻了又吻他头顶小小的发旋:“在想什么?” “想偷情的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连夏面上的神情毫无愧疚, 他支着自己单薄的下颌,又伸出另一只手轻佻的去挑戚韶之的温莎结, “你勾引我,哇, 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戚韶之随着连夏的动作去碰男孩柔软又无情的薄唇,只轻轻擦过便被躲开。 “甜心,你错了。我本来就在地狱里爱你。” 戚韶之道, “在我的家族里有一种传说, 当烈火炙烤我们的灵魂,他的缪斯将会出现拯救其于熔岩之中。” 连夏显然不感兴趣:“恶俗。” “那你呢?” 戚韶之问,“我和瞿温书,你更喜欢谁?” 连夏眨眨眼:“当然更爱你,宝贝, 我都抛弃瞿温书了,怎么可能爱他?” 戚韶之:“那我们结婚好吗?” 连夏:“?” 戚韶之:“我的国家和你们不同,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飞机落地,会有意大利最好的牧师和最盛大的教堂在等待我们。” 连夏:“?” 倒也, 大可不必。 连夏只是嘴上花花,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被一个人套住。 他短暂的愣了两秒, 随即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 跨坐在戚韶之身上, 圈住他的脖子:“好呀,老公。” 哪怕已经经过长时间的飞行, 身体又久病未愈,但连夏的声音仍就像是上帝赐予的礼物,软绵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哑。 几乎立即就听得戚韶之动作一僵,扶在连夏腰上的手一紧。 “痛。” 连夏顿时娇气的要挣扎,却被男人有力的手掌轻易无比的镇压,揉搓几下,彻底拉进了怀里。 戚韶之低喘了声,语气像是不甘,像在哄着连夏又像是在骗自己。 “等回去……等回去,我不想让外面那些人听到你的声音。” 连夏两条细弱的几乎没几两肉的白腿在混血男人身上晃来晃去,百无聊赖的这里蹭蹭那里擦擦。 过了一会儿。 连夏道:“我要自己挑。” 戚韶之:“嗯?” 连夏:“教堂,牧师,还有婚礼。我都要自己挑,要仔细挑。” 戚韶之沉默了片刻,忍不住抓了连夏又在乱晃的白生生的小脚,在手掌心细细摩梭好几遍:“可是宝贝,我等不及和你……” “我不管,我不要。” 连夏哼了声,颐指气使的踢开了戚韶之,“拜托,搞搞清楚,这可是我第一次结婚诶,凭什么听你的?你要结就结,不结拉倒。” 被踢开的手上还留有白嫩滑肉的触感,再去看则只剩一片空白。 戚韶之眼看着连夏从自己怀里撅着身子毫不迟疑的要一点点爬出去,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鸷。 那是一种被抢走重要猎物后,类似于野兽的神情。 但只瞬间戚韶之便搂过连夏纤细的腰肢,将人重新带回了怀里:“好。” 只轻松的几个动作就已经让连夏显得气喘吁吁。 他下意识用手指攥住戚韶之的小臂才勉强撑住身形:“啊?” “我答应你,宝贝。” 戚韶之将怀里的人不容逃脱的匝在臂弯里,然后低头那两瓣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的淡色,辗转。 戚韶之:“我给你时间挑选你最喜欢的教堂,最看重的牧师,最喜欢的婚礼风格……但你必须先属于我。” 云消雾散。 佛罗伦萨阴郁的天空只浅浅渗出几丝光亮,但也已经足够飞机降落。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戚韶之身上自带的木系男香不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几乎给连夏一种难以逃脱的束缚感。 第84章 “所以我们要先订立关系,我的律师和相关权益人已经在机舱外等候。” 戚韶之终于松开怀里连面色都已经泛出晕红的男孩。 “欢迎来到意大利,我的爱人。” * b市。 十八线糊咖连夏长时间未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件事刚开始其实并没有引起任何讨论和关注。 倒是“溺声”新人n.夏骤然退圈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轰动。 作为新起的圈子,语音厅受关注的程度越来越高,而曾经猛猛刷了一波存在感后突然解散所有群,同时宣布自己和n.亭书毫无关系后再未露面的n.夏就像一颗在沸点爆炸的星火,成为了不断被讨论的传说。 芋泥甜甜圈:整整三周了马上一个月了,我的宝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qaq 糖醋小黄鱼:严重怀疑亭书强行拘禁了我宝,我感觉最后一次亭书那个发言和疯逼已经没啥区别了。 甜酒汤圆:你们这样说好吓人呜呜……我崽身娇体弱还有钱亭书万一以前没动心后来被钱打动对我崽酱酱酿酿,我大哭呜呜呜! 黄瓜说不是的:醒醒,据他们厅内部八卦透露亭书只会比夏宝更有钱,有钱很多倍的那种有钱,不过我也觉得亭书上次那表现应该是快疯了。 米酥酥:疯了,疯点好啊!要不就是说给咱也看看怎么疯的? 来一杯米酒:?限制级了姐妹。 啤酒青酿:我给你们扒个更吓人的,n.夏失踪的时候,娱乐圈也有个十八线满身黑料的小垃圾杳无音讯了。 糯米鸡敲好吃:你的料和我重合了。甚至这俩连名字都很像。 芋圆桃胶银耳:???啥??啥???啥??? 伴随着漫天乱飞的八卦和粉丝不断的深扒,连夏的名字和n.夏终于在当天晚上登顶了头条。 一起出人头地声名远扬的还有本来只是小众圈子的“溺声”。 网上就语音厅先扒了一番后,又针对n.夏勇敢追爱的行动和n.亭书的举动再次深挖,最后挖出了“溺声”的老板——宋勘。 菠萝包包:震惊我一整年,在我甚至都不知道语音厅是个啥的时候我男神已经在开语音厅赚钱了。所以“溺声”的亭书让我想到了一个我男神的好基友…… 糯米糍:能把宋勘这种花心大萝卜当男神的,我觉得楼上不是好人( ̄▽ ̄) 豆乳小丸子:你out了,宋勘两个月前被甩受情伤喝到胃出血住院抢救的事看来你不知道? 糯米糍:???有这事儿?? 芒果西米捞:圈内的姐妹跟我说了,据说伤到现在都走不出来,快三个月了吧身边都没人,啧啧啧。 葡萄多多:这算啥?我给你们扒一个,发小兼兄弟爱上同一个人,还是个男的,为了这人直接翻脸,撕逼到现在。就问你们屌不屌? 豆乳小丸子:震惊…… 糯米糍:震惊…… 酸辣无骨鸡爪:别惊了,我亮题板。一个宋勘,一个就是最近没露面那位,最后一个宋勘发小身份太高太炸裂,不敢提怕被告,反正三个字你们自己猜吧。 语音厅作为出了名的小众圈子,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就爆了比娱乐圈还要轰动几倍的八卦。 甚至八卦的主人公身份更是娱乐圈里连比都不能比的资本本人。 桃胶银耳莲子:曾经我以为资本每天都很忙,直到我吃了今天的这个大瓜……原来小说真的源于生活…… 芒果哆啦啦:所以夏夏宝贝是真的被那谁给强取豪夺了吗,这剧本我好喜qaq 糖醋鲤鱼:曾经没有珍惜连夏的照片,刚刚去翻了一圈,妈的,真的好美好伟大一张脸,我泪流!!! 宋勘的恋情和家世往往是被狗仔们所关注追逐的新闻,再加上行业和娱乐圈有关,本身就是热搜的常客。 而作为他的至交好友,瞿温书只曾经有一次被拍到和宋勘一起打高尔夫而上过热搜。 但那条热搜存在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被飞速删除后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瞿温书性格冷淡,不喜露面的姿态早已出了名。 于是这次瞿温书再上热搜,众人纷纷猜测他会用几分钟的时间来抓取证据,撤除热搜。 可是并没有。 时间一直走到深夜,这条热搜依旧高高挂着,被无数人所继续挖掘,讨论。 葡萄桃桃:我怀疑大佬压根就没看到这条热搜…… 蛋挞要吃脆的:我怀疑你的怀疑是对的。这个微妙的时间…… 糯米糍:大佬不会正在吃我家夏宝吧我呜呜呜呜呜!! 与此同时。 “瞿氏”控股公关部内线响彻一片。 秘书方远再次接通电话:“抱歉,暂时仍旧没能联系上老板,热搜的事……老夫人刚刚打电话了?” 方远:“好的,先按老夫人的要求撤掉吧。” 瞿温书的电话仍是不通。 方远犹豫了许久,只好联系了另一个人。 * 作为会员制的清吧,“l”一向拥有很好的环境。 老板ruen是个十几年前就来了国内的法国人,在完全适应了一切生活习俗之后,还保留了几分法国人的浪漫和八卦。 于是ruen瞅了瞅坐在对面的瞿温书,用一口十分地道的京片子问:“认识快十年了,你也会借酒浇愁?” 第85章 瞿温书沉默。 ruen:“情愁?” 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哪个仇?” 宋勘的脚步随着声音走近,他挂掉正在震动的手机,最终在另外两人身边停下,“仇恨的仇吗?” “哦,no。” ruen惊呼,“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好兄弟?” 宋勘低低念了一遍这几个字,转而笑了,“是吗?是嘴上说自己是直男,绝不会喜欢男人的兄弟。还是明明知道我和他已经在一起,我那么爱他,也依旧要强插一手,将人从我身边带走的兄弟?” 在蓦然寂静的气氛中。 宋勘将一份请柬居高临下的丢在瞿温书面前。 那请柬做的及精致华美,页首上一朵永生玫瑰已然昭示这份邀请的价值不菲。 随着被抛来的角度,永生花盛开,显出内页的内容。 【诚邀您参加我与爱人的世纪婚礼。】 【邀请人:戚韶之。】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手段能够留住他,原来也不过如此。” 宋勘的声音透着冷,像是恨极,“三人者人恒三之。恭喜你啊,瞿温书,终于尝到了和我一样的痛苦。” 第三十四章 连夏并没有任何要和戚韶之结婚的打算。 扪心自问, 他只是单纯想蹭一趟便车,从已经明显疯了的瞿温书那里换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当然,再扪心自问一次的话。 ——他是真的有些腻了瞿温书。 连夏对一个人的兴趣往往只是兴致所至的起, 然后突然索然无味。 他已经这样腻了宋勘,腻了瞿温书。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连夏觉得他对戚韶之的兴趣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戚韶之也逐渐的开始喜欢使劲管他。 这种情况尤其出现在来到佛罗伦萨,住在戚韶之的庄园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 已经有两任男管家, 三任园丁总管,六位女佣锲而不舍的对连夏表达爱意,并为之彼此争风吃醋, 甚至严重影响了工作。 在这之前。 连夏一直一边哄着戚韶之, 一边对外宣称他和戚韶之只是普通异国笔友,志趣相投而已。 而直到戚韶之一次深夜突然未打招呼从西西里岛回来,脸上还带着溅落的血点,身后的铁笼里安置着一只南美的黑豹幼崽。 配有防弹的大g车队悄然驶入珊瑚城堡前的小路。 戚韶之面上的血腥气不知何时重新转换成画家的温柔,他回身从笼里抱起那只幼崽, 急步向前推开大门—— 恢弘壮阔的城堡里。 连夏眯着眼坐在最中央的座椅上,身旁才被聘入城堡不到一个月的年轻意大利管家双手捧着一杯早已在入职说明里被戚韶之严令禁止的金酒为艳丽的少年呈上。 琥珀的色泽透过明澈的高脚杯,和城堡奢靡昂贵的钻石吊灯共同辉映。 而年轻人痴迷的眼神一并倒映在酒杯中,显得刺目,充满占有, 又肮脏。 戚韶之心心念念许久的少年连门口的位置丝毫没有给予哪怕一个回眸,纤细柔白的指尖一点点碰过管家那副欧美人特有的脸部线条, 然后指尖碰触酒面。 轻轻一沾。 是一个浅淡又醉人的涟漪。 连夏将指尖放在唇瓣上一吮, 然后弯唇笑开来。 他原本放在地毯上的脚没有穿任何鞋子, 白生生的翘起来,然后毫不客气的踩在管家矫健的肩上。 连夏说:“好棒。” 戚韶之突然想起自己和连夏的第一次见面。 连夏也是这样主动的, 娇气的,勾引了他。 也对他说:“好棒。” 哐啷—— 机械上膛的声音在满是暧昧的空旷大厅里显得格外明显。 男人终于依靠此举博得了居于高座上的美人少得可怜的注意力。 连夏显然已经不仅仅只是喝了一杯,他连眼底都泛着迷蒙的神色,显得雾气重重,隐约带着湿意,又显得无辜而纯白。 蓦然的上膛声惊动了站在门外的保镖。 在他们齐齐推门而入的同时,戚韶之伸手举枪。 “扑——” 装了消音的子弹显得沉闷。 “当啷——” 可会客厅内巨大璀璨的钻石吊灯却陡然砸下,伴随着撕心的碎裂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 连夏的酒意顿时醒了几分,他猛一恍然,下意识推开近在咫尺的小管家:“……戚韶之?” “甜心,这座吊灯上的每一颗宝石都价值三千万以上,我曾经想,只有几十亿的辉光,才能配得上我的缪斯。” 戚韶之轻轻吹灭还在吐着硝烟的枪口,接着手腕一转,将左轮直对跪在连夏身边的管家。 戚韶之神情反而轻松几分,甚至连语调都带上了几分缠绵时的诱哄:“宝贝,你还没见过新鲜脑浆吧。今天给你看一看,好不好?” 连夏:“……” 倒也大可不必。 连夏扶着座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其实满打满算不过也就喝了四五杯左右,只是这副身体实在太弱,只碰一碰酒精就立刻招架不住。 从会客厅到门廊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连夏走得跌跌撞撞,最后猛地摔进戚韶之怀里。 摔得原本在戚韶之怀里得另一只小畜生发出“嗷呜”一声不依不饶得吼叫。 第86章 连夏哼哼唧唧得被戚韶之抱住了腰,又熟门熟路的在男人身上蹭了一通,最后吻了吻他的喉结。 在明显感觉到戚韶之变了气息时,乖巧的抱住了男人的腰:“猫咪?” 戚韶之将男孩往自己的身体上贴了又贴,几乎摩挲:“黑豹。” “哦……” 连夏似乎没有特别高兴,他伸手戳了一下黑豹的肚肚,然后揉了揉两片黑耳朵,“像猫。” “嗯,猫科动物。” 戚韶之顺着连夏的姿势将幼崽放在他怀里,又卸了枪,空出两只手去抱怀里的人,“喜欢吗?” 连夏瞅了瞅那一对乌亮亮的小豆豆眼,点头:“还可以。” 戚韶之:“以后让他陪你。不要管家了,好不好?” 连夏思考了几秒:“不好,它又不会讲故事。” 戚韶之:“我来讲。” 连夏:“你这么紧张啊?” 戚韶之沉默片刻:“你属于我。” 