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之冷》 斐莲 第一人称视角 19**年隆冬,我出生在翡城最大红灯区附近的平民窟。我并不知道我是谁,出生在哪儿,据后来登记在福利院孤儿档案中的所写的那样:我是被一位当时露宿在垃圾箱旁边的流浪汉所拾得。也因为此,我的生命才为此得以延续,尽管那位流浪汉并非出于善意,仅仅只为获得翡城政府所提供的几百美元的爱心救助报酬和骗取福利院所给予的援助计划奖金。 19**年到19**年这段长达10年的时间中,虽然翡城每年都有高达上千的弃婴被扔到福利院门口,但我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垃圾箱婴儿,因为大概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恐怕都无法想象真的会有父母把刚出生的婴儿往垃圾箱里扔。那是何其的残忍并且仇视自己的孩子啊!我猜遗弃我的那位母亲一定是被这个社会所抛弃的边缘阶层,她甚至不懂任何基本的法律:遗弃罪和不作为杀人罪在翡城所在州都能够被判上许多年。为何翡城每年会有如此多的弃婴?事实上来源于m国的法律,在女子被确认怀孕后,翡城医院是不提供人流手术的,包括药店也是概不出售堕胎药。可以说我的存在得益于m国的法律保护。 那年隆冬,飘着大雪的圣诞节的日子里,我足足在垃圾箱里躺了有大半个小时,被冻得满脸绛紫后被送去孤儿院,几乎一度呼吸停止,但好在我生命力顽强,竟然活了下来。在之后连续一夜的高温后,我的双耳几乎失聪。因为听力的丧失,像正常人一样学习声带发音对我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在孤儿院度过的整整七年中从未开口说过话。 我一直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别人的世界里也从来没有我。仿佛从过去到现在,我从未走出过那个垃圾箱。我想我的生命应该从我母亲把我扔进垃圾箱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至于为什么我能那样幸运的活下来,大概是上帝觉得如果从一个人出生起就剥夺她生存的权利是对这个人最大的仁慈了。毕竟生命沉重,走这世上一遭,若不负载而去,岂不显命如鸿羽。 儿童之家度过的童年里,我从来走不进孩子快乐的笑声里,因为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们总会用一种嫌弃和不耐烦的眼光看我,也总会对我说同出一句几乎是相同嘴型的话——瞧!那个垃圾箱里来的聋子!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想弄明白他们对我说了什么。所以我反复练习这句话的唇形以至于我人生第一句会讲的话却是对自己最直观的描述。 儿童之家每隔几天都会有各种肤色的夫妇前来领养孩子,这个时候就是儿童们最兴奋忐忑的时候。他们总是爬在儿童之家五颜六色的菱形玻璃旁,一边争吵一边互相推嚷着偷偷望向前来领养的夫妻。当领养的夫妻走到孩子们跟前温柔地望向他们,试图从中挑选出令他们满意的孩子时,那时孩子们的眼睛总是清澈无辜并熠熠生辉地渴望被他们带走。长于儿童之家的孩子总是期望着一份从他们被带来这里起就缺失的爱,所以从他们记事起就在不断争抢着身边为数不多的资源,可能是爱,是面包,又或是关注。可以说在相同年纪下,他们比长于任何坏境下的孩子更懂得卑微讨好,也更懂得在任何环境下表现自己。他们是恶劣环境下的演员随时演出别人满意的样子。他们拥有的太少,被领养是幸福来临的开始,至少可以不用再吃每餐只能定额的面包,也不用再饿肚子时只能巴巴等着下一餐的来临。 我曾无数次地被选中,可又无数次得被退回。我惧怕那种惊喜过后又尴尬愧疚的眼神,就好像每次希望能吃到带着夹心奶油的面包,可咬上一口才发现里面干干的,与往日大多数吃到的无甚分别。我害怕那样的眼神,害怕他们朝我投来愧疚的眼神后,继续牵起别的孩子的手,我只能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走出儿童之家的大门,走向翡城铺洒着恹恹冬日阳光的宝莱格里大街,迎着阳光走向他们来一年的春天。 孤儿院 当你驻足于翡城宝莱格里大街的那所儿童之家时,你总能被里头孩子们欢快的笑声所吸引,这里的孩子总是那么的活泼而富有热情,因而这里是整个翡城领养率最高的孤儿院。 各种发色的白种孩子们挤在一块儿,吵吵嚷嚷地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嘿!达西,你知道吗?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前来认养我们,你猜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还是女孩?” “没准待会我就要跟你们说再见了。”说话的男孩语气骄傲的不可一世。 “才不会,你骗人!上次不也没看中你。你可醒醒吧!” “怎么不会,我是你们中最健康的,我长得最高,最壮!”男孩子举起胳膊秀了秀根本不存在的肌肉。 “肯定是我,我最聪明,每回数学题我都是全对的!”又一个男孩吵嚷着。不一会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叫嚣起来。房间里吵吵闹闹,连得屋子外面都能被听到他们的闹声。 不一会大门被打开来了,进来一对年轻的白人夫妻。屋子的吵闹声立刻戛然而止。 “哦,孩子们可真热闹!”年轻的妻子亲了一口他丈夫的面颊。 “亲爱的,看来我们家很快就会添上一位闹腾的小家伙了!”丈夫深情地望了一眼妻子。他们很快跟孩子亲切友好的攀谈起来,试图从中寻找出他们想的孩子。 很快,年轻的女士就发现了不远处角落了,正在专注转动魔方的漂亮女孩,是个精致好看的东方小姑娘,她悄悄走过去,望着她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不回话,继续转着魔方。那边的孩子争先恐后的替她回答“她叫斐莲。” “斐莲?哦,真是个优美的名字。”年轻的女士微微一笑。 斐莲知道把手中的魔方都转成了同一个颜色才抬起头发现有人再看她。是位漂亮的女士。斐莲怯懦地望着她。那女士对她微微一笑后转头对她丈夫道:“亲爱的,我们就要她好吗?” 那丈夫看着妻子宠溺地点点头。 那女士对着斐莲温和道:“宝贝,你今年几岁了?我们即将前往西雅图定居,宝贝,你是否想要同我们生活在一起?” 斐莲愣愣地站在那儿,她听不见女士对她说的话。那一刻,她的眼神慌乱极了。 孩子们朝女士涌过去“阿姨,她不会讲话,她的耳朵听不见!她不会理你的!” “没错,没错。” 另外的孩子争先恐后地附和道。 那女士满脸不可思议,接着用心痛的目光望着斐莲:“哦,天哪,可怜的孩子!”随后可惜地望了斐莲一眼,牵起另一位孩子的手,走出了儿童之家的大门。 大门后面充满耀白的日光,他们牵起手的背影羽化在太阳的光辉之中。斐莲垂下眼皮,再一次打乱手里的魔方,重新拼凑出另一种不同的颜色。 今天儿童之家的院长阿姨发了好大一通火,火势蔓延几乎焚烧地要从儿童之家的大门里蔓延出去了,因为昨天傍晚有人打碎了那些慈善家为福利性机构所捐献的圣母玛利亚的神像,并且直到现在都迟迟抓不到凶手。所有孩子都失口否认自己曾接触过神像。 “苏尼安夫人,昨天下午我们所有人都跟随爱丽丝修女前往雅格力公园游玩了,只有斐莲在大厅里打扫卫生。”杰西偷偷瞧了一眼一边耸拉着眼皮的斐莲。 “当时,我们大家都在场,十有八九是她了,没错!” 随后院长亲自与爱丽丝修女求证,昨天下午斐莲确实不曾离开过儿童之家。 院长拉着斐莲指了指一旁破碎的神像,严厉地责骂着。斐莲惊惧地瞪着眼睛,一昧无助地摇着头,而后她就被关进了整个儿童之家孩子们最害怕的地方,免去了今天的晚餐,直到清晨时分才被放出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斐莲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餐,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别的孩子盘子里都有一颗煎得脆脆的荷包蛋,只有她的盘子里仅有一只干干瘦瘦的面包,就连牛奶都比别的杯子里少上三分之一。斐莲望着他们杯子里满满的牛奶和金灿灿的荷包蛋,默默地啃了一口自己盘子里干巴巴的面包喝光了牛奶,然后耸拉着眼皮端端正正的坐着。 对面的男孩突然小声对着旁边的女孩道:“嘿,凯蒂,你可瞒不了我,玛利亚神像是你打碎的吧!” 女孩猛然睁大眼睛:“你胡说,才不是呢!” “嘿嘿!笨蛋昨天你穿过大厅打碎神像时正好被我瞧见了,我若是把这件事告诉苏尼安夫人你猜会怎样?” 女孩怯怯地问道:“你想怎样?” 男孩狡黠地笑道:“把你以后每天的早餐的牛奶倒给我一半,听到没?”女孩弱弱地点点头赶紧把杯里的牛奶倒一半进男孩的杯中。 儿童之家的日子总是这样吵吵闹闹,孩子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大的孩子走了,永远会有新的孩子进来。生存在这里的孩子们总是时不时地耍些小心机以换得物质上的基本满足。吃不太饱却也能勉力生存。 斐莲七岁了,在儿童之家属于大孩子了,她是在儿童之家生活得最久的孩子中的一个。她以为若无意外,她大概会在孤儿院中独自一人呆一辈子,直到两鬓斑白,死亡将她带走。可是命运好像从来不喜欢有人能够把他一眼望到底,他总是特别喜欢在一个人失望的时候给点希望,但希望并不代表着春暖花开,也可能只是濒临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这一年,艾汀森区的宝莱格里大街的儿童之家,迎来了一对贵客。是一对年轻的华裔夫妇,这对夫妇前后曾捐助过一百多家福利性机构,包括五十多所孤儿院,他们曾被誉为华人界的慈善企业翘楚。 那样富有的夫妻前来一家几乎在翡城名不见经传的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似乎这一趟认养之旅总显得那样的刻意,好像在强调他们的有意为之。可孩子的世界总是那样的单纯,尽管这里的孩子较比同龄人心智成熟,但也难以看出成人世界的复杂,他们只知道被他们选择的孩子该是何等的荣光并且幸福。 苏尼安夫人怎么也未想到,这对年轻的华裔夫妇连孩子都未看一眼,便要求查阅孩子们的出生档案。如此兴师动众地有备而来,大概是想要找回曾今失散的至亲。 那穿着灰色西服的年轻男人一整个下午都坐在苏尼安夫人的院长办公室里,不停地低头翻阅档案。直到临近傍晚,那中年的男人才合上最后一份档案。 当苏尼安夫人领着小小的斐莲来到男人跟前。只需一眼那男人便好像认定了什么,但之后却又一句话都不说,望了斐莲好久后,吐了口气,亲亲伸出手摸了摸斐莲的头发,斐莲感觉头上有一阵明显的刺痛,等回过神来,那男人已经放下了手。 很快那对夫妇便开着他们的劳斯莱斯离开了儿童之家。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都没有再次出现过,正当儿童之家的人们几乎都要淡忘那对富有的年轻夫妻曾今到访过儿童之家的事,他们又再一次出现了。 孔以凛 陈天珂的父亲是首批移民翡城的华人,虽是移民者,但陈天珂并非真正的天之骄子,他是真正的电力工人的后代。早年他父亲曾下海经商,但当时翡城种族歧视相当严重,华人在翡城几乎处于被动的地位,在大多数领域都难以取得米国政府的认可。但他父亲凭着过人的商业天赋,获得了在米国的第一桶金后,直到陈天珂大学毕业,他利用这一桶金协助他父亲在翡城开始崭露头角。在陈天珂父子真正富有后,其父买下了翡城郊区新泽湖畔的这栋豪宅。后其父去世,陈天珂曾一度面临破产的风险,当时他手里仅存的巨型资产便是这栋他父亲买下的豪宅,凭着卖豪宅的巨资顺利度过了各种财务危机。传闻在他事业低谷时期有过一段荒唐的过去,他曾相识于一位酒吧女郎。又以非凡的商业目光和赌徒般的孤注一掷把他从父亲手里接过的事业推上高峰,在他真正重新又掌握财富之后,他不计血本的花了一大笔资金重新拍卖下了翡城郊区新泽湖畔的豪宅。 它是19世纪时期,罗马一位有名的建筑家米奇里建造的。这栋宅子因为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和奇特的设计构造曾一度被著名杂志选入“19世纪最具世纪代表性的建筑物之一”。 当斐莲站在这栋巨大的豪宅面前,一切事物都将变得渺小了,连陈天珂的形象在它面前都不再那么伟岸强大。此刻她不知道的是在这栋豪宅里她将度过她快乐而黑暗的十年。 安娜长得极像他的父亲,与斐莲有两分相似。当她穿着洁白的纱裙从大门里跑出来的时候,陈天珂大步跑上前抱住了她的宝贝:“安娜,有没有乖乖吃药?”你一定想不到像这样一个严肃冷峻的男人在抱起自己女儿的那一刻,连眼角细密的皱纹都泛起了涟漪。 安娜亲吻了两下自己的父亲,然后再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把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斐莲转头问向自己的父亲:“dad,她是谁?” 斐莲低垂着脑袋,并不敢看安娜,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瞥着安娜脚上带蕾丝的白色袜子和粉红色带钻的公主皮鞋。真好看,那是所有儿童之家的孩子都穿不起的皮鞋。然后她缩了缩自己脚上那双又脏又破明显不合脚的耐克鞋。 陈天珂抱起安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宝贝,那是你姐姐。” 安娜疑惑了,转头问向自己的母亲:“mum,dad说得是真的吗?” 孔素英沉默了一会儿,才默认地点了点头。 安娜见母亲默认了,着急地哭起来道:“你们骗人,我只会有妹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姐姐?dad,我再也不爱你了,呜呜呜” 陈天珂忙着安抚安娜,快步把她抱进屋里,很快便有佣人前来迎接,:“安娜宝贝,你听我说,她只是,,,” 斐莲默默地站在一边,她并不明白安娜的为何哭泣,并不知道陈天珂最后到底是如何与安娜解释的,只知道临近傍晚的时候安娜终于不哭了,肿着两只红红的眼睛,黏着他父亲跑前跑后。 这个宅子里除斐莲外,真正的主人只有四个,陈天珂夫妇和安娜,以及安娜的表哥——孔素英哥哥的孩子。除此之外这栋豪宅的人数是整个新泽湖畔豪宅人数最少的。 这栋宅子的最底层是个巨大的地下车库,宅子的四周被花园包围。第一层是大厅,虽现代装修明显但因建筑师是意大利人,故大厅中的柱形风格还沿袭了古罗马式的巨型浮雕。看得出这是一栋历经了历史变迁的著名建筑,里头的大多数砖瓦虽被精心修补,却难掩其内里沧桑的面貌。它的二楼是会议室接待室,用于平时工作和娱乐健身。三楼是陈天珂一家三口所住,斐莲就被安排在这栋宅子的三楼。第四层是佣人所住,至于最顶层,一开始的斐莲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她在宅子里住了三天,这三天中她并未见到这栋房子里除佣人外的任何人。大多数时候佣人并不会领她去餐厅吃饭,只是每天会有不同的人把饭餐送进她房间。直到第四天晚上,她才被一位名叫丁克的非裔大叔带进了医院。 那天晚上,医生为她进行了一系列的耳科检查。初步断定幼年高烧引起的急性中耳炎,属于重度神经性耳聋。医生建议暂时佩戴助听器接受治疗。 那天晚上是斐莲自记忆起第一次听见声音,尽管微弱需要用力倾听,但这就足以令她兴奋不已。 当丁克大叔牵着她的手回到宅中后,她被告知她今天需要前往餐厅用餐。 斐莲僵着小身板局促地坐在餐椅上,旁边坐着的安娜委屈地撅着嘴,埋着头不吭声。陈天珂严肃的脸上难得挂有笑意:“安娜宝贝,今天怎么不开心?” 安娜童言童语地问道:“爸爸,为什么她会和我们坐在一起?她以后每天都会和我们一块用餐吗?” 陈天珂笑了笑,连眼角细密的皱纹都温柔起来了:“宝贝,多一个小朋友与你一起玩不好吗?” 安娜望了望一旁不知所措的斐莲,委屈地哭起来:“不好,不好,她的房间在我隔壁,我都看到了,以后她会和我一起吃饭,一起玩,就连圣诞节的礼物都会给她和我一样的。我不要她住我隔壁,我不要和她一起玩。” 孔素英望着安娜娇蛮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安娜的小脑袋。安娜连忙躲开,跳下桌子喊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然后急忙奔向她的父亲,蜷缩在他父亲怀着一边红着眼眶一边撒娇:“爸爸,你把她送走好不好?安娜不需要别的小朋友,爸爸你送她走好不好?”陈天珂拭了拭安娜的眼泪:“好,不哭了,爸爸答应你。” 安娜的母亲望着面前的父女,沉默片刻转身上了楼。 因为安娜的原因,她搬出了三楼,由于四楼中部分房间佣人居住,剩余部分房间都被用于改造成储藏室,故并未有合适的房间供她居住。她被搬进了五楼。 五楼,这栋豪宅的最顶层。她的房间在五楼的最东边,房间里采光很好,走进去,墙壁上四周镶满了书柜,中间有沙发,椅子和大型的书桌,俨然是一个大型的阅览室。走到了最里面是一间房间和卫生间,房间的衣帽间里空荡荡的,床铺巨大而柔软。斐莲躺上去,整个人像陷进了柔软的云朵里。此时她七岁,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好像翡城急剧下降的冷空气让人猝不及防。 她在屋子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并未再踏足过那个巨大豪华的餐厅。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陈天珂一家用完餐后,偷偷与佣人一起吃的。大概陈天珂并不关心她的生活,于她的父亲来说宅子里只是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或者说斐莲只是一股空气,除了在最初激怒了安娜小公主外,斐莲压根掀不起一丝涟漪。她想她或许就像寄居在这个宅子里的一根杂藤,等她长大汲取泥土养分之时,就是它被拔出去的时候了。 但至少现在她还有一间宽敞的房子可以居住。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她竟然意外地发现卧室的最里面有一扇隐蔽的落地窗户。房间连通着一个巨大的阳台。阳台的四周以玻璃材质所制,踏进阳台仿佛整个人被悬立在高空,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清高空之下的夜景,入目所见之处有种凌空俯视之感。 斐莲有些胆小,提着脚立马缩回了房中。她偷偷望向阳台上正凑在望远镜后观星的少年,那少年身材修长高挑。穿着一双限量版的运动球鞋,裹着牛仔裤的腿修长有力,上身穿着一件高领的米白色毛衣。他正专心致志地握着望远镜调整着观星角度。 斐莲偷偷地把身子藏在窗帘后,由于长年儿童之家的孤独童年她把自己悄悄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故并不敢随意现身在他人面前,她怕别人打破里自己的安全距离。她小心翼翼地把落地窗反锁上,然后默默地把窗帘重新拉上,继续乖乖地缩回床上睡觉。 自从发现阳台有人后,斐莲每天都会去偷偷地去瞧上一眼。然而一连几个晚上少年都不在。后来斐莲渐渐发现那个少年只有在那一天天气晴朗的时候才会出现。 直到一周后,那天夜里,斐莲隐约听到房间的开门声,她默默地缩在床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很快房外亮起了灯。有脚步声响起,依稀听见有人拿书的声音,过了一会又会隐隐有几声翻书的声音。斐莲瞪大了眼睛时刻保持警惕。 许久之后,朦朦胧胧间外面的灯光熄灭,直到她依稀听到离去的脚步和关门声,她才沉沉睡去。 过了几天,她又躲在窗帘后瞧见了那阳台外的少年,他靠坐在透明的玻璃窗台上,半个身子悬出窗外,他一只脚伸直放置在窗台上,另一只曲起支撑在窗沿上,他的脸望向窗外,融在浓浓的夜色里,好像全然不顾自己命悬一线。 斐莲默默躲在窗帘后,呆呆望向仿佛要随时掉下窗台的少年。那少年似是有所察觉,转过头来望向这里。斐莲悄悄把身子躲回窗帘后,那少年跳下窗向落地窗这走来。 他站在窗外转动把手,发现窗从里面反锁了。他轻轻皱了下眉,然后转身折回自己的卧室。这间透明的玻璃阳台直接通向两间卧室。 望着他离去,斐莲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就在斐莲想要往外瞧上一眼时,巨大的落地窗锁孔中传来淅索地转孔声,那扇巨大的窗户被打开了,窗帘被轻轻拉开来。 斐莲瞪大双眼望去,只见那少年站在莹莹月色下,面上像被度上一层冷白的霜,剑眉斜飞入鬓,凌落的短发被窗台外吹进的风扯得落拓极了。他狭长的眼睛粹满了星光,望向斐莲时似有一刻眼睑微眯。斐莲怔了怔,拔腿便向里跑去。 她跑向房间内,打开柜门躲进衣柜。躲进去后想想又觉不妥,跑出衣柜猫着身子躲进卧室外的桌底下。由于藏得匆忙胳膊撞上了桌角,撞出一大片淤青。斐莲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脚步声渐近,她望见一双穿着棉拖的脚停在她面前。斐莲愣愣的僵在原地。 只见那少年曲起腿,单膝跪地,一张好看清俊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那粹着迷离星光的眼睛望向她:“被抓到现行了,还不出来吗?”他递出修长白皙的双手。 斐莲抬头望了望他递出的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后复又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他收回手不再管她。起身坐到书桌旁翻阅起文件来。斐莲望向他穿在棉拖中洁白干净的棉袜。上面是他穿着牛仔裤修长匀称的双腿。他似乎有心不再管她,自顾自翻看起文件来。 直到许久,斐莲蹲地双腿发麻,不知不觉间歪靠在他小腿旁睡着了。少年垂眸瞧了一眼歪在他腿边打瞌睡的小女孩,弯下身子抱起斐莲,把她送回了里间的卧室。 等斐莲一觉从床上起来,隐约听见外间传来键盘的敲击声。她起身,猫着身子躲在门缝里往外瞧,只见外头的少年神情专注而认真地望着电脑屏,时不时会低下头用修长得似竹节般的手指翻阅旁边的书籍。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窥视,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视线向斐莲那处望去。斐莲偷偷地把身子往里面缩了缩,一双大眼睛还直愣愣地瞧着他。他清俊而冷然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好似山顶融化的冰雪冷冽又柔软。他清越又低沉地声音传来“过来。” 斐莲茫然地望了望他,悄悄探出身子,小小的人亦步亦趋地走到他身边。他望向斐莲耳中塞着的助听器,低喃道:听不见么? 他抬眼望向斐莲“叫什么名字?” 斐莲茫然得摇摇头。 他以动作示意她。 斐莲似懂非懂地在踮起脚尖,想在书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她够不着,垫了几次脚都未果。 他伸出手掌摊在她面前,他掌心纹路沟壑交错,手掌宽厚适中,指节修长笔直,指甲盖圆润而饱满。 相比较他的修长有型的大手来说,斐莲微微白胖的婴孩肉手就相对显得捉襟见肘。斐莲伸出一小节白嫩的食指在他掌心中写下一串英文:failia。粉嫩的指甲盖像一片柔软的珍珠色贝肉刮在他掌心。那是在儿童之家爱丽丝修女教每个人写自己名字时她暗暗记下的。 他呢喃默念;“斐莲?” 斐莲点点头,然后踮起脚尖,瞟了一眼书桌上满纸的英文。他似有所觉,淡淡一笑问她:“想学吗?” 斐莲茫然得望向他,不知所措得摇摇头后又点了点脑袋,然后又懵懂地望向他。 五楼东侧的房间 斐莲视角 那时我并不明白孔以凛到底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回答他。对于常年寄居孤儿院的孩子来说,顺从他人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了。我明白无论在什么时候点头总是比摇头来得更恰当。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茫然的顺从会使孔以凛从此后占据我整个童年及少女时期。我时常问自己,如果当时我没有点头,而是转头跑开了又或者是从发现他的那刻起我就搬离那个房间,他是否还会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从我踏入那间房间的那刻起,他或许就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他甚至知道我的每一次窥视。从我进入他的领域起,他就已经布下了无数温柔的陷阱。所以我知道即使那一次我摇头了,他依然会以其他方式闯入我的生命。 因为婴儿时期那一场高烧,捡回生命的我丧失了听觉,所以直到七岁我还不会开口说话,难以想象我人生中第一句讲的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孔以凛。孔以凛教我学的第一串字母就是他的名字,教我读的一个发音也是他的名字,后来我学会的人生中前三个中文字,依旧是他的名字。 我和孔以凛的房间仅仅挨在一处,事实上,我和他的房间本就是一间巨大的套房,就连阳台也是他搬来这里后改建的,我所居住的那间就作为他的书房而存在。他在书房办公累了偶尔会睡在里间的卧室,我无意间走错的房间本该是他的备用房。这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我从安娜口中知晓。 整个五楼只住了我和孔以凛。在五楼东侧的房间,孤独而漫长的日子中,我几乎见不到生人,除了每隔几日会上来打扫卫生的佣人。我每天最期待的时光就是晚间和他待在一起的短暂的两个小时。他会教我认字,学习说话,传授我知识,在那样孤独的童年里,孔以凛是唯一一个愿意走进我生命的人。尽管我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动机。但我只知道,只有他,只有他愿意与我分享他的时间,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两个小时。 孔以凛足足大我七岁半,自他4岁开始他每天的课业都会被排的满满的。他从未进入过学校学习,他每日的课业任务都是由家庭教师前往家中授课。当其它孩子还处在识字认字的阶段,他已经早早地便开始学习物理化及经济领域的课程。他远超同龄人的睿智和博学都是以他少年时期的时间为代价。 每天晚上八点以后的时间是我和孔以凛的专属时间,他会在他结束完一天的课程后回到他的书房考察我的功课。有时候他会为我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惊喜,有时是草莓味的慕斯蛋糕,有时是达芙妮的奶油泡芙。这些令人惊喜的小零食深受我的青睐。要知道我除了每日佣人送上来的一日三餐,几乎吃不到多余的食物。但有时他也会为我带来一些玩具,比如乐高,超级难的拼图,有时会教我下棋。他几乎不会为我带来纯娱乐的活动,他为我所带来的娱乐几乎都带有一定教育性。 孔以凛就像是一个处处带给我惊喜的潘多拉盒子,他总找到吸引我目光的方式。他会在某个月朗星疏的晚上用他的哈勃望远镜教我观星,也会在我惊叹星空浩瀚时给我普及天文知识。他会用温柔而缱绻的目光凝望我,让我以为我是他珍贵的公主,就像安娜之于陈天珂一样。 时光飞逝,我来到陈宅已近一年多的时间了,宅子里的其他人从未前来望过我。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中靠着等待孔以凛度日。只有他的到来,我才有说话的空间。他时常会给我安排无数的课业任务,所以等待他回来的日子倒也显得不是那样难熬。有时实在等不及,我会在房中看录像带打发余下的时光。 我9岁生日的那一天,孔以凛意外的给予了我一个惊喜。那天吃过晚饭后,我早早的便完成了孔以凛留给我的课业,我打算欣赏一部电影以等待孔以凛的到来。那一天他比平时早回来一个小时。我奔出房间看见他回来,站在原地等他,希望他向平时一样与我问好。他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简单的蓝色牛仔裤,手了提着一个dior标志的品牌纸袋子。 他和煦的笑着对我道:“宝贝,happy birthday。”他伸手递给我一个纸袋:“你的生日礼物,去换上。” 我茫然地接过他递给我的纸袋子,转身时被他叫住了。 “宝贝,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他转过他清俊优雅的侧脸,用他寒星似的眼睛望着我。 我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侧脸便亲了一口。“谢谢哥哥。”他转过脸来温柔地望向我,薄唇轻启:“去吧。” 我立时放开了他,转身跑进了衣帽间。袋子里是一条baby Dior的白色纱裙。无袖设计,腰间有闪烁的小细钻点缀,长度及膝,裙摆蓬松轻盈。纸袋中还有一双粉色的公主皮鞋,上面镶嵌了白色的珍珠,四周用细小的星钻点缀。 这是安娜才会穿的衣服。我期待着穿上它我也会是孔以凛心中漂亮的小公主。 我穿着它们走到孔以凛面前,他沉沉地打量了我几眼,然后温柔地为我理了理我肩头浓密的乌黑长发,牵起我的手对我道:“宝贝,现在我们该出发了。” 我的手窝在他宽大的掌心中,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迷茫地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他牵着我并不回头,只是敷衍的回答:“离开这里。” 我跟着他走出陈宅的大门。事实上,我们并未从正门离开,孔以凛牵着我的手从侧门绕到了地下停车库。 一辆宾利缓缓停在我们身前。 我攥着孔以凛的手,不安地抬头问他:“我们要去哪儿?”这是我第二次问他。通常来说他第一次没有回答的问题,第二次也一定不屑理我。 但是很意外的,这一次孔以凛竟然低头问了我的意见“你想去哪儿?” 我受宠若惊,他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然而我对于他的问题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我茫然的眨眨眼睛,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才是令他满意的答案。“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察觉到他的心情好似忽然之间晴朗起来了,尽管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可我还是感觉到他唇边微微掀起的一丝弧度,显然是我方才那句话取悦到了他。 “真乖。”他蹲下身子视线与我持平,寒星似的瞳仁深得要把我吸进去了一样。“斐莲,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自孔以凛进入我的生活后他给予我的都是最好的,比起在孤儿院的日子我确实什么都不缺。我望着他道:“可是——我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实在要的话,那我想吃达芙妮甜品屋的黑森林慕斯。” 孔以凛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不怕蛀牙了吗?” 我嗫嚅道:“大不了我多刷几次牙齿。” 孔以凛捏了捏我的脸,“之前看记录片不是经常喊着要去科罗拉多大峡谷吗?现在不想去了吗?” 我默了默,低低道:“想的,可哥哥不是说没时间吗?” 孔以凛沉默片刻才问道:“现在有了,斐莲想去吗?” 我不安攥紧他的手问他“那哥哥去吗?” 孔以凛脸上似有笑意闪过:“当然。” 我们坐进车的后座,我窝在他身旁,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问他:“那我还能吃达芙妮家的黑森林慕斯吗?” 孔以凛脸上神情不显,掀起的唇角却出卖了他的神情,他轻轻地揉乱我的长发,低哑着声音回我:“当然。” 随后,我们前往翡城国际机场,当我为即将前往亚利桑那州的旅程而满心愉悦时。孔以凛却在用尽一切方式切断他与祖父之间的联系。事实上,我9岁生日的前夕,孔以凛早就做好了该如何为我庆生的打算。无外乎与往常一样为我买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然后送我一件精致昂贵的礼物。如若不是他与他祖父之间的矛盾日益渐深,他定然不会为我准备这样一场奢侈的西部之旅。 科罗拉多峡谷之行 斐莲视角 晚上10点时候我们到达内华达州。孔以凛预定了拉斯维加的豪华酒店百乐宫。几个小时的旅程使得孔以凛有些疲倦。而我则因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兴奋的睡不着觉。孔以凛抱着我靠在酒店的套房露天玻璃窗台上。外面是拉斯维加斯巨大而璀璨的霓虹夜景。酒店的套房窗边可以看到酒店外的水上芭蕾节目。 孔以凛询问我的意见,是否想去酒店外观看夜晚的娱乐show。我怯懦地摇摇头。 孔以凛笑着问我,为什么?外面的霓虹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脸上红一块绿一块,但却显得他的面部的线条说不出的柔和温情。大概这是孔以凛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为我庆生,这使得我产生全世界唯他最好的错觉。 我依偎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指指自己耳中的助听器“人多,太吵了,我害怕。” 他贴了贴我的脸颊,温柔的对我道:“好吧,宝贝,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离开陈宅的第一晚,也许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感和对未知到来的不确定,我竟开始疯狂的失眠。我抱着枕头,裸着足轻手轻脚跑进孔以凛的房间。 我抱着枕头站在他床边,他熟悉的气息令我心安。站了会儿,他清润而低啉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问他:“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为什么?” 我睁着两只眼睛,企图从黑暗中看到他的模样:“我睡不着。” 他沉默半晌,用波澜不起的声音对我道:“回去” 我妄图从他的声音中听出生气。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如果我执意待在他的房间他会生气吗?也许是我懦弱的性格所致,我不敢不听他的话,因为我怕被他丢弃。最终我还是离开了他的房间。 躺在酒店的床上,那种陌生感又令我强烈不安,想要寻找一个令我熟悉的东西,我想去到他身边。于是我再一次抱着棉被赤脚跑进孔以凛房间。 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的存在,秉着呼吸把棉被铺在他床下的地上。我蜷缩着身子窝在他的床下,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 没过一会,孔以凛清润低沉的声音传来“上来吧。” 我窃喜的一骨碌儿坐起,爬上他的床钻进温暖的被窝,他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顿时把我包围。他清浅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处痒痒的,令我不住“咯咯”地笑起来。他用手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窝在怀着并严肃地的警告我“不要闹。睡觉!” 我忍住。但是他的呼出的热气令我实在痒得厉害,不一会,我又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他把我推出他怀中,冷淡地对我道:“你回房吧。” 我急了,忙止住笑胆怯地抱怨:“不要,痒,太痒了。” 他背转过身,对我道:“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我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僵着身子躺在他身边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赶我回房。我微微挪动身体小心的靠近他并伴着他等待清晨的到来。 次日清晨,我换下孔以凛生日当天为我准备的礼裙,换上轻便的登山鞋。我们乘坐小飞机前往科罗拉多大峡谷。孔以凛预定了当地最为昂贵的直升机观光,从拉斯维加斯市区前往科罗拉多大峡谷,繁华的闹市区渐渐从耳畔远离的感觉令我觉得松了一口气,从繁忙的都市中抽离开来的感觉是那样令我心安。 孔以凛靠在座位上,神情平淡,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旅程有多少期待,仿佛那只是计划安排下一种无关紧要的执行。当时9岁的我并不能理解孔以凛当时的情绪,他的童年经历的太多以至于在他以后的每一次成长中没有任何事物能触动他冷漠的内心。但对于9岁的我来说,我的童年仅在孤儿院和陈宅顶楼的房间中度过,这样的成长轨迹是如此的单一而乏味啊。即使是一个随意的变化都牵动我敏感的神经。 我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转头去欣赏高空下广袤姿丽的西部风情。“哥哥,你看,和纪录片上的一模一样。”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此时飞机已快抵达峡谷,远远地便可看到那沟壑纵横的壮丽风景。 孔以凛朝我笑了笑,窗外的阳光射进他眼睛里把他的瞳仁照得通透发亮,好像里面挤满了破碎的玻璃渣。在接下来的十分钟的飞机旅途中,他温柔地为我讲解关于科罗拉多地质的形成和地貌的变动。他是那么的博学而富有有魅力,他大多数时候虽沉默,但他表达时却又那样准确而到位。温柔起来时专注而认真。他是我年少时生命中的第一个真实的男性形象,我敬畏崇拜他,他于我而言是年少是刻入骨子里的依恋。在我未了解他童年之前,我都难以理解为何一个16岁的少年会有那样远超同龄人的心智。但当我真正了解之后才明白,一个过于成熟的心性未必拥有一种健全的人格,就像是表面的完美不过是掩盖其内在的残缺。 这是一次愉快的旅途。在到达大峡谷后,孔以凛牵着我的手沿途欣赏美丽的风光,我的目光在其他游客手上的摄像机上停留了片刻,孔以凛似有所觉,转头问我:“想要吗?” 我望着头,轻轻点点头。孔以凛为我买来了周边商店中最昂贵的摄像机。除了刚开始孔以凛因为需要教我如何使用而碰过摄像机,他几乎全程没再碰过它。 因为在人群中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恐慌,我除了偶尔会因拍摄沿途的风景而放开孔以凛的手外,大部分时候我都紧紧牵着他不肯放开。孔以凛似乎也很享受我对他的依赖感,在关键时刻总会温柔的拥护我。 因为难得的运动,我常年缺乏阳光照射的皮肤开始微微泛起运动后的潮红,脸上挂起细细的小汗珠。反观孔以凛面不红心不跳,连大气都不喘。终于在坚持了3个多小时后,我走不动,赖在孔以凛身边想让他背我。 孔以凛无奈,直接玩了最轻松的方式——直升机观光。 与我们同机的是一对漂亮的姐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和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孔以凛在读经济早报,我坐在孔以凛身旁用摄像机拍摄窗外的景色。不一会儿,我发现后座有人偷偷的在拉我的头发。当时我以为是有人不小心拉到了,并未过多注意,转着脑袋继续观赏窗外的景色。没过一会儿,后座又有人拉我的头发,这次我敢断定,他一定是故意的。可是那人为何要拽我头发呢?我有些害怕,悄悄往孔以凛怀里贴去,凑到他耳边告诉他有人偷偷拽我头发,他问我疼吗?我摇摇头。他把我往怀里搂了搂对我道:“别管。”我听话的点头。 终于过了许久,后座的人没了响动,也许是我靠在孔以凛怀里,他没机会出手的缘故,等我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时候,后面的人又开始轻轻拽我的头发。我回头望去,一个可爱的金发男孩,正眨着碧色的眼睛望向她。我并不知道他拽我头发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愣愣地望向他,然后茫然地转过头去不理他。 他不再拉我的头发了,但没过一会儿,那调皮的男生竟把我耳中的助听器拔了出来。失去助听器的我瞬间耳朵失声,我捂着耳朵,恐慌地往孔以凛怀里钻。他问我:“怎么了?”望见我耳中不见的助听器。 孔以凛转头向那男孩望去,眉头冷凝向那少女旁边的男孩冷沉道:“把手中的东西拿出来。” 那男孩低下头不敢看孔以凛,婴儿肥的脸颊上顿时燃起几片红云。坐在那男孩身旁的少女,大约刚刚成年的模样,高鼻深目样子俏丽极了,她转头生气地问身旁的男孩:“乔维!你拿了别人的东西?”男孩默不作声仍由那少女指责。 “乔维,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行为,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出门前你答应过我什么?”那少女又转头微笑地向孔以凛赔不是:“对不起,先生,我弟弟行事莽撞,冲撞了您还请多担待。” 我趴在椅子上转头看后座的少女,那少女说话温柔而诚恳。她叫孔以凛先生?孔以凛气质出众,身材高挑颀长,约有180cm的身高,通身气韵轻熟而内敛,确实有些被人叫先生的资本,但事实上孔以凛的实际年龄恐怕还要比那少女小上些吧。但又或许是那少女原本可能想唤别的,却因为羞怯不得已换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称呼。 “我很抱歉先生,但是我并不知道舍弟拿走了您什么东西,您丢失的东西我们进行双倍赔偿。”那少女诚恳地提出合理的建议。 孔以凛本根本就不缺什么赔偿,事实上他手中的资本数额可以买下翡城的大多数地方。而在短时间内并不能配到如此与我耳型相配的助听器。 见男孩只是低着头并不交出东西,饶是孔以凛再好的修养也有些不耐:“若是舍弟再不交出东西,我们只能警察局见了。”说完掏出手机欲打电话。 那少女催促那男孩:“嘿,乔维你若是再如此,我可就不再管你了。” 乔维终于抬起了头,飞快而稳稳地把助听器戴在了我耳中。 那男孩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我,然后又低下了头。在他眼中我隐约看到一个自己,曾今和现在的自己。 我拉拉孔以凛衣角示意他作罢。孔以凛抱着我坐回座位中然后冷着脸把我摁在怀中道:“护好你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它知道吗?” 我点点脑袋似懂非懂,当时我尚且年幼,还不懂他话语中的一语双关。 几个小时的直升机观光终于结束。下了直升机,后座那少女牵着乔维向我们追来:“你好,先生,方才是我们不对,我想向你们正式的道个歉,希望你们可以原谅。” 孔以凛礼貌的微笑:“没关系。”说完就欲牵着我离开。 那少女追到我们前面热情的打起招呼来:“这是我弟弟乔维,今年11岁。我叫黛西。你们好。”黛西伸出一只手。“初次见面,十分不好意思。” 孔以凛礼貌的向她微微一笑,但并不伸手,只是答道:“没关系,我叫达伦·孔。” 女孩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本就是我们的不对。你的名字很好听,是亚裔吗?” 孔以凛微微礼貌的笑了笑,并未恭维她的赞美:“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女孩楞了楞,开口邀请道:“初次见面我很高兴,是宾大旅游管理专业的大一生,前面最后一站景点,也许我们可以同走。” 她身旁的乔维偶尔会抬起脑袋用他清澈的眼睛偷看我,被我捕捉到后又把脑袋再次低回去。 孔以凛礼貌而疏远拒绝黛西:“我想不用麻烦,谢谢。”孔以凛微微欠身牵着我的手离开。 我转头回望黛西和乔维,只见乔维正用那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停下脚步,也许是那一刻我从他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 我拉了拉孔以凛的衣角,示意他。 他用他好看迷人的眼睛和独有的眼神望着我,过了一会才问我:“你想和她们同行?” 我点点头。孔以凛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我纠结。当黛西得知她们将与我们同行,表情既兴奋又羞涩。 观赏景点时,黛西一路侃侃而谈,每个岩石,每个地段的大体情况和具体变迁她都说的头头是道,好像随时想要表现自己。但不得不说黛西功课做得很足,所学专业也很扎实,具备了一个导游解说的基本能力。但我还是觉得孔以凛在与她介绍的地质变化和板块移位更加专业深刻。 孔以凛一路上并未主动讲话,只在黛西问他问题时偶尔作答,大部分时间一路沉默。倒是跟在黛西身后的乔维,总会偷偷瞧我,还是不是拉拉我的衣角,我并不理他。有些时候他瞧我的眼神会被孔以凛望见,孔以凛瞟过他后会不动声色的用他的身体把我挡住,若他还偷看我时,孔以凛会冷着眼瞧上他一眼,乔维便不敢再偷看,只跟在他姐姐身边听听解说。 一路下来已近傍晚,黛西提议前往附近的woodhouse酒店休憩。孔以凛未做反对,正好疲劳一天的我们正需要住宿一晚。 抵达酒店时,黛西已提前订好了房间,并买下了4间房间全部的单以做为乔维恶作剧的歉意。如此一来我们四人只能每人各睡一间房,我和孔以凛便只能分开来了。起先我难受着急极了,拉着孔以凛的手不肯松开,孔以凛捏捏我的手,暗暗示意同意我入睡前可跑去他房间一道与他睡。我这才放了他的手做了妥协。 晚上我窝在客房里,等待时间的流逝。就在我打算抱着被子前往孔以凛的房间时,有人敲响了我客房的门。门外,乔维正眨着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我慌忙关上门。没过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乔维把手放在门框上,我不敢关门,只能茫然地问他:“你有事吗?” 乔维用清澈的眼睛看我,然后掏出笔记本写下:我想和你一起玩,可以吗? 我迷惘地望望他:“怎么玩呢?去哪玩?” 他指指我的房间里面,我问他:“进来吗?” 他点点头,我让开身子让他进来。 乔维 (斐莲视角) 乔维进入房间后,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除了儿童之家的日子里,我从未和除了孔以凛之外的人单独相处过。 只见乔维趴在桌子上写些什么,然后他把本子举起来给我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他的本子上写下我的名字——斐莲 然后他用口型轻轻默读了一遍。然后继续举起本子给我看:你的名字真好听。 对于别人的夸奖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孔以凛并未教过我对于这一类情况该如何反应。我只能试图转移话题,我从我的旅行包中翻出大量进口的零食邀请他品尝。这该是一个对待一个前来做客的客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他又写道:“那个人是你的哥哥吗?” 我点点头。 他好像有些失望,连得眼皮都耷拉了下来了。然后拿起本子给我看:他有些凶。 对于他对孔以凛的评价,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问他:“你不会说话吗?” 乔维迟疑地点点头。 我对他说:“好吧,那我们该如何玩呢?” 乔维在随手本上写下:我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还未反应过来,乔维便拉起我的手跑了出去。 我么穿过客房的走廊,绕过酒店的人工花园和喷泉,来到酒店最后面的一个小型儿童乐园。 他把我摁在乐园的南瓜秋千上,把我推起来后,他就跳了进来坐在我旁边与我一道荡起了秋千。他推着旁边的栏杆与我一起越荡越高,好像要飞进云霄里一般,我和他都很开心。 这是我认识乔维到现在第一次听到他发出的声音——笑声。不同于孔以凛温柔而淡然的笑。这是一种放肆欢乐的童年人的笑声,纯真善良。大概孔以凛一辈子都不会不会发出这种笑声吧。他一定也不屑于陪我玩如此无聊而幼稚的游戏吧。 他与我从秋千下下来后拉着我一道乘坐半空中的缆车。这是一种酒店专门针对儿童住客所免费开放的项目。我和他钻进高高的火车形的缆车里,随着缆车越升越高,很快可俯瞰整个酒店的上空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斐莲。” 那是一种嘶哑而低沉的声音。是乔维,黑暗中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会发光一样。我转头看他,疑惑的问他:“你会讲话?” 他点头。 我质问他:“那你为何要骗我?”可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埋怨和生气的意味。因为我并不知道被人欺骗是一件令人生气的事,大概目前为止只有孔以凛的话才会对我有一丝影响吧。 他沉默一会儿才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说话很难听吗?”他的声音确实嘶哑暗沉得紧,仿佛褪掉的老树皮。 我想了想,对比了他与孔以凛的声音,孔以凛的声音清聆润耳,有时低沉有磁性确实好听。我实话实说道:“有些吧,但是你觉得难听就不讲话了吗?” 乔维耷拉了眼皮:“我也不想,可是如果我讲话会令别人不开心的。” 我疑惑问他:“为什么?我就不会啊。” 他有些委屈:“我的同学。幼儿园时,只要我一说话小朋友们会被吓哭,上了小学,胆小的同学还是会被吓哭,调皮的同学会嘲笑我是伏地魔之声。dadmum走亲拜友时,是不会允许我说话的。他们在家时也会劝我少开口的。渐渐的我就很少开口了。没有人会希望听到我说话的。” 我沉默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试图转移话题:“那你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事实上,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对于他人来说这并不是一句礼貌的问语。可是当时的我大概是一只被孔以凛养得单纯而无知的雏鸟,只知道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并不知道对于他人的隐私该委婉回避。 好在乔维并不觉得这是件隐晦的事情,大方吐露:“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因为贪玩,喉咙磕在了一根10cm的钢钉上,那跟钢钉当时便戳进了我的喉咙,疼极了。从那以后,我的声道就严重受损了。” “那一定很疼吧。”我说了一句十分无关痛痒的话。 他乐观极了:“当时很疼,治愈的时候也很难受,但是这种疼痛我早就忘了。” 之后我又问他:“那你对所有人说话都用写的吗?” 他有些窘迫:“也不是,我大多数时候都不讲话。我怕把你吓跑才不敢跟你说的。” 我想了想,觉得这逻辑有些不理解:“那你现在就不怕我吓跑吗?” 他嘻嘻地笑了:“你都在缆车上啦,跑不掉了。” 我“哼”了一声,问他:“那你再飞机上为何要拽我的头发?” 他有些不好意思:“从看到你的助听器那一刻,我觉得你并不会讨厌我。我想和你做朋友才··············” 他是认为我和他都是残疾的吗?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他:“我讨不讨厌你并不取决于我的助听器啊!” 他讪讪地问我:“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我疑惑地问他:“朋友?朋友是什么。”孔以凛并未教过我朋友这种东西,也从没教过我该如何交朋友。 他好像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耐心的解答了我的疑惑:“朋友就是可以一起玩耍的人啊,互相帮助的伙伴。”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吗?”我问他。 他点头:“没错。” 我点点头说:“那好吧,我们是朋友了。可是我们当不成太久的朋友,因为我们马上就快走了。” 他若有所思,掏出口袋里的随手本和笔:“那你把你的电话写在这上面吧。” 我想了想借着缆车外的星光写下了我卧室床头柜上那台座机的号码递给了他。 他开心的接过并且撕下一页纸递给我对我说:“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和我的家庭住址。” 当缆车缓缓下降时,他兴奋的牵着我的手对我问道:“想去滑雪吗?” 我摇摇头:“滑雪?我不会。” 他蹦蹦跳跳地把我领去那边的人工滑雪场:“我可以教你。”他在讲这句话时,脸上毫无自卑和怯懦,自信满满的模样连唇角的笑容都飞扬起来了。 工作人员为我们换上厚厚的滑雪服,巨大的滑雪场里零星疏散着几个大人和小孩,乔维扶着我教我滑雪的动作要领,也许是我比较笨总是摔跟头。这是他就会用小雪团砸我,我不甘示弱,会捏一个更大的反仍回去。 我们俩玩开了,所幸也不在纠结如何学会滑雪,就着地方开始打起了雪仗,他把我扑在地上揉我,我反扑回去,两个人闹做了一团。 “斐莲”远处有冷冽而清润的声音喊我。 我从乔维身上爬起来,抬头望去看见孔以凛正冷着脸站在滑雪场的不远处。我从乔维身上起身,飞快跑到孔以凛身边扑进他怀里。我身上带了冰雪的味道令他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头:“身上又潮又冷了,把衣服拖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飞快地脱下滑雪服,扔进一边的篮筐里。孔以凛拉着我走出滑雪场的大门。迈出门前我听到乔维喊我的名字“斐莲”那长长的嘶哑而皲裂的声音。 丢弃 孔以凛把我带回了他的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说实话我有些害怕,害怕即将到来的未知,害怕孔以凛的斥责。 但是奇怪的是,这天晚上孔以凛并未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他出奇的平静和温柔问我:“你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他面上的表情令我觉得难以捉摸以至于我一时难以回答。 他循循善诱的对我道:“宝贝,我得确保你的安全,他或许是个危险的人。” 我急忙为乔维辩解:“不,不是的。他对我很好,他带我坐了缆车。” 孔以凛看着我对我道:“斐莲,你知道今天是你第二次反驳我的话了吗?” 我紧张不安极了,揪着他的衣角。 他温柔的笑了,拂开拽着他衣角的手对我道:“不用紧张,去洗澡吧。” 我点点头,乖乖走进去卫生间淋浴,等洗干净裹着毛巾跑出来时,孔以凛第一次为我吹起了头发,温暖修长的手拂过我的发间撩动地我的心都暖洋洋的。 他问我:“洗干净了吗?”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我洗了好几遍。” 孔以凛朝我笑着伸出双手道:“过来。” 我开心的走过去扑在他怀里,他并未避开而是搂住我,把我抱在怀中第一次主动让我睡他的床。 这天晚上,孔以凛为我破例了好几个第一次,第一次为我吹头发,第一次主动搂我入睡,幸福怎么可以来得这么突然?好怕一下子消耗光,我就再也不是他的公主了。或许我本就不是,但是至少在幸福来临的那一刻,我希望自己假装是。 隔天清晨,孔以凛直接带我离开酒店。我并未敢提出与乔维进行告别,孔以凛显然也并有与黛西告别的打算。当我们匆匆坐上离开科罗拉多峡谷的飞机时,我并不知道孔以凛下一站的目的地。当时的他为了躲避他祖父的追踪,甚至会在拉斯维加斯或者更远的地方取钱,并再折返回我们即将前往的目的地。飞机上时我一直悄悄问他:“我们要去哪里?”可孔以凛只是温柔的对我笑告诉我:相信他,很快就知道了。 等飞机降落在某个市的机场时,我真正意识到一个令我灭顶绝望的事实:我和孔以凛走散了。 整个巨大的机场,人来人往的各色人种,嘈杂而纷乱的波音和人流声,遗失在那里。在巨大的洪流里,我淹没在没有孔以凛的环境里,这使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我不敢走,不敢去找他,害怕我不在那儿了孔以凛回头找不到我。 这一天我在那个我尚记不清的机场大厅待了许久,直到傍晚来临时我被机场的工作人员带进了服务室。他们问我: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我告诉他们我也不知道。最后他们在机场的播音室里反复喊孔以凛的名字,然而直到最后孔以凛都没有出现。出于无奈,他们把我送往当地的警察局。 我告诉了他们孔以凛的手机号码,然而在警察局中漫长的几个小时中,他们并未打通他的电话。直到凌晨5点钟,我在警察局的接待室被领出来时,孔以凛笑着站在我面前,像打开儿童之家大门时明亮的一缕曙光。他温柔的对我说:“过来。”我泪眼蒙蒙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走过去依偎在他怀里。 孔以凛温柔而怜惜的搂住我,并用清润而低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问道:“下次还敢吗?”我顿时止住哭得瑟瑟发抖的身子。那时我一直难以理解孔以凛为何那般阴晴不定,原来他随手故意的丢弃是对我脱离他掌控的一场报复。 他在惩罚那天晚上我私自偷跑出去与乔维的邂逅,他在恼怒我未经他同意就擅自更改自己生活的掌控。