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花瓶团宠的逆袭(娱乐圈)》 闹僵 雪下了一整夜。 晨曦里的芜城笼在一片清寒之中,泛着微光的积雪覆在每一寸地面与屋顶,使这座鲜少下雪的城市变得沉静而陌生。 阮言秋裹着件宽大的黑色长羽绒等在ty宿舍门口,他单手扶着个银灰的拉杆箱,有风吹落周围桐树梢上的雪,纷纷扬扬落得他满头满肩。 刺人的寒意渗入衣领,他垂着眼,往掌心里呵了口气。 “你看,那不是才刚从海外分公司回来的那个天才?” “是他,ty的底牌嘛,啧。” “听说不太/安分,和陶总闹僵了要解约呢……” “……怎么可能解约,他付得起那天价?” “那这一大早的拎着行李去哪作呢?” 两位早起的训练生压着嗓子,探寻似的往那边一瞥,却见阮言秋正定定的望过来。 距离那么远,他不可能听得到,可那道干净清亮、如同雪星般的目光还是让人心头莫名一跳。 视线相触,阮言秋稍稍倾身,唇角挂了丝不太走心的笑:“早。” “呃……早。” 网约车轧着冰雪稳稳停在路边,阮言秋从两位训练生身上移开视线,平静的眼波在ty那栋充满现代气息的豪华宿舍楼上停留了片刻。 他很快转过身去活动僵住的手指,把行李妥帖的放进了网约车的后备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光线幽暗,温暖干燥的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股熟悉的巴宝莉绅士香。 阮言秋一滞,蓦然看向身侧。 ty老总陶渊唇角噙着一丝标志性的冷笑,青灰色的瞳孔透过玻璃镜片,正兴味盎然的注视着他。 “……言秋,听说你今早退了公司宿舍,陶总要亲自来过来看看。”驾驶座上,经纪人肖波目光闪烁。 阮言秋抬眸向陶渊,从些微的惊诧到毫不掩饰的厌恶,所有的情绪都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很快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定疏离的模样,同时,手搭上了车门,平平说了句:“抱歉,上错车了。” 陶渊伸手制止,示意肖波去车外等着。肖波出去后,他欠身推上了童锁,重新看向阮言秋,语气里没有半分喜怒的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阮言秋微微挺直了脊背,那股子清淡气质随着这个难以察觉的动作悄然变化,就像柔软外壳上慢慢撑起了刺。 “陶总诸事繁忙,一个训练生要去哪里,您不必亲自过问的。” 陶渊慢慢勾起唇角:“你不一样,我是关心你。” 昏暗的车内,陶渊的目光带着几分莫名的热度,从阮言秋线条清削的下颌线滑至敞开的羽绒服领口,在那轻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上停留了片刻,他自然地伸过一只手,把阮言秋的衣领拉开了些:“你这穿的什么杂牌子?我给你买的moncler呢?” 阮言秋身体稍稍后倾,冷淡地迎视回去。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陶渊觉得他就像一柄在冰水里淬过的刀。 “陶总有空关心我,不如多关心自己的员工。” 肖波还在冰天雪地里站着,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羊绒衫。 陶渊面无表情的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阮言秋手指交叉放在身前,微微抬起下颌。 不知是不是错觉,陶渊觉得他似乎笑了一下,然而他的冷漠并没因这个短促的笑容有丝毫松动,阮言秋语出惊人:“我已经和ty解约了,陶总的关心,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消受不起。” 陶渊神色一冷。 阮言秋是他花重金亲手培养起来的艺人,或许还称不上艺人,他只是陶渊名下ty娱乐一名未出道练习生,是抢夺竞争对头“澜星文化”国内唱跳市场的一张潜藏王牌。 过去的几年,阮言秋一直被藏在邻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最近才被公司调回来做出道前期准备,说是要借澜星的“五芒星”组合出事的大好机会,一举抢占国内市场。 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在圈内露一下脸,他就谈解约? 陶渊脸上不好看,语气却放的又柔又缓:“别闹,如果是因为那件事,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没什么的,不如给自己点时间,以后日子还长,什么都好商量。” “迟了。”阮言秋冷淡的说,“我很遗憾,如果知道陶总对我存着那样的心思,我当初是不会加入ty的。” 背着光的陶渊像是个浸在暗处的影子,短暂沉默之后,他嗓子眼里发出了声阴沉的笑:“这么说,你是真的解约了?所有的解约条件你都答应了?你想清楚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阮言秋骤然抬起那双黑沉沉的眼。 陶渊最爱的就是这双眼。 阮言秋的脸放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圈内也算得上“惊艳”二字,一副毫无瑕疵的冷白皮,五官精致的像是艺术馆里的雕塑,有一种近乎失真的完美感。 尤其是这双眼,深黑的眸子如同敛着宇宙星河中的潋滟微光,使人情不自禁的想去探寻。 如今这双眼清凌凌的,又冷又透彻,不再是初回国时的懵懂纯情。 阮言秋怜悯的看向陶渊:“陶总有句话令人印象深刻。” “ty的艺人,只要您看中的,不管是娇软的猫儿、纯情的小兔,还是执拗的驴子,没有哪一个没乖乖爬上了您的床……” “陶总不必花心思把这些玩弄新人的套路在我这里演一遍,我不是什么单纯可爱的新人,比起失去舞台机会的代价,我认为尊严更重些。” “您权势滔天,但我已不是ty的艺人,所以爬上床这种事,就不要做梦了吧。” 陶渊尚在愣怔,阮言秋已贴过来,堪堪擦过他泛着香水味的衣角,伸手打开了童锁。 回过神,陶渊一手支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走下了车。 “阮言秋,你就这么离开ty?这可是个弱肉强食的圈子,有实力的人多得是,你不献出点什么,在哪都别想混出头。” 阮言秋站住脚。 冬季灰暗阴冷的天空背景下,他瘦削的肩头挺得笔直。 “娱乐圈不是几个人可以左右的。陶渊,如果你还想保住如今的地位,劝你谨言慎行、好自为之吧。” 说罢,拔脚便走。 陶渊降下玻璃,在他背后一字一句地问:“阮言秋,你不怕我封杀你?” 在陶渊玩味似的笑容中,阮言秋再次站住,犹豫片刻折了回来。 陶渊用手指轻轻叩着车门上的把手,笑了声:“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陶总,麻烦开一下后备箱,我的行李……” 陶渊那张阴郁的面孔顿时变得冷硬。 阮言秋见势乖顺的弯下腰,接着之前的话绵软地说道:“我的行李里头有张拟好的合约条件,和谁签都一样,陶总不如先看看?” 陶渊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真的觉得好笑:“你把ty当成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凭什么要签你?” “我猜想,陶总花精力培养的人,不想被其他公司捡了便宜?” “呵,真是自信啊。” 话虽这么说,陶渊脸色还是缓了下来,他让刚上车的肖波按开后备箱,闭目陷进柔软的后座里:“拿了文件上车,路上念给我听,签不签我听了再决定。” 阮言秋应了声:“好。” 哪知取了行李的阮言秋转身就钻进了一辆驶来的网约车。 陶渊:“?!” 还是决定要走?那么绕了半天的合约条件,就为骗出个箱子? “阮言秋,你耍我?” 阮言秋抱紧了行李箱,对隔壁车子里的陶渊真诚的说:“里头有三千块呢。” ——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底。 陶渊带了三分厉色:“好的。猜猜看,你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做男团?” 他上了玻璃,不再多看阮言秋一眼,只吩咐肖波说:“走吧,回公司。” 阮言秋漠然望了眼陶渊越飙越远的私家车,转头对网约车司机报了个地址。 . . 下午两点半,网约车抵达章京市郊。 阮言秋从巷口找至巷尾,总算找见一座挂着“好乐迪娱乐”牌匾的大院。 牌匾是崭新的,院子却是那种老式的部队大院,大概很久没认真打理过,角落里的松柏零零落落的,积雪几乎没了半截小腿。 院子尽头,一栋四层的老式楼房静静地矗立在冬日的暖阳中,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植物。 阮言秋拿出手机核对地址——没有错,这里的确是他签下的新公司。 只是这副荒凉景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娱乐公司。 阮言秋倒不甚在意,新公司许给他一部小网剧的男二,为尽快还上解约欠的债务,这可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赚钱的工作。 在空空荡荡的“好乐迪”大楼里爬了两层,总算见了个活人。 一位戴金边眼镜、端枸杞水的年轻男士出现在黑暗的走廊那头,语气不大友善:“嗳,干嘛的?谁让你进来的?” 阮言秋礼貌作答:“你好,我是临市过来报道的。抱歉没找到门卫,就直接进来了。” 此时他恰在窗边,外头积雪的反光投射进来,如同给他的侧颜镀了一层冷白的釉色。对面的年轻男士眯起眼睛,半晌,方推了下眼镜。 “阮言秋?”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是。”阮言秋好脾气的笑。 对面人快步走近,攥住他袖口热络问:“你怎么今天才来报道?” 没等阮言秋回答,又半拖半拽地带着他往走廊尽头去:“正巧,去开个会。” 刚跨进会议室的门,就听他对里头人说:“老板,姚思安的综艺缺有现成人选了。” 男团综艺 被顾同称作“老板”的是个矮胖的中年大叔,他正划拉着鼠标,目不转睛的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一段视频。视频被投影在一旁的墙上,一个一身黑衣、戴口罩、鸭舌帽的年轻人正跳着一段高难度的街舞。 阮言秋微微一怔。 这段视频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在邻国做练习生的时候,给线上评测的“领导”表演的舞蹈。 视频连了线,他才知道对面是ty总公司老总陶渊。 镜头那边的陶渊西装革履,唇角携着一丝阴沉沉的笑:“有什么看家本领,都亮出来吧。” 音乐是临场指定的,舞蹈要求即兴发挥,垂头琢磨了结奏和曲风,镜头内的阮言秋动了起来。 陶渊目不转睛的看完了全程。临了,转头对旁人撂了句:“做个视频运作一下,把人弄回来吧。” ty的前期铺垫很成功,阮言秋带着口罩帽子跳舞的视频在圈内轰动一时,对头“澜星文化”又是压评又是买热搜,微博上甚是热闹。 收到回国出道通知的阮言秋,心底酸热。 哪知见了陶渊本人,他捻玩着阮言秋的手久久不放:“休息一下,今晚华笙兰亭,带你见几个圈里人。” 阮言秋不会喝酒,那晚有点醉,可陶渊比他更醉。 听他伏在自己肩头,气声里混着暧昧和酒意说完那句话,阮言秋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陶渊撑着桌子,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你想出道么?” “……” “仅凭那段视频可没人知道你是谁。”陶渊笑的意味深长,转过头去和邻座碰杯。 “这个新人不错呐……”肥头大耳的导演用油腻腻的视线在阮言秋身上来回巡睃。 “好说。”陶渊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两人抵头笑了。 那一刻,阮言秋突然明白了总公司要求他带着帽子和口罩跳舞的用意——没有ty的后期支持,那不过是一段网红视频,想要在人前露脸,就必须接受陶渊的“直接控制”。 阮言秋态度坚决,因此,视频里的神秘练习生就此失踪,没能再在圈内翻出半点水花。 圈里人忘性大,曾经兴奋叫嚣着要揪去他口罩帽子的网民们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海量的花边新闻中,好乐迪的老板龚诚却像刚刚知道一样,把视频翻来覆去地研究个不停。 会议室内光线暗淡,谁也没能发现阮言秋眼底那短暂而汹涌的情绪。从视频上移开目光,他神色依旧淡淡的,恰与老板龚诚抬起的视线撞在一处。 “嚯。”龚诚发出一声惊叹,脸上的烦闷立刻消散大半,“内个……” “阮言秋。” “哦对,小阮。”龚诚热切的盯着他的脸,转对端枸杞水的年轻男士说,“老顾啊,眼光不错。” 顾同不客气的点头:“那么姚思安的综艺缺……” 综艺?不是说好拍网剧的么?阮言秋心底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龚诚朝顾同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就和阮言秋滔滔不绝的解释开了:“咱们公司报了个综艺,小姚病了不能去,我们正愁呢,恰巧你就来顶缺了。” “等下你填个表啊,回头我让老顾递到节目组……” 龚诚自顾自的安排上了,仿佛这是件多么自然、多么顺理成章的事一样。 阮言秋想了想,一脸正色的打断他:“老板,有钱拿吗?” 龚诚卡住:“什么?” “参加综艺有钱吗?如果不多……我还是想去拍那个网剧。” 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龚诚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网剧推迟了。年轻人啊,那可是个大型综艺,多好的刷脸机会,别人都抢不上,你怎么还要钱呢?如果你能火,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剧接不到?” 阮言秋觉得有理:“那可以问问是个什么综艺吗?” “唔,男团选拔综艺。”龚诚曲起一根手指,用关节轻轻敲了敲电脑桌面,“就像这样,唱歌跳舞,会不会?” 注意到阮言秋的僵硬表情,龚诚以为他是紧张:“没要求你跳到这个程度。这是ty藏着的大魔王,他做的都是高难动作,就这段视频,内娱顶尖实力了。” 阮言秋没想到他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默了默:“……没那么夸张的。” 龚诚却误解了:“……外行吧?” 阮言秋掀了掀唇,欲言又止。 才刚离开ty,他不想立刻在男团综艺里露脸,倒不是怕陶渊,阮言秋唯恐气头上的陶渊出手把小网剧给搅黄了,弄丢了那个来钱最快的机会。 龚诚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失望的说:“不会才艺也没关系,小姚和你差不多,他的人设你就直接拿来用,去演个花瓶,积攒点人气什么的……当然,如果你就是不愿意,也不好强求。咱们公司的情况你看到了,网剧开拍前没有钱拿的。” ……花瓶人设? 阮言秋心里一动,似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最佳契合点。 如果隐藏实力,去综艺里演个花瓶怎样? ty不会注意到他这么个小人物的存在,即使陶渊闲得无聊看了节目,对“样样都不行”的阮言秋也不好追究什么。只要顺利被淘汰,就可以安心去拍小网剧了;如果能在综艺中走得稍微远些,好一点的网剧没准也能接到。 既解决了新公司的困境,又给自己闯了条不错的“钱”途。 “老板我去。”阮言秋一口应下。 龚诚满意的拍了板:“那就这么着了。给你介绍一下队友啊,galaxy,我们公司唯一的男团,你们认识一下,这几天你跟着他们过一过舞蹈,半个月后一起上节目。” 阮言秋顺势看向踏进会议室的三个年轻人,并向他们伸出了手:“阮言秋,幸会。” “齐采。” “邵文帆。” “罗将。” 唯有最后一个人,用冷冰冰的视线扫过阮言秋伸出来的手,没动。 阮言秋睇了他一眼,淡笑着收回手。 好乐迪芝麻绿豆大小的公司,除了几个大龄没前途的女艺人,就只有这么个四人小糊团,阮言秋一来,少不得挤占资源,当然会引得某些人不适。 对此阮言秋表示理解。 可大家都凭本钱吃饭,也没什么愧疚的。 罗将见他神色平平,对这头警告似的敌意视而不见,一杆火迅速窜到了脑门子上:“老板,明天我们还要去北面跑个通告,两周回来就上节目了,团舞哪还有时间磨合?” 话说得明白:我们忙得很,没空指导新人。 龚诚登时拉下脸来:“一个团舞不集合排练怎么上台?没时间也要挤,教不会小阮,丢的是整个团、整个公司的脸!” 罗将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那老板说怎么办,把通告取消?还是再花点机票住宿钱,把他也捎上?” 龚诚被他一噎,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哪有人愿意为这种奇奇怪怪的开销掏腰包? 通告取消更不可能。 龚诚指着罗将的鼻子刚要发火,就见队长齐采抢了一步挡在中间,好声好气地笑说:“老板不好意思啊,小罗也是心里着急嘛。我看这样把,今晚我带带言秋基本动作……” 罗将不忿:“哥,你今晚还有直播呢!” “……” 冷场中,就听阮言秋忽然插了句:“没关系,团舞有练习室录像吧?我自己学学也行的。”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过去。 阮言秋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抬起头,唇角弯成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股从容的气质与满屋的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像是赌气或者开玩笑。 大家又好笑又讶异:居然有人说要跟着视频自学一个团舞,这位还真是个崭新的新手呢。 但好歹,这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半晌才有人站出来和稀泥:“小阮自己先学学也好,小姚本就能力有限,他的part是团队中最简单的,走位什么的大家回来再捋也来得及。” 龚诚松了口气,对说话的顾同抛了个感激的眼神。他合上笔记本要逃似地站起来:“对,凭脸去就行,动作嘛……差不多就好。” 当晚在新宿舍住下,顾同过来给他讲了讲姚思安的人设。 据说他个子不高,自来卷,深棕色的圆眼,纤细雪白,长的娃娃一样乖巧漂亮。他唱歌跳舞rap样样不行,是个地地道道的花瓶。 同样“什么都不会”的阮言秋想凭脸在综艺里走得尽量远,就要学着姚思安做一个讨人喜欢、乖巧可爱的傻白甜。 其实顾同是有一些顾忌的,因为阮言秋和姚思安气质上相差太多。 姚思安本就乖巧漂亮惹人怜,是花瓶本瓶;而阮言秋呢,他样貌比姚思安出色,为人礼貌但不太热络,亲切又不太合群,清淡的外壳下时不时透出些许锋利棱角,主意极正,不像是好拿捏的。 就比如现在,顾同杵着下巴胡思乱想的功夫,阮言秋已经把那团舞录像翻来覆去的看了四遍,每次聚焦一个人,那专注眼神几乎要把屏幕扣出个洞来。 顾同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却感觉他那严肃认真的架势比自己还要专业? “怎样?”顾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阮言秋抬眸:“这不就是那段独舞改编的?” “是啊。”的确是会议室独舞改编的四人舞,而且是扣掉了大部分高难动作的四人舞。即使如此,齐采等人的表现也堪称亮眼,但对他一个新人外行,还是太难了些。 “走位大致清楚了么?” “嗯。”阮言秋点点头。 就一个“嗯”字?顾同拿不准他的意思,继续试探道:“这段舞节奏很快,你要是觉得困难,给你报个舞蹈速成班,让老师带带你?” “不用,不好让公司破费的。”阮言秋挂着副体谅的笑,话说的客客气气。 “你确定?”顾同下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你看这个手臂转身体的wave就是一个团体动作,如果做得太生硬……” 顾同想说:你坑自己也就罢了,可别把大家给拖累了。 “确实。”阮言秋还沉浸在团舞中,闻言赞同的指着视频中的齐采,“这个动作论完成质量他是最好的,可是他前头慢了些,导致没能把一整个拍子做完,接下一个动作的时候,卡点就有一点紧。” 顾同:? “罗将的动作框架够了,可身体不太协调,动作有点僵。还有……邵文帆是吗?他柔韧度很好,可能有点害羞,没能放得开。” 顾同:?? 怎么感觉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阮言秋局促的笑笑,话锋一转:“这个舞好整齐、好厉害!” 顾同:“……” 思来想去,他打算说得明白点:“言秋啊,这段舞小姚练了两个多月,动作很标准、很到位,你没接触过舞蹈,两周后就要上节目了,没人带,你真能练好吗?” “小姚?” “对,就是他。”顾同指指屏幕里卖力跳舞的姚思安。 “他这段操……舞挺简单的。”阮言秋认真的说,“放心吧,我上学那会儿是领操来着。” 花瓶 接下来的两周,阮言秋录了个人vlog,每天琢磨动作走位,也领来了节目组配给的几套服装。 日子一到,他简单收拾了行李,同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的齐采三人一同搭乘公司租来的车前往节目组。 龚诚和顾同一路跟随,比亲妈还要难舍难分。 从他们口中,阮言秋对这一档男团选秀节目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节目叫做“未来之光”,大火了四年,今年是第五期。 第五期主题不变,仍要从一百名练习生中选取五名组限定团,但由于往期频频爆出内幕,为保证公平公正,这一期形式大改,以直播为主,录播为辅。 也就是说,今晚所有练习生都将在直播大屏幕中与全国观众见面。 龚诚最放不下的还是阮言秋,到节目组门口,还拉着他叮嘱个没完。 “小阮啊,舞练怎么样了?好好表现!只要走得远,公司资源任你挑啊,你是全公司的希望啊!” 又说:“小齐,你们几个要多照顾新人啊!” 引得罗将脸色不善,小声嘀咕:“一个新来的也配当团宠?” 阮言秋只作没听到:“放心老板,不会搞砸的。” 龚诚避开其他组员,神神秘秘塞给他一个箱子:“送你的,凹人设用得上。” 阮言秋眼睛一亮,立刻接过了:“还是您想得周到。” . “未来之光”节目组十分阔绰,租的场地能容下十个好乐迪,主楼内装修豪华,众多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热闹繁忙。 按照规定存放了行李和外衣,就有工作人员指引沿走廊去往休息室。 走廊两侧的墙壁也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上头并排悬挂着一百名参赛者的制服半身照,每张照片用花体字印制了一个关键词,是练习生们录制vlog时自行选择的。 照片上,同期生们妆容精致,微笑得体,姿势帅气,选择的关键词要么积极正面、要么吸引眼球。 阳光、爱笑、努力、蠢萌、沙雕、酷酷的…… 到了阮言秋这里,关键词赫然是:花瓶。 照片里的阮言秋果真惊艳,同样的光打在同样的背景上,他就是要比别人白上不止一个度。玉色的肌肤衬着一对宛若墨画的眉眼,微微含笑的模样让走在前面的三个同期生驻足。 这三人是唐心传媒的,唐心是颇有来头的大公司,训练生穿着打扮走的欧式宫廷风,枣棕色金边制服奢靡华丽。 大公司来的训练生骨子里都带着高傲,满墙照片入不了眼,独独阮言秋让他们一愣。 “这是哪个公司的新人?” “这里有名字,好乐迪娱乐,阮言秋。” “好乐迪?什么鬼?卡拉ok吗?” 三人嗤的一声,轻蔑的笑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参加这种选秀,长得再怎么好,垫底的炮灰罢了。 “p图了吧?大眼瘦脸做了全套?擦了多少粉?真拼。” “也不怕等会儿直播观众落差太大!” “你看他关键词,花瓶呢,想借这个噱头自炒?过时了。” “啧啧……节目都搞了四期了,怎么还有人想凭花瓶脸出道?观众早不吃这一套了。” 齐采黑着脸走上前:“你们说什么呢!” 三名训练生闻声回头,正见好乐迪四人走过来,海报上的“花瓶”也在其中。 见了阮言秋本人,他们又纷纷抬头去看墙上的照片,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人好像……比照片还好看。 而且,被人当面diss,阮言秋脸上没表现出一丁点不愉快,他冷淡的瞥过唐心三人的胸牌,连在原地停留一会儿的想法都没有。 唐心三人摆好了阵势,还打算趁势羞辱他一番,眼见阮言秋步伐不变,从他们扬起的下巴前面走了过去。 唐心:“???” 为首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扳过阮言秋的肩:“喂,小公司就是小公司啊,你不知道第一天上节目不让化妆的么?” 阮言秋侧过脸,低头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那一瞬,他身上暴涨出的冰冷和嫌弃让对方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收回了手。 眨眼功夫,某些锐利的东西又被深埋进外壳,阮言秋还是那副清淡的如同背景板一样的神情:“前辈,您说什么?” 