连夏没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堡里所有的佣人和保镖已经全数集合在大厅前的草坪上,视线向上,看着正站在灯光中的两人。 连夏几乎是整个人被戚韶之圈在怀里,他微抬起下颌向外看去,还没能够看清那些佣人的神情,便被不容拒绝的吻住。 “他是这里的另一位主人。” 戚韶之松开连夏,声音幽冷清晰,“如果之前你们有所误解,那现在我希望你们弄清楚这件事。” * 月光惶惶。 被戚韶之剥夺了所有兴趣爱好的连夏穿着一件真丝睡袍,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翻来翻去,实在找不到其他可做的事,便拿过手机,顺手登录了自己在国内时语音厅的账号。 天知道他连账号密码都忘了,感谢记住账号这个功能。 距离他上次登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当这个帐号再次上线的时候,连夏的手机都被后台的信息炸得险些死机。 好不容易等手机恢复过来。 连夏随意翻了几条,大多都是粉丝和八卦达人询问自己去哪儿了,是不是娱乐圈里那个连夏,还有些表示关心,希望自己早些回来的信息。 回来是不可能回来了。 连夏当时进语音厅就是为了泡亭书,现在亭书变成了瞿温书——怎一个晦气了得。 算了算了。 闲着也是闲着,连夏开着号大摇大摆的进了“溺声”,听了一耳朵,正在上麦的竟然是他很喜欢的那一款烟嗓。 连夏默默咽了咽口水。 果然,他永远博爱,永远容易上头,永远爱烟嗓。 【用户x.夏为麦上歌手 x.曲中送出 99个嘉联华】 【用户x.夏为麦上歌手 x.曲中送出 99个嘉联华】 【用户x.夏为麦上歌手 x.曲中送出 99个嘉联华】 葡萄西米露:???我眼瞎了???这是什么富婆????怎么马甲还是厅里歌手???? 芋泥耶耶:我也瞎了,我竟然看到夏夏了,我的夏宝!!!! 冰糖心糯米糍:时间在走,只有夏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钱,一如初见……对不起我文艺了orz 正在这时。 系统提示框跳出两行重要人物提示。 【用户 x.kan 进入频道】 【用户 x.亭书 进入频道】 芒果糯米饭:我没记错的话上面那个是宋勘的号吧…… 桃胶银耳:突然想起前两天扒上头条的那个恐怖八卦,扒了亭书不差钱+宋勘好基友双重身份…… 西瓜清补凉:快停姐妹!说不得! 炼乳西多士:预感又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戏要开始了-0- 连夏并不是故意要刷的,他只是看到后台还有很多,但现在国外账目又不方便提现。 麦上的歌手换了下一位,不再是连夏的菜。 连夏便退了语音厅,正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却见后台顶上来了几条新的消息。 x.kan:最近还好吗?他……他对你好吗? x.曲中:谢谢前辈的关注。您还有什么想听的歌吗?我可以给您唱。 连夏没搭理宋勘,想了想,给曲中回了条下次再说,便重新刷新了后台消息。 他的后台一如既往的热闹,除了第一时间开始欢呼他的回归的观众和吃瓜群众,就连瞿温书的弟弟楚舟都发来了信息。 连夏刚刚其实看到了亭书进频道的提示音。 他兴致勃勃的又刷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到瞿温书发来了信息。 呵,臭男人。 连夏终于没了耐心,他正要退出账号,国内的wechat却跳出一条提示。 【瞿温书邀请您视频。】 连夏本来想拒绝的,结果国内外的手机快捷键不同,他下意识点错,挂断点成了接通。 画面有短暂的延迟。 随即瞿温书那张优越的外表透过手机屏幕传送过来。 而比画面来的更早的。 是从另一端传来的声音。 那是唱起歌来连夏所格外喜爱的烟嗓,带着几分粗粝的哑和腔调,一声又一声的顺着听筒传来。 像在挣扎着从泥淖中喘息。 又像是彻底跌入迷雾的漩涡。 最终。 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轻哼,画面陡然安静。 连夏几乎头皮发麻的看着屏幕另一端的男人额上覆了一层细密又难言的薄汗,眼中还带着无法掩盖的意味,直直朝自己看来。 第87章 像是要通过屏幕进行某种怪异的摄取。 “草!草草!” 连夏突然懂了什么,猛然炸毛,“瞿温书,你有病吧!你有病啊!这你都能……” “我有啊。” 瞿温书慢条斯理的从桌上拿过一沓纸巾,当着连夏的面,“别妄想和戚韶之结婚了,夏夏,我爱你。” 第三十五章 被瞿温书搞了一肚子气的连夏丢开手机, 正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 佣人和新换来的管家排成一列,个个低着头将摆盘极佳的菜色一一上桌,整整摆满了一张长桌。 管家用中文在旁边介绍:“连先生, 今天的菜品主人为您选用了空运自法国的……” 连夏问:“我一个人吃?” 管家忙道:“当然!您要是觉得菜色单薄,我立刻让厨房再去为您准备其他的……” “不用了。” 连夏戳起勺子, “我也吃不了这一桌子,戚韶之是不是不回来?你们坐下一起吧。” 管家不动。 站在旁边的女佣们也一动不动。 连夏道:“我说你们坐下一起吃。” 管家才道:“连先生, 这是不被主人允许的。我们怎么配和您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 连夏脸色愈加难看了。 所谓说不同地方都拥有各自不同的文化。 来到这里,连夏才发现他之前以为早已经该绝迹的某种发源自西西里岛的传统在现代社会依旧存在。 不仅存在,而且猖狂。 他们提倡效忠, 提倡尊卑, 提倡严格的阶级体系。 而这一切都与连夏格格不入。 他爱自由。 他要旷野的风,要不灭的烟火,要嘈杂的人潮,和人声鼎沸中绚丽的灯红酒绿。 连夏深吸口气:“那我出去吃吧,你去备车。” 管家道:“连先生, 需要主人回来后才能陪您出去。我现在为您联系主人吗?” 连夏:“……” 连夏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布。 桌布是金丝刺绣的,听说是从他的家乡进口,可明明该市江南水乡的地方却浮华的绣着文不对题的布景。 桌上的盘盘罐罐瞬间倾倒一片,劈里啪啦的洒落在底,发出一阵不甚动听的声响。 接着连夏发现身边的管家和女佣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紧接着直接跪在了连夏面前。 “对不起连先生,没能让您满意!我马上为您更换餐食。真的非常抱歉……” 连夏:“……” “算了。不用。” 连夏并不太想让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他吸了口气, 站起身, “戚韶之问起的话就说我不小心弄倒了,我不饿, 中午就不吃了。” 连夏转身上了楼。 楼上是女佣非请勿入的地方,连管家上楼也需要先行汇报。 连夏只觉得异常烦躁,偏偏整栋别墅铺着格外厚重的地毯,再沉的脚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才刚刚走进房间,内线呼叫就响起来。 连夏接通。 是管家在另一端尽职尽责的询问:“连先生,还是多少吃一些吧。需要给您送些燕窝上来吗?您吃药的时间快到了。” 连夏啧了声,将电话也断了。 他感到无趣。 如果说曾经换一个地方是为了新鲜感,那么他绝不可能从一个牢笼再次陷入另一个牢笼。 偌大的卧室里用了整整三个美式红木五斗柜来盛放连夏的药物。 从吞服的到液体的,从贴敷的到热熏的,不仅药材,甚至就连为了保持药性的盒子都价值连城。 连夏突然觉得瞿温书曾经有句话的确说的很对。 他活着的每一分钟,大概都散发着一种金钱燃烧的味道。 既然如此。 他更不应该如此浪费。 连夏盘腿坐在软垫上,从他这里向窗外看去。 前窗是属于戚韶之的一整个庄园,占据了佛罗里达最寸土寸金的地方,辽阔又丰茂。 而后窗则是遥遥无际的大海,海浪慵懒倦怠,泛着猩红色的火山礁石矗起一座不高不低的悬崖,看上去景色很美。 连夏盯着远处想了一会儿。 幸好戚韶之大概暂时还没想到限制连夏的手机。 连夏白生生的脚一下一下似有若无的勾着抱枕边缘,一边摸出手机给早已经沉在了聊天对话框最下面的人发了信息。 “哥哥,这里一点都不好。” 连夏想了想,微一挑眉,继续补充,“他太小了,一点都没有你好。哥哥,我想你。” “你来见我吧,好不好?” * 这段时间大概是戚韶之每年最忙的时候,除去在家陪着连夏的时间,其余时候几乎都奔波在佛罗伦萨,罗马和巴勒莫。 庄园里墙壁上原本挂着的属于戚韶之的其他画作和在不同拍卖会上被拍卖回来的名画一幅幅被取了下来,渐渐全数替换成了无数张连夏的画像。 吃饭时的,睡觉时的,在花园里闲坐时的,亦或是和佣人聊天时的。 只不过画作里出现的其余人脸上既没有五官,也没有表情。 只有连夏的一举一动被万分细致的刻画。 若说挂上一幅两幅还好,等终于整座庄园都被这种过分逼仄的画作所占领的时候。 ——连夏忍无可忍的感受到了一种空间被无限冒犯的侵略感。 第88章 这种侵略感让人不安。 连夏只得再次联系了那个人,将时间更加往前提。 比如,他的生日。 这是连夏在佛罗里达过的第二个生日。 这里明媚的日光没有变,豪华奢侈的别墅没有变,戚韶之给出的爱和占有欲在这份私有空间中不断沸腾。 眼看着就要到达顶点。 源源不绝的礼物被从世界各地送往这座庄园,再通过数次的安检摆在挑高的大厅,硬生生让整个空间都变得狭窄起来。 连夏饶有兴趣的拆了两件,然后开始娇气无比的觉得疲惫,坐在一旁指挥着佣人将礼物盒拆了一地。 除了最新最顶级的跑车,名表,房产。 还有数不清的来自各种拍卖会的压轴产品,古董,字画,宝石。 戚韶之的视频电话打来时。 他的礼物也正好被佣人呈在连夏面前:“连先生,这是主人刚刚送来的,您要亲自拆开吗?” 连夏想了想明天的计划,顿觉自己心情不错,于是十分配合的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里面是一顶皇冠。 准确的说,是一顶一看就价值连城,珠光璀璨的皇冠。 连夏见多了珠宝,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整个皇冠的基底用铂金制作,上嵌无数颗各色宝石,从布局到手工无一处不精巧,熠熠生辉。 “这顶皇冠顶戴有一百颗宝石,最低克重十六克拉,是这十年所有拍卖会上所有的绝品。” 戚韶之的声音很柔和,就像两人初见时的谦和,“里嵌九十九颗九颗重的蓝宝石,总共价值四十九亿。” “夏夏,在遇到你之前我从不信你们中国的佛语。” 戚韶之道,“但我想你健康平安,命能百岁,和我长长久久。” 连夏是养在金窟里的败絮。 但这顶皇冠,的确是他见过最华美的珍品。 连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你能放我出去玩吗?你不在的时候。” “会有人觊觎你的,我不放心,宝贝。” 连夏想了想,又道:“那我可以自己选佣人和管家么?” “甜心,我给你选的不好吗?” 连夏便叹了口气:“没有……我很喜欢,这个皇冠。” “很衬你。” 戚韶之吻了吻屏幕,“我的家族会为每一任新夫人准备加冕礼,到时候戴上这顶皇冠,好吗?” 连夏眨眨眼。 戚韶之笑起来:“我要上机了,我会赶凌晨到的,夏夏,等我回来,爱你。” “好哦。” 连夏点了点头,挂断视频。 他歪着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皇冠,的确是有些眼馋。 他被养得太过珍重又肆意,他总是用最好的,因此对所有最好的都有所倾向。 可惜这顶皇冠不能带走。 连夏不太高兴,因此决定再作一个妖。 他低头看看时间,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没有打过的视频电话。 在这通视频电话之前,有无数次对方拨过来的未接记录。 算算时差,这时候应该正是那边的深夜。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 镜头另一边的男人长相极为俊朗,眉眼深邃,就连五官的轮廓都看不出丝毫缺点。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像是急匆匆走过来接的电话,一滴不知是什么的水渍顺着男人下颌骨的线条落下来,一路滚过喉洁,再划过鲜明的肌肉线条。 连夏单手支着脑袋,欣赏完了整张出浴图,然后指尖点点屏幕:“变态。” 瞿温书似是轻轻喘了口气,竟也没有反驳连夏的话,而是顺着大的夸张离谱的床坐了下来:“我还可以更变态。” 连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瞿温书:“嗯。” 连夏:“……” 真诚果然是最好的必杀技。 连夏词穷之后。 瞿温书竟也没露出丝毫尴尬的神色,他的浴袍只浅浅遮着,又像是故意,形成一个明显的形状:“戚韶之不在家,所以想起我了?” 连夏笑了起来。 他先低低咬了一下指尖,然后才翻过身,“没有,还找了你弟弟,找了宋勘。” 瞿温书:“那我排最后?” 连夏笑吟吟的摇摇头:“骗你的,你排第一。” 这个人总是真真假假。 瞿温书早已经不再妄想从连夏口里听到任何一句实话,哪怕全是谎言,这通电话他也分外珍惜。 意大利不小,戚韶之的房产遍布各地,需要时间。 而瞿温书现在最怕的就是时间,见不到连夏的时间。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瞿温书思念是一柄磨人的钝刀,他一定不会相信。 但现在瞿温书觉得这句话太过真实。 在每一分每一秒不断向前走的时光里,他似乎早已成为恶龙,可尽头没有王子。 只有连夏这颗堪称剧毒的苹果。 “你不爱我了,你发呆了。” 连夏的声音从视频那一边传来。 瞿温书猛地从思绪中回神:“你和戚韶之在哪里,戚韶之带你住在哪里?” “不知道。” 连夏答的轻巧极了,他愉快的拍了一下手掌,像个恶劣无比的孩子,“哎,我这么爱你,你却不爱我了,那我决定去死了。” 第89章 ……什,什么? 一种极为隐秘而悄然的惊悚感从后背一层层密密麻麻袭上瞿温书的皮肤。 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这一层感觉到底是因为连夏说爱他的多巴胺兴奋,还是连夏说要死的恐慌。 这看似绝不相连的两件事—— 放在连夏身上说出来,竟也丝毫不觉得突兀。 因为连夏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他被娇养着长大,任性肆意,想要的就去抢,抢到后不想要了就丢弃,他脚踩两条船也不会觉得羞愧,他从不对任何人负责。 