他在我找不到我时充满了对自己掌控欲的不自信,所以当时的他认为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重新定位自己不可撼动的支配性地位。之后的我假设过一千次,如果他没有再回来找我,我会怎么样?然而这种假设并不成立,答案是肯定的,他一定会回来找回我,如果没有我,他又该如何满足他对标的物的占有欲呢?我是他一早就培养好的实现他掌控欲的发泄物。 圣诞节晚餐 自那次科罗拉多之行后,斐莲再一次回到了翡城,回到了她在陈宅五楼的房间。日子亦如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孔以凛自那次事件以后亦如从前一般,仿佛那一场西部之旅从未带来任何改变,除了从她口袋中掏出的那一张皱巴巴的写着电话和地址的纸条。 回来以后的一个多月后,某天晚上,我卧室床头柜上的那台座机意外的响了,这是斐莲搬进来近两年来她房间的电话第一次响起。 “斐莲”电话里传来嘶哑破裂的声音。 她从未想过,乔维会在他们离开一个月再度联系她,当她想叫他的名字时,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直到两天后的一天早上,她偶然发现,她床柜上的电话线被剪掉了。自那之后她和乔维便失去了联系。当时她一度以为是佣人嫌她不乖暗地里剪断了电话线,但是事实上是孔以凛并不想让她有任何正常的社交圈,他卧室的座机与她床头旁的是联机,难以想象当斐莲在与乔维通话时,孔以凛正拿着电话筒在隔壁监听。 孔以凛每日依旧很忙,除了晚上8点以后回到房间的那两个小时。也是从自那次旅行回来之后,孔以凛就再也不允许与他同床而眠了。 每日的时间里,斐莲会用大部分时间学习孔以凛教给她的知识,也会用大把的时间阅读卧室外面书柜上的书籍。剩下无聊的时间她会窝着午睡,只是有一点令她有些不满,她没办法看电视,因这间巨大的套房中并未装有电视,她为数不多几次的观影体验都仅是在孔以凛书桌的电脑上。有时她因为课业做得好,孔以凛会允许她用他的电脑看视频,但是视频内容大多是在他的严格把控之内。 时间不知不觉悄然溜过大半年,这一年的隆冬雪下得格外大,似乎连得今年的圣诞节都变得格外的隆重起来。往常的圣诞节对于斐莲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呆在五楼的房间独自度过,只有在9点以后孔以凛的到来对斐莲来说才会被赋予一点节日的意义,因为那天他会为她带来一些圣诞礼物并会为她带来许多平时吃不到的零食。 这一年的圣诞节和往年有些不同,因为这是斐莲第一次正式被告知前往餐厅用餐。 平安夜的晚上,孔以凛亦如往常一样为我批阅日常的课业,并在这一日他推拒了他姑姑对他平安夜晚餐的邀约,与我腻在房中一同晚餐。因为孔以凛的缺席,而在第二日圣诞节的晚上,斐莲意外被告知她将前往餐厅用晚餐。那个告诉她消息的佣人会当着她的面冷声感叹:太太心地可真好! 孔以凛拉着她的手从五楼走下,前往一楼最左边的饭厅。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与印象中并无不同。只是第一次的用餐太过尴尬难堪得导致她并不想出现在这里。 斐莲拉拉孔以凛的衣角缩在他身后,小声对他道:“我还是上去吃吧,我并不受欢迎的。”斐莲深知自己的处境会令大家陷入难堪而尴尬的境地,她宁愿躲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把所有的流言和冷眼都摒弃在围墙之外。 孔以凛蹲下身子视线与斐莲视线持平温柔地望着她:“宝贝,你总有一天需要面对他们的。逃避永远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叫她宝贝的时候实在太温柔了,仿佛包容她所有的不堪和窘迫。斐莲会情不自禁的深陷他的埋下的泥沼,尽管对于9岁的她来说她并不能很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听从他的话。他的表情,他的语调总是那么令人信服。 孔素英——孔以凛的姑姑,那个柔光满面,气质温婉的女人。当她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酒红色呢子长裙款款从大厅走来时,你会觉得这是一位大方而贵气的女主人。她温和而热情的向他们打招呼。当然这个招呼其实大部分只针对孔以凛,但是还是令斐莲感受到了她如沐春风的气韵。“嗨,以凛,圣诞节快乐。快坐吧,就等你们了。” 孔以凛礼貌而和煦地向他的姑姑问好:“圣诞快乐!”随后领着斐莲进入里间。 餐厅里摆了几棵巨大的圣诞树,为了烘托节日的气氛四周的墙壁上也挂上了许多圣诞节的装饰品。安娜正坐在他父亲的身边撒娇,可爱的呢子小黑裙,雪白厚实的高领毛衣,玉雪粉嫩的小脸蛋正埋在洁白的毛线高领中,头顶上还带着一只红色的圣诞老人的尖顶帽,两只圆圆黑黑的眼睛生动极了。 待入了坐,陆续有佣人开始上菜。意面,披萨,火鸡以及各种各样的派式甜点。 孔素英对安娜道:“安娜今天叫哥哥了吗?” 安娜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孔素英温婉的脸上难得挂起怒容“还有没有礼貌了,姐姐呢?姐姐也不叫。” 安娜大声的质问:“我为什么要叫她,她和我同岁,而且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姐姐。”小嘴掘得老高,可以挂上一个油瓶。她父亲坐在她旁边也有些挂不住了,出口哄劝她:“安娜,爸爸怎么跟你说的?” 安娜见她父亲发话了,憋着嘴欲哭不哭,委屈地道:“爸爸,我知道了。” 陈天珂慈善的点点头对她道:“喊哥哥姐姐。” 安娜揉揉眼眶,撅着嘴不情不愿地朝孔以凛喊:“哥哥。”然后对着斐莲眨眨眼睛转头对她父亲道:“爸爸,她和我一样大。” 陈天珂揉了揉安娜的小脑袋以做安慰。 斐莲低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喝手边的热可可。她并不奢望安娜会叫她一声姐姐,她和她就如陌生人一样,从来没有交叉过的人生,如何能突然之间走进各自的世界。 孔以凛笑笑以示回应,清俊的笑容礼貌而疏淡,得体得让人挑不出错误 孔素英转开话题,温和的问孔以凛:“以凛,近来父亲身体好吗?” 孔以凛抿了一口嘴边的热可可,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是觉得有些甜腻,吩咐旁边的佣人为他换上了一杯低浓度的果酒,“姑姑宽心,祖父身体日渐安康,虽谈不上完全好转但也渐有起色。”他礼貌得听不出半点的情绪。 孔素英点点头,似乎有想起什么,关心起孔以凛近来的功课:“以凛,学业怎么样?韦恩doctor说,虽然你的GPA超出了4.5入学藤校毫无问题,但是他还是希望你前往高中就读一段学期,这对于你的成长包括人际社交都大有裨益,也许你在学校也可以收获一段真挚的友情。说来最近父亲也有意让你前往圣托尼亚就读。” 孔以凛冷淡又礼貌的打断她:“多谢姑姑关心,但以凛目前并没有前往高中就读的打算。” 陈天珂在孔以凛的问题上倒是并不发表意见。他大多数时候只会在安娜的问题上持有观点,包括在对待斐莲的问题上他向来也只是以安娜的出发点考虑问题。 “ok,”孔素英并没有再试图尝试劝说孔以凛,只是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你和斐莲关系处得不错。”这是一句肯定句。并且是以十分笃定的口吻说出。 孔以凛对此结论并未发表回应。 斐莲割了几下牛排未果,只能默默的拿起旁边的意面抄了两口。但可能还是觉得牛排更美味些,又埋头继续割牛排,然而她并没有太多切牛排的经验也或许是因为今日的牛排煎得全熟,她割了一条深深的割痕仍未把牛排切下来。 对面的安娜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窘境,睁着圆圆的眼睛直直的瞧她,然后偷偷地“咯咯”笑起来。两只圆圆的眼睛笑成弯弯的半月形,然后她小声的对斐莲道了声:“笨蛋。” 斐莲抬头瞧了对面的安娜,顿时红了脸,什么也不敢吃了,只小心的吸啜着手边的热可可。 一盘切好的牛排推到斐莲面前,她手边的那盘被孔以凛换了回去。只见他沉稳从容的切着手里的牛排,仿佛刚才私下进行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安娜傲慢地“哼”了一声,把手里边的牛排往前一推,转头对他父亲道:“爸爸,我不吃了。” 她母亲对她间接性的抽风仿佛习以为常,冷漠着脸继续优雅地切着牛排。孔素英似乎只有在面对孔以凛的时候才会有长辈该有的慈爱。 “安娜!”陈天珂有些无奈:“那宝贝想吃什么?” 安娜指指自己父亲盘子里的那块牛排:“我想吃爸爸手里的那盘。” 她父亲手里的那盘牛排被切了一半,里面的肉半生半熟还带有丝丝血丝。 陈天珂面对安娜的要求总是有用不完的耐性,这种耐性此刻与他严肃刚劲的面容并不十分匹配。“为什么想吃爸爸盘子里的?你那盘不好吃吗?”并非陈天珂不愿换他手里的那盘肉,安娜的身体并不合适吃这种半生的牛肉。 “我的这盘太老了!”安娜总是有这种无理的借口。 孔以凛对于安娜的表现从头到尾一直泰然自若,用餐礼仪也一直保持得高贵优雅,一瞧便是从小熏陶。他偶尔会回应孔素英的问答,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从容用餐,并不被安娜的行为所困扰。 安娜旁边的亚裔老佣人又端出一份牛排对她安慰道:“先生爱吃嫩的,安娜小姐吃不惯的。若是嫌牛排火候太旺,这盘火候正好。” “我不要!”安娜大声的喊道,跺着脚掀翻佣人手里的牛排,盘子摔地,掉出的牛排刚好碰到了她右手边她母亲的裙子上。 孔素英裙子上立时一摊褐色的污渍。 孔素英温和无情绪难免也有些挂不住,平静的面容有些破碎,情绪有些绷不住了。“陈安娜,你父亲纵容的你无法无天。” 安娜小脸通红,两只圆圆的眼睛怒视着她母亲:“不要你管,不许你说爸爸的坏话!”安娜气得推了她母亲一把。 别看安娜人小,力气却挺大。她把她母亲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 孔素英被安娜推得愣愣的,情绪十分奇怪,嘴里喃喃自语道:“当初不该生下你的,你要是有以凛一半,,,” 安娜哭了,眼皮涨得通红,露着蛀了两颗的小牙齿大声吼道:“你眼里只有你侄子!爸爸才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到我们家来,你走啊!” 陈天珂此刻也怒了,冷着威严的脸吼安娜:“安娜,不要刺激你母亲!” 孔素英好似被安娜的话震慑到了,自顾自地恐慌道:“对,我不该在这里的。不该生她的,安娜现在太坏了,要是把她交给爸爸管束,她就不会这么坏了。”说着抓起安娜的衣领毫不怜惜的扯入怀里快步往外面走。 安娜在她怀里扑打着她的母亲。手脚并用的疯狂乱踢,嘶吼着对陈天珂喊:“爸爸,快救我,救我。” 陈天珂飞快起身去抢孔素英怀里的安娜,安娜伸着手想回到她父亲的怀里。 孔素英狰狞着脸向他吼道:“你再抢,我就把她摔到地上。” 从外面的跑进来的两个佣人制住了孔素英,安娜终于如愿回到了她父亲怀里。 陈天珂对着佣人吩咐:“打电话把丹尼医生喊来。去把镇静剂准备好。” 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孔以凛没有任何情绪,在他解决完盘中大半事物后,拉了斐莲的手起身离去。 斐莲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她离去时她回头望去见安娜还埋在他父亲怀着哭泣,她母亲被打过镇静剂后两眼无神望着前方,好像要穿透无数阻碍寻着气流飘到遥远的尽头。 离开 (斐莲视角) 对于那次圣诞节的聚餐,安娜一家人的恶劣紧张关系令我惊惶,难道父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都是如此的吗?那些孤儿院中能够被领养的幸运儿,在他们被领养之后状况是否会和安娜一家的关系一样如此奇怪。我并不能了解,毕竟家庭这个词离我太过遥远和陌生。我无法想象一个正常健康的家庭关系是怎样的。我尝试过询问孔以凛,但是并不能因此而得到答案。 在孔以凛教授完一整套代数课程后,我突兀的问了他一个问题:“哥哥,家庭是什么?如何被定义呢?” 孔以凛似乎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浪费时间:“是一种社会生活形态下最小的组织单位。” 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在孔以凛用一本正经的态度去回答这样抽象的问题时,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逃避我的问题 ,但是我还是依然坚持不懈的在此纠结。“那家庭是稳定关系吗?” “应该是,三角系是最稳定关系。” 好吧,孔以凛的回答总是这样具有说服力。我又继续追问:“那爸爸妈妈是相爱的吗?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有宝宝吗?” 孔以凛蹙了蹙眉头,好像有点不耐烦,沉着声音回答我:“不一定。”面对9岁的我,孔以凛当然不会为我解释生殖关系和情感关系的对等性。 我对围绕家庭这个词的所有问题都充满了高涨的热情,继续追问他:“那他们会爱宝宝吗?”我自己闷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也不一定,我的父母好像就不爱我,至少陈天珂不爱我,至于我的母亲应该也不爱我,如果爱我的话又为什么要丢弃我呢?我继续问他:“爸爸妈妈不是应该爱宝宝的吗?如果他们不爱宝宝,又为什么要生宝宝呢?”成人的世界是如此奇怪而复杂。 孔以凛皱着眉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孔以凛生气了吗?应该是的。可是我问他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生气呢?面对他的质问,我只能怯怯地说:“我不明白,以前上课的时候我不明白的问题你不是总要求我要提出来寻找答案吗?” 孔以凛大概是觉得我的话难以反驳,他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好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我的问题才可以让我不再提出如此奇怪的疑问:“这世上所有生命的繁殖都是人类基因下无意识的交配。如果某个生命因为意外而侥幸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它注定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个,所以一个不被爱和期待的生命并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孔以凛这样轻松自然的告诉我,仿佛在谈论一个被证实的客观事实。 我很难受,他的话让我失去了所有继续追问的勇气,原来我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生命。我没有被期待过,没有被在乎过。那孔以凛呢?我是否是他的期待?好像也不是,他可以随意丢弃我,可见我在他生命中并不占有重要的地位。但他却是我全部的期待。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我被允许踏入孔以凛房间时,他是否早就计划着培养一个期待他存在的人? 现在的我并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只知道它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是不是也不会有人知道呢?这样也太惨了吧,但是想想又觉得没有人为此而伤心也是一件好事。 自那次圣诞节晚餐后,我和孔以凛再也没有与安娜一家吃过晚餐。只有仅仅一次,在佣人为我送餐时偶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陈宅的女主人在那次圣诞节之后被送进了翡城最大的精神疗养院。 时光匆匆流转,我来到陈宅已有三年多了。我10岁这一年,孔以凛与他祖父之间的矛盾真正进了白热化的阶段,这也就意味孔以凛即将与我有一段短暂的分离。孔以凛即将离开陈宅,转去圣托里亚高中就读。这是一所寄宿制的贵族高校拥有整个州最丰富的教育资源和最完善的管理体制。孔以凛即将在这里度过进入大学前的最后一年。事实上以孔以凛的成绩和背景根本无需转入高中就读一年,他完全可以在下一年的暑假以家庭授课制的超高绩点轻松进入任何一所藤校。但是因为他祖父的强制要求,孔以凛不得不搬出陈宅转入圣托里亚高中学习一年。其实早在两年前,他祖父就已经不满他长期寄居于他姑姑家,强烈要求他搬回其身边居住。但因为孔以凛的抗拒,这件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今。更因为孔以凛一年前突然出走令其掌握不定行踪,如今他和他祖父的矛盾处于一点即燃的状态,他被下达了最后通牒转学寄宿高中,如若不然便直接搬回圣德里。孔以凛为了得以脱离他祖父的掌控,继续居住在他姑姑家,不得已在他祖父的威压之下妥协。但也并非是妥协,就如他所说暂时的弯腰并非认输,而是为了跑得更远,就像一场夺冠的田径赛一样,俯身的助跑不过为了终点前的冲刺。 8月的最后一天,他即将离去。临行前的最后一晚,他送给了我一份我目前为止收到的最独特的礼物——一只活生生的小动物。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异瞳波斯猫。孔以凛对我说:“照顾它,就像我照顾你一样。他会代替我陪在你的身边。”其实当时孔以凛送我猫的目的很简单,他怕我逐渐淡忘他,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毕竟从我七岁那年开始他所作的一切都在把培养成依附于他的菟丝花,让我习惯他如同呼吸的氧气。而这只猫就作为他的替代品而存在。 我红着眼眶对他点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问他:“你会忘了吗?”对于他上一次故意把我丢弃在机场的事我一直心有余悸。 他笑着亲吻我的额头,“宝贝,你呢?你会忘了我吗?” 我使劲摇头,坚定不移地诉说我对他的忠诚:“绝对不会,永远。” 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脑袋对我道:“有事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我眨眨眼睛有些为难:“可是,我床头的电话线断了。” 孔以凛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手机。“这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如果有需要,打电话。知道吗?” 我点点头,拿着手机爱不释手。 9月初,孔以凛前往圣托里亚就读,这栋豪宅的最高层终于又剩下了我一个人。当然我不是完全孤独的一个,至少陪伴我的还有一只可爱又优雅的猫咪,我给它取名——布莱斯。Bless寓意为一只被祝福的猫。但愿它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布莱斯是我见过最漂亮最聪明的猫,当然,目前为止我接触过的猫也仅只它一只,但是我就是任性地认为它是最高贵最聪明的。布莱斯是一只公猫但它并非完全纯种的波斯猫血统,它有一双最美丽最透彻的异瞳,一只蓝色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布达拉宫的天空,一只眼睛是神秘的铜紫色,透过它的眼珠你可以看到它瞳孔里的花色好似一刻被雕刻了浅暗色纹理的紫色水晶。我想孔以凛之所以把它送给我的原因也一定是被它美丽的眼睛所吸引了吧。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所钟爱的眼睛是建立在它的痛苦和残疾之上的,布莱斯那只蓝宝石一样的左眼是看不见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聪明,它不会为我带来任何麻烦。比如,它不会随地大小便,它懂得把尿便排到便池里。它与我玩闹时会选择最恰当的时机,它绝不会在我忙碌的时候粘着我。在我去阳台看书的时候,因为用午餐时不得不停下翻阅,它会窝到我书本上为我压住书页防止书页被风吹翻。我会在学习疲劳之后,与它一同玩耍,我喜欢把皮球扔出去叫它去捡,它会用小爪子踢到我身边。有时布莱斯生气时特别爱和我抬杠,经常护着皮球用毛茸茸的屁股对着我,毫无身为一只猫咪的自觉。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干净,爪子每隔两个小时要里里外外添上一添,它喜欢每天洗澡,而且严重反感淋浴,第一次我为它洗淋浴时它急得上蹿下跳抓都抓不住,后来我才知道它喜欢呆在大大的盆浴里游泳。总之这是一只臭屁,慵懒还不可一世的猫,重点是它在某些方面简直挑剔极了,堪比孔以凛,我一度怀疑谁是真正的主人。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它,我会在学习的时候抱着它,晚上睡觉时让它与我一起入眠,虽然它总是在我晚上睡觉时瞪着两只发光的大眼睛糊得我一脸口水,但是我就是喜欢每日清晨在它热情的舔舐中清醒。它是孔以凛送我的珍贵的礼物,是我年少时代唯一的与我共度日日夜夜的玩伴。 孔以凛会在每个月最后一个礼拜的周六回来,两天以后他又会匆匆离开。这两天里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剩给我,因为他总是很忙,他不仅需要应付学校的课业,剩余的时间还需要处理他祖父扔给他的无数财务报表和股市分析。在他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他会询问我的一些近况,在大体查阅我的课业情况后,他又会匆匆的返回学校。我舍不得他走,抱着布莱斯偷偷跟在他身后,他发觉我之后会回过头 我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走廊里问他:“你不能带上我吗?” 他走向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对我说:”乖乖长大,他很快会再回来。” 再他走后布莱斯就会是我寂寞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爱莉尔 时间就这样平静无波地流过。翡城在更替了一整个四季的轮回过后,熬过来自北冰洋的冷空气寒流,终于迎来了烂漫温暖的初春。斐莲不会想到在漫长沉默的冬季过后,她会迎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到访。 春日上午的阳光涤荡了一整个冬季的寒意后像高原顶上初融的霜雪,干净柔软而不耀眼。在这个轻松温和的上午,有人敲响了她房间的大门。 斐莲打开房门,外面站了一个穿卡其色大衣的女人。这是一个成熟的年轻白种女人,耀眼的金色长发,棕色眼睛。深陷的眼窝使得她的眼神分外迷人,高挺的鼻梁和粗硬的下颌线条轮廓让她的骨像攻气十足,但她面部柔软的轮廓线条又中和了她的硬朗感更显得干练柔和。她的着装知性独立,是当下职场女人最时兴的打扮。她手里捧了几本书,站在斐莲的面前热情友好的打招呼:“嗨,你是斐莲吗?” 斐莲疑惑的抬着脑袋看她,印象中她并没有见过她。 从她茫然疑惑的眼神中,那位女士得到了答案。“OK,你好,我叫爱莉儿——你的家庭教师。初次见面我很荣幸。”笑容和煦,精神饱满的站在斐莲的面前。 斐莲木木的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反面,她确实缺少与陌生人的社交沟通能力。 见斐莲未有丝毫初次见面的礼貌和寒暄,也没有一般孩子面对陌生人时的惊慌和害怕。爱莉尓微微笑了一下并未有任何未得到回应的尴尬,只是挑了下眉骨抿了一个得体的笑容:“现在是纽约时间早上9点,鉴于是我为你上的第一堂课,在这之前我们彼此又互不相识,所以我推迟了一个小时的课程内容。但这并不是你可以继续在此浪费时间的理由,现在请穿上你的鞋跟我走。” 斐莲跟着爱莉尓前往二楼,这是一层通常用于商用办公,陈天珂的书房就在此,平时除了办公洽谈,一般的线上商务会议也会在此召开。 斐莲跟着爱莉尓一同走向最东边的一个房间,走廊途中遇见从房中跑出来的安娜。她穿着粉红色的小洋裙小小的身子从房门缝隙中挤出来的样子特别可爱,活像一个偷偷摸摸的小精灵。或许是她从房门前转身转得急了,竟一头撞进了正走过来的爱莉尓的怀中。爱莉尓好心地扶住了撞进她怀中的安娜,安娜从她怀中退出来,抬起头诧异地望向面前的女士。“爱莉尓!” 爱莉尓好像并不计较于她对自己不礼貌的直呼其名。笑容和煦地揶揄她:“你准备把你第几个钢琴老师气跑?” 安娜气得小脸鼓鼓的,大声辩解道:“才没有,我天资卓越,除了dad没人教得了我,是那些笨蛋自知学艺不精。” 那些教授安娜钢琴课的老师都是陈天珂特聘的有名钢琴家,却被安娜指责学艺不精,爱莉尓有些无奈,莞尔道:“好吧,那不知安娜小公主在国际上拿了多少大奖才能让这些笨蛋望尘莫及?” 安娜小脸涨得通红,两只圆圆的眼睛瞪着她,憋了口气闷闷地道:“我不要跟你讲话了。”说完又气呼呼的开了房门跑进去,末了还不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斐莲跟着爱莉尓身后直接走进最东侧的那个房间。这间房间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教室,有黑板和巨大的书桌,还有完善的多媒体教学工具。这是孔以凛曾今学习过的地方吗?他也曾在这里上课休息,做课业吗? 斐莲问出了目前为止她见到爱莉尓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孔以凛叫你来的吗?” 爱莉尓不置可否,但还是纠正了一下:“受聘我的只是金钱。与他人无关。” 斐莲问她:“那他为什么要让你当我的家庭教师?你和他很熟吗?”斐莲认为就算不熟至少也是认识的,况且爱莉尓认识安娜可见他们之间并不是仅仅认识这么简单。 爱莉尓想了下回答她:“首先,我和他之间差了9岁,9岁的差距将是一个巨大的鸿沟,我不认为我和他在年纪上具有做朋友的可能。至于孔以凛为何让我成为你的家庭教师,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履历表足够优秀。” 斐莲问:“好吧,那。。?” 爱莉尓打断她:“斐莲,我们需要开始上课了。有什么问题请在课后讨论。还有,在课上请喊我老师。” 斐莲觉得爱莉尓回答问题一针见血,就事论事,而且她任何时候都并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难道大人都是这样的吗?可是为什么安娜的妈妈就从不会这样呢?儿童之家的院长阿姨们也不会这样。她真的和很多大人都不同。 爱莉尓讲课深入浅出,条理清晰还极富幽默感,相比较孔以凛爱莉尓确实是一个优秀的老师。爱莉尓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是她会时常与斐莲互动,甚至在一些课题上,她会设计出一些巧妙的实验让斐莲自己领悟。 每日上午7.50分,斐莲会前往2楼的书室,而爱莉尓会在10分钟之后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之后她们便会进行一整个上午的课程学习。她会选择一些适合她整个年龄段的书籍给她阅读。爱莉尓是一个称职的家庭教师,他与孔以凛一样有很渊博的知识,有扎实的理论体系。当然与孔以凛不同的是,她有一套成熟而健全的主流价值观。 爱莉尓会在结束了两个多小时的课程后,与斐莲一同用餐。佣人在送餐时似乎十分的尊敬她,会称她为爱莉尓女士。爱莉尓在用完一口蔬菜芝士浓汤后称赞道:“味道不错,厨师的手艺很棒。” 斐莲喝不出来,大概她并不爱喝这类高汤类的液体,她更爱喝甜甜的热可可。此刻由于佣人对她的尊敬和客气,斐莲对她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她可以随意留在陈宅享用午餐。也可以小小的“教训”安娜而不会被这和宅子里的主人赶出去,她和孔以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斐莲试探着问她:“你是孔以凛之前的家庭教师吗?” 爱莉尓一边喝着浓汤一边笑着问她:“鸥~为什么这样想。”好像这问题不具有讨论的意义。 斐莲好奇了:“难道不是吗?” 爱莉尓看上去心情不错,笑着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他的祖父并不会允许我成为他的家庭教师。说实话我还远没有那样的资历,他的每一任家庭教师都是他祖父精心挑选,特别是经济学领域的课程,基本都是这方面的专业大拿。”她在,大方承认自己确实并没有资历成为孔以凛的老师时并无一丝扭捏和尴尬,仿佛这是一个顺其自然的事。从这一点来看爱莉尓确实是一个大方坦诚的女士。 看来是她猜错了,斐莲有些失望,但是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系吧。“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爱莉尓想了一下道:“嗯,,男女关系?” 男女关系是什么关系?但应该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吧,斐莲想。“可是你不是说你们不熟吗?” 爱莉尓笑起来,“当然!开玩笑的。我们差了9岁,Oh,my god说男女关系我自己都不信。”随后她舀了一勺铝箔盒子里的蛋羹:“好吧,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亲缘关系,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应该算他的uncle。他的母亲是我的姐姐,但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他外祖母领养的孩子。” 斐莲垂着脑袋低低地“哦”了一声后,问:“那他以前是怎样的?” “我也不是太清楚,他8岁的时候,我已经17岁了。17岁该是一个谈恋爱情窦初开的年纪,与一个8岁的孩童不会没有太多交集。我和以凛接触最多的时候大概是在圣德里的那段时间。”爱莉儿想了想道:“嗯,他很聪明,礼貌,懂事。而且很成熟,成熟到不像一个8岁的孩子。他没有8岁孩子该有的天真和无知,和他交流会觉得毫无障碍。大概是孩童的身体,成人的灵魂。”爱莉尓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在他祖父的监督下,他好像从来没有玩耍的时间。至少我住在圣德里的那段时间从未看到。” 爱莉尓挑了下眉:“为什么对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斐莲想了一下说不出来,只好道:“他是我唯一认识的人。” 爱莉尓难得语重心长地对面前的女孩说:“斐莲,你的生活几乎以他为中心。你没发现从我接触你开始你提的最多的都是他的名字吗?你的意识思维生活习惯几乎被他占满了,这并不是一件乐观的事情。也许他正在若有似无的精神囚禁你。现在他不在你身边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应该试着走出来,长时间被一个人占据生活的全部会使你活得没有自我,失去自尊。” 斐莲睁大瞳孔惊惧的摇头:“可是,只有他啊!从出生开始到现在只有他愿意走进我,了解我。没有别人,没有人愿意。” 沉默片刻后,爱莉尓擦干斐莲眼角沁出的湿润。“不会的,总有人愿意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和朋友。”斐莲眼角的泪水越擦越多,闷闷道:“可我不想离开他的。” 爱莉尓沉默了片刻后道:“人生来都有一种刻板印象,但这种印象是可以被打破的。当你只有在了解事情的全部后才有资格最论断,否则之前所有的判断都是武断的。包括他,你了解他吗?剖析过他的性格吗?他会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完美成熟吗?斐莲,别急着做判断,只有当真正了解过他后,这样对你来说才是公平的。” 斐莲并不是很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问她:“那我应该怎么了解他呢?” 爱莉尓放下手里的叉子,深吸一口问她:“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呢?” 斐莲眼神有些闪躲,哑了哑声音说:“他不会告诉我的。” 爱莉尓在用完午餐后,起身把一边书桌上的教材和卷子整理进公文包中,然后道:“既然这样,那他一定也不是那么能被人轻易了解的人。” 斐莲耸拉着脑袋,把下巴磕在桌子。孔以凛和她或许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耀眼,成熟有魅力,他们之间差了近8岁,就像爱莉尓所说的,他情窦初开的年纪时她还是个孩子。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兄妹还是师生?在他的眼里她或许就是个孩子,那孔以凛会有了自己钟情的人吗?他去了圣托里亚会不会已经谈恋爱了,若是这样的话他会丢了她吗?毕竟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唉~好惆怅啊!斐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有个人清楚他的事情。”还有关于他的成长。爱莉尓提起公文包打算结束今天的课程。 斐莲把脑袋抬起来问她:“谁?” 爱莉尓笑着走回她身边,低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他的姑姑。”说完,直起身子离开。 文基本都会免费的,单纯只是想把一个故事完整的写完。 或许这个时间会很长,毕竟我是一个很低产的人。但是我会努力的。 成长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斐莲都在爱莉尓忙碌的课堂中度过,她是除了孔以凛以外,第二个斐莲频繁接触的人。其实与孔以凛相比,爱莉尓或许更像是一个健康正面的良师益友,她有积极阳光的生活态度,有独立理智的情感价值观,她总是会以她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她的教育工作中去。她对待每一项课程的认真和细心,她批阅作业时的负责和耐性都让她在成功的职业生涯中发挥了重要的地位。她有着现代独立女性的独立和骄傲,并且这种影响力总是悄无声息的试图影响着斐莲。 斐莲喜欢听她的课,喜欢和她接触,因为她身上有着她没有的气质。 就这样在爱莉尓的授课中,她度过了一整个春天,迎来了六月份的初夏。此刻的孔以凛也提前修完了圣托里亚最后一年的所有课程,提前迎来了他的暑期。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孔以凛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假期,在七月份还未到来之前孔以凛就又一次离开来了陈宅,他将前往波士顿的分公司进行两个月的实习考察。他的祖父似乎急于让他快速掌权,总是一刻不停地施加压力让他快速成长。十八九岁该是肆意享受青春的年纪,可孔以凛却需要过早的承担巨大的压力和来自他祖父近乎疯狂式的鞭策。 斐莲很难过,这意味着她将整整两个月看不到孔以凛,这会是她目前为止和他之间最久的离别。 7月末,孔以凛正式被STF录取。彼时,孔以凛早已在波士顿的分公司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实习管理。而此刻的斐莲正在为身体带来的改变而苦恼。这个月初时,她总是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深夜时胸房时常胀痛。对于这个未知的身体变化斐莲感到惊慌失措。胀痛的位置过于敏感,她羞于对爱莉尓倾吐。 在某个深夜时分,胸房又一次疼痛起来,她无比恐慌,她害怕自己会离开孔以凛,相比较于之前他们最近一年接触的日子简直少的过份。如今,她很痛,他却不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无处倾吐疼痛的感觉现在统统加剧到她发涨的乳房上好像随时要爆炸一样。她可能要跟孔以凛诀别了,她想她此刻一定要跟他说一声。毕竟一个人寂寞成长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斐莲在深夜委委屈屈的哭泣,她翻出抽屉里孔以凛送给她的电话。这个电话从她拿到起总共只打过两个,与他分开的日子里,他们并没有太多话可说,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可倾诉的话题,一个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与一个孩童有什么可说的呢?这种差距很大程度不仅仅只体现在年龄上。还包括他们各自生活环境的种种。 当电话那头想起第八声绵长的“嘟”音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里有清浅悠长的呼吸声,孔以凛低啉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没睡?” 斐莲止住抽泣,声音闷闷的:“我睡不着。” “怎么了?宝贝,你哭了吗?”孔以凛那头原本有些疲态的声音渐渐清润起来。 “哥哥,我生病了,可能要死了。”她不告诉别人,没有知道就不会有人伤心了。可是她害怕离开他。 斐莲再也压抑不住了,在电话里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电话还可以隐隐感觉此刻孔以凛紧紧皱起的眉头。 斐莲抽噎起来,语不成调:“我胸痛,它涨涨的~好难受。”说完,斐莲面上还有些害臊。 孔以凛那头沉默了片刻问她:“宝贝,这件事你告诉过别人吗?比如——爱莉尓?” “没有。”斐莲乖乖回答。 电话里的声音好像有一丝轻松。“为什么?” 斐莲不讲话了,过了一会才说:“我……我不好意思。” 孔以凛的声音好似更清润了一些,语调里有一丝轻微的上扬:“宝贝做的真好,之后也别说,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斐莲乖乖地回答:“嗯,我知道了。”然后继续问:“那我会死吗?” “不会,你只是开始长大了。”然后他继续嘱咐她:“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知道吗?” 斐莲心满意足,顿时就没了哭的欲望,甚至还满心期盼。 直到8月末,孔以凛终于回到了陈宅,他将会在陈宅度过这个暑期末的最后几天,直到9月初之后前往旧金山求学,这也意味她将长期与孔以凛分别两地,最长可达四至五个月。这令斐莲满心期待的同时又惆怅不已。 穿衣 微h 翡城8月的盛夏,整个城市就像被一只巨大的蒸笼所罩,闷热潮湿的气候使得空气里都散发了腐烂潮湿的气味。在这样一个烦闷得令人难受的季节里,斐莲结束了爱莉尓的课程之后终于迎来了孔以凛的归来。 他推开了她2搂书室的房门,斐莲停下手中的课业向他望去,他穿着Armani的纯白色短袖,黑色的牛仔长裤,手上是百达翡丽的金属色手表,脚上是一双耐克的休闲运动鞋。孔以凛的衣品总是这样简洁严谨,即使是在这样严酷潮闷的盛暑,他也从不轻易暴露腰腹以下的部分。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孔以凛带着满身暑气走来时,连得空气里的温度有隐隐有些升高。 爱莉尓笑着朝孔以凛打招呼:“嗨,以凛,两个月的波士顿高管生活过得怎么样?” “劳uncle挂念,一切顺利。”孔以凛神情平静,精神饱满毫无因炎热和转机而出现的疲态。 “哦?听闻波士顿的子公司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爱莉尓挑了下眉,语气里有些看好戏的意味:“难道你祖父甩给你的不是一个天大的烫手山芋?两个月就解决了?” 孔以凛淡然道:“财务危机不过夸大其词,祖父拳拳爱子之心,可谓用心良苦。”孔以凛随时翻了翻斐莲的课业,低头对她道:“这道题错了。” 然后抬起头对爱莉尓道:“课程的进度有些缓慢,按照合约里所谈的,爱莉尓老师,您将扣除这个月奖金的10%,并且支付这个月工资百分之5%的违约金。”孔以凛有些下逐客令的意味:“此刻,我想爱莉尓老师需要尽快回去备课以加快课程的进度。” 爱莉尓笑容满面的脸顿时僵住了,爱莉尓认为扣她工资这事真的不能忍,再好的素养都有些绷不住,心理低低骂了一句fuck,然后她飞快收拾桌上的教材,把高跟鞋踩得“邦邦”响。 斐莲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他不在时,每天都盼着他回来,他一回来好像什么话都没有了。也许是分别的时间太长了吧,长得连激动的心情都没有了。 孔以凛看着她对她道:“还不起来吗?”然后把手递给她:“宝贝好像不是很欢迎我。”斐莲从椅子上蹦起来,扑进他怀里。 孔以凛抱住她,然后把她从怀里拉了出来对她道:“宝贝不是很想我。” 斐莲立马反驳:“想的。” 孔以凛看着她“那该如何表达想念呢?” 斐莲茫然的摇摇头,然后眨眨眼睛,勾下他的脖子,用力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下。 孔以凛扬了一下眉梢,拉起斐莲的手:“跟我来。” 很快他们回到五楼最东侧的房间。斐莲站在门口时,迟疑了一下,指着旁边的房门道:“那里是哥哥的房间,我从来没有进去过。”斐莲曾不止一次的想要知道孔以凛的房间是怎样的,这样她就能多了解他一点。 孔以凛回头对她说:“以后你会进去的。” 斐莲问他:“为什么现在不行?” 孔以凛想了想对她道:“因为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斐莲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转移了话题。 孔以凛扬了扬手里的品牌纸袋,“宝贝,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多穿一件小衣服了。” 斐莲的视线被转移了过去,好奇的问他:“这是什么。” “跟我来。”孔以凛把斐莲带进卧室。 斐莲乖乖站在他面前,孔以凛拿出纸袋里的内衣,是一件看上去很昂贵的胸衣。粉色丝质感的断面布料,底层逢着一圈白色的蕾丝,里面有一层轻薄的海绵。 斐莲好奇的问他:“这是什么?” 孔以凛不回答她,只是命令她:“把短袖脱了。” 斐莲摇摇头,觉得有些羞耻,就算她再不明白,也该知道有些地方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孔以凛蹲下身来对她循循善诱:“宝贝,哥哥是陌生人吗?我们是亲人,斐莲的秘密不该跟哥哥分享吗?” 斐莲眨着眼睛,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对。但是她还是呆呆的站着,无动于衷。 孔以凛继续哄她:“宝贝,那里不痛了吗?不脱衣服,哥哥怎么给你看病?” 斐莲点点头,终于抬起手来。她指尖颤抖着褪去上衣,紧张地连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她肌肤白皙,身板纤细,光滑平坦的小腹上一颗肚脐眼儿圆圆肉肉的十分可爱。一对白皙光滑的微微鼓出的小桃子在冷气十足的空气里颤抖着,桃子尖端是小小的樱桃晶莹粉透,淡淡的粉红色向四周晕染,活脱脱一对随时成熟落地的小寿桃。 斐莲低着脸不敢看面前的孔以凛,害羞的连胸口的小桃子越发粉嫩欲滴。 孔以凛把斐莲拉到身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可爱颤抖的小小寿桃。手感柔软而坚硬,孔以凛面色平静的轻轻揉了揉刚刚发育的桃子,明显感到里面有硬硬的块状物。他又用力揉了一下,小桃子陷在他掌心有些可怜。 斐莲叮咛了一声,抬起飞红着的面喊:“疼,好疼。” 孔以凛收回手,蹙着眉道:“也许买大了,你试一试。”他把床边的蕾丝胸衣递给她。“先将就一下,不合适再买新的。” 斐莲红着脸,拿起胸衣,转过身跑到了里间的衣帽间。 斐莲此种行为有些欲盖弥彰。对着她跑进去的小小身影,孔以凛嗤笑一声。 没过一会,衣帽间里又传来斐莲闷闷的声音:“哥哥——我,,我,,我扣不上。”她语气有些急。 孔以凛进去时,斐莲手搭在后背的钩扣上急的满脸通红。孔以凛走到她身后,拉起她背上的钩扣,帮她扣了起来。冰凉的指腹触在斐莲背上令她有些颤抖。 穿好后,孔以凛告诉她:“这是自然反应。” 斐莲问他:“什么时候会不疼。” 孔以凛隆着眉头,大概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可能几年之后吧。”然后继续嘱咐她:“以后你需要随时穿着它,那个地方不能随便被别人看见,更不能随便被别人碰到,知道吗?” 斐莲乖乖的点点头,脑袋点的好似小鸡啄米。 在和斐莲度过了三天的假期后,孔以凛再次离开了陈宅,9月之后他必须前往旧金山求学。这将是他脱离其祖父掌控的起始。 孔以凛离开后,斐莲又一次重复起之前的生活。爱莉尓依旧每日前来为她授课,斐莲习惯于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复习完一天的功课,她每日都会在孔以凛的书柜中挑选几本书籍翻阅,以达到爱莉尓每日最规定的阅读量,只是孔以凛书柜中的书不是专业性过强,就是晦涩难懂,不得已斐莲会跑进她房间的阅览室一些浅懂的名著。 某一个午后,当她正选择阅读的书籍时,偶然从底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中翻找出一只带着数字键盘看上去有些陈旧的密码盒子。值得被上锁的东西通常都带有某种程度上不可告人的密码,直觉这样告诉她。 斐莲摁了一下数字键,显示器显示,密码数是3位。 斐莲计算了一下一共1000种组合,从100到999的数字她挨个试了个遍,然后在她尝试摁到第600遍时,这只陈旧的密码盒子终于被她坚持不懈的八卦精神打败了,只能无奈的向她袒露了秘密。 唉——收藏太低了,求留言,求投珠~不要浪费每天免费的珠珠~ 发现 密码盒里是一本相册,里面塞满许多照片,这些照片里反复出现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安娜的母亲——孔素英。另一位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相英俊,棱角分明。相片中他望着安娜母亲眉目含情,眼神情深似海。安娜母亲对着他也娇羞眷恋一览无余。在这本相册中的最后几页还夹杂着几封未曾被寄出的信。 寄信人是孔素英,收信人的署名是空白。斐莲忍不住心跳加速,她不禁认为收信人很大可能是那个照片中的男人。 斐莲不免有些心慌意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随时偷看他人的视窥者,这几封密封完好信就像一道血色结痂的伤口,顽固地生长在皮肤上,等不及它自动愈合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痂盖撕开去窥探里面新鲜的血肉。斐莲预感撕开这几封信将会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将呈现在她眼前。 拆开信,信封里白色的纸张因为年岁久远的关系,甚至有些微微泛黄。 日期是1990年3月 呈英你还好吗?想这么喊你已经很久了,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名字就在我心底被呼唤了无数遍。呈英,我好难受。父亲把我嫁给了一个在商业上对他十分有帮助的男人。从此以后我对你的爱恋将埋在心底,永不能宣于口。这该是我最终的归宿了吧,后半生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离开你的第100天想你,你呢?你还想着我吗?是否已经忘了我。我不能去看你,父亲的眼睛随时都在看着我,满心的爱恋只能通过文墨发泄。你不会知道此刻我有多想你,想念你报我入怀的体温,想念你吻我时唇角的柔软。我常常感到迷茫,我们的相爱是一种错误吗?以前我有满腔的勇气与世界抗争,相爱并非一种罪孽,但是现在我怀疑也害怕。我们这样罪恶而满目疮痍的爱是否还值得继续?我放弃了,挣扎得太久早已没有精力与你等待时光变老。也许是命运的惩罚,我不敢用你的性命去与父亲做一场血本无归的豪赌。就这样吧,我会安静的等你醒来,在寂寞深处静静的爱你,直到死亡将我带走。永远爱你的素英。 斐莲难以置信这是安娜母亲对于另一个男人爱情信件,那个令她爱的如此痛苦的神秘男人是谁?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斐莲颤抖着手,去拆开第二封信件。 日期1990年4月 这份信的字迹十分潦草,字里行间满心的痛苦绝望。 呈英你好吗?12号收到父亲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你已经去世的消息。我不相信,他是骗我的吧。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你不可能就这样抛下我的。我不相信,他们所有人都在骗我,17岁的时候就骗我离开你,现在又骗我。我恨父亲,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在一起,我恨他,他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昨天我还梦到你对我笑,喊素素呢!真想这样沉浸在有你的梦境中永远不再醒来啊。呈英,我好痛苦啊。我只是想爱你,爱你一个人,可是为什么父亲非要阻止我呢?现在你都不在我身边了,为什么还有人要阻止我想你呢?他们每天在我身上扎针,说我有病,他们想让我忘记你。呈英,我好痛苦,我好痛苦,你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信件后面的字迹越写越潦草,甚至有大段被涂改和划去的痕迹。令人绝望的词句令斐莲看得心惊肉跳。 最后一份信 日期是上一封信过后的一年以后了。信件的内容有些颠三倒四看起来有些逻辑不通。 呈英,我最近的记忆开始有些模糊了,甚至有些快忘了你的长相了。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能渐渐的开始把你忘了呢?我们之间的爱情,我们之间发生事情怎么会开始被遗忘了呢?没有这些记忆我该如何度过我的余生?怎么办,我不要忘记你。对了,我要找回我的日记本,日记本里记录着我们所有的故事,我要把它找回来。那是我的记忆,那是我爱过你的证据。 可是怎么办?呈英,我找不到它,找不回来了。那本日记本到底在哪里?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我去找你吧,我想去找你很久了,可是总是有人拦着,那些人可真可恨! 斐莲拆完手中最后一封信件。 信件日期是一个月以后了 今天我生下了安娜,可是她不是你的孩子。呈英,你会怪我吗?看着那个孩子的脸我总是会想到你,她是我背叛你的罪证。她为什么要出生呢?她不该出生的。那个孩子的出生告诉我我再也找不回你了,她是我所有痛苦的来源。我摔了那么多次,她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贴在我肚皮上呢? 呈英,我不想的,你会原谅我的吧。不原谅也没关系,那个孩子身体那么差,活不过几岁的。我不能再给你写信了,最近身体状况太差了,提笔都难。医院病房里都是一些鬼哭狼嚎的疯子,总是吵得我头疼,不过你放心,你再等等我,不久之后,我就来找你了。 斐莲把所有的纸张都塞回了信封里,然后把相册和信封都统统装进了这只密码盒里。把整只盒子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好像她从未打开过那只,从未拆开过那些信封。 想让大家猜一下照片中的男人是谁?猜到请留言哟~ 生日 (斐莲视角) 我从安娜母亲的回忆中抽离出来,那些带着满心痛苦和绝望的字句还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它们凄厉的在我耳边嘶喊。一声一声让我无法不陷足在它神经质的呢喃细语中。那些信安娜曾今是否看过呢?如果看过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妈妈的呢?我第一次重新正视起她来,原来她和我一样并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她的母亲深深的仇视她,这种厌恶的仇恨从她未出生起就开始了,并且这样的恨意不会随着她的出生而湮灭。安娜的到来也许会是她母亲永远无法凝固的伤口。 我第一次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难过,我们都是不被祝福和期待的孩子吗?各有各的不幸和各有各的诞妄,命运兜兜转转开的玩笑让我们看起来如此相似的可悲。我好像有点能理解安娜恶劣性格背后的酸楚和无奈。她在某些方面或许比我更加悲哀。我是一个仅仅只被遗弃和漠视的孩子,而她确是一个被生母痛恨的孩子。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永远不会失去。而安娜不同,她拥有却从不可得。 我曾今无数次的想要询问爱莉尓关于安娜母亲的一些事情,可我总不太轻易问出口。也许是害怕那些信件中赤裸裸的真相。 我的童真岁月就在我对那些信件的满心怅然中度过。转眼,我已踩在了12岁年华的尾巴上了,而此刻的安娜刚巧迎来了她十二岁的生日。在这个即将被赋予少女意义的一年,陈天珂决定为安娜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会以彰显他对其爱女无限的父爱。 11月份严寒的气候,翡城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安娜的生日在这场大雪里如火如荼的举办了。一大清早佣人们便开始把这栋豪宅里里外外布置起来,整个宅子暖气十足。无数香槟果饮,蛋糕,甜点被摆了几大桌。 结束爱莉尓的课程后,我无聊的趴在书桌上,看窗外纷纷扬起的漫天飞雪。新泽湖畔依山傍水,即使是在大雪的覆盖下也依旧不减苍郁的翠色,远处巍峨的山苍翠的碧色和洁白的积雪掩映,像极夏日青草味雪糕上融化流淌着奶油的甜筒。斐莲这样想着。也许是她此刻饿极了,十分想念孔以凛为奖励她带来的零食,才会有此感慨吧。 “嘿!斐莲,怎么了?怎么如此无精打采?”爱莉尓走到我身边,难得对我嘘寒问暖。 看我没什么劲儿。爱莉尓继续对我道:“宝贝,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是安娜的生日。” 我没坐起身子,只是抬着脑袋迷茫的看了看她。我不明白,安娜的生日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会邀请我与我一起庆生吗?她不喜欢我,自然不会情愿我出现在她的生日会上。 爱莉尓试图开解我:“别愁眉苦脸的。安娜是你的妹妹,你们之间不该存在任何矛盾的。” 我并不讨厌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与她有些惺惺相惜。可是安娜不会这么想,她一定认为我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我是那个最不该进入这个宅子里的人,她甚至可能认为我的存在会抢走她的东西,会顶替的她的位置。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却并非出自自己母亲子宫里的孩子。她是阳光的,是可以被摆在明面上被大家疼爱的孩子。我是恹黯的,应该偷偷躲在角落里以防被所有人发现。 爱莉尓望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上一辈的恩怨从来都与孩子无关。孩子不是父母情绪的发泄,不是沉载他们欲望的载体。他们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关系可以左右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每一个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都应该是被祝福的,被期盼,被接纳的。他们并非被他们的亲人所祝福所接纳。期待他们的是这个社会,是未来无限的可能性。斐莲,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爱莉尓告诉我的与孔以凛完全不同,那么到底谁说的才是正确的呢?我告诉爱莉尓:“为何孔以凛不是那么教我的?” 爱莉尓对我说:“斐莲,有时候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对情感价值定位,需要她自己去领悟,自己去塑造。别人告诉你的永远不会成为你自己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爱莉尓轻轻笑了,对我道:“所以——今天安娜的生日会你准备好了吗?” 我茫然的望着她,摇摇头:“安娜并没有邀请我。” 爱莉尓挑了下她深邃的眉目。 “总有人需要踏出那一步,不是吗?” 随后笑着伸出她的手,白皙修长,皮肤下有隐隐的蓝色的血管。 我看着爱莉尓那双漂亮的双手,犹豫了片刻,怯懦地说:“可是,我没有适合舞会的礼服。”因为身高不断的抽长,胸部不断地涨大。孔以凛小时候为我买的礼服都穿不下了。 爱莉尓温柔的望着我:“好吧,亲爱的斐莲,现在我需要把你打扮成一个漂亮的公主。”一个和安娜同样美丽的公主。 在之后的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爱莉尓带我离开新泽湖畔前往乔治桑商业广场。她带我去做了漂亮的头发,在salong挑选发型时,爱莉尓撩起我的长发对我道:“斐莲发质真棒。