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燄雪一现》 一、说书 「成都城的各位乡亲父老,承蒙诸位又在此宝地听小弟说南道北,今日的主题当真精采,绝对是包君满意,大伙儿可得仔细的聆听,只怕听漏了片段,这上下文衔接不上,等会儿故事一到高潮,可就要急的直跺脚啦!」 成都城乃歷经千年的文化古城,素有天府之国的美名,城里人群车马络绎不绝,店家林立,只见大街上有一白衣书生,脚下摆着一块帆布,上头写着「妙语连珠」四个大字,身旁已然围绕着许多民眾,引颈欲听。 那白衣书生提高了嗓子吆喝道:「这今儿个要讲的主题,便是当今天下第一大侠刀剑辰率眾大破天下第一教神魔教的好戏……」 话未说完,底下眾人欢声雷动,频频鼓掌叫好,古来说书讲的皆是圣贤名士之事,唯独这白衣书生竟能把现下的江湖軼事说的口沫横飞,大受城内民眾欢迎,每每开讲便有许多市井小民围将过来,其中有老有小、有男友女,来者不拒。 白衣书生清清喉咙,又接着道:「这神魔教于百馀年前创立,创立者易狩显以『炼焰焚火功』这套惊世武功闯荡江湖,鲜有敌手,座下神魔双使分别使『神降夺命掌』及『魔临断生剑』,一掌一剑,竟已能跟天下眾多门派掌门分庭抗礼,另外还有四大神王及四魔天王这八位镇教高手,以下更有东南西北四方大统领统领着教内上上下下数百名教眾,这天下第一教实在名副其实。」白衣书生右手持摺扇,左手不停比划,演说相当生动。 「神魔教教主、双使及八大镇教高手等上下十多个重要职位皆以禪让的制度轮替,其中接掌教主者可学得『炼焰焚火功』、『神降夺命掌』及『魔临断生剑』,而神魔双使则分别可修习『神降夺命掌』及『魔临断生剑』,只可惜自创教教主易狩显以降,竟无第二人学成这『炼焰焚火功』,这部绝世武学只得随之失传。」白衣书生讲此处,神情大为失落,底下听眾听了,竟有人也搥胸顿足,摇头叹息。 那书生接着道:「百馀年来,神功虽已失传,但神魔教威名在江湖上仍然歷久不衰,直到第十任教主莫孤愁上任之时,更是到达了鼎盛。」莫孤愁大名一出,听眾不禁譁然,神魔教虽然在八年前已被大侠刀剑辰以及长黄派、四剑盟及岭南派等江湖中极具盛名的名门正派歼灭,但当时教主莫孤愁与其部属武功之高强、作风之霸道,令江湖中人人自危、闻风丧胆,就连数年之后,人们想起还不禁打了个冷颤。 白衣书生见大伙儿兴致勃勃,又更起劲地续道:「这莫孤愁可非简单人物,他的师父便是过去人称天下第一武豪萧烽绝,萧烽绝自创三大绝世武功『萧萧风震剑』、『烽火神蹆』以及『绝创大法』,打遍天下无敌手,自封天下第一,而他平生只收了三位徒弟,分别以三套绝学传授,莫孤愁为其三弟子,得其『绝创大法』,因此被神魔教第九任教主相中,授其教主职位及镇教武功,莫孤愁也不负所望,用其超伦的武功及政治手腕,在位期间收服了江湖中许多大小帮派,神魔教霸业可说是达到巔峰。」 白衣书生说到激昂处,右手摺扇一展,摺扇上竟也以豪迈字体大笔挥毫了「妙语连珠」四字,底下的人见了,皆纷纷点头称是。白衣书生用摺扇搧了搧风,又道:「教主之位位高权重,果然惹得下人覬覦,当时魔之使金半洋野心勃勃,串通了四魔天王以及教外人士『十方恶煞』,一举擒住了教主莫孤愁,窜了教主之位,莫孤愁纵然有绝创大法与神魔教剑掌双绝三套神功护体,面对这十五大高手却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白衣书生讲到神魔教内哄时的争斗,来龙去脉连同武功招术讲的巨细靡遗,彷佛他亲眼所见一般,底下眾人也听的如痴如醉,白衣书生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十方恶煞』在江湖中恶名昭彰,十个人义结金兰,各有本事,但大都是大逆不道之辈,姦淫掳掠、杀人放火之事无一不做,老二『论世局』韦常言、老三『嗜血刀』史安为人虽较正直,但一智一勇、一文一武,却是江湖上最为忌惮的人物,也是官府头痛的物件,金半洋与韦常言两人颇有交情,两人联手窜了神魔教,神魔教作风更为嚣张、行事更加奸诈狡猾,这档事听在大侠刀剑辰以及眾多名门正派耳里,可说是一件天大的噩耗,于是才有了后来围攻神魔教、大破十方恶煞的故事……」 眾人一听故事进入高潮,群情激奋,又是一阵喧闹,白衣书生换了换姿势,继续说道:「大侠刀剑辰之名如雷贯耳,各位乡亲们想来必有耳闻,但诸位可知大侠刀剑辰行走江湖,使的是何种神功?」 白衣书生一问,眾人怎会知道,有人摇头、有人乱猜,一时间没有答案,白衣书生见样,笑着道:「要讲大侠的神功,得再从萧烽绝说起,话说当年萧烽绝号称天下第一,却有另一人武功得以与其齐名。」听眾听到此处,不禁大为惊讶,有个汉子性子稍急,便大声问道:「是谁?到底是谁?」 白衣书生见大伙儿着急,徐徐说道:「这位大哥别急,小弟这就说了:萧烽绝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和一人于庐山上连战三天三夜,昏天暗地、风云变色,竟然不分轩輊,此人说巧不巧,便是大侠刀剑辰的亲生祖父剑学奇才刀不传是也。」 眾人一听,惊叹声此起彼落,接着想想也对,大侠刀剑辰武功高强不说,为人正直,做事豪爽,在江湖上人人敬重,又屡屡助官府捉拿江洋大盗、绿林匪徒,连官爷也要敬他三分,其祖父、亲爹想必也都是英雄人物。 白衣书生继续说道:「刀不传既被世人赞为剑学天才,必有其厉害之处,其穷毕生之力苦心鑽研而成的『独门三诀』,剑、气、斗三诀相辅相成,而独门三诀的奥义『独步天下』一式,更是惊人,当年萧峰绝与其约战庐山,请江湖歷史最为悠久的武学流派庐山派作为见证,以武会友,这招独步天下可让萧峰绝吃足苦头,使得这场对决始终分不出结果……」 白衣书生详细的述说卢山之役如何精彩,功夫招式讲来也不马虎,眾人听的入神之际,白衣书生回头再讲:「这两人死后,天下第一的称号就连神魔教莫孤愁也未曾敢取,直到大侠刀剑辰将其刀家独传『独门三诀』再次展现在世人眼前之后,这天下第一之名非他莫属。」 大侠之名,传遍全国,上至圣上,下至穷乞,无人不晓,而大侠从未贪功,以助人为乐,传为江湖佳话,天下第一之名云云,一般百姓如何能够分辨,但既是称讚大侠之语,眾人听了皆大声认同,鼓掌叫好。 白衣书生正待开口,却见一名中年男子气衝衝闯进人群之中,抓了一名莫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出来,嘴巴喝道:「小包子你这没天良的,叫你去提个水来给我在这里偷懒,听这些故事可以当饭吃吗?」小男孩绰号小包子,是隔壁「常禄客栈」里的杂役,这中年男子正是常禄客栈的老闆兼掌柜林常禄,小男孩偷懒被抓,自当理亏,急忙给林常禄陪不是:「老爷老爷,小的不敢再犯了,小的下次不敢了…..」林常禄也不回声,便将小包子连拖带拉抓回店里。 二、扶琴 这常禄客栈乃林常禄一手成立,时间虽短,却也是成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客栈,林常禄拧着小包子走进客栈,许多常客也都习以为常,一笑置之,小包子被林常禄抓的痛了,不停的求饶道:「老爷,小的不敢了,小包子这就去提水!」 林常禄一脸怒色,又怕惊动其他客人,只好压住了性子,对小包子道:「要不是看在你父母脸上,我老早就把你丢到河里喂鱼,还让你去提水?」 小包子苦笑,心里却道:「哼!成都附近哪里有河,就算有,河里的鱼想来也不会吃人。」林常禄看他心不在焉,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道:「唉?骂你如果有用,我也不用这般辛苦去抓你回来了,你不用去提水了,去给我叫水袖儿下来,该是要干活的时候了。」小包子听到水袖儿三字,喜出望外,赶紧应允了林常禄,冲向二楼房间。 小包子见逃过一劫,心中大喜,又想到水袖儿的美丽脸庞,当真欣喜若狂,转眼间便来到二楼其中一间房间,敲门问道:「水袖儿,水袖儿,你准备好了吗?老爷叫你下去了!」 只听房里一名女子,声音如鶯,回答道:「小包子是你吗?我就快好了,你不妨先进来等等吧!」小包子又是一喜,就开门进入。水袖与小包子年龄相仿,两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也从不避讳。 只见水袖早已着衣完毕,正在画眉,小包子最爱看水袖上妆,水袖天生丽质,胭脂水粉倒也节省,但在化妆时专注的神情,小包子从这镜中看去,每每看的出神,几次都想贴上去一亲芳泽,却又怯步,看的自己小脸发红;水袖也特爱看小包子从镜中窥探自己,于是每当自己要化妆时,便唤小包子进房来,两小颇有默契,这小小习惯从不曝光,就连老闆林常禄也未必明白,当作是两人之间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水袖上妆完成,回头看看小包子,小包子此时脸红未消,水袖不禁噗吃一笑,道:「小包子,我们走吧!那琴就麻烦你拿了。」小包子羞涩地点点头,拿起一旁的胡琴,随水袖一同下楼。 客栈人潮渐多,大伙儿皆知这常禄客栈内有一妙龄美女,每当此时,皆会现身扶琴献唱,水袖缓缓而行,优雅地坐在这客栈中央,接过小包子手上胡琴,便开始弹奏,琴音一出,清脆悠扬,唐代白居易《琵琶行》中有「大珠小珠落玉盘」,又有「间关鶯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用来形容水袖之琴声甚是恰当,馀音繚绕之际,眾人陶醉其中,突然间樱桃小口一开,水袖搭配了琴声吟唱起来,歌声嘹亮却又娟细,彷若黄鶯出穀,客栈内眾人或聊天、或用膳,甚至是外头若干聆听说书的人们,全都被此歌声所吸引,小包子当然也不例外。 自从水袖三岁时被家人遗弃,流落街头,林常禄不忍心将她捡了回来起,小包子与水袖两人便形影不离,而水袖的动人歌声,便是小包子由率先发掘,林常禄知晓后,见此女天赋异秉,也不愿浪费,就命她献唱卖艺,藉以吸引人潮。 正当眾人醉心于水袖难忘歌声之时,突有一男人在外头大声嚷嚷,小包子爱看热闹,心想水袖的歌声虽美,要随时请她吟唱也非难事,但这大街上的热闹事可就非三天两头发生,小包子回头看看水袖娟秀脸庞,心满意足之后,随即溜出门外。 只见数名身穿官爷,围在说书人四周,其中一官爷喝道:「他妈的,本捕快从大老远就听到你这穷书生在讲些什么『十方恶煞』,十方什么狗屁恶煞跟你很熟吗?你这廝穷书生倒是说来听听!」 那白衣书生见捕快刻意找碴,满脸无辜,急忙回道:「书生只是讨口饭吃,跟十方恶煞可没交情,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 捕快不屑的道:「哼!谅你这穷酸书生也不会跟那群恶棍有啥交情,要是你下次再给我听到你提些跟十方恶煞有关的屁事,本捕快定将你捉起来,带到衙门里敲你那书虫屁股五十大板!哈哈!」那捕快说罢,大笑数声,其馀官爷也跟着大笑,便走离说书人,说书人见大街人潮已被官爷弄的兴致缺缺,只好向眾人告辞,收拾行囊,悻悻然而去。 小包子看热闹已过,回头要往客栈,却见捕快一行人也朝客栈走来,赶紧抢先一步告知林常禄,此时水袖刚好扶完一曲,林常禄示意她稍作休憩,见小包子跑将进来,便问他何事,小包子据实以告,林常禄乃商场老手,官爷上门必有要事,急忙上前迎接。 那捕快趾高气昂,自行选了一桌坐下,佩刀重重搁下,林常禄恭敬问道:「原来是庄圣庄大人大驾光临,自从大人您捕获十方恶煞在内『嗜血刀』史安,官运亨通,今日光顾敝店,真是让敝店蓬蓽生辉啊!」 庄圣听了,哼了一声,道:「亨你妈的屁通、蓬你妈的生辉,你这奸商又提『十方恶煞』!讲到十方恶煞本捕快心中就有不爽,他妈的!」庄圣突来大骂,林常禄可是又惊又怕,赶紧陪罪:「大人不听,小人不提便是了。小包子,去给大人拿酒菜来,洗洗风尘!」 小包子点点头,心想:「这官爷脾气也真火爆,骂完讲故事的,又来骂老爷,我得赶快去给他拿酒菜,否则不免又要一阵怒駡。」想罢便急忙离开,林常禄又接着问道:「不知大人千里迢迢而来,有何要事可以吩咐小人呢?」 庄圣见林常禄颇会做人,心中怒气稍平,道:「还不就是那『嗜血刀』!徽州府那群蠢货,关人关到人跑掉,害本捕快又奉令去给他抓回来!当真气死我也!」这时小包子已提酒菜前来,庄圣一把抓过酒壶,饮了一大口,道:「对了,掌柜的,这有几张悬赏画像,你将它拿去贴贴。」庄圣从袖口掏出几张画纸,交给林常禄,林常禄恭敬道:「小人遵命!小包子,你把它拿去贴在四处。」小包子接过画像,随即照办。 贴妥悬赏画像,小包子仔细看了看画中人像,心道:「这嗜血刀长的倒也英俊,路上见了有谁能知他便是恶名昭彰的大坏蛋?」再看看悬赏内容,吃了一惊,暗想:「妈呀!悬赏这么多银两啊!果然是坏蛋中的坏蛋!」办完差事,小包子又想偷懒,却见一座华轿经过,竟在客栈停下,小包子先是讚叹,心下一想:「哪里来的富贵人家?看来又有热闹可看囉!」想到这小包子心中一喜,赶紧再回到客栈。 此时水袖又开始吟唱,庄圣一伙人也静静吃酒聆听,却见华轿上走下一人,体宽如牛,满脸肥肠,一身华服在身颇为不配,一旁跟着四、五位家丁,一同走进客栈,林常禄见有富贵客人,箭步上去迎接,突有一名家丁抢先止住林常禄,道:「我家老爷有要事商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常禄一听,先是一怔,但看这行人应无歹意,也不疑有他,便道:「老爷有事,儘管向小的吩咐。」就带着家丁入内,那胖富翁却不跟进,只是挑了个位子坐下听曲,其馀家丁随侍在旁,小包子好奇心作祟,偷偷跟了上去,想看这家丁葫芦可是卖什么药。 三、点穴 林常禄带家丁进到一空房,小包子跟着进到隔壁空房,细神偷听。这房间虽用砖墙建造,隔音已是不差,但小包子技高一筹,早已在各房间凿好小孔,从未让旁人知道,平时若有人在隔壁谈话,未必听的清楚,但只要将耳朵紧贴那小孔,声音竟是清晰无比,小包子以此招暗渡陈仓,来满足其无比的好奇心。 只听那家丁道:「八王二点女媧石。」林常禄听了,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声音竟略显颤抖地回答道:「花线…联帖…枣唇色。」那家丁接着说道:「门梯何阶卜何掛」林常禄惊魂未定,又道:「足踩锡阶…有…七掛」 家丁笑了笑,道:「在下石充,我家老爷黄贯英足踩铜阶有三掛,在下则是铜阶七掛,乃老爷座下护卫,与你一般阶级,兄弟不必惊慌。」林常禄道:「黄…老爷与…石兄前来找…在下,难道是为了那事?」 林常禄见对方与己同级,惊魂稍定,便改称石兄并自称在下,石充笑道:「正是!我等就是来给林兄您报喜讯的。」忽听有人跪下之声,林常禄接着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士大慈大悲、多谢教主大恩大德!」 石充续道:「这里有教主予你的书信,你接过它吧!」又听林常禄道:「属下接信。」两人笑了笑,一同走出客房,小包子见两人走远,也跟着离开。 到了客栈大厅,水袖又扶完一曲,眾人皆鼓掌叫好,只见黄贯英满脸肥肉,笑起来十分淫秽,小包子一阵噁心,掩嘴欲吐,好险闻到饭菜之香,这才忍住,却看黄贯英见石充归来,问道:「事情办妥了吗?」石充恭敬地点点头,黄贯英付了酒菜钱,又赏了水袖一锭银子,带着眾家丁起轿离去。 庄圣一伙人吃完酒菜,也逕自离开,竟未付饭钱,林常禄看在眼里,未敢吭声。小包子一面听水袖吟曲,一面替林常禄打打杂物、送送饭菜,这天也就结束,林常禄便吩咐他赶紧回家。 这小包子本名徐葆斌,因为「葆」字音近「包」字,故亲人皆唤他为小包子,家住在成都城郊一间小竹屋之中,有一老母在家,卧病在床,小包子回家后,徐母提起精神,问道:「小包子,今儿个有何事情?你有没有给林老闆添麻烦吧?」 小包子哪里会提被林常禄抓回客栈之事,便道:「哪有何事?不就送茶端菜,喔!今天来了位官爷和一位富翁。」徐母疑道:「官爷?」小包子回道:「对啊!不过林老爷他是认识的,却不付饭钱。」徐母松了口气,道:「给官爷喝喝茶水也是应该。」两人便没再说话,小包子见母亲没话再问,突觉眼皮一重,倒头就睡。 隔日天明,小包子又回到客栈,如往常一般,没啥大事,常禄客栈生意照做,白衣书生仍在街上大谈江湖軼事,小包子对昨天一干奇事也没多加留意。 时光飞快,又到了水袖吟曲之时,小包子如往常般上楼呼唤,两人相偕下楼,却见门外华轿又至,只道是黄贯英再次登门拜访,身旁唯有石充陪伴,林常禄见样大惊,上前问道:「黄老爷再次光临,请问是要住房还是喝酒?」 石充回答道:「我家老爷特来听曲,给我家老爷上些酒菜。」林常禄这才放心,叫小包子赶快准备,小包子见黄贯英又是一脸色样,两隻猪眼直盯水袖,心中大是不悦,暗道:「这夯货不知好歹,公猪应找母猪来配,怎么会找了真女人,还是像水袖儿这样美丽的女孩,王八猪头!」小包子在心中大骂黄贯英,又偷偷夸讚了水袖,怒气渐减,就心甘情愿去给他端酒菜去。 水袖连唱数曲,表演结束后,黄贯英依样赏她银两,便与石充一同离去,石充离去前不忘与林常禄寒喧一番。 一连数天,同一时刻,黄贯英与石充便会光临客栈,听水袖吟曲。到了第六天,黄贯英与石充又至,却是神色有异,石充低头与其交谈,林常禄一看,急忙上前问道:「黄老爷又来听曲吗?这边请。」回头示意小包子斟酒端菜。 小包子送来酒菜,瞥见黄贯英正在看一书信,小包子好奇偷看,只见那信上写道:「号角长鸣,张爷发令;锣声三响,关爷行刑。」却见黄贯英满脸惊恐,冷汗直流,这时石充发现小包子正在偷看,赶紧喝止:「小孩,这不是你该看的,快快离开!」 小包子见形跡败露,吐吐舌头,正欲离开之际,黄贯英从惊魂之中醒来,听到石充所讲,怒道:「这小杂种没点规矩,石充!给我教训教训!」小包子一听,大惊,心想:「妈呀你这王八猪头,竟然要教训我?」 石充面有难色,道:「老爷,这…小孩懵懂无知,你就看在林掌柜和这姑娘份上,饶他一次吧。」黄贯英一听更怒,道:「我黄贯英是何身分?要看这区区掌柜的面子?你给我打就是了,还敢回嘴?」 石充身为下人,也不敢违背上意,只好转身向小包子,小包子见石充要来,拔腿要跑,突然肩头一沉,竟是石充已然按住自己,小包子心急,用力想要挣脱,嘴巴乱叫道:「救命啊!大人欺负小孩啊!」 这一喊当真宏亮,客栈眾人皆转头来看,水袖也停止歌唱,虽非首次看见小包子被抓,心中倒也担心不已,林常禄从内室赶来,见样便问道:「敝店小二有何得罪,要石兄亲自出手?」石充为难不语,黄贯英由后方叫道:「我要打他便打,你有何指教?」林常禄见黄贯英存心为难,道:「指教不敢,敝店管教无方,有得罪之处自当惩罚,可若无得罪之处,那便……」 黄贯英一脸不爽,喝道:「那便怎样?石充别理他,给我打!」石充难违主命,正要出手之际,却见小包子右手突然举起,指向石充肚脐,石充被点,竟觉身体微麻,石充身为黄贯英贴身护卫,武功自当高强,深諳点穴要诀,这肚脐乃神闕穴之所在,高手由此处一点,被点者当下身体失灵,不能移动半寸,但眼前小孩年方十二,何来内功修为,故此一点隻让石充身体微麻,但石充心中惊想:「这点穴功夫,若无任何内功,常人却也学习不来,这小孩看来必无内功在身,怎会点穴?」 石充调息身体,酥麻感觉已失,正准备再行下手,这小包子竟然又举起左手,欲往石充肚脐眼下点去,石充大惊,想道:「此乃气海穴,这小孩当真邪门!」幸好石充早有防备,伸手一格,小包子当下指锋一转,又往石充胸口指去,石充见样,又是一惊,暗道:「这次换乳根穴,这小子想置我死地?」再伸手隔开,心中嘖嘖称奇。 此时小包子心中却是大慌,想道:「这石充要打我,我后头却有人不停偷偷点我,这一点却让我的手不由自主动了起来,指向石充,但看石充神情,却是惊讶多了一些,也不敢妄自出手,难道后头之人是在帮我?」 石充见小包子当真诡异,也不再攻,突然心生一计,回头转向黄贯英,这两人一来一往,动作甚小,又背对黄贯英及林常禄二人,只道是石充抓住小包子未曾下手,见石充归来,黄贯英心中恼怒,石充抢道:「老爷,不如趁此机会,向林兄提提那桩事如何?」 黄贯英一听,想想也对,示意要石充带话,石充在林常禄耳边说了几句,却见林常禄双足跪下,忙道:「老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四、认父 林常禄这一跪,可吓坏在场眾人,石充急忙欲扶,道:「林兄您这是何苦。快快起来。」林常禄哪里肯听,道:「老爷您要小的办其他事,小的自当赴汤蹈火,唯独这件事情,小的只能抗命。」 黄贯英甚是恼怒,开口道:「说什么赴汤蹈火,我黄贯英其他事还要求你吗?这点小事要你帮忙你都不肯答应?」林常禄赶紧回道:「老爷您神通广大,其他事自然不用求我了,可这事实在为难,小的恕难从命。」黄贯英哼了一声,怒道:「此事没得商量,我黄贯英说一是一,赶明儿个即当完事。」林常禄听完大惊,拜道:「黄老爷你可得手下留情啊!这事万万使不得啊!」黄贯英充耳不闻,起身就和石充离去,只留眾人一脸错愕。 小包子与水袖两人赶紧来扶林常禄,小包子问道:「老爷,那死猪要你办什么事情?」林常禄全身冷汗,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小包子见林常禄未有回应,趁机转头看看身后,只见眾人也摸不着头绪,看着林常禄等三人,却看不出是谁出手相助,小包子正感奇怪之际,却见一人,身穿灰衣,肩上背着一捆白布所缠之物,走向林常禄,恭道:「在下孙牧,乃江湖浪人。我看那胖凯子也非善人,想必林老闆是遇到难题。老闆你不必客气,说来听听,若我孙牧能力所及,愿助您一臂之力!」 林常禄等三人又是一惊,世上竟有如此好人,林常禄也恭道:「林某怎能麻烦孙兄,孙兄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孙牧笑了笑,道:「我孙牧行走江湖,最爱结交朋友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不相瞒,方才我也暗自帮了这位小兄弟。」 孙牧指指小包子,小包子这才明白,朝林常禄点头道:「刚才我的双手自己动了起来,指了石充大哥几下,结果石充大哥吓了一跳,便不再打我。」林常禄听了,惊道:「孙兄这套『仙人指路』的神功当真厉害,多谢孙兄出手相救,小包子!快谢谢孙英雄!」小包子赶紧谢过。 孙牧又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掛齿。原来林老闆也是习武之人,竟识得这套武功?」 林常禄道:「幼时曾学过皮毛,不敢拿来说嘴,当起掌柜后却也不曾练武了。」孙牧接道:「既然皆是同好,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林老闆快说来听听,那凯子怎生为难你?」 林常禄暗忖片刻,却道:「孙兄盛情,林某铭感五内,但这事事关重大,绝非你我能够独立解决。」 小包子插道:「不过就是个王八猪脑,哪里事关重大?」小孩童言无忌,孙牧笑了笑,却看林常禄仍然满脸忧愁,问道:「不知林老闆有何顾虑?」 林常禄压低音量,道:「这黄贯英财大势大,四川一带官府皆被其收买,凭我等区区小老百姓,实在难以与其对抗,更何况…」林常禄欲言又止,先请在场客人离去,又转头吩咐小包子将客栈关了,并在门口贴上「歇业」两个大字,再向孙牧道:「孙兄,承蒙好意,但林某实在不能接受,但您相救小包子之事可不能不报,就拿这酒饭钱当作谢礼吧!」 孙牧又笑,道:「林老闆不必客气,我出手相救,其实事出有因。」林、徐、水三人一怔,孙牧接着道:「我一身武艺,实乃家传,此为我孙家传统,但我一生漂泊,却无发妻,何来子嗣?我一见这小包子便很投缘,想收其为义子,授其武功,还我一生心愿,不知林老闆及小包子你自己可否同意?」 两人一听,再次被此人一惊,却是两种心情,小包子成天听说书人说江湖侠士的丰功伟业,心中颇为嚮往江湖生活,而林常禄却是一阵苦笑,道:「实不相瞒,其实在小包子小时,他的生父便尝试教他武功,无奈这小子资质駑钝,学了数月,竟然毫无进展,当真快气死他爹。」 小包子听完,虽然已记忆模糊,却也甚是丢脸,满脸通红,林常禄又道:「孙兄若要教他武功,依林某看不必费心了,而这认子之事,林某却不能做主,小包子生母仍在,孙兄不妨亲自去问问。」 孙牧笑道:「我孙牧可不怕教他不会,就怕他不肯学。小包子你可愿意带我去见你母亲,问她意思?」小包子见孙牧竟无退怯之意,心中大喜,道:「小包子当然愿意!」 林常禄道:「既然如此,小包子你现在便带孙兄前去,事情办妥再带孙兄回来,我们得好好答谢人家。」小包子应了允,便与孙牧离去。 一路上孙牧问了问小包子身世,而小包子除了姓名年龄与其母亲之外,对自己的身世竟也一无所知,只知父亲在他三、四岁时便已去世,母亲也因过于悲伤而长年卧病在床,而自己是由林常禄一手拉拔长大,可奇怪的是,徐母连同林常禄二人,却从未提及其父之事,但这部份小包子却也隐晦不说,只道生父已死,孙牧仔细聆听,不一会儿已到徐家,两人一同进入,时徐母午睡方醒,见到两人,便问小包子道:「葆斌,这位是?」 小包子把始末尽皆说出,徐母听完,道:「吾儿葆斌,痛失其父,今若得孙侠士认作义子,实乃荣幸之至。」 孙牧道:「我在江湖上其实只是一介无名小卒,荣幸之言,实不敢当。若能得您同意,孙家子嗣得以延续,才是我孙家三生有幸。」 徐母又道:「不知孙大侠何方人士?」 孙牧拍了下额头,急忙说道:「你看我有多心急,竟未自我介绍。我孙家祖籍山东,祖先即是着有孙子兵法的孙武,而我乃是其六十七代子孙,因自幼云游四方,故已无口音。」 徐母听完又惊又喜,道:「孙子流芳百世,葆斌若能纳为其下,的确是天降之福,贱妇先在此拜谢。」徐母话完,便想起身跪拜,孙牧赶紧阻止,直道不必,三人又交谈许久,相处甚欢。 时间已近黄昏,小包子与孙牧二人告辞离去,欲回常禄客栈。进到客栈,小包子间客栈冷清,心想:「老爷他一生爱钱如痴,一年下来即便是过年也鲜有放假,今天遇这王八猪脑,可真遇上剋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事?」 想了半晌,却觉多想无益,便请孙牧稍等,自个儿去请林常禄出来,上到二楼,小包子未敢在水袖房前多作停留,快步走到林常禄房前,正欲敲门,却听房内似有旁人,小包子忍不住好奇,又闪进隔壁客房,耳朵贴上小孔偷偷细听。 只听有一粗獷男声道:「你专程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林常禄回道:「大士大慈大悲,教主大恩大德,完成属下心愿。」 粗獷男声道:「有求必应,是本教宗旨,接头使者自然不必客气。」 林常禄道:「实不相瞒,属下另有一事相求。」 男声道:「教规明定,一年一求,使者你难道已经忘却?」 林常禄口气哀怨,道:「属下没忘,只是情势所逼,才出此下策。」 男声续问:「嗯?所谓何事,说来听听。」 林常禄将黄贯英与石充的身分、来歷尽皆说明,又道:「黄老爷在教内身居要职,对属下有何要求,属下是决计不敢违背的,可这次黄老爷实在过分,属下恕难从命。」 男声道:「教内阶级分明,上对下之要求视同命令,教规中违命处罚甚重,到底他要求何事,让你愿如此涉险?」 林常禄道:「属下有一养女名唤水袖,可说是属下命根,这黄老爷他竟…他竟要娶其为妾……」小包子听完又惊又怒,正欲破口大駡。 五、学剑 那粗獷男声道:「我还道是何事,原来是这等小事。使者你就献出小女,即可了事,何苦伤及教内和气?」 小包子一听更怒,当下想夺门而出,骂他个狗血淋头,却有一人抓他胳膊,阻止其行动,小包子回头一看,竟是孙牧,孙牧示意小包子噤声,继续聆听,小包子遵命,又接着听了下去。 林常禄一阵哀号,道:「小女跟这客栈是属下一生唯一寄託,属下怎忍心随将其嫁出?」 男声笑道:「女大不中留,总有一天得嫁做人妇,黄执事乃教内重要人物,又有万贯家财,你将令嬡嫁他为妾,,也算三生有幸,岂不是喜事一桩?」 林常禄又道:「黄老爷地位崇高,只怕属下高攀不起,请您通报堂主,替属下说情。」 男声道:「不行不行,堂主日理万机,怎有空处理这等小事?更何况此事本为喜事,林使者你也该高兴才是。好了,既然无事,我这便该走。」 突有开窗之声,林常禄恭敬道:「恭送话事使者,大士大慈大悲、教主大恩大德。」此时孙牧示意小包子赶紧离开,两人急忙回到一楼恭候。 林常禄一脸铁青,走到一楼,见两人已归,故作无事道:「小包子,你母亲可否同意?」 小包子点点头,又说三人交谈甚欢,林常禄这才有些喜色,道:「唉,你自幼无父,今日认得孙兄为父,实在有幸,我也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小包子听此一言,心中甚是感激,自他有记忆以来,的确都是林常禄在照顾他,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今日又见林常禄为了水袖儿不惜冒险,虽然心中对方才之事有些古怪,仍然直道他却是好人。 