所以也不对自己负责。 一滴冷汗几乎瞬间沿着瞿温书的额边滚了下来:“……连夏,你胡说什么?” “我说我好痛,瞿温书。” 连夏向窗外看了一眼,像是一只随时要追逐着叶片飞出去的鸟,“我每天都要靠那么多药养着,一顿的药前快顶的上别人家一个月的花销。可我还是不见好,我好痛。” 他的语气柔顺乖巧极了。 瞿温书却只觉心神剧颤,一种撕裂般的疼发散性的弥漫开来:“不……不不,宝贝,会治好的,我养的起,我们永远用最贵的药,用最好的医生。我现在去接你,我马上去接你好不好?” “不好。” 连夏像是已经失去了最开始打电话的耐心,他有些冷淡的撇了镜头里的瞿温书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叹了口气,“瞿温书,我真的爱过你。” “我爱上过……你语音厅粉丝口中的你。” 连夏道,“他们说你无论什么等级的粉丝都平等对待,说你空闲时也会安慰遇到困难的粉丝,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我从没有见过平等对待所有人的人。” 连夏笑了一下,“瞿温书,你……” “我改过了!连夏!” 瞿温书几乎已经是颤抖了,他紧紧握住手机,“连夏,你之前说过的我都改过了,我没有裁员,只是重新调整了合适的岗位,我没有威胁其他人,我重新划分了专门负责慈善的部门!连夏,你听我说!” 连夏道:“那很好啊。” 连夏作了个大的,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资本家就应该行善积德,才会有善报。” “再见,瞿温书。” 挂断电话的“滴”声响起时,负责监听的电话终于拨了过来。 助理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老板,查到连先生ip了,我现在立刻发给您!” * 从后窗出去一路便能连着小径走到礁石旁。 深夜的礁石更显得幽深,连带着站在礁石上向下望去,幽蓝的海水透出一种浓烈的阴郁感,颇有种恐怖片的氛围。 连夏娇气,怕病,怕疼,怕死。 所以这条路从来没有被想起或者被封锁。 也因此。 当戚韶之为了给心爱的人过生日而匆忙回家,却发现心尖上的人赤着脚站在火山礁石上——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我查过了。” 即将进入又一个盛夏,海风将连夏身上过长的t恤吹起一脚,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单薄又脆弱,是那种久病不愈的苍白。 连夏被吹得晃了一下身子,便发现站在对面的戚韶之似乎要比自己更加紧张,于是颇有得意的笑了一下:“这里有时候会有非常大离岸流,但有时很平静,很安全。” “我太无聊了,戚韶之,我每天着实太无聊了。” 连夏又轻轻晃了两下,晃得戚韶之面色比连夏都更要难看几分。 “所以我们打个赌吧。” 连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漆黑的海面,“要是离岸流,我就魂归我自己;要是被你捞上来,我就去戴你那顶最贵的皇冠。” “不——!” 戚韶之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了,可却偏偏没能死在连夏面前,“连夏,你下来……你想去哪里,想要自由,都可以,先下来好吗?” 连夏一弯唇:“你在拖延时间准备救援船,可惜我又不是反派。” “戚韶之。” 连夏喊了一声。 戚韶之近乎崩溃的望向他。 便见那个少年挑眉,极不训的向自己竖起了一根中指,用和两人初见时完全不同的张扬——如一尾人鱼一般,瞬间消失在了白浪翻滚的还海面中。 第三十六章 b市的夏天往往来的很早, 过度的干燥和令人难受的炎热共同组成了这个大城市喧嚣的节奏。 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斑驳交错的光影里不断忙碌,绕过晚高峰正在堵车的主干道,再向前穿行过被梧桐树荫遮蔽的街道。 闹中取静的中式建筑被厚重又奢靡的围在园林中央的人工湖边, 戒备森严的保全体系依次查验来访客人手中黑金的邀请函,再由礼仪双手献上一份拍品详情, 引导入座。 灼烫的酷热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建筑中却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 可惜跟在礼仪身后的人面色过分苍白,哪怕他已经在炎炎夏日仍穿着长袖和长裤, 甚至长袖外还另加一件外套,身形依然像要随时摇摇欲坠。 但比这还要引人注意的是,那人长得分外好看。 在这种场合工作, 礼仪见过许许多多人, 各路明星也不在话下。 但在刚才第一眼见到身后这个人时,她还是在第一秒钟愣了愣。 第90章 b市真正能进这个拍卖场的人和圈子并不多,礼仪自然见过和身后这人一起来的另一位,但在她工作这几年,似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毕竟这样的长相和气质, 总是很难会被遗忘。 或许是疾病带给他的脆弱让眼前的这个人很难说清究竟是男人还是少年,他的发丝是柔软的浅栗色,但瞳孔却是幽然的深色。 望过来的时候,艳丽的五官像是有种妖冶的魔力,宛如一朵开在有毒土壤里的, 即将衰败,勾人的花。 接过册子的手也是偏凉的, 青色的血管蜿蜒在几乎毫无血色的肌肤下, 又隐没在毫无标牌, 显然是特别定制的衣边里。 不过这看上去病殃殃的身体显然并没有阻碍此人的任何挑剔与即兴发挥。 他只随意翻了两下手中的拍品名录,就毫不客气的将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册子丢给了旁边的男人, 撇了下嘴:“切,一堆垃圾。” 礼仪:“……” 似乎立刻察觉到了礼仪抽搐的嘴角。 连夏立即熟练的挽尊:“别在意,小姐姐,虽然拍品是垃圾,但今天能见到这么漂亮的礼仪大美女,是我最荣幸的事。” 礼仪:“……” 大概是因为着实病的太久,这人连说话都显得中气不足,语调里虽然是很短的调侃,但话到最后已经带上了气音。 甚至礼仪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便伸手扶住了门厅里大理石的立柱,微垂下头,很低的咳了几声。 原本没有几丝血色的唇随着他的咳嗽竟奇异的染上几分不正常的红,愈发衬得他整个人明丽起来—— 礼仪愕然一怔,竟恍然觉得眼前这人要比厅里那千年的拍品还要瑰丽动人。 “去端杯温开水过来。” 站在那人身边的男人快速脱下外套罩在了他的身上,伸手几乎将人完全圈进了怀里,“不要加茶,再拿一个柠檬,请快一些。” 礼仪顿了顿,点头:“好的,宋先生。” 礼仪立即转身向着厅内走去,进门时一起工作的两个姐妹凑过来点了点她的肩膀,眼露羡慕:“哇……宋少爷诶,好有福气,那个一下?” 这个行业自然有比其他工作更容易嫁入豪门的机会。 或者说,本身选择这个行业的时候,也有部分人就存有这个心思。 如果说瞿氏是整个圈内最老牌,最神秘和最难以接近名门望族,那么宋家自宋勘接手之后,短短几年的快速兴盛也是业内几乎被誉为无法复制的传说。 市井曾经传言瞿氏的掌舵人和宋家这位小少爷是儿时的好友。 但很奇怪的是,这几年来几乎从未见两人在任何场合有过接触。 不知为何,礼仪突然想到了刚才陪在宋勘身边的那个人。 手中玻璃杯的温水因为过满溢出了些。 礼仪猛然回神,直起身,向身边两位姐妹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将玻璃杯整理好,放在托盘上走了出去。 但她再没寻到能和那人接触的机会。 会场的执行总监和总裁已经迎上了宋勘,保镖将轮椅推了过来,专用的抗敏水杯和空气检测仪飞速就位。 而那人在轮椅上,就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纤长的睫毛垂下,只浅浅喝了一口水,就无聊的支起下吧,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起了宋勘和拍卖会的老总东聊西聊。 接着下一秒。 礼仪看到隔着好几层的人群,那人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自己。 于是有礼貌的一弯嘴角,露出一个像是格外真心诚意的笑来。 * “在看什么?” 即使正在和对方聊天的过程中,宋勘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连夏目光的方向。 他弯腰,伸手拢了拢自己在连夏身上的外套,声音温柔,“还难受吗?” “难受才是常态。” 连夏收回视线,伸手指了指,“看漂亮姐姐,哦,或者是妹妹,唉,几年不回b市,我老了。” 宋勘笑了:“再好看也比不上你,等急了?不跟他们聊了。还想不想去拍卖会?” “去呗。” 连夏打了个哈欠,“反正都无聊,我要花钱,总不能人死了钱还在,那多亏啊。” 结合面前人的身体状态,这句话中的某个字似乎是某种禁忌。 于是本来热闹的聊天场面顿时凝固了一秒,甚至连拍卖方的总负责人都下意识看了眼宋勘的脸色。 而在连夏看不到的角度。 宋勘蹙了下眉,旋即迅速调整了语气,“乱说,医生都说你最近状态很不错。喜欢哪样?我们可以去后台先看看。” 连夏并没有要继续跟宋勘探讨自己好还是不好的问题,虽然有制氧机和空气净化器在不断地工作,但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人多又挤的聊天环境。 一本更详细的拍品册重新放回连夏手里。 只不过这次他打发时间的认认真真翻了一遍,终于在最后一样拍品上停留了片刻目光,点了点手指:“这个吧。” 全彩色的图册上是一个釉色稀少的三彩。 瓶身不大,形状倒是十足少见,被放在最后一页,显然是难得的佳品。 连夏锐评:“感觉很适合拿来养葱。” 总负责人:“……” 好在宋勘十分赞同连夏的观点:“瓶口大,浇水也方便。到该下午茶的时间了,这家拍卖行的甜品做的不错,想吃什么?” 第91章 下午茶只是个招牌。 只是连夏有一项需要服用的药物在多种药品协调安排后放在了这个点儿,偏偏这种药还不能空腹吃,所以才有了下午茶的时间限制。 连夏从来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想了想:“来块栗子蛋糕,不要甜的。” “嗯。” 宋勘点了下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也并不避讳其他人,俯身吻了下连夏的额头,“包厢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 对比坐包厢而言,其实连夏更乐意直接坐在拍品台前的大厅里。 第一是大厅里看上去更加宽敞,虽然不如设在二楼的包厢能一览无余台下所有的场景,但更方便他这种爱说话的跟左邻右舍聊来聊去。 第二,连夏在大厅里看到了简愉。 他许久未见的,深得他亲爹亲妈真爱的……简家的少爷。 他亲爱的弟弟。 而他亲爱的弟弟身边的,不太亲爱的前前前任。 如果说瞿温书也算前任的话。 吃了两口就被嫌弃的栗子蛋糕丢在一旁,宋勘接过连夏手里的小勺将剩下的蛋糕全数吃完,从身旁助理的手中接过水杯,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夏夏,来吃药。” 连夏居高临下的看着简愉和瞿温书一齐在礼仪的带领下走进拍卖场,然后顺着他和宋勘来时的方向步上楼梯,进入二楼的包厢区域。 不知道进了哪个包厢。 而他看了一路,虽然是一齐前来,但瞿温书和简愉全程毫无沟通,明明几次简愉都转过头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开口。 啧。 有贼心没贼胆,难怪搞不定瞿温书。 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 连夏索性回身往宋勘怀里一倒,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热气呼在他耳畔:“你这句话,好像那个潘金莲。” 宋勘:“……” 宋勘抱得紧了些,以防连夏从他身上掉下去,然后亲了亲他的鼻尖:“对,给你喂毒药。” “唉……” 连夏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叭,我这么爱你,你给我下毒,我也认了。水递给我,小爷先干为敬。” 下午茶后的这顿药很苦。 准确的说,连夏每天的几种药就没有哪种是好吃的。 但长久的病痛总会慢慢消磨人的味觉和嗅觉——等连夏缓慢的发现这一点时,是因为他突然不太觉得药苦了。 但能对扛得住苦味,很难抵抗得了困意。 往往吃了药后就是下午的午休时间。 连夏萎靡不振的缩回了宋勘怀里。 刚阖上眼睛,便听到身边人问:“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他? 连夏懒洋洋道:“哪个他?” 宋勘垂眼:“你那个弟弟……简愉,还是,瞿温书?” “都不用。” 连夏答得很干脆,“简家估计早认为我死外面了,瞿温书,跟他不熟。” 在任何情感态度的选择过程中。 面前的这个人永远干脆,永远决断,永远毫不留情。 宋勘沉默了许久:“好。” * 拍卖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连夏勉勉强强并不太舒服的靠在宋勘怀里睡了一会儿,等被叫醒的时候,刚好是他看上的最后一件藏品起拍。 九百万的起拍价。 在花钱这件事上,连夏几乎从来不心慈手软。 他没有后代,没有亲人,没有伴侣,如果自己不把自己的钱花个干净,那万一便宜了别人可怎么办。 恰巧连夏就是这种宁愿穷死也绝不便宜别人的人。 二楼的包厢和一楼的大厅同时开拍。 连夏举牌的同时,听到了拍卖师同时对二楼另一间包厢的播报。 对方的价格刚刚压过自己二十万。 连夏再次举牌。 对方还是压过二十万。 连夏:“……” 第三次,还是二十万。 不是。 哥们儿,有毛病? 连夏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宋勘便伸手出了价,将原本的价格直接提了五百万。 而下一秒。 对方还是加了二十万。 场上只剩下最后这件拍品,竞争者也只剩隔壁包厢。 在宋勘要再次伸手前。 连夏按住了他的手:“这位同志,我只是有钱,不是冤大头。” “难得你喜欢。” 宋勘还要示意旁边的助理再加,被连夏再次拦住。 “算了,没意思。君子不夺人所好。” 眼看着拍卖就要结束,连夏从宋勘怀里跳下来,从果篮里挑了颗又大又红的车厘子,随手丢进了嘴里。 