浓密柔软像深海的水藻。不过太长了,为什么不剪掉点呢?” 我的头发长及臀部,十分浓密有时候打理起来十分不便。我垂下眼皮说:“孔以凛不许的。” 爱莉尓好笑道:“哦~他以为你什么?斐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状态。他可真专治呢,与他祖父,,,,”或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面的话她并未说下去。然后她笑着问她:“亲爱的斐莲,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发型。相信我,这会使你焕然一新。” 我看了看手中的书,有些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你帮我选吧。” 爱莉尓笑容满面“ok。” 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被烫成了光泽的棕咖色波浪,脸色苍白,一对眼睛莹莹无助,眨动之间全是怯懦的脆弱,镜子里那个胆小又畏缩的人是我吗?为什么她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我好像第一次认识镜子里的那张脸。 爱莉尓高兴的对我说:“哦~瞧瞧,可真漂亮呢!女孩子就应该有漂亮的头发和美丽的裙子。相信我,你将会是最漂亮的公主。” 会吗?我这样问自己,也许爱莉尓只是安慰我的。安娜才是那个最漂亮的孩子。 当我穿着烟灰色的礼服走到爱莉尓面前时,彼时她正穿着黑色的长款礼服转过身来。她笑着惊叹了一声把我推到镜子面。“宝贝,看看,你可真漂亮啊。” 镜子里的我,身着烟灰色纱裙,裙摆像莲花一下轻盈柔软,腰际镶着细小的碎钻,领口有些微低,上面绣着黑色的蕾丝小花朵与洁白的肌肤相映衬更显得肌肤如雪。我有些不习惯穿这类的礼服,手放在胸口的衣领上不断扯着领口。爱莉尓靠在我身后,望着镜子里的我,她的身子微微贴着我,散发着丝丝暖暖的热气,她抬起手在我的脖颈和锁骨处流连。嘴巴里呼出的热气吐在我细长的脖颈间,脖子上青色的动脉在她嘴边微微有些跳动。我立马战栗起来,身子微微往前挪动。 爱莉尓站起身来,笑着把抬起手腕放在腹前对我道:“亲爱的公主,南瓜马车正在等你。” 我挽起她的臂弯向门外走去。 我将会参加安娜的生日舞会并为此献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嗨!安娜,12岁生日快乐。 舞会 斐莲挽着爱莉尓的手进入了陈宅的大厅时,可听到优雅的音乐声传来。此时的宴会上宾客云集,筹光交错,前来生日会的宾客们互相推杯换盏。陈天珂携着安娜的手从楼上走下,今天的陈天珂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青春焕发,气势威严。他旁边的安娜,一身白色的公主蓬蓬裙,额头上带着镶着碎钻的王冠,那王冠在聚光灯下闪着灿烂的光芒,如同童话里走出的小仙女。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依偎在他父亲身边,像沉浸在幸福的泡沫里。 他们父女俩走进众人的目光里。 陈天珂带着安娜一一与前来参加舞会的礼貌的问好。安娜乖乖站在他父亲旁边看着自己的父亲与一个又一个商业伙伴友好攀谈,此刻她觉得自己的生日也并非那么的单纯。她站在自己父亲的旁边,因为父亲生意的关系,她会一遍又一遍机械的重复一句看似礼貌的问候语——“叔叔好”。 一个巨大的蛋糕被推出,大厅里响生日快乐歌。 此刻她的父亲终于可以停下无数接憧而来的商业社交,这一天她将会收到她父亲最真挚的祝福,祝福她的长大,祝福她即将脱离孩提时代,祝福她将成为一个少女。 斐莲挽着爱莉尓的手,在不断流动的宾客中并未找到安娜的身影。当生日快乐歌渐近尾声时,他们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钢琴曲。这阵钢琴声让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 音乐声渐停止,安娜坐在在大厅角落的钢琴前,静静弹奏着。琴音自她指尖缓缓流淌化成一道道音符萦绕在大厅里宾客的耳畔。此刻她的父亲正站在宾客中,用深沉而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她的琴音哀伤而流转,带着淡淡无限的惆怅,让人不由心碎的动容。 此刻,斐莲觉得安娜的琴音被赋予了某种灵魂,她仿佛有些能够读懂她琴音里的无望和忧伤。 琴声渐渐低沉,偶尔落下的几个音符像几根轻柔的羽毛落在心间,让人抓不住,拂不掉,无限怅惘。大厅里沉默了片刻,终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掌声,是爱莉尓,她第一个鼓起了掌,随后不断有掌声响起。 爱莉尓牵着斐莲的手,走到安娜身边。此刻安娜正取着桌上的甜点进食。 爱莉尓笑着对安娜道:“我们的安娜小公主也不是一无是处嘛,琴音婉转流畅,看来练了很久。” 情绪忧伤无望,向往得到却永不可得。爱莉尓承认她弹出了曲子的灵魂。 安娜气呼呼的瞪了一眼爱莉尓,然后垂着眼睑喃喃道:“从来没有刻意的练,从我听到它的那刻起就爱上了。”然后她抬起眼皮,撅着嘴不屑道:“别以为你很了解别人。” 说完,安娜转过身向她父亲跑去。 斐莲在她身后喊她:“安娜!”安娜迈出步子的小腿明显顿了一下。 斐莲在她身后道:“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安娜走得更快了,仿佛要下一秒就冲到她父亲身边。 很快大厅里响起了华尔兹的音乐声,舞会真正开始了。 大厅里的男士都开始纷纷邀请女士跳起舞来。 爱莉尓站在斐莲面前俯身伸出右手:“亲爱的公主,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斐莲眨眨眼睛道:“可是我不会跳舞。” 爱莉尓拉起斐莲的手的,搂住她的腰对她道:“我教你,华尔兹可是每一个淑女的必修课哦。”爱莉尓带着斐莲在舞池中转起圈圈。 爱莉尓一边带着斐莲转动,一边道:“斐莲今天很棒哦。” 斐莲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安娜今天弹的钢琴是什么曲子?” 爱莉尓把她带出人群,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慢慢舞动,然后问她:“想学吗?” 斐莲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好听,但是我绝对不会弹得比安娜好。” 爱莉尓挑挑眉梢,不置可否:“它叫梦中的婚礼。” 斐莲不明白,安娜为什么会在生日会上选这么首曲子呢?她一直以为,能在生日会上弹的歌,应该会是欢乐颂或者雪绒花之类的。“安娜好奇怪。为什么独独选了这首?” 爱莉尓神秘的笑了一下,靠近她的耳侧,轻轻吐息道:“你猜。” 安娜跟在他父亲旁边,与每一位前来参加生日会的商业伙伴进行必要的寒暄。 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白人女士迈着优雅的步伐前来向陈天珂打招呼。 她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嗨,杰斯好久不见。哦~安娜已经长这么大了。今天真是令人愉快的一天,有兴趣跳支舞吗?” 陈天珂放下手中的酒杯,对安娜道:“宝贝,去寻找你的小王子吧。 然后对那位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士绅士地做出一个邀舞的动作。 待那女士将要把手放入陈天珂手中时,那位女士被路过不小心绊倒的佣人泼了满身的香槟。浅黄色的液体泼在她白色的礼服上,顿时一整件礼服透明的可看见女士曼妙的曲线。 那女士当下便尖叫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卫生间。 那位佣人一个劲儿的对着陈天珂道歉。 陈天珂板着脸,一言不发。安娜摇着她父亲的手臂,撒娇道:“dad,他是不小心的,我们就原谅他吧。” 陈天珂依旧肃着脸,但是嘴下却软了不少:“下去。” 那位佣人一边道着谢,一边急急忙忙跑开了。 这时,有一位漂亮的女士带着一位少年走到他们面前,那女士高鼻深目,有一头棕色的短发,夜色的晚礼服长及脚踝,她手边的金发少年,有一双清澈的碧绿色眼睛。 那位棕发女士上前来打招呼:“杰斯,最近好吗?这是我的儿子,乔维,今年15岁了。” 然后她看向一边的安娜后,对陈天珂道:“这是安娜?钢琴 谈的很不错哦。” “好久不见,丹尼儿医生。”陈天珂对那么女士打了个招呼后。拉过安娜的手对她道: “你的小王子来了,去吧。” 丹尼儿当下了然,想叫乔维请安娜共舞一曲,可一转眼旁边的乔维就不见了踪影。 丹尼儿对陈天珂表达了歉意后,开始与他轻松交谈起来:“令夫人的病情,最近渐有好转。不过我觉得还是需要一个更加稳定的生活环境,令夫人貌似一直被困在过去出不来,我想离完全治愈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陈天珂蹙着眉,沉默起来。 丹尼儿举起酒杯与陈天珂干了一下后,便转身离开。 安娜终于有多余的时间与自己的父亲相处了。 安娜优雅的做了一个淑女似的邀舞礼,学着那些优雅的女士一样对她的父亲道:“亲爱的陈天珂先生,安娜小姐有幸可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乔维穿梭在大厅中正焦急的寻找着一个身影。 爱莉尓与斐莲跳完一支舞后,又被其他热情的男士邀请共舞。斐莲躲在一边的甜点桌旁吃了不少奶油蛋糕,正当她忙里偷闲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她转头看去,是乔维。 他正用清澈的碧绿色眼睛望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对她说:“原来你在这儿啊。刚才看到你,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斐莲背着身不看他,打算不再理他。 乔维走到她面前,握着斐莲的肩膀对她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乔维。我是乔维啊——。” 斐莲挣开他的手,往一边走去。 乔维追上去,对她道:“大峡谷的时候,飞机上我拽了你头发,还拔了你助听器的人。” 斐莲眨眨眼继续不理他。她走出大厅,跑进1楼的储藏室。 乔维追着跟了进来。拉住斐莲的胳膊对她道:“你是不认识我了吗?” 斐莲不说话。 乔维拉着她,用他沙哑的嗓音对她道:“三年多了,肯定已经忘了。不过,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斐莲挣开他的手,拔下耳中的助听器,表示不想听他讲话。 乔维急了,嘶哑的声音听上去破碎到极点。“斐莲,你别这样。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吗?” 斐莲有些不忍心,过了一会才开口。“可是哥哥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乔维不明白,她的哥哥为什么总是管的这么严。“不告诉他不就好了吗?” 斐莲垂着脑袋不讲话。似乎并不肯妥协。 “我们不是朋友吗?”乔维用他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相比较于三年多前,他已经褪去了可爱的婴儿肥,此刻初现了少年的风姿。 “乔维——”不远处有人在喊他。是他母亲。 乔维把斐莲拉进了角落,然后靠近她,“斐莲,我们是朋友,别拒绝我。” 也许是乔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在月色下蛊惑了她,也或许是她真正缺少伙伴,她下意识的点点头。 乔维开心极了,把她抱在怀里。问她:“后来,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了?” 斐莲挣了下,没挣脱。“电话线断了。” 乔维感到很奇怪,电话线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断掉。不过他并未问出口。只是问她:“你住在这里吗?” 斐莲点点头。 乔维显得很高兴。问她:“你是这家主人的孩子吗?” 斐莲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亲戚,只是暂住在这里的亲戚。” 乔维有些失望。“那以后,我该怎么找你呢?你能出来找我吗?” 斐莲摇摇头,新泽里的豪宅区远离翡城市中心,从这里出去并没有便利的交通线。 乔维有些着急:“那怎么办?”他想了一下。“不然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 斐莲摇摇头对他说:“我有手机的。” 乔维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留给我电话的纸条我找不到了。”斐莲有些委屈。 乔维轻轻抱住她:“好吧,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斐莲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那,那我把手机号报给你。”乔维报了号码问她:“记住了吗?我可以再报一遍的。” 斐莲摇摇头:“记住了。” 乔维不放心,对她说:“你背一遍。” 斐莲背了一遍,乔维才放开她。然后有些遗憾的说,“我今天都没跳上舞。”其实跳没跳上舞他并不关心,他只是想离她更近一点。 乔维绅士的邀请她:“斐莲,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可是,我不是很会的。”她有些慌乱:“我会踩你脚的。” 乔维抓起她的手,搂住她对她说:“没关系,我带着你。” 随后,他们在1楼的储藏室中,迎着月光共舞,此刻乔维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般透明清澈。斐莲赤着脚站在他的脚上,直到一曲完毕,有焦急寻找乔维的声音传过来,他才匆匆而去,出门时他不舍的回望她,好像要把那个漂亮的女孩看进他的心里。 这一章里的线索会在下一章出现 安娜 (安娜视角) 我出生在一个极为富裕的家庭。我的父亲是翡城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从出生起就没有我安娜公主得不到的东西,除了,,,,。但是我不稀罕,我有爸爸就够了啊。安娜从来都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更不会为自己永远得不到的而浪费时间。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是孔素英,那个生下我却厌恶我的女人。从我出生的那刻开始,她就从未抱过我,更别说为我喝奶。我时常感到迷茫,为什么妈妈会不喜欢我?为什么妈妈会露出那样厌恶而痛恨的目光?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5岁之前我都在这样问自己。 在我有意识起,妈妈总是对我冷若冰霜,她对家里的佣人总是温柔和善,我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偏偏要对我如此?依稀记得在我3.岁的时候,妈妈从疗养院回来了,而我刚刚学会蹒跚学步,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妈妈的怀里,跟她撒娇,让她抱一抱我,让她亲亲我。她看见我学会走路了,一定会为她的孩子感到骄傲的。但是当我跑进妈妈的怀里,她厌恶的一把推开了我,我被推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木木的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佣人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我才后知后觉的哭起来。往后一段时间我都不敢轻易的再惹妈妈了,但是我还是想被她抱起来啊,想让她对我笑,想让她亲亲她的宝贝。所以我会远远的跟在妈妈身边,想让她回过头看我一眼,我会在她休息时,从房间的缝隙里偷偷注视她。我会在她去精神疗养中心治疗时,央求爸爸和我一起去看她。妈妈永远不会知道在疗养中心的病房里,总有一个小女孩会偷偷躲着注视她。那时时常会有护士阿姨看到偷偷躲在一边的我,问我为什么不进去看望呢?我会转身就逃走,我才不会告诉她们,是因为我的妈妈不喜欢我。 妈妈终于又回来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妈妈喜欢我并且疼爱我。早上起床时,我跑进厨房殷勤的为妈妈倒了牛奶,在佣人的搀扶下走进妈妈的房间为她送上香喷喷的早饭。妈妈已经起床了,她脸色苍白的坐在床边,眼神有点呆滞。我把热牛奶端到妈妈的床头柜上,我站在妈妈的身边,想伸手碰一下妈妈,可妈妈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她突然拿起床柜上的牛奶砸到我身上。滚烫的奶泼在我的身上,我楞在原地,看着手臂上被烫红的痕迹连哭泣都忘了。后来是佣人把我抱去了医院。很久之后我都没反应过来,妈妈到底为什么要把奶扔到我身上呢?我想了很久,是不是她不喜欢喝牛奶呢?那下次我换成咖啡,妈妈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呢? 唉~妈妈什么时候才会看看我呢?如果从现在开始,我变成一个坏孩子了,妈妈会不会教训我一顿,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诉这么做是不对的。好了,我决定了我要变成一个坏孩子,我开始挑食,打翻佣人为我做的午餐,我会在妈妈面前把牛奶撒的到处都是,我会故意把园丁叔叔当成狗狗骑,我会故意撒泼打滚,砸坏家里的东西。可是这些都换不回妈妈的责骂。 终于有一次,我发现了妈妈的秘密。她会经常抚摸床头抽屉里那张男人的照片,还会贴在心口,默默的掉眼泪。于是,我偷偷潜入妈妈的房间,把那张照片偷了出来,然后当着妈妈的面,把照片撕的粉粹。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妈妈把那些撕碎的照片捡起来后,她狰狞着脸向我走来,她抓起我的衣领提起来,嘶哑着声音喊:“你怎么这么坏,你就不该出生,当时怎么没把你弄死呢!”她把我举过头顶,狠狠往地上摔去。那一刻,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死在自己母亲的手上。 然而,最后一刻是我的父亲救了我。他快步跑到妈妈身边,在我快摔到地上的那一刻抱住了我。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个女人想要把我摔死时那剧烈狰狞的神情。她一次又一次神经质的疯狂从爸爸的手里抢夺我,她爆出的眼珠和呲牙裂目的神情一度是我幼年时的噩梦。 我的表哥——孔以凛,大概是这世上除了我母亲外我最讨厌的人了吧。 在那个女人再一次被送入精神疗养院的一年后,她又再一次回来了,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带回来一个小小的少年。那是那个女人的侄子,从我见到孔以凛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是个坏孩子。一个比安娜还要坏的孩子,他有时眼神里透出的光像阴暗雨夜里闪过的白色闪电。他带着厚重的面具用清俊优雅的外表骗了所有人,包括那个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孔以凛的到来,那个女人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不再那么歇斯底里了,只一心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侄子身上。她会每日清晨亲手为他准备早餐,她会在每个黄昏时分检查他的功课,还会亲自安排他的衣食住行,简直事无巨细。那个女人为他的侄子做了对一个亲生孩子所能做的一切。我冷眼旁观着那个女人一切愚蠢的行为就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住了一个魔鬼。 孔以凛会微笑和那个女人道谢,并在那个女人转身回头时把她亲手做的早餐扔进垃圾桶。他会在礼貌接受了那个女人为他安排的衣服后,转身就把所有的衣服扔回回收箱。在他生日的时候,那个女人为他花大价钱买来和田美玉作为生日礼物。他会在生日过后把雕着他星座的玉石杂碎。更甚至于,在那个女人发病时,他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她将刀割在自己腕间的动脉上,然后看着那女人的血流了一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嘻嘻,那个女人可真可悲呢! 没有人了解孔以凛,但是我知道他的灵魂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坏掉了,甚至于我偶尔还能闻到来自他心脏里散发的腐臭味。唉!那个女人和孔以凛可真是流着相同的血缘呢,一样的腐朽不堪。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爸爸。从他把我从那个女人手里救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我往后生命里唯一依赖的人。 我的爸爸,从我出生开始起,他就是最爱我的那个人。他会抱着我蹒跚学步,会为我换尿布,(这是我后来从佣人那里知道的)会亲我的脸蛋,温柔的喊我安娜宝贝。你能想象那样一个威严肃穆,叱咤风云的男人为一个婴儿换尿布的样子吗?他把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我,他倾尽全力的溺爱我,把我宠成了任性骄纵的公主,家里所有的佣人都怕我,他们忍受着我无理取闹的恶趣味,却无人敢吭声,谁让我是被爸爸捧在手里的安娜公主呢?公主就应该有任性的权利不是吗? 你不会想到的是,爸爸大厦里最高层的办公室是我童年时第二个家。爸爸会教我读书认字,他会在白天处理公务时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让我在里面安心的搭建城堡。他会在每次出差时把我带在身边。也会在无数个深夜时分,在我睡不着时候进我的房间陪我睡觉,给我讲故事,会温柔的告诉我,“安娜是我的公主。” 我会天真的问他:“安娜的王子在哪里?” 爸爸会告诉我:“安娜只需要呆在原地,不久的将来王子会找到公主的。” 我摇着脑袋告诉爸爸:“不,王子已经找到我了,爸爸就是我的王子。” 这时爸爸会慈爱的把我搂进怀里。 爸爸那么好,他那么的高大威严,温柔又多金,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喜欢他呢?我猜她一定是被戳瞎了双眼。但是,我庆幸她盲了双眼,并且希望她的眼睛一直瞎下去。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分享爸爸的爱了,我可以跟爸爸这样一直一直下去。直到他丑的没人要,老的走不动了,只有安娜会爱他。 可是7岁那年,爸爸又带回来一个女孩,从爸爸和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个女孩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她会分享爸爸对我的爱,我不喜欢她,任何分享爸爸爱的人我都会讨厌,我要赶走她,让她远离我们。 从孔以凛在楼梯上看到那个女孩时,我就知道她被他选中了,她是孔以凛腐坏灵魂下的猎物。她逃不掉的,只有我了解孔以凛。既然如此,亲爱的表哥,我就好心把她送到你的面前吧。 我故意调换了佣人给她的钥匙。我猜孔以凛一定不会把他赶出他的私人领域的,从他在楼梯上看她的眼神时我就明白了,他急需一个可满足他阴暗私欲的发泄物。 真好,从此以后又会是我和爸爸两个人了,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我会慢慢长大,当我长得足够大时,我就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 我知道我的身体慢慢开始发育了,这将意味着我会逐渐成为一个女人,一个可以爱你的女人。让我代替那个女人爱你吧。 我不想再叫你爸爸了,我想叫你陈天珂,这个名字曾今无数次的在我的心头被念起,你会是我一生中唯一的Mr.right,不会有别人,从前,现在,未来只会是你。我会努力长大,用我往后的青春点燃你后半生的苍老岁月。 终于我的12岁即将来临了。当我听到那首《梦中的婚礼》时,我知道它属于我,它是我的私人订制。我没日没夜的练习,我要在我12岁生日的时候为你弹奏它,它将是我内心的独白,无言的诉说。我知道,这将是我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中的婚礼。 12岁生日舞会的时候,陈天珂,你听到了吗?《梦中的婚礼》,——是我为你演绎的独奏,这是我对你无声的告白,这是我对你难以言说的爱,只想让你一个人听到的——内心深处的秘密。 12岁生日的时候,我许下一个愿望:我想让你在我12岁生日的时候,邀请我跳第一支舞。可是那个白种女人竟然想要抢走我的愿望,我偷偷伸脚绊了那个佣人一下,意料之中,香槟泼到了她的身上。真讨厌,终于没有人来抢属于我的东西了。 我们的华尔兹,优雅幸福,怎么办?我要溺死在你的怀抱中了。爸爸,别放开我。好希望,这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舞啊! 我爱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人生三分之二的生命,换得你往后30年的寿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面对死亡的来临了。 圣德里 圣诞节的前两周,孔以凛终于从旧金山回到了陈宅。他将开始为期三周的寒假生活,然后在下一年的1月初返回STF继续学业。孔以凛在12月初时接到他祖父的来电,其祖父表示这一年的圣诞节希望孔以凛回到圣德里与他一同度过。 孔以凛从旧金山回来时,正好爱莉尓也将返回翡城市中心度过今年的圣诞节,斐莲也结束了她一整年的课程。 当孔以凛看到斐莲被烫成棕色的波浪长发时,蹙着眉头撩起她的头发问她:“谁让你烫成这样的?” 斐莲感到他语气中隐隐的不满,害怕他生气,摇着脑袋不敢说话。 孔以凛嗅了嗅她的长发,语气轻柔的对她道:“让我们来猜一猜呢?是爱莉尓对不对?” 斐莲偷偷抬眼不敢看他。 “是呢,只有她在你身边。”孔以凛摸着下巴道:“可是该怎么办呢?你让她碰了我的东西。” 每当孔以凛这样轻声细语的问她时,就代表着他在压抑极为不满的情绪。斐莲摇摇头,向后退了两步。 孔以凛摸着她的长发问她:“宝贝,对于坏掉的东西我们应该怎么办?” 斐莲害怕的摇摇头,然后怯懦的道:“扔掉吗?” 孔以凛温柔的笑笑:“真聪明。”然后捻起她的发丝:“那我们一起把脏掉的部分扔掉好吗?” 斐莲惊恐着后退,眼睛瞪得巨大。 孔以凛拉过斐莲脑后的长发把她往卫生间拖,他拿过桌子上准备的剪刀,抓起她的长发剪去。连续几剪刀下去,地板上铺满了她棕灿灿散落的长发。 斐莲呆呆的看着满地散落的长发,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 孔以凛蹲在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刚刚被剪断的头发,呢喃道:“好了,这下终于干净了呢。等它再长出来时它就会是我们的东西了。” 斐莲蹲在地上望着满地碎落的头发,那是她从七岁多开始就蓄着的长发,,此刻就如一堆被厌弃的垃圾躺在地板上。 孔以凛居高临下的低头望着她,命令道:“起来。” 斐莲攥了一小把地上头发,决定把它珍藏起来。她慢慢站起身来。 在孔以凛伸手触碰她的时候,斐莲明显有些微微的闪避。 孔以凛拉过她的头发,斐莲因为被拉紧的头皮整个人他怀里跌去。 孔以凛扣紧她的下巴对她温柔的道:“宝贝怕我了吗?” 斐莲的下巴被他紧紧扣在手中,动弹不得。两只眼睛里快要噙满了泪水。 孔以凛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沁出的泪水,然后摩挲着她的眼角对她循循善诱道:“亲爱的宝贝,哥哥是你唯一的亲人,是唯一会对你好的人。所以斐莲的所有都是哥哥的,是我们共同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后有什么事需要经过哥哥的同意,知道吗?” 斐莲眨了眨眼睛,有些纯真的无辜。 孔以凛放开了捏着她下颌的手,温柔的在她面颊上吐息,呢喃的问她:“如果以后有人要动我们的东西,宝贝该怎么办呢?” 斐莲无措的望着孔以凛,好似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诺诺的道:“不让她动。” 孔以凛轻柔的摸着她的脸颊,“嗯?”然后用额头与她的相抵,继续问她:“然后呢?” 斐莲“嗯”了半天才道:“躲起来。” 孔以凛轻轻笑了一声,问她;“见到陌生人呢?”他的声线有明显的清扬。 斐莲想了想,不知道什么才是令他满意的答案。只是她潜意识中不愿意接触过多的陌生人。只好一口笃定:“掉头就跑。” 孔以凛张嘴轻柔地咬了咬她的鼻子,“真乖。”然后他松开手放开了她。 傍晚十分,孔以凛拖着行李箱从她隔壁的房间中走出。彼时,斐莲正抱着布莱斯在门口望着他。斐莲放下布莱斯,跑过去抱住他的腰,软着声音满含依恋的对他道:“哥哥,你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孔以凛回过头来问她:“宝贝不怕我了?” 斐莲依依不舍的放开缠在他腰际的手。睁着眼睛看他,缓缓的摇摇头。在他突然用力扯她头发把她蓄了好几年的长发剪断时,她没来由的害怕和恐慌,可是当他又温柔安抚她时,她心里那些因为孔以凛突然的行为所滋生的惊慌一下就被他满腔的温柔所融化了。 斐莲怯怯的问:“哥哥想让我一个人过圣诞节吗?” 孔以凛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摸了下她的脸蛋,喃喃道:“斐莲怕哥哥呢!”然后转过身推着行李就走。 斐莲站在长廊的尽头,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恋恋不舍的朝孔以凛喊道:“哥哥——别走。” 孔以凛停在楼梯口的身影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回她的身边,蹙着眉头对她命令道:“去把大衣穿上。” 斐莲楞了楞,高兴的跑进房间套上了外衣跑回他身边。然后有些不舍的看着在慵懒的窝在地上的布莱斯。小心翼翼的问他:“我可以把它带上吗?我不在它会没人照顾的。” 孔以凛微微的颔首。 圣德里在翡城之外,阿密迈海岸,位于弗洛里达最南端的一个气候宜人的小岛。这里是整个弗洛里达终年降雨量最少的地方。它拥有绵长的海岸线,湛蓝色晴朗的天空,古老的地标性灯塔。天空和海平面空旷辽远,整个岛屿都被葱郁的棕榈树覆盖。这里有浪漫的小镇情调,有发达的旅游产业,有宁静悠远的生活气息。 孔以凛祖父的海岛别墅就伫立于此,整栋别墅占海岛的四分之一,拥有一个巨大的玫瑰庄园和一个私人码头。豪宅旁的休闲场所均采用北美道格拉斯冷杉所筑。比起新泽湖的陈宅这里更像一个修身养性的度假酒店。孔以凛的祖父在他年轻时买下了这里,据闻买下这里的原因是为曾想赠予他心爱的女子。 当孔以凛重新回到这里时斐莲不知不觉已经歪在他腿上睡去,等到她醒来时,她已经被孔以凛抱进了房间。她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他。孔以凛用手指梳了梳她凌乱的短发,对她道:“再睡一会。” 直到傍晚,孔以凛来找她。他脱去身上的薄外套,为她带来了今天的晚餐。是一盘咖喱鸡丁饭和一块煎得黄金酥脆的黑椒猪扒。 孔以凛在一旁翻看商务文件。待斐莲用完餐后,他锁着眉头问她:“斐莲,想跟哥哥一起过圣诞节吗?” 斐莲点头:“想的。”她不明白孔以凛为什么要如此问她。她以为孔以凛带她来到圣德里就是默认今年的圣诞节与她一同度过。 孔以凛对她说:“那要听话,知道吗?” 斐莲点点头。 孔以凛拍怕她脑袋:“真乖。”然后对她说,在圣诞节未来临前,她可以提前预支圣诞节的礼物。 孔以凛在物质方面对她向来大度,所以她不会想要任何物质的需求。她渴望的望着他:“我想要和哥哥一起看电影。” 孔以凛笑了笑问她:“哦?为什么?” 斐莲垂下眼皮,默默的说:“因为爱莉尓说每个长大的女孩都需要一部经典的电影。”以作为她成长的纪念。 孔以凛唇线上扬,声音里有一丝愉悦。“哦?她这么说?”他抿了抿纯角问她:“那宝贝想要看什么?” “《魂断蓝桥》”她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 “为什么?”孔以凛问她。 她才不会告诉他,实际上她只是想和他一起看电影,其实看什么都无所谓。斐莲找了一个看上去说得通的回答。“因为我看过这本书。” “这本书对你来说太过成熟。”孔以凛一锤定论,“并且结局遗憾。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件有益的事。” “哦。”斐莲垂了脑袋有些丧气,也许是孔以凛本身并不喜欢这种煽情的爱情戏码?大概是吧,他只喜欢看纪录片和专业论著。 但是,孔以凛头一次破天荒的同意了。斐莲想不出他同意的原因,但这代表孔以凛并不是所有事都会严令禁止她。 很快,孔以凛带她前往这栋宅子的最底层的一个房间,这里是一间巨大的影院,整个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前方超大的屏幕中此刻正放着《魂断蓝桥》。这是孔以凛第一次带斐莲观看电影, 在圣德里的地下影房里,他们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费雯丽和罗伯特对望的视线是那么深情而专注,他们缠绵的拥吻相恋,似乎战火也不能阻隔他们彼此的爱意。 斐莲偷偷瞥向孔以凛的侧脸。他的侧脸上明一块暗一块,下颌线条流畅舒缓,挺直的鼻梁留下一道阴影使得脸部的线条更加立体了。狭长的眉眼清俊冷沉,镶嵌在那张脸上有一种特殊的韵味。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眼睛闪动里电影屏幕上播放的画面。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都是这样严谨而认真的态度。你好似永远抓不到他的放松和懈怠。即使是在看电影这样放松的时刻他的举止依旧得体而从容。 他清润的声音混着电影里配乐突兀的传来。“不想看的话,我们早些睡觉吧。” 斐莲摇头,僵硬着身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屏幕。 当女主角死在电车下的时候,斐莲心中有些怅然,虽然早就知晓结局,可当它来临时你还是会觉得遗憾和悲伤。 当电影缓缓落幕时。斐莲问他:“他们相爱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然后继续暗自神伤;“我不明白,女主角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明明可以在一起的。” 孔以凛沉默。 斐莲好似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的道:“也许是她想给他最好的。当纯粹的感情惹上瑕疵的时候难道为爱情殉葬才能彰显它永恒的壮丽吗?” 孔以凛转过头来,盯着她:“宝贝,你今天感慨有些多呢?”然后转回头盯着前方道:“爱莉尓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斐莲窒了窒,没敢再开口说话。 果然之后的一个多礼拜,孔以凛几乎都未曾再找过她,她知道那次的观影是孔以凛对之后所作出的补偿。 祖父 圣德里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不敢去找他。孔以凛在带她来之前对她明确做了要求,不准她随意走动,她知道他是不许她出现在他祖父的眼皮子底下。 直到圣诞节那晚来临之前,她都没在见过孔以凛。然而,她被一个前来敲响她房门的佣人告知她今晚将参加圣诞节的晚餐。 斐莲怯怯的。告诉那个门外的佣人:“我不认识你。”说完打算把房间门关上。 然后那个佣人力气奇大,猛地推开房门。冷着脸看着摔在地上的斐莲对她道:“是主人让我来叫你的。” 斐莲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把眼泪全部憋回眼眶里。问她:“主人?是孔以凛吗?” 那个佣人刻板着脸说:“不知道,请跟我来。” 会是孔以凛吗?他终于要见她了吗?她要跟她走吗?可如果不是他的话,怎么办?斐莲当下有些不确定。 佣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催促:“请快一些!” 斐莲摇头,声音里有一些委屈的倔强:“我不去。” 佣人上来强硬的拉她:“这可由不得你。” 在她被拉过回廊,走出别墅。跟着前面的女佣走到圣德里的棕榈海滩边时,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的还平面上停着一艘驳船。船上是一栋漂亮的欧式风情的小型别墅。那船渐渐向岸边靠来,女佣把她领到船上的房屋内,穿过层层夹板,在一间餐厅。餐厅四面有透明的玻璃,可随时欣赏海面美丽的风光亦可享受海风拂面的清凉。可以说在这座小岛上你完全感受不到翡城冬季的寒冷。 远远的,她看到孔以凛坐在靠海的位置上,面前是一张巨大的餐桌。餐桌的对面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她并领到了那位老人面前。 对面的孔以凛看见斐莲的到来不由的蹙起了眉心。 那老人用凌厉的目光审视她。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棱角依旧分明,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仔细看可窥出年轻时还有几分孔以凛的模样。他冷硬的对她说了一个字。“坐。” 孔以凛沉默的起身为她拉开旁边的座位。 整个晚餐尴尬而沉默。孔以凛的祖父在用完一份牛排后开口。“以凛,你是不是忘了你要做的事?一个私生女也配让你藏到家里来?” 这句话话像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一样煽到斐莲脸上,她耸拉着眼皮,不敢吭声。 孔以凛绷着面皮,僵硬着开口:“没有。” 坐在对面的老人,此刻脸部的每根皱纹都刻画的如此冷硬刻板。他曝起青筋的手扣在桌面上,食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抠敲:“你是觉得我会不知道吗?陈天珂的种需要你来养孩子?” 孔以凛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斐莲的脸上火辣辣的,她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此刻像被摊开在明面上被人品头论足。 晚餐很快结束,他祖父在发号完最后一道施令后在佣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孔以凛坐在位置上,冷着脸转头望向海平面,任由海风撕扯着他的头发,他眉宇间有散不开的凝重。 斐莲乖乖坐在座位上,噙着眼泪,不肯让泪珠往下落。她不敢靠近他,此刻的孔以凛戾气有些重。 直到很久孔以凛才转过头来看她,对她说:“过来。” 斐莲离开座位,走到她身边,抬起蒙着泪光的眼睛看他。 孔以凛对她说:“把眼泪擦干。” 斐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问他:“你会丢下我吗?” 孔以凛凝着眉头,唇角平直,并不给予答复。 斐莲又控制不住了想掉眼泪。其实很多时候,她确实没有安娜坚强。“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想丢下我,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孔以凛没讲话,只是起身拉过她的手离开。 在圣诞节的当天晚上,他们再次回到了翡城。在翡城市中心的公寓里他们度过了圣诞节的一晚。这是孔以凛18岁以后购置的产业,事实上他在成年以后就拥有了独自购置房产的能力,但他之所以一直未搬出陈宅的原因斐莲并不清楚。 在圣诞节过后,当孔以凛把斐莲送回陈宅以后,他又再一次消失了。斐莲并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绝不会是提前回到了学校,因为距离stf大学开学的日子还有较长的两个星期。 唉~不想让孔哥哥走,但是我要写人物啊!他不走别人都没出场的机会。 有点写不出来下面的剧情。我可能得晚几天发了,不过之后一次性会多更新一点。 发狂 在年后的一个多月之后,斐莲意外发现之前前来为她送餐的印度裔女佣被换成了一个英俊的白种男人。 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在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后,打开房间的门。斐莲看见一位英俊的白种男人正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正托着一盘喷香的黑椒意面以及一盘子水果沙拉外加一个热狗堡。 他英俊极了,深邃湛蓝的眼睛,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绅士的向她打招呼:“中午好,美丽的小姐。我叫埃里克·约翰逊,以后你的每一顿午餐将由我为您呈送。”他语气诚恳而真挚。 斐莲接过他手中的午餐,向她道谢:“多谢您,约翰逊先生。”随后关上房门。 没过一会儿,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斐莲打开门,是埃里克·约翰逊。他微笑着站在门口:“哦~美丽的小姐。请问您是否需要一杯热饮,奶茶或者是橙汁?” 斐莲摇头,然后把门关上。 连续一个礼拜,约翰逊似乎对为她送餐这份工作十分的热衷。甚至他会在下午三点时为她送来好吃的甜点派和柠檬汁。他似乎有意的特殊照料着她。这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佣人何必费尽心思的讨好她,何况在这个家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她尴尬的位置,一个不受主人欢迎的私生女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眷顾和尊重。 这一天的下午,斐莲再一次收到了埃里克·约翰逊送来的美味甜点,这次的甜点中加了许多鲜能多汁的各式水果。甚至还外加了一个可爱的草莓慕斯蛋糕。 这一次斐莲没有接受他的食物,只是对着门外的他道:“别在送甜点来了。”然后便果断的把房门关上。 直到几个小时之后,斐莲打开房门发现,那盘可口的甜点被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在以后的每一天,除了晚餐外,斐莲并不接受那个男人任何的食物馈赠。但他总是固执己见,他会快速敲响斐莲的房间的门,并把他带来的甜点放在门口的地上,然后飞快的消失。 在持续一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就在爱莉尓为她结束授程之后,为她送餐的是一个漂亮可爱的混血男孩。他有一头乌黑柔软的短发,厚厚柔顺的刘海。湛蓝色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梁,像樱花一样粉嫩有光泽的嘴唇。这真是一位极为漂亮迷人的男孩。 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条纹长袖棉杉,下身是一条牛仔背带裤。手中托着今日的午餐,他垂着那颗乌黑发亮的脑袋,规规矩矩的站在她面前。把他手中托着的午餐递给她,在斐莲接过午餐后,默默的掉头走开了。 在下午三点之后,他又一次出现在斐莲面前,这一次是一盒蓝莓慕斯和两块黑森林蛋糕。他穿着一双有些过时且破旧的运动球鞋,脑袋上明显还挂着几根杂草和碎叶。他把点心推给斐莲,在她还猝不及防伸手接过的时候,他便快速转身离开。 “嘭”地一声,那盘点心落地。甜腻腻的慕斯和白乎乎的奶油被掉了满地。这巨大的落地声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他垂着脑袋,跑回斐莲身边,蹲下身来,把地上掉了一地的甜点捡了起来,然后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儿,他又端着一盘子同样新鲜美味的甜点送来。他把盘子推到斐莲身边。 斐莲并不接手,只是疑惑地问他:“之前那个来送餐的男人去哪儿了?” 男孩把头抬起来但并不正视斐莲,他空洞的眼神像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水。他不回答只是把盘里的点心又往前递了递。 斐莲不接手,“那你把它拿回去吧。” 男孩的眼神空洞的望向别处,捏着盘子的手紧了紧,然后木然的摇摇头。 斐莲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接:“可是我不饿啊。” 男孩放空着眼神,沉默的站在她面前。 斐莲伸手接过,而后男孩很快垂着脑袋转身离开。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未曾再看到那个漂亮阴郁的男孩。约翰逊先生再一次承包了为斐莲送餐的工作。 直到近段时间来,她意外的发现布莱斯开始变得狂躁不已。它会疯狂的挠墙,把床铺上的羽绒被撕裂,甚至会打翻她的午餐。她抱它时,它会用尖锐的爪子挠她并疯狂挣脱她的怀抱。最过份的一次是,某次午睡后,斐莲在一阵刺痛中醒来,发现布莱斯正在疯狂啃咬她的手指,她的虎口处此刻正印着一排排血淋淋的牙印。 她抽出被它咬着的手,抱起正在激烈挠着被单的布莱斯。“布莱斯,你怎么了?喔~乖。”她抚摸它柔软细长的毛发,试图安慰它。 然而此刻的布莱斯好似失去理智一般,疯狂撕咬挠抓着她的主人。布莱斯在一次又一次不管不顾的咬了斐莲一口后,它激烈惨叫着快速冲了出去。 斐莲跑出去追它,一路跟下了楼,布莱斯狂躁的冲进外面的花园,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正当斐莲焦急找寻它时,不远处的一架葡萄藤下正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那男人回过头来,手中正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异瞳猫,英俊的面庞上,迷人的笑容连法令纹都更加深刻了。是约翰逊。“嗨!甜心,在找它吗?” 他把布莱斯抱到她面前。然而他手中的布莱斯开始上蹿下跳,呲牙裂目。 约翰逊无奈地对她道:“真是无奈,它可能得病了。喔~你的手怎么了,需要去处理一下,我觉得有必要打个疫苗。” “不。”斐莲惊恐地拒绝前往医院的提议。“布莱斯是打过疫苗。我不会有事的。” 在约翰逊的再三要求下,他们回到房间。约翰逊带来了医用药箱。 他把布莱斯关在笼子里,然后提着药箱走到斐莲身边,满脸心疼道:“喔~可怜的孩子,或许会有些痛。但我必须为你的手消毒。” 约翰逊用医用酒精仔细地为她擦拭手上的伤口,并为她涂抹上药膏,一圈一圈耐心的为她包扎。 斐莲有些愧疚,“麻烦你了,之前真不应该那么对您。” 约翰逊望着她眼睛里全是真诚的光:“不,别那么说,为这么美丽的女孩效劳是我的荣幸。”他转头望向被关在笼子里还不断抓挠着的布莱斯:“喔,这只可爱的小宠物该怎么办呢?看来我们必须把她送进宠物院,它太危险了。” “不,不要。它平时都很乖的。我不要送它走。”那是孔以凛送她的礼物,那是陪伴她的伙伴,她怎么能随意丢弃它呢?被人丢弃的滋味最难受了,她怎么可以也让布莱斯饱尝那种滋味呢? “约翰逊先生,你可以把它送去医院,等它好之后再送回来,好吗?”斐莲卑微的祈求着。 约翰逊那双迷人的湛蓝色眼睛望着她,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好吧,但是——我不保证它能完全被治愈。” 斐莲垂下头,似乎有些伤心,“请尽力而为。” “好的,甜心。请相信我。” 果然,她的布莱斯在两周之后终于恢复了健康。当约翰逊抱着布莱斯敲响她房门的时候,布莱斯已经迫不及待地直接从他怀中跳下,扑入斐莲的怀抱。 “真是太感谢您了。”斐莲亲亲布莱斯漂亮的眼睛。 约翰逊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走进她,慢慢向她靠近:“只是甜心,别再拒绝我对你善意的帮助了,好吗?”他暧昧地贴近她的面颊。 斐莲睁大眼睛,后退了两步。“抱歉,先生我想我需要休息了。”说完飞快关上自己的房门。 伯森 (斐莲视角) 翡城的春天正是雷雨天气频发的时候,天气沉闷,气温压的极低,在某个周末的中午时分,我又见到了那个漂亮的男孩。他令我记忆深刻的原因并非他漂亮得过份的混血外表,而是他在某种程度上与幼年时的我相似极了,一样的自闭,一样的沉默。那种毫无生命的空洞眼神,我从来没有在儿童之家的任何一个孩子身上看过。 那一天,他浑身湿淋淋的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一场,黑色光泽的短发此刻正一缕缕的贴在脑壳上。嘴唇因为雨水的湿润更加显得鲜艳欲滴。因为刘海被打成了一缕缕的,我甚至可以明显看到他耸拉的眼皮上一道细小的结疤的伤口,微微翘起的睫毛上还有细细闪闪的水汽。他此刻两眼放空的把眼珠的位置放在我拖鞋的上空,浑身上下还在滴水。我的棉质拖鞋上因为他的到来也微微有些潮湿。 他稳稳地端着我今日的午餐站在在我的房门口,双手高高的托举到我面前。 因为不忍心他一直托举着双手,我飞快的接过餐盘。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很快离开,而是耸拉着眼皮呆呆地站在我的房门外。 看着他如此狼狈却又浑然无所觉的样子,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否曾今的我就如面前的男孩一样? 我竟头一次没有快速关门,而是等他自动离开。可是等了一会儿,他貌似并无离开的打算。 我快速跑到里间为他拿来了一块干毛巾递给他。事实上我的本意本是让他在接受我的爱心帮助之后赶快离开,但是我的计划落空了。他并没有接我递过去的毛巾,而是依旧如原来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他积下的雨水都快蔓延进我的房间了,无奈之下我只能邀请他前往我的房间。 “你需要进来整理一下吗?里面有烘干机,或许你可以把头发和衣服弄干后再离开。”我问他。 他没有回话,还是依旧垂着脑袋呆站在原地。 此类情况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由着他站在门口,然后关上了房门。 直到过了很久,当我刷完两大张数学卷子,发现门口缝隙处流进的雨水,果然当我打开门时发现他依旧站在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如此执着的人,我不明白他如此坚持不懈的站在我的门口,却又为什么执意不进入我的房间。 我想了想无奈的对他说:“如果你还坚持站在门外,今天的晚餐我是不会接受的。” 他慢慢抬起脑袋,眼神透过我空洞地直视前方。随后他脱下自己脚上的那双湿淋淋的球鞋,低头弯腰规规矩矩的把地上的鞋子捡起来,把两只鞋子并拢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 然后我看着他垂着脑袋,走进了房间。 我起身去关房门。一路看去,地板上有泥水似的浅浅的脚丫印,他呆呆的站在图书室的中央,垂着脑袋不说话。两只白白肉肉的脚丫赤裸着暴露在空气里。十只肥嘟嘟红润润的脚趾上被雨水浸泡的皱巴巴的,不长不短的脚趾夹盖里面有一层很明显的,抠不干净的污泥。浑身上下的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动物。 我对他说:“地板上有点凉的,你可站到那边的地毯上去。” 他向前走了几步,左脚刚踏上去又缩了回来。赫然洁白的土耳其长绒毛毯上一个浅浅的泥脚印。 我把屋子里的空调调到最高温度,把卫生间的毛巾递给他。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接。 我很无奈,他这样沉默寡言,毫无反应的样子真是让人毫无办法。我把干毛巾盖在他脑袋上,然后伸手为他挫干他湿漉漉的短发,我很庆幸此刻的我身体飞速抽高,而对面的男孩还差我小半个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我把他的头发擦的半干后,拿起手边的吹风机为他把头发吹干,他把脑袋转过来方便我为他吹发。老实说他虽然沟通障碍还不爱听话,但是自觉力还是不错的。 我去卧室拿来了以前孔以凛为我买的衣服,一件纯白色的短袖和一条卡其色的七分裤。这是我仅有的两件看不出性别的衣服。 “我想你大概需要把湿衣服换下来。”我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他:“也许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小。” 他并未伸手接过,只是抬手开始脱自己的上衣。一小截洁白的腰身被露了出来。 我诧异了一下,对他说:“我是女孩,你是男孩。” 他脱衣服的手停了一下,愣了半天才抬起头来,一双湛蓝色毫无神采的眼睛看过来。 亲密如我和孔以凛,连他都未曾在我面前脱过衣服,其他随随便便的人怎么可以在我面前展露他私密的地方呢,尽管对方只是一个比我还要小不少的男孩。我忸怩了一下对他道:“或许你可进里间换。” 他迟疑了一下,拿过我手上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等再出来时,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穿在他身上衣服明显有些不合身。 我看着明显小于他身材的衣服,有些内疚:“不好意思了,我这里暂时没别的衣服,你暂且将就一下,或许你可以等到回去后再换。” 他垂着眼睛没吭声,抱起自己的湿衣服就向门口走去。 直到晚间的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我打开门看去,门口只留下了今天的晚餐。一盘番茄披萨饼和一份爆浆鸡排饭以及一碗芝士浓汤。 这男孩的出现一度让我陷入无尽的不安中,我曾想如果当初陈天珂没有找到我,或者我没有来到陈宅,再或者我也没有遇到孔以凛。那么此刻的我是否还在儿童之家成为一个永远也听不见的残障人士,亦或者是被某一个不幸的家庭收养成为一个毫无知识的社会边缘人士。庆幸的是,至少此刻的我还有一个值得被等待和依赖的人。 自那次雨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为我送餐的人再一次变成了约翰逊先生。然而我并不希望见到他,在那一次布莱斯发狂之后,他似乎总是有意识无意识的靠近我,也总是贴心的为我送上许多小礼物,有时会用缱绻多情的眼神看我,那些暧昧的话语总让我惶恐至极。书上曾说:一个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总不会毫无企图,我想这句话是对的,至少此刻看来不会毫无道理。 因为这些担心和害怕,对于约翰逊的刻意殷勤我总是敬而远之,在他每日送餐时,我会在接过餐盘后,飞快的关上门。对于他在下午三点刻意讨好的甜品点心,我一概拒收。甚至为了避免与他的见面我会时常在他敲响我房门的时候刻意不去开门。等到他离开后,才把午餐端进房间。也许是我的疏离让他有些恼怒,在他敲门许久又等不到我的开门时,他会刻意的把午餐或者晚餐端走。在这之后,我就会饿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肚子,下一次,他再为我送午餐时我便不敢不轻易开门了。但是我依旧难以忍受他的眼神,在接完餐后我会飞快关上门。 直到某一天清晨,我打开房门发现那个男孩又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门口。他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抱着膝盖靠坐在我房间的门上,当我一打开房门,一个失重,他就被抛了进来。 他睁着无神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耸拉着眼皮坐在地上。 我蹲下身去看他,他眼睑下有一圈厚重的乌青色的黑眼圈。“你在门外坐了一个晚上吗?” 他垂着脑袋,把下巴缩在两条膝盖里。身上还穿着我上次拿给他的衣服。 我有些无奈,他因为失重被滚进了我的房间,我既不能赶他走,也不能邀请他进入我的房间。并且看样子他并不会听我的话。“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依旧故我,没有任何反应。 我妥协了,开口对他说:“好吧,我得去上课了。房间里有面包和牛奶如果饿了记得享用哦。” 直到临近中午,当我打开房间的门时,他还呆呆的坐在地板上,看到我回来默默的坐起身离开。 这一天夜晚,当我打开房门时,果然——我看见他垂着脑袋正站在我的门口,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不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呆在一起?” 