孙牧问道:「不知林老闆今后做何打算?」 林常禄道:「这黄贯英是惹不得的,林某当须避避风头。」 孙牧也想起方才之事,心中明白林常禄与黄贯英二人既为同教成员,相残并非好事,回避方为上策,就道:「那不知林老闆欲往何方?」 林常禄想了想,道:「这一时间也逃不出四川地方,而黄贯英耳目甚多,必须找个强大后盾作为归宿才是。」 孙牧道:「这么说林老闆已心有所属?」 林常禄道:「正是。近来江湖传言,这蜀地有一组织锋头极健,打着劫富济贫、惩奸除恶的名号,广纳天下侠士,林某欲带水袖儿到此暂避,以求平安。」 孙牧道:「林老闆难道是说『天蜀门』?」林常禄点头称是,孙牧道:「这天蜀门我也曾耳闻,虽然手段激进了点,在江湖上名号却也正面,想来林老闆此去必能获救。」 林常禄道:「但愿如此,还有一事须麻烦孙兄。」 孙牧道:「有何要事?我孙牧自当全力相助。」 林常禄感激道:「林某遇此衰事,识得孙兄这样豪杰,也算值得。林某一生除了这间客栈与水袖儿,还有一人放心不下。」 孙牧看了看小包子,道:「我既已收葆斌为子,必当视其为己出,林老闆大可放心。」 小包子见林常禄对己如此掛念,甚是感动,不禁热泪盈框,哭将起来,林常禄安慰他道:「小包子,你得孙兄为父,实乃喜事,不可流泪。待我与水袖脱离此险,必当回来寻你,你不必伤心。」 小包子忍住眼泪,道:「老爷到哪,小包子也要到哪,老爷您不要拋弃小包子。」 林常禄略有感触,哽咽道:「傻包子,你家有老母,又有养父在此,怎能跟我离去,你要听话,将来必有再会之日,无须为此烦恼。」 孙牧插道:「小包子,林老闆这次离去,乃暂时回避,等风头一过,自当归来,若要带你二人同行,甚是不便,你为林老闆好,就要照他话作。」小包子虽然顽皮,却也还算懂事,也不再争执,三人又商量片刻,决定入夜后马上出发。 朔月方升,林常禄与水袖正当起行,水袖望着小包子,两人又是大哭,依依不捨,想来两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现下竟要别离,也不知再见之日,总是悲伤不已,孙牧便提议让小包子送他们一程,等出了城外三、四里,再行告别。两小欣喜,林常禄也不忍拒绝,四人便一同上路。 行过几里路,朔月已然高掛头顶,林常禄与水袖二人告别孙牧与小包子,临行前两小又是一阵大哭,气氛甚是悲伤,但始终还是得分开,便就此离去。小包子哭红了双眼,与孙牧一起回到城郊外的家中,与徐母讲解了事情的始末,徐母眉头略蹙,却也没说什么,小包子与孙牧皆已疲困,便倒头就睡。 隔日天明,由于林常禄的离开,小包子难得无须去客栈,又想起水袖,心中甚是鬱闷,孙牧见他难过,走过来道:「小包子,你我既为父子,我得开始授你武功了,你可要仔细受教。」 小包子一听可以练武,心中有些快活,赶紧答应,孙牧开始讲道:「你可曾读过孙子兵法?」 小包子点头,道:「小时曾念过,有什么道天地人法,又有什么风林火山雷的。」小包子小时虽曾读过,但始终心不在焉,也没将其记在心中,便说了几个印象较深的字句,孙牧道:「这孙子兵法是我们孙家先祖孙武,呕心沥血之作,这歷代为将军者,皆须读此书,你可知否?」 小包子道:「小包子明白。」小包子一心想要练武,却听孙牧讲这兵书,心中有些无趣,有些虚应了事,孙牧也看出小包子心想,道:「孙武当年写这兵法,其实里头大有文章,你可知是何文章?」 小包子摇摇头,孙牧道:「这是乃为孙家家传秘密,不得为外人而知,小包子你既为吾儿,有权知道,却得发誓不可与外人洩漏。」 小包子当下就发誓道:「皇天在上,我徐葆斌若对孙家秘密有半点洩漏,愿遭天打雷劈,万死不足为惜。」 孙牧道:「你是我儿子,这毒誓我是万万不想见它实现,你得好好遵守。其实这秘密,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孙子兵法表面上是为兵法,讲用兵之道,但其背后却藏有一套剑法,名字就叫『孙子剑法』。」 小包子爱听江湖趣事,一听这着名兵法竟有此秘密,甚是惊讶,孙牧接着道:「孙子剑法首重剑意,剑法之中蕴含兵法,其次才重剑招,是故你必须将这孙子兵法仔细研读,辅以剑招,寓兵于剑,方能练成孙子剑法。」小包子见孙牧开始讲武,细神凝听,不敢怠慢,不知不觉一日已过。 一连数日,小包子潜心练剑,却练不出名堂,孙牧想起林常禄所说之话果然不错,但也不曾灰心,只道小包子开窍较晚,次日孙牧索性带小包子上山打猎消遣,准备当作晚餐。 路至半途,突然听到一宏亮号角声响,传遍整个山谷,孙牧生性爱管间事,便与小包子一同往声源前去,却看一行数十人马,皆身穿绿色衣服,举了个旗子,上头写着「蜀」字,浩浩荡荡而行,两人远远跟着,不出片刻,来到一大宅邸门前,其中有人大喝:「号角长鸣,张爷发令:立旗以降,刀下留命。」声音甚是嘹亮,宅邸内却无人回应,又过片刻,人群中突传锣声大作,连续三响,又有一声道:「锣声三响,关爷行刑,执迷不悔,恶贯满盈。」一行人马竟亮出刀枪,尽皆硬闯宅邸,接着便传来打斗之声。 六、灭门 小包子两人一听,不顾危险,走进宅邸,孙牧抓起小包子便从宅邸一旁大树以上乘轻功爬上,来看里头状况如何,却有一道身影,同时从外头跃了上来,小包子一看此人,大吃一惊,险些跌落树下。 此人一身白衣,书生打扮,手里拿着摺扇,竟是那说书的白衣书生,在此出现,小包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书生见样,对他投以微笑,示意他观察宅邸内情况。 小包子稍作镇定,转头看宅邸恶斗,心头又是一惊,宅邸内除有硬闯的绿衣人马之外,另一方竟是由石充所率领的家丁们,原来此处便是那王八猪脑黄贯英的住所。石充身怀武功是老早知晓的,孰不知其他家丁也有武功在身,双方打的昏天暗地。小包子眼光一转,瞥见这门口佇立了一名男子,这男子身长九尺,面若重枣,髯长及腰,威风凛凛,儼然是关公在世,小包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一会儿,绿衣人马渐占上风,只见家丁一个一个皆被戳倒,宅邸内血流成河,小包子愈看,心中愈是惊恐,冷汗直流。 眼看同伴尽皆倒下,石充一夫当关,一人双拳对上四名绿衣男子,脸上毫无惧色,突有一名绿衣人持刀砍向石充右肩,石充左脚一弯,硬生生躲过此刀,此时后方一人又再砍来,石充见闪躲不及,肉掌一挡,竟将长刀震落,自己的掌心满是鲜血,石充不管伤势,再向那人头顶轰出一掌,那人闪之不及,当下七孔喷血,呜呼哀哉。 小包子见情势略转,不禁讚叹石充之武艺高强,却看鲜血四处流窜,只觉双腿酥软,使不上力,就在这时,门口男人大喝一声,声若洪鐘,小包子支撑不住,正欲跌落之际,孙牧一把将他抓起,放回树上。再看那男人,喝退所有绿衣人之后,随即上前道:「你这廝功夫不错!报上大名!」 石充大声回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石单名一个充字。」 那男子道:「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充字?」男人一问,摆明是拐了弯骂人,石充一怒,举掌劈来,男人不慌不忙,眼露锐光,挺掌一挡,两掌交接,石充竟然大退数步,口中吐出鲜血,石充正欲打出下一掌,却觉方才交掌之右手再也抬不起来,此时痛觉才起,原来右臂已被震断,当下强弱立分。 石充忍住疼痛,道:「素闻『天蜀门』高手如云,不知阁下大名?」 那男人大笑数声,回音繚绕于屋间,道:「天蜀门二当家,人称『关爷』关正犀是也。」 石充也跟着大笑,道:「关爷之名,如雷贯耳。关爷勇力过人,恍若关公在世,今日若能死在关爷手下,我石充也算死的瞑目。」 石充话罢,左掌一举再次劈来,关正犀也不忙闪避,右拳猛力一挥,竟然快过石充,这拳不偏不倚打在石充右脸颊,力道之大,石充头颈硬是被打的转了一圈,立时弊命,眾人一看皆目瞪口呆,小包子更是吓的屁滚尿流,险些哭了出来。关正犀擦了擦手,道:「天蜀门人听令,给我找出黄贯英这浑蛋!」 绿衣人一听命令,皆开始动作,须臾忽有一人叫道:「稟告关二爷,于桌下发现一名胖子,应是黄贯英不错!」 关正犀又是一阵大笑,走向圆桌,并命人将其拖出,只见黄贯英一脸狼狈,又瞧见地上满是家丁尸体,脚边石充死眼直盯自己,全身不停颤抖,道:「大…大人…你…行行…好,放…放小…人…一…一条..生路…」 关正犀哼了一声道:「号角响起,张爷发令,立旗以降,刀下留命。这句话你也是听过的,为何当初给你机会你却不降?」 黄贯英面无血色,满脸惊恐,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有…眼…不…不…识泰…泰山…,没…没」 关正犀不耐地道:「小人长小人短,妈的我听了就烦,要讲小人你去跟阎王讲去。」当下右掌又出,打在黄贯英天灵盖上,黄贯英头颅骤然爆裂,顿时血浆连同脑浆四溢,小包子吓的哭了出来,却也无力哭出声音,只觉全身发软,又从树下跌落,孙牧与白衣书生二人也觉场面实在吓人,却也没发现此事,就让小包子跌下树枝。 这突然一跌,惊动了绿衣之人,关正犀一个箭步,举掌便打向小包子,这时孙牧与书生才猛然一醒,双双跳下欲救小包子,无奈关正犀身法奇快,惊天一掌已重重打在小包子胸膛,孙牧与书生两人都叫了一声,眼睁睁看小包子被打飞出去,孙牧见情势不对,拔剑就往关正犀刺去,口中却道:「白衣兄弟,小兄弟可麻烦你啦!」 白衣书生大叫应允,转身就向小包子跑去,小包子此时惊觉自己竟然没死,心中甚是欣喜,却觉胸口其痛无比,体内则气血翻腾,难受至极,却看关正犀被孙牧突击,一时间竟也脱不了身,只见孙牧剑法虚虚实实,道是孙子兵法中「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又道是「兵之形,避实而击虚」,皆为兵法之原则,正也是孙子剑法之基本意境,小包子疼痛之间,想起孙牧传授之剑理,竟也能看出些端倪,心中颇为得意,而关正犀从未看过这等奇妙剑法,脸上惊讶不已,口中直呼过癮,心头愈渐兴奋起来,面对孙牧连番猛攻,却未曾露出慌乱之色,口中叫道:「抓住那穷书生!别让他们给跑了」 天蜀门眾人听完便朝书生一拥而上,小包子又看这书生被绿衣人团团围住,惊险万分,那书生也没管旁人,一股脑儿地向小包子奔来,在群刀之中左闪右避,看似笨拙之态,但其身法之快,脚步之奇,天蜀门眾人竟无人能伤其分毫,如入无人之境,小包子看的嘖嘖称奇,顷刻之间,书生已然抓住小包子,纵身一跳,已翻过高墙,逃离宅邸。 小包子强忍胸痛,任由白衣书生扛在肩上拔腿狂奔,心中想起方才险恶情况,对孙牧甚是担心,不由焦急起来,想叫书生回头救人,怎奈体内气血猛烈翻腾,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书生狂奔一阵,见无人追上,碰巧遇上一间破庙,便带小包子进入休息。 书生放下小包子,看小包子双眼还算有神,道:「小朋友你命还真大,受那掌居然可以存活,当真了不起、了不起。」又抓起小包子右手,把了脉后,眉头深蹙,似有难言之隐,又转忧为喜,开怀大笑,小包子见此人古怪至极,但胸口又是一绞,一丝话也讲不出口,书生续道:「小兄弟,你别看我成天说书,对医理也是颇有研究。你这脉象当真诡异,在体内竟有逆流之势,在医理上却也说不通,不过或许是这怪异体质,让你刚才受那关爷一掌,竟可若无其事。哈哈!小兄弟你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 小包子似懂非懂,大略明白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方可活命,书生突然又是大叫,道:「你朋友还在险境,书生我竟然差点忘记,待我再回去探探,看能否救他一救?」 小包子听其欲救孙牧,正中下怀,急忙点头赞同,又觉胸口一痛,才又停止,书生笑了笑,转身又是狂奔,转眼间已不见人影,小包子见样,又想起方才他闪避眾人的绝妙身法,暗道:「此人轻功确实了得。」此时体内气血再是翻腾不已,小包子终于忍耐不住,头晕目眩,倒头便晕死过去。 七、破庙 不知过了多久,小包子终于清醒,胸口仍然隐隐作痛,体内气血略微翻腾,但已舒缓不少,见窗外天色已暗,孙牧与书生二人却尚未归来,心中有些担忧,却也无济于事,坐将起来,寻看破庙四周,残垣败瓦,蛛网四布,显然许久未有人烟,而从破庙向外望去,杂草丛生,了无一点生气。 小包子孤身在此,渐渐害怕起来,只好向破庙供奉的土地公神像磕头拜了拜,道:「土地公公,小包子今日借住,只是图个休憩地方,求您可保佑小包子平平安安度过此劫,也保佑我义父与那讲故事的能逃出生天。」 说完又是一拜,这时心中才较为舒畅,突然神像方向传来细微声响,小包子一听,甚是惊吓,赶紧向神像再拜,口中念念有词:「请土地公公大发慈悲,保小包子平平安安,可别被什么…被什么…妖魔鬼怪抓了起来…」 小包子越讲越害怕,声音愈渐颤抖,全身伏在地上把头给抱住,也不敢再抬头来看,却见前方黑影晃动,似是朝自己前来,小包子又是一惊,嘴巴里什么保命符咒都念了一遍:「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南无阿弥佗佛……」 黑影就在小包子跟前停下,小包子鼓起勇气,微微抬头望它一眼,只见黑影伸出魔爪,一把将小包子抓了起来,经此一抓,小包子险些又要尿了出来,只道是妖魔鬼怪要抓孩童为食,而黑影却也没再动作,竟冷冷的发出声音:「你这小娃儿为何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叫什么名?做什么事?」 小包子见黑影竟会说话,惊吓程度大为减缓,定了神仔细看看,原来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个男人,只是黑暗之中也认不清此人脸孔,而此人也似乎无加害之心,就回道:「我名叫小包子,路过此地,觉得有些疲惫,进来小睡一番,不料天色已黑。」 男人再问:「哪有人叫什么小包子、小肉粽的?没事又来这里干麻?」 小包子道:「小包子是小名,我真名姓徐,名叫葆斌,与我义父上山打猎,不幸走散了,就流落至此。」 小包子面对陌生人,也语带保留,没有尽说实话,男人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葆斌葆斌…这名字好似在那儿听过…」又问:「你住在成都城外?」 小包子点点头,男人续问:「有没有进过城?对城里熟不熟?」 小包子答道:「我天天进城,对城内还算熟悉。」 男人再道:「那你可曾听过常禄客栈?」 小包子心头略惊,也不知对方是林常禄的朋友还是仇家,想到黄贯英的惨烈死状,仍然心有馀悸,也不敢直说,就试探道:「常禄客栈在成都城内还算有名,这位…大哥要前去借宿?」 男人道:「我和掌柜的有些交情,可我不方便进城,小娃儿,你可识得那客栈掌柜?」 小包子见是林常禄的友人,心头一宽,道:「林老闆吗?我是认识的。大哥您找他有事?」 男人听小包子认识林常禄,就放下他道:「真的吗?林兄现下可好?」 小包子道:「老闆他老人家还不错,只是…」 男人问道:「只是如何?」 小包子道:「这客栈遭逢变故,已暂时关了。」 男人再问:「发生何事?」 小包子也不知该不该讲,只道说不知,此时男人轻声道:「有人来了,我得去避避,你可要守口如瓶,否则我会杀你了事,明白吗?」男人口气强硬,不似玩笑之话,小包子怎敢违背,点头答应,男人便又闪进神像背后。 只听屋外有人走进破庙,小包子一看,原来是孙牧与书生二人,心中大喜,便上前迎接,却见孙牧满身是血,身体虚弱之样,小包子赶紧问道:「义父你…你怎么…」 书生抢道:「书生我此番回去,宅邸内竟已无人,只见尸体,赶紧四处寻你义父,这才在半路上发现他躺在一旁,就扶他回来。」 孙牧有气无力地接着道:「那关正犀确实厉害,我几次欲取他要害,他总能面不改色,呜…」 孙牧话未说完,口中吐出鲜血,再道:「你俩离开后,天蜀门人尽皆围上,我见情势对我不利,虚晃几招,捨命逃了出来,但也因此硬吃了那关正犀几掌,真是大意!」 书生替他把把脉,道:「幸好这天蜀门没再追赶,孙兄你正面受关正犀数掌,伤的甚重,待明日天明,书生我便替你抓点药材回来,现下你自个儿调息养气吧!」孙牧微微点头,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书生又拉小包子到一边去,轻声道:「你叫小包子?将上衣脱了让我瞧瞧。」 小包子有些狐疑,书生也不管其他,就举手来脱小包子的上衣,上衣一脱,竟见小包子胸前有一明显掌印,书生看了道:「我仔细想想,这关正犀下手极重,理应立即取你性命,给硬生生打了这一掌没死,你虽拥有特异经脉,暂时逃过一劫,但体内气血大乱,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小包子听书生一席话,听闻自己死期将近,不由得畏惧起来,问道:「讲故事的,你说你懂得医理,难道..难道不能救小包子一命?」 书生道:「我虽懂医理,但也只是皮毛,可从未遇此棘手状况,只怕我无能为力。」 小包子惧怕至极,又开始哭闹,书生也不知如何是好,道:「小包子你不要哭,你再哭连我也要哭了。不如这样,你我先去休息,等明天与我一同抓药去,问问药房大夫可有良方如何?」 小包子想想也无他法,只好遵从书生建议,两人各捡了一个好位置,倒头就睡。 次日清晨,三人皆醒,书生带小包子进城拿药,留孙牧一人在破庙休养,小包子看神像后男子没有动静,生怕他危及义父孙牧,但又想那人看来也无啥歹意,也没再放在心上,便随书生进城。 两人来到药房抓药,顺道给药房大夫观看小包子的伤势,但大夫也莫可奈何,小包子满面忧愁,隻字不语,书生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陪他闭口。 抓完药后,书生好似突然想起某事,就给了小包子药方,吩咐小包子把药煮了,定期给孙牧服用,并道:「小包子啊!书生我才疏学浅,你那胸口伤势或许也没那般严重,你别放在心上。更何况书生我医理之外也略通看相,我看你眉宇之间,浮有一丝瑞气,想必是吉人天相,凡事定能逢凶化吉。你我甚是有缘,他日必有再会之日,书生先行告辞了,你好自为之。」 小包子心头难过,听书生这番话,只认他是安慰之语,也没听进几个字,而书生说完,也就逕自离去了,不再话下。 小包子欲要煮药,而破庙哪有熬药工具,就先行回家。见到徐母,想起自己性命堪虑,不由得又悲从中来,但在病母面前,也不敢太过表现,讲了自己于宅邸内所见之事,又讲如何脱困、孙牧如何受伤,却绝口不提胸口伤势,以免病母担忧,徐母听罢,唉声叹气,心事重重,又咳了数声,但也没再说话。 小包子则开始煮药,心头想想林常禄,又想想水袖儿,又是欢喜却又是掛念,恍神之间,忽然有人破门而入,小包子大叫一声,却见此人手持长刀,但面孔颇为熟悉,一时想不起来,而那男人看了小包子,又看徐母,正巧徐母也在看他,两人相望,竟然不约而同叫了出来,这时小包子也大喊一声,身体不停哆嗦,口吃地道:「你…你不是…『嗜…血刀』…史…安…吗…?」 八、生擒 小包子话才说完,那男人也没理会,走到徐母床前,对徐母道:「原来你在这里,我找您找的好苦。」 小包子心下一怔,想道:「怎么大恶人要来找娘了?真是怪哉!」 徐母泪流满面,使劲从床上坐起,摸摸男人的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男人也眼眶泛红,就扶着徐母,安坐在其旁边,徐母又道:「贤弟你不是被官府抓去,怎会在此出现?」 男人答道:「哼!官府哪有能耐将我给抓去,要不是那个天杀的刀剑辰,我又怎会沦落到此境界?」 小包子想起说书人所讲江湖軼事,听这男人竟说大侠刀剑辰「天杀的」,又是一惊,徐母接着问道:「那你怎生逃了出来?」 男人道:「我被这徽州府关住,本来是终生不得解禁的,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一群蒙面壮士杀进大牢,将我给救了出来,并告知我您与林常禄林兄的下落,要我往成都而行。」 徐母疑道:「蒙面壮士?可知是何来歷?」 男人再道:「时间紧迫,我也没空多问,后来我仔细想想,恐怕是林兄委託他的朋友前来相救。」 徐母道:「你是说金血教?」 男人回道:「正是。以往在神魔教的倡狂下,金血教在江湖上一直不算出名,但也因此金血教得以在暗地里成长茁壮,我被囚禁的这几年,想来金血教以吸纳了更多的高手。」 徐母叹道:「要是你们兄弟几人不去帮助神魔教那金老头,又怎会落此田地?」 男人怒道:「哼!都怪那刀剑辰,想到他我就气!」 小包子在一旁静静地听,脑袋里不停的思忖:「这人对刀剑辰仇恨可真是深刻,看来他八成是这史安没错!」 徐母再问:「那你如何寻到此处?」 男人笑道:「都是靠他。」手里指着小包子,小包子好生困惑,男人接着又道:「小包子,你忘了我们在土地公庙中已有一面之缘。」 小包子这才顿悟,道:「原来是你!昨夜天太黑,我谁也看不清!」 男人又笑道:「昨日我瞧见他独自一人在那破庙自言自语,便问问他姓名来歷,听他说出『小包子』三字我还没发现,但当他说出『葆斌』二字,我便有些耳熟,后来我兀自在神像背后思索,这才想起小包子不正是嫂子您的独子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小包子与徐母二人听完恍然大悟,男人又道:「今早我见小包子你和那书生进城,便尾随在后,之后你和书生分手,我便跟来了。」小包子道:「原来如此。」 徐母突然脸色一变,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徐母向小包子道:「葆斌,你不是要给你义父煮药?到屋外去煮吧!煮好快快给你义父送药去。」 小包子听了,有些扫兴,本想说又能多听一些江湖事蹟,但徐母这一吩咐,也不能不从,便到屋外去煮药了。 小包子煮着煮着,听不见屋内谈话,心想:「若这男人确实是史安,怎么会跟娘如此熟稔?」嘴里吹了吹炉火,再想:「方才他又说林老闆是金血教里的人,这金血教名字中有个『血』字,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那日在客栈中听到林老闆跟那粗声男子的对话颇是诡异,看来的确煞有其事。」 小包子想起林常禄,又在心头把水袖儿想一想,以减缓掛念之情,又继续思忖:「那粗声男人也说过林老闆跟那王八猪脑是同一组织的人,看来就是这个金血教了,哼!果然是个邪里邪气的组织。」 小包子想起黄贯英,脑海中又浮现那日血腥的场景,馀悸犹存,想道:「林老闆曾说要上天蜀门求救,而那天又看天蜀门屠杀那猪脑一家,其中或许有些关联。也好,让这两个烂组织自相残杀,就不会害到我了。」小包子想到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又有谁无聊到要来害他,不禁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着实可笑,暗自笑了一笑。过了半个时辰,小包子看药已煮好,便也不通知徐母,自行带去给孙牧服用了。 来到破庙,小包子便给孙牧服药,孙牧问道:「怎么不见那白衣书生?」 小包子便把一切缘由尽皆告知,但隻字未提那持刀男人之事,孙牧听罢,道:「义父我还没教全你功夫,自己就先落败,实在丢脸。」叹了口气,又道:「昨日我在调息之时,也曾想过落败之因。小包子你可想听听?」 小包子点点头,孙牧续道:「我起初拔剑对上那廝,的的确确是压制了他。可后来我才发现那傢伙力气可真是大,我被他格开几剑后,竟觉虎口发麻,差点拿不住剑。」 孙牧右掌一摊,小包子探头来看,果然虎口红肿,孙牧又道:「其实这孙子剑法博大精深,世上也没多少人能将其打败,但有一个前提。」 小包子疑道:「是甚么前提?」 孙牧面有惭色,道:「天下武功,分为内功、外功,这外功练好固然重要,但内功却也是习武之人不可忽略之处。甚么掌法剑法之流,皆为外功,那便需要有雄厚内力来作为辅助,内外兼修,方可出类拔萃,成为真正的高手。」 小包子见孙牧又开始讲武,精神大振,仔细聆听,孙牧继续说道:「你义父我自幼练武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始终不好好学内功,只觉剑法精妙,学剑法也就足够了,平常欺负弱小还算稀松简单,但遇上关正犀这般真正高手,绝妙剑法也未必有用。」 小包子想来也对,频频点头,接着孙牧又道:「说来惭愧,我们孙家虽无独传内功心法,但也是有一些基本养气的口诀,可你义父鲜少练习,已忘了大半。」 孙牧讲到一半,又顾自笑了起来,道:「不过小包子你放心,这孙子剑法若能觉得纯熟,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高手了,哈哈!」 小包子本来就身无武功,若能学得一招半式也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内功外功也没放在心上,孙牧便又接着开始讲习剑法,小包子则仔细聆听,尽皆牢记在心。 一连数日,小包子皆到城里买药,回家煮完药后,再到破庙给孙牧服用,却也没再遇到那持刀男子。而孙牧旧伤虽未痊癒,已能给小包子讲述剑理,并指点小包子比划剑式,小包子记心极好,已能将孙子兵法十三篇倒背如流,而剑式也记的分毫不差,但怎么练怎么不像,练的小包子时常心浮气躁,孙牧倒也不急,耐心地给他指导,望子成龙。 这天小包子正比划剑招,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大叫:「妈呀!痛死我啦!我不练啦!」 孙牧劝他耐心点,小包子点点头,正欲站起,忽闻外头有人吆喝道:「教主要我们来调查黄执事的案子,怎么走到这来?」 另一人回道:「还不是小姐的吩咐,要我们抓些娃儿回去给他开心。」 又有一人说道:「这里除了野草,也只有这间破庙了,你要把土地公当成娃儿给抓去交差?」 方才那人答道:「去你的!什么土地公?你没听到刚刚庙里传来叫声吗?」 小包子听完心头一惊,想道:「妈的!原来男娃是讲我啊?」 便看了孙牧一眼,孙牧也向他点头示意,抽剑准备应对,不料屋外数人突然抢入,速度疾快,孙牧竟然反应不及,又伤势在身,有所窒碍,与那群人一对战,一时间落得下风,施展不开。 九、刁女 小包子面对突来恶煞,哪里敢强出锋头,赶紧躲到柱子后面,探头来看,见对方共有四人,皆为男人,三人围攻孙牧一人,两人持刀一人持棍,门口佇立一人不动声色,静观战局。 孙牧有伤在身,自然敌不过三人围剿,渐露败象,只见持刀两人刀法搭配无间,一攻上盘一攻下盘,逼的孙牧节节败退,持棍之人紧逼在后,要孙牧进退不得,看似势均力敌的战局,孙牧身在其中,实则被那三人当作小孩而在玩耍,孙牧气急败坏,伤势復发,又吐了一口鲜血。 小包子甚是担心,但又没胆捨身救人,只能大喊:「义父!」 门口之人见样,喊道:「住手!」 三人听了,陆续停下,孙牧看对方停手,也不再动作,门口那人站前道:「这位壮士原来有伤在身,我们若再进逼,也不是好汉,只望壮士交出那柱后小娃儿,我等便不再为难。」 孙牧呸了一声,道:「你没听到那小孩叫我什么吗?哪有父亲把儿子让给别人的道理?你要抢人,我孙牧只好跟你们拚命。」 那人道:「哼!我看你是条汉子,想给你一些面子,你若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不会给你客气!」 那人身后数人也连声应和,小包子见势头不对,跳了出来道:「八王二点女媧石。」 那几人听了一惊,想说这小娃儿怎会教中密语,孰不知小包子当日听得林常录与粗声男人对话,竟将其对话牢记,方才听这干人对话,猜其即为金血教人士,便将密语说出。 那领头之人接道:「花线联帖枣唇色。」 小包子见此招奏效,心中一喜,又道:「门梯何阶卜何掛?」 那人道:「足踩金阶有四卦。」 小包子心想:「上回黄贯英乃铜阶三卦,不知谁大谁小?」 那人接着问:「敢问阁下门梯何阶卜何掛?」 小包子早料到他会来此一问,当下便回:「足踩锡阶有七卦。」 却见那数人大笑几声,突然脸色转为严厉,喝道:「那里来毛头小娃感冒充我教中人?」 其中一人举手便往小包子喉头一扣,孙牧见样,急忙要挡,但那领头之人速度更快,已然点住孙牧穴道,令他顿时动弹不得,领头之人转头向小包子道:「快说你为何知道密语,便饶你不死。」 小包子喉头被扣,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支吾几声,另一人道:「反正小姐要人,先把他带回去再说,等小姐玩腻了,我们再审问他不迟。」 扣住小包子的人也道:「这话没错!小姐总是喜新厌旧,把这廝交给他,不出十日便会玩腻,到时我们爱怎样便怎样!」 