他正要回自己的位置,却被宋勘拉住了手。 连夏扭头。 对上宋勘的视线。 宋勘问:“夏夏,你有没有发现……现在你的口头禅变成了,没意思,好无聊。” 连夏:“?” 是吗? 连夏其实自己都没注意到。 宋勘却道:“在我身边,让你不快乐吗?” 连夏愣了一下。 这是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连夏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享受着最好的生活,他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每一秒——药物,空气,水,都像在焚烧金钱。 第92章 所以到底在什么时候,他会感到快乐? 连夏眨了眨眼,看着宋勘的眼睛:“怎么会呢,哥哥,你从佛罗伦萨救我回来,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超开心的。” “那我们会像所有普通的恋人一样吗?” 宋勘握住连夏的手,“你会和我争吵,会拌嘴,会骂我,会生气。而不是现在这样……” 连夏有些迷茫:“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像在挥霍时间。 成年人的感情中有些话是恒久的秘密。 宋勘终归没能说出口,他吻了吻连夏漂亮的脸:“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们会越来越好,夏夏,我爱你。” “我也是咯。” 连夏牵住宋勘的手。 两人走出包厢,连夏才发现刚才一直叫价的竞争对手就在隔壁的隔壁。 中间只隔一个工作间的距离。 很好,还挺方便吵架斗殴。 正巧工作人员从后台员工电梯通道送藏品上来。 连夏的目光随着自己竞拍失败的盒子,有些不爽的朝那间包厢门瞪了一眼——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那间包厢门打开。 瞿温书和简愉一前一后从包厢内走出。 接着瞿温书停下脚步,像是下意识望过来。 看到了站在宋勘身边的连夏。 第三十七章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精彩。 好在连夏这种人是永远学不会尴尬这个词的, 在及其短暂的反应了几秒之后。 连夏“啧”了一声,率先对敌方两人发起攻击:“可以可以,不愧是瞿氏的掌舵人, 还是有钱,一掷千金, 简愉弟弟,你还是有福气, 恭喜,恭喜。” “我不是给他拍的。” 瞿温书几乎是立刻就回了话,“我……” 对面的人兴致缺缺, 微一挑眉。 那是他惯常的, 不耐烦时的表情。 瞿温书恍然一怔。 原来两年未见,他依旧能将连夏的一点一滴记得如此清晰。 或者说。 曾经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一举一动,喜好偏向,病中的模样, 笑起来的动作——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轮转里从回忆变成刀刃。 将他割的鲜血淋漓。 瞿温书:“我……” 不知道是不是负责藏品的工作人员脑筋转的够快,发现了场面的不对,很快才打过照面的总负责人又匆匆赶了过来,亲手从礼仪手中的托盘上接过小保险箱,拧开密码。 总监半弯下腰, 小心翼翼的看了瞿温书两眼:“瞿总,已经把拍品为您送过来了。您现在方便查验吗?” 在绒布和丝绸层层的防撞包裹里。 是方才拍品名册上最后的那只三彩釉盏。 大概是见面前的场景着实冷场的让人心惊胆战, 社交场上混惯了的总负责人只得长吁口气, 硬着头皮介绍这只盏。 “瞿总不愧是您, 太有眼光了。这只盏目前是全世界唯一一只仅存的粉盏,在色彩工艺还未发展成型的时代, 这只盏的价值可以说是贵为连城,您……” 瞿温书:“给他。” 总监:“?” 瞿温书明明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可总负责人方才介绍藏品时离他站得近,却隐约觉得这个在b市能呼风唤雨的男人像是整个人都在颤抖。 下意识抬头。 总负责人才发现瞿温书眼底不知何时猩红一片,情绪过度的带出的血丝和像是被水痕顷刻间染过的眼眶—— 然后被周身定制的,如此妥帖的西装掩盖住最后一丝仅存的体面。 价值昂贵的藏品需要绝对的安全性保证。 总监只好艰难的咬着牙,做最后的确认:“瞿先生,您是要将这件藏品送给……” “给他。” 瞿温书的目光直直锁在连夏身上,像是要将面前这个人通过视线揉进自己的呼吸和身体。 “粉釉盏,青花瓷,红玫瑰。” 瞿温书开口,声音都在战栗:“连夏……你对人从不长情,喜好倒是格外长情。” 这下。 终于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段混乱复杂的多角情史。 而瞿氏掌舵人的感情线索怎么可能是人人都能听得的。 总监和会场总负责人头皮都麻了,恨不得立刻就此原地消失,也比在这里受刑强一百倍。 总负责人调转方向,亲自捧着托盘走到连夏身边。 从刚开始的宋家小少爷宋勘,再到瞿温书。 哪怕总负责人平日里再看不上类似连夏这种攀附权贵的小白脸,此时此刻也不由仔细多打量了他几眼。 的确是过分漂亮的一张脸。 哪怕看上去就十足病态,毫无活力,而且从屡次的对话和行为都能看出他的挑剔,矜傲,和被宠坏的乖张。 可眼眸流转之间,依旧无比引人注目。 因为面前的人坐在轮椅上,所以总负责人不得不又向低弯了弯腰:“连先生,瞿总刚才已经说明将此藏品赠与您。请问您需要我再为您介绍一遍吗?” “好啊。” 苍白淡色的唇动了动,连夏显得很有礼貌,“谢谢。” 总负责人松了口气:“好的,连先生。这件藏品在全球的拍卖史上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还是在四十年前,由一名神秘藏家所拍,这次是它四十年后的第一次问世,可见其保有性和可收藏价值都是世间罕……” 第93章 啪啦—— 陶瓷碎裂的声音铿锵在拍卖场二楼的贵宾包厢门前大理石地面上。 只是瞬间。 粉釉三彩盏便从完好碎成了一地狼藉。 总负责人还未说完的话被巨震的心跳和恐慌硬生生关回了喉腔里,面色如土的和身后的项目总监对视一眼。 每个包厢门口的礼仪和其余包厢的闻声而望的每一位客人噤若寒蝉。 谁敢对瞿温书说三道四。 “你说得对。” 连夏弯出一个格外真挚的笑容,收回手,抿唇撇了眼碎在自己脚边的“价值连城”,“瞿总,你提的这个问题很值得我思考,所以我决定痛改前非,就从这一秒开始。” 周遭一片死寂。 总负责人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瞿温书,恍惚间觉得碎裂的其实不是这只彩盏,而是面前的这个人。 全静音的轮椅悄无声息的从一地碎瓷边擦身而过,也从瞿温书和简愉身边趾高气扬的略过。 两年的时间没有让连夏的声音出现任何变化。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特有的轻慢,软糯,尾音惯性的上挑,像是种无意识的撒娇。 他的轮椅在简愉身边停下来。 “喂。” 连夏仰起脸,用手指戳了一下简愉的衣角。 见简愉神情难看的看过来。 连夏道:“我突然想起你以前问我的一个问题。” 简愉:“……什么?” “你让我把瞿温书让给你。” 连夏想了想,“大概是这样。” 简愉唇线绷得泛白:“你今天……是故意来让我难堪的吗?” 连夏:“不是啊。你配吗?” 连夏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要了。” “我没有家,我以前其实想过有一个家是什么样子的。” 连夏轻轻叹了口气,“但后来我发现这玩意儿不能强求,而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所以我觉得算了,我不要了。” 简愉没听懂。 “简家从没有正式承认过我,我也不姓简,让给你。” 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串话,连夏再次低低的咳嗽起来。 不剧烈,每一声却都像是从五脏六腑呛出来似的,呛得他唇色殷红,脸色却愈加惨白。 宋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向旁边的两人投过去片刻。 他直接将连夏从轮椅中抱了起来,以一个无比轻松的姿势:“夏夏,不用在意那些人,我们回去。” “我不在意。” 连夏圈住宋勘的脖颈,透过男人宽阔有力的肩膀,撇见站在简愉身边的瞿温书。 “就和那只盏一样,我也不要瞿温书。” 连夏笑嘻嘻的朝简愉竖了根中指,“不过你那么能干,我建议你死缠烂打,勾引不成就下药,早日生米煮成熟饭。宝贝弟弟,看好你哦。” 简愉脸色唰的白了。 死一般的寂静直到连夏和宋勘离开许久才终于被瞿温书的手机铃声打破。 一齐被打破的还有在场所有人的动作。 像是重新被拧动发条,于是画面重新获得了可动的能力。 话音接通。 是助理方远。 方远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瞿总,瞿总,两年了!刚刚那边的人查到了连先生的入境信息,现在正在调档,我马上把资料……” 瞿温书:“我见到他了。” 方远愕然一愣:“什……瞿总,您说什么?” 瞿温书挂断了电话。 随着时间推移,落在地上的碎瓷愈发显得狰狞。 总负责和总监丰富的履历表上着实没有处理过类似情况的经历,站在原地望向瞿温书,希望这位资本顶端能给出一个让他们死得痛快点的答案。 “打包起来吧。” 瞿温书的声音竟显得意外的平和,“送去我常住的地址。” 总负责人:“啊,好,好的,瞿总,马上就办。” 瞿温书道:“每一片都别落下,我没看清……他手指碰到的是哪一片。” 总负责人:“???” 总负责人和总监相觑一眼,疑心自己刚才幻听。 然而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再问一遍,只能迅速收拾了场面,将碎片重新放回藏品盒内,再将藏品盒锁回小保险箱里。 瞿温书亲手接了保险箱,在礼仪的引导下走进电梯。 他和简愉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只在上车时开口:“他在简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我父母说……明天。” 简愉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掐进肉里,带来明显的疼痛。 瞿温书颔首。 黑色幻影的车门眼看就要合上。 简愉陡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即将闭合的车门。 关车门所带来的惯性在他娇生惯养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勒痕。 简愉吸了口气,也许是疼痛激发了某种刺激。 他突然开口:“瞿温书,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话一开口,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倾泻而出。 简愉死死的握住车门,像是握住最后一丝勇气,连声音都是歇斯底里:“我不明白,明明最开始你爷爷和我爷爷约定的联姻你都答应了,最后却宁愿巨额赔偿也不履行。” “瞿温书,我哪里不如他??他那么……那么……” 第94章 “那么毫无羞耻心,那么特立独行,那么自私浅薄,那么忘恩负义。” 瞿温书接上了简愉的话,他幽而沉的目光看过来,是名利场里特有的,打量商品的目光。 简愉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他打了个冷颤,也在一瞬间找回了理智:“……抱歉,瞿总,我收回刚才的话。” “不必,你或许说的没有错。” 保险箱是金属特质的材料,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季,箱体依旧冰凉。 可瞿温书抚摸着手中的箱体,却带着种渗人的温柔,“只是我陷入沼泽,抽不出身来了。” 在这个互联网无比发达的年代,网络上关于瞿氏这位融汇海内外资金的最年轻的掌权人报道和猜测从来不少,最喜欢用的字眼便是“神话”“传奇”“历史”这类词汇,活像是要把瞿温书捧上神坛,烧香供奉。 而瞿温书为数不多的露面,也的确冷漠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 简愉突然发现。 瞿温书或许像所有平凡人一样,有了一丝生气。 他求而不得……甚至比普罗大众中的任意一位,更缺少生存必须的,氧气。 “简家需要今日的体面,我能够理解。再次希望明日令尊能如约将物品送到。” 司机替瞿温书合上车门,男人冷淡的眉眼在摇上的车窗后一点点消失,卷尘而去。 * 大城市的夜景依旧车水马龙。 宋家的小少爷早已经换掉了前些年那些骚包的跑车,现在的座驾与其说是个人用车,不如说更像是结婚后适用的保姆型suv,宽敞,舒适,安全,造价昂贵。 繁华主干道上鳞次栉比的商圈灯火斑斓,交相辉映的落在车窗半开的脸庞上,显出几分难得的活力。 连夏眼睛里有些向往,扒在车窗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眼巴巴的道:“老公,逛街街,吃饭饭,花钱钱。” 他永远都自学成才怎么勾引人。 宋勘身形紧了紧,他喉间滚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好,但只能吃些清淡的。把后座的外套穿上。” 娱乐圈和语音厅都是更新换代极快的地方,更何况是连夏这种十八线黑料咖。 但不同的是,娱乐圈除了小部分粉丝还记得他,语音厅里连夏一掷千金的行为让他成为了一种口口相传的八卦传奇。 灯火掩映中。 连夏甚至连帽子和眼镜都不用戴,光明正大的牵着宋勘的手走进商场。 有人投来好奇的眼神,有善意也有恶意,还有胆子大的女孩问他和宋勘能不能合影。 宋勘向来比较随和,对几个女孩一笑:“家里他管事,要问他。” 女孩子们便起哄的朝连夏看过来。 人间烟火气,年岁人与共。 热气腾腾的豆捞锅底咕噜咕噜的不断蒸腾。 连夏捧着一杯热橙汁,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宋勘,我今天不该摔那个碗的。” 宋勘笑起来:“不要紧,我让助理把钱给他转过去就好。” “不是钱。” 连夏沉默了几秒,撇了撇嘴,“唉,或许是我这个人太坏了,见不得完好的东西。” 