唐心的愕然退了半步,定了定神:“前辈和你说话就好好听着,想凭脸出道呢可以,小心机就不要搞了,节目组要求你仔细看了么?粉底可以擦,唇膏眼线鼻影要卸掉的,懂没懂?” 阮言秋眨眨眼,神情无辜:“没懂。” 那人绷着嘴角,伸手向路过的工作人员举报:“姐姐,他化妆了。” 被拉来的女生斜挎着个小包,满满装着卸妆水、粉刷和各种色号的粉底,恰巧是个负责妆发的小姐姐。她在前堂里走来走去,显然是给刚入场、不听话的训练生们卸妆的。 她在阮言秋脸上一扫,细细诺诺地开口说:“不好意思哦,规定今天的直播不可以化眼妆和唇彩,你看是不是配合一下呢?” 阮言秋叹气:“可以的,但我没有工具,姐姐愿意帮忙吗?” “好的啊。”小姐姐很满意阮言秋的配合,拿出卸妆水和化妆棉,熟练地往他那樱粉色的唇上按去。 轻轻擦拭的同时,有些神思恍惚。 阮言秋的唇薄而淡,泛着层温润的光泽,仿佛那些亮晶晶的粉色糖果般引人遐思。 妆发小姐姐有经验,虽然节目组不让化妆,但年年想要蒙混过关的练习生她见得多了。这样的唇色,她笃定是粉底液打底,再上了淡色唇釉的效果。 小姐姐脸色微红,仰着头在阮言秋的唇上擦了几下,结果化妆棉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咦?”小姐姐用了三分力。 阮言秋的唇很快显出一抹浅浅的嫣红,衬着他冷白的肤色,这张脸愈发的惊艳。 小姐姐怔怔的盯了他半天,惊讶的捂住嘴:天,居然看走了眼,那分明是人家天然的唇色!再仔细看看垂头任人摆弄的阮言秋——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天然小哥哥? “对不起哦,的确是没化妆的呢。” 阮言秋诚实地说:“其实是涂了无色润唇膏的。” “那是可以的啊!”小姐姐冲他甜甜一笑,盯了眼他的胸牌,“阮言秋是吧,看好你哦!” 转过身,她向唐心三人翻了个白眼:“别乱举报啊,姐姐我很忙的!” 说完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了。 唐心的原地傻了片刻:“切,就算没化妆,一个花瓶罢了,vlog已经挂网一小时了吧?走,去看看排名。” . 选秀名单和个人vlog才刚向外界公布,此时的排名应该是个人vlog一项主导。 个人vlog是围绕主题词进行拍摄的,主题词是“爱笑”,vlog就会全程特写面部笑容;主题词是“运动达人”,则会展示一些运动个人技。 不是每个练习生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大部分vlog还是卖个萌,说几句俏皮话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阮言秋的关键词是花瓶,vlog怎么拍都是找骂。 观众眼睛是雪亮的,怎么可能容忍公然摆“花瓶”人设?他再怎么狂妄,再怎么天然美颜,也不过是个一轮游的炮灰而已。 唐心的抛来个不屑的眼神:“菜鸟,怎么用脸,数据教你做人!” . 展示厅里,巨型led屏占了一整面墙,上面按排名罗列了100位练习生的照片和资料。 排名是实时变化的,不断有照片上上下下,看得人眼花缭乱。 唐心三位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排名,分别是21、25、31,至于阮言秋的,他们躬腰在60名开外找了又找,找到了好乐迪其他三个,阮言秋的名字却没能看到。 “不是直接淘汰了吧?哈哈哈……” “也许人家运气好呢?”他们开始翻看50至59名。 “艹!”举报阮言秋那位突然爆了句粗口,难以置信的盯着电子屏,脸色发绿。 顺着他的视线,阮言秋赫然列在第二十名,名字稳稳地坐在他头上。 根据侧旁统计小字,阮言秋的视频点播量排名9,点赞量排名32,综合两项成绩最终排名20,绿色向上的小箭头表明排位还在继续上升之中。 “我又穿回了看脸的世界吗?这届观众这么好糊弄?” “不能啊,上一届也有个纯花瓶,摔得有多惨,全网万人嘲啊。” “那这算怎么回事?” “骚操作?” 侧边的小电子屏,阮言秋的vlog很快被调出来循环播放。 视频中,身穿灰色制服的绝色男子站在雪白的背景中,他眉眼清晰,气质挺拔干净,修长的匀净的手指捏着个花瓶,好像杂志封面清冷禁欲的时尚模特。 他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微笑,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是一个刚刚签约的新人。” “除了一副端正的外貌,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说我是个花瓶。” 阮言秋对着光线凝视手中的花瓶,深色的瞳孔波光通透:“花瓶徒有其表,腹内空空,用来形容一个新人,似乎再恰当不过。” “但是,它真的可以用来定义一个处在积累变化中的新人吗?” “哪一位舞台王者曾经不是一名新人呢?” “顶得住压力,它就是你光鲜的容器。顶不住压力,你就只是脆弱易碎的它。” 阮言秋毫不怜惜的松开手指,花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他倾向屏幕,特写镜头里,睫毛根根分明,眼底像盛着星星:“愿意和我一起抓住每个机会,努力尝试吗?” 他向镜头前伸出一只手,瓷白的掌心向上:“来,相信你也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视频中的阮言秋弯起眼睛,甜甜微笑,画面定格。 弹幕如潮水般涌过。 【嗷,哪里来的神仙小哥哥好甜!】 【小哥哥正能量!】 【现在的花瓶都这么会狡辩的吗?】 【看脸的时代不是早过去了吗,我怎么还真香了呢?】 【恭喜小哥哥收获颜粉一名。】 【颜粉+1。】 【颜粉+2。】 …… 【颜粉+1001。】 屏幕前做好了群嘲准备的练习生们沉默了。单就这段视频来看,阮言秋的表现当真令人印象深刻,“花瓶”两个字硬生生被他反转,立了个“实力暂时不太行,但努力上进有潜力有志气的好看小哥哥”人设。 “心机男。” “等初舞台过后原形毕露,看他还能欺骗观众多久。” 阮言秋无奈。正想着给自己正个名,就听背后忽而一乱。 “哎,这不是那个谁?” “澜星的……” “对对!我去,大佬也来这个节目了吗!” 有脚步声穿过因惊讶而议论纷纷人群,径直来到阮言秋身边,一个人用略带慵懒的嗓音慢悠悠说道:“视频挺有想法的嘛。” 他的咬字有些特别,稍显轻佻的尾音微微上挑,阮言秋印象深刻。 他转向来人,瞳孔骤然缩紧。 简岚。 澜星文化五芒星组合王牌、他的死对头——简岚。 冤家 简岚所在的男团被称作“内娱唱跳天花板”,阮言秋是被ty按同样的路子训练的,简岚的技巧风格是他研究最多的。 曾经的阮言秋把简岚认作唯一的竞争对手,没日没夜的练习,只为比他更优秀。只可惜如今境遇急转直下,比起梦想,他更需要的是——钱。 反正简岚至始至终也不知道他的存在,那简岚怎样也就与他无关了。 阮言秋淡漠迎视简岚,想用一句话终结他的搭讪:“前辈谬赞了,新人只想在综艺里多活几集呢,入不了前辈的眼。” 简岚正勾唇看屏幕里的他,闻言侧过脸,眸子里带了几分意外:这回答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他五官线条稍显锋利硬朗,眉眼深邃舒展,属于那款又英俊又阳光的皮相。可他周身那股气质偏偏和外表不搭,他抱着双臂,衬衫的袖口挽至肘部,一身的高定正装穿出了闲适范儿,就连站姿也随意的很。 阮言秋眯着眼睛,觉得他和电视镜头里的简岚非常不同,没了那股阳光耀眼的锐气,就好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猫。 简岚转向阮言秋,周身那股莫名的气场随着他探究的目光压下来,似要将对面人一眼洞穿。 对视片刻,简岚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吗?”阮言秋镇定回望,眼底却猛的一颤。 他们的确是见过一面的。 就在数月前阮言秋回国那天,华笙兰亭大酒店。 当时场面混乱,陶渊的纠缠使得阮言秋衣衫不整,简岚只是那场闹剧的其中一位过客。 他竖着衣领从阮言秋身边走过去,甚至眼神都没有半分停留。 可片刻之后他又绕了回来,扔给阮言秋一包纸巾,瞥了眼他流着血的唇:“擦擦吧。” 阮言秋曾想过与竞争对手的一百种初见方式,没想到是在那样一个尴尬的场合。 更没想到,那么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竟对自己残存了几分印象。 “没见过。前辈搭讪技巧有待提高呢。” 阮言秋向他敷衍一笑,匆匆移步离开。 距离直播还有两小时,好乐迪四人被引入一间狭小的休息室候场。 进了房间,罗将有点兴奋,上跳下窜的寻找着节目组预设的隐藏摄像头。 有工作人员发放盒饭,罗将缠着人家套问摄像头的位置,工作人员无情地回了句:“今年直播嘛,经费紧张,隐藏拍摄不搞了。给你们提个醒哈,吃饱了好好歇一会儿,直播到十点半,录播要到天亮呢。” 罗将这才泄了气。 工作人员走后,屋里只剩下自己人。不用在隐藏镜头面前装蒜,大家都很放松,于是捧着盒饭讨论起澜星的简岚。 今年上半年,他所在的五芒星组合出了件大事:一名团员太过膨胀,被记者拍到在夜店买醉闹事,好像还参与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被警方扣留了。 五芒星组合本处在巅峰,遇了这么一档子事,口碑一落三丈,正直的网友们再不买帐,组合濒临解散。 说起来,简岚是被无端波及的受害者。 正当粉丝们猜想他会不会solo的时候,他居然在这档选秀中露了面,澜星娱乐这波操作出人意料。 “啧,我看这c位是被预订出去了。”罗将遗憾地说。 齐采打趣他:“他没来也不会是你的啊。” “唉哥,我是替你想呢。” “别闹了。”齐采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数。 “说真的,哥长得好看,性子也好,等下舞台实力一亮,一准闪瞎他们的狗眼。” 齐采捂住他的嘴:“行了,咱们几个就没必要互捧了吧。” 阮言秋一直在旁边默默吃饭,听着话题告以段落,向齐采问了句:“队长,我们的团舞还一次也没合过,等会儿要不要排练一下?” “当然。”齐采面上浮出一丝忐忑,“言秋,这个事我得和你解释一下,本来我们是想早点回来排舞的,实在是没能买到机票,大家改坐火车,昨天半夜才到的。” “没关系,我理解,跑通告挺辛苦的。” 齐采稍稍放松:“卧铺车,一路睡过来的,倒也不累。我们等会儿一起练练走位,把剩余的两个小时都利用上,一定可以发挥好的。” “嗯。”阮言秋点头,又扒了几口饭。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见底的饭盒被甩到了茶几上。 阮言秋掀起眼皮,只见罗将发泄似的扔下筷子:“哥!你没听人家说要到天亮呢,不抓紧时间休息吗?” 一边和齐采说话,一边怒气冲冲地瞪着阮言秋。 阮言秋看了他一眼,重新埋头回盒饭里。 这种情况下当然该队长说话,阮言秋没兴趣和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计较。 哪知道,他这平淡的反应一下子把罗将给点燃了,他一下子站起来,哗——把阮言秋捧着的饭盒给掀了。 番茄炒蛋顿时泼到了阮言秋的白裤子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瞧不起老子吗?吃吃吃,凭什么我们大家都要围着你转!” 阮言秋愣了下,迅速抽出一张纸巾去蹭自己的裤子。 初舞台,每个公司都做了充分准备,服装是一早搭配好的。好乐迪这个团用的是最简单的黑白色调,在此基础之上稍稍做出细节的区分。 比如齐采,他走的性感风,身上就是件深v的宽松黑毛衣,白色的紧腿裤子。罗将是白色紧身衬衫搭配黑色破洞牛仔,阮言秋则是黑色高领毛衣,白色休闲风裤子。 舞台是细节分毫毕现的地方,眼下这条裤子上又是红又是黄,决计是不能穿了。 “老好人”齐采终于对罗将发了火:“你白痴么,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 罗将一根硬刺似的站着,脸红脖子粗地回吼:“本来就是他的错!凭什么我们团要他来拖后腿,还得处处照顾他!” 齐采拿他没法,和邵文帆一起帮着擦了一会儿,阮言秋的白裤子完全救不回来。 阮言秋皱眉起身向罗将,眼神如粹冰雪。 第一次见到阮言秋如此锋利的一面,罗将不由后退一步:“你……你干嘛?” 唬的齐采也去拉:“误会、误会,言秋你千万别冲动……” 阮言秋把他们三个依次打量了一番,冷冰冰问:“等下舞台上,我们是一个团么?” “……当然。” “团舞要的是团队配合,这点没错的吧?” “……” “配合不好我们每个人实力都要减分,你们都算是我的前辈,这个道理比我明白的吧?” 阮言秋看着默然不语的三人,拾起桌上的饭盒:“我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我不上场,你们自己跳;第二,为保证服装的统一,不如每个人身上带白的部位都抹一点,行么,队长?” 齐采变了脸色,呐呐:“……言秋。” 团舞都排好了,怎么可能把阮言秋的位置空出来表演?大家都抹番茄炒蛋上台?更不可能,那不成了全网的笑柄了? 阮言秋长叹了口气,放下盒饭走向门口。 “你去哪?”齐采在后面喊了句,他真怕阮言秋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阮言秋站住,看向他的眼波又清又冷:“去想办法。” 踏出房门的前一秒,他忽然瞥见门框一角的裂缝里,有个可疑的红点闪动了一下。 阮言秋稍稍迟疑,抬步跨出门去。 阮言秋在走廊徘徊片刻,先去自己的箱子里找了一条黑裤子。接着,他去了二楼洗手间,把弄脏的白裤子换了下来。 他想试着把裤子搓一搓,也许上台前还可以晾干重新换上。 哪想裤子没那么好洗,上面的番茄汁液渗入了布料纤维,始终留着一块浅浅淡淡的黄色。 阮言秋只得放弃。 他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高领毛衣搭配黑色裤子,有些臃肿沉闷,而且与团队黑白配的风格不搭,这么上台显然是不行的。 如果有什么可以替换的…… 视线触及身后更衣间的门,阮言秋微怔。 巧了。 大概是哪个训练生在里头更换演出服,门上搭着几件换下来的衣裤。阮言秋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一件本白色衬衫。 难得还是区别于罗将的紧身款,宽松范儿且有垂感的面料。 阮言秋立刻走过去,礼貌地敲了三下门:“你好,我是好乐迪娱乐的阮言秋,我弄脏了演出的衣服,门上的衬衫你等下还穿么?可不可以先借给我救个急?” “唔。”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门锁一转,敞了一道缝。 门缝内,简岚只穿了条演出用的亮线裤子,赤着精/干上身,臂膀上的肌肉线条干净利落。 他探询地望着阮言秋:“不好意思没听清,衬衫……救急?” 冤家路窄。 阮言秋见了门内的简岚,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如果是别人,他软磨硬泡也要把衬衫借到手,换了简岚的话……还是算了吧。他宁可穿着与团队不搭的黑衣黑裤上台,也不想和他有半分牵扯。 “没事,打扰了。”阮言秋朝他弯弯眼睛,笑意远不达眼底。 说着推上门就要走。 “你等等。”简岚束好腰带走出来,取下门上的衬衫,“是想借衬衫?”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阮言秋:“我们身材差不多,你可以穿的。” “不用了。”阮言秋坚定推辞。 简岚倒有些奇怪了:“怎么,嫌弃吗?” 阮言秋:“……”他只想彼此少些接触。 “不嫌弃就拿去?” 简岚把衣服抛给他,打了个呵欠转身进了更衣间,连个婉拒的机会都没留给阮言秋。 阮言秋拿着衬衫原地站了半晌,方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计较什么呢。 换好了衣服,阮言秋回到好乐迪休息室。 罗将横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齐采和邵文帆齐齐抬头望他,眼里又是惶恐,又是惊艳。 阮言秋眼光毒,这一套搭配十分出彩。 丝质的白衬衫被他解开了上面两粒扣子,领子松松的垂下来,露出一段优美白皙的锁骨。衬衫下摆一半塞进了裤子,一半有意放在亮闪闪的腰带外头,走动间腰链银光闪烁,潇洒而又性感。 下半身,他穿了自己的黑色紧身休闲裤,膝盖划开的一道露着白皙的皮肤,显得随意又灵动。 这一身又亮眼,又和团队保持了一致。 “你……是去找衣服了?”齐采尴尬地站起来,指着一边刚和工作人员借来的电暖气,“我还以为你是去洗裤子了。” “洗不掉了。”阮言秋知道那台电暖气是用来给他烤裤子的,由衷对齐采说了声谢谢。 “唉,客气什么,都是我们的错。” 局促几秒,齐采又说:“还有时间,我们一起练练吧。” 就要去叫睡着了的罗将。 阮言秋向沙发上瞥了眼:“算了,让他休息,走位我们三个练练就好。” 女王的蔑视 一小时后,有工作人员引导入场。 主影棚又高又敞阔,一百把水晶椅子围绕着中间一方钻石形的舞台,四张导师席位被簇拥其中,距离舞台非常的近。 在这里,几乎全素颜的训练生们将直接面对导师和观众的评审,直播镜头下,专业评语出导师的口,入观众的耳,没有修音,没有剪辑,一切都将原汁原味地还原现场。 围绕场地的还有三面极其高大的led屏,这是本期节目的新创意。节目直播的同时,网友的讨论将以弹幕形式滚屏投送,现场的所有训练生都能看到观众对节目、对自己的实时评价,直接提高了观众的参与度,增加了场内外互动。 这注定是一场360度无死角的演出。 兴奋不安的训练生们陆续就坐,大型摄像机按轨道缓慢划过每家公司的专有席位,训练生们对着镜头生涩地摆pose,向全国观众们打招呼。 在此同时,led屏飞快的播放着网友的讨论。 【这都太一般了吧,我脸盲了。】 【的确……失望。】 【一届不如一届呗,爸爸重刷第一季去了,白白。】 【等着看简岚。】 【岚岚妈妈爱你!】 【入镜了入镜了!】 【妈呀,今天他好帅!合影!】 【omg,这是素颜吗素颜吗?】 【岚大佬真·高级范儿。】 【岚大佬和他99名伴舞的故事。】 一时间,弹幕上全是简岚相关的发言。 简岚的座位在最前排,一眼望去,人群之中当真亮眼。他衣服穿的齐整,坐姿笔直端正,笑的又阳光又妥帖,每每有镜头对准他,他总能最快的给予回应,惹得粉丝的小心脏嗵嗵直跳、尖叫连连。 这才是阮言秋熟悉的镜头上的简岚。 阮言秋才往那边瞥了几眼,就被滑动过来的摄像机挡住了视线。 他只得向齐采身边靠了靠,和好乐迪的三位一起冲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led屏上总算有了几条不一样的留言: 【哎?刚才好像有个漂亮的小哥哥一闪而过?】 【blingbling,自带打光板。】 【切回来切回来啊!】 【不就是个人vlog里那个花瓶啊,你们还没看吗?】 【什么什么?好不容易来个有颜的,是个花瓶?】 【那还是期待我家岚岚吧。】 这零星几句评论很快被淹没,阮言秋没注意到,好乐迪其他三位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罗将暗暗剜了眼一旁的阮言秋,心里直冒酸水——这幅皮囊实在太出色了,在他的衬托之下,好乐迪其他人如同隐形,第一个露脸的机会就这样连个水花都没能翻出来。 只要有他一半好看,罗将就会把优势发挥到极致,而阮言秋,他只草草地对镜头一笑,注意力就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了,这觉悟哪配得起这副颜? 晚间七点,节目组请来的大咖导师们登场。 pd端木玲是十年前大火的女团成员,身材火辣实力突出,如今solo,在各大唱跳节目中担任导师,以毒舌、爽利著称。 音乐导师江瑜是流行乐坛当打歌手,唱作俱佳,曲风个性十足,嗓音条件得天独厚。 说唱导师文昂、舞蹈导师卓小凡也是各自领域的精英人物。 导师的开场表演掀起了直播第一波高潮,场外观众指数级暴涨,绕场的三个led巨型屏幕满满当当,各导师粉丝团摇旗呐喊,摆队形彩虹屁,令人眼花缭乱。 唯有简岚的粉丝仍在夹缝里顽强的刷着存在感,是全场训练生当中唯一能与导师团粉丝抗衡的战斗力。 半小时后,导师就坐,训练生们以公司为团组,按抽签顺序依次上台表演。 弹幕消停下来,场外观众们屏息凝神的期待着第一组的开门红。 唐心传媒咖位合适,被导演组安排“抽中”了第一组,当他们穿着华美的中世纪服装在舞台上亮相,那股刺眼的倨傲之气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弹幕顿时呈现一边倒的趋势,疯狂往唐心传媒脸上贴金。 【哇,排面呢!】 【这服装,大公司不差钱!】 【听说实力也不错呢!】 带着热度的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唐心三个踩着光可鉴人的地板,看着led屏上如流水般奔涌的赞美和议论,得意之余,神情都有点僵。 即使背景硬,底气足,作为全场第一个吃螃蟹的,紧张是一定有的。 “导师们好,我们是三……唐心三剑士!” 意料之外,第一句话就垮掉了。 端木pd抽抽嘴角,明显的有点不满意。 首次舞台亮相是团魂的重要表达时刻,唐心这样的大公司都不能好好打个样,后面的练习生岂不更紧张? 所幸,个人介绍部分还是流畅的。 “我是刘子健,帅气的白银剑士,队长兼舞担。” “张坚,英俊的影子剑士,主唱担当。” “孙吉安,潇洒的暗夜剑士,rap担当。” 毕竟有点舞台经验,唐心的和导师们往来了几句话便慢慢恢复了状态,并带来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开场舞——《剑士归来》。 曲子很有气势,唐心的表现力度也够,只是……总觉得哪里差了那么一点。 导师团低声商议片刻,由端木玲代表点评。 “这个舞不是你们自己的作品吧?” 唐心三人愕住,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被公司逼着上台的?” 弹幕滚动,一水的: 【她来了她来了!】 【见证端木pd大型怼人现场。】 端木玲直视着台上的三人:“剑士归来这段舞蹈的主题是什么?有仔细想过吗?” “呃……”队长刘子健结巴了几声,“剑士击败敌人的高光时刻……” “高光?”端木玲摇摇头,冷硬的说,“没看出高光。框架不够,眼神游离,没有和服装搭配的尊贵和绅士感,倒像街头混混偷了贵族的服装,招摇过市。” 一席话说得台上三人脸色发绿。 端木玲飞快的在等级评定单上画了一笔,撩起眼皮:“一个好的舞者应该能驾驭各种各样的曲风,你们实力不到,又没选择和颜值、气质搭边的元素,很遗憾,整场表演没有能说服我的东西。” “d。下一组准备。” 【我去刺激,意思是唐心是街头小混混气质,颜值和贵族不搭边呗?】 【不不,是颜值、实力都不行。】 【好像是哎,就觉得哪里不得劲……】 【我觉得还好啊!妈呀要不要这么严格!】 【本人街舞教龄15年,端木的点评重了点,但绝对一针见血。】 唐心三个又恼怒又羞愧,一时戳在台上没动。 他们在走廊里怼好乐迪的花瓶,多数练习生可都看见了的,结果开场就被专业人士踩在地上用一套组合拳打脸? 端木玲皱眉扫了眼台上:“怎么?不服气?” 刘子健脸色铁青:“不是……” 端木玲冷笑一声,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上了舞台。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紧身短裤,笔直的大长腿踩着八厘米高跟当当的走到台中央,大家还没回过神,就见她干净利落的踏步摆跨,比了个拔剑的动作。 这个动作并没有出现在刚才的表演中,可比起唐心的设计,端木玲的动作一下子扼住了整段音乐的精髓,使得唐心的三分半钟的表演黯然失色。 全场鸦雀无声! 【天啦,被杀到!】 【帅飞!】 【高下立现!】 【来自女王的蔑视!】 “懂了吗?” 在网友们热情洋溢的讨论中,端木pd面无表情的走下台去。 哗—— 掌声响起,看台上的阮言秋也举起双手,走心的拍了拍。 在女团舞中,这样的风格和气势的确抓人眼球,端木pd除了不太给人留情面之外,实力、还有业务上的认真严谨都是无可挑剔。 阮言秋很欣赏她。 唐心三人在全场对端木玲的仰望中艰难下场,正见阮言秋诚恳泰然的望着导师席上的端木玲拍手,为首的刘子健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忍不住用力踢了一脚阮言秋的凳腿,牙缝里低声咒骂:“傻逼吧ktv的花瓶?等下上台有你哭的时候。” 听他不单骂了阮言秋,还稍带了好乐迪,齐采当时就想站起来理论几句。 阮言秋按下齐采,轻声:“直播呢。” 说罢仰起脸敷衍的笑着,向刘子健拍了几下手。 场外观众不明所以,看着镜头下和谐的一幕,还以为好乐迪和唐心兄弟情深,在给对方加油鼓励。 刘子健“靠”了一声,扭头就走。 演出继续。 一场一场地看下来,阮言秋对同期生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目前市场上的训练生分为三类:有真材实料的很快会在选秀节目中出道;资质平平的扮演着回锅肉在各路节目中串场;另有一部分新人是各大公司新近培养的,甚至是专门为了节目签的,实力上还差得太远。 想来节目组也了解这个情况,像简岚这样的顶流大佬很有可能是被邀请来撑场面的。节目组利用简岚炒热度,而处于事业低谷的简岚依靠节目重新出道,双方都受益。 果然,当简岚带着同组合的沈流上台,现场立刻炸了。 “未来之光”的收视率迅速攀升到了一个顶点,在热烈到几乎痴狂的氛围下,简大佬带来了一个强节奏的性感双人舞。 舞台上灯光明灭,一黑一白两道高挑精瘦的身影来回交错,柔软的皮鞋快速的踩踏着地面,脚步无声弹跳,好像捕食中的两只灵巧敏捷的大型猛兽。 宽松衣物下,每一个舞步都伴随着身体的小幅度wave,柔软而诱惑,那充满攻击力的视觉效果如同一把利刃刺进心底最深处,令全场频频尖叫。 