领头之人点头称是,道:「也对。现下先交差了事,再来办教主交代之事才会方便。」大伙儿有了共识,就点了小包子昏穴,小包子只觉晕眩,胸口疼痛又起,当下不省人事。 迷糊之中,小包子忽觉自己竟然已在家中,母亲一反常态,正坐在床边看着他,小包子心中甚是惊讶,此时徐母容光焕发,完全不像卧病多年的人,一双温柔的手掌抚摸着小包子的额头,小包子突觉自己又回到了幼时,与母亲二人依偎在一块儿,等着父亲短暂归来的日子,这时徐母突道:「斌儿,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替你取这个斌字作为名字呢?」 小包子心中自然明白,这事他从小就听徐母讲了不下百次,但自从徐母卧病在床后,也很少听过,徐母接着道:「这个斌字,左文右武,父亲给你取这个斌字,便是希望你将来又文又武,成为一个将相之才。」 小包子心底惭愧,每每徐母替他讲这个故事,便是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好好练武,但他武功练不起来也就罢了,但对这读书也不太有兴趣,搞的自己文武双不全,实在有失父母期待,想到此处,眼前徐母突然又变为一脸病容,乾咳不停,口中鲜血竟止不住,小包子赶紧弹起,要帮忙徐母,却见徐母渐渐消失,终而消失不见,只留小包子停在原地,不停呼唤…… 小包子突然惊醒,原来是黄梁一梦,而自己双手双脚皆被人缚住,想要挣脱,但也使不上力,看看四周,已不在破庙,身旁躺了许多男孩,皆与自己一般年纪,或胖或瘦、或高或矮,门外走入几个男人,泼了几桶水把眾人尽皆叫醒,又使唤眾人排排站好,其中一个男人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金红教所属物品,不得异议,若有任何反抗,重刑伺候。」 男人说的十分严厉,竟有些男孩吓的哭了出来,当下就被抽打,小包子心想:「这金红教想来便是金血教了,抓了这么多人不知要干些什么勾当?我可要好好遵从,否则可要受皮肉之痛。」 这时突有一行人又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竟是个小女孩,大约十四、五岁,跟在其身后的几人便是在破庙的数人,小包子猜想:「看来这女孩即是这群人渣口中的小姐了,哼!且看你有何本事如此神气?」 女孩轻了轻喉咙,朗声道:「你们听着!从现在起,本大小姐便是你们的主人,我说一是一,你们不能说二,明白吗?」 女孩神气之样,着实好笑,但看女孩身后之人,个个面露凶光,男孩们哪里敢说什么,连连点头,女孩又道:「待会儿你们填饱肚子后,本大小姐会举办场盛会,你们好好期待!」 女孩哈哈大笑,便转身离去,男孩们皆面露狐疑,回头果然有饭菜送来,男孩们被困许久,小腹确实空空如也,皆狼吞虎嚥起来。 用餐完毕,眾人皆领了一件衣服,小包子看看自己的衣服,上头则印了个「戊」字,又看其他眾人,正好是天干十二支,女孩这时又领着几人走进,笑呵呵地道:「看来大伙儿都已吃饱,本小姐来宣佈盛会内容。」 女孩回头吩咐一人,那人摊开一张捲轴,掛在眾人前头,女孩继续笑道:「怕你们看不懂,念一次给你们听:『连大小姐擂台赛,比赛采捉对廝杀,胜者晋级,败者淘汰,淘汰者须遭刑罚,最终胜利者可得奖赏。』明白吗?」 男孩们皆点点头,小包子心想:「擂台赛?是要我们比擂台?这女的当真怪异。」 女孩再道:「比试没有规则,胜负由本小姐判定,任何人不得异议,违者以败者之刑处之。」 小包子不禁又想:「胜负由你判定,那还打个屁啊?」 女孩接着道:「出赛顺序由抽籤决定,老雷,你给他们抽抽籤。」 女孩转头向那日破庙领头之人,老雷答了应,便将做好的签给眾人来抽,小包子抽了签,上头写了个「一」字,女孩看大伙儿皆已抽完签,道:「签上数字便是你们出赛场次,谁抽了『一』字,给本小姐站到场中央来。」 小包子与另一人站了出来,呆立在屋子中间,女孩笑呵呵地道:「原来是『戊』和『庚』,还等什么?快点开始打啊!」 两人仍呆站着,不知如何下手,女孩一旁渐渐不耐,怒道:「你们两个傻蛋再不开始,小心我把你们剁成肉酱!老雷!」 老雷右手高高举起,一掌打在身旁的圆椅上,圆椅竟然砰然而碎,小包子看了胆颤心惊,另一人则二话不说就向小包子扑来,小包子身材比之稍小,这突来一扑,便被他扑倒在地,那人扭着小包子衣领,举手就要来打,小包子见样,想起孙牧所敎之剑法,或许能派上用场,但平时练习从未施展成功,这危机之时哪里用得出来,就被那人呼了几个巴掌,霎时胸口又是一疼,几近晕死过去。 十、入教 小包子重振精神,使劲将那人推开,胸口旧伤疼痛不已,面露难过之情,一旁女孩看了呵呵大笑,连声叫好,那人也不退缩,又向小包子扑去。 这次小包子已有防备,侧身要闪,不料自己双脚不听使唤,纠缠在一起,跌了个踉蹌,这一跌让那人扑了个空,也摔了一跤,滑稽之样,逗的一旁女孩笑声不止,身后一群手下也不亦乐乎,小包子与那人赶紧爬起,两人迎面又是一扑,两个小头竟然就这样迎头撞上,又是向后一倒。 小包子胸口疼痛,头上又来这么一记重击,着实难受,摸了摸自个儿额头,果然撞出个包来,心想:「妈的我小包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要来此处受这小女娃耻笑?」 那人此时已经再度站起,想要来扯小包子头发,小包子哪肯,急忙躲开,又是跌了一跤,那人见机不可失,一把就抓起小包子的发丝,小包子忍耐不住,大叫道:「我的妈呀!你这个狗娘养的,用这种小人步数!」 女孩见小包子一脸狼狈,又满口粗话,觉得相当有趣,鼓掌连连,那人见女孩开心,往小包子肚上一踢,小包子整个人向后滚了一圈,屈在地上连声喊痛。 那人以为胜券在握,又扑了过来要给小包子痛击,小包子一看,想起兵法中「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时敌人笔直扑来,若能出奇必能致胜,便临时跃起,一脚踢向那人,那人扑来衝力过大,见小包子突来一脚,丝毫应变不来,只能受小包子猛力一踢,向后跌了好几步远,女孩看了大喜,喊道:「胜负已定!『戊』方得胜,『庚』方落败,来人啊!把这个『庚』拖出去喂狗吃!」左右几人拱手允诺,便拖走那人。 小包子见样,心想:「这女孩当真毒辣,好险我得义父真传,总算没丢孙家祖先的脸。」 接着一连又是数场比试,女孩初时颇为欢喜,到后来兴致渐消,道:「已经拖走六人了,还剩下六个。你们…你们六个一起上好了,谁赢谁有奖赏!」 场上六人一听,皆相互扭打起来,小包子强忍胸痛,也混在其中,当中有一人体格较为壮硕,一下子就撂倒了两人,女孩在旁一看,却无喜色,怒道:「老雷,把那个大个儿笨熊抓起来,本小姐看他不悦!」 老雷一听,纵身一跃,已擒住大个儿,并带到女孩跟前,其他三人则继续扭打,女孩厉声道:「你这廝笨熊,你以为你是谁啊?在本小姐的地盘嚣张,哼!」 女孩说罢便赏大个儿一个耳光,小包子打架之馀,见此情景,暗想:「赢也不对,输也不对。这大小姐真难伺候!」 忽然眼前挥来一拳,打中小包子鼻樑,喷出不少鲜血,女孩审问大个儿怒气未消,看小包子鼻头淌血,竟然笑了出来,又道:「老雷!这大笨熊太蠢了,你把它撵走吧!」老雷吩咐旁人,又将大个儿及地上两人拖了出去,只剩小包子等三人。 小包子也不管鼻血直流,拚命跟另外二人周旋,三人谁也不敢先有动作,给另一人有渔翁之利,女孩在旁看的急了,叫道:「谁把那流鼻血的打倒,本小姐有赏!」 小包子听了大慌,想道:「这不是摆明要他们两个打我一个?妈的没天理!」 那两人见女孩下令,当下合作起来对付小包子,一前一后,打的小包子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蹲在地上,抱头挨打,女孩在旁看着,还是开怀笑着,小包子把心一横,一头就往其中一名男子命根撞去,那人哪里反应得过,被小包子撞的倒在地上大哭,女孩甚是欣喜,拍手叫好,道:「剩你们两个了,赶快分出输赢!」又吩咐旁人将地上那人抬走。 小包子连番苦战,体内气血猛烈翻腾,眼冒金星,已然站不住脚,只能勉强撑着,剩馀那人为求保命又打将过来,小包子无力反抗,只好将整个人扑向那人身上,那人承受不住小包子重量,双双倒落地上,此时小包子已无多馀力气,正想放弃,手边竟摸得方才老雷所击之圆椅碎片,一头甚是尖锐,小包子疼痛难当,哪有力气多想,就抓起碎片,刺向身旁那人,这突来一刺,那人全无抵抗,便由得小包子将碎片插入胸口,顿时毙命。 女孩在旁见闹出人命,起初有些惊恐,但也不放在心上,吩咐老雷处理尸体,又命旁人带小包子前往他处。 小包子首次杀人,心头馀悸犹存,跟着女孩离开房间,双眼无神。一行人来到另一间房,女孩竟自坐下,眾人侍其于侧,其中一人唤道:「大胆娃儿!见小姐还不跪下!」 小包子回了神,赶紧跪下,女孩哈哈大笑,道:「你什么名字?」 小包子口吃回道:「小…包…子……」 女孩一听又是大笑,道:「小包子?这什么怪名字?哈哈!你可知这是哪里?」 小包子哪里知道,道:「是…金血…啊不是…金红教?」 小包子本想讲出金血教,但那日于破庙曾听老雷等人说金红教这名称,当即改口,女孩道:「你对了一半,我们虽是金红教徒,这里却非金红教总坛,只是本教在四川地方的根据地罢了。」 小包子连连点头,想道:「原来还有总坛,这金红教也颇有规模。」 女孩再问:「你可知我是何人?」 小包子恭敬道:「小姐…尊容华贵,想来是…教中重要人士。」 女孩受其夸讚,笑道:「本小姐何止重要?我乃教主唯一的妹妹连沁,你要牢牢记住,念一遍试试。」 小包子跟着念道:「连沁。」 女孩颇乐,唤来老雷等人,交头接耳一番,接着道:「从今天起本小姐要你加入金红教,入教之后的规矩,老雷待会儿会敎你,然后你就得来服伺本小姐,明白吗?」小包子心中当然有所不愿,但也只能点头答应,女孩又笑了笑,起身离去。 女孩一走,老雷眾人态度大变,其中一人又抓住小包子,怒道:「你这小子到底打那儿来,竟知道本教密语?」 小包子早明白这伙人会逼问,心里已想好理由,道:「小的原本是黄贯英黄执事的家丁,本来不知执事的身分,后来石充大哥想带我入教,偷偷告诉我了,也说了教中密语,那日在破庙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 小包子心底明白林常禄投奔天蜀门,但这事未必能说,于是胡诌自己的身分,一来黄贯英似乎地位崇高,与他攀攀关係或许有用,二来死无对证,老雷等人听他说出黄贯英与石充二人姓名,虽有猜疑,但已信其几分。 老雷道:「既然如此,这下要你加入本教也不算过分。但在这之前,你得告诉我们黄贯英一家灭门是何人所干?而你又怎生倖免?」 小包子便将天蜀门如何发令如何行刑之事以及自己受关爷一掌命大未死之事尽皆说出,但不提孙牧及书生二人,还敞开胸口,让眾人瞧瞧掌印,老雷等人一看果然不假,已信其八分,便从袖中拿出一瓶药罐,倒出两粒药丸,道:「欲入本教,便得服下这金银红血丸,我话说在前头,这药丸服下后一年之内并不会有任何作用,但实际上药性已蔓延到血液之中,待一年之后若未服用教主所赠与的解药,那便会毒发身亡,你明白否?」 小包子哪敢不明白,点头称是,接过药丸之后,全都服下,老雷正待再讲,小包子突觉全身发烫,加上胸口剧痛再起,气血翻腾,顿时倒地不起。 十一、金血 体内剧痛、剧热齐发,令小包子躺在地上连连翻滚,老雷见样,赶紧扶他起身,替他把了脉,发现小包子天生诡异体质,逆流之势前所未见,当下运起浑厚内力,注入小包子体内,欲顺其脉气,但甫送出真气,却觉小包子全身经脉彷佛皆关起大门,一丝内力也送不进去,反而出现反弹之象,老雷不敢再送,急忙收功,但小包子剧痛剧热难止,哀嚎不断。 老雷心想:「这金银红血丸本就非是良药,今日给这怪异体质之人服下,两相衝突下,恐怕会有性命之虞,倘若此人就此死去,要如何向小姐交待?」 老雷虽是教内重臣,但面对小姐古怪脾气,却也有几分惧怕,若要真惹她生气,几颗脑袋也不够赔,只好先点住小包子穴道,暂缓其气血流动,也不再继续问话,给他安排了住所,命他隔日面见小姐听其吩咐。 当晚小包子又再次梦见徐母,最后徐母仍然莫名消失不见,小包子清晨醒来,心中颇是担忧,又觉胸口微痛,更担心自己如何逃出这里,如何取得解药,又如何有命活下,想想林常禄、水袖儿、孙牧等人,甚是掛念,但眼前他可必须去面见那刁蛮的金红教小姐,便整整仪容,急忙前去。 这金红教四川根据地位在成都城郊一座小山丘之上,占地颇广,却鲜有人知,唯有教内人士方知此处,小包子昨日经老雷指点,已明白连沁闺房何在,便赶紧前往,途中谨记路线,以待改日趁机逃脱,但见各个出入口皆有人看守,心想逃脱之事困难重重,便暂且不想,直往连沁房去。 来到连沁房前,见两名婢女守在门口,望见小包子来到,放他进入,小包子进去后看到连沁,跪下待命,连沁也不太理他,顾自看书喝茶,有时老雷或其他教徒进来报告一些教务,有时婢女送来点心供其享用,小包子这一跪,从白天便跪到天黑,已经双腿发麻,又是胸痛又是饥饿,渐渐支撑不住。 这时连沁突然站起,向小包子道:「学猫叫!」小包子怎知她有何诡计,只能照做,连沁听了笑笑,又道:「学狗爬!」小包子一样照办,连沁更是高兴,笑道:「你起来坐着吧!来人啊!」 两位婢女应声进房,连沁吩咐道:「给小包子准备些吃的来。」婢女遵命后离去,小包子磕头说谢,便站起捡了个位子坐着,搞不懂这连沁葫芦卖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用完饭后,连沁也没多说什么,放任小包子坐在原地,几个时辰过后,连沁准备上床睡觉,便叫小包子回房歇息,隔日再来。 隔日再来,连沁只是重复昨日动作,偶而要小包子学鸟叫、装死人之类的,小包子被搞的莫名奇妙。 连着数日,小包子都到连沁房里做同样的事情,小包子好生无聊,终于按耐不住,问道:「妈的你每天要我来这里,只是存心要寻我开心啊?」连沁哈哈大笑,道:「你答对啦!本小姐正是此意。」 小包子大怒,连沁续道:「我教主哥哥派我来这四川地方是有目的的,可是在事情办妥前本小姐又回不去,没找个人陪我玩玩怎行?」小包子心想:「妈的,抓我来陪你这个疯婆子!」 连沁看小包子怒气难消,笑道:「我知道你心理怨我,我也不怕,那天看你们打擂台,本小姐知道你功夫极差,谅你也打不赢我!」小包子听这女孩说自己打不赢她,心中不平,道:「没试试怎么知道?」连沁又是大笑,道:「好,你若能伤我半寸,本小姐从此叫你哥哥,来吧!出招!」 小包子心想:「这婆娘脾气诡异,若不顺她意,恐怕不行;若真伤了她,恐怕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连沁笑着不停挑衅,小包子只好硬着头皮,扑了过去,怎知连沁身法奇快,转眼间已到小包子身后,小包子转身再攻,连沁又是一笑,已经绕过小包子,又站在他的背后,小包子心知不妙,原来这连沁深藏不露,当下不敢再攻,跪下陪罪:「小姐武功盖世,小包子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连沁呵呵笑着,道:「什么武功盖世?教主哥哥、老雷的武功都比我高明许多,也未必武功盖世,你这包子嘴满口胡言,还不自己掌嘴?」小包子纵使满怀怒气,也只能掌嘴,连沁接着道:「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从今天起你就去找门口两位姐姐学会教内规矩,明天以后也是如此,等本小姐唤你再来。」小包子遵命,便从其言,退了下去。 两位婢女一个叫小凤,一个叫小凰,皆已二十来岁,对教内事务相当熟悉,小包子与两位婢女学了数天,对金红教的组织架构、教内规矩,已了然于心。 原来金红教原名金血教,但「血」字过于偏激,故取其色,改为「红」字,教内密语前两句也是由「金红」二字而成,「八王二点女媧石」指的是「金」字,「八王二点」取其字形,「点女媧石」则是借用成语「点石成『金』」;而「花线联帖枣唇色」则因为无论是「花、线、对联、喜帖、枣子、嘴唇」等物其色皆红,故暗指为「红」字。 关于教内组织,金红教原来是宗教团体,主要供俸金红大士,设有教主一职领导眾教徒,其下设有金银铜铁锡五阶堂,各阶堂设有堂主,奉命可持血令,比如金阶堂堂主可持金血令,堂主之下再行细分,包括副堂主等职位,教中各职位阶有阶级之分,以八卦为名,教主地位最高,领「干」掛、堂主领「兑」掛,若是平常教徒,领的是最低掛「坤」掛,那密语的后两句「门梯几阶卜何掛?足采几阶有几掛。」便是在互相答问是哪一堂哪一阶级的教友。 一般而言,金阶堂主要负责教内重要事务,目前堂主即是连沁,老雷等人皆为其属下,而银阶堂负责对外事务,铜阶堂负责教内财源,黄贯英家财万贯,正是教内倚重的金主,铁阶堂负责吸纳教徒、训练教眾之事,锡阶堂则负责情报工作,林常禄身为锡阶堂接头使者,正是替金红教搜集各式情报再呈报上头的职务。 金红教之所以能不停吸纳教徒,除了利用「金银红血丸」来控制之外,对教内成员的「有求必应」也是主因,所谓「金红大士,大慈大悲;金红教主,大恩大德。一年一药,有药长命;一年一求,有求必应。」正是此理,明白这些事情后,小包子对之前发生的许多事终于有了解答,顿时茅塞顿开,又与两位婢女在这根据地里摸索了数天,继续等着连沁的传唤。 这日教内眾人皆显匆忙,似是有要事发生,小包子也被小凰、小凤二人搁在一旁不管,只能独自一人看着眾人忙进忙出,只见有人提着一篮水果,有人准备鲜花,一旁还有人带着镰刀,小包子好生奇怪,心想:「瞧这个阵仗,该不会是要清明扫墓吧?不过我被抓进来时也不过三月初,哪这么快就要清明?真是怪哉!」又看一人拿了个旗帜,上头写着「教母娘娘四十大寿」小包子又想:「原来是要去祝寿,不过这阵仗却又不像。」突然连沁从房内走出,老雷、小凰、小凤等人跟随其后,其馀眾人也各司其职,再接在后头,准备离开,连沁瞥见小包子,笑了笑,向他道:「走!你也一起去!」便拖着小包子离开。 十二、弔唁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另一个山头走去,小包子也不敢问到底目的地为何,只是默默跟在连沁身边,连沁原本一脸喜色,但随着路走的越远,脸上笑意就越少一分,小包子皆看在眼里,又走了几里路,一行人已来到山下,小包子偷看连沁脸色,竟已毫无笑容,却带了几分哀愁,连沁低声向老雷吩咐了几句,老雷转身向眾人传道:「小姐不希望太多人上山叨扰教母娘娘,大伙儿在此恭候,在下与凤凰姐妹,还有小包子一同前往即可。」 话罢,便向旁人接过鲜花素果,分别由老雷、小凰、小凤及小包子拿着,五人便自行上山,留眾人在原地守候。 山路虽是陡峻,却不算难行,路上也无杂草碎石,想来平时必有人定时清理,五人相偕而行,竟无话可说,小包子暗自观察,心道:「这连沁平常虽是古怪,却总是笑容满面,今日一脸哀愁,难怪老雷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我看我也少说话,免得惹事生非。」又走一段路,老雷突然叫道:「小姐且慢!」 话才刚尽,数道人影由一旁树丛窜出,皆持刀剑兵器,便往眾人杀来,一行五人除小包子之外,都有武功在身,也不畏惧,连沁低声道:「老雷,保护小包子。」 老雷答应后,一人持剑劈向连沁,嘴里喊道:「邪教妖女,纳命来吧!」剑势犀利,直取连沁脑门,只见小凰小凤突然挡在连沁身前,两人一左一右,大掌一出,小包子霎时心想:「敌人还有七八尺远,这两掌也打的太早了…」 正值小包子心想之际,两人袖口竟顺势滑出铁制兵器,小包子细神一看,竟是两柄细刀,原来两人平时看似未有兵器防身,其实皆藏于袖中,细刀又细又软,藏于袖中既是方便,又能掩人耳目,那持剑之人对此动作略有惊愕,却不动声色,仍然攻了过来,凤凰姐妹持刀格挡,一来一往甚是激烈,一时分不出胜负。 另外数人由后头欲攻,老雷肉拳以挡,竟毫不吃亏,只见对方招招险恶,老雷从容不迫,招招化解,也不进逼,只是慢慢观察对方剑路,欲看出对方是何来歷。 连沁置身其中,两手摆在背后,两眼无神,也不太关心战局,小包子暗中观看眾人,心里头怕的要命,忽然老雷大笑,道:「原来是唐家庄门人,没事竟敢惹我金红教?哼!」 老雷大喝一声,连出数掌劈向对手,却看对手瞬间兵器皆断,足见老雷内力惊人,那其中一人道:「哼!『奔雷掌』雷大同果然名不虚传,但我等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说罢一群人竟又从袖中掏出镖器,尽皆射向连沁,雷大同一看,举掌来挡,镖器无一倖免,全数被其打落,雷大同抬头再看对方,竟又已掷出镖器,此次不但速度奇快,数量也超乎想像,雷大同一声不好,只能打落一半,小包子见镖器就快击中连沁,想也没想,肉身扑出要挡,但后方连沁竟一掌推开小包子,自己则使出绝顶身法,闪过所有镖器,唐家庄眾人一看,皆大吃一惊,而连沁身形未停,袖口也滑出一柄细剑,一个箭步冲向唐家庄眾人,口中道:「敢找本小姐麻烦?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这一箭步极快,连雷大同也未反应得来,唐家庄眾人未察觉之际,已有一人被击毙在地,唐家庄眾人见对方袭来,皆围了上去,雷大同怕小姐出事,奔雷掌全力击出,与连沁两人联手,瞬间格毙眾人,而此时与凤凰姐妹缠斗之人见样,转身欲跑,连沁一看,纵身一跃,已在那人前头,那人见前后皆无退路,大叫一声,索性向连沁杀来,但这时雷大同也已追上,出手一点点在那人足三里穴上,那人下身顿时麻木软下,连沁一看,一剑便要杀他,雷大同忙来阻止,道:「小姐且慢!待属下问他一问。」 连沁哼了一声,转头不理,雷大同接着问那人:「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头也不抬,只道:「唐家庄唐贰。」 雷大同道:「原来是唐家二公子。试问唐家庄何故派人拦杀本教小姐?你若全盘托出,饶你不死。」 唐贰不屑道:「哼!谁要你饶?我唐家上下与金血教结下死仇,杀你一个妖女,还不够消我心头之恨!」 连沁听了,举剑又要来杀,雷大同赶紧阻止,再问:「我金红教平日做事问心无愧,江湖上人称我们邪教,教主宅心仁厚也不予理会,如何与你唐家庄结仇?」 唐贰大笑数声,冷道:「凭你邪教也配称宅心仁厚?那我岂不是至圣先师?你金血教每年残杀无辜无数,还敢说做事问心无愧?」 雷大同道:「本教每年血祭确有祭品,但也是求问大士后所行善事,并无不妥。」 唐贰怒道:「妖言惑眾,一嘴狗屁,我呸!」 雷大同道:「你…」 连沁这时插道:「老雷!别问了!」 雷大同转头看连沁,一脸疑惑,连沁也不再多说,逕自往山上走去,小包子不明究理,只好跟上,接着小凰小凤跟雷大同耸耸肩,也跟了上去,独留唐贰1人。 五人走到山顶,山顶竟是一宏伟墓园,小包子从小到大,也只曾看过成都城郊的乱葬岗,见此墓地瞠目结舌,连沁小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 四人应允,便留在原地,雷大同与凤凰姐妹惟恐再有敌袭,皆提高警觉,眼观四方,而小包子则远远望着墓碑,上头写着「显妣连孟茵太夫人之灵,孝男连涛孝女连沁合立」 小包子心想:「原来是这连沁的娘。」又看连沁满脸哀伤,对着墓碑喃喃说了不少话,竟流下泪来,小包子这时暗想:「这婆娘平时泼辣,做事古怪,这时面对亲母墓碑,总算流露出真性情!」 连沁泪眼汪汪,阳光照耀之下,颇有姿色,小包子怦然心动,一时看的出神,双颊不禁微微发热,但须臾之间,突然回神,心想:「我心底已有水袖儿,此时怎能再容得下别人,罪过罪过。」 而连沁此时忽然间又收起哭脸,眼神转为锐利,口中念念有词,却咬牙切齿,全身略显杀气,小包子看了又想:「这会儿竟然又变成了母老虎,这我到也没见过。这连沁果真怪异,实在是惹不得。」 才想完,连沁已回头走来,吩咐凤凰姐妹奉上鲜花素果,并上香焚金之后,五人便下山,下山之时并未见唐贰,想来已经脱逃,便又随大伙儿回到根据地。 次日清晨,金血教眾人收拾行囊,准备返回总坛,小包子跟在连沁身旁,见她已经恢復往常笑容,不知怎么地,心中也替她高兴,而连沁自此之后,也不再苦整小包子,反而待他不错,小包子心中虽疑,但也甘之如飴,心甘情愿在他一旁服侍。 一行人走走停停,早已远离四川地方,小包子突然心生感慨,心想自己从小在成都长大,与母亲、林常录、水袖儿三人相依为命,从未分离,这下不但与林、水二人分隔,竟然又要离开成都,再与母亲别离,不禁眼眶泛红,但也不再流露,以免让他人看出,但这些连沁也都看在眼里。 约过一月路程,沿途连沁与小包子互相惋惜,情感渐增,二人有说有笑,连小凰小凤两位贴身丫环接从未见过连沁如此开怀,也觉这小包子魅力惊人,一路上风尘僕僕,但也没发生甚么大事,一行人终于到达总坛。 十三、嗜刀 金红教总坛位于贵州境内,蛰伏在武陵山麓之上,总坛外观雄伟,黄红相间,颇为符合教名,小包子甫到此地,不禁讚叹。小凰小凤领着小包子,来到堂主奴婢专用的房间,小包子见总坛内不论房间数目、美观及大小比之四川根据地,皆好上数倍,心中甚是惊奇,放下行囊后,三人便到广场与连沁等人相会,一同拜謁金红教主连涛。 一伙儿由连沁领头,走到金红教正殿,只见前方佇立一巨大金身神像,莫约两个人高,眾人皆跪地膜拜,齐声道:「大士大慈大悲,教主大恩大德。」 这时右方走出一人,一身金色服装,头上绑了红色布条,气宇轩昂,一副不可一世,后方则跟着两人,一人持金刀,身材魁梧,面露凶光,一人扶金杖,老态龙钟,却目光锐利,小包子心想:「看来这便是教主了,果然少年英雄之貌。后面两个便是金头刀卫赵树榕以及红头军师姜松柏了。」 教主连涛坐在大士神像下方的大座之上,身旁两人分立左右,连涛道:「教妹,此番派你前往四川,事情皆办的极好,为兄十分高兴。」 连沁低头道:「全托教主之福。令教主欢喜,乃眾生之福。」 小包子暗道:「这兄妹讲话怎么这般客气?怪彆扭的。」 连涛笑道:「教妹不必谦虚,听说你在教母墓寝之处遭受敌袭,可有受伤?」 连沁回道:「多谢教主关心,承蒙诸位忠心下属尽力相救,小妹并无大碍。」 小包子心头再想:「光连沁自己便足以脱身,哪里需要人救?」 连涛又笑,道:「好。金阶堂全体有赏!」眾人谢道:「谢教主恩赐。」 接着便询问黄贯英血案一事,雷大同将自己所查及小包子所述尽皆道出,连涛暗忖片刻,也没多说,就宣佈退朝。 在金红教的日子,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偶尔教主面会眾教徒,连沁身为金阶堂堂主,必须与会,小包子随同凤凰姐妹陪伺在后,也因此小包子渐渐熟悉教内运作,其他时间就陪陪连沁说话,扮扮动物惹她开心,不然就在总坛附近山间玩耍,生活颇为自在逍遥。 这日,两人难得摆脱教中护卫、丫环,来到武陵山麓游玩,玩的累了,便在一颗大树底下歇息,连沁突道:「小包子小包子,难得四周没有旁人,本小姐有话一问。」 小包子心下一怔,想道:「连沁自从回到总坛之后,便未在我面前自称本小姐来提高身份了,这下不知又要如何?」便道:「小姐请说。」 连沁问道:「那天去我娘墓园,遭受镖器攻击,为何你肯扑身救我?」 小包子经她一问,哪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面颊渐红,连沁看了又咯咯大笑,道:「小包子你心地当真善良。那我再问你,我要叫你小包子还是徐葆斌呢?」 小包子听了大惊,原来这连沁早已知道他的姓名,恐怕许多谎言皆已被戳破,小包子越想越怕,连忙跪道:「连小姐神通广大,小包子本名徐葆斌,只是难念的要紧,所以只说了浑名,并无存心欺瞒的意思。」 连沁看小包子全身发抖,又觉得好笑,却故作严厉道:「你满口胡言,连本小姐也敢欺骗,说!你跟林常禄有何关係?」 小包子想起这连沁过去古怪行径,着实害怕,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连沁听了又哈哈笑道:「小包子呀小包子,你平时颇为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本小姐从头到尾都已知情?都在护你吗?」 小包子只敢摇头,心想:「这连沁虽然看似泼辣,可确实都在护我。从擂台赛她便一直偏袒我之外,那日在墓园遇袭,也不忘嘱咐老雷要保护我。」 小包子想到此处当下顿悟,道:「多谢小姐关心。」 连沁笑道:「你知道就好。其实我与林常禄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相识,小时候我俩也曾玩在一块儿,你都记不得吗?」 小包子又是摇头,连沁道:「也对,那时你还小。其实我办那擂台,便是希望找出你来,好让你来帮我。」 小包子疑道:「帮你?」 连沁道:「不错!你也看出我与教主哥哥感情不甚好,对吧?」 小包子点点头,连沁低声道:「什么老雷、凤凰姐妹等等,其实都是哥哥派来监视我的。