他难得自我反思,于是深刻思索了半天,有点难过的叹了口气:“宋勘,等我入土了,你把那个碗和我埋一起吧,其实我挺喜欢的。” “连夏!” 宋勘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再开口时。 宋勘的声音都在发抖,“连夏,你明明知道我很怕你……我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你能不能,不要……” 真正的怕是绝口不提的恐惧。 是避之不及的惊惧。 是只要提起,就会战栗难眠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焦虑。 而这种折磨刻入骨髓,越爱的深,越痛得生不如死。 连夏:“好。” 少年弯起来的眉眼在店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年轻又动人,久违的充满活力,答应得也义无反顾。 “你不喜欢,以后绝对不说了。” 连夏在宋勘侧脸亲了一下,“哥哥最重要。” b市最热闹的商圈,又是周末,哪怕到了晚上,豆捞店里客人依旧熙攘。 在这个国际知名的大都市里,从事各行各业的人流有了共同的停驻点,或许交流,或许探讨共赢,或许单纯八卦。 桌与桌之间的距离并不十分远。 因此当隔壁的交谈越来越激烈的时候,连夏便也听到了对方正在谈论的内容。 “我们公司对接的国外财团最近出了个大八卦。” “你们对接的不是意大利那个斯克财阀……他家不是专门做军火的……这也能有八卦?” 连夏愣了下。 “你知道什么?除了军火他家还涉嫌拥兵和黑手目……反正国外就是比较乱啦。但八卦不是这个,是斯克财阀当家人的感情问题。” “艹,感情问题我爱听,速八!” “这也是我刚刚听来的,不知道准不准。前阵子从斯克财团总部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一年多前他家的当家主母失踪,然后失踪当日,当家人直接一把火烧了两人的爱巢,里面所有的佣人和保镖全都不翼而飞。” “好大的八卦……然后呢?” “听说当家人一直在找他的妻子,最近终于有了眉目。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昨天我同事刚告诉我的消息。” 第95章 “什么?” “当家人带走了一支私人雇佣队,五天前失联了。” 第三十八章 “怎么了?”宋勘问。 连夏回过头, 目光落在宋勘正在给自己烫毛肚的动作上,过了几秒,笑了起来:“没什么, 你烫老了。” 宋勘有些无奈,从腾腾的蒸汽中瞥了连夏一眼:“要是按照医生的意思, 你根本不能吃毛肚这些发物。给你尝一片意思意思。” “切。” 连夏支着下巴,撑在桌面上打量宋勘, 笑盈盈道,“老公,你以前也对你那些女朋友这么好吗?” 宋勘愣了一下, 随即气笑了:“对, 都是她们对我这么好。满意不满意?” “还行。” 连夏明亮的眼珠有些得意的转了一圈,“那你现在伺候我,我也算是替你那些前任报仇了。我真是个好人。” 宋勘:“歪理。” 连夏嘿嘿一笑,就着宋勘的筷子将毛肚咽进肚子:“算上之前那几个月,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顿了顿。 连夏道:“好久啊。” 宋勘将涮好的青菜放进连夏面前的另一只碗里:“两年三个月零六天, 两个月后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连夏不客气:“先来个护城河烟花秀。” “没问题。” “再来个电视塔cbd联合投屏告白。” 宋勘点头:“行。” “我想要能铺满整个b市的玫瑰。” 宋勘:“好。” 连夏愣了一下,他微微低头,端起面前的大麦茶喝了两口。 宋勘放下手中的汤勺,朦胧氤氲的水汽衬得他比几年前那个初次见面的宋家小少爷更加坚韧挺拔,像个能负担起家庭使命与责任的成熟男人。 他的神色早已褪去了曾经在语音厅当老板时的儿戏与风流, 显出种沉稳的担当,语气却温柔:“怎么低头, 调料进眼睛了?” “没有。” 连夏摇头。 宋勘道:“那就是感动了?我的宝宝好少感动, 要不要老公抱?” 连夏的叹息几乎微不可闻。 他缩进宋勘怀里, 整个人显得乖巧又柔顺:“好……老公抱抱。” 这是餐厅石拱门柱后的角落。 能注意到这里的人不多,但如果确实有心观察, 也的确能发现奥秘。 怀中的人这两年来体温一直偏低,正常人能到达的三十六度以上,他却经常保持在三十五度左右,因此唇色总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宋勘突然道:“b市的夏天你不喜欢,等下个月,我带你去马耳他度假,好吗?” “骗人。” 连夏在宋勘怀里咯咯笑起来。 他纤细的手指暧昧的勾过宋勘的衬衫,在另一个人的皮肤上轻佻的跳跃。 然后连夏从宋勘怀里仰起头,略带喘息的声音吐气在男人身边,“那里不能离婚,你想骗我领结婚证。” “嗯。” 宋勘竟也认了,“连夏,我爱你,我愿意尽我所有的金钱,权利,对你的生命负责。我们结婚,好不好?” 气氛沉默许久。 连夏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伸手圈住宋勘的脖颈,像是有些迷茫的靠在宋勘肩上,宛如一只中途停歇的,孱弱而艳丽的鸟。 “我想想……” 良久。 连夏轻声:“宋勘……我想想。” * 纵然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但好在金钱的香味永远蔓延,在提前购买了十年物业费和清洁费的条件下—— 哪怕连夏在城区的房子已经空置许久,物业还一直在进行定期的维护和打扫。 这座城市的夜色来得很早。 两年的时光过去,简家曾经为他购置的这栋用来让他独居的别墅地段再次升值,又在原本的市价上增值不少。 宋勘将车停在院外,轻身吻了吻连夏的唇角:“真的不去我那边住?一个人住怕不怕。” “不,说了我要想想,那就要想想。” 连夏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等一吻结束,他连呼吸都有些颤抖,眼底水光闪动,显得动人又单薄。 宋勘忍不住伸手帮连夏拭去了唇边的水痕,无可奈何的再次纵容了他:“好,我的宝宝要想多久?” “就一个晚上。” 连夏竖起一根手指,微微一眨眼睛,“宋勘,我爱你。” 面前这个人口中的爱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每每从那带着尾调的嗓子里出来,依旧让人心神动摇。 宋勘深吸口气,艰难地忍住漫上来的躁动:“乖了,不跟我回家,就别勾我了。” 连夏哈哈大笑,拉开车门,动作轻快的下了车,摆摆手。 “宋勘,拜拜。” “再见。” 宋勘连神情都是陷入爱情的动心与柔软,“连夏,我等你。” 连夏没有回头。 他的身影逐渐走过别墅外正在盛放的蔷薇花田,隐没在小径最终的尽头。 宋勘下意识伸手,却终归没开口叫住那个人。 总归还有明天。 宋勘松了口气。 盛夏傍晚的热风倒灌进车内,和着聒噪的阐明,扰得人心神不安。 宋勘摇上车窗,车灯晃动,朝反方向离开。 而连夏走过一片蔷薇,在临近别墅正门的位置停下脚步。 第96章 他仰起脸,像是带出一抹笑意,眼底却是冷的。 偏软的声线和着他长期生病所带来的虚弱,在微薄的灯光下显出种变调的放肆:“让我瞧一瞧……这不是白天盛气凌人的瞿总吗?哇,您这是改行做……鸭了吗?” 别墅外的小径灯光不算太过明亮,恍恍惚惚的透过梧桐树影落在地面,形成一个个不太真实的投影。 而瞿温书原本出挑优越的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郁,抬眼望过来时,有种近乎恐怖的逼仄。 瞿温书的身上还是拍卖会时的那套西装,笔挺熨帖,面料和剪裁无一不是顶级。 而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他开口:“这两年……你都和他在一起。” “对啊。” 连夏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跃跃欲试,没有任何的迟疑与愧疚,“不然呢。” 昏暗的灯光斑驳照射。 瞿温书的眼底红得像是鲜血欲滴,他站在原地,整个人却都在战栗。 “我一直……在找你。” 瞿温书的声音像是从五脏六腑带着血的味道呛出来,“连夏……从你消失,我一直……在找你。” 连夏一歪头,脸上的神色几乎是天真的:“可是找我的多了去了,瞿温书。” “语音厅那些人在找我回去继续砸钱,娱乐圈的人在找我回去继续挖黑料。还有我那些数不清的前任前前任,哦,还有你那个被我放弃掉的没有意思的弟弟……” 连夏想了想,“还有戚韶之。” 连串又流利的语句像是穿心的刀刃,扎得瞿温书面色惨白。 连夏却鲜少在这种时候感到心虚或者惭愧,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个情感道德不算太高的人。 他凑上前两步,似是觉得有趣的瞧了瞿温书两眼,然后兴致缺缺的扭开视线:“你没有其他话要说啦?那我走了。” “别走!”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 瞿温书伸手拽住了连夏的手腕。 男人有力的手指带着绝对的力度和温热,轻而易举的包裹住另一个人几乎没有肉的细瘦骨节。 “别走……” 瞿温书像是想要用力,又像是怕弄痛了面前的这个人。 他张了张嘴,声音涩然:“求你。” 连夏眨眨眼。 算上最开始相遇,鬼混,又分开的那段时间,两人认识这么多年。 连夏发现自己越来越少的看到瞿温书最早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个人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生生拽下高台。 一地狼狈的滚落在他面前。 连夏的身形和瞿温书着实相差太多,他不得不抬头,才能将男人眼底的血红和痛苦一览无余。 “好哦。” 连夏竟然点了头,也竟然没有继续挣脱瞿温书的手。 从很远的方向看去,便像是他依偎在瞿温书怀里。 连夏道:“找我什么事?” 瞿温书垂头对上他的视线。 两年不见,这个人的目光甚至和两年前两人在一起时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以前看人的时候眼底就只有专注,仿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盛着自己一个人。 现在也是一样。 可却又不一样。 瞿温书像是经过莫大的自我抉择,因此连语气都是不确定:“……刚刚,我看到他……吻你。” “是啊。” 连夏点头承认,“有问题吗?” 瞿温书:“你们……” “是啊。” 连夏无比残忍的打断了他的最后幻想,“我们正常交往诶,瞿先生,你连这个都要管吗?” 小径最后一丝落在瞿温书眼底的灯火熄灭。 连带着他的瞳孔也像落满了无望的灰烬。 瞿温书启唇,又紧紧咬住,他垂下眼看着连夏,眼神里的狼狈无所遁形,竟显出种卑微的乞求。 像在乞求能让他生死的神明。 因此。 他耗尽心血灌溉的,邪恶的神明便在下一秒,仿若虚幻的回应了他。 瞿温书西装里那条手工定制的银灰色领带被一只纤细无力的手向下拽住,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随之低头。 而下一秒。 他的邪神踮起脚尖,带着微凉吻上了他。 瞿温书一怔。 连夏却探出舌尖,在唇齿之间,极轻极轻的挑弄了一下。 只是瞬间,早已死寂至冰点以下的血液重新流动,倒涌而上,冲向刹那间失控的大脑。 瞿温书伸手将面前的人扯进怀中,死死匝住那人瘦削的腰线,如倾盆般的吻重新落下。 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 凝固的情感,干涸的沙漠。 嫉妒,疯狂,枯竭,缺氧。 他的神会轻而易举的扼杀他。 也能轻而易举的拯救他。 瞿温书看到面前苍白的脸颊逐渐晕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重新映出自己的身影。 连夏无力的身形甚至必须要依靠他的双臂才能勉强支撑。 饱胀的餍足感像是魔鬼的歌声,重新在他耳边熟悉的响起。 ——其实他从未逃离。 原来他也并不想逃离。 今夜的月光没有被云层遮挡,越到夜深,月色越显得明亮。 纤细苍白的手指揉皱了男人的西装,又攀在他有力而劲瘦的肩膀上,拉下一塌糊涂的衬衫,再于男人后背的皮肤上狠狠烙下一道道抓痕。 第97章 淋漓,又张扬。 轻而短的呼吸漫出咽喉,又很快绝对占据的吞咽进呼吸里,被彻底笼住的人只来得及探出一只像是仓促而逃的脚,还未待挣扎片刻,便连脚趾都被一并控制收回。 在连空气都弥漫着水意的房间里。 过了许久连夏才艰难的重新平复好呼吸,他窝在瞿温书怀里,过了好一会儿,用一只手撑在男人坚实的胸肌上,伸着另一只手去床头柜里摸索。 瞿温书所有的心神都在连夏的一举一动里,连语气都是毫无顾忌的宠溺:“要什么?” “累……第二层里有薄荷烟。” 连夏小声嘀嘀咕咕,趴在男人身上就要翻过去。 还没动作完毕,便被瞿温书重新拽回怀里:“别抽烟。你的身体不能吸烟。” “……可以。” 连夏像是只跌跌撞撞的幼兽,很不甘心的在瞿温书怀里伸胳膊伸腿,可惜没有任何成果,于是被养得骄纵的性子立刻翻了脸,“放开。” “不行。” 瞿温书将人裹在怀里,连带着呼吸一并纠缠,“我给你念故事,乖乖睡觉,好不好?” “不好。” 连夏的疲倦是写在脸上的,他向来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耐心,好看的眉眼一蹙,向着门的方向伸手,“滚。” 这是瞿温书在自己高高在上的世界里从没有听过的词语。 让他短暂的停了一秒。 可在连夏说出口,又似乎没有任何不能接受。 瞿温书几乎唾弃自己,可身体和情感早已先一步于意志的进行屈服,屈服于分离的焦虑,屈服于痛苦的空气。 屈服到没有什么是不能屈服。 “我是你新找到的挡箭牌。” 瞿温书温柔的低头去寻找连夏的唇,反复碾转,“夏夏,你总应该……对我好一些。” 连夏被瞿温书的食指抬起下颌,他浅栗色的瞳孔微微张了片刻,又很快恢复正常。 没有挣扎。 瞿温书闭了闭眼,熟悉的心痛蔓延过每一寸神经之后,眼前人的呼吸竟显得更为不可或缺。 “或许……你看到了新闻,又或许听到了某些议论。” 瞿温书伸手拥抱着,拥有着,感受着怀中的人,叹息般的开口,“你不忍心戚韶之将矛头对准他,不忍心戚韶之伤害她,或者……让他去死。” 瞿温书道:“所以你放弃他,选择我。” 怀中的人微微一僵。 瞿温书却笑起来。 他的声音平和,如同浸染了蜜糖般的柔软而甜蜜。 “没关系。” 瞿温书吻了连夏,“没关系,夏夏……你在他身边两年,现在,也该……回到我身边。” 浅薄的月色投在寂静的木地板上。 