他抬起头无神的眼睛望着我,眼睛里蓄满了虚弱无助的绝望。他摇摇头,继续呆愣愣地站在我的门口。 我有点心软,是因为他脆弱无助的眼神?“你是佣人的孩子吗?” 他垂着脑袋微微点头。 我想了一下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他继续垂着脑袋沉默。 “你为什么不回你自己的家?”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垂着脑袋,我不明白他毫无神采的眼中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了一下还是继续问他:“那你愿意进来吗?” 他僵了僵身子,垂着一颗乌黑发亮的小脑袋,慢吞吞地挪着脚走了进来。 我想了想,从柜子里为他拿出一双拖鞋,对他说:“里间只有一张床,你不能和我一起睡。不过外面的图书室里有沙发你可以在那儿窝一晚。” 他沉默,拿着我为他准备的拖鞋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我想了想还是对他道:“我不能老是‘喂喂喂’地叫你吧,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没讲话,过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音:“伯森。” 我在这个夜晚知道了那个男孩的名字——伯森。他的到来是否是一场巧合?我在这个深夜反复的思考着他的问题。为什么他会好几次为我送餐,为什么他会执着的站在我的门口。我当然不会愚蠢的认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巧合,如若不然他为何不为安娜送餐,为何不在深夜站在安娜的门口,亦或者是任何一个佣人的门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从不认为这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开始,辩证法告诉我所有的结果都会存在既定的因为。就如我和孔以凛之间的相识,正如安娜和她母亲之间恶劣的关系,好似所有的事情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布了命运的轨道,我们不过是在反复循环地承受着过往种下的因。 猥亵 这一天的傍晚,斐莲下完课,匆匆回到房间。在不远处的回廊口远远地便瞧见约翰逊正托着今日的晚餐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他浑身站得笔直,神情凝重,像一尊庄严的大卫雕像。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领口处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像19世纪伊丽莎白时代的英国贵族绅士。 斐莲缩了缩脚步,但还是向前走去。 约翰逊看到她的回来,塑胶一样英俊的脸上染起一抹微笑:“你的晚餐。”他把晚饭端到她面前。 斐莲接过面前的餐盘。“谢谢先生。”其实她当下的想法是在接过晚餐之后飞快进入房间,逃离那个男人的视线。 但约翰逊先生此刻正堵在她的门口,让她进退不得。 约翰逊似乎有意与她攀谈:“小姐,最近总是躲着我呢!请问是我有什么做得让您不满意吗?” 斐莲心中顿时漏了一拍,他如此直白的询问她的逃避瞬间有种让她无所遁形的感觉。“抱歉,最近课业繁忙,所以,,,”斐莲不敢看他露骨烫人的眼神。只能尝试开始转移话题:“约翰逊先生,之前那个为我送饭的男孩呢?” 约翰逊的脸僵了僵,微微眯了眯他湛蓝色的眼睛。“他?”一瞬间,他又恢复了英俊迷人的笑意。“喔?斐莲小姐见过他了吗?” 斐莲点头,身子不动声色地悄悄往房间门口靠近。 他笑得温和,语气里还有一点对孩子的责怪。“他可真是个不乖的孩子呢!总是这样乱跑。” 斐莲尚未弄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约翰逊已经微微弯着身体靠近了她。他用湛蓝色的严谨凝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暧昧而多情。“美丽的斐莲,下次请别拒绝我好吗?” 斐莲惊慌的摇头,脚步错乱的后退几步,急忙去开房间的门。她把午餐放在一边的桌子旁,伸手就要去关房间的门,门外的男人,用力抵住门框。他朝里面:“喔~别这样,别这么对我。” 斐莲用力关上房门,却被门外的约翰逊一个大力地推搡摔到了地上。房门迅速地被推到了最大,约翰逊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地堵在门口,他背着光,笑容和煦。“喔~瞧瞧,甜心你怎么摔倒了。”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她靠近,他垂下眼睛看她:“要是早听我的话,可不就没这样的事发生了。” 斐莲惊恐地抬头看向他,双腿因为暂时的疼痛有些蓄不起力,她手肘撑在地上,手臂上有一大块被撞出的乌青痕迹。 约翰逊走到她身边,屈膝单腿跪地。“我的甜心,真遗憾呢。”他温柔的触碰她的手臂,用指腹缓缓在那块被撞青的地方摩挲。然后又慢慢爬上她的胸口。用两只手的手指轻轻圈住她的脖颈,他啧啧道:“真纤细。” 斐莲惊惧地往后爬去,却因手臂被他擒在手中毫无办法。 他又把手缓缓地从脖颈处划向她正在发育的胸口。斐莲睁大双眼,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他把鼻息缓缓靠近她隆起的胸口。 “爸爸。”一句脆嫩的声音。伯森穿着背带裤的小小身影正静默地站在门口。他无神地眼睛毫无焦距地看过来。 约翰逊停下动作,直起身子。 伯森站在房间门口,眼神空洞,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有人喊你去帮忙。” 约翰逊站起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往门外走去。伯森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开。 斐莲从地上撑起,看到伯森从旁边的门缝处缓缓走出来。他毫无表情地走进房间,转身轻轻关上房门。然后一步步走到她旁边,他蹲下小小的身体,抬起湛蓝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垂下头,继续蹲在她身边一言不吭。 斐莲咬牙站起来,神情之间还残留着刚才的慌张害怕。看着地上蹲成一团的自闭症男孩,问他:“他是你爸爸?” 伯森毫无反应,没承认也没否认。 斐莲凑过去,低下身体,抬起面孔近距离去看他漂亮的脸蛋。他终于开始有了反应,眼神微微开始聚焦,眼皮上翻了一下又垂下,神情有点不自然。但是他没有反对,任斐莲仔细打量他的脸。 “你们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这是斐莲认真打量过后的唯一肯定的答案。 随后,斐莲有些用力的推开他,他一个不稳被她推倒在地。斐莲有些嫌恶。“他为什么要这样?我恶心他!” 伯森被她推翻在地,眼皮无措地眨动。 “你是他的孩子,是他让你来接近我的吗?”斐莲神情厌恶,对他全无丝毫的同情和怜悯。“你的妈妈呢?你为什么要背着自己的妈妈,帮助他做这种事。小孩子不是都应该渴望着自己的父母相爱的吗?是他故意让你来接近我的?” 伯森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她,他摇摇头,嘴里呢喃了一句:“没有。” 斐莲打开房门,指着门外对他道:“出去!” 伯森爬起身子,朝着斐莲的方向微微挪动了几步。 斐莲退开两步,大声地对他喊:“别靠近我。” 伯森默默把脚缩了回去,慢吞吞的走向门口。待走到门口时,他转头流连地望了斐莲一眼。 斐莲拧着眉头,手指把着房门的把手,对他道:“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出去!” 伯森转回头,,走到门外,垂着头站在门口。 斐莲毫无留恋地用力关上房门,房间被关上的一刻,她仿佛看到伯森那双湛蓝的眼睛望着她,眼神快速聚焦地盯在她脸上,她好似听到了他卑微祈求的呢喃声。“别讨厌我。”像微风一样轻声的叹息,低弱的仿佛化在了空气里。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伯森,很多时候她的午餐会被放在房间的门口。几个星期之后,就连约翰逊也消失了。前来为她送餐的人再一次变回了那个印度裔女佣。她曾问过那位前来为她送餐的女佣。 那位女佣用诧异的神色告诉她“喔?是那位英俊的约翰逊先生吗?哦,他这段时间并不在,好像是有事休假了。” 马上开始感情线,不能再拖了!再拖女主要被拱了。 归来 翡城的夏天悄悄走近,这意味着暑假即将开始。孔以凛也将从旧金山返回新泽湖畔,这是斐莲最盼望的事了。她的哥哥,她的亲人,她心心念念盼了好几个月的人即将回到她身边。她要给他看无数满分的试卷,给他看爱莉尓对她课业的好评,她想让他知道她多么的努力,只是为了想让他夸她一句,想让他知道他给她的一切资源她都没有浪费,她会努力回报他,会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孔以凛带回来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 那一天,爱莉尓刚刚结束课程。斐莲兴奋地奔下楼,走出大门,站在花园的喷泉池旁等了很久。直到临近傍晚,她远远地看到孔以凛从汽车上下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他绅士地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车中走出一个看上去和他同龄的女孩,他主动地为她提了后备箱的行李。 眼看他们一路向门口走来,斐莲飞快地跑回房间。她翻出书本,假装开始看书,奈何竟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她时不时看向门口,再低下头继续看,如此反复,等了许久他还是没来。斐莲丧气地合上书本,跑进卧室把自己丢在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个不停。孔以凛有其他女孩了吗?如果这样他会不要她吗?他是不是觉得她很麻烦?他是觉得她的身份会令他很尴尬吗?再或者是——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是他祖父安排的,孔以凛是被迫接受?没错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胡思乱想间,她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孔以凛正站在卧室口望着她,他的头发比她上一次见他时要更长一些,脸颊的线条好像也更加凌厉了一点。他好像又高大了许多,气质也更加成熟内敛了。他为什么总是在长大,只有她还是没太大的变化,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和他一样大呢? “你把自己藏在房间里,很兴奋吗?”孔以凛冷着脸走进卧室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斐莲坐起来摇摇头。 孔以凛拧着眉头问她:“不是说来接我的吗?” 斐莲在他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低着声音小小的抗议。“我接了的。” “所以,看见我就跑开了?”孔以凛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声音不愤不怒,听不出情绪。 斐莲垂着眼皮故意不看他,她觉得自己委屈大了。 “宝贝,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听声音,语气里不满极了。“是谁把你教成这副倔强的性格?” 斐莲不肯看他,低低地反驳:“没有人。” 他把斐莲的脸颊捧起来,轻声命令她:“看我!” 据斐莲以往的经验来看,孔以凛对着她低柔的细语通常都是他发怒的前兆。她抬起眼皮看他。 “告诉哥哥,为什么刚看到哥哥就跑开了。”他低声细哄她。 斐莲垂下眼睛,眼神有些闪躲:“哥哥会把我丢了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孔以凛蹙着眉心,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满。 斐莲有点委屈。“可是哥哥从来没有回答啊~” 孔以凛蹙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得看宝贝的表现了。如果乖的话。” 斐莲眨着眼睛,有点犹豫地问他:“那我该怎么表现呢?如果我乖的话,哥哥会永远不丢弃我吗?” “也许。”孔以凛拧着眉头。他继而靠近斐莲,在她的耳边轻轻问她:“知道人类最稳定的一种关系是什么吗?” 斐莲摇头。 “是男女关系。”孔以凛轻声在她耳边吐息,喷出的热气令斐莲的脖颈处一阵瘙痒。 “是亲密的关系吗?”斐莲明白这一定是一种亲密的关系,可是她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亲密。“哥哥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们之间很亲密。那我们是这种关系吗?” 孔以凛笑起来,下颌长开的棱角都不再看上去那么凌厉。“不是。” 斐莲有点沮丧,继续问他:“我们不是吗?那哥哥和那个一同回来的姐姐呢?” 孔以凛不说话,刚刚还柔和起来的脸庞又开始冷沉起来。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斐莲有些害怕他的脸色,可是她想问很久了。 孔以凛肃着脸,冷着声音回答她:“不是。” “哦。”斐莲乖乖回应,心里一点都不乱了,好像还有一点小小的庆幸和开心。她又忍不住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才是男女关系呢?” 孔以凛的声音有些清悦,好似嘴角的弧度都有一丝上扬。“这么想和哥哥成为那种关系吗?” “嗯”斐莲把脑袋点的十分欢快。“因为哥哥说,这是最稳定最亲密的关系。我怕哥哥丢弃我,我想哥哥成为我最亲密的人。不要别人。” 孔以凛把她抱进怀里,把脸埋在她清香的发丝中。“乖,很快就会是的。” “什么时候?”斐莲懵懂的问他。 “等你长大。”孔以凛低沉着声音回答她。 斐莲有点小小的失望。“还不够大么?”她望着锁骨下方微微隆起的胸部。 她好像听到孔以凛轻声的笑了一下。孔以凛凑到她耳边问她。“胸还痛吗?” 斐莲低着脑袋耳垂渐渐泛起红色。嗫嚅地说:“有一点。” “给哥哥看一下好吗?”孔以凛把头埋在她的脖颈旁,轻声问她。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锁骨处,划向她隆起的胸部,掌心中拱起一团软软硬硬的小山丘,他停顿了一下轻轻收拢手掌。蹙起眉心,似乎是觉得隔着那层海绵捏不出手感,他的手指缓缓向下滑去,溜进她的下摆。 斐莲急忙握住他的手。羞着脸:“哥哥,那个地方不能随便给别人摸。” “哥哥是别人吗?”孔以凛把气息喷在她脸上,“嗯?” 斐莲摇头,随后还是抗议了一下:“但是——哥哥是男生啊。” “宝贝不是想成为哥哥最亲密的人吗?”.孔以凛低头亲了亲她握着他手的手背。 斐莲点头,好奇地问他:“难道亲密的人之间都会这样吗?” “嗯,,,他们会分享彼此的秘密。”孔以凛贴着她的脸。“宝贝愿意跟哥哥分享吗?” 斐莲点点头,好点妥协,慢慢挪开了抓着孔以凛的手。 孔以凛唇角上翘了一下。手指溜进衣摆中往胸部的位置划去。可爱挺翘的小桃子包裹在一层薄薄的海绵里。 他绕到她后背,轻轻解了搭扣。手指绕着她的胸围向前方那团小雪丘摸去。 软软的,又有一点点硬硬,像雪白软糯夹着馅的糯米团,小小的一团掬在手里像要化了。“好像变大了呢。”孔以凛沉着清润的声线评价。 他轻轻的揉了一下。 斐莲惊得瞳孔收缩。 “疼吗?”孔以凛问她。 斐莲摇摇头,泛着红红的耳朵尖轻微有些颤动。 “乖,把衣服脱了。”孔以凛吻了吻她的脸颊轻声哄她。 斐莲抬头看他:“我也要。”说完靠近他在孔以凛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羞涩的缩回去,红着脸颊,不自然地问他。“真的要脱吗?” 孔以凛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不说话,起身欲离开。 斐莲心下一紧,他要去找那个女孩吗?她急忙抱着他的腰,喊道:“别走。” 一段时间后,她才慢慢放开他,有些羞娞地脱下了她的上衣。 孔以凛转过身来看她,她赤裸着上身跪坐在床上,眼睛紧闭,睫毛紧张得有些微微颤抖。两只修长的胳膊交叉挡在胸前那对小巧挺翘的寿桃上。 孔以凛拉开她挡着的手。弯下身靠近她,鼻息间全是少女稚嫩的芳香。 她的胸型很美,挺翘圆润,不会显得干瘦也不会太过肥腻,配上那凸出的锁骨和修长笔直的天鹅颈,相得益彰。少女风姿初现,她褪去了一年前微微的婴儿肥,腰际的线条优美而流畅。 他伸出手轻轻捧起她胸前的两只可爱得令人想咬上一口的寿桃。轻声命令她:“看我。” 斐莲睁开眼睛,望见孔以凛正坐在他对面捧着她的胸,用指腹轻轻的揉捏。他低下脸轻轻吻嗅着她的雪乳,鼻息间全都是她的味道。“这里,有被别人碰过吗?” 斐莲闪躲了一下他的目光,低声回答,“没,,没有。” 孔以凛突然重重捏了一下她的乳房。 “啊——”斐莲顿时疼得叫出了声。雪白的桃子上有一片被他捏出的红色手指印。 孔以凛蹙着眉头:“宝贝,有点不诚实呢!” “没有。”她语气里有点哭腔。“真的没有。” 她挣扎着想把胸从他手中挣脱。“痛,痛。”皱着眉头直喊。 “宝贝撒谎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痛?”孔以凛把脸埋在她的双乳之间,低头衔着她软软的胸房,。“嗯?”鼻息吐在它的乳房上。 孔以凛突然在她左侧胸口和雪乳之间用力地咬了一口。 斐莲痛得眼泪直掉,拼命锤着他的背。 他的牙离开她的乳房,顿时胸口处一排血淋淋的牙印。“这是惩罚。”他添了添那个伤口,湿润柔软的的嘴唇上还沾着她胸口上的鲜血,吐字之间显得鲜艳而性感。“也是烙印,这里是我的,懂吗?”他抚摸着斐莲柔软的发丝。 斐莲擦干眼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孔以凛为她细心的穿好胸衣,拢好她散乱的发丝后,亲了亲她的额角。 晚间孔以凛检查她的课业,斐莲把她所有满分的卷子放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地等着他夸奖她。 孔以凛冷着眉头瞥了两眼,“把你错误率最高的拿过来。” 斐莲缩了缩脖子,申辩道。“错的我都会了。” 孔以凛皱着眉头翻了两页,沉着声音说:“会了不代表能做对。学会和正确完全是两码事。” 哦,斐莲眼巴巴地望了他一眼。她以为他至少会夸奖她一声聪明,或者‘宝贝,你真棒’也行啊。但是转念想想这些话根本不会从孔以凛口中说出来。因为他从来不会在情绪正常的时候夸她。随即想想又释然,孔以凛那么聪明,她这点成绩哪够看的呢。 陈淑媛 第二天中午,佣人难得的没有为她送午餐,孔以凛从阳台穿过斐莲的房间,此刻,布莱斯正和斐莲打得火热。斐莲见到他,立马抱着布莱斯坐得规规矩矩。 孔以凛凝着眉头走过去把布莱斯扯出她怀抱,布莱斯被他拎得“喵喵喵”地直叫。 “他一直和你睡吗?” 斐莲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它很乖的。而且是哥哥说让它代替你陪在我身边的。” “喔?宝贝觉得一只猫就可以随随便便代替哥哥吗?”孔以凛眉头拧得极深,把手里的猫扔出了卧室。布莱斯在地上扔得直打滚。 斐莲摇摇头,但是又低着声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抗议:“可它就是一只猫而已啊。你不在的时候它陪着我,你回来了,它就该被扔出去吗?”她心里大大的为布莱斯叫屈。 孔以凛告诉她:“去穿衣服,我们下去吃饭。” 斐莲想到她会见到和孔以凛一同回来的那个女孩,就有些不情愿。“我不想去。可以不去吗?” 孔以凛望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可以。”过后他又话锋一转。“今天不会有人为你送餐,如果你耐得住饥饿的话。” 她和孔以凛走下楼前往餐厅。 在他们到达之前,安娜和与孔以凛同回的那个女孩已入了坐。 她热情地向孔以凛打招呼。“以凛,午安。” “午安。” 等他们入了座,菜肴已摆了一桌子。这顿午餐和斐莲以往吃的不同,这是一桌中国菜,以爆炒,清蒸为主,油焖为辅。 斐莲悄悄打量了安娜旁边的女孩一眼。她比她大,比她成熟多了,更重要的是她和孔以凛年岁相仿。 她有一对温柔的眼睛,鼻子不高也不挺,脸盘圆润,嘴巴适中,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长得很舒服。 她好似捕捉到斐莲打量她的眼神,温柔地朝她一笑。然后转头问向孔以凛:“以凛,她就是安娜的姐姐吗?” 坐在她一边的安娜立刻反驳,“才不是。我哪儿这么丑的姐姐。她唯唯诺诺的,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根本不像我姐姐嘛!” 她坐在旁边亲昵的捏了捏安娜的鼻子。“安娜没礼貌哦。” 斐莲心里虽然并不讨厌安娜,但她不愿意自己的身份摆在明面上被说起,这会让她有一种无所适从的难堪。 孔以凛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礼貌地回避:“和我们一样——都是客人。” 斐莲又悄悄看她一眼,她从容大方地对她笑笑。然后主动介绍起自己。“你好,我是安娜的表姐陈淑媛。初次见面,万分荣幸。” 斐莲偷偷看了一眼孔以凛的脸色,才轻轻打了声招呼。“你好。”然后垂下头不再看她。 等到吃饭时,斐莲发现所有人都会用两根筷子夹菜,就连安娜都夹得像模像样的,只有她不会。 斐莲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夹起离她最近的那道菜,夹了两次未果,她缩回了试图夹菜的手,默默地低头喝自己的饮料。 她眼巴巴的看着安娜吃的不亦乐乎,还时不时投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一盘装满各种菜肴的盘子递到她面前。孔以凛低头对她说:“用勺子。”随后把他手边的勺子递给她。 安娜突然转头对陈淑媛撒娇道:“淑媛表姐,我要那个。我够不着。” 陈淑媛温柔的为她夹菜。“好久没有吃中餐了。”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入口。“父亲一直独好中式饮食。以前家中必有一餐是中餐。不过很难有像叔叔家做得如此地道的。” 孔以凛剥了一只虾放进旁边的碗中推到斐莲的手边。“中国文化的确有它独特的魅力。” 陈淑媛点头表示赞同。“以凛,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孔以凛抿了一口果饮。“暂时还没安排,看计划吧。” 他的安排是指他祖父的安排吗?斐莲想。 “真羡慕你们大二生,不像我们毕业生论文实习两头跑。不过,我暑假打算在翡城的律所实习两个月,正好我心仪的big law在这儿。” 孔以凛礼貌平淡的回应:“喔?是吗,那很好。” 接下来的用餐很平静,大多数时候陈淑媛会聊一些她在stf的趣事,有时也会询问一下孔以凛的近况。 通常情况下孔以凛会沉默倾听,有时会偶尔回应以作为必要的社交礼仪。 临近午餐结束,陈淑媛对孔以凛说了一句话,不过这句话斐莲听不懂,因为是用中文讲的。孔以凛同样也用中文回应了她。 陈淑媛脸上有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被她得体的微笑掩盖过去了。她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依旧与他友好的交谈。 饭后,斐莲告诉孔以凛她想学中文。 孔以凛笑了笑。“当然,如果你想学,我不会反对。” “但是,凡是都有原因不是吗?” “就是想学。”斐莲说不出原因,她就是觉得她听不懂陈淑媛和孔以凛之间的谈话才想学的。 孔以凛想了想说。“我会为你聘请中文课老师。”说完不再理她,转身开始翻阅起文件来。 斐莲跟过去,跑到他身边。“我想哥哥教我。” 孔以凛翻了两页文件,抬起头问她。“宝贝,到底是想我教你,还是只是想学中文?” 斐莲犹豫片刻。“嗯,,都想。”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过原因是什么呢?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今天饭桌上,你们讲的话我都听不懂。” “为什么要听懂?”孔以凛蹙着眉头问她。 斐莲突然之间有些黯然。“只是某个瞬间,你们谈话的时候看上很登对。即使排除其他,至少年龄看上去是的。”他们在相同的学校,有不同的谈资可说,也有作为成年人的共识。而她不同,他们什么都不一样,除了从小到大她对他无限的依赖,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世界上适龄的人太多了,难道都要用适龄作为资本随意去窥探对方的灵魂?”孔以凛讲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好像很不屑。 斐莲拉了拉他的衣摆悄悄问他:“哥哥,那她对你说了什么?” 孔以凛一边翻开电脑核实今日的各种数据分析,一边说:“她说希望我这几天可以和我一同前去罗恩山森林公园露营。在这之后她将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期。” 他竟然毫无隐瞒,这让斐莲我些意想不到,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哥哥怎么回答她的呢?” “我告诉她,过两天我即将启程前往波士顿进行实训管理。”长期对着各种数据,孔以凛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斐莲抬着脑袋有点不确定地问他。“是真的吗?” 孔以凛想了想。“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斐莲心里有点窃喜。事实上即使孔以凛再忙,若他真心想要陪同自然不可能抽不出时间。一个成年男性拒绝一个成年女性的邀约,这显然是在委婉拒绝往后发展的可能。 她终于理解孔以凛所说的“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了。因为在两天后,孔以凛真的带她前往了波士顿,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去工作的。他好像早就暗自计划了这一次的旅途。 波士顿岁月(斐莲视角) 早在孔以凛从圣托里亚毕业进入stf之前的那个暑假,他就已经在波士顿购置了属于自己的房产。它位于波士顿以西不到10公里的牛顿小镇,属于波士顿数一数二的富人区。宁静的湖泊,优雅的桥梁以及历史悠久的博物馆和一排排伫立于半坡道上的新英格兰风情的屋舍。 孔以凛在未成年之前其实并没有自己独立的资产,他的大多数资金来源都源于他祖父的给予。虽然在他母亲死后,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父亲死后,也为他留下了无数的基金和股份。但这些财产都掌握在其祖父的手里,只有在他大学毕业后才可解冻。这栋牛顿小镇的小型别墅是孔以凛成年以后用投资管理的增值资金所购置的———也是他人生第一套独立的房产。 前往波士顿的旅途轻松愉快,我好像全然忘记了之前种种的烦恼,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与孔以凛度过一个愉快惬意的暑假是我目前为止最满足的事。孔以凛似乎也放下了一切令他疲惫的工作,与我安心的享受这个难得的假期。 不得不说孔以凛的计划实在是很棒,波士顿简直是全美的避暑胜地。当翡城夏季气温高达三十多摄氏度左右时,而波士顿的气温刚好是一整年中最舒适宜人的时候。 脱离翡城的闷热潮湿,波士顿简直是理想中的圣地。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明显就感受到了气温带来的舒适感,那种舒朗的清风拂过面颊的感觉绝对是翡城的夏季所无法替代的。 孔以凛带我前往牛顿小镇的那座新英格兰风情的别墅。 别墅里空荡荡的,久未住人的样子。当天晚上,在我们入住之前,别墅中被购置了无数的家具并搬进了一个老佣人。他将被受雇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这里的一切又将恢复平静。 当天晚上,孔以凛竟然允许我与他同榻而眠,这在之前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事。除了大峡谷那次,他已经有六年多都未抱着我入眠了。一想到我可能会和他共用一个浴室,可以贴着他入眠,我兴奋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晚上佣人把午餐端到房间里,彼时孔以凛正在教授我中文。我真是后悔当时因为陈淑媛的关系,执着的要学习中文。现在真是自食恶果,因为中文真的是太难学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而晦涩的文字,但是我喜欢听他为我阅读那些优美的中文诗篇,他吐字清晰圆润,字正腔圆,嗓音清润独特,从他的声音中我仿佛都能感受那些诗篇中字里行间的幽远意境。 我最早学会的三个字是孔以凛,发音最准确的三个字也是孔以凛。从幼年到现在,他的名字在我心里已经被读了千遍万遍,是不可抹灭和忘却的存在。我喜欢他在教授我中文时为我阅读那些优美动人的情诗,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什么,但是我喜欢他看着我吟诵时认真而专注的样子。 晚上我贴着他入睡,伴着他干净冷冽的气息入梦,清晨我窝在他的怀中清醒,隔着空气临摹他面部清俊冷厉的线条。他会在醒来时,轻轻对我问候早安,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永远沉溺在他无与伦比的温柔里。 早上,我们会一同前往餐厅用早餐。随后孔以凛会带我前往Newbury street,我们会在这里逛街购物,他会为我购买许多昂贵好看的裙子,还会在周边的咖啡馆与我共度一个下午茶的时间,尽管我们的关系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如此的奇怪,但我一点也不为此而感到尴尬,相反,我反倒有些受用这样奇怪的目光,因为这代表我和他之间不仅仅只是大人和孩子的关系,这会让我们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 晚餐时分,我们不会回到牛顿小镇用餐。我会央求孔以凛带我去Quincy market吃龙虾堡。但是孔以凛并不会同意,他认为龙虾不太卫生,喜欢带我去一些看上规格比较高的餐厅。通常我会满腹抱怨,来波士顿不吃龙虾简直是人生一大憾事啊。饭后他会陪我去看芭蕾舞剧。在一天结束之后,我们会回到牛顿小镇的那座小型别墅,直到深夜我们相拥入眠。 晚上和清晨都是我疯狂学习中文的时候,每当我中文水平略有小成,孔以凛便会带我出去游玩以作为我用功学习的奖励。他会带我去参观许多历史悠久的博物馆,也会带我出海看鲸。晚上我们会窝着床上用CD机观看各种电影。这个夏天他仿佛倾尽全力地挥洒他的温柔,更难得的是在许多时候他会无限地包容我的小情绪。他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整整近两个月的时间,孔以凛都一直陪在我身边。大多数在他处理公务和课业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疯狂学习中文。此刻我不会再嫌汉字晦涩难写,因为一想到他在我身边,即使再困难我都只剩下满满的动力。甚至于我一直固执的认为,如果我学会了中文,是否我和孔以凛之间就会多一条沟通的纽带呢? 我越来越离不开他,时时刻刻想念他。想看见他,想和他黏在一起。有时他会飞去别的地方一两天,我的一整天都会在想他中度过,从早上他离开的那刻开始,盯着秒针和分针来回的交错。有时明明只过去短短的一个小时,却总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反复地在心里问自己: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到底还有多久我才能见到他?不行,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我现在就想见到他。 然后在第二天清晨,他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通常这个时候我会兴奋地扑到他怀里,他会抱住我,亲亲我的脸蛋问我,“宝贝,有没有想我。”这个时候语言已不能满足于我的回答,我亲亲他的脸颊,努力的糊他一脸口水,洁癖的他对我的行为当然十分恼怒,但是他并不会真正责怪我,在波士顿的日子他似乎对我出奇的忍让和包容。 在这之后,孔以凛带我去了波士顿的星空博物馆,穿过钻石隧道,走过呼吸森林。我和孔以凛站在漫天星球的宇宙里浮沉。周围星河灿烂,天体缓缓从我们身边流转,孔以凛脸上光影闪烁,立体的脸在宇宙星海里晦暗不明,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踮起脚尖,手臂勾下孔以凛的脖颈,学着电影里那些女主角一般,送上温热的嘴唇,紧紧地贴着他的唇瓣,他的唇瓣柔软而微凉。 孔以凛明显被我的举动惊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推开我,还是任由我贴着。 我贴了一会儿脚尖有点吃力,慢慢地离开他的唇。 他蹙着眉心神情凝重地看我,他的背后是广袤深邃的宇宙和不断浮动的天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啊,只知道此时此刻看见他站在那儿我就想这么做了,不问原因,不管由来,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我想那么做而已。我看着他,再次把唇贴上去。 这一次,孔以凛弯下身,主动抱紧我,他轻轻启唇,探出舌头,顺着我的唇形轻轻舔舐了一圈。他忽然不满足于只在嘴唇外的轻吻,手指用力叩开我的下巴,柔软灵活的舌头直直往我的嘴里钻。在抵开我的牙齿后,往我的口中横冲直撞,在寻找到我的舌头后,激烈地与我交缠。 直到我被他吻地气喘吁吁,透不过气来时,他才慢慢放开了我。我第一次知道亲嘴也可以是这样的,缠绵激烈得仿佛要被他夺去所有的氧气一样。 他捧着我的脸,用鼻子轻轻抵着我的,然后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宝贝现在胆子变大了啊。” 我红了红脸,好奇的问他:“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吗?”我以为他应该是喜欢的。 他咬了咬我的鼻子,轻声吐了句:“笨蛋。” 好吧,我得老实承认,在他面前我确实显得幼稚而笨拙。 往后的几天中,我们会在牛顿小镇家中的房间里肆无忌惮的亲吻,也会在某个服装店的试衣间中热情相拥,会牵着手在Charles River的河畔散步,也会在habor的沙滩晒日光浴,我们享受彼此陪伴的时间。因为很快孔以凛又将与我分别。我想大概我是爱上了孔以凛吧,女孩总是难以分清喜欢和爱的区别,但如果七年的陪伴,我对孔以凛只短浅的存在于喜欢这种程度上,那么我七年前就已喜欢上他了。 居住波士顿的两个月是我仅有的,与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想在往后的日子里,我确实难有能与这段时间相比肩的更甜蜜的幸福。人总是这样,会在某段最快乐的时间中爱上某个人,又或者说是因为某个人填充了这段快乐的时光。此前近七年的陪伴和依赖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发酵升温,原来爱上一个人可以是这么漫长,也可以是那么的短暂。 也许是此刻的幸福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不知道的是,我的爱情是如此的盲目,可以被随意的控制和预设。 初潮 在波士顿的最后一个礼拜,我简直是数着指头过日子,一想到我们即将回到翡城,就觉得万分的不舍。总觉得一离开波士顿,我们之间就将会发生无数不可预料的事情。通常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在床上待上大半天,平日里孔以凛作息规律,自控能力极强,从不会超过7点半起床,在这段时间里,他破天荒的为我打破无数项原则。例如,他会每天陪我赖床到10点,会放下他所有工作和学习的时间陪我到处玩,甚至陪我去游乐园,这简直就是我不敢想的事,要是过去他是绝对不会陪我去任何极限运动的地方,虽然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站在旁边看着我玩。再比如,从前他一定不会允许我吃美食街上的路边烧烤,但是自从我和他接吻后,他好像对我越来越纵容了,我只要不费吹灰之力地朝他撒个娇,他就会轻易的妥协。 玛格丽特米歇尔有本驰名中外的巨著《情人》,而孔以凛此刻就是我最完美的情人。从我的世界开始有色彩起,他就以我第一个男性角色进入我的生命,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无时无刻不在受他的影响。人们都说,女人生来就无法拒绝占据她生命时间中最长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们是需要被爱和陪伴包围的动物。孔以凛以那样独特的方式走进我的生活,幼年时到少女期,我几乎见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男性,他又那么聪明,英俊,成熟,爱上他对我来说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想我大概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某一天下午,我背着孔以凛偷吃了两大根雪糕。因为我的贪嘴当天夜里我就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我被一阵尖锐的腹痛疼醒,冷汗涔涔地醒来。发现床单被子上一大滩血迹,就连孔以凛的睡裤上都染上了我的血。孔以凛似乎也被我的动静吵醒,醒来发现自己的睡裤和我的裙子上沾满了大片的红色,他惊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什么。 我抓着他的衣服,又痛又委屈的告诉他,我要死了。求他别把我带回去,我想死在他怀里。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小腹痛得痉挛抽搐,疼得在床上直打滚儿,把屁股下的血染得满床单都是。 孔以凛听到我那句话嘴角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然后很快这栋宅子里唯一的老佣人就被喊了起来。在我喝下很大一碗生姜红糖水后,那严肃的老佣人在看到满床血淋淋的床单以及我和孔以凛换下的带血的睡衣后,表情有些轻微的怪异,然而她什么也没说,抱着一团脏乱带血的衣服出去了。 孔以凛在为我买来卫生用品后丢给我。我抬头问他:“怎么用?” 孔以凛的声音有点不自然的。“撕开来,贴上。” 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东西,有点无从下手,总得问清楚才好。“贴在哪里?” 孔以凛看了我一眼,声音硬邦邦的。“你是智障吗?” 我赶紧垂下眼睛不敢再问,研究了一下它的说明,悄悄挪进卫生间换上了。 后半夜,我抱起被子打算在房间的沙发上睡上半个晚上。 孔以凛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问我。“去哪儿?” “我,我怕弄脏,所以还是在那儿将就一晚吧。”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赶紧抱着被子逃窜。 “过来。”孔以凛脸上还是多云,尚未转晴。 我抱着被子,乖乖走到他身边。 “肚子还痛吗?” “嗯。”我实话实说想博取他一点怜悯,但是转念一想,又怕他嫌我麻烦,立刻道:“不过已经好多了。” “上来,我给你揉揉。”孔以凛难得如此温情。 他把我抱在怀里,宽大的掌心温在我的肚皮上为我轻轻地揉按起来。他揉了一会儿问我:“好一点了吗?” 其实根本没有感觉,他的手掌有些微凉,贴在肚皮上像贴着一块夏天日头里快要融化的冰块,还不如猛灌生姜茶来得有用些,但我不好打击他的信心,只好道:“好多了。哥哥你快睡吧,别给我揉了。” 可是他好像揉上瘾了,贴着肚皮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悄悄往上游移,转眼就来到我的胸房上。 我有些羞怯“哥哥,你快拿出来吧,我已经不痛了。” 孔以凛轻轻用指腹摩挲,咬着我的耳朵问我:“上面痛不痛?” 我楞了楞,好像是有点涨涨的。我不好意思,涨红了脸说:“我,我习惯了。” 孔以凛悠悠在我耳朵里灌热气。“那就是痛的,嗯?” 我爆红了脸不讲话。 “哥哥给你揉揉。”他的手掌缓缓抚上我的胸房,轻轻揉捏。 他捏的有点痛,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忙拉住他的手臂,“哥哥,其实我肚子还是有点疼的。” 孔以凛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不再理我。 我被禁了一个礼拜的冷饮后,等我初潮结束,在波士顿的最后一天。我和孔以凛漫步在singingbeach的沙滩上,清风宜人,远处逐渐下沉的金黄色落日渲染着天边悠悠浮动的云彩,整个天际和大海连成一片,海天双色,一半金红一半蔚蓝。 偶有海鸥嬉逐海岸,海滩上零星几个孩子在用沙子堆砌城堡。 我们走到海滩边不远处掩映在绿树红花间的Hammond古堡,据闻这座古堡曾是发明家Hammond的私人住宅。它拥有一股浓浓的中世纪风格,城堡中的象牙门和无数古老的欧式装饰令人仿佛一下子步入那个年代。 孔以凛为我在这里拍照留念,背景是一座巨大的象牙门,后面是蔚蓝无际的深海。 我拿了相机,假装在照风景。事实上,我偷偷按下快门,捕捉了一张孔以凛站在断壁颓垣下的画面。这是我唯一一张记录到他的照片,他似乎不爱面对镜头,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为我照相。现在我终于有一张关于他的照片了,我要悄悄把它藏进心里,不被他发现。 因为我初潮刚至的原因,孔以凛推迟了启程返回翡城的计划,我们一直待到了九月初,在孔以凛不得不返回stf就读时,我们才姗姗离开波士顿。 在回到陈宅的无数个日子里我都告诉自己,这段美好的波士顿岁月是他想要给我的最珍贵的日子。可是后来无数次的事实都告诉我:孔以凛为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并不单纯,他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他永远都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许这一刻我们还在波士顿享受彼此的浓情蜜意,下一刻他就已经计划完了我的整个人生。生命的美丽不就在于它的不确定吗?可是他却在一步步计划我人生的走向。没错,他的计划很完美,当我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甘愿做他的囚徒。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毫无代价的,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童年时他无数的陪伴,享受他为我付出的无数精力和时间,享受他给予我的一切,那同时我是否该承受他所带给我的一切痛苦。这个道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明白,而他却在一开始就已透彻,他知道,当我吻上他的那刻起,一切都会是他所认为的那样。 靠内心独白撑了两章,我也想多写点,奈何我写不出。甜完了,下章开虐。 强暴 孔以凛走了,带走了她的心,留下了她的想念。 她会在每天晚上,拿着手机给孔以凛打电话,尽管他们之间大多数时候无话可说,但听着他的呼吸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斐莲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孔以凛又为她聘请了一位中文老师。她的课程安排从上午的数学和英语,增加到了下午的中文。然而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在回到陈宅的第二天,她又看见了约翰逊。他在花园浇水,勤恳而谦恭的样子,看起来是个英俊迷人的好好先生。 她从内心对他感到恐惧,她想她需要完美的躲避他将会出现在她面前的所有时间线。早饭时,约翰逊会和佣人们在固定的后厨吃饭,她不会遇到他。等到午饭时,他一定会代替那个印度女佣前来为她送餐,到时他又该如何躲避与他的碰面?也许她可以挽留爱莉尓与她一同在书室用餐。这样即使要面对约翰逊,也不会是她一个人了。晚餐时,她可以央求与那个新来的中文老师一同共进晚餐。如此,她将一整天都不再与约翰逊见面。她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首先老师们并不会每天都与她一同吃饭,她们总有需要奔赴的晚宴,到时她该怎么办呢?她不能告诉孔以凛,到时候哥哥会嫌她麻烦的,他那么忙。不管了,大不了她饿上一天的肚子。 约翰逊在等待许久未果后,轻轻敲响了二楼书室的门,彼时斐莲正向爱莉尓求教问题。“亲爱的女士,美丽的小姐用餐时间到了。” 约翰逊推着午餐进来,笑着向爱莉尓点头示意。“喔,爱莉尓女士有打扰到你们吗?” 爱莉尓的视线从课本上转移到他身上,笑着向他道。“当然不会,我们正要结束呢!” “那正好,今天的午餐很丰盛呢,祝你们用餐愉快。”约翰逊礼貌的关上房门。 爱丽儿走过去喝了一口浓汤,“嘿,斐莲吃饭了。”她好像酷爱喝浓汤。 斐莲放下课本走过去。 爱莉尓尝了一口牛肉。“嗯,味道很不错。”然后随意与她交谈。“刚刚那个送餐的男人很不错呢。” 斐莲想了想还是没反驳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把她盘子里的牛肉切得稀烂。 “浪费粮食可不是个好习惯。”说着把斐莲的盘子拉到自己手边。“说说,怎么最近总黏着我?” 斐莲不看她,想把自己盘子里的汉堡盯出一个洞来。“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笨,好多知识都弄不懂。” “斐莲也开始学会撒谎了吗?”爱莉尓把从斐莲那里抢来的牛排送进口里。“和孔以凛在波士顿玩得不开心吗?” 斐莲摇头,玩得开心,可是他走了。 “让我猜猜。”爱莉尓边吃边思考。“嗯,,,因为他离开了?” 一半一半,斐莲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总得适应没有他的生活。”爱莉尓神情严肃的给她讲道理。“他不会陪走完一生,即使你的伴侣也不会。没人人可以成为代替自己的存在,何况,,,,额,,所以斐莲,你得学着坚强点。” 斐莲眨着眼睛问他:“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爱莉尓张了张嘴,失了声。“我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上能陪你走到最后的永远是你自己。” 爱丽儿收住话题。“好了,听说你在学中文,这是个不错的爱好哦。我得走了,祝你学习愉快。” 斐莲结束了下午的课程,准备回到自己的房中,在拐角的楼道里,约翰逊中站在那儿冲着她微笑,他白皙深邃的五官像被打上一层灰白的石膏。此刻他英俊迷人的微笑在斐莲看来始终都透着一股瘆人的阴翳,他红润的嘴唇里好像时刻要吐出殷红的蛇信。“约,,约翰逊先生。” 约翰逊保持微笑,那双湛蓝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亲和。“甜心,总是躲着我呢!” 斐莲惊惧地悄悄挪动步子。 “好吧,上次的行为吓到你了,我为此感到很抱歉。但是宝贝我是好人,你为什么总是露出这副防备的眼神看我呢。这令我太伤心了。”约翰逊轻轻伸手想触碰她的脸颊。 斐莲微微往旁边挪了一步。 约翰逊缩回手,满脸歉意。“好吧,甜心,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吓着你了。”然后他突然深情地望向斐莲。“但是你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你太迷人了,宝贝,我看到你的那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约翰逊向前几步试图靠近她。“斐莲宝贝,别急着拒绝我。给自己一个机会,尝试着接受我。”他情绪渐渐有些激动。 斐莲看着他靠过来的身体,脸色吓得煞白,立刻大声喊。“喔,约翰逊先生,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help,约翰逊先生受伤了,快来人。” 听到斐莲的叫喊,有好几个佣人赶来。 其中几个身材健壮的佣人围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斐莲站在不远处对那几个佣人喊。“约翰逊先生刚刚摔了一跤,脑袋磕到了地上,也许有轻微脑震荡,为了他的安全请尽快带他去医院治疗。” 斐莲说完,转头飞快地上楼。 连续几天,斐莲都有些忐忑,但是她必须保持冷静,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就那么简单结束。 一天晚上,当斐莲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打开浴室的门,斐莲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瞳孔。 约翰逊正站在门口,他正朝她露出微笑,一个令人说不上来的笑容。“晚上好,宝贝。” 斐莲赤着脚立刻撒腿就跑,她跑到书室,眼看就要碰到房门,却被一个重力拖了回去。 约翰逊拉着她的手,把脸靠近她,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抓到你了呢,宝贝。” 斐莲拼命地撕打她,用脚踹它,却被他一个用力扣住了脚踝。斐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约翰逊抓住她的左脚脚踝把她往里面拖。 斐莲咬牙抓住旁边柜子边缘。 约翰逊一时拖拽不得,用脚踹向她的腹部。斐莲立刻疼得捂住小腹。 约翰逊抓着她的脚用力把她往里面拖,斐莲挣扎不已,脑袋磕在凳脚上磕出一个大包。 等到约翰逊把她拖到地毯上,斐莲脑袋已经磕出无数大小不一的包,手臂上也被装出好几块淤青。 约翰逊温柔得触碰她的伤口,往她伤口上轻轻吹了吹。“怎么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你这样我会心疼的。”他温柔深情地看着她。 斐莲又哭又喊。“你真令人恶心!救命啊,来人啊。” 约翰逊看着她呢喃问道:“我恶心吗?”然后他突然地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面颊朝下凶狠的往地上砸去。“你为什么要逃开我呢?我对你这么好,嗯?你这个bitch。” 砸了几下后,他突然显得很无力,慢慢把斐莲翻过来。 斐莲发丝凌乱,满脸的鼻血和因为疼痛飙出的眼泪混杂在一起,此刻看起来凄惨极了。“宝贝,别让我伤害你。” 他拂开她散乱的发丝,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鲜血。“你太美了。我忍不住了。”说完他抽出腰间的皮带,把斐莲的手抓在一起,粗暴地捆在旁边的桌角上。 然后他掏出口袋里的胶带,封住她喊叫的嘴巴。 斐莲瞪大眼睛,蹬起双腿,疯狂踹向他。 约翰逊被踢到了敏感部位,狰狞着脸狠狠地甩了她两个巴掌,直打得斐莲耳朵里的助听器都掉了出来。然后他固定住她的双腿,褪下她薄薄的棉质内裤,用手指缓慢轻柔地抚过她娇嫩的花户。 然后靠近她的脸狞笑着问她。“宝贝,月经来了吗?”说着他拉下裤子,掏出硕大的生殖器,黑紫色的表皮,狰狞的肉身上青筋环绕,剑拔弩张地指向斐莲的下体。 斐莲害怕地浑身发抖,颤着身体往后缩。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约翰逊握着他丑陋涨硕的生殖器,慢慢地靠近斐莲的褪心。 正当斐莲眼睁睁地看着那物体侵入她的下体时。约翰逊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双眼一闭,伏在了她的身上。 斐莲往外看去,只见伯森正空洞着眼神站在她面前。他的手上还举着那只被注射过的针筒。 他把针筒扔掉,小小的身体蹲下来,过去翻约翰逊的身体。 他把胶带从斐莲嘴上撕掉,解开绑在她手腕上的皮带。然后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对她说。“他很快就会醒的。” 斐莲爬起来,飞快跑出房间。可是她此刻并不知道该去哪好,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伯森跟在她身后,小小的身体站在回廊上。 斐莲跑到二楼的一间书房,飞快反锁上门,把自己锁在里面。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斐莲蜷缩着身子不愿理会。不一会儿底下的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纸条内容:你会被他找到的,他拥有这栋房子里所有房间的钥匙。斐莲一阵悚然,哆嗦着手打开房门 刚一开门就看见,伯森正默默地站在门外,两只无神的眼睛正望着她。 斐莲哭着向他求助。“帮帮我,别让他找到我。” 伯森伯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轻轻拉起她的手,带她往楼下跑。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躲进那间看起来有些废弃的杂物间。杂物间里有一间暗室,用来摆放一些陈旧的器具。他们拔下暗室门孔上的钥匙,然后把暗室的门从里间反锁。 伯森沉默地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盯着地上的瓷砖缝看。 暗室里一片黑暗,斐莲只能听清自己因为恐惧而粗重的呼吸声。 她靠坐在墙上,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此刻她万分想念孔以凛的怀抱,如果之前那一幕真的发生了,,她心里恐惧不安极了。她想,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睡不着,一整夜都未合眼。睁着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紧紧注视着暗室的房门,就怕哪一秒,约翰逊从那道门外冲进来,阴森恐怖地把她往他身下拽,然后挺着粗壮丑陋的生殖器往她身体里冲。 直到过去许久,黑暗中传来伯森低低的声音。“天亮了。” “你怎么知道?” 在黑暗的暗室中她仿佛看见伯森咧开的嘴角,那毫无情绪的笑容,空洞地望着她的眼神。 斐莲打开暗室的门,阳光透过百叶窗从外面透出来,射进暗室中。依稀还能听见从杂物间外传来佣人的打扫和交谈的声音。 伯森面无表情地站在暗室深处看着她。 斐莲转头望向他:“谢谢你。”然后掉头离开。 离开前她好似还听见伯森低弱的叹息声。从暗室处传来的轻轻的,似有若无声音。“别放弃我。”好似说了,又好似没说。 前往加州 斐莲回到房间时,约翰逊已经离开。她打开抽屉,带上孔以凛给她的手机,关上房门。然后她一口气冲下了三楼,跑到安娜的房间,敲响她的房门。 彼时安娜正穿着睡衣,散乱着头发为她开门。在见到斐莲的那刻,她明显呆愣了几秒,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房门。 在房门尚未关上前斐莲快速闪身跑进她房间。 安娜睁大了眼睛吼她:“是谁允许你进来的?”然后打开门朝外面喊专门负责她的佣人。“丽莎。” 斐莲关上房门,挡在她面前。“对不起,可我现在必须这么做。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安娜丝毫不给她面子,不再管她,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斐莲跟过去,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但是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在这里,除你之外我想不到别人了。” “爱莉尓呢?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斐莲黯然。“她不会帮我的。” 安娜好笑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帮你?” “我不知道。”