所以我必须要装疯卖傻、胡作非为,好让哥哥松了戒心。」 小包子甚是惊讶,没想到竟有此一内幕,更对连沁年纪轻轻,心机这般深沉,不禁汗顏,连沁又道:「哥哥逼走爹、逼死娘,只为那教主之位。总有一天,我定要抢回教主之位,到时我必须拥有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才行,小包子你可愿意帮我?」 小包子听了更惊,正待说话之际,忽有一声轻道:「小包子!小包子!」 连沁一听四周竟有他人,急忙站起,正欲抽出细剑灭口,只见小包子认清声源,喜道:「义父!是你吗?」 草丛出跳出两道身影,一是孙牧,另一个竟是那破庙之人,小包子又惊又喜,问道:「你们怎会在此?又怎会一道行动?」 破庙之人抢道:「你几日未归,我便出去寻你,在破庙中遇上孙兄,这才明白你被金血教所抓。」 孙牧道:「我俩来金血教已有一段时日,几日前盼得你归来,却等不到你孤身一人,直到方才我们听到…连小姐一言,才敢出来相见。」 连沁万万没想到竟让人听见,心中百般算计,幸好是小包子的朋友,这才稍稍宽心,又看向那破庙之人,突道:「你是『嗜血刀』史安?」 破庙之人道:「正是。史安感谢小姐救命之恩,他日小姐若有吩咐,自当赴汤蹈火。」 连沁道:「常禄叔万死也要救阁下出来,连沁必当相助。」 小包子听完又想:「原来当时林老爷向教中相求便是此事,到底林老爷和我娘与这魔头有何干係?」这时孙牧突道:「不妙!我们已被团团围住了!」 眾人大惊,只见周围旌旗四起,将四人围在其中,红头军师姜松柏缓缓走出,道:「嗜血刀大驾光临,教主有请。也请小姐与两位朋友一同前来。」四人心中皆是恐惧,尤其连沁,生怕自己的企图已被发现,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眾人被带至金红教正殿,只见教主连涛、金头刀卫赵树榕,银铜铁锡阶堂堂主也都到齐,连涛朗声道:「嗜血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如今光临本教,实在荣幸之至。」 史安拱手道:「教主过奖了,史安我特来贵教答谢救命之恩。」 连涛笑道:「舍妹出手相救江湖豪杰,也算是功德一件,嗜血刀不必放在心上,不如就此加入我教,一同侍奉金红大士如何?」 连沁听了大惊,原来此事已被连涛知道,心中更是担心,冷汗直流,史安笑道:「史安此番前来,正有此意,当年我在江湖行走,只与我那九位兄弟一块儿,办事实在困难,若能加入贵教,以贵教在江湖上的地位,想必能事倍功半。」 连涛又笑,道:「那好。事不宜迟,趁我教许多重要人物皆在现场,阁下就立刻入教吧!」 姜松柏掏出金银红血丸,交与嗜血刀服用,又简述了教内规矩,史安一概接受,连涛接着又道:「现下你已入教,我将你编入银阶堂,掌护堂使,领离掛。」 史安跪下嗑了头,连涛又道:「你方入教,未能建功。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到天蜀门要回接头使者林常禄,然后以叛教之名,带其回来接受教内重惩。」眾人一听,尽皆错愕不已。 十四、大劫 小包子听了,心想:「叛教之罪,非死不可,若要抓老爷回来,岂不要置他死罪?」 史安拱手道:「若林常禄当真已入天蜀门,欲要回此人,着实不易,除非……」 连涛忽然放声大笑数声,道:「除非与天蜀门正式为敌是吧?这你放心,我金红教创教以来从未随意犯人,如今天蜀门公然竟敢杀害本教教徒黄贯英,还对外宣称斩奸锄恶,这次要你以大士之名前去讨人,若对方答应,自当没事,本教便不计前嫌;倘若对方不从,有银阶堂全力相助,只准成功,不计手段,一切皆由大士获准。」 连涛此话一出,摆明要史安强来,连涛接着再道:「本教金阶堂小包子与你是旧识,也编入银阶堂,受你管辖,与你一同前往。」此举意图要将小包子从连沁身旁拔除,史安也不敢不从,拱手应允,连涛挥挥手,要姜松柏主持剩下会议,便自行与赵树榕离开正殿,铜铁锡阶堂见无己事,也相继告辞。 姜松柏这时道:「教主意思,老朽想嗜血刀您已然明白,何堂主,烦您点播堂内高手,,让护堂使先进入天蜀门向其掌门要人,尔等守在门外,若听护堂使信号,再行动作。」 银阶堂堂主名唤何正,何正拱手接令,道:「护堂使且在总坛住上几日,待本堂主调拨人手,便可上路。」史安再拱手应允,姜松柏便宣佈散会,再命人将连沁送回房内,另送小包子等三人到客房歇息。 小包子一行人离开正殿,进到客房,小包子想着连沁临走前面无血色,心中颇为担心,又看史安则心事重重,小包子虽知事态严重,却不甚清楚,问道:「义父,还有史…先生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孙牧摇摇头,史安想了想,低声道:「看来这连涛确实精明,连小姐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其掌控之中,却也不动声色。」 小包子急忙问道:「那连小姐是不是有危险啊?」 史安道:「连涛若要动手,早已动手,所以小姐现下并无危险。」 孙牧接着问道:「那他要史兄去天蜀门用意为何?」 史安道:「表面上我去要人,但实际上是要我去送死。」 孙牧再问:「此话怎讲?」 史安道:「若天蜀门肯放人,那还没事,但若不放,必须强来,而银阶堂恐怕只是佯装相助,不会出多少力。更何况就算要回了人,银阶堂对林兄赶尽杀绝,到时也必须与金血教撕破脸。」 小包子听了道:「那岂不是进退两难?」 史安道:「正是。我想唯今之计,便是我等趁夜脱逃,从此与金血教毫无瓜葛。」 孙牧点头称是,但小包子却道:「不行不行。我们若走,那谁来帮连小姐?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孙牧道:「今日不走,以后有何变数仍未可知,小包子你不可执意如此。」 史安插道:「小包子说的不错,我们若走,连小姐处境更是危险,我史安受恩于她,怎可忘恩负义?」 孙牧便问:「那史兄认为如何是好?」 史安道:「我也没什么主意,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三人没有头绪,史安看了小包子一眼,似有难言之隐,小包子便问道:「史先生有话要说?」 史安缓缓地道:「小包子,现在我要说的事情,你听了必须冷静。好吗?」 小包子微微点头,史安再道:「你母亲她见你数日未归,忧心之下,身体更加虚弱,最终她终于…终于…去世了。」 小包子与孙牧两人听了皆是一惊,小包子想起近日每晚皆会梦到徐母,回光返照、稍纵即逝等跡象,确实有此徵兆,完全按耐不住心中悲痛,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声嘶力竭,引来金红教里许多卫兵前来关照,小包子全然不理,更是放声大哭,史安与孙牧也屡劝不听,只好任他放肆,小包子连哭数时,心头胸痛更剧,便又哭的更加用力,最后终于哭累,倒头就睡。 连续三天,小包子只是窝在房里,也不再哭泣,但也隻字未语,而连沁虽然明白,却也不能自由前来探望,只能托小凰小凤捎来书信安慰,然而小包子全无兴趣,将其搁在一旁。到了第四天,何正终于率人前来,大约数十馀人,小包子三人便与其起行,也不见连沁来送,小包子也毫不关心,静静的与大队离去。 天蜀门位在四川西南山间,一行人快马加鞭,往蜀地前进,时间一久,小包子对丧母之事渐渐释怀,只听史安问何正道:「史安被囚许久,对这新兴门派完全不识,堂主可否对天蜀门多加描述?」 何正达道:「这天蜀门成立不到三年,靠其嚣张行径及口号,在江湖上的名声倒是不小。」 史安再问:「敢问如何嚣张?什么口号?」 何正道:「这可要从天蜀门掌门说起了。天蜀门有三位掌门,大掌门刘盛朋、二掌门关正犀、三掌门张益淞,据传这三人原本皆为朝廷命官,是据守边境大将,三人在军中相识相惜,索性学那蜀汉刘关张三人义结金兰,但刘盛朋不幸得罪上司,被连降三级,一怒之下杀了长官,与关张二人逃到蜀地,占山为王。这两三年来,广纳部下,打着劫富济贫、逞奸锄恶的口号,四处作乱,但由于天蜀门所杀所抢确实皆是恶人,当地官府、百姓也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让他们更加坐大,没想到竟敢骑到我们金红教头上,实在大胆至极!」 史安假装怒道:「正是!待会儿这班狗官若敢不从,何堂主千万要将它们杀的片甲不留!」 何正笑道:「这待会儿端看情况再说。」史安见他果然无意帮忙,看了孙牧及小包子一眼,三人皆悄悄耸肩。 又过数天路程,已到达天蜀门,何正要史安三人先行进去,并给他们一串铃鐺,以铃鐺声为信号,史安三人硬着头皮,只好通报守卫,要面见天蜀门掌门,片刻之后,三人获准一併进入,何正等数十人在门外不远处守候,并未让守卫看见。 天蜀门内部装潢俭朴,却不失庄严气氛,三人看了皆暗自称讚,不一会儿便来到天蜀门大厅,只见厅上站了数名卫兵,前方摆了一块匾额,写了一个硕大的「蜀」字,字下有三座大椅,只坐了一人,那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眉宇之间却露出不凡气息,那人看史安三人站定,道:「在下乃三掌门张益淞,不知金红教使者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史安拱手恭道:「在下金红教银阶堂护堂使,奉我教教主之命,前来贵门商讨一人。」 张益淞捻捻下巴,道:「讨人?讨何人?」 史安道:「金红教锡阶堂接头使者林常禄。」 张益淞道:「既是金红教人,又为何来我天蜀门讨人?」 史安道:「林使者自行违背我教教规,投奔贵门。」 张益淞笑道:「既已投奔本门,那贵教便无权要人。」 史安看他故意套话,心知对方并无放人之意,但若就此开战,就算银阶堂愿意相助,但远水近火,现下只有三人也难全身而退,便道:「张掌门不肯放人,那本教也莫可奈何,只好班师回朝,改日再见,不免一番廝杀,掌门还须谨记在心。」 张益淞轻笑一声,道:「阁下若只是金红教使者,自然可走,但偏偏阁下就是大魔头嗜血刀,我门嫉恶如仇,岂可让阁下简单离开?」 史安听到此处,明白对方之意,一手抓起小包子便要逃走,一手摇起铃鐺,口中叫道:「他妈的,是陷阱!孙兄快走!」 十五、报仇 史安叫完,便将铃鐺交给小包子,自己则抽出腰间钢刀,只见天蜀门人一拥而上,刀剑枪棍尽皆使出,史安孙牧两人一刀一剑,瞬间已档下数十番攻击,尤其史安一边抵抗,一边还分神保护小包子,情势虽险,却毫无惧色,犹似从容应对,小包子见其豪迈刀法,虽是不懂,但颇为敬佩,心想:「此人嗜血刀之名天下皆知,果然厉害!百闻不如一见!」 三人在天蜀门绿衣丛中冲出重围,却始终未见金红教银阶堂前来相助,已不作期待,小包子乾脆不再摇铃,史安与孙牧两人频频大喝,刀剑之下已添十数名亡魂。 三人踩着尸体前进,小包子见史安与孙牧浴血奋战,自己却无一点用处,心中甚是懊悔,双目看着两人退敌,眼角馀光却在寻找兵器,用以防身。 天蜀门人潮汹涌,攻势不断,已在史、孙二人身上划上不少伤痕,但皆为皮肉之伤,转眼间,三人已杀出天蜀门大门,孙牧叫道:「史兄,咱们兵分二路,之后再到破庙会合。」史安回道:「也好!」 话罢,孙牧抽身一跳,便往北方奔去,而史安抓着小包子则往南方而去,天蜀门人见样,也分作二路,赶来追杀。 史安二人边打边逃,身上血跡渐多,小包子这时也已捡起一把兵器,胡乱砍着,想要替史安分忧,突然一道人影窜出,一枪就刺进史安腰际,史安强忍疼痛,硬是将枪头拔出,那人又拿出一枪,强攻史安,或刺或挑,或劈或戳,甚是凌厉,史安受此人袭击,竟一时无暇反击,又被一旁敌人砍中几刀,血流如注。 小包子定神一看,那人便是天蜀门三掌门孙益淞,心想:「上回那关正犀把义父打的重伤,差点没命,这张益淞想来也不弱,这史安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小包子才想到一半,身旁又有人持刀劈来,小包子连忙举刀来挡,却觉双手极麻,快要支撑不住,此时史安面对张益淞的枪术,已渐渐习惯,忽然大啸一声,震耳欲聋,小包子险些晕倒,在场眾多天蜀门人竟有多人就此软了下去,张益淞道:「好一个河东狮吼,嗜血刀果然内力惊人!」说完又再提枪戳来。 这时天蜀门围攻人数稍减,史安忽觉压力减轻不少,看见长枪刺来,钢刀猛力一砍,竟将长枪劈成两半,瞬间又劈倒数人,顺势将地上尸体往人潮踢去,天蜀门的围攻阵势顿时大乱,史安见机不可失,虚晃几刀,便抓起小包子朝阵势缺口狂奔,竟然被他冲出生天,甩开眾人。 史安提运内劲,施展轻功飞奔,虽然身负重伤,手中又抓着小包子,后方天蜀门人竟是逐渐落后,小包子暗想:「此人武功当真厉害,从这样的险境中还能脱逃,这轻功恐怕跟那书生也不相上下,难怪他名闻遐邇。」 一路狂奔许久,天色渐暮,史安渐渐气力放尽,停下了脚步,放下小包子,缓缓地道:「看这地形,我们大概已快到灕江一带,跑了几十里路,看来应该暂且没事了。」 小包子只觉双手仍麻,胸口仍痛,提起劲问道:「不知义父现在如何了?」 史安选了块石头,坐下后身体靠在其上,道:「你义父武功也算不错,应该足已脱险,更何况那黑脸追的是我,想来必是无事。」 张益淞皮肤黝黑,史安记不起名字,索性叫他黑脸,小包子方历死劫,听此称呼,不觉笑了起来,史安也跟着笑了几声,道:「我被关这么久,没想到刚出来就与这等死战,这次不死,也算奇跡,小包子你说是不是?」 小包子点点头,只见史安腰间伤口不停渗出鲜血,双唇已白,问道:「史先生…你没事吧?」 史安微笑道:「以我内力,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再过几天就不敢说了。」 小包子心头焦急,心想:「这人虽然名声不好,但看其待人还算不错,而且又与娘和老爷熟识,怎么都不像坏人?我怎么能让他死去。」便道:「史先生…你在此歇着,我赶快去请大夫来治你,你可别死啊!」说完便要离去,史安阻止道:「小包子…别费心了…这伤医不好,我自己最知道。」 小包子见史安说话声音渐小,又是担心又是难过,喃喃道:「怎么老爷、水袖儿才走,娘就要死,现在连你也要死…小包子要怎么办才好?」 说到伤心处,小包子又红了眼眶,哭将起来,史安道:「别哭了,男子汉哭甚么哭?我现在可没力气哄你…小包子,你坐下来,我有话告诉你。」 小包子看史安突然严肃起来,便坐在他身边,听他说话,史安道:「你可知『十方恶煞』?」 小包子听过书生说书,自然知道,便点点头,史安再道:「很好。你娘从未跟你提过你爹的事,对吧?」 小包子又点点头,史安续道:「你娘不说,是因为怕你报仇,可此仇不报,你爹九泉之下也未能瞑目。」 史安使尽力气,说的慷慨激昂,又继续说道:「原本我想此仇我报你报结果相同,我来报就好。可现在…唉,小包子,这重任可得由你来担。」 小包子看史安视死如归,然而说起亲爹死仇,却放不下心,可见这人情义之深,心中不禁感激,也不禁钦佩,就问道:「那我爹到底是谁?又有甚么样的大仇?」 史安道:「你爹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江湖上有谁不知?于是皆称他为『论世局』韦常言是也。」 小包子听了大惊,想起书生所言,十方恶煞十人各有所长,唯论世局及嗜血刀二人一文一武,连官府都惧其数分,没想到竟是其生父。 史安又道:「想当年我和你爹,与一干兄弟共十人,肝胆相照,义结金兰,发誓要闯出一番名声,我们兄弟十人各自在江湖行走,各展其长,竟也给我们闯出一番名堂,江湖人看我兄弟眼红,便胡乱起了个名字给我们。」 小包子接着道:「十方恶煞!」 史安道:「正是。我们十人除了五弟『暗动手』与九弟『採花子』两人做事离经叛道之外,剩下八人可都是情义之士,哪里有什么恶煞?可偏偏你爹爹韦常言与神魔教魔之使金半洋结交,助其窜教,弄得我十方恶煞必须与江湖上那干自称名门正派的偽君子为敌,结果…」 史安腰间伤口甚是严重,说了这么多话不免痛楚,便顿了一顿,再道:「结果那兔崽子刀剑辰竟然杀死了我大半兄弟,还将我关进大牢,小包子!你爹…你爹就是这廝杀死的啊!」 史安说到激愤之处,不小心乱了调息,伤口血液狂泻而出,而小包子听到自己生父竟是「论世局」韦常言,不禁惊讶不已,又想那大侠刀剑辰竟是杀父仇人,心中情绪更是复杂,不知此时该哭还是该怒,却看史安伤势加剧,呸了一声,口中又吐出一沱鲜血,史安掩不住心中情绪,怒道:「我史安此生本无遗憾,只是这刀贼一日不除,心头之恨一日难消,小…包…子,你要好好替我…报仇……」 史安双眼一闭,竟昏死过去,小包子心想此人方才捨命救己,却是豪侠人物,不禁放声大哭,却听不远处一人喊道:「恶贼嗜血刀!我天蜀门关正犀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小包子听此声,恐慌不已,便向史安尸体发誓道:「史叔在上,我徐葆斌为报答救命之恩、为报杀父之仇,将来必手刃仇人,今日无能将您安葬,又借你钢刀一用,望您原谅,来日黄泉相见,告辞!」小包子发完誓,将史安拖至隐蔽之处,转头便要逃离。 十六、跳崖 小包子才走没几步,忽听后方关正犀叫道:「小子休想逃走!」 小包子哪敢理他,拔腿狂奔,生怕被其捉到,只会尸骨无存,突觉有一劲风从右耳呼啸而过,打在前方巨石,竟留下一深刻掌印,又听关正犀道:「小子你敢再跑,下一掌便打在你的身上!」 小包子心下大惊,却也不敢停下,竟遇一断崖,小包子望下悬崖,崖深难测,关正犀轻功上乘,这时已追了上来,道:「你这小娃儿休想再逃,束手就擒,说出嗜血刀下落,还有一线生路。」 小包子心中暗喜:「看来史叔尸首未被发现。」 关正犀细瞧小包子,突道:「你这小子当真眼熟…啊!你不是那时在黄胖子家中的小鬼吗?竟然受我一掌没死?」关正犀哪里知道小包子天生特异体质,能承受他猛力一掌,换作常人,早已一命呜呼。 小包子见已无生机,便胡诌道:「哼!你那掌也没什么了不起,打在身上有如虫咬,我看天蜀门也没啥本事!」 关正犀听眼前小孩贬低自己,甚是恼怒,举掌又是打来,小包子情急之下拿钢刀一挡,虽是挡到,却挡不住关正犀庞大力气,脚底一滑,竟跌落深崖。 「韦葆斌!韦葆斌!」一道声音划破了寧静,回荡在耳边,小包子这时觉得自己似醒非醒,双眼想要睁开,却力不从心,想要大叫,竟叫不出声,只觉前方一片光亮,彷佛有道飘然的身影,就矗立在眼前,但却又似在极远之处,那人不停的向小包子呼喊着一个名字,小包子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名字是何人,一连喊了好一阵子,小包子依稀感觉时间的流逝,有种白驹过隙的感慨在心中油然而生,小包子只道是自己已经与世永隔,这地方如果不是天堂,那便是阎王府了,而这眼前之人恐怕就是牛头马面的化身,小包子想要走近一问究竟,无奈呎尺天涯,忽觉额头一冰,眼睛猛然一睁,大吃1惊。 「你终于醒了!」小包子惊醒,只见眼前一位妙龄女子,与自己差不多年纪,正在替自己的额头擦汗,这女子双眼圆润,光彩夺人,小鼻英挺,小嘴泛红,又冰肌玉肤,彷若吹弹可破,小包子生平第一次见此等美人,不禁痴醉,竟已忘了方才那诡譎梦境,那女孩看小包子痴呆之样,掩嘴而笑。 小包子见她一笑,心想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字当是如此,心头一动,脸颊渐红,又逗得那女孩更是开心,此时突有另一女人轻声道:「新儿,你这小丫头又在偷看别人了!」 原来女孩名唤新儿,小包子在心头暗记,新儿欣喜地朝那女人说道:「汉人姐姐,你快来看!他终于醒了!可好像是个哑巴!都不说话!」小包子正想反驳,那女人先道:「他醒了?我看看。」 女人走到小包子身边,这时小包子才发现自己身在木屋,胸口疼痛依旧,身体他处却也疼痛,原来身上多处有伤,心中甚是奇怪,又想自己从悬崖落下,如今身上有伤也是自然,大难不死实乃大幸,那女人把了小包子手脉,道:「嗯,虽然已醒,你的脉象也不似紊乱,只是怪异非常,不过应该暂无大碍才是。小兄弟,你能说话吗?」 小包子想要坐起,怎知伤势颇痛,只好躺着说道:「当然可以。请问…我为何在此?」 女人答道:「奴家名叫云菁菁,这位姑娘则叫陶新新,我俩在灕江河畔发现你身受重伤,就将你带回医治,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包子道:「我姓…徐,名叫葆斌,不过你们叫我小包子就好了。」 陶新新听了呵呵作笑,云菁菁道:「新儿不要无礼。小包子你现在觉得如何?」 小包子回道:「感谢两位救命之恩,小包子现在无事,只是……」 云菁菁问道:「只是如何?」 小包子摸摸胸口,作出难过表情,云菁菁道:「嗯,你胸膛间确有掌印,使得你胸口有股鬱闷之气难以散开,可是奴家运气想要将其化开,却好似有道墙挡在里头。小包子,你到底遭逢怎样事故,竟受如此重伤?」 这女人莫约二十五六岁数,面貌清秀,却散发一股慈爱气息,小包子见此女人,突然想起自己死去母亲,竟忍不住向她尽说实话,却不提史安之事,云菁菁听了一怔,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江湖上竟有此事,天蜀门…金血教…嗯,等云哥回来,还得向他提提。」又马上道:「小包子,你伤势未愈,现下只管好好休息。新儿,你去拿药来,让我给小包子换换。」 新儿点头离去,小包子望着她的婀娜背影,突然发觉陶新新身着苗服,就问云菁菁道:「云…姐姐,那陶新新是苗人?」 云菁菁回道:「正是。这里其实是苗族部落,外子与奴家从中原而来,与此地族人相处甚欢,索性住下。」 小包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陶新新她叫您汉人姐姐。」 云菁菁笑了笑,并斟了点水给小包子饮用,此时陶新新取药归来,云菁菁要其回避,陶新新嘟嘴道:「有什么关係!只是换药而已。」 云菁菁道:「瞧你女孩子家也不懂害臊,快出去吧!别丢人了。」 陶新新有点不悦,但还是笑着离去,离开前还向小包子吐了吐舌,小包子只觉心头纠了一下,想道:「这感觉真是奇特,从前与水袖儿相处也没遇过。」 小包子想起水袖,不禁又担忧起来,那日亲到天蜀门,也没见林常禄及水袖,不知两人可否安好,又想起义父孙牧不知可有顺利脱逃,脸上愁容又起,云菁菁替其换药,发现小包子脸上细微变化,安慰他道:「你现在先别胡思乱想,赶紧休养为先,奴家就不打扰你休憩了,你好好睡吧!」说完替小包子盖妥被子,便缓缓离去,小包子又想想水袖,心中竟冒出昔日在武陵山与连沁游玩画面,歷歷在目,不知不觉之间,又昏睡过去。 小包子躺在床上又休养了将近一个月,这才能够下床行走,期间云菁菁与陶新新两人细心照顾,与两人也更加亲密,彷佛母亲与水袖就在身旁,心中甚是欣慰,原来这苗族部落坐落在灕江河畔,以务农维生,男人没事就打打猎,女人则刺绣织布,生活好不愉快。 云菁菁与其丈夫云上星方来此处便颇得族人欢喜,族长贾兀谷邀其同住,两人也欣然接受,这一住已是八年之久。再说到陶新新,陶新新父母早逝,全由村人携手养大,这部落成立多年,竟只得此小孩,皆对其疼爱有加,云氏夫妇来后,与其甚是投缘,陶新新成天「汉人哥哥长,汉人姐姐短」的,日子一久,虽已熟知姓名,竟也改不了口。 这天小包子一觉醒来,只觉胸口疼痛依旧,但也已不以为意,又闻屋外人声鼎沸,便缓缓走出屋外,突见陶新新一脸喜悦朝自己跑来,连声叫道:「小包子你快来!汉人哥哥到杭州一行,终于回来了!」 小包子之前便曾听陶新新说过,这云上星原是江湖中人,与其妻相偕退隐此处,这次受江湖故友邀请,赴杭州一趟,这次归来,全村欢声雷动,竟办了场盛宴要给他洗尘,小包子每日听陶新新说这云上星如何如何,早想亲眼目睹,便赶紧随陶新新前来观看。 只见族人簇拥一人,那人相貌俊秀,英气挺拔,年龄大约二十八九,小包子初见其人,心底竟生钦佩,想来此人当年在江湖之中,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十七、遇匪 眾人尽情享宴,把酒言欢,好生快活,陶新新牵着小包子来与云上星相见,喜道:「汉人哥哥你看你看!这位是小包子!」 云上星笑道:「新儿有了新朋友就忘记汉人哥哥了,这么久才来相见!」 陶新新辩道:「新儿哪有?新儿一看汉人哥哥归来,高兴的不得了,赶紧去把小包子带来给你瞧瞧。」 云上星又笑,看看小包子道:「嗯,小子还算一表人才,难怪新儿对你疼爱有加。」 陶新新辩他不过,道:「汉人哥哥又欺负我,贾族长、汉人姐姐,你们说句公道话!」眾人看陶新新着实可爱,哄堂大笑起来,陶新新突觉害羞,脸一红便急忙逃开,眾人见样,又大笑起来,之后如何饮酒作乐,便不在话下。 到了晚上,宴会已告一段落,眾人收拾妥当后,陆续回房休息,小包子还睡不着,独自一人坐在门外,望着漫天星空,又想起母亲、水袖、老爷、义父等人,不禁思念,这时云上星走了过来,道:「怎么?在想家?」 小包子微微点头,云上星续道:「云某听说小兄弟你的经歷,确实离奇。你右手借我一会儿。」 小包子伸出右手,云上星给他把了脉,道:「嗯,的确古怪。咦?你可曾中毒?」 小包子想了想,也只曾服过金血教的金银红血丸,便向云上星说了,云上星点点头,暗自思忖一阵,道:「小包子,姑且让云某运功给你逼出胸口鬱气以及体内毒素如何?」 小包子道:「感激不尽。」 云上星提运真气,缓缓向小包子背后送去,但真气非但没送过去,却显反弹之势,云上星赶紧收功,道:「菁菁说的不错,你这体质当真诡异,恐怕无法以外力医治,只能自行调息来疗养。嗯,小包子,让云某敎你呼吸吐纳心法如何?」 小包子曾在孙牧那学过剑法,却从未学成,这下听云上星要敎他内功心法,心头虽喜,但又怕自己资质駑钝,故有些踌躇,云上星见他没有回应,便道:「你不必马上决定,你身上伤势虽怪,但也不是急症,你考虑考虑,随时可以来找云某。」 小包子见云上星果然如陶新新所说那般和蔼,心头甚是感激,道:「多谢云哥哥。」两人又说说笑,才去歇息。 小包子在此部落住下,颇得族人疼爱,伤势大致痊癒后,也开始学做一些工作,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间又过了数月。 这日小包子与陶新新来到灕江边,江上风景秀美,抬头有奇峰夹岸,低头有青峰倒影,凉风徐徐,水波粼粼,彷若诗画,美不胜收,陶新新这等美人点缀其中,又替这幅画增色几分。 小包子看的如痴如醉,恨不得时间就此暂停,陶新新坐在岸边,看见小包子呆呆站着,笑了笑,叫道:「傻包子,站在干什么?快过来陪我聊天!」 小包子听了便走了过来,陶新新要他坐下,说道:「从小到大,就我一个小孩,族人都疼我爱我,但我总觉得有些孤单,小包子,你可知道原因?」 小包子微微点头,道:「大伙儿都疼你,却没人肯陪你、同你聊天,对吧?」 陶新新喜道:「小包子你真聪明,那日在江边发现你,你不知我有多开心,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同年龄的朋友。小包子你呢?你有认识谁吗?」 小包子心头马上浮现了水袖以及连沁的身影,便道:「是有认识几位元…」 陶新心抢着问道:「真的?他们是谁?他们会同你谈天吗?」 小包子不知怎么地,心中竟不太愿意细谈此事,正准备敷衍了事之际,突然听到远方传来成群马蹄声,两人大惊,小包子心想:「该不会是天蜀门率队来寻我回去吧?」当下错愕,但转念又想:「小包子一介小卒,哪有这么大的面子,看来应该并非如此。」 而此时陶新新急道:「糟了,是马贼!小包子我们得赶快回去通报!」 话罢便牵着小包子连忙跑回村落,怎料马贼马快,转眼已追将上来,那带头的戏謔道:「小娃儿在此谈情说爱,本寨主可要瞧瞧这小妞长的如何?」 说完一手攫起陶新新,陶新新大叫一声,小包子见了心急,竟奋不顾身扑向那人,那人一手抓着陶新新,笑道:「这小妞挺是标緻,配你这小鬼稍嫌可惜。」 另一手挡住了小包子,一时间却没能将他挣脱,小包子拚命抓住那汉子衣领,想要将他拖下马,可那汉子不动如山,游刃有馀。 马儿急速宾士之下,三人在马上纠缠许久,险象环生,后方一群马贼也不急来帮忙,且看寨主如何施展。 那寨主将两人玩于股掌之间,稍一失神,陶新新趁机猛咬那人手臂,那人耐不住疼痛,胡乱发了一掌轰向小包子,小包子闪避不及,胸膛又被重重打了这掌,但竟无疼痛之感,正觉诡异之时,只见那人满头大汗,渐渐无力,口中忽然流出阵阵鲜血,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原来小包子胸口那股鬱闷之气比之那人内力,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人骤发那浑厚大掌,全数被其弹回,这道理与过去雷大同、云上星、云菁菁三人曾尝试将内力灌入小包子体内,但却被其反弹相同,只是那人欲取小包子性命,用力甚猛,孰不知用力越大,则反射之力则越大,使得那人顿时承受不住,经脉尽断而死。 