ending pose,简岚微微张口,黑色的发丝半遮着他锋利的眉眼,他直视着导师席的正中,右手抬起,用拇指又轻又慢的抹过嘴唇…… 【卧槽,简大佬惊艳死了!】 【失血过度,谁帮我叫个救护车?】 【前面的挺住,救护车全力加速!岚岚粉丝团许你生命保障!】 【我去,端木好像笑了你们看见了没?】 镜头迅速切换,给了导师席一个特写。正中的端木玲唇角微微上挑,勉强可以算得上一个微笑。 “还不错。”端木玲说,“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简岚得了第一个a等。 之后的七八组对比惨烈,舞台表现直线下降,收视率也一路下滑。 端木玲的毒舌火力全开,大部分训练生都是c、d,心理素质差点、经不起专业大神嘲讽的,在台上绷不住哭了的都有。 虽说端木玲毫不留情面,但她和几位导师的评级无疑是正确的,基功不行想以花哨动作炫技、刷小花样糊弄观众的全部被当场打脸,越是后面上台的心理压力越大,舞台动作缩手缩脚,战战兢兢,高音劈叉的、走位失误的、忘词乱编的比比皆是。 端木玲冷着脸对一旁的导演组说:“麻烦通知候场的练习生,没准备好的就直接退赛吧,这里是比赛,不是幼儿园文艺汇演,我们时间有限。” 总导演郑骏推了推眼镜,一脸懵比。 不巧,好乐迪恰是下一组,听了端木玲这句话,大家脑门子上的汗刷地淌了下来。 初舞台 好乐迪抽中的表演位置不佳,无论是导师席还是场外的观众,耐心都已经被消磨到了极限。 当日直播进入后段,大家都想看点不一样的东西,懒得在平淡生硬的表演上浪费精力和口舌。 意识到这一点,好乐迪三人愈发紧张。 阮言秋倒是很放松,他知道自己那part绝不会出错,也绝不会出彩,端木玲的批评算是预定下来了。 候场区,齐采满头大汗,罗将浑身僵硬,胆小老实的邵文帆更是嗓子眼里挤出了哭腔:“哥……怎么办,我可能不行。” 他是个vocal,表演里有一段婉转过度到激昂的高音,要求虚的地方空灵美丽、实的地方准确有力,这是他们的表演亮点之一。 邵文帆平时表现得很稳,可惜心里素质不太行,压力之下,很有可能表现得不那么到位。 齐采自己也紧张,哪还顾得上别人?面对邵文帆渴求的眼神,只好空洞地安慰他说:“别怕,你就按平时水准来,不看观众就是了。” 阮言秋暗暗摇头,上前轻轻拍拍邵文帆的肩:“文帆,我有一个可能用得上的小窍门,要不要听一下?” 邵文帆立刻转向他,如同捞到救命稻草一般:“哥,什么窍门你快说嘛!” 邵文帆年纪很轻,一双明亮的圆眼湿漉漉的,给人的感觉像是某种单纯可爱的小动物一样。 他平时话少,实力不拔尖,遇人往后躲,在好乐迪四人组合中存在感最低,但阮言秋看得出来,他在音乐方面有极强的天赋,如果善加开发,一定可以大放光彩。 阮言秋向他安抚的笑笑:“你觉得导师席里面,谁最好脾气?” “嗯……江瑜老师人很好。” 江瑜为人随和,这一点圈内人没有不知道的,刚才端木玲全程怼人,他还在不停地给她使眼色,端木装作看不到,他就时不时的插几句话去缓和僵硬的气氛,是个很照顾训练生面子的温柔导师。 “端木pd之前也说过了,眼神游移会显得弱势怯场,等下表演,你不如全程看江瑜。” 只要能获得来自导师席位的一点点鼓励,邵文帆就会是稳的,邵文帆稳,在齐采的控场之下,整个表演也就顺风顺水。 导演在向这边挥手示意上台。 邵文帆努力定下神:“好的我试试,谢谢哥。” 台上一列站好,齐采带头做了自我介绍,除了阮言秋,大家声音都有点抖。 端木玲一直垂头看四个人的简历表格,对舞台上的拘谨连个正眼也没给。 介绍完毕,有五秒的冷场,端木玲皱眉拾起一张表格:“你是个演员啊?刚签约新公司?之前有什么代表作?” 阮言秋知道是问自己的,回答说:“之前没有拍过影视剧,年底会有一个网剧。” 端木玲无情回道:“那就是没有了?所以你为什么来这个节目?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 阮言秋还未及回答,端木玲已经扫到简历底部:“花瓶?” 她冷笑一声,终于抬起头:“你把自己定位成花瓶?” 瞥一眼阮言秋的脸:“还真挺合适的。” 练习生坐席里响起几声讪笑,阮言秋看过去,是唐心传媒那几个。 他不卑不亢地回视端木玲,笑容干干净净的,没显出半分瑟缩和颓势:“谢谢pd,我一定会用努力换取实力的。” 端木玲懒得多说废话,又问齐采:“你是队长?galaxy?队名不错,好像没听说过?” 这一回,所有导师、练习生,包括屏幕前的观众全都笑了。任谁都听得出galaxy这个队名是为了蹭五芒星的热度起的,但是,五芒星是能量符号,代表了安定和完美,galaxy呢?星河宇宙?一个小糊团,未免太吹了吧? 屏幕前的网友们抓住这个点集体开炮,毒舌的端木玲却没有继续吐槽队名,相比明面上的那些骚操作,实力上的硬伤才是她更在意的东西。 端木玲扔下简历,带着几分疲态向后一靠,“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那神态就像被迫要看小孩子过家家或者小狗马戏团表演一样。 齐采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 音乐响起,表演正式开始,前奏过后是第一个走位,主vocal邵文帆对着导师席上的江瑜开口。 【咦?这小哥哥有点甜呐!】 【乖乖的~】 【嗓子不错,也很稳。】 昏昏欲睡的江瑜坐起了一点,把耳塞推了推,专注地看向舞台。 主舞齐采上前,邵文帆退后转身,与阮言秋擦身而过。 一时没能忍住,眼底满是被认可的惊喜。 阮言秋放下心来。 随着乐曲的层层推进,副歌高潮到来,一切显得有条不紊。虽然大家的动作都很干涩,比平时水准稍有降低,可好在没出什么大错。 端木玲冷眼向台上,端详的目光依次落在每个走位上前的人身上。 作为内行人,她一眼就看出这舞是根据圈内大火的那段神秘练习舞改编的。难度大大降低不说,完成质量也差的太远。 穿着黑色深v的领舞样貌齐整,肤色匀净,是galaxy的c位兼队长齐采。与之视线相触,端木玲毫不掩饰的皱着眉头。 四个人里面,齐采显然是最有舞台经验的,他基功不错,但这支舞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属于努力有余,天赋不足的类型。 齐采惶然走位向侧边,上来的是队内rapper罗将,他染了黄发,上身有点壮,形体上就不太适合跳舞,基本功更是不行,想来是那种没什么天赋也不怎么努力的类型。 罗将走向另一侧,伴随着队内大vocal一个亮眼的高音,邵文帆上前。 端木玲的蹙紧的眉头稍稍松开,这是一个真声上去的高音,难得的稳定。 她瞥了眼音乐导师江瑜,只见他脸上笑微微的,脚底跟着打节拍,一双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台上的邵文帆,看来也是满意的。 最后是那个全程卖力划水的花瓶。 端木玲本来看都不想看阮言秋的,那舞步动作放在业内简直就是耻辱和笑柄,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会同意这种人上节目。 她轻蔑的目光缓缓划过阮言秋的脸——表情还是不错的,知道怎么用脸。 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慢慢的,她的神情变得迷惑——为什么这个做了全套镶边广播体操的孩子卡点如此准确? 甚至比那个惶恐紧张到不行的领舞还要精准? 乐感好? 她又低头看了眼简历,特长一项空白一片。 不太合理。 端木玲向舞蹈导师卓小凡那边靠了靠,两个人肃着脸低声探讨。 场外观众们的八卦之心立刻被这一幕引燃,弹幕数量也随之猛增。 【哈哈哈,舞蹈大佬们惊呆了.jpg】 【那花瓶也太搞笑了吧,劳资上去都比他跳得好。】 【楼上的懂什么!人家动作不是挺标准的么?去掉一个最低分,去掉一个最高分,这段体□□给9.9分!】 【调皮了啊调皮了啊!】 【卧槽,颜粉转黑。】 半分钟后,网友们的言论拧成一股绳,弹幕带起节奏: 【花瓶滚出未来之光!】 一大片红艳艳的字体飞过,犹如一把把带血的飞刀,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怎么觉得他卡点还行啊?】 【人家刚签约,表情管理已经不错了,你们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就这么两句为阮言秋说话的弹幕,转眼也都没入了红色的海洋之中。 齐采趁着与阮言秋走位交错之际,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懂得他的心思,微微点头,示意不必焦虑。 这种状况阮言秋是预料到了的。从接过那个人设剧本,他就开始做选秀节目的功课,他知道纯花瓶一定走不远,所以他事先在个人vlog中加了个努力的人设,事实上这也是真实的他,不够努力怎么可能在境外分公司的魔鬼训练中脱颖而出? 但是,初舞台没有说服力,最初的观众并不会买账,努力的剧本也只能在这之后慢慢铺开。 没人会因为一个观众不喜欢的亮相退赛,只要顶住舆论,阮言秋坚信可以慢慢转变外界对他的看法。 当然,为了及时抽身去拿小网剧的钱,本质上还是不能脱离“花瓶”二字。 能进前二十名就好。 阮言秋边想边卖力的跳着,表情恰如其分的扣住了这支偏中国风舞蹈的主题,对于四周的交头接耳和善意的、恶意的笑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三分半的表演进入收尾阶段,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了状况。 大概是因为没能和阮言秋一起排练舞蹈,也可能是过分紧张、太过专注于导师、同期生以及弹幕上观众的反应,在一次交换走位中,罗将竟然记错了舞步,没能及时撤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观众喜闻乐见之下,一个重大的失误终于出现了。 发现自己如同c位一般横在了舞台中间,罗将脸色煞白,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刚好挡在了阮言秋走位上前的途中,阮言秋的part紧随其后,他避之不及! 急中生智之下,他握着麦克风伸腿蹲下,代替阮言秋接了句简短的rap。 可是阮言秋的动作还是要做的,前头齐采和邵文帆都已经把位置给让出来了。 怎么办? 在这蹲着挡路,突然缩回去又太突兀,况且时间也来不及了,阮言秋肯本不能及时出现在指定位置上。 罗将的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他头顶忽的一暗。 只见阮言秋忽然向前低下身去,腰身不知怎的一翻,双腿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居然就这么优雅轻捷地倒立着从他头上飞过去了? 罗将:!?? 掉马 全场静了一秒。 弹幕断流之后,如潮水般重新涌出。 【卧槽,我刚才给看见了什么?】 【好像是个地板动作,谁看清了?】 【什么地板动作,打倒立啊!】 【鬼的倒立哦,人家的手根本没撑着,是云里前桥!】 【云什么桥?外行表示没听懂。】 【管他是什么,我竟觉得有点高……高级?】 【……好帅。】 【没来得及截屏的哭晕在厕所。】 …… 端木玲和桌小凡惊讶地看向台上。 的确如弹幕所说,那就是中国舞技巧云里前桥。 通俗了讲,这是一种特殊的前空翻。弯腰下去,上半身和头部在半空里保持一条垂直的线不动,双腿绷直踢出,三百六十度先后落地。 相比相对容易的侧翻,“云里前桥”对腰部的力量和灵活度要求非常之高,讲求的是一种滞空的美感,如果动作做得到位就会像仙子一样灵动轻盈,如果不到位,和翻跟头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总之,这个动作没有深厚的功底和强硬的身体素质是无法做出来的,即使做得出来,由于每个人的基功不同,效果出来也会各式各样。 而阮言秋那个行云流水,力度、美感都达到了无可挑剔的水准。 就连台下不停打瞌睡的简岚也缓缓前倾,眯起了眼睛。 阮言秋自己也惊呆了,刚才完全是他临场应变,为了解决眼下小麻烦做出的一个下意识的救场,也刚好是自己的原版的舞蹈动作。 怎么突然就走了神,忘了自己是要扮演花瓶的呢? 上来就演砸了? 镜头前,内心慌乱的阮言秋抿紧了唇角,淡定地张开双手——拥抱太阳。 毫不违和地接起了下一个体操动作,就好像刚才是所有人眼花了一样。 【噗……一口老血喷在屏幕上。】 【这神马……我的眼镜从鼻梁上摔了下来!】 【前面的站住,大跌眼镜是这么用的吗,笑到垂腿~】 【哈哈哈哈哈,怎么觉得这个花瓶有点萌哦。】 【刚才是错觉么?谁来掐掐我?】 【嗨,那么快你们看清了?就是翻个跟头,多半是蒙的,不明白你们激动个啥。】 【you can you up?摔你个大马趴哦!】 【一套操作稳如狗,不像是蒙的吧?】 【也就简岚才能达到稳如狗的水准。】 【md,谁说我家岚岚是狗?】 弹幕似乎又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沸腾的讨论中,表演终于结束。纵观这场演出,除了邵文帆精准出色的vocal,阮言秋的“云里前桥”可以说是整个表演唯一一个亮点。 台上的好乐迪四人微微气喘,每个人都惴惴的,包括表面上强自镇定的阮言秋。 端木玲看了他们半晌:“解释一下,刚才怎么回事?” 视线触及罗将,他马上说:“呵呵……是设计动作。”后面几个字,声如蚊蚋。 端木玲面无表情:“你们设计一个高难动作给一个刚入队的新手演员?” 罗将:“……” 越过目光闪躲的齐采,端木玲那股强硬的锐气直指阮言秋:“你真是个花瓶?” 阮言秋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端木玲问得如此直接,可这才刚刚进入节目,为了顺利拿到小网剧,他必须得把花瓶名头坐实。 阮言秋平静开口道:“我是蒙的,很开心能在舞台上超常发挥。” “蒙的?”端木玲冷哼了一声,“你做出了一个完美的专业动作,你和我说是蒙的?” 阮言秋一脸无辜的胡说八道:“专业吗?小时候在舅舅的杂技班,我各种翻跟头都会一点点。” 端木玲简直要被气笑了:“就算你是杂技出身,有一点功底,你在初舞台的重要场合胡乱发挥?如果搞砸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任谁都看出来端木玲火了。 可偏偏是当事人阮言秋温温和和的笑着,就跟没脸没皮一样。 这该要他怎么说呢?总不能承认自己一时疏忽掉了马。 早知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主录影棚内的气氛绷得紧紧地,导演在考虑要不要搞点别的转移观众注意力。 江瑜担心端木玲会把话筒扔到阮言秋头上去,在一旁缓缓地劝:“其实这孩子意识很好啊,反正已经搞砸了,也不怕更砸一点了嘛。” 端木玲冷瞥他一眼,也不想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花瓶身上过多纠缠。回头翻了翻简历,她耐着性子走接下来的程序:“除了翻跟头,唱歌跳舞rap,你还有要展示的才艺吗?” 阮言秋一本正经的答道:“我还在学习呢,拿不出手的。” 于是只有齐采展示了一段准备好的舞蹈。 端木玲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完了,对他的初印象并没有太多改观。 她没想起齐采的名字,索性用你来称呼:“你这段舞蹈达到了c的标准,但你们的合作我只能给f,服气吗?” 齐采认命地点点头。 “好的。”端木玲把四份档案扔在一边,“这是一个男团选拔,不是舞台pk,也不是个人solo,希望你们以后能注重团队合作。” 【好狠!】 【但是她说得对!】 【啊啊啊啊,端木pd好飒!】 【阮言秋,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哈哈哈,又萌又有趣,想粉!】 【那还等什么投票去啊!】 …… 由于初舞台状况百出,第一次全民直播就没能控制好时间,原本十点半结束的直播硬生生拖到了十一点。 总导演郑骏不停地给导师席举手示意,可端木玲根本不卖导演面子,想说什么、想看什么依旧我行我素,半点也不照顾节目组时长安排。 郑骏一肚子苦水,无可奈何。 十一点二十,直播总算收了尾,百人实时排名发生了很大变化。 往期节目,场外观众的票数起决定性作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出现一个极端情况——观众因自身喜好选出五个不适合做男团的人来。 为避免以上情况,节目组会在反复权衡之下压票数、有意的做出一些操作来引导舆论,掌控出道人员名单。本来是正常的手段,被有心人曝光说节目不公正,引起了恶劣的市场反响。 于是这一期,节目组干脆把能力考核分数折成比例引入排名,以网络投票、等级评价成绩各半的占比来计算排名。 赛制规则的更改导致的直接结果是:没有经过专业团队的认同、无实力的花瓶完全被排除在了5人出道名单之外。 目前的排名,简岚稳坐第一,同公司同团rapper沈流第二,三四五名都是自带粉丝基础、实力也不差的大公司训练生。 好乐迪四人因为等级评定得了f,排名情况堪忧。 阮言秋65,反倒是四人当中最好的,其余人,齐采78、邵文帆85,罗将已经甩到90名开外去了,若是在今后的节目中再无出色表现,很可能第一场公演后就被淘汰。 阮言秋看了眼电子屏上的排名,鸦羽似的睫很快垂了下去。 他专注地望着脚边变幻的舞台光,觉得那炙人的余温仍在包裹着他的身体,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微茫的光亮里,那些曾经挥洒汗水、默默无闻的日子再一次浮上眼前,灼烧的他的心一阵阵的发紧。 这一次,没有帽子口罩,没有舞蹈老师,也没有陶渊。 人生当中第一个舞台,终于有机会贴近那些渴切的东西,他却不得不放弃了,并与之擦肩而过。 阮言秋很遗憾没能在舞台上做自己。可他知道当前最迫切的是什么——不解决了债务问题,何谈自由与梦想。 所以方才舞台上的表现,他并不觉得后悔。 节目直播结束,选管带着所有训练生往宿舍楼安置。 好乐迪是初舞台直播的重要话题点之一:有实力拿c却被拖后腿的队长、被音乐导师江瑜喜爱的乖巧vocal,重大失误当场懵掉的rapper、蒙出了一个高难动作的漂亮花瓶…… 这四位排名不怎么样,话题度倒是一路蹿高。 因此导演组特别关照,安排了一位摄像大叔跟拍花絮,以满足观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可是,摄像机进了门,大家却不怎么配合。 罗将一直阴着脸在角落里收拾东西;邵文帆害羞话少也在躲避镜头,摄像大叔只好对着齐采和阮言秋猛拍。 拍摄的主题是:开箱直播。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少女心泛滥,期待着漂亮精致的小哥哥们打开箱子,偷窥里头的私服、化妆品,听听他们用好听的声音、幽默的语气讲讲自己的生活习惯、包括在观众看来认为“可爱”的小怪癖…… 可是齐采脸性子软,有股队长的板正拘谨,一段拍摄下来没有任何爆点。 摄像大哥把镜头推向阮言秋,紧绷的嘴角显出了几分不满意。 阮言秋注意到了,开箱的手一顿。 他觉得自己比齐采还没趣味,箱子里除了日常的黑白灰,就只有几本书。这几本书还是:《演员的自我修养》、《编舞》这样枯燥的专业书籍。 在选管姐姐的示意下,他不得不打开箱子侃侃而谈,意外的,摄像和选管对他那几本书看似很感兴趣。 齐采走进镜头:“言秋,你喜欢看这样的书啊?” “也不算是喜欢。”阮言秋诚实的说,“新人嘛,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齐采笑了,在阮言秋肩头一拍,对镜头夸赞:“是哦,我们言秋平时就特别爱学习的,练舞也特别刻苦。” 阮言秋眯起眼睛,接过他的话头自嘲说:“我才签约半个月,当然得努力一些才跟得上,不过和齐哥比还差得远,听说齐哥出道两年天天晚上练习到半夜呢。” 齐采哈哈一笑:“我们就没必要商业互捧了吧,言秋的嘴啊,可真是甜……哎,那里面装了什么?” 他指着龚诚硬塞给阮言秋的,说是用来凹人设的箱子。 阮言秋动手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短促的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 一套白色的,毛茸茸的,带兔子耳朵的家居服。 打架 齐采抖开白兔子家居服,神情微微一滞。 这件衣服他很熟悉,好乐迪四个人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姚思安就常年穿着这么一件白兔子家居服。 和半路插足进来的阮言秋不同,姚思安是他们熟识的亲密队友,他套着白兔子家居服显得整个人又软又甜,可爱天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可阮言秋呢? 一个表面上清清淡淡、从容沉静的新人,却偏偏半点也欺不得。 要往所有人身上泼番茄炒蛋的强硬小白兔?齐采觉得无法接受。 非但是齐采,就连罗将也猛地站起来,铁着脸往这边来。 齐采用身体挡住了镜头里的他,笑对阮言秋说:“哎,你把这件也带来了啊。” 好像阮言秋本来就有这么一件衣服似的。 阮言秋垂头看那长长的兔子耳朵,眼波里携着一丝不走心的浅笑:“是啊,我有点怕冷。” 箱子里还有一条宜家□□狗,几袋粉白的,泛着甜腻腻气息的糖果。 龚老板对“乖巧花瓶”的人设把握果然精准到位。 阮言秋硬着头皮把这些东西全部圆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嗯,我比较喜欢小动物。” “不抱着什么,有点难入睡呢。” “吃糖心情会好些。” 选管小姐姐满眼都是粉红色泡泡: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阮言秋当即大方的送她一袋糖果:“我这里有很多,欢迎姐姐随时来玩。” . 把摄像送出门,阮言秋长长松了口气,揉着额角转回至门口,听到屋子里压抑着的争吵。 罗将一段话说的又急又快:“哥!你干嘛给他好脸色!他人还没到就抢了我的戏,还抢了思安的综艺,思安住了院,龚诚居然把他的东西也都送给那个姓阮的了,凭什么!” “你冷静点。”齐采压低了声音,“思安瘦小,那不是他的衣服和狗,我摸过了,里头带着标签的,老板是照着思安的东西给他买了套新的。” “那也不行!我没办法和那个披着思安皮的家伙相处!我这就去找选管,要么他搬,要么我搬!” “罗将!”齐采加重语气,“这才刚进节目,你要是个懂事的,就别愣头青似的往上撞,本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小心节目组给你除了名!” “啧,又叫我忍?哥你忍得了?看看他刚才说的话,夹枪带棒的,当着全国观的面说你出道两年还天天练到半夜,不就是天赋差劲的意思!” “你闭嘴!” “也亏了哥好脾气,换了我就一拳上去,揍他丫的。” 阮言秋在“他丫的”余音未落之际,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大概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样快,一时都有些讪讪的。 齐采用力敲了一下罗将的脑壳,对阮言秋赔笑说:“言秋,我替小罗给你道个歉,他一时半会儿的心里有气,你别和他一样……” “哥,你怕他干什么呀!” “你要还当我是哥,少说两句!”齐采回头狠狠瞪了罗将一眼。 阮言秋面无表情地扫过他们的脸。 本还打算继续和稀泥的齐采,后面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 阮言秋蹲下身去,把被踢翻的箱子扶起来,捡起散落满地的杂物,一样一样的重新归置好。 在罗将不忿的、齐采紧张的、邵文帆惴惴的目光注视下,他有条不紊的收好了所有的东西。 见他不言不语,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即将被淡淡揭过,可这个时候,阮言秋站直了身子,冷冷看向三人。 “如果我的加入挤占了大家的资源,我很抱歉。” “每个机会都来的不容易,我理解大家的想法。很荣幸能和galaxy参加同一个选秀节目,我也愿意尊重每个人的意见,我们不如敞开来谈谈。” “如果大家想合作双赢,我一定配合;如果要明着暗着整人闹不和,我也乐意奉陪。” 阮言秋抱着胳膊,神情里坦坦荡荡:“队长,要么我先出去,你们商量一下,是否要换宿舍,给我个确切的答复?” 齐采:“这……言秋啊……” 罗将哼了一声:“你少来这套了,明里暗里的不是你么!阮言秋,你给大家解释一下今天的事,你为什么会那个高难的云里前桥?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我们公司是什么目的?” 阮言秋平静听完这一连串质问,眼底里终于涌出了一丝可见的情绪。 罗将以为自己眼花了,可这一丝转瞬即逝的情绪的确可以用“落魄”二字形容。 阮言秋自嘲似的勾起唇角:“舞台上说的很清楚了,我只是一个感谢好乐迪收留的新人而已。至于其他的是个人隐私,我不想再编故事骗人,对大家没有恶意就是了。” “个人隐私?”罗将撇撇嘴角,“你对我们不诚实,也别怪我们针对你,我罗将就是看不惯你这样的!” 明明就是个白莲花,蹭姚思安的乖巧人设还瞧不起人家,说人家花瓶! 想起“花瓶”两个字,罗将更觉扎心。就舞台表现来看,他们三个反倒比阮言秋更像个花瓶……不,也许根本配不上“花瓶”两个字,因为他们谁都没有一副与之相称的精致绝美的颜! 阮言秋心平气和地说:“看不惯?你可以选择不看,舞台合作过得去就行。” “谁稀罕跟你合作?思安才是我们galaxy的,你算哪来的,也配和大家一起跳舞?” 阮言秋缓缓摇头:“首先思安的事不是我造成的,其次我的加入不该是你拒绝排练的理由。” 提起排练,罗将立刻想到那个糟糕的初舞台,天知道他这一路回来有多尴尬多窝火? “你想把责任都推给我?”