她当然不会认为安娜会帮她,可是凡是有希望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安娜望着她额头上高高隆起的大包,脸颊和鼻子两边也微微泛着乌青。“你的脸上怎么了?” 斐莲支支吾吾。“嗯,嗯,我不小心磕到了。” 安娜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笨蛋斐莲,连撒谎都不会。”安娜傲慢地“哼”了一声。“不过,我才不会关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靠近斐莲。看着她的眼睛笃定地问她。“你是要去找孔以凛吧。” 斐莲退后两步,垂下脑袋。她必须承认的是:安娜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并且在某些方面她早熟极了。 “怎么?波士顿的两个月很幸福吧。”安娜不禁涩然,她和爸爸也很幸福,可是她永远也不能爱他,斐莲可以获得爱情,可她却不能,她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你爱上他了吗?”安娜突然问她。 斐莲睁大眼睛问她。“什么?” “你可真懦弱呢!连亲口承认的勇气的没有。”安娜语气里满是浓浓的不屑。“我胆小的姐姐。”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想去加州。”她低低地说,她在安娜面前好像总是没有自信。 安娜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要去找他,但是如果一旦家里的司机送你前往,到时候爸爸就会知道你离开了翡城。” “如果你要独自一个人出去,这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你未成年,甚至连驾驶证都没有,你没有办法订机票,住酒店。”安娜冷静地建议。“你最好的办法是去找爱莉尓。让她带你去。” 如果她告诉爱莉尓她差点被强暴了。爱莉尓会是什么反应?她会立刻打电话给孔以凛,可是她不想让他知道。他会嫌她不干净吗?甚至他有可能会不要她的,如果她不把这件事告诉爱莉尓,那她一定不会让她去找孔以凛的。 “她不会让我去找孔以凛的。况且今天早上我还翘课了。”而且她总觉得爱莉尓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孔以凛。 安娜想了想。“那很抱歉,也许,我能帮助你的只有这个。”安娜递过来一张白金卡。“密码是52088。” “祝你好运。” 她感到十分无力,原来离了孔以凛,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最基本的寻找他的能力都没有。某个瞬间她似乎抓到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拨通乔维的电话。 当乔维驾驶着他的桑塔纳驶进新泽湖区时(在美16岁就可考取驾照,而且大部分学校有开设专门的驾驶课程)远远地便瞧见斐莲站在公路两旁的樟树底下等候。10月的翡城气候转凉,两边的大风刮得两旁的樟树叶 “哗哗”地作响。她站在冷风里瑟缩,头顶的落叶掉了她满头。此刻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开衫,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长袖及膝的蓝色连衣裙,她低着头正站在道路的旁边来回踱步。 乔维把车停到她身边,她愣了愣才跑上来。 她不再是从前长发及腰的样子,柔软的黑色头发刚刚长及她的脖颈。她垂着脸好像十分不好意思。“我找不到人帮忙了,我想让你带我去加州。” 乔维侧过身去帮她扣上身旁的安全带。“斐莲,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那儿?” “找人。” “找谁?你哥哥吗?” 斐莲点头。 “他呢?他知道吗?他为什么不把你接过去。” “我不想让他知道。总之我现在不能呆在那里。”然后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知道这样太麻烦了。你未必一定要陪我同去,你可以帮我订机票或者是找别人送我前往。钱我有的,多少钱都可以。” 乔维抚了抚额头。“天!斐莲,你还未成年。把你独自扔给别人我怎么会放心?况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再说,我都已经翘课了。现在我不想回去面对那群老古董。”乔维一脸慷慨。 乔维启动引擎,顺着曲折蜿蜒的盘山路行驶。“不过我们还是得坐飞机或者火车过去,毕竟翡城离加州太远了。” 斐莲点点表示没有意见,此刻对她来说什么都无所谓,她只想抵达加州,回到孔以凛身边。 “谢谢你,乔维。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不过到达加州后,我会给你钱的。” “别这样,我帮你可不是为了钱,我们是朋友啊。”他清澈的无一丝杂质的碧绿色眼睛真诚得可以映出瞳孔里的虹膜。 斐莲轻轻点头。 “其实,我帮你也不是完全毫无目的。”乔维脸上红了红。“如果你实在想感谢的话,可以亲一下我吗?” 斐莲不自然的转头,去看路边不断远离的风景。 乔维讪讪,他看出了斐莲的不自然,立刻补救。“哦,那个,其实我是开玩笑的。” 随后车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抵达机场之后,他们一路坐飞机前往旧金山。 下午3点半,他们抵达旧金山国际机场。彼时,斐莲的手机刚开机时,屏幕显示十个未接电话,来电者:孔以凛。 斐莲还未开口讲话,电话那头已传来孔以凛冷冷的声音。“你在哪里?” “旧金山的机场。” 孔以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在那等着。”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在等待孔以凛的一个小时里。 乔维问她。“你哥哥来接你吗。” “嗯。” “那,,下次我再见你是什么时候?”乔维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我也不知道。”斐莲想了想,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问题。如果没有这次的出走,她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但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乔维帮助了她,她没有任何理由对他拒之千里。 “嗯,,如果下次,我约你出来你会同意吗?”乔维红着脸,有些忸怩,说完好像又有些后悔。 斐莲扬起脑袋,有些没听明白。“嗯,,,,?” 乔维立马结结巴巴地纠正。“哦,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下次有困难的话,我可以找你帮忙吗?” 斐莲甜甜地笑了。“当然可以啊。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而且你帮过我。” 乔维看着她那好看纯真的笑容,脸一下子又红起来,他突然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对她说。“斐莲,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你说呀。”斐莲好奇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之间又脸红了。“你发烧了吗?” “其实我,,,,,,” 孔以凛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冷着脸喊她。“斐莲。”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他们听到。语气里还有一点点隐忍的戾气。 斐莲转过头对乔维道别。“我得走了,你快回去吧。” 乔维有点不舍,拉过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 斐莲挣了挣,没挣脱。 乔维抱紧她。“别动,就一下,朋友之间的分别礼。” 不远处,孔以凛寒着脸的起来了。“还不过来吗?”那声音里压抑的怒气好像快要濒临爆发了。 斐莲向孔以凛跑去,看见他脸色黑得快沉下来了。堪堪止住了步没敢往他怀里钻。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他的脸色,垂着头乖乖站在原地。 孔以凛没开口讲话,也没有主动牵她的手,只是转身向外面走去。 他身高腿长走路带风并且丝毫没有停下等她的意思。斐莲追在他身后,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阴寒的面色吓了回去。 乔维站在机场的通道口目送着他们离开。 出了机场,孔以凛的车停在马路边。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运动型的车头,流线型的车身,造型独特的轮毂设计。 孔以凛坐在驾驶座上,手搭在方向盘上,双目凝视前方。车子缓缓驶过旧金山的市区中心,车速在开离繁华区后开始渐渐飙升起来。市郊的公路上空旷无人,车子的马力瞬间被拉到了最大,周边的景色也一团模糊。在极限速度的刺激下,腺上素压迫感官神经。眼看车子要冲进前方奔腾的河流中,突然车子猛地弯转驶进另一条小道。终于在开了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一座位于stf和旧金山交界处高档社区。 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孔以狠狠踩住刹车。在最后动作结束之后,斐莲被狠狠拽出了车子。 接吻 孔以凛并不住在学校,自己独自在校外租了房子。最顶层的apartment,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面积,对于一个人居住还是略微显得有些空旷。 屋子里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外几乎没有太多东西,黑白灰三色调看起来十分冷清。厨房里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多余的用具,除了一只巨大的冰箱,就连必备的锅都没有,俨然这个厨房就是个摆设。 刚进门,孔以凛就走进房间拿了一件体恤丢给她,冷冷地对她说。“去洗澡。” 等斐莲穿着巨大的体恤走出来时,孔以凛正凝着眉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清俊凌厉的眉眼上像被打了一层严霜。“再去洗一遍。” “已经很干净了。”斐莲埋着脑袋,小声地抗议。 孔以凛突然转过头来,视线往她的方向凌厉地摄去。“你知道你有多脏吗?” 这话在斐莲听来简直诛心,重重凿进她心里。哥哥讨厌她了吗?他不喜欢她被别人碰,她全身上下都不干净了,如果哥哥知道,他一定会丢了她的。她不能在呆在他身边了,她会回到那里,一想到那样的事她还会再经历一次她就浑身发抖。 斐莲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 她把自己关进卫生间,穿着衣服坐在蓬头底下,把头埋进膝盖里,蓬头里的水“哗啦啦”地往她身上淋。 直到过去许久,浴室的门被推开,孔以凛站在门口,寒着脸面无表情的看她。“起来。” 斐莲慢吞吞的站起来,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还止不住地抽泣。 孔以凛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哭什么?” 斐莲抽噎着不住的摇头,哭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孔以凛讨厌她,不喜欢她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除了哭泣什么也不会。 “哥哥,你别送我走,我不想回去。我会听你的话的。”她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孔以凛眉头紧锁,盯着她问:“为什么要跑过来?” 斐莲心里骤然一紧,她要说吗?说了哥哥会不要她的,她再也不是他喜欢的斐莲了,他会抛弃她的吧。到时候她又要回到那里。 她闷闷地说。“就是想呆在你身边。” 孔以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能感觉他周身的空气不再那么压抑了。 “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斐莲的眼睛被洒落的水打的睁不开,她用手臂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她摇摇头,但是又怕他不高兴,立刻犹豫道:“我不该随便跑过来,还私自翘了爱莉尓的课。” 孔以凛皱了下眉头,没开口说话。 难道她说的不对?不是这个吗?她以为没有比这个事情更严重的了。“我没有提前给哥哥打招呼。”斐莲呢喃:可是我说了,你就不会让我过来了啊。 “你和他很熟吗?”声音里有淡淡的不悦。 他说的是乔维吗?斐莲支吾了下,“也不算熟。他说他们是朋友。”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 朋友?孔以凛冷笑了一下。他伸出手,突然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怎么联系到的?” 直觉告诉她,此刻孔以凛十分极其的不快,,说实话不是一件明智之举。“嗯,,嗯,,”她支吾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捏着她的下巴有些用力起来。 斐莲感觉自己的下巴要脱臼了,眼泪迸出,拼命掰她下巴上的手。“痛,是安娜的生日,他也在。然后,,,” “然后,你们就暗自互通了各自的号码?”孔以凛替她回答,声音不咸不淡,但是还是能依稀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 斐莲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没有给他。” “是你记下了他的号码?”孔以凛嗤笑一声。“学中文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记忆力这么好。” 斐莲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往下掉。“我也不想,我想呆在你身边,又没人帮我,只有他了。”她一边抽泣一边说。“如果没有他,我根本过不来。除了他,我不认识别人了。” 孔以凛的眼睛沉沉地看着她,像要把她吸进他的瞳孔里。他突然低下头,对着她的唇吻上去。 头顶的淋浴浇在他们身上。他把斐莲往墙上摁去。捧着她的脸颊用力地吻下去,舌头抵开她的牙齿不停地在她的口腔间穿梭,她小小的檀口中每一寸牙龈都温软细糯,细小整齐的贝齿舔上去像一颗颗雕琢整齐的白玉。在他舔舐过所有洁白的莹玉后,他卷住她微微略带凉意的舌尖与她嬉逐,仿佛在反复逗弄一块清香柔软的口香糖。起初她还有些惊愕和抗拒,在孔以凛把她的丁香软舌从舌尖缠至根部后,她软软的开始顺从他的痴缠。孔以凛交缠着她的舌头,在把她的拖进她的嘴里后,他用舌尖轻轻在她的舌根部打着圈,蓬头下洒出的热水顺着他们唇齿相间的地方流进他们的舌间。孔以凛的舌头抵着她的舌头推回她的口腔,在她的细软唇齿间疯狂袭卷,带着强烈浓重的侵略气息夺取她口腔里的氧气,斐莲有些喘不过气来,开始抵抗起他侵略性的吻,孔以凛用力捧着她的脑袋,捏开她的下巴,逼迫她接受自己强烈的攻势。 津液和水流顺着他们的唇角溢出。斐莲渐渐气力不支,四肢无力地顺着墙壁向下滑去,孔以凛追逐着她的唇,颀长有力的身体向她倒去的地方压去。 斐莲被压在地砖上,唇舌间还在接受着他的亲吻。她因为唇齿间被掠夺的氩气而涨得满脸通红,但手臂还是慢慢缠上孔以凛的脖颈。 她明显能感觉到孔以凛的吻渐渐平缓下来,他缓缓放开她的唇,用漆黑的眼睛锁着她。他的鼻息喷在她的唇瓣上,有一点冷冽的松木海洋的气息。他忽然问她:“斐莲,你爱我吗?” 斐莲勾着他的脖子,撑起脑袋,用嘴啄了啄他的唇角。“爱的。” 孔以凛唇角扯出一丝俊逸的弧度,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问她:“到底是喜欢还是爱?” 斐莲眨着水汽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孔以凛看着她的样子淡淡地拢了拢眉心。“或者你压根就分不清。” 斐莲抓着他正要起身的手臂。“小时候是喜欢,长大后是爱。” 孔以凛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起身,右手贴上她的背部,左手穿进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 他踢开浴室的门,把她往卧室里抱去。两人的水从浴室到卧室滴了一地。 待把斐莲放下后孔以凛才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随后他把自己上身的长袖脱了下来,丢在一边。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毛巾擦拭身上的水迹。 他的上半身很白,手臂和胸膛上有薄薄的肌肉,肩膀和脖子上的锁骨微微凸出,身上和发梢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掉,划过锁骨和平坦的腹肌处,然后湿润进他腰际穿着的牛仔裤头上。 他赤裸着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白色健朗的身躯和灰色系冷硬的室内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 孔以凛擦干发梢上的水珠,转头见斐莲愣愣地望着自己,邪魅地笑了一笑:“好看吗?” 斐莲呆愣愣地,小声评价了一句。“变胖了,和以前比。” 这措辞,,孔以凛啼笑皆非。他把毛巾扔过去,冷冷地问她:“还不脱衣服是等着感冒吗?” 斐莲脸颊立刻浮起红晕,悄悄转过身去,把湿衣服脱下来。 孔以凛甩了一件宽大的长袖过来。“这里只有我的衣服。将就一下,明天再买吧。” “哦。”斐莲低低地应了一声,赶紧飞快地套了上去。 穿完后,她窜到孔以凛身边,挥舞着长长的袖子在他面前溜了两圈,活像个耍大戏的。 孔以凛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回了她一句。“走开。” “你再这样明天回翡城。” 斐莲立刻跑到床上,缩回了被窝里。 不会写肢体,只能这样了,凑合一下吧。唉,本来要强制的,但想想还得再添两把火,,而且太小了,再长长吧。 乔维的到来 清晨,等斐莲醒来时,孔以凛早已离开。厨房的餐桌上只有一杯已经冷却的牛奶和一盘子夹着奶油甜心的吐司。她无法上课,没有伙伴,漫长的一天她需要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然后等到夕阳西下时,才能等到孔以凛的回归。 客厅里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只有一台电视。当她把电视的频道来回调了个遍后,沮丧地瘫在沙发上。晚上七点,孔以凛准时回到这里,他带回来一份晚餐。饿了一天的斐莲在吃完晚饭后。孔以凛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对她道歉。“对不起,斐莲,我忘了。” 他是在为中午没有准备好她午餐的事道歉吗?斐莲有点小小的窃喜,原本等待他一天的满肚子委屈顿时消散了。“我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饿。” 孔以凛捧着她的脸蛋,沉沉的望着她:“听着,斐莲,如果你呆在这里你的一天都可能是这样度过的。” 斐莲有些黯然,她以为来到孔以凛的身边,生活就会变得不一样,至少她不必一个人去面对漫长寂寞的时光,但是其实来到他身边一切都没有变,他留给她的时间还是只有短短的那么几个小时。才仅仅第一天,她就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她只有他一个人,而孔以凛却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的生活,他的学业和他的工作。可是回到翡城,她又将面对可怕的一切。 “我愿意的,只要呆在你身边。” 孔以凛唇角轻微有些上扬。 晚上,孔以凛处理工作和学业。 斐莲趴在沙发上怯怯地问他。“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学校吗?” 孔以凛埋头在笔记本后“嗯”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斐莲早早地起床,孔以凛已准备好了早餐。他一边喝牛奶一边翻阅经济早报。斐莲快速洗漱完坐到他身边。 他们进入地下停车场,这一次孔以凛没有驾驶他那辆帅气时尚的布加迪,而是驾驶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自达汽车。汽车在1号公路上行驶大约十几分钟后进入stf大学的校园。 整个校园呈现西班牙建筑风格,大片大片碧绿的草坪,还有沐浴自加州阳光下的古典教堂。 孔以凛的第一堂课,教室中人并不多,但到达的学生大多已开始温习之前的课程。教室里很安静,偶尔有一些轻声的交谈。 斐莲坐在孔以凛身边,十三四岁的年纪在一群成年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孔以凛为人低调孤僻,他身边似乎并没有太过熟悉的同学,因此从头至尾并未有人与他们打招呼。 他上课时认真专注,视线只在教授和书本上扫视,大多数时候几乎也不太记笔记,只偶尔动笔在某个关键点上标记。 大半堂课几乎都是专业名词和术语,斐莲听不太懂,悄悄趴在桌子上偷看他的侧脸。他脸部轮廓清俊流畅,山根挺直若险峻陡峭的峰棱。 斐莲悄悄拉拉他的衣角,孔以凛视线依旧停在课本上,对于她的小动作熟视无睹。 斐莲愤然,唉,他不理她,这时间真是有些难熬。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个上午的课。 下午孔以凛需要前往昆达拉doctor的实验室,斐莲不能再跟着他了。 孔以凛把她带进绿色图书馆的阅览室,她就在这里度过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傍晚时分,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开,窗外大片的草坪被金色的夕阳晕染地碧绿通黄,远处红色屋顶的西班牙风情建筑屹立在落日的余晖中。 已经是晚上的五点半了,孔以凛依旧未有过来寻她的迹象。 整个阅览室里只有她和对坐的那个华人男生, “你是这儿的学生吗?”那对坐的男生突然问过来。 斐莲看了他一眼,把头扭过去继续看着窗外。哥哥说了,不让她随意和陌生人说话。 那男生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在这看到亚裔觉得亲切。” “你是中国人吗?”那个男生突然用中文问她。 斐莲摇头。 男生了然的点头。“你会说中文吗?” 斐莲转头看窗外。但那男生盯着她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有限的中文量回了句。“一点点。” 那男生似乎来了兴趣,继续问她:“你是在这儿等人?” 斐莲点头。 “所以你不是这里的学生?” 继续点头。 “也对,看上去是挺小的。”那男生自言自语道。 男生想了一会问她:“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斐莲点头。 他好像有些开心。“或许,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校园。” 斐莲摇头起身,然后她有些抱歉地对他说:“我等的人来了,再见。” 孔以凛站在门口等她。 斐莲跑到他的身边,孔以凛牵住她的手往大门走去。 回去前,他带她去了一家附近的中式餐馆。在这里,孔以凛第一次教她使用筷子,他们在这里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顿晚餐。 然而,令斐莲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等她醒来时,孔以凛早已提前离开。 斐莲在公寓中度过漫长枯燥的一天,盼着孔以凛会在晚上时分为她带回一份热腾腾的晚餐。 可是,他总是很忙,经常晚上九十点钟才会回来。公寓里可令她缓解饥饿的东西除了fastfood外就只剩一堆零食。无人陪伴的岁月是那样难熬,没有爱莉尓为她讲课,也没有可供倾诉的伙伴,更没有美味的食物。 原来待在孔以凛身边的代价是这样的。爱莉尓说的没错,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他们之间没有话题,没有相同的生活圈,她待在她身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日复一日的等他。爱情真的让她失去自我,甘愿让她成为被囚禁的笼中鸟。 在加州大段大段独自度过的时间中,她迎来了乔维的电话。 “斐莲,你在哪儿?”电话里传来乔维沙哑的急切的声音。“还在旧金山没有回去吗?” “嗯”也许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有除孔以凛以外的人关心她,斐莲有些意外的惊喜。 “正好,我父亲要来加州公干,到时我可以来找你吗?”乔维的语气里显得有些兴奋。 也许是乔维激动的心情感染到她了,斐莲没有拒绝低低地“嗯”了一声。 “斐莲,你别挂电话,我们聊一会儿。” “好。”也许是寂寞的太久,斐莲没有拒绝。 “你在那儿好吗?” 斐莲黯了黯。“嗯,除了有些无聊,其他都好。” “你为什么不上学呢?” 乔维有些犹豫地问她。他不清楚这话问出去会不会惹来她的反感。 斐莲握着手机,没有吭声。 “好吧,斐莲别担心。”乔维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很快来找你,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人有了多余的选择就开始不一样了,斐莲不会在每天苦巴巴地等着孔以凛每日晚上临睡时那点温存,至少她开始有些别的期盼了。 两天之后,乔维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敲响了斐莲公寓的门。 他举起手里包装精致的慕斯蛋糕。“surprise,怎么样?惊不惊喜?” 他不仅为她带来了美味的甜点还为她带来了一份可口的午餐。 “达芙妮家的甜点,上次电话里听你说很爱吃。”他擦干净斐莲嘴角的奶油。 继续把他带来的东西献宝似地摆在斐莲的面前。“这是游戏机。” 斐莲摇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啊,以后你一个人无聊了,可以把它拿出来玩。” “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乔维故作神秘地问她。 斐莲摇摇头,但她知道他肯定会给她一个惊喜。 乔维拿出身后的东西放到她面前。是一个用树脂雕塑的女孩。女孩有长长的咖棕色的波浪长发,清雅柔美的东方面容。她穿着一件绣着黑色蕾丝小花的烟灰色纱裙。 斐莲用手摸了摸这个漂亮的雕塑女孩。不确定地问他:“这个人是我吗?舞会时候的我?” 乔维笑着看她。“我以为我雕得不像。” “这是我雕塑课上最满意的一件作品了。”乔维鼓起勇气。“现在我把她送给你好吗?” 斐莲有些惊喜,但是很快便推还回去。“哥哥不让我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他会不高兴。” “他怎么总是这样?不让你上学,还总是管得这么严。”乔维抱怨。“他是你亲哥哥吗?” 斐莲摇头。 “我姐姐都懒得管我。”乔维嘟囔。“他也不是你亲人,却总是喜欢指手画脚。” 斐莲听不得他说孔以凛的坏话,大声吼他。“你胡说!他就是我的亲人,唯一的。” 乔维脾气出奇的好。“好吧,你别激动。” “你走吧。”斐莲指着门外。 乔维真诚地看着她。“抱歉,我说错话了。” 斐莲情绪渐渐平缓,却依旧不肯收他的东西。 “斐莲,我们这样想:这个雕塑雕的是你,你拿回自己的东西理所应当是不是?所以也不是收别人的礼物。对不对?” 斐莲想想觉得他说的话有点道理,默默接过了他递来的雕像。 她有些爱不释手,原来自己是长这个样子,第一次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站在她面前,她觉得新鲜极了。 她偷偷把它塞进柜子抽屉里间的那个盒子里,悄悄塞到最里面,这样孔以凛就永远不会找到它了。 昨天缺更了,还有朋友投猪了,感觉很暖心。谢谢那十几个一直投珠的朋友。我一直以来都是写东西写不过两万多字的人,是朋友们的投珠和追更让我坚持了这么久。 后来投珠的朋友们,我不会再统一回复谢谢,因为说再多的“谢谢”都显得无力。所以,只能说为了那些每日追更的朋友们,我努力会把故事写完。 我会把昨天漏更的那章补回来。 告白(斐莲视角) 乔维的到来令我的生活增色许多,我不必日日在等待孔以凛的时间中度过。他会时常给我打电话,偶尔也会用短信交流。他和孔以凛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幽默健谈,总有一箩筐讲不完的话。他会讲他在学校的趣事,会讲他小时候的糗事, 甚至连他姐姐黛西也会被他用来作为谈资。他阳光,积极,健康,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生活在健康幸福中的孩子。他总会对我说:我是你永远的朋友,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他会抽空给我邮寄许多新奇的东西,比如说典藏版的书籍,或者说DIY的手工制品,再比如说藏在水晶球里的蓝色城堡。在回到孔以凛身边的那些日子里,有他陪我聊天解闷我才不至于逃回翡城。 转眼我来到加州已经近两个月了,孔以凛似乎因为学业和工作也不再有心管我,他除了每天应付学校的课业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往硅谷跑。我和他连晚上碰面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好在白天和傍晚有乔维与我聊天,我的生活才不会显得如此孤独。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那次我跟随他进入校园后,他拒绝再次带我一起上下学,他是否早就听到我与阅览室那个男生的对话。或许他并不想让我融入正常的社交,也并不想我拥有除他之外的人。如若不然,孔以凛为何不让我进入学校学习,而是请他熟悉的家庭教师前来为我授课。如此看来他确实从一开始就有意让我远离人群和社会。 圣诞节即将到来,孔以凛学校的课业也即将告一段落。我满心期盼着和孔以凛的寒假时光,我问他今年的圣诞节我们会回到翡城吗? 孔以凛拧着眉头说:“不会。”近来一段时间他似乎显得有些烦躁。 我终于明白他说 “不会”的意思了,圣诞节的前一个礼拜,他抛下我离开了加州。 我被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他旧金山的公寓里。 感恩节的那天,万家灯火,我躲在旧金山的公寓里一个人默默地啃着干硬的面包和冰冷的牛奶。 电视节目里欢乐喜悦的气氛全然与我无关。 但是意外的是,感恩节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乔维打来的电话。 “斐莲,你一个人吗?”电话里乔维的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 “嗯。”其实此刻,我真的想让他陪在我身边,一个人的节日真的太孤单了,只能凝望远处漫天霓虹的灯火和旧金山苍茫的夜色。 我拿着手机跑到阳台上,迎着冷冽的风与乔维对话,想让夜晚的风带走我满心的寂寞。 “圣诞节那天呢,你不会回来吗?”他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 “嗯。”除了据实回答他以外我无话可说,毕竟圣诞节那天应该无人可以分享我的孤独。 “你哥哥呢?他会和你一起度过吗?”乔维问这话时,声音里有些紧张。 “他不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出来,但也许是下意识里存了一点侥幸:希望圣诞节那天他可以想起我并与我说说话。 乔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喜悦。“真的吗?”然后他又有些沮丧。“那你一定很孤单。” “要不,圣诞节那天我来陪你吧。” “那样,会不会很麻烦。”事实上,我确实希望乔维可以抽出一天时间陪我过完今年的圣诞节。 “不会啊,我父母将会与黛西一同前往洛杉矶的过圣诞节。所以,我也是一个人,正好我们搭个伴。”乔维开心极了,现下仿佛什么都不是问题,听他的意思好像下一秒就想飞到加州。 圣诞节那天的早上9点,我就听到门外传来的铃声。乔维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眼睛周围还有两个大大黑眼圈。他嬉笑着问我:“惊喜吗?” 我点头,太惊喜了。我竟不知乔维真的会从翡城千里迢迢飞来加州,他该是从凌晨就起的床吧,赶了多久的飞机,又转了多少次车。 在一个只剩自己的寂寞节日里,有人千里迢迢赶到你身边只是为了让你不再那么寂寞,这份赤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谢谢你,乔维。”我除了说谢谢好像并无其他感谢的方式。 “我们是朋友啊。”乔维理所当然地说。 在这之后,我们一同去了超市,买了各种甜点和现成的食物,准备作为这一天的晚餐。 我们俩各自坐在餐桌上,吃着从超市买来的蛋糕和披萨。 乔维偷偷地从我盘里拿走一块。 我心中不满,问他。“你为什么要吃我的?”最讨厌有人从我的盘子里拿走食物。这一点我是跟孔以凛学的,我们俩都有捍卫自己食物的习惯,不肯轻易与他人分享。 “你的比较好吃,我喜欢吃你那个口味的。” 乔维告诉我的理由让我觉得很奇怪,我质问他。“那你为什么不买我的口味呢?” 乔维显然被我问住了,支吾几下。“嗯,我想两个口味都尝尝啊。” “那你为什么不把两个口味都买下来。”我质问他。 乔维敲了一下我头。“不能浪费粮食。”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大方地把自己的盘子推到我面前。“大不了我也让你吃回来嘛!” “我不要。”不喜欢吃别人盘里的,孔以凛除外。 他好像有点失望。 我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盘子,以防他再来偷食。 晚饭过后,乔维向我祝贺。“圣诞快乐!” 我亦向他祝贺。“圣诞节快乐。” 他站在我面前,温柔地望着我对我说。“今年的圣诞节,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我想了想。“我想要哥哥回到我身边。”太想念孔以凛了,他到底去哪了? 乔维疑惑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和上次说的不一样?” “我上次说什么了?” “你说你想要星空啊。” “哦。”我若有所思,那是因为我和孔以凛的初吻就发生在星空博物馆。“那你有办法弄来?” 乔维神秘的笑笑,仿佛就在等我这句话。“当当当当。” 话说完,屋子里就亮起了一片星海。无数的星体缓缓地在屋子里流转。 乔维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怎么样?” 我点点头,望着周围的星海,“嗯,很漂亮,谢谢。” 但说实话,比起我和孔以凛在博物馆中看到的差多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么一个星空投影仪应该花了他不少钱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孔以凛啊。 “斐莲,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乔维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我问他。“你很热吗?” 乔维睁着清澈的眼睛抱怨。“斐莲,你不要每次都打岔好吗?” “嗯”我点点头。“那你说吧。”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此刻,乔维的耳朵尖都泛起了红晕。“从舞会时再次见到你就喜欢了,但也许更久。”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好奇地问他,诚如安娜所说我胆小又懦弱。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你的纯真?但是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想了想,好像不需要。但是他们并未见过几次面,喜欢一个人至少需要一定的情感积累不是吗?至少我认为是这样,因为我爱上孔以凛就是这样的过程。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乔维有点伤心,但是很快他又恢复过来。“他是谁呢?” “孔以凛。”此刻,我一点都不想叫他哥哥。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没准以后你就会喜欢上我呢?”乔维信心满满,一点都没有方才拒绝时的沮丧。“在此之前,你不要有负担,依旧把我当朋友,好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是该劝他死心吗?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孔以凛已经占据了我整颗心。 本来想写长点,我好困,就这样吧。 强制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劝他放弃的话还未出口时,公寓的门便被打开了,孔以凛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大衣,面目表情地站在门口,周身寒意逼人。 我慌乱无措地看着孔以凛向我走来。他站在我和乔维面前,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但只有我知道,孔以凛面上越平静,心底的戾气越重,他喜欢把所有愤怒的情绪压抑到深处。 乔维向他礼貌的笑了笑:“是斐莲的哥哥吗?你好。” 这一刻,我害怕极了,害怕他看不出情绪的沉默。 孔以凛没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当着我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社区安保局吗?我是C栋顶层的业主。此刻的我的屋中有疑似不明人员进入,请你们立刻前来处理。” 孔以凛盯着乔维。“还不走吗?等着被送进警察局?” 乔维讪讪,“向我道别。”然后转头地看了我一眼向门口走去。 我望着乔维离开的身影,有一瞬间想追上他随他一同离开,我恐惧孔以凛即将到来的怒火。 乔维似乎有些不放心我,走出门口还流连地朝我看来。 孔以凛“呯”地一声关上门,转身向我走里。 我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哥哥。” 孔以凛走进房间拿出我藏在抽屉中最里面的那个盒子,当着我的面把所有东西拿出来当着我的面杂碎。 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拽起我的头发把我往浴室拖。我跌在地上,他抓起我的胳膊拖向浴室的花洒下,冰冷的水顺着我的脑袋兜头而下。鼻子,耳朵,和眼睛里被注满了冷水,这种感觉令人疼痛又窒息。 我穿着潮湿的毛衣,身上沉甸甸地。他疯狂地拉扯我身上的衣服,衣领揪着我的喉咙有窒息的痛感。在扯掉我的内衣后,他取了蓬头扯着我的头发把我里里外外的搓洗,滚烫的热水焦灼在皮肤上,被烫出一片通红。 “哥哥,我疼。”我微弱地喊他。 他冷着脸置若罔闻。 我从来没见过孔以凛如此阴森可怖的一面,他对我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把旁边的浴缸中灌满水,然后面容平静地把我扔进去去。满满一浴缸的水漫过我的头顶,一种窒息感朝我蜂拥而至,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孔以凛摁住我的脑袋平静地看着我,任缸中的水流带走我的呼吸。脑中开始缺氧,大脑一片空白,我能感觉到生命在身体中的流逝。 在我渐渐放弃挣扎时,孔以凛把我拉出浴缸。重获氧气后,我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原来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重新获得生命的可能时是如此的狼狈。 我从没这么害怕过孔以凛,翻云之间他就可以随意的取走我的生命。我把自己缩成一团害怕他再次把我摁进水里。 孔以凛皱着眉头,脱掉自己身上的毛衣,拉下自己下身的裤链,褪去裤子后走到我面前。 我看见他下体剑拔弩张的器官。 曾今的约翰逊也曾挺着这样丑陋的器官想要冲进我的身体。但此刻这种恶心的东西正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我仿佛看到约翰逊狰狞着脸,扶着那个硕大的东西要捅穿我的身体。 我惊恐地望着孔以凛,他脸上毫无被情欲支配的丑态,亦如之前把我摁进浴缸里一样地平静。 这种刻进身体本能的害怕让我想要逃离。 孔以凛把我摔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地砖上让我有片刻的发蒙。他用力拉开我的大腿,扣住我的双手压在冰冷的地砖上。然后撕开半透明的内裤。 我剧烈挣扎起来,脑中不断回闪起约翰逊挺着性器挤入我腿间时的画面。 我蹬着双腿踢向他的下体,孔以凛脸上的平静开始破裂。 他撑开我的双腿,狠狠地打了我两个巴掌后, 我被他打得耳鸣哄哄,嘴角溢血。 他挺着腰腹向我的下体侵来。 “不要!”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孔以凛和约翰逊的下体反复交叉地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转过头狠狠地咬向孔以凛一侧的胳膊。 他停下来,冷冷地看我。眼眶里血丝密布。 他左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俯下身语气温柔地问我:“宝贝,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抗拒我?” 我因为缺氧而涨得满脸通红。 就在我以为我会被他掐死时,他松开了手。寒着脸对我说。“给我。” 他压着我,腰腹用力下沉。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后,下体被一丙滚烫的利刃剖开。 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我,面无表情地做着最粗狂的动作。 我痛得扭曲着脸,无暇顾及他此刻的动作,只是一味地咬牙忍受这段冗长剧烈的律动。 在他疯狂抵入我的深处后,一波滚烫的液体流进身体。 他毫不留情地起身从我的体内抽出,把我扔在冰冷潮湿的浴室。 地砖上有红色的鲜血和我下体流出的精液。 我虚弱地躺在冰凉的地砖上,一度疼地起不了身,下体流出的鲜血和精液混在一起流了满地。 此刻,孔以凛早已离开,屋子里只剩我一人。 在圣诞节寂寞冷清的黑夜里,我独自擦拭身体的伤口。 直到后半夜,我躺在床上浑身发冷,脑袋发涨。 第二天清晨,我蜷缩着身体,虚弱的睁开眼睛。孔以凛依旧没有回来。 我起身随便啃了两口面包果腹,然后继续躺回床上。 也许是因为昨夜在浴室的浸泡,我连续一整天高烧不退。 直到第三天中午,我睁开眼看见孔以凛坐在我床边。 他端着一杯热开水,皱着眉头冰冷地对我说。“起来。” 他把退烧药和水递到我手里。 此后,孔以凛在留下一堆药和食物之后,再一次离开。 整整一个礼拜他都没有再回来过,我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手机也被带走了。 我想念他的同时又深深惧怕着他。 爱丽儿的到来 自那次孔以凛走后,斐莲独自一人在旧金山的公寓里呆了半个月,期间孔以凛只回来过一次,但只是放下东西后就匆匆离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孔以凛总是这么忙,忙到连停下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开始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一方面既盼着他呆在她身边,另一方面又害怕他对自己的伤害。 但令斐莲值得安慰的是,在几天之后她见到了爱莉尓。 那是圣诞节过后的半个月了,爱莉尓敲响了公寓的大门。 斐莲从来没想过在她离开翡城后的3个多月后,爱莉尓会前来找她。 她穿着黑色的呢子长裙,外面是一件长款的羽绒袄,脚上蹬着着黑色的高跟长筒皮靴。“嘿,斐莲3个月不见,你好吗?” 爱莉尓看到她的那刻愣了一下。“喔~宝贝,你怎么憔悴至此?” 斐莲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的开司米外衫,光着脚站在公寓的门口显得分外单薄。 爱莉尓搓了搓手。“喔,快进去。外面实在太冷了。” 爱莉尓进去后环顾了一下公寓的环境后,对斐莲说:“天哪,宝贝。厨房里连只锅都没有。孔以凛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真是难以想象这几个月你都是怎么度过的。” 斐莲垂着眼皮没说话,她不知该如何说。 “你离开翡城的那段时间,我打电话给孔以凛。他说你在他那儿,让我不用担心。”爱莉尓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真是奇怪!他自己都是个学生,如何能照顾你。” “现在看来你在他这儿果然没少遭罪。” 也许是此刻爱莉尓的关心,这几个月的寂寞孤独委屈令她一下子湿润了眼眶。 爱莉尓轻轻抚摸斐莲的脑袋。“宝贝,委屈你了。” “我很抱歉,直到现在才来找你。如果不是孔以凛祖父去世了,我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处境。他竟然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什么?”斐莲感到十分吃惊。原来是孔以凛祖父去世了,怪不得圣诞节前后都看不到他的人影。那如此看来那段时间他应该是飞回圣德里处理他祖父的事情了。 “怎么?孔以凛没和你说起?”爱莉尓疑惑地问她。随后向她解释:“他祖父因为心梗死于圣诞节的前一个礼拜。” 原来如此,怪不得孔以凛前后无暇顾及她,甚至在学校时都早出晚归,那那段时间他一定是加州和圣德里两头跑。 斐莲犹豫地问爱莉尓。“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爱莉尓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可说不好,他现在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仿佛孔以凛一忙倒是正中她下怀。 “为什么?他祖父都去世两个多礼拜了。”除了该办的丧礼,还要什么需要忙的。 爱莉尓叹息一声。“他忙着继承他的亿万资产,再说他祖父一走,财团内部内外政乱成一锅粥。他除了兼顾学业外还要迅速接受那么庞大的产业。” “所以,,你才来找我?”斐莲抬眼看她。“那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 “怎么会?他可巴不得把你藏在身边。” 爱莉尓突然正色起来。“斐莲,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何离开翡城,无缘无故地跑来加州?” 斐莲沉默,她该告诉爱莉尓吗?关于陈宅遭遇的事以及她和孔以凛之间。爱莉尓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告诉我,宝贝,别害怕。”爱莉尓的眼睛那样真诚,表情是如此亲善诚恳。“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也许是一个人独自承担秘密让她太过害怕,爱莉尓的神情又那样让人信服。斐莲说出了关于她在陈宅经历的一切。 爱丽儿不可置信。“我的天,宝贝,这太可怕了。”爱丽儿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我很抱歉,一直未发现你的反常。同时我也很遗憾,这件事你未曾第一时间告诉我。” “孔以凛呢?他是否一直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事?” 斐莲点头,她当然不敢告诉他,她潜意识里其实一直惧怕他知道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现在关于约翰逊的一切罪行我们必须报警。” 如果报警,孔以凛怎么办?斐莲拿不定主意。“爱莉尓,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在她把一切原委道明后,爱丽儿显然情绪过激。 “oh my god。孔以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简直太丧心病狂了。他这是性侵儿童,一旦扣下罪名就是赤裸裸的强奸罪。” 爱莉尓扶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正视斐莲。“听着斐莲,我必须让你清楚的一点是:如果我们一旦对约翰逊的罪行报警,那么警方立案侦查后孔以凛所作的一切罪行将可能被揭发。无论是否能找到约翰逊的罪证,孔以凛的判刑一定会比他更重,也许可能会终身监禁。他的案底一旦留下,,,” “不要!”斐莲出声打断。“我不要他坐牢。”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只能放弃对约翰逊罪行的揭发。”爱莉尓无力地告诉她。“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斐莲沉默一会点头。“嗯,虽然很难受,但是如果揭发约翰逊需要以孔以凛坐牢为代价,我宁愿不要。 “” 爱莉尓叹了口气。 “斐莲,每个人都该为他所犯的错承担责任。即使他是我姐姐的孩子也不例外,我不想包庇任何一个犯罪的人。” 斐莲拉住她的手恳求她:“不要,爱莉尓。 他那么优秀,他有庞大的资产需要继承,他还有他的事业和学业需要完成,他的人生一直以来都站在众人仰望的高度,我不能想象他跌入云端的样子。我不想他以后的人生因为我留下污点。” “你想清楚了吗?宝贝。如果是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 斐莲点头。 半个小时后,爱莉尓买来一支验孕棒递给斐莲。“让这只验孕棒上沾上你的尿液。” 在斐莲拿着验孕棒从浴室出来后,爱莉尓明显松了一口气。“宝贝,此刻任何地方都是不安全的。我必须通知你的父亲一声,告诉他你近段时间会和我住在一起。至于孔以凛,他真是个危险份子,你必须远离他。” 斐莲在沉默片刻后点头。 这天下午,她们离开了加州。斐莲跟随爱莉尓前往她在翡城市中心的那套dwelling。是一套两室一厅的住宅。一个主卧和一个客房外加一个厨具齐全的厨房。难以想象爱莉尓的各种瓶瓶罐罐可以摆满整个卫生间的洗漱台,还有摆了两三大柜子的衣服和包包。这和孔以凛住处的简单空旷完全不同。 她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照顾。早上起床,爱莉尓会做好早餐,有时香喷喷蛋挞和燕麦,有时也可能是营养的谷粒和黄油奶酪。在吃过早餐后,爱莉尓会去上班,一般到中午她就会回来。她本人有一家培训咨询中心,所以坐班时间不固定,一般会提前预约客户。她的一日三餐会吃得特别精致,属于那种任何一餐都不可将就的人,坐班时间看她心情,总之绝不能累到自己。由此看来爱莉尓是个绝对十足的生活主义者。 这天傍晚时,爱莉尓告诉斐莲她即将前往纽约两天。但她具体未说明到底什么原因,只告诉她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爱莉尓便乘坐前往纽约的飞机。 身份 两天之后爱莉尓归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件关于她的天大的秘密。 爱莉尓把一份资料扔在她桌边。资料中夹着一张女人的照片,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东方女人。 爱莉尓倒了一杯水递给斐莲。“斐莲,关于的你的事情我想你有权利知道。” “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是你的生母——玛丽·伊芙妮。华裔领养儿,因与家中姊妹关系不合,16岁时离开养父母家沦为街头混混,而后以在酒吧驻唱为生。在和陈天珂一夜情生下你后,她曾与一名电信工程师邂逅,而后他们在德州登记结婚。死于1995年,也就是说她死于婚后的第5年,但其死因不明。” 斐莲望着照片里巧笑嫣然的女人,只觉得分外陌生。在她听到她早已死去的消息时,她好像并无半点悲伤。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于母亲这两个字她一直以来都是陌生的。 即使她看到自己母亲的照片,哪怕她和她长得十分相似,她心里唯一有的感觉便是:哦,原来这个人就是丢掉自己的妈妈啊。“谢谢你,爱莉尓,可是我从很久以前就不在乎了。”斐莲把有关她的资料推到一边。 “关于她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更何况她已去世,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斐莲。我所要说的事并不是关于她的。”爱莉尓从文件袋中重新拿出另一份资料。 斐莲看到资料上的照片时大大吃了一惊。“这是约翰逊?” “宾果。”爱莉尓打了个响指。“他本名埃里克·约翰逊。一年前来到翡城。在此之前一直居住于德州。他的妻子名为玛丽·伊芙妮,也就是说他是你生母的丈夫。由此来看,那名你曾提到的伯森,应该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斐莲被这个天大的消息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从我调查到的关于约翰逊近两年的行踪来看,他先后应该到过许多个地方,直到最后来到翡城并进入陈宅成为佣人。在他成为陈宅的佣人以前他曾今到过翡城宝莱格里大街的那所儿童之家,由此看来,他两年来似乎一直在暗中寻找你。或者——不应该说是你,而是——她妻子很多年前丢弃的那个女婴。” 斐莲只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约翰逊为她送餐,甚至有意讨好她,靠近她,都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包括布莱斯那次的发狂,这一切想来也并不单纯。如果是这样,那么伯森是否一早就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如若不然他为何总是守在她的房门口,又为何总是在约翰逊对她不利时出手帮她。 “那约翰逊为何要寻找我,我什么都没有,他无法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这是斐莲目前为止唯一想不通的问题。 爱莉尓两手一摊。“很抱歉,我亦不知。我无法从他的行为中判断内心活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你母亲死后,他确实一直在暗中找你。” 斐莲想了想,做了一个假设。他应该知道我是陈天珂的女儿,所以他想用我威胁陈天珂,捞上一大笔钱?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他在陈宅工作这么久,从佣人口中也该知道我是个不受宠的孩子。若他真的图财,直接接近安娜岂不更好得手? “总之你不能再单独见他。必须避免与他见面的一切可能。”爱莉尓提醒她。 斐莲点头:“我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一想到会与他见面我就浑身发抖。” “关于你母亲的死因,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看一下。”爱莉尓翻出一份8年前的旧报纸。 这份报纸是出自德州某个靠近墨西哥地区的小城报业。最左侧有一排明显的标题:莱克伊顿镇的疑似杀妻案——死者玛丽·伊芙妮。 “这件谋杀案在当时的边陲小镇曾引起过较大轰动。你的生母于1995年死于家中,死因不详,凶手不明。据后来警方公布的法医尸检报告来看他们认定是猝死。然而根据资料上玛丽·伊芙妮的病例来看,她似乎并没有任何心脏上的疾病。” “猝死也许是因为警方迟迟不能查出凶手是谁的托词。