连夏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像在认真的沉思,又似乎只是片刻放空。 连夏道:“再过两个月,我要过生日了。” “我知道。” 连夏的眼神纯然又无辜:“我要一整晚的护城河烟花秀。” 瞿温书:“不止护城河,我给你这五十年来b市最盛大的烟花秀。” 连夏道:“我要cbd和电视塔的投屏表白。” 瞿温书:“好,全国都会为你庆祝,我的夏夏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连夏:“我要整个b市的玫瑰。” 瞿温书:“好,全球所有国家,最美的红玫瑰。” 连夏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连夏道:“其实在我小时候,我过生日的时候……总希望有一个家。” 瞿温书一顿:“我知道。” “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个愿望很不现实。” 连夏笑了一下,“但其实也没关系,因为我发现……只要有许多人爱我,我就会有不同的家,最后总有一个,能够收留我一个晚上。” 怀中的人虚弱又纤薄,是那种似乎能被一阵风吹走的不正常的苍白,明明刚才还红润的面色,只是片刻离开了呵护,就重新回归了毫无血色的惨淡。 他的手背上还有滞留针停驻的痕迹,手腕向上的血管星星点点的遍布青浅的痕迹,那是数次急救过的证明。 可他的理由依旧那么毫无道理,那么自私自利,那么人渣又恶劣。 瞿温书却酸涩的落下泪来。 在某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留学在外,班内一名之前没有任何联系的法国女生陡然向他告白。 女生十足狂热,笃定且自信,用流畅的法语和中文表达对他的喜爱。 良好的家教教给了瞿温书如何尊重女士,他不便冷然拒绝,便婉言互不了解,实在无法接触。 女生却答:我钟爱你的所有,包括你的所有恶念,卑劣,哪怕残暴,我依然爱你,我的眼睛永远为你哭泣。 ——我钟爱你的所有。 ——包括你的恶念,卑劣,自私,忘恩负义。 在这一秒。 瞿温书终于不得不承认,哪怕这样,哪怕这样,他仍旧迷恋眼前的这个人。 他终于也狂热的爱上这个人早已经肮脏的心,毒蛇般的吐息,松开手就决然不回头的冷漠……无可自拔。 “我们组一个家吧。” 瞿温书将怀中的人圈进臂膀里,用一个守护的姿势,“一个只属于你的家,只有你和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第98章 连夏没有说话。 也并不挣扎。 他靠在瞿温书的怀抱里,明明主卧内的窗户已经紧紧合拢,可他还是被些微的凉意带着低低咳了起来。 呛咳的状态让连夏更加疲惫。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突然道:“可是我会死的很早的,瞿温书。” 连夏说:“我这个人太坏了,玩弄感情,脚踏好几条船。又自私,又恶毒,已经病成这样了,注定不会有善终。” 无比坦然的语气戳伤皮肉,在穿透肺腑,鲜血从伤口泵出,无声无息的让瞿温书连嘴里都是腥味。 “我的大房子,我没花完的钱,我的货币和基金……” 连夏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算来算去,算了半天,点了点头,“瞿温书,我不把自己的东西捐给那些垃圾基金会,等我死了,你要全部烧给我。” 瞿温书张口,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被连夏假定过的死亡。 “但是你别烧我。” 连夏攥着瞿温书的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玩,“那个炉子好可怕,我真的会怕。” 瞿温书闭了闭眼,光照陆离的想象让他无法呼吸。 他扣住连夏的手:“你不会死,夏夏,我们去找医生,去找更好的医生……” 声音陡然停止。 因为瞿温书看到怀中的连夏突然吸了吸鼻尖。 一滴泪顺着他的眼眶滚下来,滚过精致又小巧的下颌,在顺着真丝睡衣一路向下,落在瞿温书搂住他的手背上。 是烫的。 “没有用……瞿温书,宋勘已经带我看过所有医生了,他们说,能维持现状都是上天保佑,每一天,都是赚的。” 连夏的声音很轻很轻的。 “……瞿温书,我好怕死。” 瞿温书突然觉得,或许在这一刻,他已经先于连夏,因为心脏被撕碎而死去。 因为他真的感到了被撕碎的痛苦。 在寂静的卧室内。 浅蓝色的桑蚕丝床枕已经被揉成一起。 床中的两人相依相偎,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连夏突然从瞿温书怀中转过身,像个孩子似的跨坐在男人身上,仰起脸,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瞿温书清隽俊朗的容貌。 他的眼眶还是微红的,鼻尖挺翘,无辜而纯善。 连夏牵着瞿温书的手,整个人向前靠,趴在他的怀里,像是央求似的,绵软又乖糯的开口道:“老公,等我死的那天,你陪我一起走吧。我不想一个人。” 瞿温书微微低头。 从他的角度向下看去,连夏眼底的水光,狡黠,畏缩,害怕,自私和肆意全部一丝不漏。 世界在改变。 时间在改变。 每一个人都在改变。 只有连夏,他固执的,苍白的,死寂的,一成不变。 离开他从不提起的童年之后,面前的这个人,他生活的每一丝空气,每一寸土壤,每一分每一秒,都用金钱堆砌而成—— 他真的是一朵,金钱与权利中开出的。 剧毒的花。 瞿温书突然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几乎是带着宠溺的,妥协的,放弃的,吻了吻连夏光洁的额头。 “当然,夏夏。” 瞿温书攥紧连夏的五指,直到确认他的整个人落进自己怀里,“我和你是一家人,我们当然,生死与共。” * 时间是一条悄然向前的河流。 在这个信息过分发达的时间,单方面切断通信,早已经是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连夏换了手机换了号,顺带和瞿温书回了家。 不再是之前和宋勘那栋别墅在同个小区的房子,而是一套公寓式的平层,坐落于b市最繁华最寸土寸金的地段,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去,能看到整个b市内环的所有景致和全部古建筑。 因为要按时吃药的缘故,连夏早上一般都起的很准时。 他光着脚踩在地毯边缘,举起刚刚挑选好的领带给瞿温书打上,然后顺便踮起脚亲了面前的人一口:“老公,好好上班,努力养我。” 心室的长期供血不足带给连夏的是多种多样的后遗症。 瞿温书着实怕连夏摔倒,伸手一把扶住他的腰:“小心。” 连夏扒住瞿温书的手,有些得意:“昨天我回去看了看以前的那个语音厅,他们竟然还记得我,好厉害。” 瞿温书拨开挡住连夏眼睛的刘海,视线微垂:“玩得开心吗?” “还行,反正也懒得出门。” 连夏打了个哈欠,“老公,拜拜。” “中午杨阿姨过来做饭,多吃一点。” 瞿温书将连夏微微敞口的领口向上拉了拉,遮住内里的痕迹。 他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宋勘……” “没有宋勘,我现在只爱老公一个人。” 连夏的眼睛亮晶晶的,抛给瞿温书一个飞吻,“而且你不是都知道他把那个厅转让了,这么担心呀?” “嗯。” 瞿温书重新吻上连夏的唇,半晌松开,“你是我的。” “你的就你的。” 连夏嘻嘻一笑,“老公,你开会要迟到了。” 近四百平的房子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空旷,何况连夏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第99章 他在足以跑步的客厅里绕了几圈,远远可以看到闹市区熙熙攘攘早高峰的人群,是他最喜欢的人间烟火。 瞿温书一般不限制连夏的自由,只是b市的空气整体不佳,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天,连夏往往不会出门太久。 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想了一会儿,连夏摸出手机给自己一顿点餐,然后熟练的叫了个跑腿。 病到他这种程度,吃什么不吃什么其实不过是个理论上的概念,只要不吃太多,更多的国外医生觉得应该让病人保持心情愉悦更为重要。 加了数倍价格的跑腿气喘吁吁的带着连夏的伙食上门,从711便利店的速食到小龙虾再到米其林的三星。 连夏只挨个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他从卧室里把ipad取出来,懒洋洋的趴在清晨的日光下,盖着小毯子围观八卦。 早间的娱乐新闻一如既往的无聊。 倒是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营业厅还在欢歌笑语。 连夏登录自己的账号,两年前的名字到现在依旧没有改变过,内里除了许久前的私信,还有最近刚收到的新消息。 顶在最上面的来自宋勘。 连夏微微阖了阖眼,甚至连点都没有点进去,就右滑点了删除。 他是个最绝情,最会抛弃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的坏人。 账号上曾经充值的金额依旧还在,连夏点进“溺音”,高消费过的提示立即伴随着他的进入刷新了观众坐席。 【欢迎 n.夏进入“溺音” 】 弹幕区刚开始还十分平静。 几秒钟之后,便像炸了锅的沸水似的爆裂开来。 【一只小象鼻:我屮艸芔茻……是我眼花了吗?还是我思念了两年的哥哥回来了……僵硬伸手……夏宝……我的夏宝……】 【奶咖加糖:我确定楼上没有眼花,夏宝!!!富婆哥哥!!!抱抱!!!】 【梅子果冻:艹艹艹我也看到了,是我的夏宝吗??马甲一样的!】 【蛋挞皮来一把:???前几个月刚入坑的,啥?啥啥?吃瓜带我一个!!!】 【西瓜薄荷:听说……只是听说……两年多前听里有个超有钱的哥哥……狂追那时候的厅草……砸了几百万……】 【水果桶酱酱:会不会讲重点?重点是,真的追上了!!有小姐妹从亭书的麦里听到了夏宝的声音啊啊啊啊啊!!!这对是我最嗑的cp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卖卖!!!姐愿意猛猛花钱!!!】 【冰镇桂花糕:那么现在既然夏宝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亭书也不远了?我的远古cp复活了?!】 【小红帽吃大灰狼:不太看好说实话,曾经吃过一个瓜,亭书和“溺音”的前老板原本是发小,结果莫名其妙两个人掰的很难看,这亭书估计很难愿意回来吧。】 【草莓茫茫:既然如此,我也丢个大瓜,内部人士,这俩闹掰的原因就是你们口中的富婆哥哥…… 】 【芒果蜜桃露丝:而且这俩都比你们的富婆哥哥更有钱,咳。】 连夏:“……” 果然。 语音厅还是比娱乐圈好玩多了。 蛐蛐都是当面的。 而且似乎还非常真相。 连夏摸了摸鼻子,不再搭理疯狂刷屏的弹幕,而是找了找最近新出的礼物样式——发现最贵的竟然还是嘉联华。 没有进步。 【n.夏向一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n.夏向二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n.夏向三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n.夏向四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 【n.夏向十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糯米圈圈:好……好……我确定富婆哥哥果然回来了,这手笔,是富婆哥哥一贯的有钱……】 【桂花酿米酒:夏夏,呜呜呜我的夏夏!!哥哥你还缺女朋友吗?男朋友也可以我会自己长出幻肢qaq!】 【西瓜酸奶酪:夏夏这两年怎么都不出现,是不是去和亭书书过两人世界啦?】 弹幕一阵刷屏。 下一秒。 【楚舟向一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楚舟向二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楚舟向三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 【楚舟向十号麦位送出嘉联华x99】 【水草说不知道:我瞎了谁知道,今天是土豪开会吗?还是世界突然暴富了没带我?】 【茉莉花:没带我+1】 【来一串烤鸡翅:没带我+2,不过楚舟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兔兔乌龙茶:举手!两年前上过八卦版头条的你们竟然忘了,楚舟和亭书声音很像很像,只是比亭书嫩一点……】 【戳戳乐:擦,夏夏搞的替身文学?】 【楚舟:哥哥,你回来了。】 【n.夏:?】 连夏火速退出了语音厅。 楚舟的私信却紧跟着便追了过来:“哥哥。” 连夏:“……” 说实在的。 连夏对于楚舟的印象并不是多么太好,他会在最开始招惹楚舟,也只是因为有些无聊,而且,在那个时候,楚舟的声音……的确非常与瞿温书相像。 现在别提正版就在身边了,那时候哪怕还有新鲜的念头,连夏也早已经腻了。 而且就性格来说,楚舟的能力,魄力,都差瞿温书太多。 第100章 神经病倒是一脉相承,颇有家族遗传味道。 撞了个晦气,连夏有点不太高兴的准备退出程序。 正要登出,一通程序内的语音电话拨了进来,连夏要点登出按钮的手指下正巧替换成了接通。 连夏:“……” 这谁能不说一句大艹。 第三十九章 语音通讯的对面传来了另一个男声。 虽然许久没有听过,但到底曾经砸过钱,连夏终归还是有些印象:“……楚舟?” “你还是和我哥在一起了。是么?” 瞿楚舟问。 连夏:“……” 临近十点,窗边的光线逐渐变得灼热。 连夏被晒得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悠悠的在厚重柔软的意大利羊绒地毯上滚了两圈,滚到沙发背后继续躺平。 “和你又没关系。” 躺的很平的连夏开口。 瞿楚舟道:“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选他?” “谁说的。” 连夏从沙发上拽过一条毛毯搭在身上,“我当然可爱可爱你哥了,我对你哥的爱苍天可鉴日月可明,我爱他爱到山无棱天地合……” “你只爱你自己。” 