小包子赶紧抓住马身,将陶新新也抓回马上,任由那人跌落马下,只听后方马贼齐声大喊:「寨主!」也没敢多加注意,两人坐在飞马之上,皆不懂御马之术,陶新新紧张问道:「小包子你会骑马吗?」小包子只是摇头,而那马脱韁而出,更是发狂飞奔,两人坐在其上,心惊胆战,却也没有一丝办法。 脱韁野马狂奔不知多久,后方并无马贼再行追来,小包子与陶新新两人宽心不少,但在马背之上,紧张及疲惫之下,皆觉口乾舌燥,小包子也不敢突拉韁绳,生怕马匹会因此翻覆,只道:「马大哥,马大爷,您跑了这么久,何不休息休息,好让我俩人带你去找水喝,等喝完水再来跑也还不迟。」 陶新新见他和马说话,又觉好笑,道:「傻包子,你跟马说话,岂不是对牛弹琴?」小包子道:「不不不,再怎样也该是对”马”弹琴,不是对牛。」 两人无奈之下,只能说笑,突然间马儿竟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了下来,小包子疑道:「该不会这是匹神马,听的懂人话?」 两人看机不可失,赶快跳下马来,结果马儿嘶鸣一声,竟然倒地不起,陶新新感伤道:「这马儿使劲狂奔,恐怕已精疲力尽了,方才若无这马,只怕我俩已命丧那群马贼之手。」 小包子点头称是,道:「不如我们把它埋了,顺道帮他立块碑如何?」陶新新听了,欣然答应,两人不顾疲惫,便开始掘墓。 莫约一个时辰,两人已然完事,向墓碑拜了拜,正欲寻水来喝,陶新新观察四周,道:「这里已非灕江流域了,不知我们身在何处?」 小包子忽然惊道:「新儿你看!」 小包子领着陶新新来到一巨石旁,石上所刻文字已然斑驳,但仍依稀可见,小包子顺口念了出来:「神魔圣教,教主易授显题。」 陶新新一看甚是惊讶,道:「从小村里的人就要我别靠近此处,即便后来神魔教以覆灭也是如此。」 小包子道:「既然如此,不然我们快快离开吧!」 只见陶新新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包子,我们一起进去探险吧!」 十八、炼焰 陶新新兴致勃勃,强拉小包子往神魔教内走去,虽然这神魔教灭教距今已有八、九年,但仍然散发出阴森之感,颇有当年天下第一魔教的气势,陶新新越走到里头,越是胆小,渐渐依偎在小包子身后,只露出半颗头来探路,而小包子心中回忆起说书人口中的神魔教,这下亲眼见识,突生感慨,想道:「儘管神魔教当年再如何叱吒风云,如今不过就是一座空城。」 两人走着走着,已然穿过正厅,来到后殿,只见此处久未曾有过人跡,灰尘遍佈,摆设甚是凌乱,好似当年曾有一翻激斗,小包子顾自幻想,想得入神,忽闻陶新新轻声一叫,这才回神一看,发现殿后似有人影幢幢,两人面面相覷,皆恐惧不已,也不敢作声,霎时进退不得,而这时殿后突然传来大笑之声,小包子听其声,甚是熟悉,顿时恐惧之感大减,便拉着陶新新走进欲看,方要探头,一道白色身影已晃到跟前,三人相看,皆大叫一声,只听小包子与那人同声叫道:「小包子!(讲故事的!)」 原来这人便是说书的白衣书生,两人重逢,开心非常,尤其小包子刚经歷母丧,又逢义父失联、史安身亡等剧变,一见故友,险些哭将出来,那书生抢先问道:「小包子你怎会在此?怎么不见你义父?」 小包子忍住热泪,道:「说来话长。」便说了自己被抓到金血教,又被派到天蜀门,再被其追杀流落到苗族部落,最后遇马贼逃来此地之事,也不提史安,接着问道:「讲故事的,你呢?你在这里作甚么?」 书生笑道:「你也知道书生我以说书为生,不亲自来此看看,怎能说的生动?」 小包子想想也对,点头称是,书生又道:「既然相遇,不如我等三人一同探险,看有何蛛丝马跡未曾被世人发现,你说如何?」 小包子与陶新新听书生想要同行,求之不得,小包子突然想到一事,又问:「刚才你大笑一声,不知发现何事?」 书生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此处应是歷届教主平日会见宾客之地,方才书生竟在此发现一密道,看来其中必有古怪。」 小包子道:「不如进去一探便知。」书生道:「正有此意。走吧!」三人步步为营,深入密道,果然别有洞天。 这密室内矗立八条大柱,柱上以及地上刻满了文字,书生观察片刻,兀自说道:「没想到这后殿里头还有这一密室,这文字想来必定大有文章。」 小包子与陶新新也观察许久,却也没一点儿头绪,只见书生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包子你可知晓,书生除了会说书,懂得医理,对易经卦象也略有研究,这地上文字便是由此道理所构成,所谓『无极生有极,有极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八六十四卦……』书生以为只要遵循此理,便能在八条柱子上找出端倪,来!小包子,你会写字吗?」 小包子点头说道:「学过一些。」 书生微微一笑,从身后竹篓拿出纸笔给小包子,道:「待会儿书生说了什么,你便写上什么,明白吗?」 小包子接过纸笔,却看书生脚踏七星,踩在地上文字之上,身法快速,口中念念有词:「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突然停下,说出几个词句,小包子尽皆抄下,不出半个时辰,已然写满一整张纸,此时书生终于停下脚步,竟丝毫未有疲惫喘息之态,道:「来看看到底写些什么。」 书生细看之后,道:「这其中尽是一些呼吸吐纳之法,看来是神魔教便是那不传心法『炼焰焚火功』,可这心法却与平常内功心法有所不同,修炼者在经脉之中行气之时,竟有倒行逆施之势,倘若有人当真修练,恐怕便要走火入魔,难怪歷代教主没人练成…可这也奇怪,若是这神功本就无法可练,又如何会在江湖上流传许久?难道这柱上所写有诈?还是书生我会错意了?」 正当书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见小包子两眼瞪着那纸上文章,竟然动也不动,陶新新见样,轻声叫道:「小包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书生听陶新新一叫,也看向小包子,此时小包子只觉一股热气蔓延在体内,缓缓绕着体内经脉游走,只觉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之感,恍若久旱逢甘霖一般,小包子当下再继续看了下去,热流持续的从身体深处涌出,彷佛是黄河之水波涛汹涌,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小包子忍不住又看了十行,这体中热劲更加沸腾,全身宛若就要蒸发,却有说不尽的痛快,这一剎那,小包子竟发现胸口那股恼人郁气已然化开,又好似转化成为自身内力,身体四肢居然满是精力,犹如无处发洩,正待小包子欲将剩下文章尽皆看尽之际,却忽觉头昏脑胀,天顶生烟,书生初见眼前奇景,一时间也看的出神,倏忽间突然想起些什么,赶紧出指点了小包子身上穴位,这才止住小包子头上冒烟之势。 书生马上抢过小包子手腕,捻手一把,笑道:「哈哈!小包子你果然吉人天相,这『炼焰焚火功』心法极是诡异,书生原以为普天之下无他人能再学成,可小包子你体质特异,正是学此内功的材料,不过此事急不得,若要强练,便如同方才小包子你那样七窍生烟,重则走火入魔,两眼一翻、双脚一瞪,就一命归天。只能待你将这神功上半部练的如火纯青之后,再练得这下半部,才不至如此。话说回来,小包子,还是恭喜恭喜!你这下不但化解了体内那股闷气,更得到了罕世神功,假以时日,在内功根基上头,江湖上恐怕也难有敌手。」 小包子听书生一言,半信半疑,支吾问道:「讲故事的,你这不是在寻我开心吧?说什么神功?什么敌手的?小包子哪有这般本事?」 书生又笑,道:「你我认识这么久,可曾看我说过一句谎话,书生我即便是在成都城里说书之时,也未曾说过誑语,现下又何须骗你?书生今日来此本就是要证实这心法是否存在于世上,如今既然心法寻得,又有人可练,可见其真实性,书生我真是满载而归啊!哈!」 书生说话有时疯癲,小包子已不以为意,又问:「那现在应该如何?」 书生道:「书生我目的已成,本该离开,小包子你两人带着那手抄本,该回到哪便回到哪吧!」 说罢三人便要离开密室,突然密室外窜进一道身影,只见那人披头散发,身形奇譎,嘴中不停胡乱大叫,震耳欲聋,陶新新撑不住,已晕眩倒地,而书生满头大汗,勉强站立,唯独小包子一派自然,竟若无其事,却弄不清身旁两人发生何事,紧张问道:「新儿,新儿你怎么了?」 书生道:「这姑娘承受不住已然晕倒,可不知这怪人有何贵干?」 话才说完,怪人叫声更狂,书生终于抵挡不住,双脚也软了下去,小包子见样,仍是不明究理,只觉体内气血翻腾,有些难受,也不以为意,连忙来扶书生,却看怪人又哀鸣一声,呼啸而来,两拳并作一拳,模样甚怪,却有拔山倒海之势,小包子心中一急,生怕他伤及书生,挺身而出,胡乱伸手一格,竟轻松挥开怪人快拳,怪人看看小包子,又瞧了自己拳头几眼,当下手足舞蹈起来,正值小包子与书生两人莫名奇妙之际,那怪人冷不防又赞来一掌,宛若有劈海破天之势。 十九、落雷 此掌打来威不可档,小包子与书生两人见无力回天,只能闭眼受死,怎料那怪人掌劲之大,竟然只是虚招,就在小包子鼻前便收回那掌,兀自在三人周遭欢喜跳舞起来,小包子与书生都觉诡异,道是此人已疯,小包子好奇探道:「敢问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怪人也未知有否听闻,仍顾自地唱歌跳舞,小包子这才不再理他,转头问书生道:「看来他已无歹意,我们还是快走吧!可新儿要如何是好?」 书生笑道:「小包子你可忘了书生懂得医理,叫醒人这点小事,书生自然知道。」 书生又从竹篓里拿出一些醒神的膏药,涂抹在陶新新鼻头,再用双指按压其头上穴道,陶新新当下惊醒,迷糊问道:「我怎么睡着了?那怪人呢?」 小包子指了指怪人,道:「已经没事,我们快走吧!」三人随即起行离开密室。 一出神魔教,却发现那怪人远远跟在其后,探头探脑,小包子偷偷与书生、陶新新商量道:「那怪人跟在后头,不知有何诡计?他武功看似甚佳,该如何是好?」 书生轻道:「静观其变。」 小包子再道:「不如你与我俩同行一段,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如何?」 书生手中摺扇一展,故作轻松自若样,微微点头,便与两人一同行动,欲返回苗族部落。 三人徐徐而行,也不特赶路,沿途说说笑笑,累了便坐下休憩,渴了便饮树汁河水,而后方怪人仍跟随其后,三人也渐渐不以为意,突闻前方又有马蹄声响,尘沙漫布之状,显然有大队人马,三人尽皆惧怕,连忙躲到树丛后方,那怪人瞧三人躲起,彷若觉得好玩,也依样画起葫芦,躲到树后。 不出半晌,果然有人到此,小包子与陶新新两人一看皆惊,陶新新率先轻声道:「是那批马贼?怎会追到这来?」 只见那马贼寨主已然不在阵中,其中有人喊道:「眾人停!」 等贼群皆停,那人续道:「方才还看见有人在路上走动,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眾人仔细搜搜!」群贼齐道:「副寨主遵命!」便下马开始四处搜寻。 小包子三人生怕受察,屏气吞声,除此之外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不料仍有一贼叫道:「此处发现三名宵小,鬼鬼祟祟。」 那副寨主怒道:「给我拿下!」 眾贼大声应和,全围将过来,只听有人喊道:「果然是早时害死寨主之人,大伙儿可要小心!那两小娃当真邪门!」 群贼齐声叫喊助阵,喊声回荡山间,书生向两人暗道:「这下可麻烦的紧,不过老天是站在我们这里。」 小包子与陶新新两人皆疑,书生再道:「书生我除医理、命理之外,还识得一些天文,我看这天就快要落雨,雨一下,雷电便来,嘿嘿!」 书生喃喃说着,小包子两人哪里听懂其话中玄机,而书生此时右手偷偷已在竹篓里摸索,那副寨主见三人暗自讨论,又喝道:「说些甚么?你们还不去抓住他们!」 贼群一听,尽皆扑上,只见书生突然从竹篓洒出漫天灰石,顿时弄得眾贼双眼暂瞎,又像小包子两人道:「哈哈!就是现在,我们走!」一肩背起竹篓,两手牵着两人便要逃去。 这书生轻功虽是了得,但牵着两位少年却也施展不开,那副寨主已骑马追上,书生又道:「只有一个,应付起来可就省事!」 转身一踢,竟将脚下草鞋给踢了出去,草鞋飞射出去,来速倒是惊人,副寨主反应不及,正中额头,居然就此落下马来,原来书生轻功厉害,脚力也非同小可,这猛力一踢,已运劲于鞋,才能使那副寨主落马,书生此时放开两人,又从竹篓掏出一物,高高举起,施展上乘轻功,趁那副寨主还未爬起之际,在四周连跑一阵,却见那物竟已飘然飞起,高耸入云。 书生哈哈大笑,口中叫道:「小包子你俩快跑,越远越好!」 小包子两人一听急忙拔腿就跑,而书生转眼停在那副寨主身旁,将那物牢牢系在其脚跟上,身手奇快,这一连串动作竟在那人站起前完成,那副寨主不明究理,只觉额头仍痛,起身之时,书生早已奔到几十尺之外,已然追上小包子两人,书生笑道:「小包子够了,这距离足够看戏了。」 书生喊停,小包子与陶新新这才停步,两人回身与书生一同佇立,陶新新气喘吁吁,而小包子却无脸红气喘之态,便问道:「看甚么戏?」 书生指着那人笑道:「一齣精采好戏!」 只见天空乌云密佈,似有风雨欲来之势,突闻雷声大作,陶新新胆小,又叫又跳地摀住双耳,又躲到小包子背后,那副寨主见三人就乾巴巴站在前方直视自己,心中格外恼怒,准备上马便要衝来,怎料那马竟不听使唤,嘶鸣一声,兀自奔离,副寨主又气又疑,想来自己当马贼多年,只有自己弃马,哪有马来弃人之理,早些又见小娃徒手杀死寨主,书生天外飞来一鞋,种种事蹟,尽皆荒诞未见,道是遇上奇人异事,心头萌生起退怯之意,却觉头顶霎时光芒万丈,不禁抬头一看,头未抬起,这全身已感万分酥麻,尤以脚跟为甚,来不及思考之际,已然痛晕,昏倒在地。 小包子与陶新新两人见此光景,皆瞠目结舌,小包子率先回神,结巴问道:「怎么…怎么这闪电就这么打在那人身上?讲故事的…你使了什么魔法?」 书生笑道:「书生说我懂得天文决计不是骗你,方才我将那纸鳶绑在他的脚上,引来了天雷,这下他可得躺上个一年半载了。」 陶新新紧张道:「那不就…死..死定了。」 书生又再笑道:「死倒不会,可残废瘫痪就说不定了。啊,那群手下双眼已经恢復,又追将过来了,我等快走才是。」 话罢三人又继续逃跑,但人脚不比马足,马贼已然追上,却也不敢近身,只怕眼前三人又使出什么法术,有贼嚷嚷道:「等这三个妖孽饿昏头没力气了,男的杀了洩恨,女的抓回寨内享用,给两位寨主报仇!」 眾贼听了士气大振,便团团围住,却也不让三人再走,陶新新听了又怕,直问:「小包子,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小包子与书生只是摇头,心中已无妙计,就在此刻,贼群后方突传哀叫,有贼大喊:「有敌袭!」 眾贼大乱,皆来迎敌,小包子三人心中疑惑,皆在猜想何人相救,却见马贼一个个陆续倒下,人数锐减,一道宏亮声音喝道:「大胆马贼,还不速速离去?」 此声甚为嘹亮,彷若繚绕山谷,又声音大义凛然,颇有退敌之威,眾贼见其势难挡,又群贼无首,皆作鸟兽散去,而陶新新只是大喜,连忙叫道:「汉人哥哥!新儿总算等到你来了!」 云上星收起长剑,走将过来,问道:「我见你俩许久未归,有些担心,到江边一看,留有马蹄印,寻印追来,又看天雷击于此处,便来查看,果然遇得你们。你们都没事吧?有无受伤。」小包子与陶新新皆摇摇头,云上星喜道:「那最好。咦?这位是?」 云上星看向书生,只见书生不停打量自己,眼神瞄到手上佩剑,道:「玉树临风,正气凛然,一身浑厚内功,又能持剑单退数十马贼,这剑依书生拙见,想必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龙威神剑,而这位恩公,自然便是江湖上敬重万分,人称大侠---刀剑辰是也。」眾人一听皆惊,尤以小包子为甚。 二十、眼红 书生惊人一语,小包子却在心中煎熬万分,想来云上星这人甚好,若真是大侠刀剑辰,自己如何下得了手,这云上星拱手回道:「这位仁兄好眼力,在下隐姓埋名退隐江湖许久,兄台仍可认出,不知贵姓大名?何方高手?」 云上星这一回答,显然已经承认,小包子又想此人待自己之好,果然有大侠风范,看来江湖传言不假,可这杀父深仇不共戴天,其中矛盾仅在小包子心头纠缠,也还不动声色,那书生也拱手笑道:「书生一介无名小卒,哪有大名可报,今日亲眼一见大侠,足了毕生愿望,哈哈!」 陶新新看两人相敬如宾,有些好玩,也学着拱手道:「原来汉人哥哥便是大侠刀剑辰,汉人哥哥你怎么从没跟新儿说过?」 刀剑辰见他可爱之样,笑道:「因为新儿你也从没问过啊!」 陶新新脸颊一红,当下不再说话,刀剑辰与书生皆又莞尔一笑,却看小包子神色有异,孰不知小包子虽未说话,心中矛盾已然大战三百回合难分胜负,只暗想:「大侠固然是大侠,但爹爹就不是他杀的吗?想来若非他杀爹爹,娘也不会病重致死,史叔也不会苦蹲大牢数年、气极败坏身亡,而我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小包子越想怒气越是高升,双拳紧握,牙齿紧咬,只觉体内涌现出源源不绝的热气,逐渐按耐不住,当下化气为力,双脚一蹬,竟撞向刀剑辰胸口,刀剑辰虽武功盖世,面对突来一撞,却也有些措手不及,立时催动「独门气诀」,凝气于胸,硬生生挺住撞击,小包子虽已学得神魔教至高心法「炼焰焚火功」,但学艺不到半天,仅仅学得皮毛,如何是刀剑辰这等高手的对手,撞上刀剑辰聚足内力的胸膛,竟有如撞上石墙一般,刀剑辰急道:「小包子,你怎么突然撞来?」 小包子满腔怒火,也不管刀剑辰询问,看以肉搏毫无胜算,随手捡起地上马贼留下短刀,又再劈向刀剑辰,只闻陶新新见小包子突然发狂,满口尖叫,道:「小包子快住手!他可是汉人哥哥!」 这刀劈来,看似有气无力,但不知不觉中却已灌入小包子些许内力,「炼焰焚火功」其性至刚无比,注入刀中,竟显十足威力,刀剑辰看出端倪,却不知小包子奇遇,心中诧异,只是凝气于掌,将短刀格开,小包子丝毫未见气馁,短刀一举,又来一刺,此番刺向刀剑辰大腿,去势甚是兇狠,但刀剑辰练有「独门斗诀」,其中正有「细观敌意,化守为攻」之要旨,仅见刀剑辰身子一侧,快掌一出,轻轻顶在小包子肩头,小包子只觉肩头有如万斤石重,手中短刀竟抓不住,掉了出去,小包子当下左手接过短刀,扑身又是一刺,刀剑辰略皱眉头,暗忖:「这小包子出招无理,应无多少实战经验,但其势竟能如此流畅,难道曾有高人指点?」 原来小包子自学过孙子剑法之后,脑袋早已融会贯通,碍于身体资质不足,从未施展出来,这下学成无上心法,体内奇经八脉渐渐通畅,手脑已能并用,此时手中持刀,无形中竟已将剑法融入招式之中,方才灵机一动,却是孙子兵法中《势》篇要旨,以右手持刀为正兵,突换左手为奇兵,奇正相生,如环之无端。 此时刀剑辰聚气于指,出手扣住小包子左手,化去其劲,登时夺走短刀,小包子也不停手,伸手要偷刀剑辰手中宝剑,刀剑辰瞧出其意,大退一步,两人已有十尺之遥,小包子顺势向前一滚,又往刀剑辰身上撞去,刀剑辰正要如法泡制,却见其手中发出阵阵冷光,细神一看,原来小包子向前翻滚瞬间,又已拾起地上其他短刀,心下惊道:「小包子反应之快,攻势之流畅,确是练武奇才,倘若让他再练数年,恐怕足以与我并驾齐驱,只怕走入歧途,误练了旁门左道。我得好好将他制伏,再详细问他为何发狂如斯。」 刀剑辰心有结论,当下不想再与小包子缠斗,运起浑厚内力,行于全身,要直接压制小包子连番攻击,阻止其脱轨行为,小包子实战经验不足,此刻又被仇恨冲昏了头,哪里看得出刀剑辰已要认真应对,道是其尚未发现自己手中暗藏短刀,只消插在他胸口,那此等深仇大恨便可报得,就在两人将要交锋之际,竟又有一飞快人影跳了出来,挡在两人之间,左手顶住小包子额头,使他不得再行向前一步,右手一掌拍向刀剑辰,刀剑辰见突来袭击,也不慌不忙,顺势一掌拍去接下此掌,双掌相接,顿时四周竟有尘沙四起,足见两人内劲深厚,刀剑辰心中惊想:「这人一手顶住小包子,一手竟能运起如此浑厚掌法,这内功与外功的运用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看来此人武功决计不在我之下,而我却从未耳闻,真是惭愧!」 而此时小包子见有人从中作梗,怒气霎时少了五分,便不再使力,抬头一看,竟是方才在神魔教所遇怪人,只见怪人与刀剑辰对掌,两人皆面显苦色,小包子猜想:「这怪人竟能与人称大侠的刀剑辰斗的平分秋色,正好是我小包子报仇良机!」小包子见机不可失,提刀又要来刺刀剑辰,但这回书生已然赶到,一把抓住小包子持刀之手,陶新新也已挡在刀剑辰前头,张手阻挡,俏丽小脸生气说道:「小包子你发甚么颠?不准你杀我汉人哥哥!」 小包子再被两人阻挠,心头怒火又被浇熄三分,当即不再作势復仇,看着陶新新美丽脸庞,也不多说甚么,只是静静望向正在对掌的两人。 高手对掌,内劲于掌间流窜猛烈,旁人却难以察觉,刀剑辰与怪人对掌已有半晌,体中内力迅速流失,皆汗流浹背,一旁三人也不敢作声,更遑论近身半吋,小包子方才连番出手,想起体内涌起无比的热力,心想:「那讲故事的说我学得神魔教心法确是不错,否则我哪有这般精力?」 想到此处,顿时觉得全身发烫,灼热之感从体内迸发出来,乃至皮肤四肢,最后连舌尖、指尖皆感火辣痛楚,一时支撑不住,痛倒在地,书生与陶新新见了大惊,陶新新原来不敢出声,但担心之甚,只好放声尖叫,书生忙来把脉,疑道:「小包子,你何时中的毒?」 小包子原想是那心法有诡,才让自己痛不欲生,书生一提,这才想起自己体内确有金血教所留毒药「金银红血丸」,从服用至今,确实将近一年,没想到竟然在此时发作,便在剧痛之中,隐隐说道:「金…血教…金银…红血…丸…」 书生一听,甚是讶异,道:「你怎会吃到这般毒药,这药就算书生我略懂医理也解不得,该如何是好?」 陶新新听书生所言,担忧更剧,泪珠从两颗夺人双瞳汪汪流下,哭道:「小包子你别死,我不要你死。」 突然身后一声嘶吼,那怪人竟然大力将刀剑辰推开,转身又推开书生与陶新新二人,凝气于指,在小包子身上接连点了几个穴位,又运气从小包子指尖灌入,小包子只觉灼热之感渐失,身体渐渐舒畅起来,道是这怪人正在替自己急救解毒,待要起身答谢,那怪人突然又呼啸一声,此声甚是惊人,刀剑辰赶紧摀住陶新新耳朵,而书生则自摀双耳,小包子反应不及,竟被啸声震得头昏眼花,又倒了下去。 二十一、雪凛 「韦葆斌!韦葆斌!」耳边呼叫又起,眼前白光闪耀,小包子又见此景,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正待开口说话,突觉指尖刺痛,双眼猛然一睁,惊见那散发怪人正抓住自己双手,在十支指尖插了个小洞,小洞缓缓流出鲜血,小包子正要开骂,却觉全身通体舒畅,原有灼烫之感渐渐缓和,道是怪人正为自己医治,却看四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总觉有些熟悉,心头倏地一怔,暗想:「怎么不见新儿、书生,还有那刀剑辰?」 怪人放血完毕,兀自笑将起来,手足舞蹈,一溜烟又不见人影,小包子知道此人疯癲,但总对自己有恩,便要寻他,这时灵光一闪,想道:「这里可不就是我梦境所在吗?怎么会跑来此处?」 小包子观看四周,群山繚绕,仔细辩清方位,又想:「每当这梦浮现,便有一人站在那座山头呼喊,呼喊什么呢?」 小包子临时想不起来,又低头沉思1番,惊道:「韦葆斌!可韦葆斌是谁?」 想了想,大笑起来,又自言自语道:「韦葆斌不就是我吗?我爹是论世局韦常言,徐葆斌自然就成了韦葆斌。」 小包子想起当初徐母不给自己取姓「韦」,恐怕也是要避免自己去报仇,登时觉得颇为合理,可又想道:「可梦中之人怎知我真实姓名?」想着想着,觉得再想无益,便要起身寻那怪人,却情不自禁被梦中山头所强烈吸引,直往那方向前进。 小包子一路跋涉过来,竟然未有半点喘息,想道:「这炼焰焚火功当真厉害,看来我得好好练练才是。」想到此处,又想起復仇一事,心中总是不快,此时已到梦中山头,四处查看,居然发现一处山洞,小包子不假思索,就走了进去。 这山洞洞口虽窄,但洞内颇深,越到深处,越是漆黑,竟同时越显冰冷,小包子暗想:「怎么这般寒冷?与洞外截然不同。怪哉怪哉!」 而小包子心中虽想,但仍然不由自主地向内走去,可冷冽空气侵袭全身,小包子渐渐忍受不住,正要离去之时,一声呼啸划破天际,道是怪人又来,小包子回头一看,那怪人沿途狂啸,竟提掌拍来,小包子赶紧躲避,无奈身体苦受寒冷已久,不听使唤,情急之下,脑中浮现焚火功心法字句,默想一番,热气又从体内源源涌出,当下全身热络起来,活动自如,惊险闪过此掌。 怪人又是发疯乱叫一串,连发数掌,小包子原来避得甚是兇险,也逐渐习惯怪人攻击路数,同时心中反復照心法字句习练,热流更是遍佈全身,行动更加轻盈,四肢精力更甚,面对怪人急攻,已能得心应手,小包子暗忖:「原来习练心法如此神奇,也难怪当时义父说他败于那关正犀手下,便是内力不足所致。」又想:「那时刀剑辰要传我心法,好在我没答应,否则这时又欠他人情,血海深仇也报不得。」 这事儿也不知该悲该喜,脸上略显踌躇,怪人见小包子心不在焉,竟似勃然大怒,猛然大啸一声,震的小包子双耳欲聋,瞬间又不见人影,小包子也不在意,心想:「既然身体热络起来,姑且再往内探探也无妨。」心有决定,又往洞内再走。 片刻之后,终于到达山洞最深处,此处当真冷冽刺骨,每当小包子快要支撑不住,便潜心默想心法,让体内真气抵御寒气,总算无恙。洞内一片黑暗,角落之处却发处微微冷光。 小包子走近一看,竟是一柄长剑,长剑直挺挺插在石壁上,剑锋发出阵阵冷光,冷光照耀之下,看出剑上刻上两字「雪凛」,喃喃自道:「雪凛,雪凛,莫名出现在此,难道是把神兵?待我拔出瞧瞧。」 小包子好奇心驱使,伸手便要来拔,但一碰神剑只觉万道酷寒之气,从掌心冷不防鑽进体内,硬是将小包子神功压了过去,小包子抵御不过,赶紧挣脱开来,惊想:「这神兵竟如此恐怖,连我体内内力也压他不过,只怕我再握上半晌,就要冻死在此。」又再思索:「看来我得先行出洞,否则长久在此,就算不碰此剑,也要冷死。」小包子持续运气御寒,往洞口前进。 快到洞口之际,只闻怪人啸声又起,举掌又是连番猛攻,小包子心中默念心法口诀,体内热流通行顺畅之下,怪人也难伤他分毫,只是僵持不下,小包子这时心想:「这怪人屡屡找我麻烦,却又出手救我,不知何意?可我也不能在呆在此,得出手对招,抢得出洞机会。」 想罢,小包子暗想兵法,欲从中找出破敌良策,又想道:「义父曾敎我孙子剑式一十三招,可我从来未曾使出,这下我有神功护体,或许使得,但却无兵器。」 小包子脑中虽在思考,但身体却是轻灵,怪人见屡攻不下,发掌越促,逼得小包子节节后退。连番闪避,小包子突觉疲惫,暗忖:「神功虽神,但我可非真神,运气许久,总有山穷水尽之时,看来不能再继续如此。」 小包子当下化拳为剑,使出孙子剑式「以迂为直」,此招一出,看似打向对手无关痛痒之处,发招者全身破绽百出,实则设下陷阱,诱敌而来,再转打对手命门,后发先至,小包子当初习练之时,从未成功,除了当时未练神功,经脉未通,难以施展之外,从无实战经验,如何能作得到设陷诱敌、后发先至,可这时与怪人对打情况大大不同,已有神功在身不说,两人对招已久,小包子也已然摸清怪人发掌路数,果然诱得怪人,随即重拳击向怪人胸膛,怪人一看,连忙向后蹬了好一大步,小包子见此招未中,心中思忖:「此人内力可比刀剑辰,实战经验绝对高我许多,打他不着,也不会丢脸。看来义父这剑式用在拳头上也还堪用,虽未击中,也算完成大半,来日若见得义父,也对他得起了。」怪人原地又唱起歌来,已不见方才杀气,大笑几声,就离开山洞了,小包子见样,急忙随后跟上。 不料一出洞口,怪人突来点穴,小包子一时动弹不得,却见怪人又来放血,乱吼几声,逕自离去,小包子心想:「杀我又要救我,点我穴道却不理睬,这怪人当真折煞我也。」虽是如此,也无法可施,只能暗骂数声,等怪人归来。 许久之后,体内气血逐渐恢復运行,但怪人同时归来,小包子正要可恼之际,却见怪人手抓野兔两隻、又捧野果数颗,一半分给小包子,小包子许久未曾进食,确实饥肠轆轆,便与那怪人合作生火吃饭,期间小包子数次与那怪人探话,怪人顾自咬肉,不予回应,小包子觉得无趣,此后再也没多馀对话。 佳餚方尽,那怪人竟又狂啸一声,突来一点,点在小包子肩井穴上,小包子暗骂:「你这怪人反反復覆,又要把我怎样?」怪人哪里听得到小包子心中啜骂,一边唱歌,一边将小包子拖进山洞之中,大约到一半之处,就丢下小包子一人,独自又唱又跳出了山洞,小包子不懂怪人用意,只觉冷意又来,马上再默想心法,用体内热气来抵御寒冷,片刻之后,又感疲惫,身体却也还不能自由活动,想着想着,又进入梦乡。 