在玛丽·伊芙妮死后,约翰逊曾被列为头号嫌疑人,但他有不在场证据并且找不到他杀死玛丽·伊芙妮的直接罪证,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似乎除了警方从未有人怀疑过约翰逊是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他在小镇上风评极佳,对外邻居都称他为好好先生,不抽烟,不酗酒,为人十分热心,且他与玛丽·伊芙妮的夫妻关系十分和谐,对外也特别尊敬和爱戴他的妻子。”爱莉尓在喝了一口水后继续道。“关于你的弟弟伯森,,,警方在发现尸体后,他正守在他母亲的尸体旁。要知道那时玛丽·伊芙妮已经死去整整两天了。当然,警方首先怀疑的人是伯森,可是没有哪个凶手会在杀死人后还乖乖呆在尸体边等着被警方逮捕的。况且那时他才4岁。” 斐莲心下悚然,如果真如这份报纸所说的那样,她的母亲是约翰逊所杀,那么伯森这么多年都跟一个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呆在一起,这真的太可怕了,他是如何一个人撑过这么多年?又如何一个人辛苦长大的? 她突然记起,伯森曾今站在漆黑的暗室深处,在她身后轻声哀求她。“别放弃我。”她一直怀疑伯森是否说过这句话,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真的对她说过,并且不止一次,那声音又该是何等的无力和绝望啊! 斐莲突然紧紧抓住爱莉尓的手。“爱莉尓,我想把伯森救出来,把他带到我身边。”虽然在她知道这件事之前,她并不知道伯森和她之间的关系,伯森救过她两次,而且每一次都似乎意有所指地在向她求救。 爱莉尓安抚她,把她搂到怀里。“宝贝,你别激动,一切也许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遭。” “不!一切就是那么遭,也许这么多年伯森一直处于他父亲的监控之下。”斐莲喊道。现在想想伯森在她转身离去那声“别放弃我。”该多么无助又绝望啊,他简直把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抓在手里,可是她却一次次推开他,他许多个晚上守在她门前那孤独又弱小的身影像一根细小的麦芒,刺得她心尖酸痛。她明白他是在用他的守护引起她的注意。 “首先,我们能不能带得回来不说。一旦把他带回你身边,就以约翰逊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来说,他完全有权利利用警力寻找伯森的下落。这样一来你不仅带不回他,还有可能泄露你的行踪。”爱莉尓继续分析。“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回到你身边,以你未成年的身份,你又如何能照顾得了他?” 斐莲黯然,有些无力地说。“我,,我,,我有钱,有钱就可以了,不是吗?” 爱莉尓好像被她逗笑了。“OK,你说的没错,在物质方面金钱是万能的。”她转念又问。“你想靠孔以凛给的钱养他吗?” “才不是!”斐莲辩解。“安娜临走前给了我一张卡。” 爱莉尓吃了一惊。“哇哦,白金卡,她可真大方,现在看来她也不算坏嘛。” 斐莲垂下眼皮,她从来没觉得安娜坏过,即使有些任性,至少也任性得可爱。她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性格,她喜欢她勇敢执着的个性。 “即使是这样,在身份方面,你同样什么也做不了。” 斐莲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信任。“爱莉尓,有你啊,可以以你的名义。帮帮我吧,求你了。”斐莲恳求她。 爱莉尓想了想。“,,,嗯,,关于约翰逊性侵的事我个人认为有必要告诉孔以凛。” “为什么?”斐莲不理解,私心里她是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纯洁的。 “我们想带出伯森,必须得借他的力。”爱莉尓解释道。“目前为止只有孔以凛有这个实力和动机。以他的占有欲在知道这件事后不可能不对约翰逊采取行动。” “所以?”成年人果然就是成年人,想得永远比小孩子多。 爱孽(伯森视角) 德州的气候永远这样酷热,终年的炎夏。短暂的寒流带不尽德州人身上的暑气。莱克伊顿是靠近墨西哥边境线的一座边陲小镇,这里每年有大量跨越边境线来此定居的人。彪悍的民风和移民者的急剧增加使得每年大大小小的枪击案也多如牛毛。这里人的脾性就和它燥热的天气一样令人难受,我不喜这里的嘈杂,可我无奈于出生的选择。 我想把耳朵关上,可为什么它总是这样灵敏,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像一只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声,燥乱轰鸣。 夜晚我躺在床上想要安静入眠,汽笛声,枪声还有各种午夜狂欢时的尖叫声交杂在耳畔,我想放空大脑,把自己隔离在所有声音之外。但是我做不到,听觉神经似乎与生俱来的敏感。 隔壁的房间里又传来“嗯嗯啊啊”的肢体交缠声和潺潺的击水声。他们总是对这种剧烈运动乐此不疲,房间里,客厅中,厨房间。我看着他们彼此黏连的下体和两腿之间积蓄的体液,远远的都能从空气里闻到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咸腥味。 我把脑袋转向窗外,用眼睛去直视外面烈日下的骄阳,想让它强烈的光芒刺瞎我的双眼,直到眼前发黑,看不到他们天崩地裂的交缠。 隔壁的汉斯又开始敲我的窗户,想把我约出去浪。真是奇怪,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怎么总找我。 我把窗户打开,拿起桌子上捡来的石头就往他脑袋上砸。他被砸得血流直下,捂着脑袋就往回跑了。终于有人不再烦我了,世界终于又安静下来。 汉斯的妈妈找过来了,那个丰乳肥臀的墨西哥女人。她和她儿子一样讨厌。她把我拽到妈妈的面前,当着她的面操着西语大声责骂。我反感这种难听的声音和拗口的语言,通常情况下以防她的纠缠不休,我不会挣扎,任凭她拎着我的衣领发泄愤怒。 这个时候,妈妈会在她走后,愤怒的抽我的耳光。也许是我皮厚,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但是耳鸣声格外响亮。 德州的白昼太过漫长,黑夜显得无比短暂。在我刚刚摒弃完耳中的杂音就要入眠时,天已经大亮。日头又升起来了,外面爆裂的阳光简直让人无所遁形。 我赤着脚跑出房间,打算去厨房觅食。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妈妈昨天晚上没做晚餐,一定是连夜逃走了。 果然,屋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大门被猛地踹开。爸爸拎着妈妈的衣服,把她摔进了屋里。 妈妈散乱着发丝摔在地上,想要逃跑。爸爸抓着她往她脸上打了两拳,妈妈就乖了。然后妈妈哭着向他求饶。发誓再也不逃了。爸爸狰狞着脸解开皮带,抓着他的器官进入妈妈。一边疯狂地插着,一边不停地在她耳畔喊“玛丽,我爱你。” 他们就这样互相交缠着剧烈地动着,我坐在餐桌旁,吃着罐头里的鸡肉,等我把满满的两罐头食物吃完,他们还没有结束。我起身绕过他们趴在阳台上眺望,远方的碧绿的农场上,有孩子顶着烈日在草地上挤牛奶。最讨厌这项工作,因为我总会把牛奶挤得满脸都是,它们就像是爸爸妈妈身上留下的液体,恶心又令人反胃。 晚饭后,他们又在做了,通常妈妈逃跑过后,爸爸总是用很多道具塞进她的身体里。然后晚上在我耳畔回响的就是不绝于耳的叫喊声。 我想入梦,可通常还不等我睡着时,莱克伊顿镇的天空又已经大亮了。 爸爸离开后,妈妈会闯到我的房间把我拎起来,对我叫骂。“你的父亲就是个禽兽,他就是个变态的性虐者。” 她的声音凄厉尖锐,刺得我耳膜疼。我乖乖任她打骂,打完后,我问她。“妈妈,你还跑吗?” 她撕心裂肺地大哭,把我扔出房门外。 妈妈第一次逃跑时,我恳求她,把我一起带走。我一点也不喜欢德州的气候,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包括他们。但是妈妈把我锁在了房间,自己跑了。然后第二天她就被爸爸捉回来了,伴随而来的是凄厉的尖叫。爸爸又把东西塞进妈妈体内了吗? 在那之后妈妈质问我,是不是我通知的爸爸。我摇头,她不信。真烦人,不信还来问我干什么? 妈妈又打我了,她说我撒谎。我从来不知道撒谎是什么东西?但是她非要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通常不解释是最好的方式。因为妈妈从来就不需要解释,她要的大概是发泄。从爸爸身上满足不了的发泄。 这天爸爸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他认为的关于妈妈为何几次叁番逃跑的秘密。妈妈在生我之前有过一个女儿。 爸爸疯狂打妈妈,狰狞着脸吼她。“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男人?” “你想要背叛我?” 妈妈哀求他说没有。 然后,我不想再听了,我想睡觉。他们最近吵架反反复复总是这几句话,什么时候能吵些别的。 爸爸总说他爱她。可爱是什么呢?是伤害还是插入?就像妈妈有时也总对我说爱我,可说爱我的同时又总是打我。难道爱是需要建立在肉体感官上的吗?那我应该感受不到任何爱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痛的本能。 他们开始吵得越来越激烈,一边互相伤害一边疯狂地交合。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再也不吵了,因为爸爸出去了,妈妈躺在冰凉的地上眼睛瞪得老大。我以为她会在第二天之后起来,因为以往妈妈总会在爸爸离开后撕打我,这次有些奇怪,我守在她旁边等了很久,她再也没有起来过,直到她的皮肤上开始泛起一块块黑色的斑点,身上散发一阵阵的腐臭味。然后警察来了,我被带去了警察局,我看着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明白他们在对我说些什么。好吵啊,耳朵里灌满了嘈杂的声音,听不清他们对我说了什么。 妈妈就这样一直睡着,再也没醒过。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死亡,以前从没有感觉,原来在我4岁多的时候它就离我这么近啊。 我终于离开了莱克伊顿镇,离开了德州,离开了那里的一切。不喜欢那里阴暗嘈杂的日子,不想再记起妈妈睡着时瞪大的眼睛,也不想再回去——forever。 离开了妈妈,爸爸的性格越来越暴躁了,他总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文雅和善,在面对我的时候格外的阴狠。他把对妈妈的情绪发泄在我身上。时而暴力时而温柔。 温柔时告诉我要带我去找妈妈,暴躁时她和妈妈一样会打我。 在和爸爸辗转多地后,我们找到了妈妈当年遗弃的那个女孩。 爸爸总在不断寻找妈妈的替代,我是爸爸暴虐的发泄,她是爸爸温柔的爱恋。他同时在我们身上发泄他对妈妈所有的情绪。 不想再待在爸爸身边,他的情绪诡异得让人惊慌。 我想要让她带我离开爸爸身边,于是悄悄偷了他提前准备的麻醉药推入他的身体,但我不知道原来我带她离开的代价,竟然是让她放弃我。 果然,她和妈妈一样的自私,只顾一个人逃跑,被抛下的那个人永远只有我。 入学 凌晨翡城的天空压抑着大片铅灰色的云。斐莲打开窗户,外面的空气里还带着潮湿的露水。这个城市的天气总是太过奇怪,连续几个月阴雨绵绵,又连续几个月艳阳高照。上一秒清空万里,这一秒阴云密布,低沉阴冷的天空顷刻间仿佛就要压垮整座城市。也许也因为此,这里是全球犯罪率最高的几个城市之一。 凌晨的开门声在这样的寂静的楼道显得有些突兀。斐莲站在门口看去,爱莉尓正风尘仆仆地归来。夜晚的倦怠并未消除她热情的笑容。“斐莲,早上好。” 斐莲在她身旁两侧看了看。“伯森呢?是不是带不回来,还是他不肯过来?”斐莲失望地垂下眼皮。 突然一颗圆溜溜的黑色小脑袋从爱莉尓身后探了出来,然后又悄悄缩了回去。 斐莲有点心喜。“早上好,爱莉尓。” 爱莉尓把伯森领进门,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你猜孔以凛这家伙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斐莲问。“他把他告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孔以凛任何不理智的做法。 “孔以凛才没那么傻。他完全知道自己对你做的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爱莉尓抿了一口咖啡。“此刻约翰逊正躺在医院里。” “他把他打了?” 爱莉尓,想了想。“比这还要严重一点。” “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这倒不至于,不过他的生殖器被打坏了。” 斐莲又有点担心。“那孔以凛会不会有事?会吃官司吗?” 爱莉尓眉毛一挑,毫不关心地说。“大可不必操心,他现在大权在握,手下有一群精英律师团队为他保驾护航。” 伯森乖乖地站在门口,垂着脑袋不看她们。 爱莉尓看了伯森一眼,难得严肃地对斐莲说。“我并不认为,以你现在的能力可以负担得了他。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想我无话可说。” “另外现在我需要充足的睡眠。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斐莲走到伯森面前。 她蹲下身体,把脸摆在他面前。伯森的逃避无所遁形。 “如果你不敢看我,为什么要跟着爱莉尓回来呢?” 伯森有些不适应地抬起脑袋,但是视线依然不敢停留在她的脸上。 “你的妈妈是玛丽·伊芙妮?”伯森没有回答,对他来说母亲是谁并不重要。 “那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斐莲认真的看他,仔细地用眼神描摹他每一寸五官,尝试从他的面部特征中找出与她相似的地方。 伯森把视线落在远处的某个角落,不肯轻易开口。 “如果你不告诉我,总排斥我们之间的交流,我想我大概没有理由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斐莲并非真要如此说,只是她明白心灵受过创伤的孩子大多都极为敏感这样的说辞。 伯森把视线收回来,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她。“你要把我送走吗?” 斐莲窒了窒。突然无力回答,她莽撞地央求爱莉尓把伯森带回,却还未考虑过他往后的去处。她该如何安排他,失去孔以凛之后,她将什么都没有,以她现在的身份如何去照顾一个半大的孩子?她确实因为那条新闻而不计后果地把他带了出来。那往后呢?她是否已想好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但事实上,伯森从来就不是她的责任,他们之间并没有必须给付的义务。但他那句“别放弃我”令她痛惜。直至今日,他在暗室深处对她的哀求还在心底萦绕。 伯森转过身体,往门口走去。 等斐莲回过神时,他已离开。 伯森小小的身子蹲坐在楼梯的尽头。他仰着脑袋看窗外渐晚的天色,她会来找他吗?如果她不来呢,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坐下去。 斐莲在楼道的尽头看到他蜷缩着的背影,窗外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的极长,投射在她脚下的脊梁那么卑微又弱小。她走上前坐在他旁边。“太阳快落山了,你想坐到第二天的黎明吗?” 伯森的脊背僵了僵,他抬眼看去,那双空洞的蓝色眼睛在夕阳的照耀下难得聚焦起来。 精致漂亮的五官懵懂天真得引人犯罪。 斐莲把手掌心摊到他面前。“如果你愿意的话,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亲人。” 伯森看着他面前递出的手,握了握自己的掌心,手心里有细微的汗液。他悄悄暗自在衣摆上擦了擦。“你会打我吗?” “我为什么要打你?”她从来没想过伯森会这么问她。 伯森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我也不知道。” 斐莲把手抚在他光滑润泽的黑色短发上。“谁打过你吗?” “爸爸妈妈他们都打过。”伯森空荡荡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盯着黄昏的阳光在身上剪出斑驳的光影。 斐莲把脑袋靠在他身上。问他。“痛不痛?” 伯森埋着脑袋摇摇头。“没感觉。” 斐莲伸出双手把他拥到怀里。“这样呢?感觉到了吗?” 伯森靠在她怀里,用手轻轻触碰她跳动的心口。“我听到了鲜活的心跳声。” “还有呢?” 伯森摇头。 斐莲牵起他的手朝他笑起来。“以后你会感觉到的。” 因为伯森的到来,爱莉尓的单身住宅显得有些拥挤。但斐莲没想到的是,伯森已经11岁了却连字单词都不识几个。从约翰逊的履历来看,他的学历并不低,毕业于某美西的知名大学,后他曾担任德州某石油公司的电子工程师,无论是收入及眼见都远超一般美国低层的蓝领阶级。无论如何看他应该都不是坚持读书无用论者,可这么多年他却让伯森的知识水平留滞在文盲阶段。这种成长的落后令斐莲酸涩又难过,如果她没有遇到孔以凛那也许现在的她并不会比伯森好上多少。 1月末,爱丽儿表示,希望斐莲和伯森尽快前往初中就读这是此时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方式,因为学校是成长最好的土壤。很快2月初时,爱丽儿为他们申请了一所私立寄宿制学校,并在当天他们便收到了学校的反馈。斐莲将在2月中旬以一名九年级学生的身份入学。而伯森,由于长期缺乏受教育的原因,他必须在小学部接受完3年的课程后视情况而定。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刚被翻开的崭新书页,但还尚未来得及仔细品读,就已被忽然刮过的大风吹翻。 孔以凛的到来意味着她的学校生活在尚未开始时就已夭折。 回到他身边 就在我即将入学的前几个晚上,爱莉尓接到了孔以凛的电话。电话里他语气阴寒,直指主题。“你把她拐去哪里了?” 爱莉尓神情无惧地说。“抱歉,你没必要知道她的下落,我只能说她现在过得很好。” “如此你不想我就此停掉你的卡,你大可试试。”孔以凛的语气很不好,声音里还隐隐带有焦灼。 “OK、你以为我只会靠你发工资吗?”爱莉尓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 孔以凛一直在找我吗?我以为那次之后他一定失望透顶,他不准我与乔维来往,可我却一次次违背他的话。他发现我不在一定生气极了,怎么办?在他此刻还会找我之前回到他身边。 如果他一旦放弃寻找我的打算,那他或许就真的不会再管我了。 我对爱莉尓说“爱莉尓,我要回去。他在找我。” “不,斐莲。想想你的学业,你很快就要上学了。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一份美好的校园生活。难道你不期待吗?” 我当然期待和乔维一样去学校学习,修满所有的学分,争取每科都拿A,然后去孔以凛就读的大学,踏过他走过的道路,享受他一样的生活。但是孔以凛不这样希望,他希望我待在他身边。如果我违背他的希望,他会放弃我,不再管我。我的期望需要用离开他作为代价的话,我不愿意。 “我要去找他。如果他还要我,我没理由不待在他身边。”我焦急地往外冲,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立刻回到他身边,早一点回去他或许就不那么生气了。 爱莉尓拦住我,扣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试图抚慰我。“斐莲,你冷静点。你待在孔以凛身边,什么都做不了。你想要丧失所有成长的乐趣,把自己囚禁起来,从此以后生活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随意抛弃你,随意占有你,把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一旦某一天他放弃了你,你的世界会崩塌,失去他以后你难道要自己一无所有?” 我承认爱莉尓说的很对。可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啊。” 爱莉尓试图说服我。“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无所有的,所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赤身裸体的来,不带一片尘土的走。有些人从出生起看似拥有很多,其实从未有一样是属于自己的,有些人看似什么都没有,或许他拥有的比你想象得多。所以,没有人是什么都拥有的,也没有哪个人是什么都没有的,成长和生活会带给我们很多,不去尽力尝试怎么知道自己一无所有?我们本身就在不断争取和努力前进的路上。斐莲,迈出那一步,也许你就会发现自己富有极了。” “我大概没有跟你讲过我的事情,其实我与你的经历相似。10岁以前,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里长大的孩子你应该了解,他们极度缺爱,并且强烈自卑的同时又极为渴望被关注。你一定难以想象10岁之前的我个性有多恶劣,我会和孤儿院的孩子打架,甚至会故意偷偷倒掉别的孩子杯子里的牛奶。我不喜欢那些前来领养的人在孩子堆里像挑选商品一样的目光,但是我又想被他们挑中,所以我会屡次在他们面前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甚至会故意在他们面前大打出手。也因为这样直到10岁我还未被人领养。 直到有一天,我偷了一个亚裔女人的项链,偷项链的初衷仅仅只是因为我觉得那条项链很好看,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孤儿院的资助人。在这之后她领养了我,在带我回家的当天我把偷到的那条项链还给了她,但是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把项链送给了我。事实上是她早就知道我偷拿了那条项链,却并未拆穿我。 那个人就是孔以凛的外祖母。她的丈夫去世,女儿也已结婚,故孤身一人独居。在那之后,她悉心教导我,可以说我未来的成长深受她的影响。上了高中后,她就去世了。往后我就和所以普通的孩子一样,利用孔以凛母亲资助的钱上完了高中,读完了大学。其实,我也什么都没有,但是人不断打破固有的模式,获得与过往不同的经历本身就是一种拥有。所以人生的拥有不是停在原地等待被给予,而是主动去获得。” 我沉默了,爱莉尓是在不断告诉我,不是我从来没有,而是我根本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一直以来,我都在渴望孔以凛施舍给我的感情,一个人如果不自尊,如何得到别人的爱。所以孔以凛从来没有把我绑在身边,一直都是我自己故步自封,倘若一个人精神自由,根本无惧任何人的约束。 对于我爱孔以凛这件事,我完全可以等到成年以后去做,现在的我以一个teenager的身份,凭什么要求他去回应我。 “我会等自己长大,等自己足够地成熟后再回到他身边。” 爱莉尓欣慰地对我笑了笑。“我很庆幸你能够想通。” 我摇摇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敢。安娜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胆小又怯懦的人。爱莉尓,我们都有相同的经历,可我不如你勇敢坚定。” 爱莉尓笑笑。“你才多大?我的年纪是你的两倍多。况且个体有差异性,别妄自菲薄。勇敢有时也可能转变为莽撞,坚定有时也可能是一种顽固,怯懦更多时候也会是柔软的一种表现方式。” 就在我决定继续求学的开学前一天,爱莉尓接到孔以凛又一次打来的电话。 “开门。”他的声音平静极了,仅仅只是在下达一个简单的命令,但是我想象此刻他在电话那头阴寒着脸的样子。 爱莉尓转头看我,神情难得紧张起来。 “如果你不开门,一分钟之后,门将会被撬开。” 孔以凛神情冷漠地站在门口。他的视线凝在我身上,让我说不出的害怕,害怕他会像上次一样那般对我。 我的上前靠近两步,又悄悄缩了回去,踌躇着僵持在原地。 孔以凛突然朝我温柔地绽开一个笑容,然后轻柔地对我说。“宝贝,过来。” 孔以凛突然对我的温柔,令我一下子心脏猛然剧烈颤动,我被他那句“宝贝”蛊惑了。自我前往加州回到他身边后,他已经有多久没叫过我宝贝了。他或许觉得我已长大无需在用这些温柔的话语哄骗我了。 我的脚不自觉地向他走去,在这样一张清俊冷然的脸上出现一个笑容,让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爱莉尓拉住我。逼迫我看她。“斐莲,难道我之前的话都是白说了?” 我愣愣地看她,陷入进退两难的抉择。如果孔以凛没有亲自找来我还尚把持得住本心。 孔以凛向我靠近两步,皱着眉问我。“为什么不过来。” “哥哥,我以后再回到你身边好吗?”我恳求他。 孔以凛走到我身边。触碰我的脸颊。“为什么?你从小就在我身边,你是我养的。没有人可以决定你的去留。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冷静地把黑黝黝的枪口抵在爱莉尓的太阳穴。然后神情冷漠地对我说。“出去!” 我转头回望爱莉尓,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瞪大了双眼。 伯森正沉默着站在我们身后,我跑到他身边,把我从安娜手里得来的卡塞进他手里,并轻声对他说。“好好上学。” 我转身出门,站在门口回望孔以凛。 他皱着眉头盯着爱莉尓,指腹轻轻扣动扳机,机括的齿轮咔咔地作响。“这是最后一次。”孔以凛放下抵在她脑门的枪。 街道上因为下过雨的关系还隐隐有些潮湿,两旁光秃秃的梧桐木在凄清的路灯下略微有些萧瑟。二月的翡城尚未乍暖还寒,路上稀稀散散的行人裹着厚重的棉袄在冷风里踽踽独行。孔以凛走在前面,我瑟缩着身子跟在他的身后。从爱莉尓的公寓出来时,忘记穿上羽绒外套,此刻我正冻得手脚发僵。 孔以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离开?” 因为我疼,他不管我,把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公寓里自生自灭。但是这个话我当然没胆子在他面前说。我反问他以表达我潜意识的不满。“那哥哥呢?为什么要离开?” 孔以凛沉默把我拉到他的身边。锁着眉头问我。“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他,他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对我弃之不顾?为什么对我如此粗暴?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因为即使我问出来,他也不会回答我。我红了眼眶,闷头不吭声。呼啸的寒风吹在眼眶周围有涩涩的痛。 他拽紧我把我裹进他的羽绒大衣里。他低着头,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贪恋他怀中清冽的气息,把耳朵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倾听他心脏深处规律的跳动声。我可真是没出息,他随随便便道个歉,缓和下语气,我就找不着北,一心只想回到他身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点冷冽。 我拽紧他腰侧的毛衣。闷声说。“怕你嫌弃我,不要我。” 他把我拉出去,盯着我问道。“如果是这样,你要怎么办?” 我无措起来。“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嫌弃我,大概我会很伤心,很痛苦。然后会按照原计划那样回到学校读书。但是如果我此刻跟他这样说,我一定没好日子过。孔以凛这样的人,就因为我和乔维多说几句话他都气得丧失理智。 孔以凛捧起我的脸颊,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听着,我不会不要你。前提是你要听话。” 要怎么听话?我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任何事违逆过他,我几乎把他奉为信仰的在活着“如果我不听话呢?”我问他。 孔以凛靠近我的耳畔,添了添我的耳朵低声道。“我会惩罚你。”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惩罚?”小时候我做不对题时,他会不准我吃心爱的零食,我惹他生气时,他会冷着脸不理我。但是他还没有因为任何一件事惩罚过我。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像你的第一次一样惩罚你。”我的脸立刻白了白,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孔以凛搂住我的腰。害怕他会对我做那样的事。我急忙抵住他的胸口说。“哥哥,我会听话的。” 车子沿着绵长的公路行驶向翡城的新泽湖区。再绕过一大片广泊的湖水路后,车子停在了陈宅的地下停车场。 我抬头看他,孔以凛所说的回到他身边难道还是继续居住在这里吗? 我们回到五楼的房间,孔以凛对我说。“我们要搬家了,把想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 我好奇地问他。“我们不住这里了吗?” 孔以凛轻微皱了下眉,但还是回答了我。“理论上我现在还不能把你带走,你的父亲还是你名义上的法定监护人。但是往后的时间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你是我的所有物,所以我必须把你带走。” 孔以凛的祖父去世了,他不必再处处受制,此刻他大概已接手了他祖父的产业,也顺利继承了他父母给他留下的资产了吧。他可以随意把我带到任何一所房产中,无论是圣德里还是翡城,没有人会再管他。可是他的那句“所有物”让我心间发凉,我只是他的所有物,可他却是我的全部。 我还没写好,本来想两章并一章发的,一看时间到了。 明天起暂停更新 阁楼秘密 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七年中的一点一滴都布满了我生活的轨迹,我的作业本,衣服鞋子,偷偷画的孔以凛的素描像,还有一堆从七岁开始孔以凛送我的各式各样的礼物,我将与过去所有的一切告别了吗? 在收拾完所有东西后,我第一次被他带进了他的房间。孔以凛是一个私人领域感极其强烈的人,他的房间终年上锁,从不允许任何人进。至少我来陈宅的七年从未见过有佣人在他房间打扫卫生。 我一直对他生活的领域充满了好奇。小时候一直以为他的房间有时空隧道,如爱丽丝奇幻漫游记里的神奇莫测的秘境一般,但进去后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奇特,勿怪乎书桌,床,还有一些看上去很贵重的物品,比如那台超级昂贵的米德牌天文望远镜和橱柜里各种珍藏版的手枪以及一些在圣托里亚就读时获得的奖杯。 我指着其中一个大大的水晶材质的奖杯问他。“这是什么比赛的奖杯。” 孔以凛在书桌上整理文件资料。抬头看了一眼回答。“应该是射击比赛。”怪不得他喜欢收藏这么多枪。 我又指着另一块奖牌。“这个呢?” 他瞟了一眼。“可能是奥数奖吧。” “哦。”我继续指着另外一个黄金的奖杯问他。“这个呢?” 他似乎被我问的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归类书桌上的合同,眼睛都没抬一下。“不记得了。” “哦。”我乖乖答应,不再继续追问他,只凑在上面东摸摸,西瞧瞧,万分羡慕的同时又深深的佩服孔以凛。 “斐莲,你似乎很闲?”他突然问我。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因为我乱动他的东西吗?我只能弱弱地解释。“我,,我收拾完了。” “你喜欢那些?”孔以凛抬眼扫过那些陈列在橱窗里的奖杯。 我摇摇头,不是喜欢而是羡慕,羡慕孔以凛有自己的成绩和荣誉,而我却连拼搏的资格都没有。 孔以凛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沮丧。沉默了下对我说。“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或者买一个更大更好的?” 我摇头,心只这些奖杯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个物件,它不仅仅是一种个人荣誉还是曾今奋斗的经历。“那都不是自己的。” 孔以凛眼神凌厉地向我看过来。皱着眉头问我。“你是在跟我要求自由?” 我摇头,但事实上是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潜意识里暴露了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突然走到我身边,捧住我的脸颊突然吻上我的唇。他的舌头抵开我的牙齿,钻入口腔,寻到我无处可逃的香软。从根部到舌尖,他一遍又一遍的纠缠。有时缠得深了,他的牙齿会磕到我的唇瓣,弄得我一阵钝痛,隐隐中可窥吻技略显生涩,但他深吻时缠绵悱恻又深情似海令我深陷其中。 我渐渐四肢无力,瘫软在他怀中。他搂住我,一边亲吻一边把我往里间的床上靠去,然后拖着我往床上压去。 孔以凛撑在我的上方,黑色的瞳仁深沉似海,他紧紧凝视我时,我仿佛要被他吸走灵魂。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我最后问你一次,留在我身边或者是离开。” 我想离开,和伯森去学校开始新的生活可我又想留在他身边。为什么要逼迫我做选择。孔以凛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在让我做选择之前还要撩拨我一番,让我心头难耐又得陇望蜀。 孔以凛盯着我,炙热的眼神要在我心里烫出洞来。“你长大了,我不会逼迫你做决定。但是你要明白我们之间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离开意味着陌路,留在我身边,,”他停顿了一下凑到我耳畔继续道。“你只能是我的。” 我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过头不看他。“我不想做决定。” 他掰过我的面颊,紧紧盯着我。“听着,这是你最后离开我的机会。” 我沉默,不想回答他,至少这样我以为我就可以逃避需要面临的选择,最好可以拖到天荒地老。 孔以凛沉沉得盯着我,对我说。“我数到叁。如果叁秒后不回答我视为默认留下。” “一。”他的眼神令我心头发慌。如果我开口说要离开,孔以凛是不是真的一辈子都不会见我?我们之间会因为我做的决定而完全结束吗?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的是,孔以凛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如果我做出离开的决定,以他的性格从此以后就真的不会再管我了。 “二。”他的声音这么沉稳坚定。不急不缓得在等待我做出最后的决定。我讨厌他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好像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急了,哭喊着质问他。“为什么要逼我做决定?你明明知道,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你。为什么还要我做这样的决定?”我的声音越喊越小,最后泄气地把脑袋转向一边,不想理他。 “时间到。”他在我耳畔轻轻低声说。 我不说话,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想听他讲话。以后在他身边的日子里,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的我选择离开他,会不会我们之间的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把头抬起来。”孔以凛不满地命令我。 我不敢不听他的话,把头转过来,眼睛却故意不看他。 “这个样子给谁看?”他把我拢在怀里,厉声命令我。“看着我。” 我不甘不愿地把视线停在他脸上。 “斐莲,选择权在你手上。”他盯着我,向我陈述事实。 我心里哼哼,只是看上去这样,也许他早就摸透了我的心。 “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应该认清现实。斐莲你已经长大了,不能任性得像个孩子。” 我真的好难受孔以凛为什么要逼我做这样的决定,他让我在“他”和“自由成长”之间做选择。这是一项我永远也无法做出的抉择。为什么我不能两个都选?别的孩子都可以快乐自由的长大,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圈,也可以放肆享受花季的蜜恋。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不能失去孔以凛,他是我幼年时期到少女时期整整七年的信仰,可是我又同时渴望我能独立,坚定自信的爱他。 对于他这样的说教,我只能无力地回他。“好吧,我知道了。” 他唇角轻微上扬,低沉着声音在我耳畔说。“很好。” 他从我的耳畔轻轻地吻起,一路从面颊吻到下巴,然后顺着下巴吻到脖颈处,缓缓拉下领口的毛衣,在青色的血管处轻轻添咬。 我抓紧他的毛衣下摆,不断地缩着脖子往下钻。“痒。。。” 孔以凛停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我。“斐莲,我想要你。” 什么意思?我愣愣地看着他,疑惑的问。“怎么要?”我不是就在他怀里吗? 他不说话,眼睛里像燃起了火。他这样我心里真是没底,不知道我是不是惹到他了。立刻答应。“哦,好吧。” 他低着头把面埋在我的锁骨处,手指沿着毛衣的下摆溜进去,灵活的指尖悄悄划过小腹,来到胸口。 他低哑着声音问我。“把衣服脱了。嗯?”压抑的声音听上去性感极了。他的指尖在我的胸口处打转,手指悄悄移到后背处的搭扣上,仅仅一个用力,我便感觉胸口处的束缚猛然一松,他的指腹沿着胸围滑到前方,从那层薄薄的海绵缝隙中穿过。 我没来由的心下一慌。抓着他的手臂喊他。“哥哥,电话响了。” 孔以凛微皱着眉头从我身上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向室外走去。 我起身扣好胸衣的搭扣,想要溜之大吉。却看到卧室后面隐藏在一处的角落,绕过通廊,那里有一处隐蔽的楼梯,长长的,通向顶层的深处。 我爬上去,移开顶端封存的甲板,走上去。这里是整座豪宅的最顶端,一处幽暗的阁楼。 我环顾四周,中间有一方的试验台,各种试管,注射剂,烧杯,干燥净化皿,上百瓶化学原料。以及防护镜,口罩 ,防毒面具。 如此看来孔以凛曾今在这里做过生化方面的实验。以前曾听爱莉尓说过,孔以凛学得最好的科目是生化,并 非经济方面。看来所言不虚。那他又是在怎样的高压下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而去选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但想想又觉得释然,他出生的环境就意味他必须选择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放轻手脚,细细观察这间阁楼的布置。并没有经过怎样特别的装修,除了开了一扇巨大的天窗外并无其他。旁边的书架上放置了许多生化类的专业书籍。最底层打开来有许多处暗格,暗格里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我用手往深处摸了摸,指尖处染上了厚厚一层灰尘。我再次伸出手往里面拂了拂,触手间摸到一个硬硬的书角。我往深处掏去,触感是一本厚厚的牛皮本。我揪住本子的一角把它往外拖。扯出一阵轻烟似的粉尘,从天窗里透出的一抹阳光下浮浮沉沉地飘荡落了我满头。 我吹了一口封面的灰尘,吸入一口呛人的烟。这些积年累月的灰尘就如这本尘封多年的牛皮本一样厚重得令人翻不开,吹不散。托在手里沉甸甸的,像那些我不曾经历的岁月满满地压在我的手上。 在我和孔以凛未曾搬来这里之前,安娜的母亲曾今在这间巨大的房间居住过,她或许就曾到过这间阁楼,那么她之前在信件中提到的日记本会不会就是这本被遗失在角落的牛皮本,我意识到在我面前的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你在干什么?”孔以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惊慌失措地把那本牛皮本塞回暗格的深处。 我无措地站起身。“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擅自闯入他的私人实验室。 孔以凛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头对我说。“我们必须要走了。” 我有些遗憾。“这么快啊。” 我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总觉得那本被我扔回暗格的牛皮本中藏着无尽的秘密。 我们下了阁楼,孔以凛什么都没带走,只整理了一迭资料和合同。 我看着一橱柜的奖杯和珍藏,包括那个看起来很昂贵的望远镜。“这些都不带走吗?” “以后可以买新的。” 哦,我转头望了一眼那些闪耀光辉的奖杯。“那些也不要吗?”我是多么的渴望自己也有一个,做梦都想抱着属于自己的荣誉睡觉。 孔以凛皱皱眉头,似乎显得有点疲惫。“无所谓,不重要。本来就是充学分用的。” 哦,什么都不重要。好像在他眼里什么都是身外之物。那我是不是该庆幸,对他来说至少我还有那么点重要,毕竟是他唯一会带走的“所有物”。 他看着我房间收拾了整整两大箱的东西,又一次不满的皱起眉头。他随手翻了翻,直接总结。“不用带了。这些都能再买新的。” 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曾今用过的了啊。那都是我生活中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有我喜欢的玩具,喜欢的书籍,画的水彩画,还有孔以凛的素描像,以及一堆各种精美的糖果盒子,即使再买那都不是曾今的时光了。唉,我就是如此可耻的恋旧,总觉得新的不如旧的习惯。 最后,我离开陈宅时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从10岁起就开始陪伴我的布莱斯。就如孔以凛从12岁起来到陈宅整整10年时间,他也什么都没带走,仅仅只带走了我。我们之间竟然惊人的相似。 这真是冥冥之中一种荒谬的循环,他带走我,我带走布莱斯。 囚禁 也许是出于工作的原因,孔以凛并未带我回圣德里。他把我带进了翡城上东区的中心的一套房产,不是我所认为的那种独立的庄园式House,而是那种高楼式的penthouse。巨大的叁面环绕式落地玻璃窗,置身可看到遥远的银灰色天际线和隐隐约约潜伏在云雾之处的雪山,楼层的高度正好面对不远处的金融大夏。低头可看到市中心的街心公园,俯瞰整个都市的繁华。 可我并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依旧喜欢五楼那种空间并不算宽大的房间,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关起门来看不见任何人。即使这里的视野极其宽阔,但我觉得置身于这样的空中楼阁仿佛随时随地要被人透视。 整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来这里的第一天,孔以凛没有出现,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出自一位老管家之手。直到一个礼拜后的晚上他才再一次出现。 他似乎是刚刚处理完工作。一身黑色的正装看上去严肃又冷厉,不比平日的清俊温雅。 我坐在吧台上吃着今日的晚餐,独自坐在整个城市的中心被外面闪着霓虹的夜色包围。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孔以凛脱下外套,向我走来。“还习惯吗?” 我摇摇头。也许是我的适应能力真的不强,来这里一个礼拜了,待在这样的房子里依旧会感到害怕。我心不在焉的用叉子截着盘子里的西冷牛扒。 孔以凛坐到我身边,握住我拿着刀叉的。“抱歉,我太忙了,一时顾不上你。” 我抬头看他,望着他神色间略微的倦怠,低低说。“没关系。”我当然明白他的身不由己,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的陪我。可是我的难过的是:他为什么整夜整夜的不回来,把我扔在一个这么大的房子里。看上去是把我带在身边,可实际上和从前并无什么分别,我依然是独自一个人。区别只是再也没有爱莉尓为我上课了。我生活的面积看似变大了,可实际上其实更狭窄了。 也许他并不是想把我放在身边,他只是想把我放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你可以把我送回爱莉尓身边,或者让我去学校。”我喃喃地低声表达不满道。 这句话显然被孔以凛听到了。他冷着脸问。“你说什么?” 我立刻低下头来,害怕触到他的防线。“没有。” “别再提她!”孔以凛拽着我的脸颊把我拖到他面前。“我之前已经给过你机会。所以现在你没有权利再说不。” 我红着眼眶,眼泪一滴滴打在他手上,向他解释 。“我,,我只是想让她给我上课,这样也不行吗?” 孔以凛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她有过前例。” 我怕他误会爱莉尓急忙解释。“不是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求她,她帮助了我许多。” “从她拐带你的那刻开始,她就已经上了黑名单。”孔以凛甩开我的脸,起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孔以凛这话讲得太过绝对,一丝余地都不留。 可我还是存了些侥幸,跑到他身边,红着眼睛恳求他。“我也没说要去学校。为什么不让爱莉尓当我的老师?我求你了,你让她过来好吗?”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跟人说话了。习惯了热闹拥挤的小窝,就会难以承受清冷的城堡。 也许上次我的离开让他危机感十足,他依旧冷着脸毫不动容,似乎这是一件无法商量的事。 “她不过为你上了几节课,你就能轻易跟她走。难道我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孔以凛冷笑。 她教给我的是孔以凛从来不会教的东西。她永远理智客观地为我指明方向,这是孔以凛做不到的事情。“只是让她为我上课,我发誓,我不会再跟她走。”我立刻表明立场,只求他让我见一见爱莉尓。 孔以凛沉默,神情冷峻的望着玻璃窗上反射出的画面。“我会为你请另外的老师。” 我不要,人的感情是有限,爱莉尓为我教授了叁年的课程,这种良师益友般的感情是无法被取代的。“为什么不能是爱莉尓?” “我不信任她。”孔以凛冷冷地说。 “那你也不信任我吗?”我脱口而出,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后果。 孔以凛没有说话,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不信任任何人,没有朋友,也不认为自己会有亲人。 我在想一个没有任何朋友,也不信任任何人的人是多么的可悲,他们只能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有人分享他的喜悦,体会他的孤独。 我黯了黯,但依旧想告诉他。“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太高,悬在城市的半空中,偌大的空间只剩我一个。 孔以凛冷笑一声。“那你想去哪儿?去找爱莉尓?或者——是你父亲?” 我无话可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离开孔以凛之后,我谁都依附不了。去找爱莉尓?她没有义务照顾我,我父亲呢?他不会管我,他的爱全部都给了安娜。“我,我可以去学校。”和伯森一起。 孔以凛站起身,沉默地盯着我。我仿佛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寒冷和戾气。“你为什么总想离开我?” “我对你不好吗?”他站在我面前,背后是巨大的夜幕。 是怎样的好?又是怎样的不好?物质上自然无话说,可精神上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只是想把我放在一个他可以看得到同时又可以掌控的地方。 他冷静地向我走来,脚步缓慢又沉重。停在我身前,冰冷对我说。“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浪费时间。”他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冷漠地擦过我往门外走去。 这句话像一桶冰冷的水泼在我心头,房间里回荡着那一声他离开时沉重的关门声。 自那次孔以凛走后,我的生活开始陷入了严重的瘫痪。因为我发现我出不去了,那扇通往电梯的大门完全被上锁了。 每日前来为我送餐的佣人会在搁下食物后,再一次锁上房间的门。那些受雇于他的佣人们即使发现奇怪大概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也不会有所声张。 我被关在顶层的公寓里整整一个月,除了每日里看VCD和阅读,我几乎无事可做。 没有人可以说话,房间里唯一能与外界沟通东西只剩下那台连接着孔以凛号码的电话。 他留着这一台联机着他私人号码的电话是想要驯服我吗? 他的目的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达成。一个人独自终日待在这样偌大冷清的房子里,能找到的唯一可沟通的希望就是他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我在每一个深夜拨通他的电话,然而令我失望的是,没有一次是被接通的。就在我放弃之时,电话意外地被转到了语音信箱。 “哥哥,你在哪里?你不要把我锁起来好吗?” “我错了。” “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我真的错了。别不理我。” 我时常会一打就是大半个小时。每天反复如此,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肯接我电话。但是我只能抱着侥幸的希望,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翻开那些语音,听到我的声音还能想起我的存在。 半个月之后,我还是没有打通他的电话。 “哥哥,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每一年你都不会缺席的。” “对不起,我错了。你来看看我,好吗?” “我错了,别不理我。” 在我不知道反复说了多少句“我错了”后。就在我生日的前两天晚上,孔以凛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有许久的沉默。 似乎我不开口他不打算说话。 “哥哥。” “我,我,对不起。我错了。”除了这句话我想不出我还可以对他说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他还喜欢听什么。 他清浅地“嗯”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会挂断电话时,他突然问我。“还有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一个人被锁在房子里了,可我该如何告诉他,我怕我的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我想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好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问我。“14岁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不缺,唯一想要的就是能离开这里。可是这种话自然不能在他面前说,他好不容易才接了我的电话。“想要哥哥在我身边。” 电话那头又一阵沉默,安静得我好似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阔别近两个月的时间后,在我14岁生日那天,孔以凛真的来了。因为我们之间长时间的冷战,我和他已完全没有小时候的那种熟稔。 与他再次见面,我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果是以前,久别重逢后我一定会扑到他的怀中。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也一定是“宝贝,有没有想我?” 他把我关在这栋偌大的公寓里,没有人可以和我说话, 他见到我的第一面没有说“生日快乐”,也没有对我说“过来”。 仅仅两个月而已,我们之间竟陌生至此。 努力恢复更新! 冰川 斐莲坐在沙发上抱着怀里的靠枕愣愣地望着向她走来的孔以凛。 孔以凛走到她面前问她。“想一直待在这里吗?” 斐莲摇头。 孔以凛抿了一下唇角。“起来。” “去哪?”斐莲抬头看他,近两个月不见,他越发内敛了,学生的青涩感完全消失。 “Alaska” “为什么要去那里?”斐莲忐忑的问他。害怕孔以凛觉得在这里锁着她不安全,打算把她扔去阿拉斯加州? “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她以为孔以凛早就忘记了她的生日,没想到他特地在她生日那天出现。 斐莲从沙发上爬起来。“我,我准备一下。” 孔以凛拉过她的手往门外走去。“不用准备了,你的衣服都抗不了寒。” 他们在翡城的麦加利大道的时装店购买了加拿大鹅和好几件防寒服。随后孔以凛带着她前往翡城机场专供私人喷射式公务机的专用滑行道。在五个多小时的连续飞行后,飞机穿越白令海峡和阿拉斯加湾的上空,透过层层云雾,可看到无数连绵起伏的雪山冰原。 到达阿拉斯加最大港市Anchorage已经是下午叁点多了。此时天空阴沉,再过几个小时很快将进入漫长的夜昼。 整个城市虽然依旧一片银装素裹,但已经叁月末的阿拉斯加并未显得有多么寒冷。机场大厅里摆放了无数的驼鹿和各式的野生动物的标本。 出了机场,乘务人员已为他们取好了装有雪地胎的SUV。 孔以凛驱车行驶,斐莲坐在旁边瞧了瞧他的脸色问他。“我们在这儿待几天?” 他双目目视前方,丝毫不因前方空旷的道路有半点懈怠。“看安排。也许两叁天,也许一周。” 应该是看他的工作安排吧,他那么忙却并未随意差人购买一件昂贵的礼物敷衍她,肯抽出一定的时间为她过生日,这看起来简直极为难得了。 “哥哥,可以待久一些吗?”她不愿意太快回到市中心那所冷寂的公寓中去。 “我尽量。”孔以凛面目冷淡,毫不因斐莲的恳求而全然妥协。 公路前方有雪推车在来回扫清路面的积雪,不时会有运输物资的长鼻卡车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沿着蜿蜒曲长的公路驶向白雪茫茫的尽头。 车子驶进一家豪华庄园酒店。车中已备好了司机提前准备好的各种户外运动装备。房间里暖气很足,虽然不比在拉斯维加斯酒店居住的豪华,但又是另一番别样的风格。 斐莲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坐在书桌前办公的孔以凛。她满腹心事,犹豫再叁还是开口问他。“可以不锁着我了吗?” 孔以凛抿了一口手边的咖啡,头也未抬,长长地“嗯?”了一声。 斐莲心下一慌,怕惹来他的反感到底还是没再问出口。“哦,我是问我们明天去哪儿?” “不知道,看安排。”孔以凛凉凉一句就打断了她想再次问出口的欲望。他现在越发地不耐回应她的话,无论做什么决定只以自己的意志为中心,更不会提前告知,也不会与她商量。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被压垮着倾斜的天秤,毫无尊重和平等。 事实上她骨子里十分惧怕寒冷,比起阿拉斯加她更渴望去温暖宜人的城市,比如说东南部的迈阿密或者素有风城美誉的芝加哥。可是孔以凛绝不是一个随意可以为她更改行程的人,他们之间他永远占有绝对性的支配地位。 来阿拉斯加的第一天晚上,斐莲乖乖爬上床,捂着厚厚的鹅绒棉被睁着眼睛看酒店顶上的天花板。 她和孔以凛的关系因为某些因素逐渐变得僵化。她自然没有勇气再贴在他身边。 小时候的她,在初次到达一个新的环境总是不能完全适应。记得9岁生日时,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里,因为对陌生坏境的恐惧,她总会想方设法缠着孔以凛。那个时候因为年幼所以做出再出格的事情都可以被当成童真一笑置之,但长大以后才发现人一旦懂得多了就会失去最初那份率真的勇气。 也许是因为连续两个月的囚禁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坏境中独自入睡反倒没那么难熬。 外间,孔以凛似乎还在处理公务,卧室外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 第二天天气尚未放晴。