罗将瞪着眼劈头盖脸的指责说,“我承认我出了错,可前头也有好几组重大失误的,我那个错一点也不明显好吗!要不是你作什么纯洁花瓶人设,又冒险乱现惹得端木pd不高兴,我们怎么会拿f?” 阮言秋看过来,眼中如同盛着室外屋顶上的一捧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采也觉得过分了:“算了罗将……” 罗将推开他,紧紧攥着阮言秋的衣领:“我们四个的排名全都下去了,再上来有多难!都是你的错!要是我们首轮就被淘汰了……” 阮言秋凉凉一笑。 罗将被这个笑容噎了一下,顿时想起休息室里他那骇人的锐利锋芒。 这倒有些奇怪了,一个新人而已,谁给的他这股该死的傲气? 他觉得有必要把话挑的更明:“阮言秋,你根本配不上这个节目,看到导师和网友对你的评价了吗?别拖累大家了,自觉滚吧。” 阮言秋回手捏住了他的腕:“是你轻视团队,不配合大家一起排练,导致舞台出了事故,怎么能怨别人呢?把个人利益置于团体荣誉之上,出了事就推卸责任找借口,这就是你作为前辈的觉悟?” 手腕被他捏的死死的,越挣扎越疼的刺骨。 看着眼前锋芒毕露但又神色平静的阮言秋,罗将竟凭白的生出了几分惧意:“你……先给我松开!” 阮言秋也没想把他怎样,手上的力道刚松下去,不妨罗将抽出腕一拳打过来:“去你的!狂什么狂!” 阮言秋小幅度的向后避过,突然伸出手掌包住了他的拳,也不知怎么动作,罗将的手臂骤然被拧向身后,哎哟一声,背对他跪在了地上。 齐采慌了,高声提醒:“言秋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打架是要被退赛的啊!” 他突然这么一喊,阮言秋立刻注意到了那边开着的宿舍门。 他记得进来的时候是掩好了的。 齐采就在他们身边,宿舍门那边只站着一个胆小怕事的邵文帆。 当阮言秋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邵文帆惊慌失措地看向齐采和罗将,几乎都要哭了。 外头有训练生探头探脑。 阮言秋轻轻拧眉,松开了罗将。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是心思单纯还是……”阮言秋垂头笑笑,“罢了,希望你仔细想想,有情绪可以只针对我一个人,别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害了大家。” “呸。”罗将恨恨的站起来,一头钻进被子里去了。 . 因为首日直播拖得太晚,节目组准备了自助餐为训练生补充营养能量,同时也方便大家认识交友。 夜宵环节同样是录播,剪辑后将以小花絮的形式登上各大主流媒体app宣传页。 阮言秋换好衣服来到食堂,其他训练生几乎都到齐了,场地里人头攒动,食物香气令人垂涎,有工作人员在台前台后忙碌布置。 齐采领着罗将、邵文帆熟练地往镜头前凑过去,阮言秋却被满桌子好吃的吸引,不由自主地去往另一个方向。 晚上的盒饭撒了一半,他没能吃饱。 端着盘子迅速没入了取餐的队伍当中,阮言秋眼明手快,不出一会儿就抢了几块烤翅,半碗切好的三文鱼腹,看到那旁盘子里最后一块意式香肠披萨,他毫不客气地抓过夹子—— 就这么和另一只手撞在一处。 阮言秋咬着一只鸡翅膀,惊诧抬眼,与那只手的主人对视——又是简岚。 尬聊 乱纷纷的夜间自助场馆,简岚却像是在顶级会所里出没的贵族。他端着盘子优雅笔直的站在阮言秋身侧,堪比海报当中气质绝佳的男模,清贵又端庄。 见了阮言秋满满当当的盘子和嘴里叼着的鸡翅,简岚勾着唇善意的笑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给你。” 阮言秋稍稍迟疑。 简岚大佬体质,出没的地方格外聚人气,阮言秋本就要避他,现在更是只想在角落里清清静静地吃个东西。如果接受对方的谦让,是不是还要简单的聊上两句以免显得过于冷淡? 阮言向披萨投去留恋的一眼,咬着鸡翅的腮帮子动了一下,不情愿的说:“还是给你吧,我怕胖。” 说着向侧里移动了一步,打算就此遁了。 简岚笑得更开,他伸手把阮言秋拉了回来:“小心了,后面上菜呢。” 阮言秋转头一看,背后果真有穿着雪白厨师装的工作人员忙碌着,把一盘盘张牙舞爪的红蟹摆在条形桌上。 他眼睛一亮,立刻把简岚抛到了脑后,并往螃蟹那头不着痕迹的凑了凑。 几个不锈钢的餐车堆在过道,阮言秋无处可退,只得耐着性子站着,等工作人员走了再拿足螃蟹,找个没训练生也没摄像头的地方,不用顾忌吃相的好好享用一番。 结果手里的托盘一沉,那张披萨被端端正正的摆在他盛满食物的盘子上。 身侧,简岚放下夹子,端着一副妥帖的微笑,正打算多聊几句:“听说这节目是个体力活,三个月下来没有不瘦的,可别想着减肥,接风宴过后食堂就没这么丰盛了。” 看看手里那座食物堆成的小山,再看看桌上那些冒着鲜气的蒸螃蟹,阮言秋默了默。 “可以打包吗?” “什么?”简岚没听清。 “没事。”阮言秋从善如流的把披萨塞进嘴里,“谢谢啊。” 工作人员半天也没能把几个餐车移开,阮言秋和简岚被困在餐桌前进退两难。他们一个索性埋头专注的吃菜,一个眼风不断地扫向周围,盘子里几样精致的吃食都没怎么动过。 阮言秋很快吃完,估摸着自己有八分饱,还塞得下几只蟹。 见他放下了盘子,简岚问:“吃饱了?” “嗯。”阮言秋瞥他一眼,这是……不得不聊上几句了吗? 可是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聊的?总不能谈谈过去自己是怎么研究人家舞蹈技巧的吧? 阮言秋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那件衬衫:“谢谢你帮忙,衬衫我会洗好再还给你。” “别客气,我暂时也用不上,举手之劳。” “……” 简岚一句话封堵了所有可能的话题延展,随后挑了挑眉,一边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青笋,一边瞧着阮言秋的热闹。 阮言秋簇了眉。 他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大佬。 可是聊天还得继续,仔细打量简岚,阮言秋注意到他身上穿着件大v领的奶白色羊绒衫,前胸裸/露着的大片皮肤泛着细腻的光泽——不知怎的,就想起更衣室里昏暗灯光下,他上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 身材、皮肤管理都不错,可是…… 阮言秋脱口而出:“你不冷么?” “嗯?”简岚颇意外。 这间被用作训练生食堂场馆首次开放,空调虽开着,温度却还没调升上来。阮言秋自己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简岚却和在摄影棚里似的,穿的风度翩翩。 何况……阮言秋奇怪的盯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哪里端庄的过了头。 这个人白天像只睡不醒的猫,怎么到了这个时间反而又神采奕奕了呢? 四下一看,果然,一抬摄像机正暗戳戳的对着他们。 阮言秋:“……” 疏忽了。 既然是花絮拍摄,导演怎么可能放过简岚这个大热点? 那么自己刚才盯着螃蟹忿忿的吃个不停,一定也被镜头收录进去了…… 简岚倾身过来,含笑在他耳边说:“刚才挺可爱的。” 阮言秋咳了一声,决定哪怕是从餐车上翻过去,也要立刻结束这场尬聊。 不想这位选手组的导演兼摄像不肯放过两大美男同框的机会,一个劲儿的摆手示意,让他们多聊几句。 看到阮言秋紧紧抿着的唇,简岚只好接过了尬聊的“重任”。 “你之前真是学杂技的?” “不算是吧,小时候接触过一点。” “云里前桥可不是杂技动作。” “在电视上面看到过,不难学。” “这么说你的天赋不错呢,好乐迪的舞没道理扒不下来。可你的part与团组是完全割裂的,是谁给你设计的?” 镜头前永远阳光积极的简岚,就连聊天也正式得像一场采访。 阮言秋垂头想了想,觉得简岚多半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时候提好乐迪或者姚思安都是抹黑,显然不大合适。 简岚见他无言,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音量说了句:“颜值不错,天赋又很好,ty不该放弃你的。” 阮言秋一惊,愕然抬眸向简岚。 突然提到ty,难道他想起酒店的一面之缘了? 对阮言秋的吃惊,简岚回以了然之色:“哦。真的是你。” 原来刚刚仅是试探。 简岚抿了口咖啡,不再追问ty与阮言秋的恩怨:“和陶渊叫板,你挺有胆量的。” 阮言秋瞥了眼摄像,没接他的话头。 意识到对方的抵触,简岚换了个话题:“问你件事情,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藏着的大魔王?”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保密?还是没见过?” 阮言秋垂头看着餐桌上的布纹,良久,轻轻笑了一声。 ——其实简岚不必打听,更无须防备,ty的大魔王也许再不会出现了呢。 “高层的事,我们底层训练生,不太清楚。” “哦。”简岚有些失望。 导演兼摄像不甚满意的拍上了镜头盖:“哎哎,录像呢,你们两个怎么说起悄悄话来了!” 见录像终止,简岚微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松散下来。 他端着胳膊靠向餐车,低头扫了眼腕表:“快十二点了导演,困得撑不住了呢。”说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导演无奈:“快了快了,等下做个游戏就结束,明天下午再录,包你们八小时睡眠。来来,咱们再补一条,想点有意思的话题……哎,小阮呢?” “早逃了。”简岚向一边推开的餐车耸了耸肩。 当晚的游戏很快开始。 首先是推选人气最高的训练生做游戏主持,简岚狂揽六十余票,毫无意外的被推到了台中央。 毕竟上过大大小小几十个综艺,简岚的临场发挥自然顺畅,几句热场的话引得训练生们纷纷放下餐盘,聚往舞台周围。 第一个游戏是双人障碍赛,由主持人在箱子里抽取第一个训练生,两两组队,用除了手臂的其他身体部位夹着赞助商的产品,通过重重障碍到达终点,用时最短的队伍获胜。 简岚探手进纸箱子轻轻一搅,里头一百张训练生的名牌哗哗作响。 “究竟哪位训练生是我们镜头的宠儿呢?” 他对着台下神秘一笑,慢慢从箱子里掏出一张小小的名牌卡片来。 高清镜头下,简岚盯了眼纸牌上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干嘛呢简大佬,你不会幸运地摸到了自己的名字吧?”台下同公司的训练生沈流毫不避讳在镜头前开他的玩笑。 台下哄的一声,友善的笑了起来。 沈流把手高高举起:“给咱个机会呗!” 纸牌上的确是简岚自己的名字。抽中自己这种事未免太过巧合,有导演组暗箱操作之嫌,沈流这么打岔,反倒给台上的简岚提了个醒。 纸牌上的人名是谁有什么关系?随便叫个人上去不就得了? 简岚微微抬起下巴,对台下的沈流抛去了个鄙视的眼神:“游戏黑洞,你就别上来丢人现眼了吧。” 五芒星男团成员之间关系铁,但口头上都是损友,平时不遗余力的互黑互踩、笑料不断,算是组合独特的传统习俗了。 简岚一边习惯性的黑着自己队友,一边不着声色的扫过整个大厅——这些聚集在台前的训练生们个个跃跃欲试,眼睛里充斥着走捷径、蹭热度的想法,简岚觉得很无趣。 而且,他们都是未出道的生面孔,名字他都叫不出来,这要怎么选? 难道真的选沈流? 正踟蹰,忽见大厅最远的角落里暗红的窗帘一动,一个影子从自助餐台那边转出来,正迈步往大门口去。 他托着个盘子,里头有三四只肥大的红蟹,他一路用手小心的压着,看似要悄悄潜回宿舍楼。 简岚眯起眼,认清那清颀修长的背影,忽而一笑。 在他即将迈出门槛之前,简岚把卡片扣放在桌上,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句地说:“第一位中选的幸运训练生是——好乐迪娱乐,阮言秋。” 人影一滞。 “言秋同学在哪里?”简岚做出在人群中寻找的样子。 阮言秋回头瞥了眼台上,坚定的向外迈了一步。 “找到你了哦!”简岚适时的指向门口。 所有的视线,包括场内的六台摄像机全都对焦过去。 啪—— 贴心的工作人员从舞台上打了追光。 “……” 强光下的阮言秋捂着手中的肥蟹,一脸冷漠地望着台上的简岚。 游戏 阮言秋其人生得清淡又精致,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仙子抱着一盘肥蟹脚底抹油,这画面具有一种奇怪难言的视觉冲击力。 大家本来要笑,可在阮言秋那道冰冰凉凉的目光注视下,又都不好笑出声——只得在心里头用力憋着。 简岚优雅的站在台上,对这股冰冷的敌意无动于衷:“这位同学好像很有干劲呢,来,请站到舞台上。” 在六台摄像机的聚焦之下,阮言秋艰难的放下螃蟹盘子,走了上去。 台上,简岚亲切自然地在他肩头按了按,气氛和睦又融洽:“言秋,下面是你的权力时间,先从盒子里选择一名队友吧。” “哦。”阮言秋还在隔着人海望那盘蟹,根本没在意简岚说些什么。 看到面前的纸箱,他意识过来要抽人,从中随手摸了张最上头的,看也没看就扔给了简岚。 接过名牌的简岚短促一愣。 还是简岚。 他捻着那张卡片,微微笑开了。 无须怀疑,这就是节目制作组的创意,简岚作为人气最高的训练生,一定要被cue到最前线给节目压场,试想,几个面目普通,毫无名气的训练生做游戏,这种花絮有谁想看? 他正要顺势宣布出去,忽而听到身侧的阮言秋轻轻说了个名字:“温子阳?” 惊喜而又诧异的语气。 简岚看向阮言秋,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举着手,高高兴兴挤到台前来的训练生,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再扫一眼对方的胸牌,竟然是老对家ty的人。 难怪。 温子阳上了台,顺势抱向阮言秋。在外人看来,这是对阮言秋抽中自己的感激,可简岚却听得温子阳对阮言秋热络地说:“我还想去找你来的,你也参加了这个节目啊,我们太有缘分了。” “嘘,我已经不是 ty的人了。”一向淡漠的人,此时却显出几分童稚可爱。 “没事儿,默契还在,我们游戏是一组呢。” “嗯。”阮言秋用力抱了抱他。 简岚摩挲着手中的麦克风,缓缓淡笑。 就那么不想和我待在一组? 而且,ty在澜星面前抱团? 不存在的。 看着阮言秋脸上那压抑着的雀跃,简岚莫名的起了点捉弄的心思,等两人叙完了旧,他平平开口:“好的,阮言秋选中的队友是简岚,我。” 他举起手里的名牌向台下晃了晃。 台上的阮言秋、温子阳、台下的诸位训练生、导演组均是一愣。 噗嗤。沈流没忍住笑。 简岚抛去一记白眼,接着说:“阮言秋指定的对手是——ty娱乐温子阳。请温子阳抽取自己的队友。” “……” 主持人抽人,抽中的人抽队友和对手,流程上好像没错,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敏锐的导演组隐隐觉得摸到了什么瓜,立刻把这一细节无限放大,温子阳的失落、阮言秋的郁闷、简岚的神清气爽都被收录进了镜头。 温子阳没有再次抽中简岚的名牌,他的队友是一家大娱乐公司的训练生韩朗,这位身材优秀、笑起来荷尔蒙爆表的训练生一走上台,简岚就知道他多半也是导演组的特别关照。 于是简岚和阮言秋一组,温子阳和韩朗一组,小游戏正式开始。 工作人员推出了赞助商的产品,可移动的小桌上扣着两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里面是不一样的东西?”简岚挑眉向镜头后的导演。 导演别有深意的挥挥手,只让快点选。 “你来。”简岚顺手把选择权丢给了阮言秋。 阮言秋哪有心思玩什么游戏,随便指了跟前的一个,留了一个给温子阳组。 两个盒子一打开,他就开始后悔。 他们盒子下面罩着三只小小细细的唇膏,而对方的则是三盒利乐包装的牛奶。 阮言秋的脸抽了抽。 规则要求:两个人用除了手臂之外的身体部位夹着赞助商的产品障碍赛,一只这么小的唇膏,那不就是贴着跑?贴着跑也可以,为什么是和简岚? 导演组为了给节目攒热度,简直又坏又贼。 . 工作人员引着全体训练生去往隔壁障碍赛场地。这里是处改造的游泳馆,空间格外敞阔,三处障碍已经设置好,每一组两人需要夹着赞助商的商品,依次通过水上摇摇桥、匍匐指压板、再把商品放置到两米多高的台子上去。 中途商品掉落不计数,要从头开始。 “好像挺难的。”简岚喟然。 阮言秋却只皱了下眉:“难不倒你吧?速战速决?” 简岚了然笑笑:“想着那盘蟹?” “你话蛮多的。” 注意到阮言秋眼色不善,工作人员也跟着擦了一把汗:“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哦。” “好了。”两人异口同声。 按照游戏规则,工作人员会把赞助商的商品抛起来,要同组两人用各自的身体部位一起夹住,去往第一个障碍——水上摇摇桥。 工作人员惴惴的望着阮言秋的视死如归,心里直打鼓——他真能配合? 隔壁桌,纸盒牛奶被高高抛起,温子阳和韩朗兜头盖脸地撞在一起,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这边就有些奇怪了,哪怕是人气很高的简岚也没能把气氛救回来。 唇膏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二人中间坠落。 所有人还在担心他们没有事先商量,就见阮言秋和简岚同时动了。 盯着唇膏坠落的轨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探出头去接—— 啪,脸颊沾着脸颊,唇膏被挤在了中央! 非但一边看热闹的导演和训练生们,就连阮言秋和简岚自己也都惊住了。 下意识的,他们转眼看向对方,头一转——堪堪擦到了彼此的唇角! 看台前的沈流带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突然发现,这游戏的尺度好大! 阮言秋飞快的移开眼睛:“别看,就这么走。” 简岚:“没想到,你脸还挺软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阮言秋无语直起腰,简岚配合着他,两人歪歪扭扭往水上吊桥走。 解说员半天才回过神:“哇,简岚和阮言秋非常默契!他们已经向着第一道障碍出发了!” 再回头看看另一对儿,韩朗嘻嘻哈哈一劲儿玩闹,温子阳满头大汗——两个试图用胸口夹着牛奶的笨拙男人,解说“啧”了声:“要快一点了哦……” “水上摇摇桥”顾名思义是一座在水上的摇摇晃晃的浮桥。浮桥是由几个小小的橡皮艇连在一起的,同组的成员想要稳稳地夹着商品从橡皮艇上踩过去,需要配合着踩住橡皮艇的两端,两人的力度、落脚时间都要刚刚好,才能保证橡皮艇不会翻入水中。 训练生们彼此不熟,导演组推出这么一个游戏,说白了就是给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帅哥湿身的。 阮言秋无所谓,只要能早点结束,就算是游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简岚就不同了,他头发上还有清新的发胶味,是做了造型的,更何况他镜头前后表现迥异,说明有极沉重的偶像包袱。 阮言秋面无表情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不想落水是吧?” “当然。”简岚一口承认了,就势也回手环住他的腰,温暖的羊绒衫贴在阮言秋的臂膀上,甚至能感受到胸肌的轮廓。 “……”阮言秋默了默,无视耳廓上的热意,“那就稳些快些。” “要不要喊个号子?” “不要,不好对点……就按你那个机械舞,正常速度舞步来。” 简岚微微睁大了眼。 五芒星组合的公开舞台和综艺很多,简岚只在一个早期非正式花絮里头乱跳过一段机械舞。这段舞湮没在海量的团综视频当中,并没引起多大的关注。阮言秋看似对这段花絮很熟? “你是蓝精灵?” “什么?” “我的粉丝?” “……不是。” 简岚的唇再次擦着阮言秋的唇边:“你研究我?” “……碰巧看见过。”阮言秋一口否认。他的确研究简岚,刨去日常花絮,只要是舞台技巧相关的无不反复揣摩练习。但与仰慕无关,他单纯的把这当做公司布置的作业而已。 “你躲什么?”简岚有意无意地贴过来,“唇膏要掉了。” 阮言秋:“……” 大哥,你也太近了吧。 . 他们两个站在水边犹豫的功夫,温子阳和韩朗总算用胸口夹住了牛奶,互相搂抱着往水边跑。 不同于阮言秋和简岚的别扭,这两个胸挨胸,腹贴腹,乐呵呵的,跑得一点负担也没有。 “过!”阮言秋扶紧简岚的腰,两人一道踏进了第一个橡皮艇。 橡皮艇猛的一晃,下沉又弹起,溅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在训练生的惊呼声中,两人步调一致向前一跃,踩在了第二只橡皮艇上。 “太默契了吧!”解说员震惊,他们工作人员试玩的时候,可没有不翻车的。 念头刚一动,就听另一边噗通一声,温子阳组两人仰面拍在了水里。 两秒钟后,韩朗拎着一身狼狈的温子阳从水里挣扎露头,夸张大叫:“大冬天的,冷死了啊!” 牛奶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韩朗也满不在乎地笑,在水里畅快游了半圈,这才趴到池子边来秀出水猛男。 而阮言秋和简岚已经稳稳的踏在了第五个橡皮艇上,马上要跃上对岸了。 “大神就是赞!”韩朗对二人背影竖了大拇指,冷不丁向对手的橡皮艇浮桥游了过去。 岸边上的沈流一边笑,一边拽着他:“哎哥们,别祸祸我家大神啊。” “没事儿。”韩朗眉眼生动一扬,一只手落在了栓橡皮艇的绳子上,“给你家大神接点地气儿!” 亲密接触 韩朗一路状况,笑料不断,正属于导演组喜欢的“搞事情”那一类人。相比之下,简岚那头的综艺效果就不佳了。 大神今天也太认真了点。 这个时候,场上需要一点点的“刺激”。 “搞事情”的韩朗在水中摸到了栓着橡皮艇的绳子,果断用力一拽。 串联的橡皮艇一个接着一个地位移,尽头马上要踏上岸的“大神”组身形随之猛的一晃。 简岚脚下不稳,向后仰倒,阮言秋导倒是反应奇快,后踏一步稳住,还趁势转身换手,下意识地扶了一把简岚的腰。 这样一来,就从阮言秋在左、简岚在右的姿势,变为简岚在左、阮言秋在右。 那支唇膏也跟变魔术一般,从一边的脸颊移到了另一边。 两人在橡皮艇上僵硬的拥着,大眼瞪小眼。 转脸移动唇膏的过程,好像——沾到了什么。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彼此唇上的温度和柔软真真切切的残存着。 惊愕之下,阮言秋极度嫌弃地瞪着简岚,耳朵却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简岚虽然吃惊,但很快也就恢复了常态,反被阮言秋这副尴尬到脚趾抓地的神情逗得发笑。 “哎?刚刚发生了什么?镜头推过去啊!”解说跟土拨鼠附体似的,音调陡升了一个八度。 人群里鸦雀无声。 距离那么远,刚才那一幕又发生得太快,即使有训练生注意这边,也不能确定什么,但从阮言秋红红的耳根来看,事情好像……不简单。 水里的韩朗眉毛一抬,起哄说:“报告导演,他们搅基!” 导演:“!!?” 简岚:“……” 阮言秋:“……” 一秒的静默之后,人群那头轰的一声笑开了。 训练生们不嫌事儿大,跟着韩朗乱起哄闹作一团。 完全压不住场子的导演揉揉额角,轻声吩咐工作人员:“告诉后期,这段掐了别播。” ——他怕简岚粉丝吃人,更怕广电找他喝茶。 因为唇膏没掉,游戏继续进行。阮言秋和简岚在奇怪且热烈的氛围中镇定地踏上对岸,继续第二道障碍,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不过经过了那一幕,似乎没什么值得扭捏在意的了,匍匐指压板,阮言秋麻木地拥着对方的腰,爬得又快又稳。 很快,他们接近了第三道障碍。放置唇膏的台面有两米余高,两人配合还不能用手,该怎么做,是道考验智商的难题。 阮言秋很快给出了方案:“试试用脚?” 每个人出一只脚夹着唇膏,配合抬腿送到两米高的台面上去?听来可行,但是—— “我不擅长劈叉。”简岚诚实地说。 阮言秋皱眉。 他忘了,简岚的确柔韧度的确不太够,何况劈叉这种事,让他一个走高冷帅气路线的爱豆来做,想想都觉得辣眼睛。 简岚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沙雕逗逼,他可以搞笑,他的搞笑是霸总的高高在上感;他综艺感也还不错,但仅仅限于高情商之下的冷幽默……总之,让简帅哥在观众面前龇牙咧嘴地劈个叉,不合适,非常不合适。 “你不是杂技出身,各种倒立都会一点么?”简岚饶有兴味的斜过一眼,“要不要一起试试看?” 倒立上去?换了别人几乎不可能,和简岚就有可操作的余地。 阮言秋稍一犹豫点头同意:“夹稳点。” 距离高台最后几步,两人同时移开脸,唇膏直直下坠,落地前的一刻刚巧被两只鞋子挤在中央,时机拿捏得又精准又到位。 简岚和阮言秋各抽出一只手挽着对方的肩,同步单手下腰,指腹抓地,手腕九十度支撑,两只脚同速抬起,夹着那支唇膏送往半空。 “我们还真挺默契的。”倒立着的简岚淡淡扫过阮言秋打得很开的指尖,“而且我也是刚知道,杂技动作也可以这么专业。” 阮言秋冷冷回了句:“要命的,你说专不专业?” “怎么?”简岚真在意似的,“表演的时候下头会有吃人的鳄鱼?” 阮言秋懒得答。 简岚轻叹:“真是……没人权,难怪你会转行。” 唇膏在两人的闲聊中被稳稳送至最高点,意外的是,两人脚尖距离那个台子还差了堪堪两寸的距离。 两寸距离,如果曲腿硬抛上去,力度难以控制,唇膏有跌落的风险,可现在两人还倒立着,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看热闹的训练生们向节目组吐开槽:“导演,这不会是姚明来帮忙放的吧?” “您倒是给个凳子啊!” “举手倒立都够不着,厉害了我的导演!” 韩朗拍着水花哈哈大笑,仿佛他放弃比赛的决定有多么英明似的。 笑闹声中,简岚凉凉一叹:“要么……调过来,换头试试?” 