楚舟打断了连夏的话,“夏夏,你这种人,永远只爱你自己。” 连夏没有说话。 瞿楚舟:“可是为什么你要选他?为什么你们都要选他?” 连夏的身体到底受不得凉,哪怕加厚过的绒毯已经隔绝了多半的凉气,但他还是很快咳嗽起来。 没办法。 连夏只得慢慢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以防身上带着的心跳监测仪突然过速,把远在公司的瞿温书吓得立刻坐直升机回家。 明明已经到了盛夏。 但连夏还是十分老实的打开了室内恒温加热加湿加氧装置,然后倒了杯热水,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他缓缓喝了口水,才道:“楚舟同学,其实就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是很讨厌男人发疯的。” 瞿楚舟呼吸一滞。 “因为呢,往往男人会发疯的原因,都是能力不足,情绪失控,当然,你也属于这类人。” 连夏心平气和的看了一眼夹在自己指尖的监测器。 很好,没有报警。 “不过……看在你的年龄的份上,其实也情有可原。” 连夏又打了个哈欠,一点点的在沙发上躺下来,“瞿楚舟,我以为我离开b市这么久,你应该早都能看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自私,自负,滥情,恶劣。” 连夏道,“我那时候搞不定瞿温书,就找你代替一下。所以楚舟小朋友,你从头到尾,真的就只是一个……唔,代替品。” 语音另一边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你看,你又在发疯。” 连夏慢吞吞道,“瞿楚舟,其实除了做替身,我对你还蛮不错的。而且你有钱,也有家,早都胜过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连夏:“或许你唯一的错,就是总跟你哥去比。” 瞿楚舟房间内早已经一片狼藉。 他颓然坐地,声音嘶哑:“所以,你们就是觉得……我就是比不上瞿温书。” “不是我们。” 连夏又咳了两声,“是我,觉得你比不上瞿温书。” “为什么?” 楚舟问。 连夏道:“因为我们的相遇是你的算计,而我偏巧……就是只喜欢很爱我的人,讨厌不爱我的人。” “瞿楚舟,其实你也没输。” 连夏的语气是他惯常的甜糯,带一点上扬的尾调,“我这个人,就是平等的讨厌所有不爱我的人。” 瞿楚舟:“……” 大概是给自己也解答了某种疑惑。 连夏语气里刚刚还存在的不耐烦竟然神奇的淡了下去,语调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他又想了想,说:“而且,说不定你一直想和你哥比的地方选错了呢?他只有二十六厘米,你要不要量量你的,说不定比他长比他宽比他粗……” “连夏!” 瞿楚舟挂了电话。 连夏:“?”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嗓子的连夏突发奇想,还没来得及施展完,十分心有不甘,被挂断后光速回拨了过去。 发现另一边竟然比自己更加光速,已经将自己列入了黑名单。 连夏:“……” 好奇怪好敏感的男大学生哦。 哦……也有可能是那个也不行。 连夏帮助自己强行解决了这个问题,目光向下,又看到了宋勘重新发来的信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 瞿温书每天按时的电话time到达:“在干什么?” “在等杨阿姨上门做饭,看了一会儿电视。” 连夏乖乖回答。 “十点的药吃了吗?刚刚的监测数据不是太好,夏夏。” “放心啦,没有不舒服。” 连夏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老公,我想你了。” “嗯,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瞿温书含笑的语气从电话另一边传来,“下午带你出去,乖。” 乖。 连夏给了瞿温书一个goodbye kiss。 视线挪回app,点开宋勘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宋:连夏,我会等你。】 第101章 连夏连神情都是平静的。 他似是叹了口气,点开对话框。 【n.夏:不用。】 得益于现在不断进步的法律法规,所有的app账号都有了被自由注销的权利。 连夏回了信息,打开设置页面找到注销。 在手指点下去的瞬间,app的页面突然奇异的扭曲闪动片刻,接着重新恢复正常。 长期敏锐的第六感让连夏的动作停了几秒。 他点击注销。 下一秒,原本熟悉的app页面并没有跳出是否确认注销的格式。 而是切换成了一张曾几何时,连夏无比熟悉的网络页面。 青草地与一望无垠的天空相互接壤。 原本延续百年的企业logo因为被称为当家主母的那个人的加入,重新在logo中掺入了红玫瑰元素。 瑰丽,血腥,鲜红,带刺。 斯克财阀的推送页面。 连夏的动作只僵硬了片刻,他安静的坐起来,微微低头,看清了推送给自己的那行字。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宝贝,我在找你。 斯克财阀由西西里岛黑手目起家,延续百年,到戚韶之这一代,是第十七位家主。 传言他的母亲来自东方国家,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戚韶之是两人唯一的孩子,从小便备受宠爱,展现出了非凡的,堪称绝伦的艺术才华。 也正因为此,父母对他非常爱重,给予了许多的自由。 但无论再如何自由。 他仍旧是斯克财阀唯一的继承人。 因此,他拥有斯克财阀所拥有的所有权利。 军伙,骇客,拥兵。 连夏比任何人都更要明白这一点。 手机没办法自然关机。 连夏从沙发上起身,打开浴缸的一池水,将手机毫不迟疑的丢了进去。 “拜拜。” 连夏转身而出。 * 杨阿姨不是地道的b市人,是从川北过来陪儿子的,做的一手十分正宗的家常菜,是瞿温书换了将近百位人选才确定下来的。 她的菜既不会过分重辣,但也能满足连夏的口味,因此得到了连夏和瞿温书的一致好评。 连夏并没有能够养成饭后午休的习惯,他晃悠晃悠的从厨房取了一只杨阿姨新做的草莓布丁,蹭到瞿温书面前,毫不害羞的赖在男人身上让他给自己换衣服。 瞿温书的大手沿着连夏的睡衣一路向下,又重新给面前的人穿上一套休闲服,戴好帽子。 “我去冲个澡。” 瞿温书俯身,尝到了连夏唇齿简的草莓布丁味道,半晌后才深吸口气,向浴室里去。 连夏笑眯眯的窝回床上,又舀了一勺布丁,抿抿嘴:“不做吗?” “晚上再做。” 瞿温书道,“下午的那件事更重要,等我一下。” * 平层公寓的楼顶就是停机坪。 直升机穿越一层又一层的白云,在通透的天空中起飞又降落——目之所及,是一片像在荒芜的废墟中陡然而起的学校。 这里似乎非常非常偏僻。 没有任何的高楼,没有柏油马路,没有商圈,甚至没有太多行人。 只有一座又一座耸立的大山将四面遮盖的密不透风,黄土自山巅漫过,于是显得愈加苍凉又悲怆。 低矮的坡上,红砖的围墙和正在灼烧的炭火共同偎起瓦做的锅碗瓢盆,破败的一片片土坯房被补过一次又一次的屋檐被压得下垂,甚至连门口的黄狗都显得目光仓皇。 而唯一一条平坦的松油路面尽头是一座山村学校。 像是已经等待许久,在学校门前的,一块稍显阴凉的沙枣树下。 老沙枣树的叶子中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晕,一群人就站在这片像是荫蔽却又实际并不遮盖的环境下像在等候。 第二架直升飞机搬来的陆路加湿器和给氧机已经当即开始工作。 而就在连夏还没能适应丝毫这里的气候,抬头的瞬间,看到了挂在校门口的招牌—— 夏至希望小学。 沙枣树下的一群人殷切而又期盼的目光从远远的那里瞧了过来,小到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打到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们的脸上有种长期暴晒的古铜色,又在脸颊两侧泛出来自高原的驼红。 眼神却明亮。 胆怯的,害羞的,却期望的,看了过来。 这是一种太过灼热的,像是要炙烤一切秘密的眼神。 连夏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真的还有最后的一丝良心——或许来自童年时的自己。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站在最前面的那是校长,后面的四个年轻人是村里的老师。” 连夏听到瞿温书说话,像是很陌生的声音。 “这是最深处的大山,也是这座村庄这六十年来,唯一的一所学校。” 瞿温书温柔而有力的大手牵起连夏的几乎瘦削的手,“这一季度的招生,有十七个孩子,全在这里了。” “他们说……很想见见,这座学校的主办人。” 连夏惊惧的想要颤抖,却被瞿温书整个托起。 男人的姿态并不亲密,手臂从背后穿过,再沙枣树下的孩子们看不到的角度,拥住了连夏整个人。 第102章 “不要怕,连夏。” 瞿温书的语气近乎缱绻,“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就不说。你不想让他们过来,我们就只远远看看。” “夏夏,这是第十一所,以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夏至希望小学。” 瞿温书轻声说:“我想要告诉你,夏夏,在这个世界上,你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希望。” 连夏想要攥紧手指。 指尖却被瞿温书一一呵护,扣进男人的掌心,终于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人的一生,有些事情注定耿耿于怀,注定无法自我和解。 只能在伤口上重新层层涂抹,假装平静。 然后溃烂。 直到有一天。 重见天日。 “连夏。” 瞿温书握住身边人颤抖的手,也握住连夏几乎战栗的肩膀,“你说的很对,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离开这个身份,我留不住你。” “但是……连夏。” 瞿温书轻声道,“除此之外,我也在用普普通通,再寻常不过的血肉之躯,无比平凡的爱着你。” “如这世界上万万千千人一样。” 求不得,恨不得,舍不得。 “如果你无法跟自己和解,那你陪着我,我来让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模样。我会善待员工,帮助老弱,提升保障。” 瞿温书道,“我会改,连夏,你陪着我,好吗?” 寂静的声音在广阔无垠的黄土地上蔓延。 孩子们脸上的笑脸璀璨夺目,伸出手遥遥向这边打了招呼。 不知过了多久。 连夏突然问:“为什么叫夏至……为什么要叫夏至希望小学?” 瞿温书笑起来:“因为,那是你来我身边的那一天。” 高原灼烫的烈日烘烤着每一寸焦土。 耗费了昂贵代价的大功率加湿器和给氧机死命的为面前的人疯狂工作。 “我们回去吧,瞿温书。” 连夏闭了闭眼,“我想吃东城那家私厨牛排了,配一点苹果酒。瞿温书,我们回去吧。” * b市东城有许多上了岁数的老管子,还有些私厨是上世纪漂洋过海的外国人后代开的,其中几家别有风味,很合连夏的口味。 瞿氏在不远处的商圈顶层有自己的停机坪。 从一路沿途飞行而来,连夏神情如常,除了没怎么提起学校的事,连语气都和平时毫无区别。 他靠在瞿温书肩膀上,歪着头刷了一会儿手机:“一会儿再加一道蔬果沙拉吧,如果太凉的话,就让jomi温一下。” “好。” 瞿温书拍了拍连夏,“还有一会儿才到,睡一会儿。” 连夏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别喝酒哦,我想一会儿你开车带我回去,好热,吹吹风。” 瞿温书:“好。” 主厨jomi虽然是是奥地利裔,但说了一口流利又地道的b市话。 再加上每次连夏到他家店点的东西几乎从来不变,以至于到了一见两人进店,jomi已经能先一步的报出菜名。 “还是西冷九分配菜照常,菲力七分多配黑椒不要油橄榄?” 连夏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以至于连路都懒得走了,趴在瞿温书背上露出一颗脑袋:“再给我加一瓶你自己酿的苹果酒,要时间长一点的嗷。” jomi:“……” 绿眼睛的外国人和瞿温书算是多年老友,因此看向自己好友的眼神更像是宛如在看一个昏君:“瞿,你快把你的爱人宠上天了。” “羡慕不羡慕?略略略。” 连夏圈着瞿温书的脖颈伸胳膊又伸腿,极尽挑衅之能事,“他乐意,快做饭,不然一家之主的我不给你付钱。” jomi:“……” 绿眼睛愤愤并狠狠摊手,扭头去了后厨。 来的多了,这家店两人自然也有惯常坐的位置。 靠近内侧有一排很有奥地利古典风格的花窗装饰。 连夏拉着瞿温书坐下来,开了jomi刚刚端过来的苹果酒,竖起一根手指:“我发誓,只喝一点点。” 自酿的苹果酒在高脚杯里呈现清透的淡红色。 连夏摇了摇酒杯:“瞿温书,你一会儿要开车,你别喝。” 瞿温书点了点头。 连夏便将高脚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要再伸手去斟的时候,却被对面的人握住了手腕。 “是可以再喝一杯。” 瞿温书按住连夏的手不松开,“但是夏夏,你要先告诉我,你开心吗?” 你开心吗? jomi的苹果酒大概是有些度数的,亦或者是连夏因为身体原因着实太久没有喝过酒了。 晕乎乎的感觉倒灌上头。 连夏有些迷茫的仰头看了瞿温书一眼,像是连眼底都浸着种无法言说的绵软。 “开心。” 连夏道,“瞿温书,我……应该很开心。” 瞿温书:“开心什么?” “我不告诉你。” 连夏狡黠的一笑,薄而纤巧的手从瞿温书的手中抽出来,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瞿温书,我敬你。” “又敬我什么?” 连夏:“我也不告诉你。” 病中的人鲜少会有很好的胃口,但今天连夏十分难得的多吃了几块牛排,再加上进了肚的果酒。 第103章 遂吃了临走的时候。 某人一边躲在瞿温书怀里一边无比土豪的从瞿温书的钱夹里掏出了所有的红票票拍在桌上,大声猖狂道:“jomi,今天我就要做整个b市给小费的神!” jomi:“……” “……赶紧带你老婆有多远走多远。” jomi头痛欲裂,“哦,带上这些小费,我不乐意要。” 