上午十点的阿拉斯加天空还一片阴云霭霭,如同翡城凌晨四点的天空,她终于体会到来自北半球深深的恶意。 用过午餐后。在孔以凛的强烈要求下,斐莲被迫换上了两条baselayer和一条厚厚的棉裤。外面套上了一件加拿大鹅衣。斐莲在确定自己被包裹成一只臃肿蠢笨的企鹅后,眼神幽怨地瞟向一身轻装上阵的孔以凛。 他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轻薄的羽绒服,薄厚适中的休闲裤。一副衣冠楚楚,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好像永远不会因为天气寒冷而让自己穿得厚重笨拙,同样也不会因为天气炎热而使自己不够庄重。 他似乎感受到了斐莲的不满。他面不改色地轻言解释。“在这感冒了,可没人照顾你。”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斐莲僵硬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厚厚的鹅衣把她鼓成了一个气球。“哥哥,我都没办法活动了。”她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我可以脱掉一条裤子吗?或者减少一件毛衣?要不然还是换件轻薄点的羽绒服吧。”她的条件越来越离谱。 孔以凛阴沉着脸,淡淡看了她一眼。“no way” 车里一点都不冷,相反开了暖气还是十分温暖的。斐莲脱掉外衣,缩在座位上。 孔以凛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尽管车子已安装了装有凸钉的雪地胎,但路面的积雪已被压成了薄薄一层坚冰,在冰面上开车仍不敢轻慢大意。 车里备够了零食,斐莲啃了两口叁明治转头去欣赏窗外的雪景。对于住惯了烟雨蒙蒙的南美人来说,初次看到如此壮观的雪景着实令人惊叹,但看多了这样素白的景象其实也乏善可陈。 斐莲刚拆了包薯片。 孔以凛不咸不淡的声音就从她耳边传来。“午餐没吃饱吗?”一路上嘴都没停过。 斐莲愣了愣,刚拆的薯片不知该不该吃。其实她吃的不多,每次拆封后吃不了几口就扔一边了。她只是觉得车子里的气氛过于安静,急于用包装袋的撕拉声和口齿的咀嚼声来疏通她和孔以凛之间这种尴尬的滞涩。 她的手僵在包装袋上,想缩回去想想又觉不甘,所幸拿出一片,伸手递到孔以凛嘴边。“哥哥,你是不是嫉妒我?”然后嘟嘴抱怨。“你为何不跟我说,你不说我怎知?” 孔以凛微怔未曾料到她有此举,头微微撇过。冷着声音说。“拿开。” 斐莲知道他是拒绝吃这类垃圾食品的。她认真的收回手塞进自己嘴里。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车窗外开始扬起了细细的小雪,绵长的公路并未被冰雪完全覆盖,道路两旁的栅栏上倒是落满了一层浅浅的积雪,白雪皑皑的旷野里隐隐已有初雪消融的迹象。 斐莲喝了口饮料象征性的递到他唇边,孔以凛瞥了一眼,吸管头上还残留着刚才被喝过的细细水珠。 斐莲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车子猛然往左侧拐弯,一个刹车后已停在路边的停车区。 他眼睛黑沉如墨,紧紧地盯着她。 孔以凛一个侧身向她倾过去,斐莲紧紧揪住安全带,看着他压过来的唇瓣,大脑一下子停止了思考,只觉得被一股冷冽的松木海洋气息包围。 他火热地拥吻她,口腔里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唇齿间,不断在她口舌间攻城略地。缠绵到极致,强烈到深处。 斐莲被吻地气喘吁吁,面颊绯红。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热吻,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一下子被延长到了近一个小时。 孔以凛重新把车驶出停车区,车子在一号公路上奔驰。在半个小时后终于抵达Matanuska冰川。 前来接应的是一个年轻的白人女孩——Lisa,俄罗斯人,在Anchorage读大学。为外来的游客做向导是当地大学生中常见的兼职。 Lisa在见到他们后,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你好,先生。我是今天的特别向导。”后伸手以示友好。 孔以凛没说什么,只是礼貌点头,也并未回应她的握手礼。 Lisa红着脸,尴尬地收回手。 斐莲从孔以凛的身后探出头来。 Lisa立刻转移自己的窘迫。“这位是?”不像情侣,大概是兄妹关系。 “我,,我叫斐莲。”或许是难得这样正式地介绍自己,她有些腼腆。 “开始吧。”孔以凛开始催促。 在带上防滑链和防水裤后,Lisa带着他们走了足足叁英里。matanuska冰川很大,连绵起伏,形态各姿,但其实真正能供游人玩乐的仅仅只有几处地方。 Lisa带着他们在各种天然冰体间穿梭。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和Lisa丰富的解说这趟旅程倒也不显得那么无聊。 一路上Lisa一直对着孔以凛解说那些冰体的形成,以及冰川的地势地貌和每一种冰体的类别。 “它一般可分为源头的粒雪盆和流出的冰舌两部分。” 孔以凛一路牵着斐莲的手,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必周围的冰山柔和多少。他转头对Lisa道:“Lisa小姐,我想你应该弄清楚今天的重点。我并不是你今天解说的贵宾。” Lisa的脸顿时红了红。“抱歉,先生。我以为,,,” 孔以凛点头,示意她不必解释。 接下来的路程,Lisa耐心地对着斐莲进行讲解,再也不敢把目光投注在孔以凛身上。 走到几处可钻爬的冰洞时,Lisa示意斐莲尝试一下。 斐莲看了看孔以凛的脸色,直到看到他轻微点了一下头才跑进去。 Lisa带着她穿过冰洞。 斐莲回头看他,望见孔以凛正站在洞外看她,她朝他喊。“哥哥,为什么不进来。” 孔以凛僵着脸。“太挤。” 喔~原来孔以凛也有怕的东西。 幽闭的环境中,斐莲挤在冰洞里,Lisa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几个年轻的小伙,看起来应该是酷爱探险的户外运动者。 有些地方太过窄小需要侧身挤出,还有些地方低矮,需要躺着爬出去,总之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跟在斐莲身后的那个有些过于肥胖的小伙儿,在好些紧窄的地方卡住,迫于无奈,脱下外套后终于在同伴的帮助下挤了出去。 斐莲紧紧跟着前方的Lisa。就在离洞口还剩一段距离时,她猛然察觉自己的脚被卡在了冰洞的凹槽里。前方的Lisa已经成功爬出了冰洞。 这种拥挤狭窄的洞穴容纳不了第二个人的进出,Lisa根本无暇顾及她。斐莲心下慌极了,急得满头大汗,转过头四处搜寻孔以凛的身影。搜寻未果后,才突然想起来他压根就没进洞。 后面那个好几次险些被卡住的小伙拍了怕她的肩膀,关切的询问她。“Are you ok?” 斐莲转头慌张地摇头。 “喔,真不幸。”那小伙儿看到她被卡住的脚。蹲下身子抓住她的右脚踝往上拔起,连续拔了几下没拔出来。“我很抱歉,看来只能通知救援了。” 斐莲看到白着脸正侧弓着身走进来到孔以凛。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哥哥。” 孔以凛低头看了一眼她被卡着的脚。皱着眉头对她说。“把鞋脱了。” 斐莲顺从地把脚从雪地靴里脱出来,提着脚搁在另一只鞋面上。 孔以凛抓住鞋跟一个用力,鞋子便轻易被拔出来了。 出了冰洞,孔以凛的脸阴沉地要掉下来。 Lisa向他们跑过,急忙道歉。“抱歉,先生是我的疏忽。真的非常抱歉。” 孔以凛牵着斐莲的手快步往前走,一点情面都不留。“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我已向你们的旅行团投诉。” 冰洞之险后,孔以凛的脸色似乎一直不好。在草草用过晚餐后,他们就连夜离开了Anchorage,飞机一路向北飞行,四十分钟的路程,抵达阿拉斯加的最后一个城市Fairbanks.最靠近北极圈和格林兰岛的城市。 走失 飞机沿着Fairbanks的上空整整飞了一圈后,才停回了机场。这个城市的大部分景色都与Anchorage相似,不同的是Fairbanks的气候相较于后者更加寒冷,她不明白孔以凛为何要千里迢迢飞过来。 傍晚叁点,孔以凛把车子开到Denali山区,在冰天雪地的山脉之上,孔以凛带她前往掩映在雪松林间的一座极有情调的豪华木屋。 木屋的装修古典和现代兼具,看得出来这座林间雪山的木屋应该是在原来的传统式老木屋上改建而成的,既保留了木屋式的风格,又增加了现代感的时尚。 “我们住这里吗?”斐莲有些奇怪,为什么孔以凛不住酒店呢?有些不像他凡是要求简约方便的风格。 “不喜欢吗?”孔以凛转头问她。 斐莲摇头。“喜欢。”只是这里远离市区交通并不是很方便,光解决饮食就是一大难题了。 孔以凛朝她笑了笑。那张清俊冷然的脸上顿时光芒四射。这是斐莲再次见到他以来,他的第一个笑容。 “这里曾是一位爱斯基摩猎户的家,后来猎户死后这里就被Denali Park的开发商收购了。在未来的几天这里将会是我们居住的地方。” 斐莲点头。 孔以凛走进厨房,很快就端出两份看上去甚为诱人的肉酱意面和两份浇着浓稠酱汁的牛排。 “牛排是西冷,也许口感没那么好,暂且将就一下吧。” 斐莲有些惊讶,他竟然还会做饭吗? “在旧金山的时候。”孔以凛解答了她的疑惑。“有时赶论文误了饭点,大多数餐厅关门了,会偶尔下厨。” 喔,他是说他之前在stf上学的时候。她在那里两个多月竟一次都没吃到过他亲自做的饭。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家世富有的天之骄子也会有需要自己动手的一天。 斐莲尝了一口意面,她以为顶多能抗饿,却没想到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食材是我让service提前准备的。大概够我们吃上好几天。”孔以凛解释。 “每天都吃这个吗?”虽然很好吃,可是顿顿都吃意面也是受不了的吧。 孔以凛把手边的牛排切好了递到她面前。“怎么,不好吃吗?”虽然准备的食材很多,但是不幸的是他只会做这个。 “好吃。”斐莲将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盘子意面。 第二天一大早,孔以凛带她去看冰雕博物馆并造访了圣诞老人小镇。 一些纪念品店铺,倒是让斐莲流连忘返。她喜欢那种温馨又拥挤的感觉,还有那些看上去小巧又可爱的手工艺品。 她突然被一只仰头悲鸣的麋鹿手办吸引了。目光久久地停在上面。 孔以凛站在她身后问他。“喜欢吗?” 斐莲仰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渴望。“嗯。” “喜欢就把它买下来。” 斐莲摇摇头,转身走出店铺。 孔以凛走到她身边问她。“为什么不买下来?” “我会把它摔碎的。”弄坏喜欢的东西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即使把它买下来,也许下一次她离开时也不能把它带走,就像她从陈宅收藏的那些珍贵的时光。既然最终都会被抛弃,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让给最适合它的人。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啊。”她朝他黯然地一笑。这样的笑容简直要刺破了他的眼睛。 他的脸沉了沉,瞳孔里像碎进了冰渣。 在basecamp斐莲第一次体会到了冰雪世界的乐趣,原来童话里那种犬拉雪橇就真实存在于这里。 她喜欢这里无拘无束的雪地冰原。 孔以凛站在她身后,她坐在前面的雪橇椅子,几只萨摩耶和阿拉斯加犬拉着他们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奔跑。 斐莲玩得很开心,转头瞧了瞧孔以凛的脸色,没什么表情。 他似乎是不太感冒这类原始的交通活动,也许他更喜欢把越野车的马力开到最大,以闪电的速度在冰原上奔驰。 晚上五点,他们在附近的餐厅用过晚餐后,回到Denali山脉的木屋。 连续几天Fairbanks的天空依旧阴霾。他们窝在Denali山脉的木屋里,隔绝外面寒冷的冰雪。 不过好处是在这样与世隔绝的木屋外面是一大片雪原。平日里无法享受到的户外运动在这里可以充分实现。 斐莲全副武装地穿上滑雪装备。孔以凛已在外面的雪地中等她。 斐莲撑着雪仗摇摇晃晃地起身走过去。 “还可以吗?” 斐莲点点头。 “开始吧。”孔以凛把她领到较为空旷的地方。 斐莲弓着身子向前滑动。刚要起步便已摔倒在雪地里。 孔以凛在她身旁拉她起身。“再来。” 斐莲滑动几下再次摔倒。 “身体向下倾,保持重心向下平衡。”孔以凛用雪仗敲了一下她的背部。 大概连续摔了那么几回,斐莲已能滑地像模像样了,只是速度稍慢。 悄然间,她已经滑出孔以凛老远,等再一转头时,她已看不见他的人影。茫茫雪原之上突然之间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已不记得来时的路。 “哥哥。”斐莲大声喊了两声。“哥哥。”不断搜寻孔以凛的身影。 斐莲继续往前滑去,不知不觉,天已渐渐黑下来。叁月末的Fairbanks寒意还未散去,北风凛冽。斐莲逆着风滑行,玩了一下午此刻腹中空空如也,铺天盖地的恐慌和饥饿感兜头而下。 享受自然,醉梦红尘,升华精神这些惬意高级的事情只有在无病无灾的情况下才会值得追求。所有的幸福,愉悦,伤心和不幸在面临未知的危险面前都不值一提。 原始的Denali山脉上处处充满着危机。斐莲漫无目地向前方滑去,远处一只巨大的棕熊正向她走来。它匍匐在雪原上,像一块滚动的黑色石块。 斐莲慌张地用雪仗使劲滑行。 那头棕熊似是看到了目标物正飞快地向她奔来。速度之快与他笨重的体型毫不匹配。 她的滑行并不熟练,一个急措竟一头摔在了不远处的雪地上。她脱下滑雪板,爬起来向前跑去。 眼看那头棕熊就快追上她,她脑子里竟一点都反应不过来。 她还没有和孔以凛告别,还未与伯森一同上学,甚至还没有听到伯森叫她一声“姐姐”。她没有做的事情太多了。 那头棕熊已来到她身边,直立起来,张着尖利的牙齿向她扑过来。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尖长锐利的牙齿上那垂涎下的津液。 那一刻血液直往大脑冲去,没有任何时候能比这一刻的恐惧感让她如此清晰。 下一秒那头棕熊睁大眼睛已然倒地。 不远处孔以凛正举着消音枪站在风雪之中,枪口上隐隐还冒着一缕轻烟。 这一刻,所有的痛苦,难过,伤心,失落统统灰飞烟灭。曾今所有的不甘在生命被拯救的一刻都不足为提。 就像绝望之中蓦然燃起的希望,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往后的生活中在她心中占有如此重的份量。 欧若拉之夜 斐莲向他扑过去,此刻在她眼里只有孔以凛的怀抱是最安全的。 回到小屋的归程,孔以凛一直都很淡然,一贯的冰霜脸色。斐莲以为他至少会责骂她‘警告她不要乱跑’或者是关心的询问她。‘有没有受伤之类。’ 刚进屋子,孔以凛脱掉满身风霜的外套。扣着她的脑袋把她摁在沙发上亲吻。他的吻炙热得快要烫伤她,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铺天盖地都是他唇齿间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他把她的外衣脱掉,舌头从她口中撤出,顺着唇角一路往下吻去。褪去她的毛衣,嘴唇一路在她脖颈处流连。 他渐渐往下,突然狠狠地咬了一口她锁骨处细嫩的皮肤。直到舌尖隐隐尝到甜腥的铁锈味,他才松开牙齿。 盯着她问。“为什么乱跑?” 斐莲眼中雾气蒙蒙。“我,,我,对不起。”她除了道歉,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锁骨处那排带血的牙印,低声问她。“如果我不出现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对不起。”她好像除了道歉没有别的话可说。 他专注地看着她。 斐莲委屈地解释。“我没有。我,,我不想,可是我找不到你。”她说着说着开始抽噎起来。 他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轻柔地告诉她。“但是,宝贝,你差点弄坏了属于我的东西。该如何赔偿?” 她摇头,懵懂地看着他,怯怯地说。“你已咬了我。”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她把目光定在别的地方。她哪里敢。 “我的东西,只有我自己能动。包括你自己也不能,伤了,残了,死了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明白吗?”他钳住她下巴,逼迫她看他。 许是没等来她的回答。他又轻微问了一声。“嗯?” “知道了。” 他的手划过腰腹伸到后背去解她胸衣的搭扣。指腹缓缓地触摸她胸前的肌肤,雪白的胸房上赫然一个浅浅陈旧的牙印。 他的指尖围着那排牙印绕圈。“还痛吗?” 斐莲摇头。过去那么久,伤口已然暗淡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感觉了,但孔以凛显然是明知顾问。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看来是痛的不够深刻。” 斐莲摇头,立马改口。“痛的。哥哥,不要咬我。” “可是宝贝犯了错.”他突然轻柔地啃咬她的耳垂。“要接受惩罚。 ” 她脸色立刻白了白,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起来。像第一次一样的惩罚吗?她还记得下体流出的鲜血和撕裂般的疼痛。“我不要!” 他的眼神像要把她吸进去一般。“宝贝以前不是说过想和哥哥有亲密关系吗?” 可是她不知道原来这样的关系会那么痛。 “怎么,不是爱我吗?为何不愿意?” 她把手臂搭在他的脖颈上,深吸一口气,勇敢的迎接他的目光。“我,,我愿意的。” 孔以凛的面色平静,可轻微上扬的唇角出卖了他此刻平静的面容。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从唇齿到舌尖,从下颌到脖颈,锁骨处,乳尖上,无一不刻满了他炙热的吻。 斐莲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双手紧紧抓着他脖子处的毛衣领。 他从她胸口处抬起脸看她。“紧张吗?” 斐莲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看着我。”他低沉着声音命令她。 她睁开眼,看进一双黑沉沉的瞳孔里。 “我是谁?” “哥哥。”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复又低头吻她。 缠绵炙热的吻一路滑过锁骨,胸房,小腹。他的唇瓣反复在圆圆小巧的肚脐处流连。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小腹上。 他直起身体,褪去上衣。弯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斐莲刚沾到床,立刻就滚进被子里把自己埋得密不透风。 “出来。”孔以凛的声音轻微有些不满。 斐莲把脑袋钻出来,悄悄解释了一句。“嗯,有点冷。” 孔以凛冷淡的面容上突然邪性一笑。“马上就不冷了。” 他赤膊着上半身向她走去。 斐莲盯着他性感的腰腹,红了红脸颊。“我,我饿了。” 他眯了一下眼睑。“我也饿了。” “那,我们先去吃饭吗?”说完,斐莲麻利地套好外套,往门口走。“哥哥,我们今天可以不吃意面吗?”虽然很好吃,可是连着吃叁顿,米其林叁星都该反胃了。 孔以凛凝着眉梢向她走过去,低沉着声音告诉她。“当然,我们今天吃肉。” 不是每天都有牛排吃吗?斐莲揪着眉心,征询他的同意。“今天我想多吃一块。” 他唇角略微抽搐,但还是回答了她。“当然,管够。” 斐莲还想说什么,却已被他抗上肩,摔回了床上。 他堵住她的唇,火热地亲吻。缓缓褪去她的里裤,手指探向她的下体。 她如遭雷击,腿根部抵着一根坚硬的物什。 他迷离着眼神望着她。“痛吗?” 斐莲摇头,只是害怕和恐慌。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他腹部以下的位置触碰。 斐莲紧张地满手都是汗,触碰到那个坚硬的凸起,慌乱地想要往回缩。 他拉下裤链,紧紧地摁着她的手。 “我不要!”斐莲挣扎起来。那坚硬火热的物什还在她手心搏动了一下。 她蓦然想起在陈宅的房间里,有个男人也曾那样对她。恶心的生殖器狰狞着想要冲破她的下体。 斐莲踢蹬着双腿,哭喊道。“不要了,停下,我们下次好不好?” 他捧着她的脸颊,目光深沉地化不开。“宝贝,看着我。” “告诉哥哥,你爱我吗?” 她下意识地点头。他的眼睛里有旋涡,她望着他的瞳孔深处,仿佛要被吸尽灵魂。 。 “那我是你的Only one吗?” 他并没有用“哥哥”这个称呼,而是用了“我”。这种称呼上的平等,意味着他或许并不想接受她形似亲人般的爱恋。 她搞不懂爱情到底该有几种形式,也不明白依赖之下产生的爱情是否坚不可摧,她只知道此刻她心里眼里装不下别人。 或者如书上所说一个人经历的太少或者极度对爱的缺失任何一种对异性的感情都可能错认为爱情。可如果是这样那么乔维又该如何解释?乔维才是这个年纪她最正确的选择,可是爱情从来不是以正确和错误定论,不是吗? “嗯?”他这声疑问撩人极了。 “是,只有你——孔以凛。”她抬起脸,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他微怔了下,应是没料到她会叫他的名字。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叫我的名字。” “孔以凛。” 他沿着脸颊一路湿吻。“再叫!” “孔以凛。” “继续,不要停。”他突然亢奋起来,一口咬在她的乳房上。 “孔以,,,”她感觉下体一阵尖锐的涩痛,她的身体里闯进一个坚硬炙热的物什。 不是第一次那样撕裂般的疼痛,是那种涩然的胀痛。 她第一次在孔以凛脸上看到除平静以外的表情,是那种极力克制的隐忍。 不同于第一次他伏在她身上平静机械地抽出和埋入,他的眉头深深地微蹙着,太阳穴上有隐隐爆出的青筋。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热意从他们紧紧拥抱的身体中升腾。 他的腰腹肌理处开始冒起滴滴汗珠。 她攀着他坚实的臂膀,扭曲着脸喊。“孔以凛,我疼。” “闭嘴。”他蹙着眉头,眼神似火,太阳穴处隐隐跳动。“我也疼。” 他试图缓缓在她身体处抽动,却涩然得举步维艰。 这场性事并不那么顺利,艰涩无比的体验。疼痛的记忆那么鲜明,却令他骨子里感到畅然。 事后,斐莲窝在他怀里。她不喜性事的胀痛酸涩,却爱他余韵后的温存。 “斐莲,生日快乐。”声音里残留着高潮过后的低哑。 斐莲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提醒道。“可我的生日已过。” “但你的生日礼物我还尚未送出。”他吻了吻她的眉心。 “不是Alask之旅吗?”她疑惑。 “不是。”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我看不见了。”斐莲微弱的声音传来。 “抬头往上看。” 他们躺在床上。 透过头顶巨大的透明玻璃,漆黑的夜幕上繁星点点。 不过一会儿天空开始出现似棉絮一般的绿光,几分钟之后,这绿光渐渐绚丽多姿,似大片流沙幻彩般的莹绿色光带在巨大的夜幕里集聚,然后天空开始出现隐约有小范围的五色的光带正以急速的频率在漆黑的天际旋转聚拢。 绿色主旋律的光带中透出紫色和黄色的光芒像泼天的荧光流沙叫嚣着在漆黑的夜空舞动 整个深邃的天空被这种流光溢彩的光带所笼罩,不断舞动的五色光带如传说Phoebe女神的裙摆。 “斐莲,14岁生日快乐。” 她惊喜地问他。“这是?” “北极光。“ 她在书上曾看到过是一种在纬度靠近地磁极地区上空大气中奇特的天文现象。 据说一生中若邂逅极光此生可与幸福结缘。 “为何与记录片中呈现的完全不同?”没有这么多颜色,也没有这么美丽盛大又令人难忘。 他仰望着巨大的天空,瞳孔里有彩色的流光。“高强度的极光伴随高频率的运动状态,一般难以被影像制品捕捉。”他停顿了一下后,转头看她。“所有极致的东西都难以捕捉它一瞬间的灿烂,用影像机复录是毫无价值的事,所以———用心记住它就够了。” kp值5级的华美极光——也是ALask一年中极光最强盛的一天。原来孔以凛千里迢迢飞跃大半个北半球竟然是这个原因。 大概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14岁的这一年,有人用漫天的极光为她庆生。 诱惑 回到翡城之后,他们之间是否一切将会回到原点? 斐莲回到翡城的公寓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孔以凛在把她送回去之后,转身离开。 他要走了吗?这样大的地方又将会剩下她一个人。他会把她锁起来吗?一旦他离开下一次见到他又将是什么时候?他为何要离开,阿拉斯加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吗? “孔以凛。”她站在他身后大声喊他。 他脚步微顿,有些诧异地微微转头看她。 “可以别走吗?” 他没转头,却还是解释了。“你该知道,以你未成年的身份会为我们带来诸多不便。”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斐莲追过去,用力抱住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那你为何要把我带回来?”你可以不管我啊。 她恳求他。“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好吗?你要什么我都会给。”毫无保留。 他转过身来,嘴角掀起一丝弧度,笑容恹恹。“喔?你能给我什么?” 她回答不上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他,她确实毫无东西回赠。 斐莲仰头看他,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嘴唇颤抖地吻住他。 孔以凛有一刹那的惊诧。 她勾着他的脖子,悄悄伸出舌头在他微凉的唇瓣上舔舐,却迟迟不得要领,扣不开他的唇,她只好失望地退离。 孔以凛面色平静,眼神寂静如海般深邃。 “你在勾引我吗?”他浅色的唇上看上去如此鲜艳性感。 她懵懂地摇头。“孔以凛,我想再吻你一次可以吗?”她不懂怎样算勾引,但是这是她挽留他唯一的方式。 这是默认吗?她再次垫脚凑上去亲吻他的唇瓣。舌头软软地叩开他的唇齿后,又无措地缩了缩。 他抱着她缠住她的舌。 一阵深吻后。 他捧着她的脸低沉着声音问:“是情之所至还是honey-trap?” “我不知道,只是想让你留下。”她的眼睛里湿漉漉的,有渴求,有爱慕,还有希冀。 他神色晦暗不明,却忽然低头凑到她耳畔“如你所愿。” 他抱起她,回到卧室。 依旧是酸痛难忍的性事。 但他起初的过程温柔无比,似细细的涓流在她体内轻柔的律动。身体的四肢百骸像流过了无数电流。 待高潮降临之时,他突然诡异地暴戾起来,狠狠地在她身体深处冲撞。 他盯着她的眼睛里有即将喷发的熔浆。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下体紧紧地镶进她的身体深处,凶狠地问她。“说!你是谁的?” 她感到下半身涨涩无比。身体的深处有一把尖锐的匕首在不断刺入。太过剧烈的感官刺激和太过深沉的胀痛都有共通点,一样需要在极致时爆发。 “不要!”她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津液从齿逢间流出,划过他的肩膀流到他的胸前。 “为什么不要?不喜欢我这么对你吗?”他用力嵌入她体内,想要把她融进身体里。 她因为剧烈的疼痛咬住他的肩膀不松口。 他凶狠地碾进她的身体里,肆意地侵略。 斐莲张口咬他的肩胛骨哭喊。“真的不要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他皱着眉头,眼角泛红。 除了在夺去她第一次时失去控制的爆发,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孔以凛的狠厉,原来阿拉斯加那次真的是他对她格外的保留了。 在一阵天翻地覆的浪潮过后。斐莲在他的怀中醒来,她偷偷用指尖描摹他清俊的眉宇,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梁。这就是她爱的人,他们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吗? 当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嘴唇时,孔以凛突然张嘴咬住她的手指。 他睁开眼睛,眼神平静无波和高潮时那副凶狠暴戾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用牙齿叼住她的指尖,用齿尖缓缓磨蹭着她的指腹。舌头在她的指缝间舔舐流连。 他的鼻息埋在她蜜也似的发间,声音里残留着余韵后的沙哑。“疼吗?” “嗯。”斐莲抬起脸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不过,我愿意的。” 他搂着她,闭上眼睛缓了下呼吸才道:“这样的生活会让你觉得辛苦吗?”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这样的日子简直难熬,一个人辛苦的长大,寂寞了无人可陪,委屈了无人可诉。可是一旦他出现任何痛苦都可以被消化。 她不敢回答害怕他一气之下就一走了之。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当时在陈宅你让我做选择,我选择待在你身边,可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她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孔以凛沉默许久。 “抱歉,再等等。” 她抬起脸颊问他“要等多久?” “等你到十八岁。” 届时她已成年,她和孔以凛的关系或许不再那么被动尴尬。 “那么十八岁以后呢?我们是否会结婚?”她扬起脑袋问他。 他神色讳莫如深,唇角平直,未曾回答。 听不到答案斐莲沮丧至极。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他。“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吗?” 他沉默。但答案已显而易见,他们之间没有血缘,身份从来就不是阻碍婚姻的枷锁。 “那你也曾像对我一样这样对别人吗?”原来不是孔以凛对她有独占欲,她也有,爱情是自私的,容不下有别人可以分享与自己一样的感情。 他终于皱着眉头回答了她的问题。“没有。” 正当她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暗自窃喜时,孔以凛下一刻突然抓着她的手腕翻身撑在她身上。 两只手紧紧用力掐着她的手腕。他深沉锐利的眼睛锁着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颊上,吐出的话语却令她不寒而栗。 “宝贝,你要明白。你是我的,但我不是你的。” 这样的处境让她难过。 孔以凛在情感方面无疑是自私的,他习惯于绝对的掌控,却永不会为某一种感情或某个人妥协他自己。多么符合他的为人作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绝不会使自己处在一个被动弱势的地位。 爱上这样一个在情感上自私又吝啬的人,她需要抽去满身的自尊和傲骨,甘心成为他的俘虏。 父亲 当孔以凛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闭路电视和警卫人员的监控把我从新泽湖区带出来时,我的离开对于陈天珂来说是否是一种解脱。长久以来,我都无法理解,在陈天珂眼中我是怎样一种存在。我被他带回,可他却从未施舍我任何一点父爱。唯一一点对于他温度的感知是七岁半那年他在孤儿院把我抱起的那刻。 说不羡慕安娜那是假的,可我自知无半点权利从陈天珂那里抢夺属于安娜的父爱,那会让我愧疚,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介入别人家庭的第叁者。我毫无能力,也无这样的立场。 其实早在我离开陈宅的一个星期后,我的父亲就已知道了我失踪的消息。从孔以凛试图隐藏我的表现来看,陈天珂或许曾私下找过我。我是否应该庆幸他还会关心我的死活。不过他并没有向警署报案,我猜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或许早已猜到我是被谁带走。 在那样一片安全系数一流的富人区,若是绑架显得牵强又可笑。除了孔以凛会带走我恐怕无人会有这样的动机。 对于我这样一位可有可无的女儿来说,把这样的家务事拿到台面上说既失了和气又伤了情面。 一个多月以后我已经基本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也许是我和孔以凛之间捅开了这层关系,他不会再一消失就是一整个月。他会在每周礼拜五的傍晚回来,然后与我共度两夜,在周六和周日时陪在我的身边直到周末的下午离开。 我明白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也有自己的学业要顾。临近毕业他需要在旧金山和翡城两头跑,他一直以来能陪伴我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其实从阿拉斯加回来以后,大多数时候我们通常只在性事之后才会有所交流,其他时间只是他守在我身边办公,而我则待着他身边完成课业。 为了不让我的生活太过空洞。孔以凛到底还是为我聘请了家庭教师。按照学校的排课标准,数学英语和自然科学以及中文。我终于又一次捡起了这一门晦涩难懂的语言。不为其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放弃曾今所为它付出的努力。 早上八点准时到达这栋大厦的第十层,这是一层巨大的图书室,整个图书室只有我一个学生。孔以凛为我聘请的家庭教师已在这里为我上了一个多月的课程。 但是这天很奇怪的是:我的中文老师查尔斯在一整堂课中都在用一种怀疑和悲悯的目光看着我。在课程结束后,他突然来到我身边,用很地道的中文问我:可怜的姑娘,你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我对他的问题感到很奇怪,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得摇摇头。 他用湛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不久前你的父亲联系到我,他给我看了关于你的领养协议希望我帮助他把你带离这里。” 我竟不知道陈天珂真的在找我,难怪孔以凛会在一开始时把我锁在这里,因为他其实一直在试图隐藏我的踪迹。现在我可以理解他带我离开翡城前往阿拉斯加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冒险的事情了。 但是令我觉得酸楚又好笑的是:原来陈天珂从来就没把我当做亲生女儿,他仅仅因为出于安娜的原因才找回我。他在孤儿院签署的只是领养协议而非亲属协议,他甚至都未曾向警署提供亲子鉴定报告。 当他避开警员的耳目,带我跑出大厦时,陈天珂的黑色林肯就停在不远处的绿树掩映的街道处。 我站在车旁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约翰逊从前边的驾驶座上迈步而下。 他脸上依然是谦恭而绅士的笑容。“好久不见,斐莲小姐。” 令我未曾想到的是半年不见的约翰逊竟会在此刻出现。从他的脸上我瞧不出一丝愤怒生气的情绪,仿佛半年多前的事情从未发生。 见到他的下一秒我脊背发凉只想转身逃离,可他已谦恭地为我打开车门。 而我的父亲此刻正坐在房车的那一边,从未想过长大后我与陈天珂的第一次接触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闲适地靠坐在车座上,神情威严,紧绷的面皮找不出一丝褶皱。人过中年的陈天珂无疑是保养得当的,无一点那个年纪男人应有的啤酒肚,他对于自己身材的管理始终恰到好处。 我忐忑地坐在他的身侧,努力忽视车子中压抑的气氛。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比我和陈天珂的关系更令人尴尬了,因为我们是名副其实的流着相同血缘的陌生人。 虽然他并未对我付出过任何一点父爱,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依然还是感激他的,是他把我带到了孔以凛的身边。 “近来可好。”他转头看我,一句不轻不重的询问。令我庆幸的是,这个开头并没有我想的那样难堪,一直以为陈天珂会对我不假辞色,却没想到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我匆匆点头。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好一阵没有讲话。 正在我因他的目光头皮发麻时,他突然开口。“抱歉,因为工作原因,一直以来都对你有所忽视。”这显然是一句客套的托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陈天珂此行的目的也并非源于道歉和忏悔。 我默默的坐着,并不开口。我明白我之于陈天珂从来不是忽视,而是漠视。 “斐莲,我不计较之前的事,但你已离家多时,是时候该回去了。” 回哪里?我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竟从不知新泽湖区的陈宅是我的家,我以为那里只是我短暂的一个寄居地。 也许是我这样不知所谓的神情惹怒了他,陈天珂平静肃穆的神情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破裂。 他用指腹轻轻叩击膝盖,还是耐着性子与我商量。“回去以后,我会安排你上学,届时你亦可与安娜一同学习。我是你的法定监护人,在法律上我有一定的义务对你履行责任。” 他所谓的责任与义务仅仅只出于法律的约束。我黯然,或许他从头至尾都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更不认为在道德上他具有抚养和教养的责任。 我和陈天珂之间仅仅只用一张薄薄的领养协议维持着这样一种淡漠的亲缘关系。 他再次开口。“等你成年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但十八岁之前,我是你的监护人,你的去留不由你的意愿而决定。所以——你得明白,我现在与你说这么多并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希望你可以分清楚孔以凛与你之间的关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甚至还带着一丝洞明事实的冷漠。 “十八岁以后你的人生由你决定,但是在这之前你该懂得你们的关系是不健康的。” 被他这样挑明我和孔以凛的关系我有一丝羞恼,不健康又怎样?全世界最没有资格置喙我和孔以凛关系的人就是我的父亲,我们之所以会形成这样一种关系很大程度是取决于陈天珂对我的漠视。 我自然没有权利指责他,起码他给我基本的物质。可是我讨厌他在放任我不管后,又用这样不容置疑甚至带点轻嘲的语气安排我,仿佛这只是出于他怜悯的一点施舍。 “我不想回去。”我第一次拒绝得如此有底气。我清楚陈天珂是划出我认可范围之外的人,我无意讨好他,也无需担忧惹怒他的代价,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陈天珂看着我,浓黑的眉毛皱起,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说过这不是商量。” “NO!我不要!”我拉开车门欲跑下去,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车子竟缓缓启动开来。 褐色玻璃的车窗外我看到孔以凛绷着寒霜一样的脸向我们走来。 我使劲拉开门把手,也许是因为怕我逃离,车速突然之间飞快。孔以凛的脸在我视线中一下子拉出好远。车子驶出好长一段距离,我不顾越渐加快的车速,拉开车门拼命往外跳。 身体随着车速被甩出车外,还好车子并非高速行驶,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强烈的冲击感,伴随着一阵锐利的急刹声。 我双手撑地,摔跪在地上,膝盖处被摩擦出一大片红艳艳的伤口,有细微灰色的尘土黏在殷红色的皮肉上,看上去肉痛极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任何感觉。抬眼看去,只有孔以凛神色不明的脸。我顾不上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无措地撑起身,向他跑去。 待跑到他身边时,才抬起头向他解释。“我不是要离开你。” “我明白。”他低头看我,眼神幽深似井。 此刻陈天珂已下了车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孔以凛往不远处扫了一眼。对我说:“跟我回去。” 我望着掌心中翻扯着的殷红皮肉。初时,并不觉得多疼,过后倒是痛意连连。人果然只有在最放松最舒适的状态下痛觉神经才会如此敏感。 “忍着点,医生很快就到。”孔以凛正蘸着酒精为我消毒伤口。这是这段日子里以来他难得的温柔。记得小时候他也曾这样细心又温柔地为我做过许多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这种温柔就渐渐不复存在了。还是说,在我身上孔以凛早已耗光了耐心。 “嘶~”我轻轻抽回掌心。 “别动”孔以凛用力握住我的手为我擦拭伤口,神色依旧冷然。 我不敢再动,乖乖让他处理伤口。我猜不透他的情绪,小心地问他。“你在生气吗?” “为什么要跳下车?”他不回答,眼神落在我的伤口上问我。 看到他时,我什么的没想。没有想过后果,也没有想过危险。何况陈宅除了有我生活了七年的痕迹外,它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在看到约翰逊的那一刻,直觉那里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想回去。” “为什么?”孔以凛抬起眼睛看我。“不想回到你父亲身边吗?” 为什么?为什么!孔以凛总是能轻而易举从我口中问到答案,可是我却很少有问他为什么的权利。 “我不知道!”我不满地扬高声音。“再说他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 对于这个回答孔以凛似乎很满意,我瞥到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 “但是斐莲,我需要惩罚你。”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又错了。“因为我跳车吗?”我狐疑地问他。 “是。”他抿了抿唇角。“那样很危险。” “可我若不这样,便回不来了。”我着急地为自己辩白。 “你是不相信,我能把你再带回来吗?”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越发低沉无比,眼睛里满是汹涌的暗欲。“所以——斐莲,你伤害了属于我的身体,该怎么办?” 我明白他眼里的欲望,似乎在阿拉斯加的那一夜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被挑得明明白白了。 在一场翻天覆地后,我依稀听到他在我耳畔道。“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的。” 自那之后,我的中文老师被换成了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而我再也没有在见到陈天珂,我不知道孔以凛是用了什么方式使陈天珂放弃了把我带回身边的想法。 但是我始终记得离去时,陈天珂望着我和孔以凛时那种异样又无奈的眼神,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异常熟悉,我想了很久才突然记起,原来再很久以前他也曾对安娜的母亲流露过这样的眼神。 黑潮 自那次事情后,我的中文老师查尔斯被换成了一个中国留学生。我试图从那名中国留学生身上联系到爱莉尓,但是始终无果。 六月末,孔以凛即将从stf毕业,他需要赶回stf完成导师授予的一系列任务以及参加论文答辩。 这意味着孔以凛将离开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这段时间他一定无暇顾及我。这是我见到爱莉尓和伯森最好的时机。 就在孔以凛离开的第叁天,我拉响了警报器,乘着警卫人员的不备,偷偷从上东区的大厦中跑了出去。离开前我犹豫了好久,是否应该前去寻找爱莉尓,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我偷偷跑出去的消息一定在我消失五分钟后将传到远在stf的孔以凛耳中,他的人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爱莉尓所在的城西区安纳德大街。 我决定独自一人前往圣·乔治学院寻找伯森。看望柏森是在我很久之前就有的想法,只是我丝毫不敢在孔以凛面前表现,生怕惹来他的不快。 不幸的是,偷跑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分文。从小到大孔以凛从未给过我一分钱,平时吃穿用度不愁,对于我来说确实毫无金钱的概念。 为了抵达圣乔治学校,我在麦加利大道的金器店变卖了我身上唯一一样值钱的东西,一条宝格丽的定制款项链,那是12岁那年孔以凛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条项链仅仅只卖了1000美金,就算我再无金钱的概念也该知道这种奢侈品的定制款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情势所逼亦无可奈何。我凭着这笔钱找到了圣乔治学校。 彼时,暑假将至,大多数的学生都已归家。不知是否是我运气太差还是我来得太晚,在学生寝室我并未找到柏森。我猜测或许他已被他父亲接走。若是如此,那我这趟背着孔以凛偷偷溜出来的旅程就太过冲动,我至少应该事先在路边的电话亭给爱莉尓通个信或者弄到圣·乔治教务处的电话。 若是伯森真的已经回到他父亲身边,那我该如何?是否应该赶快回到上东区的顶层,乘孔以凛还未发怒前,乖乖给他打电话认错?或者去找爱莉尓寻求她的庇护? 真是可悲,即使在这样无处可去的局面下我都依然未想过去寻找我的父亲,可见我和陈天珂之间的亲缘关系冷漠的如同陌生人。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伯森安静地从学生宿舍的拐角处走出,他仿佛没看见我,背着小小的黑色背包,微微低垂着乌黑光亮的脑袋,一路从我身边走过。 比起初次见到他时他已长高不少,但对于那些刚刚开始发育的teenager来说他还是略显矮小。特别是当他走过我身边时我才更为深刻的意识到我已是一个步入恋爱的少女,可他却还是个孩子。 我无所适从的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我觉得十分无奈,但我明白,在几个月的分离之后他一定对我陌生至极。 像他这样天性缺爱的孩子,四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我们之间建立的仅有的一点温情瓦解。人类的感情就是如此的脆弱,来不得半点的距离。 几个月以前,爱莉尓总是在我耳边不停地告诉我:斐莲,耐心点,相信很快你们的关系就会有所好转。 对于伯森这样的孩子总是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耐性,我妥协性地喊住他,他抬起白皙的面孔,那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的湛蓝色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和陌生。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还是仅仅四个多月未见他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好在当我拉住他的手时,他并未挣扎,绵软的掌心湿漉漉的与我的紧贴。 6月末的翡城已逐渐趋向炎热。终于,头顶的炙热烈阳在我们傍晚四点抵达新州边界处时略有西沉,天边大段大段的火红色夕阳染到尽头。 来此地住宿的目的很显然,翡城中心几乎没有可供我们这种未成年人住宿的酒店。80年代初翡城和新州交界处的边境违贸十分猖獗,这一带的黑色业务尤为明显,许多小的motal甚至没有正规的营业执照。 所以这一带的旅店大多数无需审核身份信息,仅仅只需支付25美元到30美元不等的现金便可入住。 来这一带住宿是当时计程车司机的主意。我还一度为自己未成年的身份支支吾吾不肯说出目的地,生怕那司机知道我们未成年人在外住宿,直接把我们送进警察局联系监护人认领。但是事实上是我想多了,不是每个公民都需要遵纪守法,这个社会上有的是人为了计较一些利益挣得头破血流。 会有人拒绝得了钱的诱惑吗?更何况是这样一笔大生意,我甚至有留意到那名计程车司机为了多挣那5美元特地多绕了一段路。 然而在这样没有保障的黑店中居住,是万分忐忑的,尽管它解决了我们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旅店里被褥有些微微泛黄甚至被面和床单上还有好几个被烟灰头烫出的小洞。卫生间的瓷砖上潮湿发霉,角落的地砖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余温未散的香烟头。日光灯半明半灭。 更为糟糕的是,旅店还未安装电话,如若发生意外,我们只能去两公里以外镇上的电话亭。要知道千禧年之前还未有多少人拥有手提电话。 夜晚,我和伯森躺在旅店的双人床上,冷风机里时不时吹出一阵阵雨季里才会散发的霉菌味。 墙面的隔音效果极差,黑夜里那些低哑的粗喘声和尖锐的呻吟声因为视觉的弱化而格外的突兀。 我轻轻地翻了个身,转头望向安静伏在对面床上的伯森。 “240个小时。” “?”这是自再次见到伯森后他说的第一句。 “我等了240个小时。”尚未发育孩子般稚气的声音还隐隐带着控诉的腔调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措的道歉。 “对不起。。。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伯森久久不吭声,过了一会才侧了个身,转头看向我。 “你仅仅只等了50分钟就已不耐烦。” “你从未想过找我吧。” “我,,我,,想过,但的确没有合适的时机。”我明白无论如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因为从我跟孔以凛离开那天起就意味着其实我已经摆明了态度。 我是个软弱且被动的人,此前的人生也一直在被安排和主导,对于伯森的认知仅仅在于他曾今帮助过我,我也想帮助他。他于我而言不是亲人,亦不是责任。如果不是约翰逊的存在我大概都不会知道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弟弟。所以在跟孔以凛回去之前我想得很明白,虽然我渴望上学渴望自由,可是这一切都不及孔以凛重要,他才是亲人。 伯森不过是一个与我有着一半血缘帮助过我的人,我无需负担他的人生。 可我仍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建立一个虚伪的道德制高点,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他是安全的,他帮助过我,我亦还了他的人情。 更或者说也许所有的说辞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因为孔以凛的离开而想要偷偷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借口。 我甚至这一秒都在后悔,因为伯森而偷偷跑出去可能意味着我再也无法回到孔以凛的身边,更意味着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可能会成为我和孔以凛之间最大的障碍。 “那你何时离开?一天,两天还是叁天?” “我也不知。” 他翻过身去不再说话,很久之后才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第二天清晨,我们前往两公里之外镇上的电话亭联系到了爱莉尓。 “你现在在哪儿?” “翡城与新州的交界处。” “伯森与你在一块?” “是,我想来找你,只是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我握着电话听筒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听着,斐莲,我的住处大概已被孔以凛监视,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你也无需有任何负担,孔以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我猜他这段时间一定像只无头苍蝇。” 意料之中,翡城如此大,想要立刻寻找到一个人的下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九十年代的网络通讯远没有那么发达。 “斐莲,你的钱还够吗?” “不算多,不过再住上半个月旅店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吧,如果钱不够到时再想办法联系我。” 草草与爱莉尓通过电话后,我们回到了旅店。这一带的旅馆都有一个共通的特质,它的白天永远比夜晚安静。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在附近的快餐店用过晚饭后,旅店里来来往往的客流逐渐喧嚣起来。 还未进房间,房门缝隙中便已卡着数份产品宣传手册。这一带的住客大多是跨边贸易的推销员和还有从东岸运输到西岸的卡车司机。所以这里的房间门口在夜晚总是会被塞上各种的推销传单。 这里往来的住客鱼目混杂,必须时刻注意个人的财产安全。 夜一旦黑下来,走廊里,隔壁间,各种嬉笑打骂声就此起彼伏地传来。夹膏板隔着的墙毗邻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早知如此,昨天晚上我们就该找家旅馆住下。” “你这个蠢猪,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们何至于因为打瞌睡发生交通事故。” “额,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知道,我只是想早点交货而已,毕竟开这种黑车是有风险的。” “你可拉到吧!撞人的是你与我无关!可别把我拖下水。” “嘘!这房间不隔音,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撞死了人?” “幸好当时未被人发现,那货车没上保险。。。。。” 听上去隔壁似乎是住了一对交通肇事逃逸的长途货车司机。 黑夜中我隐约听到对床的伯森轻轻的翻了一个身。 我小声地用气音问他:“你睡不着吗?” “嗯。” “是有点吵。我也睡不着。” “昨天夜里你告诉我:那天我来找你时只等了50分钟。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因为我很早前就看到你了。” 那他为何这么久才出现?这是故意报复一下我吗?“我以为你早就离开学校了。” “你为什么一直待在学校,仅仅只是因为想等我?” “不是。” 可他昨天才说过他等了我240个小时呢。“那是什么?” “、、、、我只是在考虑我是否应该回到爸爸身边。” 我不懂。他都已经出来上学了,回到那个变态的杀人犯身边有什么好处?况且再回到他父亲身边那我之前所为又有何意义? 还是说他知道我负担不起他,爱莉尓于他又更像是外人。 我不知如何回答。 气氛瞬间沉默,我深呼一口气,假装轻松的缓和一下氛围,但结果挤出一句:“你,你似乎变得开朗许多。”这种没话找话的夸奖连我自己都觉得生硬。 “.......” 我原也未奢望他能回答。 “学校的环境总是能想尽办法让你开口。” “你变幽默了。” “事实就是如此。” 我想了想又问他。“我临走前的卡你是否带在身边,每月的日常花销和学费呢?” “没有,爱莉尓月末会汇款。” “那你父亲可有来找过你?” 他又沉默了。 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迷迷糊糊睡过去之际才听到他说。“他知道我在圣·乔治的事情。” “什么?”我突然清醒过来。 “在我入学一个月后他就找过我。” 我惊讶的是,他怎会知道伯森入学的事情? 他十分平静地叙述。“其实,爸爸一直知道我的行踪,包括爱莉尓带走我的那次。” “他甚至有意放我离开。” “为什么?” 我转头看他,对床的伯森愣愣地盯着旅店发霉的天花板,不知在思索什么。 注意到我在看他,他侧过头来,半晌才回答我:“因为我是诱饵啊,姐姐。” 事变 第二天饭点出门时,我们碰上了住在隔壁房的年轻男人,他正巧从外归来,走廊里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脸。