阮言秋沉吟:“用头夹着需要多跳起一个手臂的高度,力度稍有不同东西就会掉。” 简岚轻轻笑了声:“认真是好事,但也别太当真了。看游戏规则,唇膏组不可能胜的。” 相比那盒软而大的牛奶,唇膏又小又硬又滑,显然是导演组故意安排给训练生出丑耍宝的,简岚和阮言秋能走到最后已经是奇迹了,想把唇膏搁到那么高的台子上去,几乎不可能。 “放弃的话,可以立刻走人吗?” 简岚一愣。没想到阮言秋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难道还想着那盘蟹? “走?按综艺套路你走不了的,只有可能会触发一些降低台子高度的支线小任务。” “哦?”阮言秋无奈,“时间会更长?” 简岚好笑地点点头。 “……那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隔着一个泳池,导演遥遥望着台子边上倒立着的一对儿,急的又是掐腿又是转圈:大佬啊,差不多行了,放弃就那么难吗?还真不达目的不罢休?回头节目组又得被粉丝说苛待爱豆。 可该赢的这组吧,一个浮在水里耍宝,一个坐在水边为对手担心,导致今晚的游戏环节整个儿的脱出了剧本,拽都拽不回来。 这一届,怎么这么难啊…… 导演终于忍不住入镜:“哎,游戏没结束,你们还没输呢,倒是回去夹牛奶啊!” 哪知话音一落,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导演抬头一看,训练生们全都张口结舌的盯着那边高台。 再看那支唇膏,已经被丢到了台子上面。 携手翻身,双脚落地,阮言秋和简岚做的如同一对双胞胎一样流畅,他们在众人面前击了掌,撞了肩,围绕两人身遭那股冷硬尴尬感在慢慢融化。 “怎么弄上去的!”导演按着脸上的眼镜框,有些失声。 “专业动作,单手跳。”水里的韩朗眯着眼睛,神情难得沉静。 导演张大了口。 单手跳是街舞当中的一个地板动作,要求单手撑地倒立,依靠腿部、腰部和手臂的力量弹起离地。 听起来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做得到,实际上,一个过得去的单手跳需要扎实掌握的前置动作很多:稳稳的倒立、熟练的双手跳、单手折腰、双手折腰、锁腰…… 这不是一个很难的breaking,稍有天赋或者经过大量的练习完全可以做到,可要在单手跳的过程当中两人配合夹着唇膏,用脚把唇膏准确地抛到高台上去,这当中对于基功、技巧和配合的要求就非常之高了。 简岚是此领域的顶尖大佬,这对他似乎没什么难的,那么阮言秋呢?一个演杂技的花瓶,他是怎么做到的? 导演想:一定是简岚带的。简岚可太厉害了,一个渣渣也能带的飞起。 正这么想,却见简岚对着阮言秋比了个拇指,别有深意地说:“想法不错,技巧更没得说。” 难道是花瓶的想法? 得到简岚当众赞扬的花瓶? 导演:今天头好昏,可能是哪里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 在众训练生狐疑惊诧的议论声中,游戏硬着头皮继续进行。 下面两轮,摄像机全程对准了阮言秋,可他又开始犯各种低级错误,一路精准地扣中了花瓶两个字。 简岚如常地配合着,时不时挡挡韩朗闹出来的状况,唇膏半路掉了两次,他们却仍旧碾压式的获得了胜利。 阮言秋站在镜头前,卖力地夸赞了队友的表现,对对手也道了声辛苦。听到工作人员询问那个单手跳动作,他的表情和初舞台一样无辜:“是凑巧,很开心能超常发挥。” 想了想,又认真补充了句:“小时候在舅舅的杂技班,各种翻跟头都会一点点。” 工作人员满脑袋黑线:这位漂亮的小哥哥,你就不能换个借口吗? . …… 凌晨2点,晚间花絮拍摄结束,训练生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宿舍。 阮言秋和温子阳一齐去了后厨方向。 视线范围之内,他们亲密地说着话,先后迈过门槛,阮言秋脸上有一丝压抑着的期待和焦急。 简岚斜靠在舞台边追视着他们的背影,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落着层白炽灯的冷光,显得有些情绪莫测。 “想什么呢?”沈流一手搭在他的肩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个花瓶?不一般哈。” “你也看得出?”简岚轻轻挑眉,有些意外。 沈流“啧”了声:“大神,不是菜鸟而且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吧?” 简岚缓缓说:“可是……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他为什么扮猪吃虎,还是不明白杂技为什么这么牛?杂技这个东西我还真不太了解,你说练杂技的是不是都天赋异禀,随便就秒杀我们?”沈流夸张的打了个哆嗦,“有点可怕啊哥。” 简岚鄙视地瞭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上哪?” “回屋睡觉。”简岚头也不回。 “这就不聊了?”沈流遗憾的跟在后头碎碎念。 “太困。”简岚懒散的拖着尾音,“明天醒了,你再帮我好好分析一下。” “玩真的?”沈流抱着胳膊快走几步,在简岚身侧探头探脑:“他就是个不入流小公司的花瓶,你一个拉风的大佬,用得着那么在意?” 简岚停下,转头定定看向沈流。 “你还记不记得,ty有个未出道的大魔王来的。” 包子 简岚的宿舍是特意安排的,他和同公司的沈流被导演组拆散,分别与小公司合住一个宿舍。 同屋的风歌传媒三位存在感极低,老实懂事有礼貌,回屋里就简单洗漱睡觉,所以别的屋闹到天亮,这一屋倒睡得安稳。 简岚在上铺睡到日上三竿,忽而听见了一点动静。迷蒙睁眼,只见一缕阳光钻进窗帘缝隙,照在他床尾一个蓬松的脑袋上。 翻东西?简岚一个机灵坐起来,按住了那人的头:“谁?” 艺人注重隐私,基本不会把自己的生活360度的展现给公众,更何况,导演组默许他私藏的那个手机还插在墙角充电。 简岚不怕别的,如果他微博的马甲号被曝光了怎么办?重新经营一个可太麻烦了。 手底下的头发的质感很好,细软有光,温温的像是某种动物顺滑的皮毛。 那人僵了几秒,在简岚拧眉注视之下缓缓抬起头来。 阮言秋? “你在干什么?”简岚警觉地盯着他,随即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白衬衫。 “还你衣服,已经洗好了。”阮言秋把衣服往床边一搭就要走。 就这?还个衣服用得着大早上偷偷摸摸地潜进宿舍? 简岚飞快扫过床尾的手机,似乎没有被移动过,再看风歌的三位,早就不在铺位上了。 他心思一动,向着阮言秋的背影喊了句:“哎。” 阮言秋疑惑地转过头:“有事?” 呵,这句话由他一个闯入者来说,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简岚揉着眉头轻轻笑了声,抬手褪了贴身的t恤,抓过节目组给的训练服。 “你是怎么进来的?” “节目组给的钥匙。”阮言秋别开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是今天的一日vj,负责叫起的。” 他低头按开了手执摄像的开关,重新对准了简岚的床:“你可以起床了。” 然后骤然卡住。 简岚正在换裤子,身上只穿了条薄薄的小裤头。 “咳……”阮言秋移开镜头。 简岚无语半晌,背过身淡定地说:“为了粉丝的心理健康和我的个人名誉,记得让节目组删掉。” 阮言秋点点头:“起来就好……那我走了。” 简岚穿好了衣服,还想多聊几句:“你怎么第一天就摊上这么个苦差事?” “昨晚回来晚了,正巧遇见选管,算是惩罚。” 简岚稍一回想,记得昨晚结束后,他是去食堂取那盘蟹的,仔细端量着阮言秋的神情,除了他惯有的冷淡,没见臆想中的满足,不禁诧异:“没吃到?” 阮言秋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走了。 简岚恍然大悟。 做了个游戏螃蟹没了,还挨了选管的罚,难怪今早的他格外阴沉。 好遗憾,昨晚刚培养起来的一点默契,这就消失无踪了呢。 . 阮言秋举着手执镜头逐间宿舍走过,收获了一大堆抱怨和无情□□,好在到了十点多,叫起任务全都完成了。 他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慢慢走回自己的宿舍,想叫起好乐迪三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开了门,屋里静悄悄的没人,窗帘全部敞开,冬日的暖阳洒在空荡荡的三张床铺上,处处收拾得齐整。 阮言秋愣了愣,默默移到了洗漱间。 他努力把翘起的头发压了又压,听到外面传进来人声。 隔着一道门,罗将不停地抱怨名次、吐槽队友,直到齐采喝止了他,屋里才安静下来。 两秒后,齐采轻轻敲了洗漱间的门:“言秋,你在里头么?” 阮言秋把洗漱间的门开了一道缝隙,捧着毛巾擦脸的同时,一一扫过屋里好乐迪三人:“怎么了队长?” “你真的在。”齐采用眼角余光凶了乱说话的罗将,又问,“才洗漱?刚才去哪儿了?” 阮言秋平平说:“今早有叫起任务,想最后叫起大家,就悄悄出去了。” “啊……那你没吃早饭?我们还以为你起得早,先去了食堂……” “没有。”阮言秋挂好毛巾,“我这就去。” “别去了。”罗将好整以暇地坐在屋里的圈椅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食堂早饭已经收了。” 阮言秋微怔。 “对不住啊。”齐采尴尬地说,“不知道你有任务,没要食堂留。” “没事儿的。”阮言秋笑笑。 . 五分钟后,大家换好f班的灰色运动装去往教室。 今天是分班后第一次集训,内容是学习主题舞。为了获得较好的训练效果、尽可能地照顾每个人的镜头,节目根据实力区分教学,把f班的24名练习生放在同一个大教室里。 看过主题曲舞台视频,f班里哀嚎声一片——难,实在是太难了。 这一届的编舞似乎是想要标新立异,在技巧方面压过其他同类节目,舞的确编的出彩,但复杂、节奏快、力度也强,整整四分钟,无时无刻没有身体各部位的wave。 f班训练生基本都是初舞台表现糟糕,唱跳方面毫无是处的新人、演员,协调性都不好,速度快起来动作就不到位,活像一群手脚僵硬、满地乱窜的木偶僵尸。 大家很快都从镜子里发现了这一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端木pd和舞蹈导师卓小凡从a班踏出门,一路做好了f班进度慢、动作不过关的思想准备,没想到进门看到这样一幕乱七八糟的闹剧,端木的脸色当时就一沉。 “很好笑?主题曲只给一周,跳成这个样是打算放弃镜头了吗?” 也亏舞蹈导师卓小凡好脾气劝了几句,端木才尽力把火气往下按了按。 “跳一遍我看。”说罢撤到一边,冷眼观望着班级里每个人的状态。 有她在,f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在直播镜头前面给骂得狗血淋头,被全国观众耻笑了去,结果就是:比之前动作更加瑟缩。 意外的是,端木玲虽看起来极度不爽,但并没有骂人,冷淡观望片刻,她视线明确地指向人群深处——角落里认真划水的阮言秋。 对于这个人,端木玲有无法忽略掉的疑问。 杂技和舞蹈其实是有壁的,杂技要求精准,舞蹈则是一种气场、感觉上的东西,注重“起范儿”。 阮言秋跳舞胳膊直腿直的,确实有一些体操和杂技表演的挺拔感,好像努力用心,实际上全都不能看。 可若说他一无是处,那个仙气十足的云桥又是怎么来的? 只在上节目前猛练过这一个动作?那可需要至少五年的舞蹈硬功底,杂技的东西完全沾不上边。 舞蹈奇才? 端木玲有心试他一试。 . 一遍练习结束有十分钟的休息,两位导师暂留在教室。 趁大家气喘吁吁,阮言秋贴着墙缩进了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 又饿,又困…… 为了稳住体操小花瓶的人设,他的舞蹈动作力道很足,消耗比别人大的多,要命的是,膝盖上早年间的旧伤也因为天寒在隐隐作痛,别人跳的汗流浃背,他头上则是冷汗淋淋的,顺着脸颊冰凉下落。 他很想多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可早饭是早上9点,午饭恐怕也要拖到下午,在这之前,以f班的进度,大家是不可能被放去休息的。 当然,有镜头的时候也没人想着去休息。 f班的同学为了在镜头面前显得积极上进,围住卓小凡和端木pd问个不停。直播镜头前挤挤挨挨的,十分聒噪。 阮言秋抱紧了双膝,在角落里静默地垂着眼。 国外训练的强度远比这高,经验告诉他,能休息的时候就不要浪费体力做练习之外的事。 身前人影晃动,一个人从侧边蹭过来,在接近阮言秋的时候,飞快的往他怀里塞了个拳头般大的温软之物。 那是一个保鲜袋装着的包子,包子还带着一点点体温,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肉香。 阮言秋诧异抬眼,邵文帆正惴惴的收回手,那双漂亮的圆眼紧张地望着四周,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匆忙走出了教室后门。 阮言秋双手拾起那个包子,对着他的背影清清淡淡的一笑,由衷说了句:“谢谢。” 去走廊里角落里吃包子,正逢b班的温子阳休息,听说阮言秋没吃早饭,奔回宿舍里拿了一盒牛奶。 “你傻吧,没吃的就不吃了?怎么不来找我?厂区里有个小卖铺你不知道吗?” 阮言秋咬了一口包子,心满意足的喘了口气:“真有小卖铺?” “对啊,24小时的,昨晚很多人都去了,你们公司那三个也去了。” “哦。” “他们没告诉你吗?” “还没。” “言秋,他们是不是孤立你?” “想多了吧。”阮言秋咬了口包子,“齐队人挺好的,这个包子也是文帆给我留的。” 温子阳默默地看着他咬包子喝牛奶,心疼地说:“言秋,你原来可不是吃亏的人……” “现在也不是啊。”阮言秋笑着怼他一拳,晃晃牛奶盒,“我不会还你人情的。” “哎,受不起。” 温子阳跟着笑了几声,弯起的嘴角又慢慢坠了下去:“言秋,解约……你是不是欠了很多钱?” “嗯。”温子阳是朋友,阮言秋并未打算瞒他。 “你一身本领却非要说自己是练杂技的,和这个有关吧……陶老板不是很看重你么?他不该这么难为你的。”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在手里攥了又攥,还是递了过来:“我有点积蓄,你先拿去用吧……别太委屈自己了。” 阮言秋默然。 温子阳向来细致聪明,猜得到阮言秋的难处,却猜不透陶渊这个人。 阮言秋没接那张卡,只在他耸起的肩头轻轻一按,似安慰也似阻止,“没事,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什么办法?” 阮言秋转而言它:“我的身份帮我保密,还有陶渊,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陶老板?”提起陶渊,温子阳就有些失落,许久才自嘲道,“又没有你那实力,老板高高在上的,怎么会搭理我们这种人。” 阮言秋心下稍安。 论实力,温子阳在公司里不算突出,性格更不招眼,ty把他踢来一个选秀节目,至少说明陶渊还没有注意到他。 很可惜,他原本有机会在新年期间出道的。 “……子阳,大家因为我没能成团出道,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温子阳笑笑说,“其实分开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借这个节目组限定团的。” 阮言秋刚想说些什么,忽听不远处f班的教室门被推开了,端木pd踩着她八厘米的高跟鞋踏出门口,对这边抛出一道冷的刺人的视线,语声语调毫无波澜地说:“f班的阮言秋,歇够了没?大家都在等你上课呢。” ※※※※※※※※※※※※※※※※※※※※ 端木:装?待我试你一试。 试探 教室后门不知谁给上了锁,阮言秋只好走向被端木玲打开的前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踏进教室。 舞蹈队形已经列好,屋里静悄悄的,各种各样的目光集中在阮言秋身上,让他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微弱的喧哗声从教室前方传来,原本播放主题舞的电子屏上,正在播放的是刚刚剪辑好的,昨晚的游戏花絮。 和简岚配合的那段单手跳被最大程度的拉近,单独做了特效,视频上的弹幕滚得飞快。 阮言秋瞥过一眼,他没想到隔得这么远的拉近镜头,居然还能如此清晰。 【花瓶会单手跳?你们相信吗?】 【我一定是没睡醒。】 【这个花瓶硬实力!】 【颜粉再次被惊喜冲昏了头脑!】 【竟然对杂技有了一点兴趣?】 【妈妈我要去学杂技!】 【蓝精灵前来给软绵绵点赞!】 【棉花糖们快看,咱家软绵绵冲进前十五啦!】 棉花糖?软绵绵? 不单有了昵称,还有了粉丝名? 这个昵称……与他本人性格也太不相符了。 阮言秋非常意外,若不是当时摄像机距离很远,他又太在意那盘蟹,是不会冒险做出那个单手跳动作的。 好在舆论还是围绕杂技,仍在掌控之中。 阮言秋从花絮上面移开视线,在直播镜头前鞠躬向大家道歉,欲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这时,花絮里忽而滚过一道刺目的红色弹幕。 【会个云桥和单手跳就骄傲了是不?】 紧接着: 【明知道自己是个花瓶还不努力,同公司叫都叫不回来,还得我们家木头亲自去请?】 木头是粉丝给端木玲的昵称,这位显然是端木玲的亲妈粉,而且还是冲了合作方视频app会员的亲妈粉。 通过直播镜头看训练室的情况,发现前面在播放昨晚的花絮,把现场吐槽打在花絮弹幕上让场内所有人看到,这波操作也是666了。 然而,粉丝维护偶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阮言秋在意的是前一句:同公司叫都叫不回来?刚才哪里有人叫他了? 他抬目看向队伍前面的好乐迪三人,因为在f班里业务能力突出,他们三个被拎到最前面领跳。此时齐采茫然,邵文帆紧盯自己的脚尖,罗将倒是揣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往前迈了一步:“pd,走廊里的都叫回来了,就他装听不见,在外头又吃东西又聊天。” 阮言秋缓缓的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敌意这东西既然萌了芽就很难轻易化去,整这么一出,是想在全国观众面前垮掉他的人设吧? 他点了人群里的两位训练生的名字,对罗将说:“装听不见?我挺冤的。他们刚才也在走廊里,罗将,你当时怎么叫的,我们还原一下?” 罗将微微一愣,咧嘴笑了:“嗨,一件小事给大家认个错就完了,言秋啊,这是训练室,又不是公堂……” 罗将破天荒的叫了他名字的后两个字,好像平日里有多亲密似的。 突然被cue,两位训练生也只好回答:“罗将是开门叫了一声,我们在近旁,都听见的。” 若论“喊声大小”,训练生们也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 争论陷入僵局,教室里的气氛显得有点尴尬。齐采终于才想起和稀泥给阮言秋说情:“言秋今早做任务没吃上早饭,我看他一上午的状态都不太好,整个人蔫蔫的都跳不动了,pd,您千万别怪他。” 阮言秋拧紧了眉:虽是实话,怎么……又像是无意间坐实了他散漫不努力的罪名? “啊——”注意到阮言秋带着疑问看过来,齐采也察觉话说的不太对,改口,“刚才都是误会,我们家言秋训练一向认真的……” “行了。”端木玲不耐烦的打断他们,“你们之间的恩怨别拿到我跟前来演,实力之外的东西我没兴趣。” 说话的同时,那道冷冰冰的视线只落在了罗将几人身上。 阮言秋唇角轻轻一抬。 这位女pd虽然严厉到不近人情,但心如明镜,判断力是有的,分寸上的把握也成熟得多。刚才那个场合显然不是一个追根究底的合适时机,分辨理不清的官司,对任何一方的人气都无助益,更折损不了什么。 她是在提醒阮言秋,提醒训练室内的每一个人,现阶段、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阮言秋的神情没能逃脱端木的眼睛,她敲了敲训练室前头的大镜子,质问:“还在走神呢?你初舞台上抛出来的态度呢?谁让你把吃的带进训练室的?” 听到后一句,邵文帆猛地一抖,诚惶诚恐地扫了眼好乐迪的其他成员,又红着眼圈盯回自己脚尖。 显然,那个包子完全出自他自己的善意,和好乐迪其他人都无关。也侧面说明,宿舍内至少有人知道他早上没来得及去食堂。 阮言秋的视线从齐采、罗将身上淡淡扫过,心下有了计较。 “包子是我自己拿来的。对不起pd,我实在太饿了……” 他不怎么会卖萌,但这一声道歉绵绵软软的,显得无辜又诚恳。 “反花瓶”们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吐槽机会: 【呵呵,又横又娇气!】 “棉花糖”们寸步不让: 【你滚开!你家爱豆不用吃饭的吗?】 【软绵绵跳舞有多认真多努力看不到吗!】 【那几个同公司的要死吗?欺负我家绵绵?】 【一大波站姐向节目组涌去!】 【站姐们带吃的去啊!总感觉咱家绵绵在节目组吃不饱。】 【螃蟹行吗?花絮里就跟一盘螃蟹较劲,可怜见的。】 【哈哈,被萌出一脸鼻血。】 说着说着,就离题十万八千里了。 端木啪的关了电子屏,略微嫌弃的瞥了眼阮言秋:“好了,舞台上实力说话,其他都是多余。主题舞重新跳一遍我看。” 前奏响起,阮言秋快速撤到队伍后排。 端木突然发话:“阮言秋,你给我站到最前面来。” . 这一届实力分化严重,初舞台细看过来,端木闭着眼睛都能列出几个出道的名单,如简岚和他那个同伴沈流。 一干实力层次清晰明了的训练生当中,唯有阮言秋是个无法拿捏的变数。 端木有心证实她对阮言秋的猜测,要么是“扮猪吃虎”,要么是“舞蹈奇才”。是前者,必然会在哪里露出一点端倪;是后者也罢,她会高兴发现一个好苗子,乐意亲自□□他。 阮言秋面不改色地回来,在端木的指示下站在她对面,相差不过两米,右手边就是领舞的卓小凡。 这样安排,是想通过最直观的对比来判定两人踩点以及动作的精准度的差别。 旋律推进,卓小凡向右跨立,手臂自左而右传导第一个wave。 卓小凡纤瘦高挑,手臂的wave优美连贯,肩部也灵活流畅,动作框架不算大,但看上去很舒适,对这一节舞的分寸把握极其到位。 可阮言秋就不能看了,他的动作好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霹雳舞,跟坏掉的机器人似的蹭来蹭去,好歹是把一个节拍给完成了。 后面的训练生们忍不住窃笑。 “停。”端木果断踩停了地上的播放器,指着阮言秋后头一个训练生,“讲讲你刚才笑什么。” 凌厉的视线盯得那名训练生胆颤心惊,想了半天才说:“这个动作……不是他那样的。” “你做得好?上前头来。” 端木玲的指尖下垂,指着自己鞋尖前面的一小片地,“在这跳一遍我看。” “这……不要了吧。”训练生满脸惊恐,连声推辞,“pd,我还不行……” “不行就闭嘴,少东张西望,跟着小凡好好学。” 训练生垂下头,脸上发红。 端木玲踱步上前,背对阮言秋站好:“刚才那个动作的分解,跟着我做。” 她先伸出左臂:“只说左臂动作:手放松下垂,提腕,肘部自然弯曲,压腕,提肘,压肩。”逐个的把这些做了一遍,端木转身去纠正阮言秋的动作。 在场的都有些惊。 端木玲圈内出了名的冷血无情爱怼人,今天居然对一个小小的菜鸟这么用心?居然手把手地教?还把动作扣得这么细? 合作方视频app上,f班学舞直播顿时被点爆了。 【我去,木头在教花瓶!】 【好细致,这么专业的一对一教学,我都能学会了!】 【xx粉丝慕了慕了……】 【xxx粉丝眼泪不争气的从嘴里流出来……】 【啊啊啊啊啊!绵绵加油!此生无憾!】 训练室设备不佳,没有实时播放的电子屏幕,当别的班级都挤到走廊里扒窗户,又见导演另调了两台摄像机来拍花絮,f班都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大家集体吃柠檬:就算零基础,得了这样专业的指导,学起来也不会太吃力吧? 事实上,阮言秋的确学得很认真,分解动作也很到位,可是连贯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坏掉的机器人。 “你太用力了。”端木敲敲他的肘,“想象一个海浪轻轻拂过的样子,很软、很连贯。” “不对,是这样。” “不对,再来。” “再来一次。” “我再做一遍,你看仔细了。” 慢慢的,阮言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端木玲当场给他压力,是来试探他真实实力的。这个动作做不好不会继续下去,可如果按阮言秋的真实实力来做,想逃过端木玲、卓小凡两位专业人士的眼睛,难上加难。 难道还能继续说是自己的杂技功底?这个理由糊弄不了多久的。 阮言秋稍一思索,颇有“悟性”的把动作串联了一遍。不同于新手的滞涩,也区别与他的原本实力,他在每个动作之间做了个微小的停顿,该转轴的地方幅度缩小,人为的做出了一些调整。 看起来进步很大,但远不到一个专业人士的水准。 端木轻轻皱眉,显得有些疑惑。她走到阮言秋跟前,把他的手挑高到正确位置,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令阮言秋心头轻轻一跳。 她说:“如果你的wave能练的和你的卡点、视线跟随一样出色,我会把你调进a班的。” ※※※※※※※※※※※※※※※※※※※※ 阮言秋:噫……不带这么扒马甲的。 金主爸爸 卡点可以归功于天赋或者乐感,阮言秋一开始就不打算掩饰,可由于过分注重手臂的wave动作,他又在无意识之下做出了“视线跟随”。 简单来说,“视线跟随”就是视线落点“轨迹”与舞蹈动作配合,体现人物内心、舞蹈精髓的一种手段。 好的舞者基功扎实,节奏精准,如果再具备“视线跟随”这类提高共情和亲和力的技巧,就成了一个优秀的舞者。 在手臂的wave动作中,从左臂经双肩到右臂再到右手,波动的最高点即是视线的落点,练习时虽不要求眼神当中有太多的“内容”,可基本动作是要做出来的。 