瞿温书将连夏轻松无比的抱回怀里,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向上垫了垫,让他躺的更舒服些:“拿着吧,我老婆平时从来不这么活泼。” jomi:“……你们可真是一对狼和狈。” “谢谢夸奖。” 瞿温书神情极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评价,带着自己已经喝的半醉的爱人上了车,再系好安全带,“夏夏,再睡一会儿,我们一会儿就到家。” 连夏迷迷茫茫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瞿温书的话。 他微张开眼睛,然后拧着安全带,亲了瞿温书一口:“帅哥……我有点喜欢你。” 瞿温书:“……” 八成是醉了。 瞿温书叹了口气,揉了揉连夏的脸颊,兴许是喝了酒,难得显出些健康的红润:“宝贝,我也喜欢你。” 从东城到西城的家线路并不算太远,这时候早已经过了晚高峰时期,道路并不拥堵,没必要再请司机过来。 再说瞿温书也并不愿意其他人看到连夏现在的样子,他微微半开了窗,启动车子。 出于大都市的道路安全考量,b市的每个街口都有反光镜,以便司机随时观察道路情况,做出最优判断。 因此只开了三个路口—— 瞿温书就确定,有车辆在后面尾随跟车。 而且不止一辆。 因为是普通出行,瞿温书并没有开平时商用的宾利和大g,而是连夏最喜欢的幻影,梦幻的星空顶此时却渲染了不详的气息。 身旁的爱人呼吸安稳。 病痛总是反复折磨,瞿温书甚至很久再没能见过连夏有如此安宁的睡眠时刻。 商圈浸泡多年,瞿温书并不会被轻而易举的吓住。 他静默的拨打了助理和公司内网的双重示警信息,并以个人身份立刻联系了瞿氏备案的警局,特别注明要求立刻出警。 然而下一秒。 原本跟在身后的五辆车其中两辆从幻影两侧包抄上前,并同时超车,压在了前路途中。 另外两辆则紧随上前,一左一右从双翼夹紧瞿温书所在的车辆,保持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向内靠拢。 这个很微妙的距离忽远忽近,时远时近,是瞿温书耳熟能详的一种威胁性动作。 瞿温书打开远光,清晰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前面辆车的车尾——而原本应该标明车牌的位置,空空如也,一片空白。 这是个更不祥的预兆。 如果对方携带车牌,那说明对方至少是国内套路,有所图谋。 而对方空置车牌,那便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种对方势力并不在国内。 另一种,对方就是来玩命的。 无论哪一种,听上去都显然令人倍感不安。 瞿温书突然有些懊恼为什么偏偏选择今天要带连夏去看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希望小学,又选在今天带他从东城开车回家。 如果这辆车上只有他自己一人,那瞿温书大可以放手一搏—— 可是…… 不。 或许根本没有可是。 开在最后的那辆车车顶悬窗打开,一名典型混血长相的英俊男人手持耳麦,从车内站起身来。 那人着一袭黑色风衣,在b市的晚风中飘扬而起,良好的身体线条衬出内里搭配的军绿色背心与地形裤。 他摘下眼镜,向前吹了个口哨:“瞿先生,幸会相见。你霸占我的妻子这么许久,我只能亲自上门讨要,还望瞿先生,海涵一二。” 在抛除斯克财阀继承人的身份之外,戚韶之是一名非常有个人特色的艺术家。 他的容貌出挑,身形出色,艺术风格也同样突出,因此在画坛上自然同样有名。 夜风之中。 戚韶之并不十分熟练的中文带着并不令人舒畅的平翘舌,经由喇叭和风声在夜色中传递。 坐在副驾上的连夏被吵嚷的皱了皱眉,像是将醒未醒。 这并不是斯克财阀的领地。 但显然在戚韶之的思想里,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运筹帷幄。 道路上已经几乎没有了其余车辆。 猛然之间,一道粗矿的刹车声从瞿温书前车响起。 瞿温书顷刻间凝眉向前望去,只见原本并行的两辆前压车陡然同时刹车,横亘在道路中间。 电光火石之间甚至没有多少空余可留给瞿温书进行反应。 他只得一脚刹车,同时伸手向副驾驶护住自己的爱人。 然而绝对的动力还是带起了猛烈的惯性。 哪怕被瞿温书伸手挡住,连夏还是被向前的推力和安全带的紧缚绑得整个人狠狠前后颠倒。 只一瞬间,强大的推力就几乎让他本就脆弱的器官发生位移。 连夏蓦然清醒,他坐直身子,向后转身:“戚韶之来了?” “别取安全带!” 瞿温书厉声,“连夏,坐着别动!” 连夏却丝毫没有要听的意思,下一秒,他松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上探出头,看清了后车上的男人。 第104章 ——戚韶之。 连夏神情怔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 因为几乎没有给瞿温书和连夏任何的反应时间。 原本压在双翼的两辆车同时向内靠拢——只是片刻,就在双侧紧紧夹住了最中间的两人。 穿过透明的车窗。 连夏甚至看明白了在他这一侧驾驶车辆的人。 那是一个很典型的东欧血统,白种人的血统和过分强壮的体格赋予了这个种族在某些方面的特殊天赋。 在斯克财阀的特殊部队中,连夏曾经见过他。 “砰——” 来自瞿温书那侧的剧烈撞击声勃然响起,划破宁静的夜色,宛如猛兽出笼般的狰狞嘶吼。 劳斯的幻影抓地力并不如大g和商用的宾利。 在碰撞发生的那一刻,车头立即变向,巨大的冲击力让从喉头呛出的血漫过唇角,传来一阵熟悉的咸涩。 “连夏!” 大抵是血色骇人,瞿温书目光剧震,几乎连双手都在颤抖,死死的掰回了方向盘。 连夏恍然回神,他下意识伸手擦了擦血渍。 他扭头望向瞿温书,同时,听清来自后面那辆车上不急不缓的,带着腔调的口音。 戚韶之问。 “宝贝,他好弱,你瞧,他连车都开不好。” 语气到最后,嘲弄又倨傲。 一支黑漆无光的消音筒被戚韶之修长而分明的手指从袖口中取出,再慢条斯理的扭扣在他手中同样漆面乌亮的枪口上。 时光逆转而去。 连夏想起自己其实看过很多次戚韶之装扣消音筒的模样。 戚韶之的声音不似瞿温书天生的低音,他的语调更清亮,更悠扬,有种天然的明媚感。 与目前场景的阴冷格格不入。 车辆无法提速,自然更好瞄准。 连夏听到左后车轮一声沉重的爆破声,随即方向再次失控,强而巨大的失控感带着车体剧烈的震颤从底部蔓延。 瞿温书死死压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握住了连夏苍白冰冷的手。 “别怕,连夏。” 到了这种时候,瞿温书的声音竟然还是沉稳的。 他甚至在猛烈的失控感中偏过头,对副驾驶上的爱人笑了一下,“警察很快就来。” 连夏整个人在颤抖。 在呛出几口血后,斑斑点点的血痕溅在他的领口上,落在他漂亮的脸上,显得他越发脆弱而无助。 “我会保护你。” 瞿温书没有松手,他抚了抚连夏近乎死寂的侧脸,“连夏,我会一直保护你。” “砰——” 激烈的撞击声再次响彻夜色。 连夏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瞿温书那侧驾驶座彻底碎裂的车窗。 在外部车辆的急剧碰撞中,不堪重负的玻璃车窗终于从内爆裂开来,由外侧向内落向洒落,又带着强而有力的冲击力一片片割伤瞿温书的皮肤。 从控制方向盘的左手到左臂,到西装下的肌理。 被强行打开的空车窗灌进汩汩的风声,携卷着b市夏夜特有的躁意,夹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不可避免的全数沁入连夏的呼吸里。 连夏呆了几秒,突然道:“瞿温书,你的脸破了。” 一道细长的裂口在瞿温书在新闻中备受夸赞的脸庞上从眼角割过,粘稠的血液顺势而下。 一路滚落,最后粘在连夏的手指上。 泛着涩意的,腥气的,温热的。 “嗯。” 瞿温书道,“有点疼。” 连夏扭开了视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 嘹亮的警笛声震碎b市空荡的夜色。 宽阔的八车道前后同时在尽头被警车的灯光打亮,衬得宛如白昼。 携枪,逼车,挟持,恶意撞击。 在这个无时无刻不被法律覆盖的大都市,无论以上的哪一条,都是足以获刑的重罪。 而最关键的是——连夏和瞿温书终于不再势单力薄。 这让连夏在身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中获得了极其短暂的片刻喘息,他甚至短促的在一片黑沉的世界里恍惚了一下。 随即发现原来刚才他看不到了。 连夏突然想起,在过去的两年,甚至在更往前的几年,医生总是告诉他——你的身体状况是从小积起来的,生活太差了,欠的太多,补不回来。你只能慢慢将养着,或许将来能调理好,也有可能慢慢衰败。 真可惜。 他花了那么多钱,终归没能将自己调理好。 “瞿温书。” 连夏伸出手,摸索着找到身边那个人的手臂。 自从刚才短暂的失明,连夏发现自己视野的光感变得很差,模模糊糊的影响落在眼底,总是看不分明。 可惜他来不及想这又是哪个身体部件出了问题。 瞿温书扣住连夏的五指:“我在。” 连夏便松了口气:“……警察来了。” “对,警察来了。” 瞿温书揉了揉连夏染着血的头发,“我们……” “哐当——” “砰!!!” 巨大的枪鸣声震起了路边丛林中的所有飞鸟。 两只后轮同时失控的幻影在道路中间转过数个无比奇异的怪圈,在双翼两车的夹击之下反复再次碰撞,最终向着后车的方位推行而去。 第105章 和警队一起前来的防爆队当即鸣枪示警:“放下武器!!” “不放哦。” 戚韶之将手中的消音筒向外一丢,嘴角带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意大利。来这里,是为了接我被骗走的妻子回家。” “无论什么原因,放下武器!!” 戚韶之吹灭枪口上的最后一丝尘嚣:“武器,在我从小长大的观念里,没有放下武器。连夏,你是跟他,还是跟我走?” “连夏是我的爱人,当然应当永远跟我在一起。” 眼前的一切除了枪声,显得太过沉寂,以至于瞿温书冷淡的声音从破碎的主驾驶座车窗中传的格外清晰。 “戚韶之,连夏从来没有爱过你。最开始,你是新鲜感;后来,你是他离开我的工具。” 瞿温书朗声,“工具也配来这里嚣张?” “你找死!!” 戚韶之瞬间变了脸,他抬手欲射,另一个方向的狙击却更早一步。 爆裂的子弹穿透戚韶之握枪的手掌,那支漆色的“□□”铿锵落地。 “不愧是你们国家,还是这一套招式。” 手掌被穿透的剧烈疼痛似乎没有带给戚韶之任何影响,反而让他陡然冷静下来,他猛地坐回车里,一脚油门,正对着前车撞了上去。 瞿温书和连夏所在的幻影早已经伤痕累累,前侧和两翼的压车全数金属防弹配装,既冲不出去,也无路可退。 一旦撞击,必定车毁人亡。 眼看戚韶之驾驶的车辆没有丝毫犹豫,几乎立刻就要直冲而来。 在最紧要的时刻—— 瞿温书终于显出了今晚第一个无措的慌乱表情,大吼:“戚韶之,连夏还在车上!你疯了吗?!” “我知道啊!” 戚韶之双眼通红,神情已近癫狂,“可是他不要我了,他勾引我,爱上我,又不要我,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哐——” 黑色越野直直撞上幻影的后尾,无法抵抗的惯性带着幻影向前猛冲,又被压在前侧的两车狠狠拦住,向后猛退。 连夏咳出一口血来,像是盛开的花朵般洒在前车窗上。 警车在后。 防爆队在前。 几乎震耳欲聋的警笛和防爆铃在夜空中盘旋,而最近的却是戚韶之那辆即将撞上来的巨型越野。 反复的撞击让连夏很乖的坐在副驾驶上,他望了一眼即将赶来的警队,又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戚韶之。 轻声道:“好可惜。” 瞿温书却将连夏从副驾驶抱进了怀里:“怕不怕?” “怕呀。” 连夏连唇上都是血,随着说话声,不断的渗出血来,“瞿温书,我怕死。” “我知道。” 又是一次撞击,瞿温书将连夏圈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全部的冲击力。 他吻上连夏带着血气的唇,“不怕,连夏,不要怕。” 连夏看不太清瞿温书的五官。 他伸出手,向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献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瞿温书的。 “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好好的。” 瞿温书像是在哭,因为连夏感到一滴滴眼泪落在自己的脸上,“去找宋勘也可以。” 巨大的冲击力再次透过瞿温书的身躯传递而来,这次依旧没有疼痛。 除了瞿温书剧烈的呛咳了几声,未说完的话便从此断在了喉腔里。 “连夏,我真的爱你。” 前方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似乎只要穿出包围,就有一条以血为代价的生路。 瞿温书抱紧了怀中的人,向下俯身,让连夏整个人都彻底处于被保护的范围里。 在下一次戚韶之疯狂的撞击传递而来时,瞿温书踩死了油门—— 已经破败不堪的劳斯幻影发出濒死的最后一声尖鸣,早已爆胎的四轮驱动在宽阔平稳的柏油路面上摩擦出过热的火花—— 伤痕累累的带着车内同样伤痕累累的两人顷刻间向前车冲去—— 从物理学原理来说,几乎没有人能从这种双重的惯性压力中存活下来。 而以血肉之躯去对抗钢铁的这一刻所需要的毅力,决心和坚定,才是最残酷的选择。 六十米。 …… 三十米。 瞿温书想低头再看连夏一眼。 却发现怀里的人竟也同时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就算是梦中也无数次投射进瞿温书脑海里的眼睛里倒映着他自己。 鲜血淋漓的,狼狈不堪的,却豁然而坚定的自己。 “瞿温书。” 连夏突然道。 瞿温书:“嗯?” 连夏弯了弯唇。 在两人相识的这么多年,瞿温书见过连夏各种各样的笑,戏谑的,轻佻的,逗弄的,嘲笑的。 但他从没有见过连夏这样的笑容。 浅淡,但也简单。 十米。 连夏突然向后将瞿温书一推。 他像是酝酿了太久,所以成功积蓄了所有力气,将没有任何防备的瞿温书重新推回了驾驶座。 连夏伸手圈住瞿温书的脖颈。 向以往在一起的无数次一样,轻笑着吻了一下男人沾血的耳际。 “谢谢你。” 连夏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最亲密的恋人临睡前的低语,“但我还是最爱我自己……瞿温书,晚安。” 第106章 车辆碰撞的惯性带起漫天的尘嚣。 撞击声像是死亡的召唤,许久许久才从日出线边响起。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