但从某些行为看来他有些慌张,比如时不时回头张望的脑袋和哆嗦着插入钥匙的手。 来这种旅店住的客人,如果不是穷多半就是有些难以言说的原因。所以没人会深究他们的行为,出门在外谁会想要惹祸上身呢? 不过不巧的是——连着两天我都能在饭点遇到他们,出门前伯森拉住我:“可以晚半个小时出门吗?” “他们每次大约会在十一点叁十分出门。错开这个时间就不容易遇到他们。” 我奇怪伯森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时间点的。“你怎么知道?” “听出来的。” 果然在错开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后,我们就再也未遇到过隔壁的卡车司机。 我们在这所‘黑色汽旅’住了整整五天后,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原因是我变卖宝格丽项链的钱被偷了。除开这几天的花销和房费剩下来整整600美金就这么突然间消失了,这令本就不富裕的我们一下子雪上加霜。 房间还有两天就该到期了,很快我们就将露宿街头。 我把今天早饭时留下的一个叁明治推到伯森面前。“对不起,只剩这个了。” 伯森对我摇摇头,很快那一包用牛皮纸袋子包装着的叁明治就被推了回来。他向我抱怨里面的起司沙拉非常难吃。 我深知伯森并非是挑口舌之欲的孩子,何况还是在这样穷困窘迫的条件下。我无法劝服他把我们此刻唯一的食物吃下,但这种气温之下食物如果不放在冷冻箱中隔天就会馊掉。我想了想到底没舍得一个人把叁明治全部解决。 “那我把有沙拉的那面切下来好吗?” 伯森倒是没再拒绝,很快我们两人就着凉水就把一整块叁明治分光了。 入夜前,有人敲响了我们的房门。我一直以为是楼下催我们续房的前台阿姨,打开房门才发现是几天前入住在隔壁的货车司机。 这两天未再遇见他们倒使我放松了警惕。我一度以为隔壁的住客早已换了一波又一波,却未料到他们竟还未离开。我强装镇定开口问他:“请问您有事吗?” 那年轻的男人倚在门框上,单手撑在门沿顶上,整个人把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这副姿态一看便不那么好打发。 “嘿!baby你长得这么勾人,前些天就注意到你了。怎么跟父母闹翻了?我想你们一定遇到了麻烦,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他暧昧地冲我放电,手指悄悄滑上我的手腕,暗示性的流连触摸。 这样的行为令我无法保持该有的冷静,“砰”地一声我飞快把房门甩上。 甩完房门才有些后悔,心知这样的行为有些鲁莽。若是寻色早些天就该下手了,何必等到这时。可他又是如何知晓我们确实遇到了些困难。 “是他们偷了那600美金?”如果不是他们,那我真不知那本该藏得好好的600美金为何会突然间不翼而飞。仔细想想这几天见过的熟面孔就只剩那对司机了。 伯森耸拉下眼皮,想了想才说:“也许不是。”随后他站起身。从背包的侧边翻出一份报纸递给我。 这是几天前吃饭时,伯森在快餐店的餐桌上捡到的。我不明白他此刻把这份报纸拿给我是什么意思。 “看。”伯森指了一下报纸不做解释。 我扫视了一下报纸的内容,无非是一些‘翡城即将进入高温天气。’‘北城区居民楼发生多起入室抢劫案’等等一些民生事件。 再往后是一张头版头条。“第五号公路的发生的交通肇事。”6月28日清晨,垦特朗得自助加油站附近某工作人员发现在五号公路上的某中年女性的尸体。死亡时间6月28日凌晨2点左右。死因:初步断定重型卡车碾死。 尸体前方有卡车急速刹车的痕迹,并在被害者身上发现了金属片和一个成年男性的指纹。 翡城警方认为金属片是卡车装载的货物遗留下来的,而成年男性的指纹应该是卡车司机在查看尸体是否死亡时遗留。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查所有出境的车辆。 “你是说警方正在追查的肇事司机就住在我们隔壁?”我曾怀疑过,但从未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此前他们种种的行为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说得通了。试问有哪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会在一家黑旅店连住5天?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确实在躲避某方面的追捕。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黑洞,连得这种朝南的房间都一下子阴气阵阵。 “也许。我不确定,但他们种种迹象都符合。”伯森倒是看起来很镇定,但自从认识他起,他就没慌过,不知是他外在感知力弱还是心理素质在他幼年时就已训练得足够强大。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不是更有理由偷那600美金了吗?” “是保洁员。” “为什么这样说?” 伯森淡漠地开口:“如果是他们必然不会主动询问我们是否遇到了麻烦,这不符合盗窃者的逻辑,没有哪个小偷会自投罗网。除非偷窃只是借口,他们另有目的。” “为何觉得是保洁员?”我撑着脑袋问他。 伯森垂下眼睑,好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向我开口:“曾今在新奥尔良我住过无数次这样的旅店。发生过多次住客现金被盗的事情,甚至一度闹到了警署。其实这类旅店很多不会聘请长期的清洁工,临时工的性质使得发生这类事件的概率层出不穷。何况我们昨天回来时,这间房间的垃圾袋有被换过的痕迹。” “那为何隔壁的男人会知道我们的现金被盗了?” 伯森摇摇头表示他不知。“也许,他们和我们面临一样的问题。”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房间的气氛几近凝固。敲门声断断续续,我不知是否该起身开门,那一瞬间,我是真的害怕,我承认我懦弱。 我缓缓站起身,但令我意外的是,伯森已先一步走向门口。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他。 伯森用口形示意我,他不会有事。然后转过身前去开门。 果然房间门口是方才那个住在隔壁的卡车司机。这一次他直接整个人站在了门框里。 “呦呵!又是一个小鬼。刚刚那个美丽的亚洲小姑娘呢?”他试图把头往房间里面张望。 他盯住我时,我觉得好似有蛇从我脸上蜿蜒游过。 “哦,在这里。” 他礼貌的询问:“你们是否有遗失什么贵重的物品?” 伯森退开身挡在我面前。“是的,先生。就在昨天晚上,总共遗失了600美金。” 那男人惋惜地说。“真不幸,我和我的兄弟刚巧也在昨天晚上遗失了一部分现金。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 “所以刚刚我真的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简单的想确认一下。”男人试图竭力解释。“请相信我。我们都是受害者。” “如果你们觉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予你们100美元的帮助。” 伯森毫不客气的上前接过他递过来的100美元。“谢谢,先生。” 那男人笑笑:“不客气,父母不在身边凡是都要当心。5号公路事件不知你们是否听说,最近交通事故总是特别多,出门记得一定要小心。” 我听到他提5号公路的事情,背上冷汗直下。不过,好在伯森演技极佳,一脸茫然地问他:“5号公路?” 那男人一副恍然的表情:“哦,只是一件简单的交通事故,据说肇事的司机到现在都未找到。这没什么好说的,全球这样的事件发生的太多了。” 伯森微微颔首,那神情看上去一点不像一个孩子。“是的,先生。全球平均每两分钟就会有十几起交通事故发生。” 那男人点头笑道:“好吧。希望明天还能在见到你们。再见” 直到那男人走后,我的大脑才渐渐恢复思考。 “他在试探我们吗?” “是,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会白白送钱的傻子。”伯森面露讥诮,神色间有抹轻狂的成熟。 如果是这样,我相信如果刚才——伯森没有打开房门,或许此刻我们的脑袋已经开花了。我清楚的看到那男人在打开房门的一刻,单手藏在后腰侧,明显有拔枪的意图。这个姿势我曾今见孔以凛做过。 “他们为何会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们的事情?” 伯森快速从衣柜中拿出几件衣服塞进旅行包中。“或许不知道,他们只是怕我们知道他们的秘密而去报警。” 所以杀人灭口是最好的方式? 我们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威胁,肇事逃逸又是黑车买卖,,,光赔偿金就够他们吃好几年牢饭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收他们的钱?” “我们需要吃饭,高尚并不能当饭吃。何况不收才显得心里有鬼。”伯森停下来抬头看我。“除非你已经打定主意此刻打电话给他。” 我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为伯森是弟弟,他才是应该被保护的那个,但结果到头来,我才是那个被保护得不谙世事的傻瓜。 我们并不能确定那两个卡车司机已对我们消除了疑虑,为安全起见,趁手里头有钱,尽快离开这里,趋时等情况稳定再找机会联系爱莉尓。 爱之痛 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当天傍晚竟然下起了暴雨,计程车服务全部取消。偏僻入里之间旅店与旅店的距离相隔十万八千里,周围是高山密林倘若夜晚徒步穿越无疑是羊入虎口。 我们甚至想过随意拦住过路的私人汽车雇佣那些车主驱车载我们去附近的旅馆,但在这种暴雨天的荒郊野岭路过这一带的赶路者,十有八九都会在这家旅店匆匆住宿。更何况以我们二人未成年的身份坐那种来路不明的野车危险过高。 不得已,我们只能暂时住旅店,等第二天暴雨过后,再试图联系爱莉尓。 入夜,暴雨越下越大,外面的雨势倾盆而覆折断了窗外的枝丫。 锁紧门窗,在潦草地用过两个牛角面包后,我合衣躺在床上,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 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一个小时前旅店的电路系统被雷电打坏,此刻房内一片乌黑。窗外不时有闪电划过。 “你害怕吗?” 回应我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黑暗中我看到伯森缓缓爬起的身影。一双绵软的手捂住我的嘴巴,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因紧张呼出的热气从那手指缝中溢出。 我试图睁大眼睛看清,眼前一团黑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停电过久的原因,客房走廊外住客们渐渐开始躁动。 “嘘!”伯森跪在我身前,轻轻用食指抵住嘴唇,凑到我耳旁。“闭上眼睛,不要出声。” 待我回过神时,房间里已没有他的身影,只有门缝里偷偷溜进来的烛火线。 也许是抱怨无用,人群也逐渐散去,再也听不到大声谩骂fack的声音。 黑暗中,我听到门锁被“咔咔”转动的声音,恐惧令我睁大了眼睛。 “叽呀”一声,房门合页边上发出年久生锈的开门声。 那团黑色的身影缓缓地向我移动。我缩在被窝中,黑暗中恐惧,战栗,一时间感官被放的无限大。我惊惧地看着他向我一步一步走来。 他停在我床前,窗外的闪电划过天空,映在他的脸上,狰狞的绛紫色脸。 那个卡车司机举起手中的森白的匕首刺向我的胸口。 一瞬间恐惧到汗毛倒立。小时候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回闪。“吵吵闹闹”的孤儿院,爱丽丝修女温和善良的微笑,友好亲切的夫妻看向我时同情又抱歉的眼神,还有陈天珂唯一一次抱起我时那绷紧的面容,许多许多那些飞快闪过的画面,像电影一样悬浮在半空。 森冷的刀面贴着我的面颊划过。那匕首“哒”地一声掉落在我的枕头旁。那名卡车司机惊讶地倒在我的床边,背部的汗衫被大面积的鲜血染红。 伯森拿着沾满鲜血的水果刀沉默地站在床边。 我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孔以凛是在这样一种情景之下。 我和伯森在警署被扣押,尽管当时伯森出于正当防卫,但那名肇事司机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仍急需等待他人的保证金。 在警局等待的时间明明仅过去短短的5个小时,但我却觉得如此漫长,为此我已设想过一千种如何向孔以凛道歉的话,但我有预感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我被带出审讯室,门外过道处的尽头,百叶窗帘半开,背站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身体的血液直往大脑皮层上冲,我很确定是他。 他慢悠悠转过身来冲着我笑,窗外的光把他的笑容照得很明亮。 “好久不见,斐莲。”磁性清润的声音响起,我仿佛一下子被电流击中,僵在原地。 “怎么?才一个星期不见,就已把我忘记?”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狂跳的心上。 他一靠近我,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侵袭大脑令我的思维无法运作,我仿佛陷入失语一般,嘴唇嚅动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手指轻轻磨蹭我的脸颊。“好了,道歉的话我已听过许多次。现在跟我回去。等回去后你可以慢慢解释。” 我本以为再次见到孔以凛,他会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对我,冷漠,厌恶,不耐烦。我想过几百种见面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却没有一种是如此刻一般的。 他意想不到的好颜色令我大胆起来,我看了看审讯室的门口,拉拉他的衣摆,哀求的看着他。 他眉心隆起,但还是温着声音向我解释:“自然会有其他人带他走。无需你操心。” 我自然知道约翰逊会来带伯森离开,可是我是多么不希望他被他的父亲带走,我希望他的暑假可以与我一起度过,可我知道孔以凛没这个义务,更没带回伯森的意愿。 一路上一直都心烦意乱,既担心尚在警局的伯森,不知道爱莉尓如果接到消息会不会提前把伯森带回去,一边又忧心回去以后我该如何向孔以凛解释,或者说他根本无需我的解释,我只是害怕在接下来的日子我该如何面对他。 上城区的最高层,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出乎意料地,我就被孔以凛狠狠拽出电梯间。脑袋一阵钝痛,眼前金星直冒,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整个人已经被摔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我抬头望去,孔以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上一秒还晴空万里,这一秒就冰冻叁尺。我是个愚笨的人,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却依然还看不懂他脸上的情绪。 他面容冷漠。“你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我大体猜到他确实在为我偷跑出去的事而生气,在警察局时却丝毫不显。 多么可怕的人,连生气都隐藏的如此好。 我看着他迈开步子向我走近,恐惧压迫大脑神经,我甚至没有过多思考,下意识撑起身体就往门外跑,但房门已被锁死,感到头皮一阵撕扯,整个人被生生拖着往后拽出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被拖动,耳朵里的助听器在地板上“吭哧吭哧”地磨动。恍惚之间我听到布莱斯的叫声。一团雪白的身影蹲在我的脸旁,湿漉漉的舌头不停在我手指间舔舐。 我瘫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的望着顶上的水晶吊灯,此刻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碎钻般灯光折射的彩色刺芒尖锐的割进我的视线令我跌进短暂的盲区。 孔以凛俯视我,冰冷的命令。“起来。” 我不为所动,浑身上下每块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思维和身体都处在关机状态。眼前发懵,朦胧之间能看到灵魂浮在半空。 很快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起,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身下触感柔软,是卧室土耳其的长绒地毯。 我挣扎着起身向门口爬去,还未站起身就已被扯住衣领拽在了地上。 孔以凛扯住我的头发狠狠打了我一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口腔里有甜甜的铁锈味,耳畔一阵轰鸣,我感到左耳的助听器被狠狠打飞出去,声音骤然减了一个度。 孔以凛把我拎到他面前,对着我的右耳畔问道:“怕我?嗯?”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大概读得懂我眼神中的惧怕和恐慌,冷笑一声:“与我做爱的时候怎么不怕?” “我,,,我”一开口满嘴的血腥味。“对不起。”那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我甚至那一刻都没有想过逃离他,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因为这不是正好说明我其实本能的就惧怕他吗? “你竟如此下贱吗?勾引我不够,有血缘的你都不放过?”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出自受过良好教育,风度翩翩的人之口。他残忍的话简直把我的尊严往脚底下碾,我在他面前卑微至极。 房门处传来布莱斯乖张凄厉的叫声,布莱斯白色的身影整个弓起,白色的毛发紧张的竖立。 “滚。”孔以凛拿起床头的水晶台灯向门口砸去。 还未等我看清,白色的身影已冲向孔以凛。待我反应过来时,孔以凛的手臂上叁道猫爪印清晰分明,布莱斯被掐着脖子正在他手中绝望的挣扎。 孔以凛皱着眉头拎着布莱斯向窗口走去。 预感忽至,我一瞬间像被抓住了喉咙,绝望的嘶喊。“不要!” 他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顿,仅仅一秒钟,白色的身影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我快速奔到窗口,从顶楼望下去,仅仅只有一个白色的点飞快消失在充满霓虹的夜色里。整整50多层的高度,如此高的距离,摔下去却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我瘫在地上,连起身寻找它都做不到,因深知他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处理布莱斯,我甚至连它的尸体都见不到。 悲哀至此,我童年的伙伴,我从新泽湖区带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也葬送在孔以凛手中。 为什么会这样?为何无辜的布莱斯会丧命。 伤心难过,害怕恐惧乱七八糟的各种情绪塞满大脑。疲惫到极点,什么都不想管,连原本对孔以凛的满腔怒气和指责都化为虚无,只想死死的睡过去。我想,就算此刻整个城市塌陷我都不会动一根手指。 醒来时,孔以凛已不在。我起身喝了点水,挪了个位置继续昏天暗地的睡死过去。 连着在床上不管不顾地挺了两天尸,期间滴水未进。孔以凛的私人管家曾试图劝我进食,见我依旧无动于衷,叹了口气离开。 随后几天我都靠挂葡萄糖维持生命机能。起先孔以凛不管不问,放纵随我。直到第七天,他的耐性终于达到极限,他直接拔掉了我手上的针头。冷冷道:“起来。” “想死,办法多的是。谁允许他们让你在这浪费资源?”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他,一张眉宇间冷峻锋利的脸。奇怪我小时候为何会觉得他温润无比的。他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一只畜生竟让你如此颓废。” 布莱斯哪里只是一只简单的宠物?令我如此消沉的也并非仅仅布莱斯的死亡,而是我发现孔以凛一点也不喜欢我,更遑论是爱。所有我喜欢的,期待的,他几乎都不允许它存在。一个爱你的人会如此吗?各种落差,对他的恐惧和一直以来压抑太久的情绪使得紧绷的神经不受控制地发作。 他把床边的碗递给我。是一碗熬得软糯的小米粥,看样子是照顾我空乏已久的胃。我把头转过去,视线停在自己青筋鼓出的手背上。 他一把拽起我,把我抵在巨大的窗台旁,我的半个身子几乎悬在窗外,我侧头往下看50多层的高度,即使尚未坠落,也有一种悬浮的失重感。上城区的大道流动的风景突然缓慢安静下来,浑浊的大脑一下子清晰无比。 孔以凛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如果他直接一枪崩了我,我一定不会有一点挣扎。 他俯下身逼近我的脸:“清醒了吗?” 我挣扎着点头。 “你不过是我养的一只宠物,再敢有下次,下场就和那只猫一样。” 我是宠物?是。如果不是幼年时来自儿童之家,无父亲疼爱,无母亲守护,他也不会看中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孔以凛幽深清冷的眼睛里装满了厌恶的光。“吃饭,不要让我在说第二遍。” 等洗完澡,喝完一碗粥时,孔以凛已脱掉外套坐在办公椅上签阅文件了。 抬头看镜子里自己行销立骨的模样。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生机流失的特质在我身上展露无疑。 “他还好吗?”恢复体能唯一想知道的事便是伯森是否已经安全。 孔以凛停下笔头,蹙眉问我。“这是你该操心的?” “你告诉我吧。”无能如我到头来我还是求他。 孔以凛冷笑一声。“一个从小生活在杀人犯身边的人远非你所想的那般单纯。” 回忆在旅店的种种,伯森把水果刀刺入卡车司机后那冷静的眼神,沉着的心态无一不在展露他成熟的心智。他从小就混迹社会,也许比我更懂得如何生存。 寂寞 自那次事件后,孔以凛整整叁个月都未曾出现。我依旧每天照常上课,阅读,闲暇之余看看电视。公寓里有一台功能完善的DVD,令人遗憾的是并未配备任何CD资源。某次偶然看到电视新闻那名开黑车的司机因杀人未遂,非法越境,肇事逃逸种种罪名在联邦法院被判死刑。其实以那名司机的罪过尚构不成如此严苛的刑罚,我知道这其中免不了孔以凛身后律师团的推波助澜。 叁个月后,首次见到孔以凛,他又变了许多。成熟又凛冽的气质,已初具一个领导者的威严。从前威严这种特质在他身上很难看到,因为这个词总让我想到陈天珂,果然资本深厚的人气质总是相似的。 原先交流本就贫乏,如此一来更是相顾无言。 我无意与他讲话,他也仅仅只停留了一餐饭的时间,又匆匆离开。我猜他此行目的也不过是确认我是否逃跑。 自那次见过面后,直到千禧年之前孔以凛都没再出现过。万圣节,感恩节,平安夜所有的节日都与我无关,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孔以凛是掉落我寂寞岁月里的陪伴,所以他才在我生命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千禧年的圣诞节晚上,我一个人偷偷跑到上城区的街心公园闲逛。暗处跟着不知几个警卫员。一路走来,电子显示屏上写满了“MERRYCHRISTMAS”各种挂满礼物和铃铛的圣诞树和写满心愿的小卡片。剧院和电影院音乐厅灯火通明,不远处的露天广场上几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歪歪扭扭地站在冰天雪地中。这一看便知是孩童们的拙作。 不知是不是我神经错乱,手套围巾统统未戴,大冬天的跑到公园里挨风吹。一群孩子正围着一个假扮的圣诞老人讨礼物。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拿着礼物跑开,又有几个孩子围上去。直到那圣诞老人手里再也没有礼物可发,他们才悻悻离开。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奔跑的身影,突然想起在圣德里那年的圣诞节,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孔以凛祖父的时候。当天晚上由于孔以凛祖父的关系我们暂住回翡城城中心的公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冰天雪地,孔以凛牵着我的手沿着斯库尔极尓河畔往回走。在路过一家礼品屋时,店主正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吸引孩童兜售礼盒。我脚步迟疑,他问我是否喜欢。我能感受到当时他压抑的情绪,故摇头。但他却对我说,进去吧,你的圣诞礼物在里面。 礼品屋里到处都是精致的摆件,但却只有柜台上那十几礼品盒是店主促销的范围,仅仅只需支付1刀就可随意带走一个礼盒。 当时孔以凛问我想要什么,其实我说不上来。为此停留不过因为它新颖的促销方式。我对他说,我想要那些可以花1美元就可买到的礼品盒,并且想要他为我挑选。 孔以凛随手挑了一个较大的礼盒。但打开礼盒后孔以凛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扭动,原因是:我们花了1美元拿到了一只巨大的奶瓶。那是我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奇怪最廉价的礼物,并且出自孔以凛之手。 但我喜欢它,因为这是连孔以凛都无法预估的surprise。(事后想想,那是送给孩子的礼物,有奶瓶也不奇怪。) 回过神时,广场上已只剩我一人,方才还吵嚷着要礼物的孩童也不知所踪,那名站在雪地中假扮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已准备下班。 我抬头望天空,哦,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了雪。 圣诞节到新年的这段时间,天气有所回暖,虽未融化冰雪,但阳光恹恹已有回春之势。从巨大的玻璃窗前望去,广场长椅上的人们人手一杯咖啡悠闲地看着报纸,沐浴着冬日的晨光。 新年过后,我终于不再终日无所事事,新的课程开始,城市运转,整齐的马路,繁忙的交通,麦加利大道步履匆匆的职场人,来往川流不息的黄色计程车。 我独自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循环往复的生活。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普京当选俄国总统,欧洲足球杯闭幕,克林顿卸任总统大选,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目标,理想的高中,向往的城市和大学,可我没有,离开孔以凛我不知何方是归处。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永远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活得麻木又浑浊。 六月初,在25层的阅览室里我见到了爱莉尓,她穿着一件浅杏色的丝质衬衫,卡其色的雪纺裤腿裤。彼时我正在埋头思索一道难解的线性代数。 “斐莲,你还好吗?” “爱莉尓!”我抬头看去,意外之余的惊喜,但更多的是疑惑。“孔以凛同意你当我家庭老师了?” 爱莉尓笑了笑。“是你的父亲告诉我你在这儿。” “什么?” “他是个大忙人,若非他主动打电话给我,我找不到这儿。” 我不明白为何陈天珂会主动联系爱莉尓,自从上次我那样决绝后,他竟还会分出心思来管我的死活?他应该知道爱莉尓当过我的老师且我们的关系相当不错。派一个我亲近的人当说客? “他希望你把我带走吗?” “不,他什么也没说。他只告诉了我这个地址。” 我默然。“伯森还好吗?” “在学校,一切照常。” “你不是来带我走的吧。”如若真是如此,爱莉尓此刻也不会这般气定神闲的坐在我的面前。 “抱歉斐莲,我现在还无法带你离开,即使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你也逃不开孔以凛的眼线。离开这里之后你未成年仍需要上学,生活,每一样都需要用到你的身份。除非你的监护人愿意以非法拘禁罪的方式起诉他,但看样子你的父亲似乎并不愿意那么做。” 意料之中,陈天珂当然不会为了我把自己的侄子告上法庭,更何况他们的产业之间还有无数千丝万缕的联系,何须为我一个不在乎的女儿得罪孔以凛。 爱莉尓揉了揉我的头发。“别那么悲观,我已尝试联系你父亲帮你准备出国的手续,让你前往英国读书。那里文化深厚,历史悠久,无语言障碍。等一切准备好,我便带你离开。” 当天,我和爱莉尓约定:一个月后,10点在25层的图书室碰面。 然而,我足足等了两个月都未等来爱莉尓。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8月末,首次见到了快一年多未见的孔以凛。他已不复当初年少时那样清俊柔和的气质,整个人凌厉十足,他的祖父早已不是压在他身上的无形大山了。 他坐在办公椅上,漫不经心的翻阅文件。 我深知他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手眼通天,爱莉尓久久未曾出现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 “你见过爱莉尓?”他状似随意的问我,连眼都未抬一下。 我心下一紧,但我知道,他既已如此问我便早已知道答案。“是。” 他停下翻动的手指,抬头看我。“哦?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医院吗?” “她怎么样了?”我没想到孔以凛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得去手,爱莉尓又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她两个月前曾与我见过一面? 他冷笑一声。“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是我。” 除了他还有谁?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偏偏就在两个月前约定带我离开的时候。但我知道,孔以凛从不屑说谎。 “说说,她与你说了什么?” 我心下打鼓,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爱莉尓为我安排出国的事,但他显然不知道我们私下约定的事,否则也不会对我如此心平气和。 “没有,她只说让我等到18岁,到时为我安排申请大学的事。” 他盯着我的眼睛问。“是吗?你猜我查到了什么?一个多月前为你申请英国留学的档案。” “我真的不知道。”我急切辩白。小时候偷吃一袋零食都会脸红的我,没想有一天也能在孔以凛面前把谎言说的如此真情流露。 孔以凛起身走到我面前,沉默的看了我片刻。轻微点了下头。“好,但愿你不敢骗我,否则你知道下场吧。” 起身离开前他对我说。“总有人因为你的离开而受伤,你该知道自己是个多么不受欢迎的人。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放任你在我这儿无动于衷。” “承认吧,除了我没人会要你。” 崩塌 不知是否是因为爱莉尓的事令孔以凛变得如此敏感,近段时间我见到他的次数已日趋频繁。他每晚会过来坐上一两个小时,期间除了公务和吃饭什么都不做。他已不会像幼年时那样检查我的功课,除了偶尔提及我难以理解的学科知识外,他几乎极少说话。温情不在,留下的只有无法跨越的隔膜。时间真是改变了太多东西。 不过令为我庆幸的是,他应是看得出我的拒绝,从未主动提出与我性事。整整叁个月我们都相安无事。我们互不相犯,生活平静的宛如一碗白水。有人说能把生活过得安稳已是不易 。能这般相处大概已是我和孔以凛最大的福气了。 时间飞逝,零一年是个多事之秋,离开新泽湖区已经两年多,还有两个月我就已16。在过完16岁生日后的某个星期天下午,我被孔以凛带上他的私人公务机。 机窗外白云流动,偶尔有气流的波动时,我会下意识的抓紧座位的扶手。这已不是我第一次坐他的飞机了,阿拉斯加那次他也如今日这般,绷着一张冷漠俊朗的脸,淡定的坐在我对面看报纸,往事还犹然在目,转眼却已生疏至此。 “我们去哪儿?” “纽约。”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次我可不会认为这又是一次迟到的生日礼物。他带着电脑,公文包。一位随行秘书和一个法律顾问,看样子应是前往纽约出差,至于为何会带上我,答案不言而喻。 飞机沿着Atlantic coast的上空飞过,蓝色的大西洋在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星罗密布的岛屿和城市,那些穿着短裤短裙在金色的沙滩上自由自在追逐奔跑的人群被高空的距离虚化成一个个小点。突然想起在波士顿的海滩上,风景同样迷人如画,可那时我却从未羡慕过那些能在沙滩上自由奔跑的人群。 飞机在肯尼迪机场的滑行道降落。下机后,司机已提前开车来接我们,车子进入曼哈顿沿着第五大道行驶,我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纽约于我是座陌生的城市,钢筋混泥土的森林。大理石堆砌的雄伟大厦,黑金色的办公大楼,灯火琉璃的商业中心,步履匆匆,永远在闯红灯的曼哈顿人。 车子驶进世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孔以凛带我走进32层的万豪酒店,一走进门便开始办公,我知他明天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谈。 晚餐在酒店解决,一餐饭后,我已不见孔以凛的身影。此时夜色已至,整个曼哈顿灯火通明。从窗外看去自由女神像高高屹立,雄伟的布鲁克林大桥悬跨在整个纽约港。忙碌繁华的世界中心,在这里每天都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发生,但曼哈顿人永远不为任何一点插曲聚众起哄。 我不喜纽约这种傲慢森冷的现代气质,因它远不及翡城的人文来得浓厚,但那里深藏着我们太多的爱孽。而在这里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统统都能被淹没。 半夜恍惚间醒来,忽然看到卧室外的客厅还大亮着,跑出去看到孔以凛正倚靠在沙发上抽烟,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升腾的烟气把他的五官描摹的一团模糊。第一次看到他独自在漆黑的夜里抽烟,不知为何心中无限怅惘。 他把烟头掐灭,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问我:“吵到你了?” 还未等我回答,灯火已关,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去睡吧。” 第二天清晨等我醒来时,已不见孔以凛的身影。 初秋上午的曼哈顿像一只准备高速运转的蒸汽机,人流商业交通各种零部件蓄势待发。不知为何光站在窗户前往下看,我就能感受到它的紧绷感。 天空中一架波音机向着世贸大厦驶来,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产生的剧烈碰撞。等我回过神来时,第五大道上匆匆赶路的人群以不可思议的神情望向我的方向。 人流忽然之间汇聚到一起,震惊恐慌交替出现在她们脸上。忽然之间心头发凉,我推开窗户往外看去,广场上的人群仰头看着我的上方开始失声尖叫。我费力抬头往上看去,大厦的顶端部分一团看不清的黑乎乎的窟窿,因爆炸燃起的黑烟弥漫在世贸的顶层。 已有无数钢筋水泥的碎片往下掉。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刺痛,一块细小的玻璃砸在我的额头上,我立刻关上窗户,连外套都未来得及穿上就跑了出去。 走廊上已有不断在叫喊。“天哪,发生了什么?” 客房里的人几乎在听到一声巨响时全部涌出,陆陆续续的人全部汇聚到过道处开始往电梯口跑去。 电梯迟迟未下,等在门口的人已经越发不耐了,甚至许多心理素质低下的人已开始双脚虚软。不知为何,越是在这种人人自乱阵脚的情况下,我反而越发冷静,并非我无惧生死,只是在经历过卡车司机的蓄意谋杀后,应对这种缓慢性的危险感知神经反倒极为迟缓。 时间拖的越久,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越差,此刻人群越发躁动,密集的人群全部堵在电梯口。 我一路奔到A楼梯口时,发现楼梯全部坍塌,上面不时会有重物坠落。跑向BC两处楼梯口的人群此刻也已原路返回到电梯旁。看样子叁处楼梯全部塌陷。 我跑回电梯口,看着电梯指示屏上不断依次递减的数字,先前还冷静的心态突然之间变得焦躁不已。这种围困在绝境中无能为力只能静待死亡的感觉令人心生恐惧。 电梯口已不断有人疯狂按动下标键,但未有电梯在此停留。此刻距离撞击已过去十分钟,多待一刻都是对生命巨大的威胁,无人知道大厦会在何时倾塌。 等待电梯救援的时间短暂而漫长,等待的太久,人们已逐渐失去希望,不断有人从叁处电梯口来回走动企图寻求生机。 我跟随人群挤进电梯间,但电梯却在我踏入时显示超载,这便意味着我身后一大帮人需要再等待下一班电梯。 最后同时踏进去的叁个人有一人需出局,但在这种时刻无人会愿意再多等待一些时间。在这种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刻,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士已一把把我推出电梯间。 电梯门缓缓关上,上层已不断有重物坠落。 我理解危机危急时刻少有人会愿意舍身取义。但人总是这样,柿子总爱挑软的捏,我若是生得高大威猛些,也许未必是那个被推出去的人。 好在下一波电梯并不难等,仅仅间隔了1分钟25层的人员就已全部撤出。 刚出电梯,四面八方涌出的人潮一个劲儿地朝门口冲去,有安全急救部门的人员试图疏散人群,但在场面极度混乱的情况下人们的情绪反而越加紧张,密集的人群不管不顾的全部堵在门口。好在急救部门很快控制了情况,我跟随人群冲出世贸大厦时,另一架波音机刚从我头顶飞过。 街道周围站满了不断从周围建筑中脱离的幸存者,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目视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突然之间才发现我竟然是独自跑出来了,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孔以凛呢?我慌乱的四下寻找。我以为在得救的那一刻他已在前方等我。他在世贸南塔会谈,为何会不知北塔被撞的事?除非他早已不关心我的死活,突然之间一个声音不断在我心中叫嚣:逃吧,离开他,趁他无暇顾及你永远离开他身边。 大厦里还不断有人从门口冲出,但新的一声巨响却已响彻曼哈顿的上空。 一瞬间我有片刻的呆滞,南塔大楼被撞得灰飞烟灭的样子在视网膜上成像时,我的大脑久久都未反应过来,某些情绪被放大到极致时思维总跟不上画面。 我在街道对岸仰头往上看去时,南塔大楼瞬间被撞出一个巨大窟窿,爆炸燃起的黑色烟雾弥漫了整片天空,两座大厦像一双残缺的断臂突兀的屹立在城市的上方,天空中飘满了无尽的灰烬。 孔以凛死了?我不可思议的转过脑袋,脚步僵硬的往南塔的方向迈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在哪儿?我已无心去管飞机撞毁到底是几楼,只一个劲的朝世贸中心冲去。 理论上他应早已逃出,但如若他早已离开南塔为何迟迟不曾出现,我不认为连出差都怕我逃跑的人会丢下我离开纽约,如果他还在南塔,,,,他会议的位置很高,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顶层,脑袋里一锅粥,但我却不敢往深处想。 迎面而来无数从南塔中逃生的人员,密密麻麻令我有着被洪流吞噬的错觉。我跑进大厦中时,大部分人员已安全撤离,大厅中只有好几个急救员和消防人员在准备救援被困在电梯间的人。 我不管不顾的朝电梯间冲去,此时已有救援人员拦住我把我往外拉去,并被告知被撞击以下楼层的人员已全部救出。 一瞬间我绝望至极,孔以凛呢?他很大可能被困死在了顶层。心一下子像被刺穿一样,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僵在电梯口,旁边的人还在试图劝服我,可我已全然听不见。 不知时间已过去多久,也许是短短的几分钟或者是漫长的半个小时,突然一个清润磁性的声音传来。 “你还想等多久?” 我抬眼望去,孔以凛正笔直的站在我面前。白色衬衫皱乱不堪,黑色的西裤粉尘斑驳,冷峻的脸上挂满了血污,发际线上汗血交织。难以想象这是平时干净的一丝不苟的孔以凛。 离开世贸中心的十几分钟后,整座大楼顷刻间天塌地陷,滚滚的硝烟袭卷整片曼哈顿的天空。 等我们坐车离开曼哈顿时,曾今繁华巍丽的世界中心已沦为钢土废墟。 追-更:pο1⑧w。com(ωoо1⒏ υip) 乔居(ωoо1⒏ υip) 我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得见孔以凛。毕竟在当时那样绝望的情况下,78层以上的人员几乎无一生还,偏偏孔以凛是那些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其实并非命运如此眷顾于他,有些人之所以能成为芸芸中的特例,绝非偶然。当时在飞机第二次撞击后,世贸南塔中的大半人员都已撤离大厦,被撞击的叁层楼内人员当场死亡,整个世贸大厦中只有救援队,医护人员和600余名被困死在78层以上的平民,其中包括邮轮公司,金融公司和银行的办公人员。彼时无人可挽救这些被困死的生命,于是所有人集体爬到大楼的顶层等待直升机救援,但顶楼的防火门触发安全机制无法开启,直升机也迫于浓烟无法降落。几乎所有人都命悬一线,除非直升机能抵达顶楼破开消防门,否则大楼坍塌的一刻无人可以生还。 于是少部分人开始寻求生路,但其实飞机仅摧毁了大厦中叁座楼梯中的两座,还剩A楼楼梯尚未被摧毁。但由于A号楼梯浓烟滚滚,碎石遍布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它已崩塌。只有极少数的个别人摸到了它的楼梯扶手。在当时几无可见度,火浪翻涌,上方又不停有重物坠落的情况下走一条不知归路的楼道未必会比回到顶层等待救援更安全。 人总是习惯屈服于眼前侥幸的安逸。 不甘于被动的选择,凡是掌控最大的主动权确实是孔以凛一贯以来的作风。与其被动救援,不如主动出击。事后想来这也并非多难的抉择,但人往往在面临生死抉择的那一刻未必会有那样的勇气。 双子大楼坍塌已过去一个星期,9.11事件的余热还未散去。于远方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件仅存在于媒介中的新闻报道,但对于经历事件的人来说却是一次永久性的创伤。 可无论如何生活依旧要继续。 从纽约回来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孔以凛一下子消除了对我所有的冷淡,不但每晚都出现,甚至极度向我索求性。某天晚上他归来,刚一打开门,铺天盖地的吻兜头而下。微凉的唇瓣紧紧压下,湿滑柔软的舌尖在我的口腔间寻觅。我一开始不知所措,但随着他吻的加深,我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生不出半点抗拒的心思,唇舌之间相互交缠,我能抿出他口中淡淡的酒精味。 一吻完毕,他气喘吁吁的放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发丝少许凌乱,面颊微红,眼神深邃如海,衬衫的领口间已被扯开了好几粒纽扣。 他靠在沙发上,把我扶正,难得严肃的看着我。 “斐莲,我们必须要搬家了。” 不知为何近来这段时间总是噩梦连连,梦境里总会出现孔以凛满脸带血,血肉模糊的从废墟之中爬出去的样子。半夜清醒之间,看到他沉稳的睡在我身旁我才得以松口气。 纽约之行尚且令我心有余悸,可转眼又要搬出上城区。我才刚刚适应的生活又要打乱,讨厌这样频繁的变动,因做出决定的人不是我,我永远无法预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但这只是一句通知,并非寻求我的意见,我无力做出反对。 孔以凛像是看出我的沮丧。“怎么?你想一直待在这儿吗?” “看样子,你并不喜欢这里。” “以前是。” 他挑眉问我。“现在呢?” 我沉默,但其实即使是现在我依然称不上喜欢,可是比起无法掌控的未知,我还是喜欢熟悉的感觉。 他难得的向我解释。“喜欢与否都不重要。你应当看的出我来这里与你相见并不那么方便,多少人虎视眈眈我的位置,且这里无人可照料你。” “那要去哪里?”我必须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生怕孔以凛把我送去遥远的美东彼岸。 “到了你便知道了。” 我正式告别了翡城上城区的公寓。离开前一样东西都未带走,恐怕这世上没有谁的搬家会比我还轻松。第一次离开仅带走了布莱斯,第二次离开连布莱斯都没有了,可见我才是那个一丝眷恋都带不走的人。 一路上我都忐忑万分。我和孔以凛并排坐在后座,“我们这是要去哪?”我深知他不会回答,但这是下意识问出口的问题。 孔以凛朝我微微一笑,这一笑好似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总之,不会把你送回你父亲身边。” 车子驶向东郊,一路环境清幽,景色宜人,道路两旁难得看到行人。绕过特拉华河域,沿着林荫小道往深处驶去,穿越钢铁围门,一栋带着红顶尖塔的维多利亚式庄园House映入眼帘。这种英式风情的别墅在翡城甚为少见,因历史遗留的原因,这一带印安土着和意大利移民者居多,所以在各种满分区随处可见意式风情的房屋。 车子在一栋两层楼的巨大车库前停下。十几辆各种品牌的豪车并列停放,上层是升降式的停机坪。 “这是哪儿?” “你未来即将入住的地方。”孔以凛带我穿过停车库,从室内的回廊走进主屋。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我抬头问他。“哦,我的意思是,你从不曾在上城区的中心公寓过夜,那时是否一直居住在此。” “偶尔。”他似乎不是很屑我的问题,但还是耐心向我解释。“父辈留下的房产甚多,因工作所需通常会就近选择。除非情况特殊。” “哦。”我低下头,不再说话。所以说,自离开新泽湖区以来,他一直居无定所,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那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很忙。当我还在为是否他太过忙碌以至于冷落我而暗自纠结时,孔以凛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 “斐莲,在市中心的两年会觉得辛苦吗?”他的声音难得的充满怜惜。他必然有所感念,才能有此一问。但辛苦与否都不重要,说到底不过是他对我的安排。 “那时我们别无选择。但相信我,在这里你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我不懂,是怎样最好的照顾?是承诺还是又一次安排? 孔以凛带着我穿过大厅,走进2楼最中心的房间。 房间很大,不是那种小女孩式的粉色系公主房,也不是专供留客用的客房,否则不会有如此大的衣帽间和梳妆台。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必然是孔以凛曾今的祖屋了,看房子的规模并不算十分大,甚至不及新泽湖区豪宅的叁分之二。但要知道在翡城维多利亚风格的豪宅是十分少见的,其价值自然不可跟意式的联排屋相提并论。 居住过叁代人的地方自然不同凡响。一直不明白,一个占地算不得巨型的豪宅为何要如此多佣人,看过庄园后自带的巨型马场,高尔夫球场,和一块停着驳船的人工湖便明白孔以凛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他深知我的苦闷,整日被关在两百多平米的公寓里,无人可看顾,自然不如在一应俱全的庄园中圈养来得省心。 一连住了几天,孔以凛日日回来与我同餐。宅子里突然住进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底下的人竟无一人觉得奇怪,总觉得说不过去。但我从未听过私下有人窃窃私语,不知孔以凛是如何向他人解释我的存在的,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向一群佣人解释的必要。 第一人称写上瘾了,改不回来了。 追-更:pο1⑧w。com(ωoо1⒏ υip) 安琪拉的城堡 某天傍晚,我刚刚结束史密斯先生的化学课程,正在做一项H3BO3的测定实验,孔以凛就匆匆走来摘下我的实验手套。 “我们要出发了。” “去哪?我。。”我想说我的作业还没做完,但话还未说出口就已被孔以凛拉走。 转眼刚被带上车子,500匹马力的车子咆哮冲出车库,一路狂飙,不带一丝刹车。帕加尼zoneda跑车的性能在宽阔无人的公路上完美的展现,极速行驶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颠簸。 孔以凛握着方向盘,一半专注,一半随意。不知在面对世贸崩塌,与死神擦身时,他还是否如此随意。 我偷眼看他,车子已被他开地飞起来,他却还能如此放松。到底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格外自信。若是前者,我大概能理解9.11为何从未对他留下半点影响。 “我脸上有花吗?” 我小心翼翼的把眼睛转过去。心虚地低声回答。“没有。”搞不懂车子开到120多英里还有心情观察我是否在看他。 他似乎笑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你不必如此紧张。” 紧张?不知他指的是我偷偷看他的事,还是指车速过快的事。 “在想什么?” 在想,为何你每次开车如此不要命。但我自然不会说出口,能说的依旧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我们去哪儿?”我发现在我们以往的谈话中,百分之九十我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到了你便知道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认为即使告诉我也可能不知道,所以懒得多做解释。 “想带你去许久,只是一直未找出合适的时机。”双眼注视前方继续向我解释。“且之后一段时间我依旧会很忙。” 到底是什么样的集中力在车子如此飞速的情况下还能与我若无其事的聊天。 前方临近弯道,车子一旦失控,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可车速依旧不减,原速行驶。 不带刹车的急速转弯,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我整个人紧紧贴在车壁上。生与死如此简单,仅仅只是瞬间的一线之隔。如果刚刚孔以凛方向盘晚转了那么一秒钟我们此刻已粉身碎骨。 我还未缓过神来,孔以凛平静的声音在我耳畔徐徐响起。 “害怕吗?” “在世贸的顶楼,我自知难逃一死,可我从未畏惧死亡。我只是遗憾。。”他突然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遗憾,,死前还没有把你带走。” 我心下不免苦笑,多么强烈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言啊。一直以来,孔以凛都掌控着我的整个人生,我甚至上一刻还在想,就这样吧,摔下去。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会结束,这对我来说也许是唯一的解脱。这种想法再次想来真令人后怕。 车子向着黄昏金灿灿的太阳余晖中驶去,在开上崎岖的山路后,在阿巴拉半山腰上的一栋巴洛克式的小型古堡前停下。沐浴在金色光辉中的城堡仿佛无数童话结局中的背景板。 “我们今晚在这过夜。” 不明白孔以凛为何要把我带来这里,难道仅仅只为在城堡住上一夜?尽管满肚子的疑问,但我不是自讨没趣之人。 跟着孔以凛进入城堡,并非迪士尼电影中那般多么的金碧辉煌,反而有一种褪色的暗沉。外表看着如梦似幻的城堡,内里竟如此陈旧。 尽管经历多年的岁月腐蚀,但墙壁和地砖上都可看出现代化的痕迹,应当是经历了一定程度的修缮。房间里有现成铺好的被褥,厨房间的厨具,油烟机,冰箱看上去都略显老式,像是六七十年代的产物。 翡城十月的气候尚算不上凉快,可山里一到晚间昼夜温差极大。出门前连外套都忘记穿,此刻我正裹着毛毯坐在壁炉边直打哆嗦。 孔以凛端着两杯酒坐到我身边。一杯递给我。“果酒浓度很低,驱寒用。”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允许触碰酒精,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孔以凛端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道。“这座城堡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19世纪中叶,一位有名的报业大亨为他的爱妻修筑了这里。” “那个时期的富商似乎格外热衷于这样的蠢事。”他面带讥笑,眉目间自带两分疏狂和叁分倨傲,火光在他脸上有股奇异的光彩。 蠢事?原来他是如此定义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后来那名报业大亨破产后,这座城堡被政府回收。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被我外祖所购,用于其向妻子求婚。外祖母死后,这座城堡归于我母亲名下,后辗转由我继承。” 不知他向我讲述这段故事是何用意。 “你的外祖是个很浪漫的人。”我由衷感慨。 孔以凛笑了,唇角掀起一丝不屑的弧度。“哦?如果你知道他婚后十年养过无数个情人,不知是否还会由此想法。” 怪不得他提起那些为爱筑巢的富商会如此面露讥讽。“我很抱歉。” “不过他的发妻依旧是他此生唯一挚爱。否则这栋房子也不会有任何价值。” 孔以凛印着火光的脸向我看来,深邃的眼睛认真的注视我。“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他在向我间接性表白吗?我低下头,眼睛四下闪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知是什么原因令他对我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貌似是从纽约回来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不再忽冷忽热,生活琐事上温柔耐心,性事上更是炙热激情。 “房产我已过户到你的名下,无论你是否接受,都不会改变它的所属权。” 他望向壁炉中燃燃跃动的火光,自言自语道。“世贸坍塌那时看到你回到电梯口的一刻起,我就已决定你是这栋房子唯一的主人。” 木头在火焰中燃烧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素来知道孔以凛不屑花言巧语,但如此剖心置腹的对白无疑是这世上最深情的甜言蜜语了。 能给你最多惊喜感动,令你爱之切肤的人往往也是伤你最深之人,这世上的爱恨恰恰便是如此矛盾。 “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说。” 我本就是他预先设定好的,我想知道是否换一个人也不会有任何分别。 “如果,当初进入陈宅的人不是我或者说我父亲的私生女是另一人,那你是否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孔以凛把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转头灼灼望向我,沉默片刻后才道。“你该知道答案不是吗?” 我多么希望他失口否认,但他不屑说谎,下一刻答案已呼之欲出。 “如实告诉你是的,但这一切本就没有如果。” 壁炉里的火光已快熄尽。 不知怎么回事,几杯酒下肚,酒精麻痹大脑,眼前的孔以凛虚晃出许多残影,我捧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晃,压住他微凉的唇瓣舔了一口,他嘴唇上有淡淡的果香,我瞬间像偷吃到了糖果。 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转眼已被他按在怀中亲吻,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袭卷而来。耳畔听到他的低沉的呢喃。“庆幸是你,尝起来甚合胃口。” 山里的晚风伴着壁炉内明明灭灭的星火缠绵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