二十二、脱逃 韦葆斌又闻耳边有人叫唤,猛地惊醒,见自己仍在洞里,哪有旁人,想道:「这些年每晚作梦都会听到有人叫唤,醒来却不见人影,这洞里除我之外,也只有那把雪凛,总不会是它在叫我吧!」 又想:「那老怪天天挡在洞口,每当我尝试出洞,却又把我打回洞里,却不杀我,仍每天供我三餐,也不知外头已过了多少寒暑,这下我还没发疯,倒也是件奇跡!」 再想:「这些年来我呆在这寒洞之中,把这炼焰焚火功下半部都练了,也算略有小成,义父敎我的孙子剑法虽然也都以手代剑笔划过了,但手中没剑就是施展不出这剑法威力,可那把雪凛又碰不得,还是拿那老怪没輒。」 想到此处,韦葆斌只觉心灰意冷,然而这些年来,一旦有此念头,心中总会浮现多年不见的水袖儿、连沁大小姐、新儿的面容,幻想她们就在身边,耳朵回绕她们的鶯鶯话语,鼻头飘来他们身上阵阵香气,当下又有活下去的动力,便起身运功,振奋精神,又暗想:「与世隔绝这般长久,除老怪之外没见过别人,真想见见其他活人,想当初在老爷客栈打杂,每天都有新面孔,其中也有像捕快庄圣、义父孙牧、王八猪脑黄贯英这样的奇人,可这下都见不到了。」 韦葆斌想到此处,心思一转,自问道:「不知我是想见水袖儿多些?新儿多些?还是连沁多些?」转念再想:「我想见她们,难道她们便想见我?」韦葆斌笑了笑,看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颇是愚蠢,便暂且拋开杂念,潜心练功。 又听洞外传来呼啸之声,道是怪人再次袭来,这几年若韦葆斌一阵子不往洞外试探,那怪人便自行杀来,韦葆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韦葆斌几年来潜心修练炼焰焚火功,内功修为堪称绝顶,但眼前怪人也非易与之辈,何况韦葆斌除剑法之外,并无其他外功,所有拳脚招式,皆从剑法自行揣摩而来,或者临敌之际胡乱出招,要胜怪人谈何容易,便觉这怪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恐怕一辈子也追他不上,要在这无人寒洞住上一生。 「不行!」韦葆斌在怪人尚未进来之际,兀自叫道:「大丈夫有仇未报非君子也!今日我韦葆斌就算要跟你拚命,也要杀出重围。」旋即气走全身,提步迎战,怪人看韦葆斌今日精神抖擞,甚是高兴,出招更加凌厉,转眼间两人已过百招,一时难分轩輊。 两人过招数年,对战已然不下百次,每次过招以后,韦葆斌皆会默想方才打斗情景,再辅以兵法,欲从中想出破解之道,几经思索之后,兵法之理早已烙印在心中,因此每打完一场,韦葆斌武功就更上一层,几年下来,即便到外头与当世高人对战,也已能有所作为,然而此事他自己却未曾得知,同时韦葆斌对这怪人武功,逐渐拿捏出个分寸,战胜之事其实指日可待,但就差临门一脚。 那怪人攻的甚是激烈,可韦葆斌心中早有谋算,边打边退,引怪人进到山洞深处,嘴里喊道:「死老怪,今天我韦葆斌不跟你做个了断,便要跟你姓也在所不惜。」说罢,韦葆斌暗自好笑,想道:「跟这怪人认识许久,也不曾听他说话,如何知道他姓什么。」 越近山洞深处,气温便越显寒冷,怪人受到影响,动作渐渐缓慢,韦葆斌见计策奏效,攻的越急,「转石千山」一式猛然发出,此式又从孙子剑法一十三招转化而来,双手若弓,瞬间迸发,势如张孥,节如发机,攻的敌人措手不及,辅以韦葆斌体内深厚内力,威力之强,不可限量。 怪人见样,知躲避不过,便也提掌拍来,两人对战数年,怪人经验丰富,总能略高一筹,平常单比外功,韦葆斌自然难以得胜,但今日韦葆斌下定决心,便将这些微差距又拉近了一些,终于逼得怪人与其首次对掌,若要强比内力,怪人终究非是神魔教绝顶心法的对手,且此时身在寒洞之中,全身功力难以施展,而韦葆斌有至刚神功护体,如鱼得水,顿时将怪人内劲压了过去,怪人眼看要输,急忙想收功脱身,可韦葆斌哪里答应,又提运真气,硬是推给怪人。 内劲在两人双掌纠缠,霎时两人四掌竟然紧黏难分,怪人心中焦急,脚步不停转动,欲远离山洞,韦葆斌猜出其意,马步站的更是沉稳,不动如山,怪人脸上露出难过表情,又是呼啸一声,竟抬头往韦葆斌撞来,韦葆斌其心甚坚,见怪人撞来,也举头撞去,两人相撞,额头皆喷出鲜血,四掌随即分开,怪人连忙爬起,便往洞口狂奔,韦葆斌正要追上,只觉耳边又响起呼唤之声,往声源一看,那雪凛剑竟绽放强烈冷光,韦葆斌想道:「难道这几年确是你在唤我?可我万万碰你不得。」转念又想:「几年来我内功已精进不少,焚火功想来未必会输。」 当即运起热劲,一把抓住雪凛剑,果然万道冷气鑽将进来,韦葆斌强运内力,又以数倍热气硬压回去,猛然再一使力,雪凛剑应声拔出,只见剑锋冷光骤现,人剑彷若一体,瞬间洞内寒气尽收剑底,剑柄也不再如此冷冽,韦葆斌笑道:「今日真是大喜之日,打跑了那老怪,又得此剑,我得趁此时赶紧离洞,否则更待何时?」旋即快步出洞,也不见怪人来阻。 韦葆斌盼了数年终于重获自由,心中只掛念着那三名女子,但怎知自己身在何方,只好先行下山,望能寻获人跡,再上前问个明白。甫至平地,远远望见前方有一村落,韦葆斌便往村落而行,盼能问出个结果。 走进村落,却未见半点人影,韦葆斌仔细观察,暗忖:「瞧这住家,颇是乾净整洁,不似无人照料,怎会一个人也不见?」韦葆斌心生怀疑,只能缓缓向前再探,突见地上有块破布,便随手捡起,将雪凛包覆在其中,暂盖其锋。 又再往村落深处探去,见一庙宇,韦葆斌走了进去,暗道:「原来又是土地公公,想当年在破庙中曾受您照顾,今日重逢,竟已隔数年之久,就让弟子韦葆斌再拜禰一拜。」韦葆斌想起这起年灾厄重重,却始终大难不死,心存感激,虔诚地合掌连拜三下,又想:「看香炉之上香火鼎盛,显然此村必有人在,到底村民都躲到何处?真是奇怪!」 韦葆斌带着雪凛,步出土地公庙,前脚方才踏出,却见上方竟有大网撒落,眾多村民天罗地网包围过来,韦葆斌反应极快,赶紧向庙内一躲,避开了大网,但村民也早知有此一着,十数条麻绳飞射过来,团团将韦葆斌给捆住,韦葆斌此时想抽剑断绳,可为时已晚,两手已然受制。 有一村民满脸怒色,喝道:「臭叫化子,幸亏土地公有眼,总算引你进到我们设下的陷阱,这下你就算是大罗天仙,也插翅难飞啦!」 韦葆斌心想自己几年来从未下山,这干人怎会说得彷佛已经见过自己,又是茫然不已,口里骂道:「他娘的!你这虾子满口胡诌,我要是大罗天仙,还容得你这瓜批乱来?」韦葆斌情急之下,不禁骂出几句四川方言,一举将这几年从未说话的闷气宣洩出来,心情特爽,可此举当真激怒眾多村民,乱棍应声便来。 二十三、血祭 韦葆斌莫名被敲了好几大棍,却都不太痛痒,心头暗想:「这些年我与死老怪缠斗数次,不知被他拍了几掌,起初确实是疼痛不已,近些日子倒已不痛不痒,看来不是我皮越挨打越厚实不怕人打,便是神功越练越纯,已到金刚不坏的地步。」 眾村民见此人挨了痛打,竟面不改色,皆觉惊愕,也不敢再打,只得将其捆在大柱之上,韦葆斌动弹不得,连声大骂,村民也不管他,移到一旁暗自讨论,孰不知韦葆斌自幼练就一身偷听的好功夫,如今又有深厚内功,听力更为精进,村民所言,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一村民道:「这乞丐没事来村里偷东偷西,现在总算落到我们手底,这下要如何处置?」 一老者回道:「以老朽之见,还是送到官府为妥。」 妇人们皆应声附和道:「村长说得不错!」 方才怒面之人道:「怎能就此放过这廝?好歹也要在他身上讨些便宜!」 眾人皆笑道:「乞丐身上能有甚么便宜?臭虱吗?」 一男人接道:「见他手上有一捆包裹,不知里头何物?」 怒面之人道:「就是这个!我们去给他讨来!」眾人又向韦葆斌围来。 韦葆斌心想:「我从未出洞,哪能来偷?是了,想必是死老怪干的好事!」便故做全然不知,只是叫駡。 村长道:「这位仁兄,这些年你屡次骚扰我村,偷我鸡鸭、作物,我等忍无可忍,若你将手中之物将给我等,我等就直接将你送往官府,不再为难,不然恐怕就要再受皮肉之痛!」 韦葆斌暗想:「这把雪凛普天之下恐怕也没多少人能拿在手,这些村民看来没甚么功夫,若要碰它,只会受伤,我姑且来吓他一吓,看能否将其打退堂鼓,否则只能让他们自食其果。」便道:「这布内东西当真吓人,你们这些龟儿子若要碰它,手掌立时中伤,三天内便会腐烂,药石罔效,你们可别不信!」 怒面之人骂道:「臭乞丐胡言乱语,给我拿来便是!」伸手便要来抢,韦葆斌手握剑柄,倘若他使劲不放,就算有十个村民也未必抢他的过,可要是如此,雪凛剑锋凌厉,只怕会误伤此人,韦葆斌只好放手,将雪凛掉在地上,剑锋正巧露在布外。 村民们一看兵器,皆惊慌失色,怒面之人骂道:「臭乞丐竟随身带剑?这剑身雕刻精美,自是价值不斐之物,看来也是你从他处偷来,现在交与我等,倒也功德一件。」 便弯腰来捡,才近雪凛半寸,忽觉极寒之气爬上手掌,顿时全身发颤,牙齿相撞不已,那人大惊,连忙大退数步,发抖道:「妖魔!这臭乞丐是妖魔!」 村人一见,皆是诧异,各自窃窃私语,村长道:「哪有此等事?」也伸手来取,寒气再度逼人,村长年老力衰,不堪此寒,不禁向后软倒,左右忙来搀扶。 经此试验,村民更是深信此人妖力,都大退一步,不敢近身,唯恐遭到波及,韦葆斌之前只想常人触摸雪凛会受冻伤,怎料常人却是连碰都碰它不得,正当窃喜之际,庙外惊传哀号之声,眾村民皆是大异,快步向外来探。 韦葆斌不知外头发生何事,全神细听,突闻数声惨叫声,小孩婴儿相继哭闹,颇为哀凄,韦葆斌越听越惊,奋力要挣脱麻绳,但徒劳无功,又闻村长凄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要这样痛下杀手?」 一男人朗声道:「甚么痛下杀手?此乃大慈大悲金红大士的旨意,要在此处进行神圣血祭,洗刷世人这一年来所累积下滔天罪孽,你等切莫违抗大士圣旨,乖乖听从来为眾生赎罪。」 韦葆斌听了极是诧异,想起当年在连沁娘亲墓园前曾遇刺客,便是为报血祭之仇,没想到今日亲耳所闻,突生惻隐之心,更是使劲要扯断麻绳,仍是功败垂成,此时庙外又传来村长呼号,韦葆斌心知连村长也已遭毒手,恼怒异常,焚火功猛然运行全身,赋予韦葆斌无比力劲,已将麻绳扯出一丝裂缝,只差半点便要成功,而这时又闻那怒面之人怒吼,大喝一声,似是要衝杀敌人,韦葆斌这才萌生担忧之感,那怒吼已成哀啼,却见庙外血花四溅,喷洒在庙宇窗上,韦葆斌忍住哀痛,而眼泪却已不住滑落。 正在同时,庙外冲进一人,身着金血教服,见韦葆斌被人捆绑,叫道:「庙中还有活口!」庙外传来回应:「血祭不留活口!」 庙内金血教徒得到指示,便朝韦葆斌走来,韦葆斌不停催动体内热流,欲要扯断麻绳,但眼看金血教徒就要杀到,此时地上雪凛剑光突现,引走教徒目光,那人瞧这神剑外观甚喜,想要占为己有,伸手来拿,手才握触剑柄,只觉成千上万道寒气恍若蛆虫从皮肤鑽入体内,痛欲刺骨,一看掌心至手臂已呈紫青,显然是冻伤之样,那人急忙丢掉神剑,神剑不偏不倚便落在韦葆斌身旁,正巧划过其身上麻绳,麻绳尽断,而韦葆斌却毫发无伤。 韦葆斌暗自称奇,随即捡起佩剑,再看那人,已然死去,韦葆斌惊想:「这雪凛的神力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恐怖,幸好当年我遇见雪凛时已练有神功,否则不堪设想。」又想:「不过如果我没练神功也走不到这么深的洞中,这些奇跡也都环环相扣,哈!」 韦葆斌躡手躡脚地来到视窗,探头来看庙外情况,只见整村尸首遍地,血流成河,凄惨更胜当年黄贯英灭门一案,韦葆斌不禁倒抽一口气,全身微微颤抖。 「大士大慈大悲,教主大恩大德。金红祭官十二人,献头十二枚。」一人朗声道。 韦葆斌听后心想:「祭官?该不会是这地上之人吧?」 韦葆斌探头细数在场金血教徒,莫约二、三十人不等,其中确有十一人与地上之人衣服相同,一一提头整齐放置在村中广场,韦葆斌暗忖:「这金血教当真是邪教,血祭竟是如此残忍!怪不得当年墓园偷袭之人如此愤怒。如此看来地上恐怕便是祭官,若再不出声,那外头眾人找了进来,我必死无疑!」 正苦无对策之时,远远传来叫喊:「王老村长,扬名镖局成功护镖到此,快来迎接,待会俺还要赶据卢山参加大会哩!」 这一呼喊,眾教徒皆暂停动作,只见一群人马从村外缓缓走近,看到村内惨绝人寰之景象,其中一人怒道:「你们这干人在此做啥?怎么杀了忒般多人?」 金血教一名领头人物道:「金红血祭,不留活口。眾教徒!杀无赦!」 眾教徒听命,尽皆抽刀劈去,却见对面带头人物怒喝一声,声宏贯天,随即拔刀应对,嘴里喊道:「看俺牛家刀法!」 刀势回旋,竟生大风,教徒或伤或退,一时难以抵抗,慌张之时,突觉阵阵花香扑鼻飘来,香味之中却藏辛辣,在场眾人皆是诧异。 韦葆斌看向右方,惊见漫天花瓣繽纷落下,铺天盖地,这般绝美景象,实是此生未见。 只看一人昂然挺立在屋顶,左手摊放在嘴边,轻柔柔地将掌心花瓣吹落,右手手持一瓷瓶,缓慢地将瓶中液体洒在掌中花瓣之上,细神一看瓶上红字,竟是「辣油」二字,韦葆斌心头一股稀奇之感油然而生,脑海中不自主的浮现四个大字,嘴巴不禁脱口说出:「辣手吹花?」 二十四、辣手 金血教眾教徒一见此人,集体跪落在地,齐声道:「恭迎总祭司!」 那人趾高气昂,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平举双手,示意教徒起身,教徒受命照办,接着那人又唤来一祭官,在他耳旁嘱咐,那祭官听道:「我教金阶堂血祭总祭司『辣手吹花』曾夫佑大人问你们来自何方?何故捣乱我教神圣血祭?」 那镖局领头喝道:「俺扬名镖局办事还要看你们面子啊?你们要杀几人俺管不着,俺待会儿还要上庐山大会,没空与你们瞎耗!快叫王老村长出来领回标物,咱们便走!」 祭官接着道:「神圣血祭不留活口,此处已无生人,而你们既已闯入,也不能活着离开。」 镖局岭头怒道:「他娘的!俺牛腾星可不是被人吓大的,有胆量儘管来杀!」 此时总祭司曾夫佑终于开口说道:「你是大侠刀剑辰拜把兄弟牛腾星?」 牛腾星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俺就是牛腾星,刀剑辰是俺老弟!」 曾夫佑听完,突然大掌劈向牛腾星,牛腾星反应不及,硬吃一掌,口吐鲜血,曾夫佑面露愁容,低声道:「差劲差劲,这样如何能讲义气?」 旋即又赞一掌,此番牛腾星已有准备,赶紧提刀来挡,却见曾夫佑掌势一翻,转打牛腾星身旁矮胖之人,牛腾星急喊:「桥尺老弟小心!」 话才说到一半,只见曾夫佑掌势突停,袖口喷出红花片片,洒在那人脸上,那人顿时双眼紧密,面容痛苦,支吾说道:「妈的!是辣油!」 牛腾星强忍伤痛,气道:「你这廝尽使小人招式,有种对俺下手!」 曾夫佑也不管牛腾星怒喊,逕自笑了起来,道:「你便是十方恶煞『毒药师』黄桥尺?」 韦葆斌一听大惊,而那人频揉双眼,道:「是又怎样?」 曾夫佑道:「你兄弟半数命丧刀剑辰之手,何故委身于其义兄靡下?」 黄桥尺道:「哼!关你屁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曾夫佑忽然厉声喝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 此话蹦然而出,眾人皆摸不着头绪,一旁祭官连忙解围道:「总祭司问话无需理由!老实回答便是!」 黄桥尺道:「放你妈狗屁!我说不答就不答!」 曾夫佑插道:「很好!今日为了义气二字便要取你性命,受死来吧!」曾夫佑提掌又要攻来,此时牛腾星连同背后扬名镖局眾人皆抽刀来挡,祭官们一看也跳入战局,登时现场一片混战。 韦葆斌躲在庙中,观察双方情势,心想:「这曾夫佑疯疯癲癲,可武功却不马虎,扬名镖局人数较少,那牛腾星受了掌伤,黄桥尺眼睛受创,恐怕便要不敌,我是帮还不帮?」又想:「牛腾星是刀剑辰义兄,我帮他便是帮了仇人;但不帮,那黄桥尺也凶多吉少。」再想:「可我即便出手,就一定帮得了他们吗?」 韦葆斌虽然已练有神功,手握神剑,但除怪人之外,从未与人对敌,对自己实力并未有十足信心,当下踌躇不已。 双方缠斗片刻,金血教优势渐露,扬名镖局倒下人数渐多,徒留牛腾星与黄桥尺两人奋力抵抗,韦葆斌见此情况,又想起金血教方才残忍情事,愤怒之心重新燃起,已不管后果,提起雪凛,便往敌阵冲去,口中喝道:「金血邪教!休得倡狂!」 这突来敌袭,金血教眾人顿时大乱,牛腾星趁机撂倒数名祭官,牛家刀法直指曾夫佑,曾夫佑谈笑风生,大掌一挥,又是漫天红花,牛腾星叫道:「妈的又耍小人招式!」不料却吃到一片花瓣,霎时嘴里火辣,有苦难言。 此时韦葆斌已然赶到,曾夫佑见样,脸上显露疑惑神情,韦葆斌对此人武功颇有忌惮,顺手一使便是孙子剑式「决水千仞」,此招剑身由上往下突指,宛若决积水于千仞之山,势如破竹,搭配雪凛神剑,其势更是难挡,曾夫佑见此绝妙剑法,总算有些慌张,连忙后退几步,重整旗鼓。 韦葆斌同时暗忖:「自我学得神功,得雪凛剑后,从未使过孙子剑法,没想到这剑法配合真剑,竟有如此威力,令眼前之人这般畏惧。」韦葆斌有所不知,这孙子剑法创立之初,本就以剑为主,若改用赤手空拳来仿效,失去剑锋作为威吓,又失剑长克敌机先,威力大减,如今搭配神剑使出,自然有数倍之威。 韦葆斌见攻势奏效,正要乘胜追击,曾夫佑突道:「百胜兄是你吗?」 韦葆斌怎知其所说何人,一时停顿下来,牛腾星在一旁口齿不清道:「小心他又出暗招!」便提刀攻来,曾夫佑作势又要洒出红花,牛腾星心生惧怕,大退数步,怎料竟是虚招。 曾夫佑又道:「百胜兄你可终于露脸了!你可知沁儿找你找的好苦?」 韦葆斌看此人似乎将自己与某人错认,又闻连沁姓名,也不说话,端看曾夫佑有何话说。 曾夫佑续道:「当年你被姜松柏这奸臣设计陷害,练那什么焚火功,内力逆行倒施之下,脑子也给练坏了,又被连涛这娃儿狠心篡位,赶出金红教。后来我到神魔教总坛寻你,只见你蓬头垢面,胡言乱语,就是无法劝你归去,这下你我重逢,何不与我回去,和沁儿相聚?」 韦葆斌听完暗想:「原来还有这层秘密,当年沁儿只说了一半。」又想:「在神魔教总坛与我相似之人,难道是死老怪?是了,多年以来,我脸上鬍鬚未剪,满嘴杂毛确实与死老怪有几分神似,难怪村民也将我俩误认。」 曾夫佑见故友隻字不语,道:「我就知道!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就是义气!哼!」两袖又是一拂,辛辣红花再现,韦葆斌赶紧后退,却见曾夫佑跃上屋顶,扬长而去,朗声道:「血祭功成,回教!」金血教徒一听,纷纷速离而去。 曾夫佑举动莫名,韦葆斌也不在意,便来看牛、黄二人伤势,牛腾星见韦葆斌走近,拱手躬道:「恩公出手相助,俺牛腾星在此谢过。」 韦葆斌道:「牛兄不必多礼。金血邪教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 此时黄桥尺双眼已渐恢復,接着道:「难道这位不是金血教连百胜连前教主?」韦葆斌笑道:「当然不是。在下姓韦,名叫葆斌,四川人氏。」 牛腾星道:「原来是刚才那人眼花。韦恩公,你这剑法当真精妙,不知是何来路?」 韦葆斌道:「此乃我义父孙牧家传孙子剑法。」 牛腾星道:「原来是家传剑法,怪不得俺从未见过!好剑,好剑!」 韦葆斌笑道:「过奖。牛兄所使牛家刀法也是一绝。」 牛腾星见对方称讚,喜出望外,又道:「韦葆斌这身本事,想必也受邀参加庐山大会了。」 韦葆斌只是摇头,问道:「庐山大会?」 牛腾星道:「便是天蜀门发帖邀集各路英雄好汉上庐山一会。」 韦葆斌还是摇头,黄桥尺在一旁道:「不如恩公与我等一同上山如何?」 牛腾星喜道:「如此甚好,此村与庐山相距不远,一同上山,好让俺一路上好好答谢。」 韦葆斌好奇心起,豪爽答应。三人稍作休憩,调养伤势之后,又一同将村中尸体好好掩埋立碑,以慰藉亡灵,随即上路前往庐山。 二十五、大会 韦葆斌与扬名鑣局二人一路上吃酒聊天,甚是欢喜,没过几天便来到庐山。韦葆斌初见山中美景,心想:「宋代文豪苏軾曾作诗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低高近皆不同』讲来却是不错!」其馀二人也皆讚叹不已。 不出半晌,眾人行到山头,已是人山人海,总鑣头牛腾星道:「此番情景真是热闹,俺这辈子还未见过!不知俺那位贤弟可否有来?」 只闻前方数人站上搭建的高台,其中一人登高一呼:「各位英雄好汉!天蜀门掌门人刘盛朋在此见过。」 喊声一出,当真震慑在场眾人,皆往刘盛朋方向看去,韦葆斌暗忖:「声音如此宏亮,想必内功极是深厚。」 刘盛朋续道:「今日邀诸位前来,主要是为了联系江湖间的感情,大伙儿定要好好享受这场盛宴,宾主尽欢。」 台下一片欢声雷动,显然是应和其语,刘盛朋再道:「刘某已备妥几座上位,邀请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们上座。」 话罢,转头吩咐门人,眾门生四散而去,在人群中请出几位人物,韦葆斌初涉江湖,怎会认识,便请教牛腾星,牛腾星一一介绍,最后共有十来位人物上座,分别有长黄派掌门霍立进、四剑盟盟主司徒谦、岭南派掌门风甲道长、太平会掌门丘平洲等等,皆是江湖将赫赫有名之人士,韦葆斌对江湖事本就好奇,小时听说书人滔滔不绝,心中更是嚮往,今日有幸一见,便暗自熟记在心。 此时又有一人姍姍来迟,牛腾星抢道:「是俺刀贤弟来了!」韦葆斌一看,果然是刀剑辰,心怕被他认出,赶紧站到镖局眾人后面,低头不语,静观其变。 大侠驾临,与会眾人皆拱手致敬,刀剑辰也一一回礼,韦葆斌心想:「这刀贼在江湖上地位当真甚高,报仇之事实在难上加难。」 这时刘盛朋已下高台,上前迎接,道:「大侠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刀剑辰回礼道:「刘掌门多礼了,大侠之称实不敢当,大家是赞谬了。」 刘盛朋笑道:「大侠谦卑自冲,果然是江湖典范,刘某也不必再夸,大侠赶紧上座吧!」便又介绍其身后关张二人,再领着刀剑辰上座。 待眾人坐齐,刘盛朋又高喊道:「今日甚是开心,内人为提高兴致,要替大伙儿扶上一曲,请诸位不吝指教。」 旋即台下走上一婀娜女子,一缕青衣,身姿摇曳,缓缓坐在早已备妥的琴旁,十指轻放在弦上,温柔地宛若琴弦弹指欲断一般,红唇一开,清澈雋永的歌声搭配绝美琴曲阵阵送来,韦葆斌一看此人,再听曲调,不禁红了眼框,想道:「没想到你我分离数年,竟在这里相遇。你风采依旧,容姿更胜当年,却已嫁作人妇;而我….而我满脸杂毛,满身臭味……」 韦葆斌想到此处,泪水不意滑了下来,却不敢放声大哭,牛腾星转头看见,道:「韦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这曲确实凄美,害得俺也好想大哭一场。」 韦葆斌发现自己丑态,赶紧擦擦眼泪,但心中万分痛苦哪里是牛腾星等旁人能知,这时也只能自己往肚里吞。而此时天蜀门人趁歌声繚绕之际也送来酒菜,台下豪杰各自饮酒听曲,好不自在。 韦葆斌久见水袖,也不忙喝酒,只是醉心于水袖歌声,回忆过去种种,飘然之余,突闻黄桥尺喊道:「他妈的!酒里有毒!」 此声一出,全场譁然,眾人陆续倒下,连水袖歌声也遭中断,只见天蜀门三位掌门也不动声色,冷眼看着眾人四倒,风甲道长性急,率先发难,站起说道:「这是怎一回事?刘掌门你倒是说说?」 刘盛朋只是轻笑,也没动作,风甲气急败坏,正待开骂,可毒性已发,只觉全身酥软,又跌回原座,其馀掌门也有相同状况,都不敢作声;而台下甚是混乱,眾人倒成一片,徒留几名功力较深者以内力硬撑,其中包括牛腾星与黄桥尺,韦葆斌滴酒未沾,自是没事,也没出声,要看天蜀门如何回应。 刘盛朋见眾人已无抵抗能力,浑厚喊道:「今日要诸位好汉前来,其实有要事商量,请各位仔细聆听。」 此时牛腾星喝道:「他奶奶的!刘盛朋原来你这廝是个偽君子,竟想趁人之危!」 刘盛朋瞥了牛腾星一眼,眼色露出不屑神情,也不加以理会,顾自道:「我刘某自创立天蜀门以来,便有一个想法,本人以为天下门派之多,种类之杂,对武学的发展来说实非好事,倘若能将各门各派的武术皆结合起来,融合各家之长,捨弃各家之短,去芜存菁,集各家之大成,想必能创造出一门震古鑠今绝世武功。」 清醒眾人听了又是大惊,却无人敢稍作吭声,刘盛朋见样,嘴角微微上扬,又道:「因此刘某以为,吾等应舍去门派之见,将天下诸多门派合而为一,统合所有武功,发展出真正顶尖的神功,正是吾等学武一生,所追求的武学最高境界!」 此时一旁风甲已然按耐不住,斥道:「放屁!合而为一就能创出绝顶神功?你这屁也放太响了!」 刘盛朋笑道:「道长您乃修道之人,怎么口出秽言?刘某有信心能广纳各家之长,领悟出更高深的武学。」 长黄派霍立进这时插道:「阁下言下之意是想当这新门派的掌门?」 刘盛朋道:「霍前辈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人,刘某正有此意!」 风甲又骂道:「狗屁中的狗屁!你说合就合,你说当就当!岂不是没把在场眾人当一回事?」 刘盛朋道:「道长此言差矣,刘某今日要各位前来,便是想与各位商讨,若有不服,儘管提出,刘某必虚心受教。」 刘盛朋话虽如此,可眼神却十分锐利,眾掌门竟无人敢多吭声,风甲见样,怒道:「哼!原来你们平时道貌岸然,遇事却变得畏畏缩缩。但贫道我可不怕,姓刘的,风甲不服,岭南派恕不共襄盛举,告辞!」 风甲奋力站起欲走,可毒性已深入经脉,四肢怎听使唤,当下跌落在椅下,样貌甚是狼狈,却无人出声相挺。 牛腾兴低声道:「我刀贤弟曾服过罕世神药『百灵丸』,理应百毒不侵,怎么不见他出手相助?」黄桥尺道:「我也纳闷着。」 韦葆斌看向刀剑辰,只见他看似镇定,却藏不住焦急之心,心想:「此刻正是我復仇良机,不如投入天蜀门,请水袖要刘盛朋把刀剑辰交我处置。」又想:「天蜀门今日犯此恶行,必遭世人责駡,我若投其门下,不就成了不义之人?」再想:「但大仇此刻不报更待何时?我若不杀仇人便是不孝,而百善孝为先,此刻还须以报仇为重。」 韦葆斌心有定见,正要上台投靠天蜀门时,却闻远方传来呼啸叫声,心中一凛,暗道:「死老怪?怎么跑来这里?」 此时眾人也听见啸声,由远到近,啸声之大,内力之深,恐怕用万丈渊藪等字已不足以形容,顿时将刘盛朋给比了下去。刘盛朋面色凝重,又登高喊道:「原来今日还来了如此绝世高手,刘某未能亲请,失礼之极,还请这位高手赏脸露面,天蜀门另备高座。」 只见那怪人凌空而降,踩着台下眾人头顶,一路狂啸而来,被踩之人又惊又怒,骂声连绵不断,却也无可奈何。 二十六、重逢 怪人体态轻盈,竟甩开重重守卫,轻松上到高台,只见台上诸多掌门脸色有异,风甲道长性暴如雷,抢道:「妈的!你不是金血教老魔头连百胜吗?」 此话一出,眾人皆惊,怪人也不予理会,提掌便劈向刘盛朋,刘盛朋虽腰配双剑,却不见其有拔剑动作,怪人大掌将至之际,后方两道人影窜出,正是「关爷」关正犀与「张爷」张益淞二人。 关正犀手持八尺关刀硬是挡住怪人来掌,而张益淞手中长枪极速刺出,直取怪人命门,两人搭配恰如其分,怪人呼啸几声,惊险躲过。 关张二人武功绝顶,韦葆斌心中自然明白,这下两大高手围攻怪人,韦葆斌心想:「死老怪虽囚我数年,但倘若没他相助,现下我早已受金血教毒药所害,毒发身亡,又何来一身武功?」 韦葆斌虽是復仇心切,却也恩怨分明,侠义之心油然而生,纵身一跳便上高台,拔剑来救怪人,眾人一看,又是另一衣衫襤褸、不修边幅之人,皆大感诧异。 韦葆斌手持神兵雪凛,剑耍孙子剑法,皆是世上所未见,不仅正与其对招的关张二人生感讶异,旁人看了更是嘖嘖称奇,只见他与老怪两人一掌一剑,竟逼得名满天下的关张二人一时间落得下风,心中骇异不已,皆暗想这等高人平时隐遁不见也罢,怎么此时一现身便是两位。 韦葆斌神功护体,无穷内力由全身窜出,当下使出孙子剑法「火发五变」,此式看似平凡,却分作五个阶段,阶段之中藏有虚招,招招连贯,攻其不备,守其不攻,如此虚实相生,竟打的关正犀与张益淞两人无力招架,韦葆斌顺势再催内力,无意间将内力注入雪凛剑中,霎时手中雪凛冷光乍现,顿时万道颼然冷劲袭向眼前两人,两人防备不及,尽受冷劲强袭全身,霎时全身寒气四窜。 而关张二人皆是当世高手,经验老道,虽突遭攻击,脸色却不显慌乱,暗自运气抵御,正在这眨眼间的停顿,怪人逮住机会,一掌打向关正犀,关正犀全然无力回避,硬生生吃了一掌,大退数步,嘴角微微渗出鲜血,在场眾人皆是惊呼连连。 只听怪人狂啸一声,冲出战圈,笔直奔向刘盛朋,杀意甚浓,刘盛朋双剑抽出,屏息以待,不敢有所怠慢,千钧一发之际,怪人脚步临时一转,向一旁踏出,这身法奇快,在场十数高手竟无人能看出端倪,待回神之时,却已将水袖扛在肩头,韦葆斌一看,心焦如焚,当下提剑刺向怪人,欲救回水袖。 同时怪人傻笑几声,忽将肩头水袖卸下,挡在面前,韦葆斌连忙抽回剑势,唯恐伤及水袖半分。 此时一旁刘盛朋与张益淞见两怪人竟兵刃相向,虽是困惑,却不敢稍有迟疑,双双提起兵器来夺水袖,怪人满脸奸笑,也不认真应对,只是频频将水袖挡在身前,让刘、张二人无法进逼。 