f班大多数人连wave都做不好,勉强过关的又全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者最前面的卓小凡导师,有“视线跟随”意识的凤毛麟角。 阮言秋的“视线跟随”深深扎根在他的舞蹈习惯里,居然就被端木精准的揪住了,但也不足以成为他“扮猪吃虎”的决定性证据,不能说明他多么的“奇才”。 阮言秋歪了歪头:“是吗?我是想看wave动作到没到位。” 那神情仿佛在说: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视线跟随啊! 端木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阮言秋就这么险险的从两位专业导师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 . 第二天的训练开始之前,所有训练生被临时带往大厅集中。 按照a班居中,b、c簇拥两边,d、f最外侧的顺序席地坐好,大家才发现对面的条形桌上摆满了赞助商的产品。 “又要做游戏?” 还没来得及细猜,就见五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在导演组的引导下入场,依次就座在条形桌后。 总导演介绍说,他们是来自金牌牛奶、crown美妆、mr贴身管家、辰星药业、my小时光的商务代表。 直播镜头下,会场内顿时沸腾了,训练生们热烈鼓掌,有的还在人群中高举双手,搞怪地喊了一句:“金主爸爸好!” ——唯恐自己不被注意到。 阮言秋一头雾水,转问一旁的温子阳:“什么意思?” 温子阳一边跟着大家激动拍手,一边嗔怪似的说,“上节目前没做功课吧?这是金主爸爸来选人拍广告了!” “哦。”阮言秋恍然。 往年节目是录播,每一期都会插播几条赞助商的广告,今年改为直播,广告虽被安排在网页、花絮,对赞助商和训练生来说,仍是一个可观的流量。 赢得广告就有更多的出镜机会,在坐的训练生哪个不想争取?所以大家下意识的都往条桌下面凑,就怕金主爸爸看不到自己的脸。 请入导师在另一侧就座后,导演示意安静:“选人规则是赞助商根据节目表现、参考导师意见和场外观众评价,最终定下五个广告的人选……” 场内有人举手,乖顺地问:“可能被金主爸爸重复选中吗?” 周围哄的一声,善意地笑了。 能选中就不错了,还想被重复选中,简直蜜汁自信。 导演微笑着举起了麦克风:“存在这种可能性。” 全场:“!?” “如果被在座两家以上赞助商选中,训练生会有反选的权利,最终只能选择两家试镜机会,大家努力哦!” 居然还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广告试镜?训练生们喜上眉梢:如果可能的话,当然要选择市场认可度高的大品牌,即使选秀失败,广告表现出色将来也有可能长期合作嘛! 五家赞助商当中,crown美妆走的国际化路线,是当仁不让的首选,金牌牛奶的影响力也大,能上哪个广告都赚翻了。 所以怎么才能被选上呢?看颜值?凭实力?考量公司背景? 正议论纷纷,就听金牌牛奶代表说:“刚才说话的那位训练生,请你到前面来。” “这位训练生皮肤干净光滑,面相比较柔和没有攻击力,性格也很活跃,与我们广告青春活力的定位还蛮适合的,可以试下镜。”代表给出了官方解释,果断把他留在身后。 就这? 懂了懂了! 全场立刻失控:“我也行!长的高、皮肤白,特别上镜!” “我超上妆的!” “演技max!” “给孩子一个机会吧!” “爸爸!看这边!” 代表们:“……” 这届好像活跃过头了…… 不单是训练生们,就连场上的大号电子屏也开始疯狂推荐自家孩子: 【金主爸爸好!请考虑我家自带流量的岚岚大帅哥!】 【蓝精灵带货能力一流!】 直播镜头聚焦过来,在人群中间百无聊赖歪着的简岚不得不坐直了,端起一副阳光且得体的微笑。 自带流量,这一点对于赞助商来说可是最招人喜欢的。 “简岚。”crown美妆、mr贴身管家的两位代表同时指向了他。 辰星药业是医药行当,觉得自己竞争力不如人,又不舍得澜星这张大饼,当场点中了简岚的队友沈流。 反应过来的其他代表追悔莫及,纷纷点了视线范围内的其他大公司流量。 场面彻底混乱,五位金主索性开启了抢人模式,不停有训练生被叫到前面去,场下人人热情洋溢地举着手自荐,阮言秋和温子阳落在了人群后,被前面举起的胳膊挡了个严实。 温子阳已经被隔空钦点了,正要上台前去,转头看到阮言秋不紧不慢,不由替他焦急:“走啊,这么好的机会!” 阮言秋说:“别急,很快就叫到了。” “嗯?” “金牌牛奶是牛奶广告、crown美妆是彩妆广告、辰星药业医药广告,那么mr贴身管家和my小时光是什么产品你知道吗?” 温子阳好比看怪物一样看他:“不是……怎么搞得像你选人家似的,咱们哪来的选择权啊?” “拍广告当然要看人气。大公司的人气选手已经被选走了,剩下的每个人都在争取,你觉得赞助商会怎么选?” “呃……” “我想应该会选择他们在直播节目里见过,且有足够话题度的。” 话音一落,只听辰星药业赞助商代表遥遥说:“前天的舞台表演,galaxy给我留下很深印象。阮言秋、齐采、罗将、邵文帆训练生,请到前面来。” “小游戏花絮也很有意思啊,我觉得阮言秋、温子阳、韩朗特别适合。”my小时光代表也想起了这茬,表示当仁不让。 crown美妆代表呵呵一笑:“这个你们可别和我争,阮言秋的脸不拍美妆广告可惜了,而且我们也挺有缘分的,前天的小游戏道具就是我们公司的唇膏。” 已经选满人的金牌牛奶还在贪心:“他的肤色拍牛奶广告也很适合啊,可以过来试个镜的。” 只有mr贴身管家的代表性子沉,他把阮言秋细细端量一番,对他的外在条件露出满意神色:“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一下,我们的广告是一定会涨粉的。” 阮言秋犹豫了一下,垂目看条桌上的商品。 其他三家已经明了,my小时光桌上有个零食大礼包,看来是做零食的,可mr贴身管家的产品被牛皮纸精心包裹,上面系着浅蓝色、深灰色的缎带,一眼看不出是什么。 而且这家应该新成立不久,产品销路还没打开,即使给他机会百度也难查到。 规则是:训练生只能从五家赞助商中挑选两个试镜机会。 在所有训练生羡慕的,甚至嫉妒的视线聚焦之下,五位代表屏息凝神,剑拔弩张,只待阮言秋的一个反选。 赞助商之间角逐之激烈不逊于训练生争夺出道位。为了拍出一个最亮眼的广告,代表们攒足了劲要挖走最优秀的人,仿佛阮言秋选中了谁,谁就能压下其他公司一头似的。 阮言秋倒没想那么多。 他的目光定格在桌上的my小时光零食大礼包,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背后的训练生当中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转向大厅内的电子屏,议论声响成嗡嗡一片。 阮言秋侧目看去,只见直播电子屏上整整一大面红彤彤的,每一条弹幕都在针对他: 【花瓶凭什么!】 【昨天花絮你们看了吗?又娇气排场又大!】 【对哦,还得端木导师亲自去请才肯回来上课!】 【学个舞也不安生,在f班搞分裂!】 【不尊重自己公司前辈,咄咄逼人呢!】 【就这样端木导师还肯亲自调/教?走后门了吧?】 【还不是赖着自己那张脸胡作!】 【出卖色相换镜头!】 这句话一出,红色弹幕顿时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阮言秋出卖色相换镜头”摆开了队形。 白色弹幕都是没冲会员的普通观众,发言被盖住不说,就连端木玲粉丝的抗议也变得稀稀拉拉。 【我家木头什么时候给别人走过后门!少拉踩了!】 【木头百折不挠!木头刚直不阿!】 【呵呵,我家木头把男人放在眼里过?你心脏不代表别人心都脏。】 端木的粉丝大多都是据理力争型的软萌妹纸,这几句稍重的话立刻点燃了红色弹幕大军的战力,舆论的风口一偏: 【你家木头不喜欢男人难道喜欢女人?】 【哈哈哈哈,爸爸有说过这俩人有一腿?你们激动什么?】 场内所有人色变。 原先的批评好歹都指向阮言秋,可端木的粉丝一搅合,性质就变成了导师与训练生之间夹缠不清了。 端木玲一向风评端正,若说她与小鲜肉有点什么,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可只要有这么一个说法,终究是会对个人名誉有一些影响的。积少成多,扭转一个人的风评也不是没可能。 看着电子屏上乱窜的实时评论,大厅里静悄悄的,蔓延着一丝尴尬。 从参加节目就被恶评针对,阮言秋通过自己的努力甚至是冒着几次掉马的风险,硬生生地把现状扭转过来,形势刚刚开始向好,却又在全体训练生、导师、节目组、赞助商面前迎来当头一棒。 以阮言秋的性情,他一定会把那个造谣的主谋揪出来批个体无完肤。 可今天赞助商、导师可都在场,又是现场直播,当场打脸固然爽,之后呢?好容易积累的路人缘很快都会被败光。 借着人群的掩护,温子阳慢慢移过来,在阮言秋身后轻声提醒:“言秋,你千万别生气,参加这个节目没人不招骂,不理他们几天就没事儿了。” 镜头聚焦过来,阮言秋眸光沉静,除了轻轻绷起的唇角,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相比束手无策,更像是在等些什么。 大概看阮言秋没反应,镜头又都失望地切开去,指向另一个舆论焦点——导师席上的端木玲。 端木玲 直播镜头切给导师席上的端木玲,她正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神情冷淡的瞭向大屏幕。 特写镜头下,她眼妆线条犀利、红唇鲜明,皮质连衣裙质感优越,一字领下的直角肩泛着釉色的冷光。 尤其是唇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乍一看是风韵、是端庄,细品来却又带着股高高在上般的不屑,与她的飒爽冷硬气质浑然天成。 阮言秋说:“子阳,你可能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是我个人问题,我有信心把不利的局面扭转回来,如果还牵扯到一位女导师呢?” “名誉问题?”温子阳蹙起眉——毁人名誉可是圈里整人的下等手段。 “不单是。想想这件事的后果,节目组会给端木pd施加压力,为了避嫌,其他导师也会与我保持距离,想再有镜头就困难了。” 阮言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场内每个人的反应,口型轻微开阖,低声道:“如果今天这种事反复几次,我还会被节目组强制退赛。” 温子阳脸色一白。 他没往这个方向深想,如果确实是这样,对方的目的就是逼阮言秋退赛,后续当然不止这么一步棋。 可他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温子阳紧张地瞄了一眼阮言秋。 他背对着他在人群面前站的笔直,肩头放松,呼吸平稳,脸上的神情不用猜也知道。 阮言秋就是这样一个人。 温子阳与他断断续续相处了两年有余,在国外分公司的激烈竞争当中起起落落,经历过不少大场面。 他了解阮言秋,越是受挫,越是境遇堪忧,他就越显冷定从容。 就算有人把他辛苦铺垫的上升苗头生生掐断,他也总有办法东山再起——阮言秋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草木人啊! 温子阳的心渐渐定下来,思索片刻说:“只要了解端木pd的,都知道这是凭空栽赃,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吧?” 他想说,作为一个有多年运转经验的老牌节目组,这种事一定会处理得当,app会封号,端木玲的粉丝也要追根究底。 这件事不论闹得多大,不用阮言秋出手也会自然平息,对于他的影响则有利有弊,利是剧增的网络话题度,弊是暂时减少的镜头。 这一点,阮言秋应该也会清楚。 “我大概猜到是谁做的了。” 阮言秋声音压得极低,台上台下,只有身后的温子阳听得到这句语气笃定的话。 乍一听把温子阳吓了一跳:“谁?陶老板?不会的。ty手段比这高级,就算要对付你,公司也不会找水军。” 第一个想到陶渊,因为能组织动用大批的app会员号,还切在这个关键的直播时点,绝不是网络键盘侠们自发的,只有公司的运营可以做到这个程度,针对阮言秋的公司只有ty,可这又不太像ty这种大公司的手段! “ty没白培养你。”阮言秋偏头看他一眼,没有把自己的猜测明说出来。 “可除了ty,谁还有这么大能力和必要在节目里针对你?” 有能力的不至于这么低级,没能力的似乎又没什么必要——阮言秋当前只是个扑街的花瓶人设而已。 “自从离开ty,我得罪的人……可能还真挺多的。”阮言秋自嘲似的笑了笑,“罢了,既然只是个开始,那就等他再出手吧。” 温子阳顿时紧张起来:“还要来?什么时候?” 这一句没能控制好音量,前排几个训练生闻声看过来,窘的温子阳匆忙缩回阮言秋背后。 阮言秋泰然自若地原地站着,向所有人展颜一笑。 若把之前的困难都算做阻力,那么这一次就是对方的正式宣战,在阮言秋没有镜头的这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再次出手,彻底的把他踩进泥里,不能翻身。 “可他算漏了一件事。”阮言秋轻轻说,“有一种人是永远不会畏缩妥协的,只要他们在,这个节目的良心就还在,我就还有机会。” 只需在即将到来的“消沉”日子里,慢慢捏紧某些人的狐狸尾巴。 “有一种人?谁?”温子阳诧异。 “你们是想听我的当面澄清吗?”端木玲的声线一向冷静克制,这句话出口,没人摸得清她的意思。 赞助商们也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谈判届的精英,习惯性地刨根究底。 金牌牛奶的代表程式化的一笑:“首先,我们愿意信任端木导师和阮言秋训练生。导师是圈内人,应该知道这种事儿如果不当时当面澄清,只怕对双方的影响都不好。” 端木懒得绕圈子,一语道破说:“主要会对产品的销量造成影响吧?” “对。”代表两手一摊,索性也把事情摆到明面上讲,“为照顾产品销量,有污点的训练生我们不敢选,无论他是不是被冤枉的。” “那好。我可以声明。” 端木玲直视着他,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她在镜头前鲜少做出的表情。 “我从没收到过来自任何一位训练生的贿赂,也许将来会有,可我不差那些钱,更不缺男人。” 代表一愕。 早听说端木玲作风冷硬,可没料到她在这种场合也敢把话说的如此露骨。 端木玲继续说:“导演,请回放昨晚八点至十二点的f班教室视频。” 花栗鼠 端木玲继续说:“导演,请回放昨晚八点至十二点的f班教室视频。” 视频很快在另一块电子屏上公开播放。 一开始,f班教室空无一人,训练生都去了食堂吃饭,只有前头的主题曲舞蹈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很快,阮言秋拎着食堂配给的水果和酸奶进来,抱膝坐在视频屏幕前,边吃边把舞蹈看了十几遍。 然后他再次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冰激凌。 五倍速镜头之下,阮言秋呆萌堪比被施了定身法,唯有舌头飞快地在冰激凌上头舔啊舔的,和吃东西的花栗鼠一个模样。 阮言秋:“……” 【哈哈哈哈哈哈,有点可爱怎么破!】 【f班只剩他自己哦,花瓶很勤奋嘛!】 【他又没跟着跳,勤奋个头。】 【人家不会嘛,先看看还不行?】 镜头内的阮言秋很快吃完了东西,手脚跟着视频比划起来。 【看看!这不跳了?】 【前面的脸痛不痛?】 【五倍速好可爱!】 …… 五倍速的阮言秋可可爱爱地蹦跶到晚上十二点。 阮言秋无语:这并不是他有意立什么勤奋人设,f班的进度太慢了,他两小时就能学完的曲子,f班捋完主歌部分就用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他想看看后面的舞又不想在直播镜头前掉马,只得用眼睛学、用心默记、小幅度比划。 结果好像歪打正着了? 端木玲向这边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地说:“阮言秋的天赋和努力有目共睹,我为什么不能亲自指导?如果其他人可以做到这样,我也愿意花费一点时间。” 大家还在愣仲,只听她又说:“我说完了。阮言秋,作为当事人之一,你也做个声明?” “好。”阮言秋点头,干脆利落地说,“我声明,我没有贿赂任何一位导师,也没有用色相换取镜头这样的创意。” 当事人双方的辩解都如此的简洁流畅,脸上更是一点窘态也无,那神态语气,仿佛是大人被孩子们无中生有地指责过错,态度包容,不屑拆穿、也懒怠多辩。 这样的反应倒让水军们无从下口了,除了零星的“出卖色相换镜头”、“花瓶滚出未来之光”也没喊出什么额外的花样来。 趁这个空当,端木玲的粉丝队伍倒是迅速集结起来,在弹幕讨论上压了水军一头。 大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赞助商们彻底犹豫了。 到底敢不敢冒险选择阮言秋? 是负面讨论对商品销量的影响大,还是超高的话题度对商品的散播益处多? 终于,金牌牛奶的代表首先发话:“我们……人已经很多了,未来合作机会很多,这一次就让贤了吧。” 说罢,礼节性的向身旁crown美妆的代表做了个“请”的手势。 crown美妆代表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已经有简岚和刘子健两位训练生了,美妆广告嘛,人不在多,够用了。” 连遭两位代表拒绝,阮言秋面无表情地扫了眼my小时光桌上的零食大礼包。 其它的他都不在意,只有这个广告实惠多多,是他志在必得的。 刚要开口,就听my小时光的代表无情说:“我们是做高端零食的,广告展示的主要是商品,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代表指指身后的韩朗和温子阳:“这两个孩子积极阳光,我们挺满意的。” 言外之意——和导师搞绯闻的训练生还是算了吧,我们犯不上蹚这浑水。 阮言秋无语半晌,几乎对拍广告不抱希望了,却又听一位的代表说:“我倒看阮言秋这孩子挺好的,既然没人选,我们mr贴身管家就当仍不让了,你们可不要后悔。” 话音一落,其他的代表神色都有些古怪。 毕竟阮言秋的外形条件是真的好,忍痛放弃了已经很不爽了,教mr贴身管家占了这个便宜,他们心里更加不爽。 金牌牛奶酸溜溜地问:“你都有简岚了,怎么还这么贪啊?” mr贴身管家不以为意,微笑着比比自己的双眼:“火眼晶晶。简岚阮言秋我都要,而且只要这两个。” 原来,mr贴身管家是个新兴起的高端国内品牌,在各路成功人士、艺人圈子颇有市场,训练生们大多不知,可作为同一个节目的赞助商,大家还是相互做过功课的。 没说话的辰星药业代表再三犹豫,决定追随mr贴身管家,在阮言秋身上压宝分一杯羹:“……阮言秋我们也要了。” “什么?”金牌牛奶吃惊,“呃……这位代表,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后多少人了?” 全场都笑开了。 辰星药业后头足足站了有半个排,这么多人拍药业广告,难道要拍互殴打群架集体包扎镜头? 辰星药业代表面不改色地撂官话:“多一个不多,广告创意敬请期待。” 于是阮言秋意兴寥寥的站到mr贴身管家代表身后,与简岚并立。 简岚抱着手臂,向这边靠过来一些:“运气不错。” 阮言秋撩起眼皮诧异看他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被mr贴身管家选中运气不错,还是和简岚同拍广告运气不错?或者根本是对刚才事件的冷嘲热讽? 拿捏不准意思,也懒得周旋。 简岚又说了句:“眼光也不错。” 阮言秋霎时懂了:运气指的是他被mr贴身管家选中,而眼光指的是mr贴身管家选择了他。 简岚稍稍倾身,在他耳边低语:“这个牌子很好,舒适有型,我一直穿它。” 阮言秋让开一点,把他上下打量一番。 穿?这么说mr贴身管家是一个服饰品牌? 等等…… 贴身……管家? 阮言秋脸色微变。 简岚看笑话似的:“对,就是你想的那样,mr贴身管家,主打男士内裤的。” ※※※※※※※※※※※※※※※※※※※※ 更太快了,呜呜……先拆一下。16,17,18,19字数稍微少一些,20往后正常,不定期掉落双更补偿,感谢大家捧场! 荣幸吗 mr贴身管家主打高端男士内衣,作为当红流量的简岚知道并不奇怪,可这是内衣广告啊,怎么拍?当众穿一条小裤头?再为了展示产品,来几个特写? 阮言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绝对接受不了这个,宁可没广告拍也想给推了,反正他们已经有简岚了,不差他这个有污点的扑街训练生。 想象简岚也要裸着在镜头前拍内裤广告,阮言秋觉得有点辣眼,可为什么简岚本人这么镇定? 印象之中,除了需要赤/裸上身的舞台,简岚从没有过暴露出镜。 没想到,他潜在里还是这样的一个人? 阮言秋侧目,只见镜头下的简岚笑的端庄得体,一时没能忍住,露出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恰巧被简岚看到了,轻轻掀唇问:“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觉得尴尬?” 在镜头死角,他“端庄”气散去了一些,脸上显出几分无奈:“理解你,然而拍这种广告对身材、皮肤、颜值的要求非常之高,一百位训练生,只有你我入了赞助商的法眼,或许也该觉得有一点点荣幸?” 阮言秋听得出他是想劝,不过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抱歉。我不为暴露身体这种事情觉得荣幸。” 简岚表情松动了些,大概是起了点调侃的心思:“你还挺纯洁的。这样说吧,你是来选秀的,想选上就要粉丝多,这个广告你不喜欢,你的粉丝却喜欢得紧,想不想涨粉?” “这样的粉丝就算了吧。”阮言秋白了他一眼,“你呢?粉丝很多了吧?也需要脱衣取悦?你可以选择不拍的。” 简岚望了一回天:“我吗?大概是身为艺人的自觉吧。有时候……机会不都是你的,也是公司的,不能给公司和同团添堵。” 简岚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实力这么突出还是被ty踢出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阮言秋一滞。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华笙兰亭大酒店那个夜晚,简岚扔过一包纸巾时眼底里涌出的那一点点共情。 “你也不是没有底线,随便妥协的人吧?” 对方脸上慢慢漾出了一个笑容:“你想多了。一个内裤广告而已,是男子汉就应了,大不了有我陪你一起丢人。” 阮言秋:“……” 他给忘了,这不单是个内裤广告,还是个双人内裤广告来的…… 和简岚?所以这到底要怎么个拍法?随便一想那画面,都……无法描述啊。 于是阮言秋上前半步,向mr贴身管家赞助商靠过去。 不妨简岚从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真要推?你近期的出镜机会只有这一个吧?打算一轮游了?” 阮言秋的情况他也清楚,如果放弃了这条广告,基本上就相当于等淘汰了。 阮言秋果然稍显犹豫。 可简岚不知道,他在乎的不是一轮游,而是一轮游之后愈发稀缺的影视剧资源——他可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人啊! 简岚揉揉眉心,继续劝说:“刚才开玩笑的。信我一次?一个广告,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不堪的。我猜,你心里舞台最重,现在有条不错的捷径,为什么不走呢?” 阮言秋垂头思考,忽尔觉得他刚才那笑显得别有深意,回想刚才的对话,立刻找到了被他忽略掉的那个点:你实力这么突出还是被ty踢出来……你心里舞台最重…… 对一个花瓶说实力突出?看重舞台? 阮言秋骤然抬眼,一双暗沉沉的眼睛紧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 这个明晃晃的试探……难道几次交集,简岚就猜到他的身份? 被简岚知道他是ty的大魔王会怎样?被训练生阵营的另一方势力针对?被澜星挟私报复? 阮言秋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平白多出一堆强敌来。 “我想了一下。”阮言秋嘴唇动了动,没有灵魂似的,“广告是要拍的,我可不要回去演杂技了,学习一下艺人的自觉……没什么不好。” . 五天的主题曲练习很快过去,果然如阮言秋所料,除了f班练习直播角落里模糊的影像,五天之内他几乎没有单独出过镜。好几次听到端木玲和卓小凡停在了f班门口,都被导演组以各种理由叫走,甚至第一天的叫起一日vj花絮也被按下没播。 可想而知,只要网络事件一日没有平息,阮言秋这个名字将被无限期的雪藏。 由于镜头的锐减,阮言秋的个人名次也在不断的下滑,到了主题曲考核这一天,他已经被甩到五十名开外,足足掉了三十几个名次。 好友温子阳看不下去,主题曲个人表演的等待间隙,主动从b班过来坐在f班后头,阮言秋的身旁。 “言秋……”温子阳欲言又止,“练得怎么样了?” “还好。”阮言秋匆匆应他一句就开始推人,“直播呢,去别处坐着去。” 温子阳明白他是为自己的出镜率着想——下头的四台摄像机,镜头的覆盖范围重叠交汇,恰恰都把阮言秋这片地方排除在外。 他非但没走,还凑过来一些:“我就在这坐着,没镜头更好,陪你说说话。” 阮言秋瞥他一眼:“傻吧你?” 实力 温暖的室内,阮言秋穿了他那件长长的黑色羽绒,两片衣裳下摆严严实实的遮在腿上。 “言秋,你的腿伤是不是又发作了?”这几日阮言秋练习得多,学习主题舞的同时也为找找在邻国训练时的良好状态。 “嗯……”阮言秋含糊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章京和邻国可不一样,天气这么干冷,可得注意保暖。”