韦葆斌心想:「死老怪做事乱七八糟,水袖儿落他手上,倘若又被他关个五年十年,该如何是好?」又想:「可若我贸然出剑,这雪凛威力太强,恐怕伤及水袖儿性命。」便索性收起雪凛,重拾赤掌来对付怪人,怪人见样,哈哈大笑,一把将水袖推给韦葆斌,兀自跳下高台,转眼消失在庐山山间。 突遭恶耗,水袖惊恐未定,见韦葆斌鬍鬚满脸,以为又是怪人,两手急忙将其推开,两行眼泪从脸颊滑落,韦葆斌看她楚楚可怜,甚是心疼,道:「水袖儿!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包子啊!」 水袖惊魂未定,颤抖道:「小包子?小包子五年前到天蜀门来,便被关爷逼入山谷,尸骨未存,你怎么会是小包子?」 韦葆斌正待回话,刘盛朋在一旁道:「你这妖人,方才襄助那金血教老魔头,现在还想来骚扰吾妻?刘某岂能让你得逞!」提剑便要来杀,此时刀剑辰总算有了动作,须臾间便挡在韦葆斌与刘盛朋之间,空手格住了刘盛朋手中双剑,大侠武功高深莫测,便在此举完完全全的表现出来。 刀剑辰和顏说道:「刘掌门且慢动怒,这人方才虽帮了连百胜,但后来不也替您救回爱妻,未必是敌,掌门且听他说词再作处置。」 刘盛朋见刀剑辰武功,心中颇为忌惮,便道:「大侠既然如此说了,刘某便来听听此人有何辩解。三弟!」 张益淞拱手道:「是!让愚弟来问问!」转身问韦葆斌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韦葆斌心想:「此人便是当年在史叔身上捅了一枪的张三爷,哼!为何我要回你问话!」便假装不见,逕自向水袖道:「你别看我满脸鬍鬚,我真的是小包子啊!当年我掉下悬崖,却没送命,水袖儿,你可知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水袖看此人诚恳,心情稍平,却半信半疑,道:「相公平时告诫水袖人心险恶,切莫轻信他人,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便是小包子?」 韦葆斌想了想,笑道:「水袖儿,小时候我们在客栈中,每当老爷要你出来扶琴演唱前,你便会在房里抹胭涂粉,可总有一人在你后头偷看,这你可记得?」 韦葆斌一说便是两人小时极为保密之事,足见眼前此人却是当年的小包子不错,水袖只是双眼泛红,哽咽说道:「小包子,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便像泪人儿一般哭了起来。 而韦葆斌数年未见水袖,此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但在水袖面前,不知如何却不想轻易流泪,只是说道:「我这些年的遭遇,一时半刻却也说不清的,你我多年未见,没想到在此重逢,咦?怎么不见老爷?」 水袖一听韦葆斌提起林常禄,泪珠又如瀑布般滚了下来,道:「老爷他…他死了。」 韦葆斌忽闻此等恶耗,恨不得马上放肆大哭,但随即忍住,问道:「老爷正值壮年,如何会死?」 水袖续道:「是…是被相公杀死的。」 韦葆斌听了大惊,怒道:「什么?好端端地为何要杀老爷?」 刘盛朋抢道:「哼!林常禄乃金血教馀孽,刘某杀他也是应该。」 韦葆斌怒道:「老爷他受金血教性命威胁,这才投靠天蜀门,如今你却将他处死,天下要如何服你?」 刘盛朋斥道:「你这无名无姓之人,天下如何服我,又与你何干?」 韦葆斌接着喝道:「哼!对你们天蜀门这些阴险之辈我本来是不想报出姓名,这下你既然要听,就给我洗好耳朵,好好记着!」又轻了清喉咙朗声道:「我叫韦葆斌,乃是十方恶煞在内『论世局』韦常言的亲生儿子!『嗜血刀』史安正是我义叔!如何?这样你要杀我吗?」 韦葆斌惊人一语,当真吓坏在场眾人,台上这人不但能与天蜀门两位掌门分庭抗礼,竟然还与天下最忌惮的两位魔头有如此深刻的关係,令人难以想像的是,此人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理直气壮。 刘盛朋听后大笑,道:「阁下这身世的确可观,刘某着实惹你不起,可在场有一人未必怕你,你可知是何人?」 韦葆斌见他语带讥讽,也不回话,刘盛朋接着说道:「以你这等骇人的身分,当今世上也只有一人能够制服你,那便是──大侠刀剑辰。」 眾人一听,皆看向一旁久未吭声的大侠。 二十七、突围 庐山上群雄眼睁睁看着大侠刀剑辰,看他要如何回应,刀剑辰只是拱手道:「这位韦兄弟是何人之子与在下却是无关,刘掌门还请回到正题,别为他坏了大事。」 刘盛朋见刀剑辰四两拨千金,心中有些不悦,但想其话不无道理,便道:「大侠果然英明,眼前大事得优先处理,可这人不能放过,无疑是纵虎归山,来人!将他拿下,听候发落!」 韦葆斌早猜有此一着,却未想到如何脱身,只听水袖在身后轻声说道:「小包子!抓住我,他们不敢动你的。」韦葆斌一听,心想别无他法,转身先向水袖苦笑,无奈地一手将她抱起,跃向台下。 此时天蜀门眾门人已然赶到,团团围住两人,后面张益淞也提枪而来,韦葆斌见此情势,对己甚是不利,当下舞起雪凛神剑,一招孙子剑式「四时无常」骤然发出,此式连发四剑,分攻四方,虚中藏实,避实击虚,敌方一时难以应对,围势顿时露出破绽,韦葆斌趁机再发一剑「转石千山」,此式威猛,正是破阵良招,辅以神兵雪凛冷冽寒气四射出去,天蜀门人竟被其冲出一道缺口,韦葆斌登时逃了出去。 张益淞在后喝道:「快追!别让他给跑了!小心别伤了夫人!」 天蜀门人听命追赶韦葆斌,韦葆斌虽有神功,但身负一人,对轻功也未有鑽研,不一会儿便被追上,只听黄桥尺在一旁急道:「贤侄恩公,小心后头!」 韦葆斌没空回头,只是侧身一闪,正巧躲过张益淞突来一枪,韦葆斌大笑道:「多谢义叔提醒!」随即欲要再逃,但天蜀门人又已围来,韦葆斌心想不妙,也只能呆站原地,步步为营。 双方僵持片刻,张益淞一声大喝,又要举枪戳来,却闻前方骚动,抬头望去,竟见满天浓雾,排山倒海而来,张益淞突遇此景,急道:「快擒韦葆斌!迟了便来不及了!」 天蜀门人听命,尽皆扑上,可浓烟四窜速度惊人,顿时已然垄罩整个庐山,韦葆斌身在其中,伸手不见五指,心中开始有些焦急,浑然不知所措,而突有一人在耳边轻声说道:「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快随我来!」 韦葆斌辩明声音,惊想:「讲故事的?」也不敢迟疑,抱着水袖,紧紧尾随而去。 韦葆斌跟在书生后面,学其踏着诡譎脚步,奔跑了一段路程,只觉脚步越来越快,却不觉疲惫之感,丝毫没有消耗体内半点内力,心想:「这步伐如此奇特,难怪当年能在天蜀门包围之下全身而退!看来这讲故事的轻功比起史叔,好似又更胜一筹!」 又跑了一段时间,两人早已远离庐山,也未见天蜀门人前来追赶,那书生便示意韦葆斌慢下,道:「久见啊,小包子……不!你现在已是翩翩青年,再唤小名不免彆扭,不如改口叫你斌儿如何?」 韦葆斌放下水袖,笑道:「叫什么又有何关係呢?倒是刚才真是万分感谢!」 书生道:「不过小事尔尔,朋友之间何谈感谢?」 韦葆斌接着道:「刚才山间大起浓雾,给我俩逃生之机;更别说绝顶轻功,如虎添翼。种种神跡,怎么说是小事?」 书生跟着笑道:「这庐山终年云雾繚绕,眾所皆知,可不是书生我的功劳。斌儿你要知道,书生我除了说书、医理、命理、天文之外,也对地理小有研究,庐山地形甚是崎嶇,唯有方才那条小径才能速速下山,逃离天蜀门天罗地网,却不是什么绝顶轻功,斌儿千万不要误会才是。」 韦葆斌心知此人一身奇气,当年巧避天蜀门擒杀、引天雷应付马贼,都是奇中之奇,也不愿再与其争辩,便问道:「好,不谈此事。只是你为何会出现在庐山?」 书生又笑道:「庐山大会,实乃江湖盛事,书生我为说书,怎能错过?」 韦葆斌点头称是,书生反问道:「当年一别后,斌儿现下武功大进,可是遭逢奇遇?」韦葆斌便将这五年来被囚山洞与巧获雪凛等事全盘说出。 书生大喜,乐道:「祸兮福之所倚,斌儿你因祸得福,实乃大幸!」 韦葆斌也点头称是,转身向水袖问道:「水袖儿,你可没事?」 水袖笑道:「幸亏无事。」 水袖嫣然一笑,韦葆斌苦苦盼了好几年,心底是说不出的高兴,又想起水袖已嫁作人妇,心中五味杂陈,便问道:「既然老爷被刘盛朋所害,你怎会嫁他为妻?」 水袖又听林常禄,泪珠又如瀑布般滚了下来,道:「相公要杀老爷,便是为了要娶水袖,老爷说过,若非我俩年龄差距太大,他也不会拦阻这桩婚事。可相公硬是要娶我,老爷说什么也不肯答应,相公一气之下便将他给杀了。」 水袖哽咽几声,又道:「老爷死后水袖无依无靠,相公又待我甚好,水袖感激在心,只能以身相许。」 韦葆斌听了,心窝传来一股莫名的刺痛,只道是心疼水袖,又恨自己未能即时拯救林常禄,让自己在世上又少了一名亲人,想着想着怒气已被心疼之心给压过,但悲慟气氛未减,三人陷入无语。 此时远方杀声震天,大批人马从庐山方向赶来,显然是天蜀门紧紧追杀,水袖急道:「小包子你快走罢,水袖儿不会有事的。」 韦葆斌道:「这怎么行?要走就一块儿走!我可不想再与你分开。」 水袖两眼含泪,道:「小包子,你带着我走也是累赘,何况水袖早已是相公的人了,终究要回到相公身边……」 韦葆斌心中哪里不明白,仍道:「不行!老爷死了,就要由我来照顾你!」 水袖哭道:「小包子你这份心意,水袖永生难忘。无奈世事总是不尽人意,只求来生你我能再度重逢,长相廝守。」 韦葆斌伤心至极,但就是流不出眼泪,这时水袖突然抓着韦葆斌的双手,双眼诚恳直视韦葆斌,道:「小包子,你是我在世上唯一能寄託的人了,最后水袖有一事相求,还请小包子必要答应。」 韦葆斌看着水袖,于心不忍,便点点头,水袖缓缓说道:「相公他……他常说:『先统江湖,后取天下』,水袖始终听不明白……」 书生一听,吓道:「原来刘掌门有此野心!」韦葆斌也惊道:「水袖你先继续说。」 水袖续道:「江湖事水袖不懂,也不想懂,但水袖总觉得相公他不会成功,只怕他一尝失败,失意之极,会做出绝望之举……」 韦葆斌与书生在一旁安静聆听,只闻远方人马越来越近,水袖心慌意乱,赶紧又道:「到时倘若相公他有个三长两短,小包子你务必要捨弃成见,救救他,小包子,好吗?就算是为了我也好。」 此时韦葆斌悲痛交加,无论水袖有何请求,恐怕他皆一一答应,便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他日刘盛朋若陷入危难,我韦葆斌必会赴汤蹈火。」 水袖微微一抹轻笑,却不见欢喜神情,两人心中明白,此刻此地一别,今生恐难再见,两个人四隻手紧紧扣在一起,离情依依,叫人动容。 一旁书生见此深情,心中虽是不忍,但此时迫在眉梢,韦葆斌不得不逃,只能催道:「斌儿,你武功虽高,也难脱重重包围,若再不走,你俩就真的今生难见了。」 水袖坚定地推开了韦葆斌,韦葆斌逼不得已,也只能拿起雪凛,与书生一同离去,头也不敢回地离去。 二十八、客栈 韦葆斌与书生二人为躲避天蜀门追击,一路向西疾行,韦葆斌持续地在旁默默学习书生脚底诡譎步伐,加上焚火功神功护体,逐渐有了绝顶轻功的架势,书生看在眼底,也不戳破,只是淡淡一笑,却没让韦葆斌瞧见。 两人飞奔如箭,早已甩开天蜀门人马,来到了两湖境内,书生道:「斌儿,看来天蜀门已不再追赶,不如我俩找个地方歇歇,你也顺道洗洗尘,好舒服些。」 韦葆斌想想也对,便道:「全听你的!走吧!」两人便往市集走去,找间了客栈安身。 难得重回客栈之地,韦葆斌心中百感交集,洗过身子、换过衣裳、剪过鬍鬚之后,顿时焕然一新,舒坦不少,又与书生絮聒一阵,不禁进入梦乡。 待苏醒之时,已不见书生身影,韦葆斌便起身四处搜索,却见一行人在客栈饭厅用餐,初时只觉背影十分熟悉,又闻其中一人说道:「此番我等与云兄出来,不知何时才能寻到新儿?」 一老者接道:「云兄弟参加庐山大会,想必须要一些时间,我们且寻且走,必会有新儿消息。」 一女人柔声道:「嗯,新儿自幼聪颖,这次虽逢劫难,自能逢凶化吉,贾长老与大伙儿也别太过担心。」 韦葆斌当下一怔,心想:「没想到在此碰到云菁菁与苗族族人,咦?新儿失踪?我可得再听下去才行。」 贾兀穀道:「云夫人,依你看这庐山大会须开多久?」 云菁菁道:「这奴家可不知道,但外子曾言,大约要三、四天。」 贾兀穀点点头,正待开口,却闻邻桌有人插道:「敢问诸位是何来歷?如何知晓庐山大会?」 眾人看向邻桌,见三人皆穿着相同服饰,腰配长剑,显然是江湖人士,云菁菁观后起身恭道:「原来是岭南派诸位师兄,奴家云菁菁在此见过。」 岭南派其中一人惊道:「难道是大侠刀剑辰之妻云菁菁女侠?」 云菁菁道:「正是。奴家眼拙,敢问阁下是岭南派哪位师兄?」 岭南派人笑道:「在下岭南派首徒彭页,这两位是我师弟陈升、廖汰。」 眾人一一见过,云菁菁又问:「怎么师兄没去参加大会?」 彭页回道:「吾等路上有事耽搁,故晚了些时候与会,到时大会已告一段落,吾派掌门、也是在下尊师风甲道长捎了封密信,要吾等火速回归,把信交与本派师叔们参详。」 韦葆斌暗忖:「我逃下庐山后也才一天,怎么大会已经结束?」 云菁菁道:「原来如此。不知有何急事?」 彭页再道:「在下也急,但此时只能速回岭南派稟告。大侠应当也有出席大会,如今可否归来?」 云菁菁摇头道:「未有音讯。」 贾兀穀道:「会不会出事了?」 云菁菁道:「有外子在,应当无事。只是……」 贾兀穀急问:「只是如何?」 云菁菁道:「只是奴家怕此事与新儿失踪有所关联。」 贾兀穀听后大惊,问道:「此话怎说?」 云菁菁摇头道:「恐怕是奴家多想,没事!没事!」眾人虽有担忧,但眼下未有消息,也不敢妄加定论。 韦葆斌此时暗想:「天蜀门下药威胁天下各派,想来此事这些人必然不知,我应该告知实情才是。可是…为何我要帮助仇人刀剑辰?」又想:「但倘若新儿失踪确与此事有关…更何况事关重大,我真要为了私仇,放弃营救眾掌门的机会?」心中纠葛之下,总觉得不说出来甚是不安,故跳了出来,拱手插道:「各位容在下说一句话。」 此话一出,客栈眾人皆看向韦葆斌,只见其人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腰间却系宝剑,云菁菁眼尖,脱口问道:「小包子?你是小包子?」 这一问,贾兀谷等苗人皆惊,细神一看,眼前青年确与当年小孩有几分神似,再推算年龄,的确不错,韦葆斌见眾人认出自己,心里头甚是高兴,这些年来亲人朋友死的死、分离的分离,如今巧遇苗家族人,彷佛预见多年不见的亲人,尤其云菁菁的温柔婉约好比徐母,韦葆斌始终记在心底,有好多话想一次说出,但此时只能暂且压住,道:「是的!菁菁姊姊,好久不见!」 云菁菁颇为激动,含泪道:「小包子这些年你过的如何?有否吃饱睡足?」 韦葆斌见云菁菁如此关心,更是欣慰,无奈此人竟是大仇之妻,只感世事难料,且道:「小包子过的很好,看到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可我刚才听到你们说新儿失踪,到底发生何事?」 云菁菁欲言又止,贾兀穀抢道:「还不是因为你!」 韦葆斌听了大异,急忙问道:「发生何事?」 云菁菁道:「五年多前你俩在灕江江边遭逢马贼后,小包子你未与新儿一同回来对吧?」 韦葆斌点点头道:「当时我被在神魔教遇上的怪人所擒,一擒就是好几年。」 云菁菁接道:「那日之后,新儿天天鬱鬱不乐,一有空间便出去寻你,每每忘了归来时间,奴家与外子、还有贾村长等人皆忧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幸好这几年来新儿总会自行回村,但到了一个多月前,有天新儿出去,便再也未曾回来。」 韦葆斌甚是担心,道:「那该如何是好?」 云菁菁续道:「这些年新儿勤练苗家刀法,加上外子、村长指点,已略有小成,常人难伤她分毫,因此若无意外,理应无事,小包子也不必担心。」云菁菁话中之意,便是怕陶新新遇上意外,韦葆斌心里明白,却不说破,暗自担忧起来。 此时客栈外忽传来喧哗之声,一人大叫:「让开让开!」便闯进客栈而来,韦葆斌一看,竟是牛腾星与黄桥尺二人,只见黄桥尺满身鲜血,受伤甚重,韦葆斌赶紧来扶,问道:「牛标头,发生何事?」 牛腾星气喘吁吁道:「你走之后,庐山上又是大变。金血教大举来袭,大伙儿中毒在先,无力反击,而天蜀门又那般没用,全数被擒,那教主小娃连涛逼大家服下金血教独门毒药金银红血丸,大伙儿哪肯,拼命也要逃出生天,怎料金血教早已在四周佈满伏兵,眾人死伤无数,贤弟死命助我二人下山,要我往此地而行来寻弟妹菁菁,与她好好商量。韦恩公,你可有见到我弟妹?」 云菁菁出声道:「大伯,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牛腾星见云菁菁,甚是欢喜,这时又走进一人,道:「且慢叙旧,先将伤者扶进房中,书生要替他疗伤。」 韦葆斌一看是书生,心想:「此人神出鬼没,此刻竟又救了牛兄、黄叔二人,真神人也!」赶紧来扶黄桥尺进房。 黄桥尺与书生进房后,不知状况如何,眾人待在客栈内,听牛腾星说着方才恶斗如何惊险,又说刀剑辰如何武功盖世,如何助其逃出庐山重重包围,云菁菁则拿来伤药替牛腾星身上刀伤涂上,在一旁静静听着,也没答话。 韦葆斌看在眼底,心知云菁菁心中担忧丈夫安危,又掛念陶新新去向,也不晓得如何安慰,只觉诸事一股脑儿涌现,又想起报仇一事,全身甚是烦躁难当,这时突然眼皮一跳,生感有事正待发生,果然客栈外又传来人们惊讶惶恐叫声,韦葆斌紧抓配剑,赶来窗边向外一探,竟见客栈外站满红衣人群,韦葆斌暗叫:「金血教!」 却见金血教徒人人手持兵器,杀气腾腾,人群中一熟悉声音喊道:「生擒云菁菁!其馀不留活口!」客栈内眾人皆惊。 二十九、再见 「杀!」带头之人喊声一出,眾教徒皆一拥而上,云菁菁、牛腾星、贾兀谷与苗家族人四人,以及岭南派门人皆提起护身兵器,要来御敌。 同时,金血教教徒已闯进客栈,客栈内其馀不相干人等抱头鼠窜,东躲西藏,可金血教逢人便杀,完全不留情面,一金血教徒粗声喊道:「金血教锡阶堂屠龙使李参在此!妖女云菁菁何在?大士有命,要擒你祭天!」 韦葆斌心想:「这声音当真熟悉,不知在哪听过?」 此时牛腾星接着喊道:「放你个狗屁!俺看你们这群人才是邪理邪气,胆敢在爷爷面前妖言惑眾!」 李参瞧了牛腾星一眼,瞥见一旁云菁菁,叫道:「妇道人家还手持长剑?这女人必是妖女云菁菁!金血教徒听令,生擒妖女!」 眾教徒大声应和,皆围向云菁菁而来,牛腾星与贾兀穀各持大刀与苗刀分立在前,剩馀苗人提刀挡在云菁菁身后,谁也不让金血教越雷池一步,却见李参大喝一声,手中双鉤劈头袭来,牛腾星急忙来挡,但双鉤路数诡奇,只听李参轻喊:「脱!」竟将牛腾星手中大刀硬是拔走,「刷」的一声,已插在客栈后方柱上,贾兀穀见样,苗刀随即砍向李参,李参也不忙躲避,双鉤再使,转眼已勾住贾兀穀苗刀刀喉,李参再喊:「破!」贾兀穀虎口间已被双鉤画出一道伤痕,顿时间没了力气,苗刀鏗鏘掉落在地。 金血教教徒见李参如此神勇,士气大阵,尽皆冲向云菁菁,云菁菁长剑在手,刷拉几声,已然撂倒数人,同一时间,后方三位苗人已被金血教徒伤及要害,死伤未卜,云菁菁后方罩门大开,金血教教眾围将上来。 此时情势极险,贾兀谷与牛腾星两人已无兵器,云菁菁腹背受敌,眼看李参双鉤便要再出,韦葆斌如鬼魅般窜进战局,手中神剑隐隐散发寒气,顿时逼的金血教徒不敢上前,同时厉声道:「大敌之擒!」 韦葆斌此式骤出,如猛虎出闸,猛龙过江,剑锋直指李参全身破绽,霎时有如十万大军,围困小国之势,兵法有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即便李参这时想有所抵抗,顾此失彼之下,却也无从反应,只能提起双鉤硬挡,怎料剑锋确是格下,但却挡不下雪凛粼粼冷光,万道寒气沿着双鉤,冷不防的爬上李参双手,李参只觉疼痛异常,连忙抽回兵器,惊见手臂已成紫青,赶紧点住臂上穴道,生怕寒气蔓延。 韦葆斌见此机难得,提剑再刺一剑,怎知李参左手微微一振,竟从袖口射出数发银镖,来势甚快,韦葆斌实战经验尚浅,遇此突袭,一时反应不过,胡乱一格,只挡下区区两发,其馀镖器皆打在身上,登时血溅全身,韦葆斌不顾伤势,忍痛再发一剑,却觉全身酥麻,力气渐失,惊想:「镖上有毒!」旋即提运真气,奋力抵御,但李参双臂紫青已渐恢復,举起双鉤又杀向韦葆斌,一鉤插进韦葆斌右肩,韦葆斌运气抵毒,没料有此一袭,受伤甚剧。 云菁菁急喊:「小包子我来助你!」便提剑刺向李参,李参冷笑一声,左鉤一格,右鉤随即劈去,就要击中云菁菁时,贾兀穀以捡起苗刀赶来相助,此时四面窗外突然又撞进数人,一人大喊:「斌儿我来助你!」 韦葆斌一听大喜,回道:「义父!」 孙牧等数人一来,立时打乱金血教徒阵脚,云菁菁见机不可失,与贾兀谷联手猛攻李参,而牛腾星也已拿回大刀加入战局,整个战况大为扭转,李参见苗头不对,急道:「任务生变,眾教徒撤!」便往门口要逃,又见门口传来一女声宏亮喊道:「天堂有路你不走!」 两道身影挡在门口,一人举起左掌摊在嘴边,轻轻一吹,漫天花瓣拂来,韦葆斌惊道:「辣手吹花曾夫佑?」 眾金血教徒惊见血祭祭司,双腿已然发软,情急之下不意吸入过多辣味花香,皆呛鼻难受,双目暂时失灵,跪倒在地。 此时曾夫佑从腰间拿出一物,竟是一条长鞭,大力一抽,打在眾教徒身上,教徒霎时动弹不得,只见曾夫佑身旁女人缓缓走进客栈,咯咯笑道:「曾大哥果然神技,这长鞭一抽,便将眾人点了定穴。」 曾夫佑只笑不语,女人继续慢走,来到韦葆斌身前,韦葆斌强忍肩痛,屏气抵毒止血,目看眼前女人,虽非绝色,却也颇为縹致,出神之际,女人突道:「看什么看?你这小鬼忘记本小姐啦?」 韦葆斌一听此口气,惊道:「连沁小姐?」 那女人哈哈笑道:「真的忘了!正是本小姐不错!」 韦葆斌甚是欢喜,没想到在此客栈虽遭敌袭,却同时与云菁菁、贾兀谷、义父孙牧、连沁等人重逢,正待开口,却觉气血大乱,肩伤迸发,鲜血直流,原来韦葆斌喜极之下,竟忘了运气调息,一时乱了真气,曾夫佑见样,急来点住韦葆斌肩上要穴,提掌运气替其疗伤,此掌轻轻拍在韦葆斌胸口,只见曾夫佑眉宇微挑,颇是讶异。 连沁一见,问道:「曾大哥,发现何事?是不是小包子胸口有股鬱气?」 曾夫佑摇摇头,在连沁耳边轻声呢喃,连沁听后笑道:「原来小包子你胸口闷气已解?」 韦葆斌这时体内内力已稍平復,缓缓回道:「嗯,已经化解。」 连沁又问道:「而且你还学到了绝世内功?」 韦葆斌点点头,连沁看后笑道:「你果然福大命大,当年总坛一别,我还以为…还以为……」 连沁说到一半,突然脸红,不再说下,孙牧在一旁补道:「小姐她还以为斌儿你死劫难逃,今生再也无法与他重逢。」 连沁一听,更是羞赧,连忙把脸别过,韦葆斌见连沁这般模样,突生甜蜜之感,却不敢说,忙解围道:「怎么义父你会与小姐一块儿?」 孙牧笑着回道:「当年天蜀门一别,你义父独自应付着天蜀门人,原本义父我是对付得了的,不过连小姐派人好心相助,义父本来就知恩图报,决心要帮小姐完成大业,作为报答。」 韦葆斌心想那大业所指,必是夺回教主一事,又问:「那你们如何找到此处?」 孙牧又笑,道:「昨日你在庐山大显身手,韦葆斌之名已然传遍天下,原先义父还猜不出是你,后来连小姐坚持韦葆斌便是徐葆斌,就是你小包子,我等这才往这附近寻来,途中竟遇上金红教教眾,便尾随而来。」 韦葆斌点点头,又见屋外跑进两人,正是小凰小凤两位姐妹,急道:「小姐,方才之事闹的太大,已惊动官府,不久便来抓人。」 连沁道:「那我们快走吧!老曾,把地上这些人都带走,否则牵连到本教也是不妥。」 曾夫佑听后,与其他人将地上教徒接妥善绑好,一併带走,连沁问韦葆斌道:「小包子你没忘了你曾说过要帮我是吧?」 韦葆斌道:「当然没忘。」 连沁笑道:「那好,你和我们一起走,我知道哪里可暂时安身,把你朋友也一同带来吧!」 韦葆斌转头看向云菁菁等人,云菁菁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贾兀穀颇是伤感地看着地上三名已故族人,也没意见,此时书生与黄桥尺两人正好疗完伤,黄桥尺受书生搀扶着出来探外头情况,见韦葆斌印堂微黑,知其受了毒害,赶紧拿药解毒,韦葆斌此时觉得毒性已弱,又问两人建议,两人皆同意与连沁而去,一伙人辞别了岭南派门人,也不多做收拾,急忙离开客栈。 三十、密会 韦葆斌随着连沁一行人走了几天路程,来到湘黔交境一处驛站,眾人坐下喝茶,稍作休憩,只见小凰小凤与驛站老闆低声暗语一番,朝连沁方向点点头,连沁转头向韦葆斌等人轻声说道:「小包子、云女侠,我们已经来到目的地的附近,但为求安全起见,必须将你们的眼睛蒙上,还望诸位原谅。」 云菁菁说道:「这个自然,连小姐请便。」于是连沁吩咐教徒照办,用黑布蒙上韦葆斌等六人双眼,又请六人走了一会儿,感觉似乎经过层层关卡、走廊,下过不少台阶,终于来到定点。 连沁又命教徒卸下六人眼罩,道:「云女侠,到达这里你们就安全了。」 云菁菁谢道:「多谢连小姐。」 连沁笑了笑,转投吩咐一番,丫环们便领着云菁菁、贾兀谷、书生、牛腾星、黄桥尺五人前去客房休憩,连沁此时向韦葆斌道:「小包子,你跟我来。」便领着韦葆斌、孙牧、小凰、小凤等人,进到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中漆黑无比,小凰、小凤分头点亮周遭烛光,才得以视物,只见其中放着几张椅子,并无其他摆设,四周皆由石头砌成,甚是隐密,连沁逕自坐到大位,道:「你们先在门外候着,待老曾归来,再一同进来商量当日要事。现在让我跟小包子好好说个话!」 眾人听了皆领令而去,连沁见眾人已走,示意韦葆斌坐下,抓着他的手道:「小包子,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韦葆斌心头一阵温热,笑道:「不好不坏,总算是活下来了。」 连沁又问:「听你义父说你在庐山上有看到我爹?」 韦葆斌道:「嗯,这些年便是你爹将我困住,不过托他的福,我才能将神功练成,身上毒性也没了。」 连沁问道:「竟有此事?你将始末说个明白。」 韦葆斌将当年天蜀门大劫过后种种事情娓娓道出,连沁听后黯然道:「史安果然已经……」又道:「不过幸好小包子你没事!那你知道我爹现在在何方吗?」韦葆斌摇摇头,连沁看了微微低下了头,眼神落寞,突然再道:「不说这些,小包子,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韦葆斌见连沁神情严肃,问道:「何事?」 连沁道:「其实这件事外人是说不得的,但小包子你也算是金红教徒,才跟你说,你千万不可洩漏出去。」 韦葆斌点头答应,连沁续道:「那天蜀门与金红教其实是同一个组织。」 韦葆斌惊道:「什么?」 连沁道:「天蜀门掌门刘盛朋在当官时原本就是我教中人,是锡阶堂堂主,不料他身为金红教徒的身分东窗事发,索性杀人灭口,却惊动了上级,于是才与结拜弟兄一同逃往蜀地。」 「连涛接受姜松柏献策,命令刘盛朋成立天蜀门,以正派之姿,在江湖建立地位,为的便是要夺得天下……」 韦葆斌恍然大悟道:「先统江湖,后取天下!」 连沁讶道:「你也知道?」 韦葆斌便说出水袖身分,又说林常禄死讯,连沁一听,又悲又怒,骂道:「这连涛做事伤天害理,逼走父亲就算,还害死亲娘,这下又害了亲舅舅…..」 韦葆斌疑道:「原来林老爷是你舅舅?」 连沁道:「嗯,想必连涛知道舅舅暗地里支持我,替我搜集情报,吸收像史安这样的人才,便杀他洩恨。」 韦葆斌心想的确有理,又听连沁说道:「你爹韦常言与舅舅交情甚好,连涛与姜松柏篡位之时,原本你爹是要连同十方恶煞前来支持的,不料神魔教遭逢刀剑辰率领大军夜袭,这才分不开身。」 韦葆斌暗自讶异,没想到还有此事,连沁继续再道:「庐山大会只是开端,天蜀门与连涛一派联手挟持眾掌门,便是要胁天子以令诸侯,掌握各派人马,号令天下。」 韦葆斌接着问道:「然后呢?兴兵叛乱吗?」 连沁点头回道:「正是。刘盛朋长年据守边疆,与关正犀、张益淞三人皆是用兵、打仗的高手,三人表面上是天蜀门掌门,其实暗地里操兵买马,欲要干出一番大事!」 韦葆斌道:「原来如此!」 连沁道:「嗯,连涛与姜松柏一心想要让全国上下皆服下金银红血丸,都信奉金红大士,藉此控制天下子民,成为一国之尊!」 韦葆斌初听这些事情,实是诧异,没想到这两个组织背地里竟同出一脉,又想到一事,问道:「可当年天蜀门为何要杀黄贯英?」 连沁道:「黄贯英这个奸商,当年就是知道了这层秘密,向天蜀门与连涛一派威胁,否则他便要通知朝廷。」 韦葆斌笑道:「王八猪脑真是猪脑!幸好如此,水袖才没被他强娶。」转念又想,现下水袖嫁给刘盛朋,也没什么两样。 此时密室外小凰稟告:「稟小姐,曾祭司已然归来。」 连沁传道:「你们都进来吧!」 于是外头三人连同曾夫佑一併走了进来,另外又跟进了几人,分别坐下,连沁向韦葆斌一一介绍,原来是银铜锡铁各阶堂重要人士,又道:「大战再即,想必眾人皆有准备,距我等光復大业,只差一步,诸位还须更加努力,谨遵本教当年宗旨,恢復本教原来风貌。」 