温子阳把手搓热了放到他膝盖上捂着,“别那么紧着练习了,在这个时候闹毛病可不好办,记得前年你腿伤住了一个月的院呢。” “我有分寸的。”阮言秋慢慢活动着关节,不甚在意地说,“目前还不影响,养两天就能缓回来。” 温子阳坐在他身边,身上隐隐传来一股刚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阮言秋侧过脸,困惑道:“你……” “什么?”温子阳看向他。 “最近陶渊来找过你?” “找过。”温子阳略带兴奋且毫不避讳地说,“咱们组合不是没能出道嘛,公司就把我们四个拆开了,分别上了三个节目。之前一直是肖经济同我联络,可是昨晚……” 温子阳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陶老板的车来了,就在节目组门口,他说了很多鼓励的话,还给了一大箱生活用品,洗发沐浴什么的。” 阮言秋的目光陡然冷了下去。 温子阳瞧见他的脸色,身子移开几寸,开玩笑似的,“好不容易得到了老板的重视,你不替我高兴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阮言秋垂眼望着地面上交叠的阴影,神色有些冷硬。 陶渊喜欢一款小众的法国洗护用品,因和他惯用的巴宝莉绅士香有些撞,他自己不用,常买来做礼物送人,给的多是那些床伴。 刚回国的阮言秋也曾感激地收下老板的“特别礼物”,之后陶渊本性暴露,对他有意无意地做出些亲密动作,甚至阮言秋把它们全部丢进了垃圾桶,也无法摆脱陶渊的纠缠。 在陶渊的潜意识里,用了,就代表接受。 或者,他无法抗拒一个喜欢的新人身上有他喜欢的味道。 温子阳长相条件的确不错,实力又很突出,不排除陶渊对他起了些兴趣,可令阮言秋更为担忧的是陶渊看了节目,看到了他,想要借折磨温子阳对他的叛变进行警告和报复。 无论哪种,对温子阳来说都是灾难。 可他还沉浸在老板的“重视”当中沾沾自喜。 “子阳,有关陶渊的传闻,你在公司有没有听说?” “什么传闻?好色?”温子阳揣摩着他的脸色慢慢笑开了,“老板爱找哪个漂亮女明星,和我有什么关系?” 显然是还不知道陶渊的特殊“癖好”。 阮言秋正色提醒:“出道签了割裂合同,你就是限定团的人,限定团结束,你的合同也差不多到期了,陶渊如果胁迫你做什么,不需要理他的。” “你误会了。”温子阳再次倾身过来,语气轻快愉悦地说,“陶老板没有胁迫我怎样,他许诺要给我好好运作的。” ty的运作手段,为本就有实力的温子阳搏个出道位是稳的。可这次,对头澜星派出了两位王炸,和澜星成团?陶渊绝不会这么做。所以“未来之光”这边ty从一开始就是放弃了的,温子阳单独被指派过来,说明他是陶渊的一颗“弃子”。 好好运作?陶渊的鬼话怎么能信? 阮言秋把道理简要说了一遍,再次提醒:“陶渊动机不纯,子阳,如果你信任我,直到节目结束,不要再与他见面。” 温子阳将信将疑,但好在是答应了:“行,我听你的。” . 主题曲再评级被安排在一间小录影棚中。摄影棚当中是又窄又小的一方舞台,台下近距离环绕着一百个座位,摄影机传送表演的实时影像到导师的工作间,表演完毕,导师给的成绩就会在电子屏上投放出来。 这是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的个人表演,对于大部分训练生来说,能连贯的表演下来就已经是基础不错的了,想要在此基础上表达曲子精髓、展现个人style难上加难。 ab班的还好,c班以下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没声音的、唱劈叉的、动作全错的、rap胡来一气的…… 如果说初舞台还可以通过足够的练习掩盖个人缺点,主题曲考核就是一面实力的照妖镜,阮言秋一一看过来,觉得个个都惨不忍睹。 一连串的大大的f粗暴的投放在电子屏上,想也知道导师工作室里的气氛是多么的压抑和焦灼。 因为对比过于惨烈,简岚的表演没有尽全力还是得到了全场喝彩,舞台上的他举手投足从容自信,脸上的阳光微笑恰到好处,即使身为一个主舞兼rapper,他的vocal实力仍比这里大多数正牌vocal要强上许多,曲子中的大高音真声不稳就换了假声,倒也和谐悦耳。 除了简岚稳稳的拿到了a,沈流、韩朗、温子阳等人也险险过线,就连齐采、唐心的刘子健也发挥出色,得到了导师组抛出的第六个、第七个a。 阮言秋在唐心发出的嘘声中脱掉羽绒服,慢慢走上台,多日不见,直播镜头下的他似乎有些苍白憔悴,但两眼神采犹在。 随着前奏响起,他默默扫了眼台下,大多数不期待以及小部分看热闹的神情中,唯有温子阳高举着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阮言秋移开眼,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了第一个wave,同时,他抬眸、勾唇,以最干净的少年气质向着直播摄像机露出了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 ※※※※※※※※※※※※※※※※※※※※ 高光要来了~ 高光 阮言秋气质清淡,话也不多,属于沉静的美少年那一挂。 可当他对着镜头跳起舞来,感觉仿佛是换了一个人,那股少年的清爽干净、阳光热情仿佛要穿透屏幕。 利落的舞蹈动作,配上他精准的卡点、恰到好处的情绪拿捏,舞台上的他就像通身罩着一束暖阳,温柔明亮的光芒紧紧的摄住每一个人的心,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场内愕然无声,导师工作室也有一瞬的寂静。 相比之前的训练生,阮言秋太突出了,但这个突出指的不是技术层面。 其实以严格的动作标准来看,阮言秋还不能算是合格,他的手臂明显没有摆到位,他的wave还不够绵软,他的腿更是有些僵硬,尤其是右腿,迈上一步似乎都要费些力气。 可舞蹈讲求的是一种感觉,一种由内而发感染力,即使动作不可细究,阮言秋表现出的舞台水准也足够拿a。 有些部分的精准表达甚至压过了划水的简岚。 坐席上的简岚再度眯起了眼,端着手臂对沈流说:“怎样?你还会觉得他只是个演杂技的新人么?” 导师工作室,有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这真的是个新人?” 提问的是音乐导师江瑜,他虽不涉足舞蹈领域,但舞台表演是相通的,阮言秋的成熟与专业令他颇为震惊。 舞蹈导师卓小凡看了眼眉头紧锁的端木玲,没有吱声。 初舞台,两位舞蹈专业人士便对阮言秋的实力表示质疑。不考虑那个云桥,他动作之外的表现惊艳,层次、深度远超同期生一大截,可主题舞基础动作却又显得吃力且进展缓慢,这种状况本身就是古怪的。 江瑜不明白的,卓小凡同样解释不了。 一个完整的节拍结束,软言秋开了嗓。江瑜导师顿时张大了双眼。 对音色的敏锐使得他立刻放弃了对阮言秋舞蹈的关注,转而专注于他的声音。 阮言秋在初舞台只有一句rap,没有唱歌。因为他的舞蹈动作过于“外行”,大家也都默认他不会唱歌。可是现在,他开口的一刹彻底颠覆了江瑜导师对这届训练生的看法。 江瑜露出了一点点笑容,笑容慢慢扩大,他歪靠在椅子上看着镜头里的阮言秋,很是欣慰开怀。 导师工作室内也有直播,江瑜的微表情被收进镜头,引来网友们的热烈讨论。 【他醒了他醒了!】 【江导师总算不是眯眯眼了!】 【对花瓶这么满意?我听着很一般啊。】 【楼上的能比江瑜懂?you can you up啊!】 【不会是连江瑜都被买通了吧?】 …… 江瑜才不在乎网友们说什么,他来这个节目不是为了刷脸或者昧着良心赚钱,他是打算发掘几个音乐方面的后起之秀来填补华语乐坛断层的,节目开播一周,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并没有白来。 阮言秋的音色和基础条件太好了,哪怕寻遍整个娱乐圈的新苗子,也难找到如此出色的,难得的是他音域也相当的广,就连歌曲高潮那个略显尖锐的高音也轻轻松松的用真声飙了上去。那通透又明亮、余音绕梁的感觉听的他浑身熨帖。 江瑜有些激动,他放在桌上的右手轻轻一捻,下了决心似的拾起笔,未与其他导师商议就在自己的评价单上写了个a。 “大vocal有了。” “哦?你确定吗?”rap导师文昂有些纳闷儿,他还是头一次从江瑜口中听到这样武断且笃定的评价。 rap也是唱,他在这方面算是半个内行。在他看来,阮言秋的声音颤了些,或许是因为技巧没有到位,又或许是先天的不足,他的“气”是虚的。 江瑜说:“是压着唱的。” 对面的端木玲立刻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江瑜全程游离在外,这会儿抬眼,才注意到屋里的直播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江瑜斟酌片刻,很官方地说:“他的嗓音条件很好,技巧稍有不足,调/教一下是个很好的苗子。” 端木玲啪的一声放下了笔,向后靠坐在椅背上:“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江瑜笑笑,认真辩道:“怎么不是这个意思?说他压着唱是过于用嗓,声音又没打开,稍微调整一下呼吸技巧就会好很多。” 端木玲皱了皱眉:“说人话,你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 江瑜就又瞥了眼摄像头,示意端木玲正在直播,有些话现在说不大合适。 忽见端木玲站了起来。 见她那张冷冰冰的,半点女人的温柔气质都没有的脸,江瑜下意识地向后一撤——想打人? 结果端木玲径直脱了自己的外套向后一撇——哗地盖住了直播镜头。 她面不改色的坐下,给江瑜递了个命令似的眼神:有什么赶紧说。 江瑜哭笑不得,口型开阖,用气声轻轻吐了两个字——藏拙。 阮言秋的实力不止于此,他至少在歌唱技巧方面,可能在藏拙。 导师们的表情一言难尽,端木玲更是头痛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唱功和舞蹈功底不太一样。只要是有意识的控制了声音,就难逃出专业音乐人的耳朵。江瑜是这方面的翘楚,阮言秋想在他这里蒙混过关还欠一点火候。 可舞蹈就不能像声音这么纯粹的去考量了。就因为不了解杂技这一领域,端木玲和卓小凡看得出问题,却又都不敢下断言。 如果舞蹈也在藏拙……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可这是一个选秀节目,别人挤破头想出道,为什么他反倒要藏拙?端木玲怎么也想不明白。 众导师沉默的功夫,导演急火火的冲进来查看摄像头:“直播屏幕怎么黑了?” 看到上头搭着的女式外套,导演满头黑线:端木大导师啊,直播呢啊啊啊!你挡镜头干啥啊啊啊! “以为是个衣服架子。”端木玲淡定地取回外套,“导演,屋里不给配个衣架吗?” 导演:“……” 行,大佬们真任性,咱不敢问啊不敢问,惹不起啊惹不起。 阮言秋的个人表演进行到末尾,和着节奏说了几句rap。 rap导师文昂思量再三,在评价单上落笔写了b,给评语说:“挺不错的,但距离a还差点气势。” 总体看下来,阮言秋的vocal、舞蹈都很惊艳,只有rap相对没那么强悍。 他的评分一个a,一个b,剩下端木玲和卓小凡没急着给分。 直播镜头里,结束整段舞蹈的阮言秋站在屋台中央,平静的等待着大屏幕上的再评级结果,可足足三分钟,上面什么都没有。 在场内嗡嗡的议论声中,阮言秋显得很疲惫,他慢慢弯下了腰,双手支在膝盖上喘了口气。 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两秒,场下的温子阳看见了,老远就担忧的比着手势询问:腿痛吗? 隔着人群,阮言秋向他淡淡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他的腿好像不方便……”导师工作室内,卓小凡盯着屏幕不太确定地说,“右腿的舞蹈动作都有些迟滞吃力。” “对,像是有伤。”端木玲微微颔首,把自己的评分结果扔给他,“行了,就这样吧。” 看到上面字迹潦草的a,卓小凡一愣:“姐,突然把他抬得这么高,不合适吧……” 前几天的广告选人闹剧热度还在,而且阮言秋是揣着花瓶人设来的,如果不是藏拙,捧得太高压力会很大,如果真是藏拙,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本人应该不想搞得太突出。 “我只看事实,不考虑别的。”阮言秋的动机、苦衷不影响端木玲的专业判断,她也懒得多议。 现在的情况,如果卓小凡给b,节目组会考虑初评级结果和其他表现,把阮言秋定在b档;如果卓小凡给a,阮言秋将以3a1b的优异成绩成为全场第八个a,也可能是最后一个a。 是在a组承受巨大的压力,享受充足的镜头,还是在b组继续观察磨练? 卓小凡千难万难地下了笔。 与此同时,外头的大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鲜红刺目的字母——a。 全场哗然! 【我去……大反转!】 【花瓶居然是a!是我眼花了还是评委眼瞎了?】 【楼上眼瞎了的概率比较大。】 【可是他有些地方唱的挺虚的啊。】 【虚?那个大高音实不实?在场的有几个上去了?连唱带跳有几个不喘?】 【我得去查个字典,花瓶可能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5555,绵绵你怎么这么优秀,棉花糖哭了。】 时隔一周,阮言秋的墙头粉们终于从打击中站起来,哭唧唧地开始呐喊助威: 【我家软绵绵就是努力,就是优秀,你们不服不行!】 【实力教黑子闭嘴!】 啪、啪、啪……训练生坐席里响起了掌声。 阮言秋望过去,座位上的简岚慢慢地开合着双掌,对他报以鼓励的微笑。 在简岚的带动下,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渐渐又汇成了一片,变得热烈而真诚。 虽然花瓶拿a有些出乎意料,可阮言秋的表现有目共睹,他拿到a大家是服气的;经过一周比谁都勤奋的苦练,他由f直升到顶层,大家是认同的! 阮言秋在掌声中勉强笑了笑,神情有些恍惚。褪去了些许尖锐锋芒,镜头里的少年显得单纯而又美好。没人看得出他内心的紧张肃然。 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表演也能拿a。 ty会注意到吗? 继续下去,他的网剧机会还能不能保住? 阮言秋拖着那条痛的厉害的伤腿,满腹心事地走下台去,下台阶的那一瞬有些踉跄。 “那条腿,看到了么?” “嗯。”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一声冷哼。 怼人 主题曲再评级得到了a,阮言秋和简岚、沈流、温子阳、齐采、韩朗、刘子建、周崇共八名训练生领了粉色的训练服,重新集结在a班继续训练。 几天后,他们当中即将诞生一个主题曲的c位,带领其余九十九名训练生在大舞台上公开表演。 c位训练生代表了节目截止到现在的最强实力,有最多的镜头、最高的话题度,是每一届训练生最向往、争抢最激烈的位置。 可这一届,a班的训练生们意兴寥寥的,对这个位置似乎都不怎么上心。 大家都默认c位已经被澜星的简岚预定了去,非但是主题曲c位,出道位的c位也非他莫属。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不会有黑马跳出来半路截胡。 所以a班训练室的氛围又和谐,又懈怠,所能做的只是等几天之后的一个已知结果而已。 除了日常训练,赞助商的广告拍摄也提上了日程,不断有公司的商务车进出节目组,要么在节目组的摄影棚里拍摄,要么把选中的训练生带去公司的专业影棚。 mr贴身管家身价不菲,当然不肯将就,训练第一天一早就有辆喷着企业logo的豪车开进来,说要带简岚和阮言秋去公司化妆准备。 阮言秋前一天练的晚,顶着翘翘的一脑袋毛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简单梳洗了就被塞进了车。 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简岚早就坐在旁边了。 “早。”阮言秋打了个哈欠,转过脸去。 窗外,首都风物飞快的向后退去,冬日的晨光穿透淡茶色的玻璃窗,他清挺的鼻梁在瓷白的皮肤上落着一道弧度美好的影子。 简岚侧目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阮言秋反应了一会儿,转过脸半真诚、半怼人似的回答:“谢谢前辈夸奖,不及前辈漂亮。” 简岚不同于阮言秋,他的眉眼更具男子的英气,俊郎而又多情的模样,引得少女们为之倾倒并弥足深陷,开口闭口都是我家老公简霸总,是粉丝“蓝精灵”到处吹嘘的资本。 阮言秋的美则少了几分攻击力,多了几分仙气。他生的清淡又精致,一双眼摄人心魄,像画上孤绝遗世的美人,又像是天边遥不可及的一朵浮云,显得不那么真切。 被他用“漂亮”两个字怼了,简岚不气反笑:“我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眼。”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是华笙兰亭。” 阮言秋陡然紧张起来,他在椅背上坐直了,眼神有些凌厉。 见他全神戒备,犹如霎时撑起一面盾牌的模样,简岚更觉好笑。他放缓语气,聊天似的:“你原先也是ty的,今年初秋的时候,ty为了推人有个大动作,你了解么?” 阮言秋生硬地说:“不了解。” “他们推了一个人,这个人带着帽子口罩跳了一段堪称业内顶级难度的舞。” “ty的运作手段不错,可惜后来不知怎么,这个人消失了,ty三缄其口,再不肯透露有关于他的一丁点消息。” “我觉得挺可惜的。”简岚瞥了眼阮言秋,见他故意转脸向着窗外,幽幽叹气继续道,“那段舞,我足足研究了半个月的。” 抵在车窗上的影子动了动,阮言秋没说话。 简岚接着自说自话:“半个月,所有的动作我都扣下来了,所有ty训练生的资料也都搞到手了……就是没找到那样一双眼。” “你这双眼……倒蛮相像的。” 阮言秋豁地转回来,只见简岚眉梢眼角携着一丝迟疑探究,正专注地看着他的脸。 他忍不住尖锐回应道:“ty和我相像的人不少,澜星那么容易搞到对手全部训练生的资料?那ty早不存在了。” “哦。”简岚没有辩解,“那么……你见过那位神秘的大魔王吗?或者说,你是不是……” “没见过。”阮言秋打断他的话,“ty的海外分公司很多,训练生数量是澜星的几倍,我这种末等生见过的人不多。” 抵死不认。 简岚笑了笑:“你别紧张嘛,我只是对未来的竞争对手好奇,随便打听打听。” . 车平稳地运行了一小时,把他们带到了临近章京市中心的一座现代化的摩天大楼。 mr贴身管家豪气地占据了这座楼顶层向下,共十层的独立办公区域。 途经宽敞明亮的办公区,不时有妆容时尚的企业员工们礼貌招呼,使人徒生好感。 见了当红流量简岚,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惊,唯有年轻的女员工们按耐不住,抿唇多看了几眼。 赞助商代表张翰在电梯口迎接,带简岚和阮言秋去往影棚外的休息区。不多时,就见一位身着定制西装,梳着背头小辫的商务人士带着另外两个人走进来。 这两个人简岚和阮言秋都认得,他们都是华鼎娱乐的重点培养对象,目前在参加另一档大型男团选秀节目——骄子101。 骄子101也是未来之光的有力竞争对手。骄子的播出平台更好,出道后的资源也更多,连续五届点播率都是碾压。 而华鼎娱乐是香港老牌娱乐公司,相比内地的澜星和ty名气更胜一筹。华鼎名下训练生多才多艺,这两位就在影坛上小有建树,年纪轻轻,演了几个叫座的电影。 “哟,老张一早就坐上冷板凳了?怎么不进去呢?”背头小辫插着兜,笑吟吟的向这边走过来。 张代表冷淡地招呼了一声:“等白代表呢,你迟到半小时了。” “诶?”白代表诧异道,“难道我们要一起拍?可上面没和我约具体时间,只说我的人到才拍啊,我以为只有我们一组的,让你们久等了哈。” 张代表脸色铁青,哼了一声说,“有些人排场可真大啊。” 白代表只当没听见,阴阳怪气说:“这可真不怪我,说来也挺奇怪的,上一届未来之光项目搞得不好,我听说这次不打算搞了的,怎么还让张代表负责这个项目,受这份委屈嘛?上头也不给张代表留点面子!” 张代表撇了撇嘴,一肚子火气不得发泄。 他和白代表都是公司的项目负责,去年分别接手了骄子101、未来之光的广告项目,结果未来之光训练生的拍摄表现不佳,带起的销量更是远败于骄子,搞得张代表一整年都被白代表挤兑的抬不起头来。 如果今年再没有起色,mr贴身管家真的会退出对未来之光节目的赞助,张代表这辈子都会被白代表踩在脚底下,他怎能甘心? 白代表往这边踱了几步,故意探头望了眼张代表身旁坐着的两位练习生:“哟,今年的俩还不错,澜星的简岚是吧?另一位……抱歉不太认识哈。” 他向一侧让了让,引着后头两名下巴看人的训练生:“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两位都是华鼎的,新电影看过没?热搜占了好几个,大v盛赞,好评如潮呢!这样的大佬来参加选秀……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张代表眉头紧锁,礼节性的要去介绍阮言秋:“这位是好乐迪的……” “哎,进去说,里面该等急了。”白代表随意看了眼腕表,把张代表晾在那,迈步就往影棚里面走。 宫廷风小裤 白代表自顾自往里走,张代表气的脸色发绿也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因为影棚门口那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工作人员只认白代表,现在不跟着进,只怕今天都别想进去了。 四位训练生落在后头,彼此瞭了几眼。 鉴于简岚的当红流量地位,两个华鼎的新晋演员不好冷待,点了个头算是招呼。对阮言秋,他们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好乐迪是什么?那种古早的卡拉ok场所吗?” 一个剃了板寸的直截了当的问道。 阮言秋乖巧而又谦虚地笑笑:“不是的,是个成立不久的娱乐公司,您二位都是香港的影帝,没听说我们这种内地小公司也是自然的。” 华鼎的二位脸上顿时一黑。 他们两个还算有自知之明,虽然新演的电影评价不错,但距离“影帝”这个称号还差十万八千里。要不是剧本好、公司捧,就他们那生涩的演技,再混十年也就那样。 听了白代表那一番吹嘘,阮言秋直呼“影帝”,怎不叫人脸红! 更让人难堪的是,这话还被周围几个公司员工听到了,好奇的往这边打量。 一路看热闹的简岚禁不住唇角上扬。 “你别乱叫。”华鼎的两位尴尬到脚趾抠地,“影帝是那么好拿的么。” “不是影帝?”阮言秋稍显疑惑,仍然一本正经的恭维道,“二位前辈演的哪部电影?其实我也是个预备演员,想回去好好观摩学习演技。” 华鼎的这才算咂摸出滋味来了。 敢情这小公司的渣渣是成心来嘲讽的。 说他一句古早卡拉ok出来的渣渣,怎么就引出这么一套组合拳来! 而旁边那个内地的当红流量大佬全程捡笑话看,阮言秋嘴皮子利落地怼人,他仿佛是看着自家孩子出息,别提有多么开怀多么自豪了。 “走。”华鼎的对视一眼,“别和这土鳖一般见识,等会他就该哭了。” 说着,一前一后的迈进了摄影棚。 mr贴身管家的专用摄影棚面积很大,里头搭了大片的森林布景,野花环绕着清澈的流泉、覆满青苔的小木屋,像是原始森林中一处荒废了的猎人居所。 在外面等候区,训练生们曾看过企业的产品宣传手册。 手册上详细的描述了mr贴身管家的产品理念,这一季推出的新款产品主打自然、舒适、高端纯棉织造,选择野外式的布景是出于“贴近自然”考虑。 四位训练生被引去上了轻薄通透的淡妆,接着分发了产品,要他们去更衣室各自换上。 简岚领到的是一条垂坠的家居短裤,没有上衣。他赤着膊从更衣室里出来,刚瞥了眼对面的穿衣镜,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尖叫。 抬眼望过去,一个年轻的女助手正瞪着他发花痴,就差没把口水滴在自己的脚面上了。 就连对面更衣室里出来的华鼎两位也望着这头醋意满满。 简岚常年健身,身材好到不像话。他天生的肩宽腰窄,两条手臂修长,常年的锻炼更使身上一分赘肉也无,腹肌优美而有力量感,两条人鱼线深插进家居裤松弛的裤腰里。 身姿仪态堪比国际t台上的男模。 赤/膊穿家居裤的男模,简直不要太欲。 化妆师闻声走来,不吝言辞的对简岚称赞了一番,坚持要给他身上涂个妆。 经过一番折腾,简岚的肤色被稍稍加深,泛着油润的小麦色光芒,肌肉的线条更加突出且流畅。 “行了。”化妆师满意的点点头,“这届未来之光的人条件不错。” 又盯了盯华鼎板寸男的肚子:“再去健身房练练,也算中规中矩吧。” 穿着大裤衩的华鼎板寸脸霎时红到了脖子根——md,早知道昨晚不点啤酒小龙虾了。 白代表先在身材上输了一筹,脸上挂不住:“不就是有点肚子嘛,等会儿让他收一收。这两位演技没的说,广告剧情拍起来不费力。” “哦,这样啊。”化妆师无情地补了一刀,“可形象不够啊,身材干瘪又有一点肚子的话,可是试穿一下我们公司那两款产品。”说着往一边桌上指了指。 白代表一看,是公司两款类似中老年风格的那种纯棉无弹格子内裤,气的他甩手往摄像师傅那边去了。 再说张代表,见了半/裸的简岚,他眉眼都带着笑——这是什么宝贝啊!未来之光开了五届选秀,他敢说简岚的身材那叫一个空前绝后。 简岚的业务水平也没的说。在五芒星的时候,他也客串过几个电影,演技可是人人夸呢。网上不是流传过一个段子么:二十五岁之前,简岚是内娱最火的流量,二十五岁之后,简岚或许可以转型成为内地最成功的影帝。 这其中不乏恭维吹捧的意思,但简岚的实力就是让人放心,无论放在哪个领域,相信他都会是最耀眼的那个。 “言秋呢?”简岚环视场内。 张代表这才想起他们还有一个人来的:“好像没见他出来?” 简岚走回更衣室那头:“言秋,你还在里头么?” “我在。”阮言秋的声音透过木门,显得有些沉闷。 “干什么呢?再不出来要长蘑菇了。”简岚有些想笑,阮言秋的情况他猜到了一点点。 “我可能是落下了什么没有拿进来。” “一人只有一件,别羞了,你出来吧。” 门内的阮言秋默了默,不敢置信的问:“没了?” “没了。” 少顷,门吱呀一开,阮言秋红着脸从里头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产品是怎么分配的,华鼎两位领的是背心短裤、棉质沙滩裤,简岚的是五分的家居裤,到了阮言秋这里,只有一条略贴身的小裤。 小裤与平时内穿的内裤又不同,这种设计有些古典,算是简化了的宫廷风,不像是打算大批量市场推广的,应属设计师的灵感款。 阮言秋露了个头,一眼看到简岚似笑非笑的神情,急忙缩了回去:“我不想拍了。” 某人的企图心 “别闹。”简岚把他从更衣间里拽出来,“信我,效果相当不错。” 阮言秋不大情愿的跟着简岚去往前头,乍一出现在聚光灯底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若说简岚给人以雄性的美感力量感,阮言秋则堪当“人间尤物”四字。他皮肤白到发光,骨相堪称完美,匀称纤瘦的腰身,更兼一双笔直长腿,赤着脚,脚踝骨感纤细,整个人仿佛一尊美丽且脆弱的瓷雕。 场内静了足足一分钟。 简澜的惊艳造型已经让白代表不爽了,不想一个内地小公司的渣渣也能从华鼎头上华丽丽的碾压过去? 尤其是当四位训练生站在一起,未来之光可比骄子101养眼太多。 白代表如同生吞了公司的中老年纯棉格子内裤产品,又噎又气,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化妆师两眼放光:“导演,我想改个装,剧本也想修一下……您考虑考虑。” 一个化妆师要求改剧本? 这么荒谬的要求导演居然同意了——其实见到阮言秋的第一眼,他也不打算按那个老套的原剧本拍! “改妆,小林拿储藏间的羽翅来!” 一阵忙碌过后,重新装扮好的阮言秋被推到了导演面前。 他的新妆容加重了皮肤的通透粉嫩感,两颊和鼻尖被刷了一层淡淡的晚霞色,用深翠的笔描画了极细的眼线,带了假耳,叶子造型的银质耳坠,身后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翅垂至地面。 导演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视线胶结在他身上,可“林间精灵”阮言秋只垂着双眼望脚尖,一脸的生无可恋。 ——折腾了一大圈,为什么他还是只穿着那一条小裤! 广告正式开拍,新的剧本是一段简短的奇遇故事。 简岚是远行的猎人,在古老神秘的森林里迷了路,借宿于一座废弃的林中小木屋。一早醒来,他穿着舒适的短裤迈出门,朝阳穿透湿气氤氲的森林,照在他精/壮/赤/裸/的胸膛上。 镜头中的简岚抬起一只手去遮挡阳光,深邃而坚定的眼窥探着这座人迹罕至的仙境,专注的神态里透着一丝好奇,一丝迷惘。 “咔!”导演拍了拍手,“非常好,精准。” 简岚的部分一条过,导演喊了声:“精灵准备就位!” 下面的情节是猎人听到了树林里的异响,他循声而去,拨开青翠的枝叶,见到一株繁茂的苹果树,精灵从树梢上落下来,递给他森林的礼物——一个甜蜜多汁的红苹果。 在西方神话中,苹果象征着强烈的吸引和诱惑,与内衣广告的主题暗合。于是故事的结尾,猎人被精灵的美丽吸引,甘愿留在森林。 这一段的重头戏在精灵,阮言秋的演技造型好,演技却让导演不大放心。他想把人喊过来,先给他讲讲感觉。 阮言秋遥遥的应了一声,人群分开,他从放置道具的桌前转过身来,嘴里咬着半个红苹果,眼神清纯、干净又懵懂。 导演:“?!!” “不好意思导演。”阮言秋反应过来,赶紧吐了苹果,“他们说道具很多,可以随便吃……” “别。”导演说,“咬着咬着。” 阮言秋:“啊?” “记住刚才的感觉。”导演匆匆吩咐了一声,大步走回摄像机前拿起剧本,“改个情节。” 于是剧本又一次因为阮言秋而更改。 新的情节,猎人拨开树丛,见到了树下偷吃苹果的精灵。猎人被吸引,被诱惑,甘愿牵着精灵伸出的一只手,随他走进森林深处。 阮言秋上了粉色淡彩的唇半含着一只苹果,仰视简岚时眼尾上挑,碧色的眼线勾勒出美好又撩人的弧度——精灵初见凡人,神情微微愕然。 那又纯又欲、精美脆弱的神态恰到好处的勾起了人心底深处的凌虐欲。 简岚的眼神霎时变得炙热。 导演下意识地拉开衣领——太出彩了。 刚想叫好,就见镜头里精灵神色一冷。只一瞬,苹果树下的魅惑精灵突然又变回了训练生阮言秋。 “咔。”导演叫了停,“出戏了出戏了,什么状况啊小阮?” “对不起。”阮言秋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总不能直言他无法对着简岚那张脸做出弱态吧?而且,就算是为了演戏投入情绪,他那个眼神也太过了。 阮言秋表示无法屈就,一秒出戏。 导演不甘心,拽着阮言秋讲了好几遍,再拍,与简岚有视线接触的时候还是整段垮掉。 “休息一下,你们先找找感觉。”导演给白代表比了个手势,“先拍你那条。” 白代表闻言抬着下巴冲这边笑笑,凉凉说:“长相有用么?到底不会演戏,浪费大家时间。” 从布景那头出来,阮言秋径直走向道具桌,那边除了水果还有酸奶和点心,助理说可以随便吃。 简岚跟过来:“对对戏?” “怎么对?”阮言秋实在不想拍又不好半路走人,硬着头皮坚持,效果还不好。 “谈谈你为什么与我对视就会出戏?” 阮言秋往嘴里塞了块饼干,边嚼边反问:“不如讲讲你的眼神,那莫名其妙的企图心该怎么解释?” mr贴身管家当季的主打产品为lost系列,广告的主题是诱惑与迷失,精灵用他的美艳和纯洁诱使猎人留在森林,又因为对人类的新奇感渐渐迷失自我。 当简岚那个带着强烈个人色彩和主观欲念的眼神出来,感觉就变成了纯洁的精灵误入了猎人的诱捕陷阱,接下去的剧情……引人遐思。 “企图心?有么?”简岚偏过头,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阮言秋,看似没打算多解释。 “没有么?”阮言秋跟了一句,坦诚说,“抱歉,如果不能理解搭档的情绪表现,我很难……” “你不需要理解吧。”简岚出声打断。 “什么意思?” 简岚贴近他身侧,把手里改过的剧本指给他看:“你是个生活在与世隔绝森林里的精灵。你第一次见到凡人,你对他的外貌、他的故事感到好奇,你和想留下他与自己作伴。但他终究是个凡人,凡间的复杂你没经历过,凡人的心绪你也不会懂。” 阮言秋定定的看了他半晌。 简岚接着说:“你不懂,所以他对你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同在森林的日子,了解的越多,你越渴望走进他的心,走进人类的世界。追根溯源,一切因由都始于那个你不懂的眼神。” “我懂了,谢谢你。”阮言秋轻轻笑了一下。 “你知道这里应该怎样处理了?”简岚有些惊讶,“蛮有悟性的嘛。” “过奖。”阮言秋指指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嫌弃地说,“抹的什么颜料油?都蹭我身上了。” 很气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就听拍摄场地那边乱糟糟的,导演有点气急败坏。 华鼎的广告是按最初的创意来拍摄的。两位年轻的旅伴在山间温泉旅馆的小木屋前烧烤游玩,敞开的原木露台上爬满绿色植物,满满的自然风布景。随着明快的音乐节奏,通过镜头剪切手段变换着各种家居服、休闲短裤的造型, 去展现年轻人的灵性和跃动。 为了拍出“color”这一系列跳脱明快的感觉,导演要求华鼎的两位训练生尽量做出一些嘻哈风的舞蹈动作。如果一次跃起需要更换三套造型,那么跃起的镜头就要拍摄三次,每次完成的水准都要差不多,才能顺利进行剪切工作。 华鼎的这两位可都是演员,稍有活力的跃起动作倒是能做,但质量就不能给内行看了。只摆一些简单的pose,那广告的效果又不足,这就令导演很是恼火。 白代表急的一脸汗,处处协调才最终定下了两个简单的动作。 拍了几次导演还是不满意,招了简岚去帮忙。 简岚把动作示范了几遍,两个华鼎的今天接连颜面扫地,学的不怎么认真。半小时下来,一个跳起高度勉勉强强,姿态不甚美观,又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怎么看怎么猥琐。 简岚抱着手臂,转身就要走:“能力不行没关系,如果态度也有问题,那么抱歉,我教不了。” 就这么把两个人晾在原地。 拍摄团队是外聘的,才不会给白代表面子,把华鼎的人损了几句,镜头勉强糊弄了过去:“color系列也就这样了,华鼎的可以走了,下面给lost系列补拍完。” “导演……”白代表还想说点什么。 “你也可以走了。” “啊?” 导演早被折磨的一点耐心也无:“白代表还要多待会儿?也行,学学张代表的慧眼识珠,下次别选这么不靠谱的人了。” 导演扭头离开,还在小声嘀咕:“当红演员?热门出道人选?我看这次骄子要被未来之光从头上碾过去了。” 说的白代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狠狠盯一眼张代表,跺脚就走。 “不送了白代表。”张代表神情不动,心里却像酷暑天灌下一杯冰镇西瓜汁似的,爽得不行。 再望向简岚和阮言秋,眉眼都带了笑:“好好拍,结束了请你们去吃旁边那家海鲜自助。” 阮言秋眼睛一亮。 拍摄开始。两人很快进入状态。 猎人拨开树枝,遇见苹果树下的魅惑精灵,他眼底里半是惊艳,半是撕扯着的欲望。 精灵懵懂而迷惑的看向他,像是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新奇的东西,他为这个奇怪的眼神吸引,向猎人伸出一只匀净修长的手,是探寻,也是挽留。 猎人情不自禁的去回应,牵着他步入森林。 他们换了一套lost翠色休闲款,在森林中徜徉玩耍……精灵要求去人类的世界看看,他敛下翅膀,跟随着猎人,从木屋布景中一步跨进了猎人在城镇的家。 自踏入温馨的白色调客厅,两人身上的翠色休闲款更换为绵软的玉色家居服,精灵打开窗户,趴在紫花摇曳的窗台,俯视着黄昏里的街道——微笑,画面定格。 “咔。”导演欣慰地拍拍手,“可以收工了!” 一个小助理慌慌张张上前:“导演,吟唱bgm的那个法国人来不了了。” 导演眉头一跳:“怎么?不是订下了么?” “……听说刚才和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对价钱不满意。” 法国人是拍摄团队推荐给mr贴身管家的,合作过很多次,没想到人家和雇主公司没谈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导演心烦意乱地挥挥手:“那不管了,让他们公司自己找便宜的去。” 阮言秋凑过去:“可以打听一下报酬吗?” “报酬?”导演以为他问的是广告的片酬,好笑说,“与节目组合作的,你们训练生没有片酬。” “……您刚才是不是说背景音乐?” “你是想要这个广告的bgm?”导演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会唱歌?那么会唱法语吗?” “mr贴身管家不是国内的牌子么?”简岚也走上前,“为什么bgm要用法语吟唱?” 难道用法语会显得逼格高? “听说lost系列是与法国经销商的合作品牌,最初找的也是法国的设计师。”导演简要解释,“公司说产品是要销去法国市场的,希望广告两边都能兼顾。” 说白了就是为了节约成本,一条广告两边播。 难怪精灵这个故事一句台词都没有。 阮言秋说:“我会一点法语,可不可以让我试试?” “行啊,我们可以推荐,能不能行得看公司。”导演问来了价格:“如果行,音乐部分是额外算钱的,这个价钱你能接受?” 简岚听了一耳朵,价格相比市场价确实压的太低。但阮言秋却跟捡了大便宜似的眼睛发亮,小鸡啄米般的应了:“可以的。” 简岚皱眉:“有那么缺钱?” “缺。” “单方解约了?” 阮言秋没承认也没否定:“欠债主的。” 简岚便不再追问这个:“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小时候。” “为什么学这个?家里做什么的?” 阮言秋抬眼:“你问的是不是太多了?” “有点好奇。” “是对我还是对ty的什么大魔王?” “有分别么?” “你认错人了。”阮言秋利索的否定了,“而且ty没什么大魔王,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澜星可以放心了。” “哦。”简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录音定在几日后,今日拍摄结束卸了妆就可以回节目组了。 阮言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因为吃了些点心和水果,这个时间还不觉得饿。 可午饭还是要吃的,张代表说要请他们吃公司旁的海鲜自助,阮言秋摩拳擦掌的,就等着搬上半桌虾蟹啃个痛快。 四下里找了半天,张代表也不见个人影。 助理们在收东西、清理场地,一会儿就要全部撤出影棚。 “走啊,愣着做什么?”简岚打了个哈欠,“吃饭去?” “张代表呢?” “你换衣服那会儿先走了。” “走了?”阮言秋诧异,莫非是去预定座位了? 不想简岚说:“他要去预定自助餐的座位,我说不大方便,给谢绝了。” 阮言秋失声:“连带我?为什么?” “自助餐里的海鲜你也敢吃?”简岚知他满心期待,有意打趣,“你知道那是活的死的?放了几天?你也不怕吃坏肚子?” 阮言秋兀自愣了半晌,又用结了冰似的阴恻恻的目光把简岚看了半晌,直看得对方有些发毛了,才说:“前辈肠胃高贵娇弱,是该好好保养。为前辈考虑,以后有约饭,我们远着点。” ※※※※※※※※※※※※※※※※※※※※ 最近字数有点少,很抱歉哈,其实存稿是有的,很快就会恢复3000+每章,不定时会有双更掉落,敬请期待! 吃货 每用前辈两字称呼简岚,阮言秋的语气都是疏远鄙夷的,这次界限划得这么清,看得出他是真急真怒了。 可在简岚看来,平日冷冷清清的阮言秋发起怒来,莫名神似一只闹情绪的、亮出爪子要挠人的猫。 简岚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在他头顶搓了一下,好笑地说:“好了,是我不对,不该替你做这个主的。” 错了就是错了,这个软绵绵的宠溺语气算怎么回事? 阮言秋嫌弃地让开一步,把他的手晾在半空:“我先走了。” “哎。”简岚在他背后叫他,“为了拟补我的过失,请你个吃饭?” 印象中,简岚这样的艺人吃的都是精致的沙拉,对着一盘子绿油油的东西,阮言秋一点食欲都没有。 于是当即回绝:“不了。前辈吃的草,我这种市井小民吃不习惯。” 简岚笑的开怀:“看来解约是对的,ty真是苛待你啊,平时吃的都是盒饭吗?连营养管理都没有吧?” 三句话离不开ty。 阮言秋拧头就走。 到了大厦一层,院子里的商务车却不见了。 这是要他们自己回去? 阮言秋一咬牙,伸手拦了辆出租。 一辆宾利别开即将停靠的出租车停在阮言秋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简岚偏过头:“上来。” 阮言秋冷淡地看着他。 “免费的车,不坐?” 自打十五岁被星探蛊惑离开家门,阮言秋就一直穷得叮当响。这些年,他吃的是公司的盒饭,住的是公司的宿舍,早出晚归的训练,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更何况,现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跟那些为了一分钱斤斤计较的大妈们一样,“免费”两个字简直就是不可抗拒的魔咒。 魔咒从简岚口中说出来,阮言颇有骨气地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他一言不发地扣好了安全带,双目平视端坐在座位上,全程当简岚不存在。 那股倔强似的僵硬使得简岚抿唇轻笑,没多说什么就发动了车子,驶出大厦停车场流畅并入了门前的主干路。 车内密闭很好,舒缓的轻音乐把车水马龙的喧闹屏蔽在外。半小时后,热闹的商业街被抛在身后,车子拐了个弯,平滑地驶入一片老式的别墅群。 章京商业街周围地价惊人,这种环境幽密的老式别墅小区住的大多是政要军干,或者是有些背景和来历的老世家。 为什么不回市郊的节目组,反开进了市中心的别墅群? 阮言秋警惕问:“这是哪?” “终于肯理人了?”简岚笑指柏油小路尽头,“说了要请你吃饭赔罪的。” “吃饭?在这种地方?”阮言秋诧异。难道是个会所?私厨? 简兰把阮言秋脸上的疑惑不定欣赏了一番,才笑说:“前面是我家。” 阮言秋一愣:“停车。” “怎么?”简岚转看他,神情似笑非笑。 “你不用赔罪的,况且我有答应你的邀请吗?” 以简岚的身价赔罪请吃饭,阮言秋可受不起,而且就算请吃饭,为什么会在他家? 简岚仿佛知他内心所想:“现在回去食堂也没剩下什么,你就当陪我吃个便饭?” 还没等阮言秋答应:“别紧张,只我们两个。我家人都在南面,这是我在章京的个人房产,平时没人住。” 几句话堵的阮言秋无法拒绝,但很快,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会做饭?” 简岚坦然说:“不会。” 阮言秋面无表情地追问:“那么你觉得我会做饭?” 简岚侧过头,神情有些期待:“你真会做?” 阮言秋无语。 这个表情……如果阮言秋说会做,是不是要被直接绑架到厨房,被迫露一手? “抱歉,从没进过厨房。” “哦。”简岚有点失望似的,“还以为你全能呢。”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砖红色的日式别墅门前,简岚下了车,拎着串钥匙圈去开院门。 别墅外观小巧精致,外头园子也干净,只是入了冬,鱼池里没有水,架子上也没有花,显得有点疏于打理。 阮言秋满心疑惑地跟在后头,心里总绕不开前一个话题:“既然你不会做饭,我也不会,到家里来干什么?” 简岚神秘地笑笑:“进屋就知道了。” 一进门,嗅得一股扑鼻鲜气。 布置温馨的大厅尽头,有人在暗花玻璃门后头走动,不断传来铁铲和炒锅的轻微碰撞声。 “诚叔。”简岚往那边喊了句。 一位微微发福,系着碎花围裙的大爷闻声快步出来:“您回来了?” 他称呼了“您”,而不是“少爷”,说明他并不是简家仆人。 简岚上前一步,礼节周到的问好:“诚叔,辛苦您了,他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言秋。” 简岚回首拉过阮言秋:“他是诚叔,原先是旧都襄城的五星级大厨。” 难怪简岚一路缄口不提,原来早请了一位大厨回家做饭,是想给阮言秋一个惊喜。 但这根本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阮言秋神色一颤,退了半步,有些手足无措。 襄城历史悠久,是华国的旧都,也是阮言秋的家乡。因诸多设施老化,城市逐渐无法承载,建国后才在西南郊建了新都章京。 章京是军/政届和年轻人的天下,要说那些故旧世家,大多还是留在襄城那边。 诚叔家祖上是御厨,辈辈好手艺,因为家里的长辈有交往,软言秋非但认识诚叔,还非常熟悉。 十五岁之前他常有口福吃诚叔做的菜,以致越吃越馋,长成了如今这么个吃货。若不是太穷吃不到什么好的,阮言秋的口味也是很挑剔的。 阮言秋不想简岚知道诚叔与家里长辈的关系,也不想圈内任何人知道他是襄城阮家的后辈,因为他离开家门时许了誓言。 犹记得阮母说:“你若想走这条路,我和你爸爸任谁说句话,凭你的条件随时都可以出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做ty那种快餐娱乐公司的练习生呢?” 阮言秋说:“ty的培养制度还不错,我想把基功做扎实,不想靠关系出道,凭外在赚快钱。” 阮爸质问:“你知道那样的环境有多少人一辈子出不了头?我培养你十五年,是要你被动地等别人从一堆鱼目里捞?你未必有那个运气!” 少年的阮言秋倔强仰头,“只要足够优秀,那就不是运气。” 这句赌气的话导致阮言秋和家人五年未曾联系。 “诶?”诚叔见了阮言秋,从口袋里掏出镜片在围裙上草草一擦,又带上细细看了一遍,惊道,“你……” 阮言秋退在简岚身后,向他连连摇手。 诚叔懂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一转:“你这朋友,长得真俊啊!” 阮言秋:“……” 失身酒 阮言秋和诚叔对尬,唯恐简岚发现了什么,结果反倒是简岚解了围。他目光轻飘飘地扫向玻璃印花门,把话题带回“吃”上面:“诚叔蒸了鱼吗?好香啊。” “唔,差不多了!”诚叔这才想起灶上,一拍大腿急忙往厨房去了。 阮言秋心里正乱,听说有蒸鱼,立刻把所有的事情抛诸脑后。他喉结动了动,面上虽然淡淡的,一颗心却激动地上蹿下跳。 诚叔的蒸鱼可是襄城一绝,那可是达官显贵都要排队等的“诚记蒸鱼”,难道诚叔今天随随便便亮了大招?而且,别墅里这股氲散的鲜香并不止一道蒸鱼这么简单。 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当看见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丰盛海宴,阮言秋还是险些在简岚面前整个垮掉。 澳鲍、波龙、帝王蟹是按盆上的吗?诚叔做菜什么时候这么粗暴了?雪白的鱼丸汤、金黄的炸虾球、扇贝、花螺……它们在诚叔那里都有文绉绉的菜名,阮言秋记不住,他只知道经诚叔手的都是极品美味。 阮言秋僵了半天:“这是赔罪宴?太过了,我受不起。” 简岚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他,话虽这么说,一双漂亮的眼却牢牢胶在一桌子菜上,双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不上前,也无法后退。 似乎只差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简岚有意逗他,偏不给这个台阶下。 他双手插兜,抵在门边笑的开怀:“的确搞多了,要算算成本吗?我欠你的有多少你就吃多少?” 简岚随手从酒柜里拽出一张纸,也不管阮言秋眼神幽怨,在上头写写画画地算起来:“做游戏那天,螃蟹你拿了五只,今天的海鲜自助188元每位,咦?抵不过桌上的半只波龙?加上心里补偿费吧?你觉得多少合适?” “无价。”阮言秋咬牙撂下俩字,心一横就往餐厅里面走,“你不会以为这一顿饭就能还清了吧?” “不能?”简岚为难似的,“那就两顿?” 诚叔恰在这时抱着大半手臂长的椭形鱼盘上来,笑眯眯的接道:“请人吃个饭,你就别逗他了,一会儿火了又要把人往死里怼。” 简岚目光闪动,开玩笑说:“诚叔看他倒是挺准呢,旧相识一样。” 诚叔脸色微变,偷觑了眼阮言秋,见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桌子上,只得硬撑着说笑几句,就穿了衣服要闪人。 简岚送客回来,阮言秋还规整矜持地坐在桌边。他奇道:“怎么不吃?” “客随主便,等你回来。” 简岚微笑:“规矩还挺大的。” 他转身从酒柜里拿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瓶子:“干吃没趣,喝点什么吧,白酒?干白?” “不了。”阮言秋直截了当地说,“你的存酒太贵,而且我酒量不行。” “我家没有小朋友喝的饮料,也没有白开水,你总得陪我喝点什么?” 阮言秋稍一思索:“啤酒有么?我只能喝一点点。” 简岚打开了一旁的冰箱向内探头看了看,微微皱眉又松开:“只有这种,行么?” 阮言秋没心思细看:“随便吧。” 于是简岚拎着几只细长的易拉罐上来,打开了倒在玻璃杯里。 装修豪华的中式餐厅内香气扑鼻,硕大的餐桌上美食堆叠如山,只隔坐了两个人,气氛有些拘束。 简岚举杯:“俗套就免了,我们聊点什么?过去?还是人生?想听听你学杂技的经历,ty是怎么签的你?” 阮言秋抿了一口果味的啤酒,抛出一记冷眼:“再声明一次,我已经不是ty的人了,也不认得ty的大魔王,如果前辈请吃饭是想套问这个,我恐怕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简岚幽幽笑道,“那就认真吃饭,聊不聊你说得算,如何?” …… 阮言秋迷蒙睁眼,人正躺在一张宣软奢华的大床上。 落地窗外满园枝叶萧索,半透明的薄纱静静垂在浅咖色的地毯上。除了清晨细碎的鸟鸣,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当然不是节目组的四人宿舍。 他坐起来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造访简岚别墅的事情,餐厅的豪华中式装修与这件大卧房的风格类似。 难道还在简岚家? 他是来吃饭的,怎么吃了一晚上还在这里? 阮言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头痛欲裂的感觉稍稍缓解。 他慢慢记起来,自己吃海鲜的时候,与简岚各饮了几罐啤酒。 只是细细小小的几罐啤酒,为什么醉的人事不省?从傍晚一直睡到现在?而且席上他好像对简岚说了很多话,只是现在……一句也不记得了。 阮言秋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节目组只许了一个白天的广告拍摄假,这算不算是夜不归宿?节目组会不会有说法?马上就要选择主题曲c位了,他还想着努力一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违纪! 简岚是故意的么?怎么也不叫他! 阮言秋踢开被子就要下床,哪知这么一动,小腿就在被子里触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 阮言秋心里突的一跳,呼吸霎时停滞。 他僵硬的掀开被子,身侧果然躺着一个人。 简岚赤着上身,抬起一只手臂遮挡窗外光线,嗓音喑哑地问:“醒了?” ※※※※※※※※※※※※※※※※※※※※ 明天入v啦,三合一肥章走起,入v后恢复正常更新字数哦,每一章都有3000+,感谢大家的包容和不离不弃,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