曾夫佑站起身道:「沁儿说的不错,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 此话一出,韦葆斌大感困惑,却见其他人也没反应,只好安静听他再道:「想当年好友连百胜连教主率领金红教,香火鼎盛,如今给这连涛小娃儿当教主,满脑子只想当皇帝,却忘了大士的大慈大悲,根本忘记义气两字该如何写,简直大逆不道!」 连沁插话道:「老曾,差不多了!给眾人说明当日应当注意的事项。」 曾夫佑道:「嗯,再过一周便是血祭祭司上祭坛给大士净身洗礼的大日子,到时全教教徒皆必须到场观礼,正是我等行动之时。」 韦葆斌心想:「原来如此,果然是要直接来场大战。」 曾夫佑续道:「各位须虔诚观礼,待礼成鸣鐘之际,祭司与教主距离甚近,本官会直接杀向连涛小娃,将他首级取下,各位同时必须将名单上拥立连涛小娃的叛徒们给拿下,届时才是真正的血祭功成,而沁儿也名正言顺的坐上教主之位。」 在场眾人皆连连点头,曾夫佑又道:「本官在教中武功堪称无敌,可诛杀连涛一事不得有误,因此有几人令本官颇是忌惮。」 连沁问道:「老曾快说,我们如何相助?」 曾夫佑接道:「本官所忌惮者有三人,连涛小娃是必杀目标,自然不提,而左右护法金头破刀、红头老鬼皆是高手,再加上连涛跟班奔雷手,三人定是我等大业最大阻碍。」 韦葆斌听见三人,心想:「曾夫佑所提这三人确是高手,不过他唤此三人竟都用奇怪名号,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哈!」 连沁道:「这三人的确棘手,我与小凰、小凤三人足可箝制老雷,但刀卫与军师两人我们并非敌手,小包子你行吗?」 韦葆斌摇摇头道:「这我不知,你爹跟这两人孰强孰弱?」 曾夫佑在一旁笑道:「废话!当然是他爹!」 韦葆斌道:「那要我应付其一应该没问题,这五年我每天与你爹过招,时至最近,已然能战胜你爹了。」 韦葆斌说出此话,底下金血教徒皆不可置否,曾夫佑听后又笑,道:「好,便由你负责刀卫,其馀人等负责红头老鬼。」眾人领令,尽皆散去,回去等待血祭当天来临。 三十一、篡位 韦葆斌又在秘密基地中待上数日,等待血祭来临,而期间与连沁有说有笑,彷佛回到当年,连沁也对云菁菁、牛腾星等人礼遇有加,并吩咐教眾将其视为上宾,不得有失,韦葆斌皆看在眼底。 这天,韦葆斌又与连沁在密室聊天,韦葆斌突然问道:「记得从前你曾说过,连涛派雷大同与小凰、小凤来监视你,你后来如何逃脱?」 连沁笑道:「你走以后,我甚是寂寞,闷闷不乐,乾脆顺势装疯卖傻,让臭连涛失了戒心。」 韦葆斌又问:「那怎么能让小凰、小凤也参与密会?」 连沁道:「小凰、小凤皆由我爹一手扶养长大,原是为了报恩才对金红教主百依百顺,对我爹被连涛逼走一事是全然不知,后来我动之以情、说之以理,终于归顺。」 韦葆斌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再问:「那你可知掌门们被囚禁在何处?」 连沁道:「想必是在总坛底下的地牢了。说到这,小包子我问你,你老实回答。」 韦葆斌道:「嗯,你问吧。」 连沁道:「你帮助我,是为了我呢?还是为了救出掌门们?」 韦葆斌新知连沁正在套话,也不掩饰,说道:「说不是为了要救掌门这种话,便是在骗你,但当年我确实答应过你,要替你夺回教主之位,因此相较之下,还是为了帮你的意思多些。」 连沁呵呵一笑,道:「几年不见,你还是挺会说话。那我再问你,你想云女侠和你朋友肯帮我一把吗?」 韦葆斌想了想,道:「牛兄、黄叔和讲故事的急公好义,绝对是会帮助你的,云女侠和贾长老两人知恩图报,你待他们如此之好,他们也不吝于帮你一把,更何况刀剑辰也在他们手中。」 连沁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并没有要他们帮忙的意思,你可知为何?」 韦葆斌搔搔头,摇头不知,连沁咯咯又笑,指着韦葆斌鼻子道:「才不告诉你!」两人相视而笑。 又过数天,终于将近血祭时日,连沁吩咐眾人准备妥当,要往总坛出发,正欲离去,云菁菁率领牛腾星等五人,来迎眾人,并向连沁恭道:「奴家在此叨扰许久,承蒙连小姐细心照顾,我等惭愧,无以为报,盼小姐让我等参与您光復大业,算是尽了我等微薄之力。」 连沁笑道:「自家事情,不用女侠烦心,女侠放心在此住下,等过些日子风头已过,再行离开为是。」云菁菁连番相求,连沁只是推託,最后云菁菁也不再坚持,便与牛腾星等人退下。连沁又哈哈笑了几声,吩咐教徒赶紧上路。 几天路程,终于来到金血教总坛,韦葆斌一到此地,回想上次离开此地已是五年多前的故事,心中感慨万千,连沁也发现韦葆斌激动情绪,将他手轻轻牵起,掌心的温热渐渐传进韦葆斌心窝之中,韦葆斌看着连沁双瞳,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眾人踏进金血教总坛一看,此时总坛广场已满是教徒,簇拥着广场中央金血大士神像,神像下金鼎鼎立,鼎旁设有祭坛,血祭祭司曾夫佑身着血红祭服,手中敬持五柱大香,口中念念有词,教主连涛一身礼服站在祭司后方,金头刀卫、红头军师分立其后;祭坛之下,金银铜铁锡各阶堂堂主偕教眾四方而站,皆虔诚观礼。 已换上金血教朱红教服的韦葆斌,随着连沁与金阶堂教徒来到指定的地点站立,仔细观察四周情况后,暗想:「没想到金血教人数如此可观,倘若这群人真能连成一气,那江湖上不知又要突增多少腥风血雨?」 曾夫佑高举香柱,朗声喊道:「天时已届,血祭始兴。金红之徒,万眾一心。」 坛下眾教徒旋即吶喊应和,曾夫佑继续喊道:「时丙辰年六月初六,于江西蓼南行神圣血祭,献命五十四条,献头十二枚,金红大士大慈大悲,金红教主大恩大德!」 坛下又是一片应和,接着又是一连串祭文,慷慨激昂,韦葆斌也无意细听,只觉动手时间越来越近,心情越渐焦躁,微微瞥看连沁,只看她满头大汗,眼神呆滞,紧张神态尽皆写在脸上,韦葆斌唯恐被连涛发现此事,赶紧已袖中雪凛轻轻触碰其背,望其适时回神,连沁被这一碰,果燃稍作镇定,回头看了韦葆斌一眼,舌尖俏皮的吐了吐,示意她已然无事。 又过半晌,眼看曾夫佑祭文诵读已告一阶段,只见他将高举香柱恭敬地插入金鼎之中,高声颂道:「金红大士,大慈大悲;金红教主,大恩大德。金红圣教,千秋万世,金红之徒,连气同枝。」 颂毕,全场上千教眾齐声吶喊,曾夫佑提运浑厚内力,压过喊声再道:「祭成!鸣鐘!」 击鐘祭官一听命令,木桩一撞,撞在高高掛立在总坛上方的大鐘,鐘声骤响,声贯云霄,原本此刻应是金血教庆倖眾教徒又安安乐乐地度过一年,欢欣鼓舞之时,但这次却有不同,和平安详的气氛中,杀机乍现,曾夫佑突然一个转身,辣手吹花盛名招式随即使出,漫天辣花喷向教主连涛,连涛一脸惊恐,急用两袖挡住红花,左边金头刀卫赵树榕立即冲出,金刀直指曾夫佑,曾夫佑左手一甩,长鞭已然在手,顺势卷起金刀,连刀带人甩向祭坛右方,正是金阶堂一干人所立之处。 这骤然一甩,当真出乎赵树榕之意料,赵树榕身长九尺,雄壮威武,即便是十人来推,也未必能动他分毫,可曾夫佑内功精纯,长鞭在手恍若神助,当下甩出有如百人之力,同时赵树榕又无太多防备,一甩奏效,跌落在金阶堂一伙人跟前,此时眾教徒皆醒,知道教内酝酿已久的对立此刻终于迸发开来,但早已明白动手时机的连沁一派抢得先机,鸣鐘之际早已趁机抽出兵器,瞬间情势一片倒向连沁,各阶堂皆有人高声吶喊:「教主连沁大恩大德,千秋万世!」 连涛自作教主以来,从未经歷大战,虽有一身武功,却显有机会施展,此时突逢伏击,登时慌了手脚,将松柏在一旁急抚道:「教主别惊,我们人数仍占上风,还须您登高一呼。」 连涛受此安抚,心神稍寧,但这时曾夫佑长鞭已至,猛力抽在连涛身上,连涛大叫一声,急喊:「护驾!护驾!」便跌坐下去,吓的屁滚尿流,姜松柏护在连涛身边,以杖为剑,挡着曾夫佑长鞭攻势,只见其鞭如蛇,幻化万千,使的出神入化,但面对狡滑如姜松柏者,竟一时难以取得优势,双方顿时陷入纠缠。 却看坛下,赵树榕已站起身来,正要上坛护驾,惊见一道诡譎身影呼啸而至,拦住赵树榕去路,正是手持雪凛的韦葆斌,韦葆斌剑耍雪凛,孙子剑法随心所欲,或快或慢,或虚或实,已臻成熟,赵树榕空有勇力,早已非其对手,对战不到十回合,已被其划上数刀,刀刀见血,便要败阵之时,却闻后方连沁叫声,韦葆斌赶紧望了过去,竟是奔雷手雷大同已然挟住连沁,孙牧、小凰、小凤三人各持兵器不敢近身救人,唯恐伤及连沁,韦葆斌甚是焦急,连忙要赶去相救,可眼前一把金刀倏地劈落,差点夺了韦葆斌性命。 三十二、夜访 金头刀卫赵树榕虽满身是伤,寒气已然窜进体内,常人必难忍受,但赵树榕神态未见异色,韦葆斌暗自钦佩,可此时连沁已遭挟持,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突听一浑厚声音喊道:「斌儿,我来助你!」 此声甚是熟悉,韦葆斌便向声源望去,一看大吃一惊,疑道:「刀剑辰?」 刀剑辰三字一出,四周教徒惊惶失色,有人弃剑而逃,有人跪下求饶,只见刀剑辰以绝顶轻功赶至奔雷手面前,斥道:「奔雷手雷大同,念在你颇有盛名,我不愿伤你,快放了连小姐,刀某自当饶你一命。」 雷大同哼道:「早知道区区大牢关不住你,可你掛心的小女孩仍在我等手中,谅你也不敢造次。」 刀剑辰笑道:「倘若我尚未救出新儿,也不会出面干涉,这下既然出手,必定是我目的已成。」 雷大同经刀剑辰一说,顿时没了主意,只见刀剑辰忽然伸手扣住雷大同右手,让他无法对连沁痛下毒手,又举掌劈向其胸口,连串动作身手奇快,就连高手如雷大同也毫无招架之力,转眼便救回连沁,韦葆斌心想:「没想到刀剑辰除了剑法超群,擒拿也是一绝,身形更是变化难测。」雷大同口含鲜血,尚未回神,孙牧与小凰、小凤三剑已至,当场毙命。 且观坛上恶斗,曾夫佑受姜松柏牵制,还未成功取得连涛首级,姜松柏御敌之馀,频频提醒连涛赶紧恢復理智,但连涛始终惊慌失神,曾夫佑发狂笑道:「小娃就是小娃,如此不更事,薑老鬼,看来你支持连涛小娃这步棋,恐怕是算错了。」 姜松柏道:「哼!老朽最大的错算便是你曾夫佑,平常疯疯癲癲,成天把义气两字掛在嘴边,没想到你城府如此之深,竟策动这场夺位大戏!」 曾夫佑厉声回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 姜松柏旋即持杖敲去,骂道:「他妈的,满嘴废话!」 却见曾夫佑嘴角一抹奸笑,姜松柏惊道:「辣手吹花?」 曾夫佑道:「正是辣手吹花!看招!」左手一拂,又见红花四散,此番数量更胜以往,一时间让姜松柏看不清前方。 姜松伯疑道:「怎么未闻辛辣之味?」 曾夫佑又笑,赞道:「老鬼虽老,鼻子倒是灵敏,吹花在前,辣手在后。」 长鞭猛力向花雨一抽,竟闻瓷器破裂声响,姜松柏又是一惊,骂道:「辣油瓶?」原来曾夫佑见久战不下,故意引姜松柏主动出击,顺势将袖中辣油瓶向上一拋,同时洒出红花,混淆视听,藏匿辣油瓶去向,让姜松柏无法事先防御,待油瓶落下,长鞭一抽,打破油瓶,辣油四溢,姜松柏双眼顿时受创,曾夫佑大笑一声,长鞭再抽,姜松柏无力反抗,只能被打下祭坛,双腿已瘸,曾夫佑见前方已无阻碍,大鞭往连涛甩去,连涛惧怕不已,早已浑身动弹不得,被此鞭再抽,屎尿尽皆喷出,模样极是狼狈,曾夫佑一个箭步,掏出怀中预藏短剑,便把连涛头颅给割下,血花四渐,极是残忍,在场眾人一看,皆停了动作。 连沁跳上祭坛,朗声叫道:「教主连涛枉顾大士旨意,胡作非为,如今所幸大士有眼,终于让此人恶贯满盈。」 一旁赵树榕喝道:「娘们满嘴狗屁!」 旋即飞跃上坛,金刀直劈连沁脑门,曾夫佑见样,长鞭正要使出,却见后方韦葆斌鬼魅般的身影飞至,登时震惊在场眾人,赵树榕更是反应不及,惊吓地跌了个踉蹌,连沁一看,抽剑便要他性命,曾夫佑急忙阻止道:「教主,此人对我教忠贞不二,不妨饶他性命,他日再说之以理。」 连沁听了,收剑道:「嗯,祭司说的有理。」便点了赵树榕穴道,不再理会。 连涛一派群龙无首,眼下情势只能归降,连沁又高呼几句,便吩咐眾人清理现场,待良辰吉日,再当即位。 大业已成,连沁兴高采烈,抓着韦葆斌往大殿而去,曾夫佑、孙牧、小凰、小凤等人尾随其后,刀剑辰也随即跟上。 连沁坐上教主大位,把韦葆斌拉到旁边,笑道:「小包子,我盼此时盼了十年之久,真没想到竟如此轻易便让我给盼到了。」 韦葆斌心想:「十年还叫容易吗?死了这么多人还叫容易吗?」便低头不语。 连沁看他闷闷不乐,内心不太高兴,微怒道:「我当教主你不开心吗?怎么闷闷不乐?」 韦葆斌忙陪笑道:「没的事。我很高兴!」 曾夫佑插话道:「教主,眼前大事,便是赶紧点清方才大战死去之教徒,若有重要职缺,必当尽速指派,以免害了教中正常运作。」 连沁道:「嗯,我当了教主,金阶堂一职便空下来了,这类职务本是金阶堂的管辖范围。」 连沁又想了想,道:「小包子,你原本就是金阶堂的,堂主就由你来接吧!」 韦葆斌一听,暗想:「这金血教做事残酷无道,我加入已是大罪,如今若再掌堂主之位,岂不是滔天大罪?」忙道:「此事且慢,教主是否应先放了诸位掌门?」 此话一出,一旁刀剑辰跟道:「韦兄弟说的不错,教主甫登大位,若能先放诸位掌门释出善意,想必尔后更能在江湖中立足。」 连沁笑道:「大侠如此说,我……本教主自然会释放眾掌门的,可眼下仍有一事待办。」 刀剑辰道:「敢问何事?」 连沁又笑道:「天蜀门万恶不赦,一日不除,苍生之祸,刀大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剷除天蜀门这群馀孽?」 韦葆斌听了暗想:「天蜀门与连涛有所瓜葛,又杀连沁亲舅,这时借大侠刀剑辰之手,以正义之师剷除异己,果然是高招!」 刀剑辰拱手道:「天蜀门人数眾多,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连沁突然厉声道:「不成!不成!天蜀门不灭,掌门人不放。」 连沁态度强硬,倒是韦葆斌始料未及,而刀剑辰也不慍不火,恭道:「教主急公好义,实是苍生之福,若是教主对攻打天蜀门一事已有腹案,刀某自当赴汤蹈火。」 连沁听见刀剑辰欣然答应,心中大喜,道:「好,我先命人带大侠到客房休憩,待我与老曾好好讨论过后再告诉你细节。」 刀剑辰拱手回道:「谢教主!」便与丫环一同进到客房。 连沁见刀剑辰已走,又吩咐小凰、小凤监督祭坛清理一事,再向韦葆斌说道:「小包子你也去休息吧!房间就以前那间,没忘吧?」韦葆斌点点头,拱拱手,便自行离去,只留连沁与曾夫佑二人商讨天蜀门一事。 夜半时分,韦葆斌佯睡许久,听外头已无半点人声,便睁眼坐起,顾自暗道:「连沁篡位之后,也不快放诸位掌门,还拿其为藉口要刀剑辰帮他灭天蜀门,这样行为岂非与连涛一般?」 韦葆斌缓缓站起沉思:「不行,连沁虽待我不薄,但挟持人质这种歹事我可不能撒手不管。」韦葆斌侠义心起,随即提起雪凛,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往大牢方向走去。 一路上韦葆斌步步为营,生怕让人发现,凭着模糊记忆,韦葆斌终于找到大牢入口,远远望去,入口处仅有两名守卫,守备不甚严密,暗自窃喜,正要行动之际,却见另一道人影飞快逼近两名守卫,疾势如风,两名守卫未有些许反应,便已被点中昏穴,韦葆斌一看大惊,赶紧跟了上去。 三十三、黑牢 大牢内甚是漆黑,韦葆斌一手摸墙,缓慢前进,却已不见方才那人踪影,心想:「夜探大牢,难道此人与我目的相同?」 正百思不解时,突闻金属碰撞之声,韦葆斌急往声源跑去,迎面却撞来一人,韦葆斌连忙闪避,那人压低声音叫道:「妈的,有人来啦!」 里头又有一人道:「道长,接剑!」 黑暗中飞来一柄长剑,眼前此人接过长剑,口中道:「连贫道的配剑也给你救出来啦!」 那道长如鱼得水,立刻便向韦葆斌杀来,韦葆斌急拿雪凛抵抗,只见道长出剑极是凌厉,每出一剑,便搭配脆耳风声,竟让韦葆斌不禁心神不寧,内息一时大乱,那道长发现韦葆斌出现异样,刷刷数声又赞数剑而来,韦葆斌勉强格开,赶紧暗自呼吸吐纳,稳住内息,又使出上乘轻功,在风甲道长身边不停游移,这一路诡譎身法倒是风甲生平未见,风甲一身剑法无处施展,索性全神贯注专心全力御敌。 两人在黑暗之中,谁也不敢轻易出手,那道长急了,道:「金血邪教小贼,遇贫道风甲还不束手投降?」 韦葆斌心中惊想:「岭南派风甲道长?还记得讲故事的曾说过,这风甲道长正是当年天下第一萧峰绝的徒孙,得其首徒简孤世的真传,是『萧萧风震剑』的正统传人,如今一见,果是犀利!」当下便想表明身分,转念一想:「既然这回已有人来救,那我也无须冒险淌这摊混水,乾脆继续假冒金血教徒,暗地里帮他们一把。」便胡诌道:「什么风甲风乙的?蜂王乳我倒有听过,昨天我在外头就有看到一座蜂窝,妈的被你这么一说,突然想挖点蜂蜜来尝尝,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等我尝完蜂蜜变来抓你算帐。」 话罢转身就跑,却也不跑出大牢,掉头又往其他地方再探,只见前方依稀有到人影,右手一端散出冷光,正是利剑一柄,左肩则背着一袋重物,黑暗中却分不清是何物,那人左探右探,选定一间牢房,道:「司徒掌门,原来你在此处。」 牢中之人听出此人声音,道:「剑辰?」 韦葆斌心下一怔,暗想:「对啊!这声音确实是刀剑辰不错,方才那点穴神功使的如此俐落,若是刀剑辰也见怪不怪了。」 后方却又传叫声:「剑辰,小心后方有贼!」 韦葆斌一听,正是风甲喊声,推敲其话中之意,所指之人便是自己,未及反应之时,刀剑辰已提剑袭来,剑势飞快,疾如鹰隼,韦葆斌此生第二次面对毕生仇敌,距离上次已过五年之久,心中却有所踌躇,在报仇血恨与救人一命之间徘徊不已,登时已失去先机,已露败象。 高手过招,胜败仅在分毫之间,韦葆斌内心犹豫不决,对战时已然破绽百出,刀剑辰未见敌人面孔,只道是金血教徒已经察觉,使出全力要制服韦葆斌,两人相较之下,强弱已分,韦葆斌节节败退,剑锋之中已无任何杀气,刀剑辰身为当世第一高手,也已察觉,轻声道:「这位朋友既无杀意,想来并非金血教人士,为何要出现在此?」 韦葆斌被这一问,也不知如何回答,又怕一回答声音被其认出,索性振作精神,全力应对,信手一使便是孙子剑式「鸟起兽骇」,剑式一出,有如大鹏展翅,手中神剑化作鸟嘴,啄向敌人咽喉地带,刀剑辰练有「独门三诀」中「避」诀要领,面对这突然进攻,却也不显慌乱,轻松化解,此时一旁风甲叫道:「剑辰别跟这廝囉嗦,快快了事,眾掌门还须你手中神剑敲开牢门大锁。」 刀剑辰对敌之虞,分神回道:「剑辰明白。」 旋即一剑刺向韦葆斌左脚,黑暗中韦葆斌反应略显迟钝,眼看未及闪避时,刀剑辰竟缩剑回去,回头劈向右边牢门,只见牢门柱上所栓铁锁应声而断,韦葆斌一看暗想:「刀剑辰手中配剑若如那讲故事的所说,不正是罕世利器『神威宝剑』?果然锋利非常,不知与我手中雪凛孰强孰弱?」 那牢中之人急忙走出,道:「司徒谦在此谢过。」 刀剑辰道:「司徒掌门您多礼了,这袋中乃诸位掌门随身兵器,烦请司徒掌门与风甲道长继续找人,并分发给眾人。」 司徒谦道:「好,但破门少不了你手中神威宝剑。」 刀剑辰道:「剑辰明白,但仍须先料理此人。」转身又面向韦葆斌,韦葆斌方才暗想神威宝剑之锋利,一时想出了神,竟忘记要趁势追击,此时看刀剑辰又救出一人,登时想起自己原先来此用意,也无心恋栈,拔腿就跑,瞬间便跑出大牢,却看门口守卫已然不见踪影,心中有些担心,正欲四处搜寻之时,却见前方灯火通明,似有大队人马往此方向而来,韦葆斌连忙躲到一旁树后,偷看到底发生何事。 人马随即便至,曾夫佑率领一队人马,手持火把,牢门守卫分立其后,韦葆斌心想:「原来那守卫跑去稟告曾夫佑,这下事情变的棘手了,就算掌门们武功盖世,面对如此大队人马恐怕也得有场苦战。」 只见金血教徒团团将大牢出口给围住,待里头之人出来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韦葆斌心中又想:「若是掌门们逃不走,刀剑辰就得受连沁牵制,天蜀门处境堪虑还不打紧,就怕波及到水袖儿…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韦葆斌百般思量,想道:「这群人中应曾夫佑武功最高,若能将他掉开,那其馀人等刀剑辰与眾掌们应足以对付。」又想:「只是曾夫佑这人疯疯癲癲,也不知何事能引起他注意……」再想:「啊!平常听他满嘴义气,若是此时连沁他爹出现,必能引起他的注意。」 韦葆斌暗自回想连百胜的掌法,自行比划一番,觉得学的有模有样,颇是得意,暗道:「跟死老怪打了五年的架,没想到此时竟派上用场,希望可别被曾夫佑给认出来才好。」 韦葆斌收起雪凛,重拾肉掌,脚踏诡譎步伐,冲将出去,穿梭在眾金血教徒之中,逢人便打,身法之快,也没给人看出身分,同时嘴巴不停乱叫狂吼,焚火功护身之下,叫声响彻云霄,只见一路上撂倒数人,笔直往曾夫佑方向冲去。 此时眾掌门正巧走出大牢,风甲一看外头人马,大喊道:「妈的!有埋伏!」 刀剑辰急道:「等等,不大对劲。」 曾夫佑一看掌门出来,举手示意,一旁有人喊道:「擒住他们,不要让他们给跑了!」 金血教徒其声吆喝,便往大牢门口杀去,长黄派掌门霍立进道:「后方似有人相助,我们自己怎可不出点心力?」旋即抽出长剑,周遭掌门也跟着亮出兵器要全力应敌。 此时韦葆斌已近曾夫佑,心中焦急万分,只怕赶将不上,曾夫佑只觉后方突起骚动,起先不以为意,却闻有人狂啸,声音浑厚,必是高手所为,总觉似曾相识,又说不出在何处听过,忽然韦葆斌已冲出人阵,袭将过来,掌法如风,绵绵不绝劈来,曾夫佑也不忙回击,只是耐心应对。反观韦葆斌不停在曾夫佑身边回绕不已,惟恐其认出自己,双方过招片刻,曾夫佑突然说道:「瞧你这掌法,不就是百胜兄吗?」韦葆斌心想此计已成,虚晃几招,随即抽身离开,曾夫佑果然追来。 三十四、恨晚 韦葆斌提运内劲,将热气贯注在双腿,全力欲逃脱曾夫佑追击,曾夫佑在后头追赶,虽追将不上,却也未曾被韦葆斌拉大距离,两人便在武陵山间全速狂奔,周遭草木皆如风至,应声倒下。 韦葆斌一心要摆脱曾夫佑,赶回总坛营救眾掌门,但总甩不开其奋力追赶,正苦无妙计之时,一声长啸震天贯月,韦葆斌一听大惊,暗道:「死老怪真的也来了?」 果然前来迎面冲来一道人影,正是怪人连百胜,韦葆斌一看大喜,举掌便往连百胜打去,连百胜又笑又叫,提掌迎来,然而韦葆斌却突然转向往右方草丛扑去,隐匿在草丛之间,连百胜收掌不及,掌势竟轰向后方赶来的曾夫佑,曾夫佑一看来是甚猛,旋即掏出腰间长鞭一鞭抽去,只见怪人又大啸一声,肉掌连发,竟四两拨开千金,轻易化解,曾夫佑一看笑道:「百胜兄果然是你,方才那招神龙摆尾,世上除你之外也没人能挡的如此瀟洒,这回你上武陵总坛时间正好,沁儿已经夺回教主之位,就等你归来与她共用天伦。」 连百胜听了大笑,也没理他,又掉头跑走,此刻曾夫佑也没再追赶,独自骂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哼!」便也转头往总坛走去。 韦葆斌一看,心想:「顾着看死老怪跟曾夫佑对话,竟忘了回去救人,我得先一步回去才是。」 正要啟行,后方却有人轻声呼喊:「小包子?」 荒郊野外突闻有人呼喊,韦葆斌颇为诧异,回头一看,惊见一名女子,双瞳深邃夺目,双唇红润动人,只觉脑中涌现「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些幼时学过的成语,恍神之际,脱口而道:「不对!这些形容词还不足以形容!」 眼前女子瞧见韦葆斌自言自语,掩嘴笑道:「你果真是小包子!瞧你一脸呆样,哈哈!」 韦葆斌这时才稍稍回神,心想:「他口口声声叫我小包子,显然与我乃是旧识,而这脸蛋确实也有所面熟……」 「啊!」韦葆斌惊道:「新儿?」 那女子欣然笑道:「小包子你终于认出来了。真慢!」 韦葆斌一看陶新新,比之五年多前小女孩的模样,已转身一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女孩,心想女大十八变此话果然不错,又问道:「新儿你怎生在此?难道你没被金血教所擒?」 陶新新道:「怎么连你也知我被金血教抓到?」 韦葆斌也不知从何说起,索性把这五年的事情一併说给她听,陶新新听后道:「原来这五年多来你发生如此多事,难怪我每天出门寻你,却杳无音讯。」 韦葆斌再问:「你还没说你如何从金血教逃出生天?」 陶新新笑道:「我被金血教擒来此处已有一个月馀,不过大牢狱卒从未为难,后来我才明白那狱卒甚是喜爱我,我便心生一计,好好利用了他。」 韦葆斌疑道:「如何利用?」 陶新新哈哈笑道:「不就说我孤苦伶仃无人照料,一心只想返家探探祖坟,为爹娘尽一份孝心,结果那狱卒看我可怜,便偷放了我,还说要一路上陪我作伴。」 韦葆斌道:「那狱卒人呢?」 陶新新说到此处又大笑起来,道:「谁要他陪我作伴,我赚他开门后,好说歹说骗回我的佩刀,便将他击昏,自己逃了出来。」 韦葆斌心想:「这新儿许久不见,倒是变的事故不少,看来以后可不能继续对他胡说八道。」又想到一事,随即再问:「既然你已逃出,如何又在此地流连?」 陶新新道:「我脱逃之后,便往山下而行,却发现一群黑衣人迎面上山,赶紧躲到一旁稍避,那群黑衣人全都蒙面行事,不知何许人也,口中却谈论着刀剑辰,也就汉人哥哥的事情。」 韦葆斌怔道:「刀剑辰?所谓何事?」 陶新新道:「那群人说话音量极小,我听得片段,只猜出汉人哥哥也被金血教抓来此地。小包子,你刚从金血教出来,可否有汉人哥哥的消息?」 韦葆斌便将方才于大牢经歷也说给陶新新知道,陶新新听后急道:「那我们快回去帮他一把!」 韦葆斌道:「正有此意。」 两人正欲回归,却见前方人影幢幢,韦葆斌细神一看,竟是刀剑辰与眾掌门,再往后看去,云菁菁、牛腾星、黄桥尺、书生、贾兀穀等人跟在其后,再往后头看去,连沁率领曾夫佑及金血教大军追将上来,情势甚险。 陶新新一看大叫:「汉人哥哥!汉人姐姐!贾长老!」 贾兀谷一听陶新新声音,立刻回道:「新儿!」 云菁菁道:「果然是新儿不错!」 眾人相会,也没间暇时间叙旧,刀剑辰急道:「可不能让金血教给追上,大伙儿得加紧脚步。」 韦葆斌道:「你们继续走,让斌儿来断后!」 陶新新惊道:「怎么使得?这次分离,若像上次那般又隔五年该如何是好?小包子你一定要跟我们一块儿走!」 韦葆斌道:「这你放心,等我处理完事,必会再去找你。」 云菁菁接道:「那斌儿万事拜託了,我们在荆州的江畔客栈相会。」韦葆斌点头答应,便独自一人留下,让眾人先行下山。 连沁领着大军前来,见韦葆斌单枪挡在路口,问道:「小包子,你如何挡在前头?」 韦葆斌道:「沁儿,挟持人质并非侠义之事,你还是快带眾人回教吧!」 连沁道:「我做事自有分寸,小包子你快让开!」 韦葆斌道:「除非你带队回教,否则今天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跨越雷池一步。」 连沁颇为生气,道:「韦葆斌你说这话是要与我翻脸?」 韦葆斌举起雪凛剑,在地上画出一道痕跡,再道:「此线之前,你我相安无事,跨过此线,韦葆斌便不再留情。」 连沁怒道:「你以为你挡得住这上百教徒?」 韦葆斌道:「行侠仗义之事,大丈夫说什么也要一试。」 一旁曾夫佑抢道:「好!这义气二字他们有钱人决计不懂,既然你懂,便姑且让老曾来试试你是否真有本事!」曾夫佑话罢旋即提长鞭袭来,韦葆斌义无反顾,雪凛剑应声而出,面对金血教第一高手,脸上毫无惧色。 两人对招数百回合,竟无法伤及对手半分,而韦葆斌神功护体,越打越是起劲,曾夫佑已渐趋劣势,为求逆转,针对韦葆斌命门骤发一鞭,韦葆斌看出端倪,一记孙子剑式「无恃不攻」立即使出,此式源自兵法《九变》篇:「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如今曾夫佑主动攻来,韦葆斌手中雪凛却已摆下重围,严阵以待,两人兵器交错之下,曾夫佑手中长鞭竟被神兵雪凛断成三截,在场眾人皆惊。 曾夫佑笑道:「看来你足以肩负义气二字,老曾在此告辞!」 韦葆斌拱手回礼,突道:「前辈,在下有一事不解。」 曾夫佑道:「说!」 韦葆斌再问:「为何此次你不使出独门绝技辣手吹花?」 曾夫佑头也不回的说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便消失暗路之间。 连沁一看大怒,却也莫可奈何,向韦葆斌斥道:「韦葆斌!本教主一向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此生此世你我不在有所瓜葛,下次见面便是敌人!告辞!」便率队离去,徒留韦葆斌一人。 三十五、大军 韦葆斌从武陵山金血教总坛离开,往荆州江畔客栈要与陶新新等人会合,一路上想起与连沁闹翻一事,闷闷不乐,想道:「这次为救眾掌门,不惜与沁儿闹翻,还救了仇人刀剑辰,不知要如何对黄泉底下的爹爹与史叔交代?」又想:「难道下次见面,当真要与沁儿兵戎相向?」 一路上韦葆斌胡思乱想,鬱闷之感囤积在心中,总觉无处紓发,心情更是难受,几天之后,终于来到荆州。 荆州坐落长江中下游处,自古便是歷史文化大城,城内繁华景象,与成都城颇为类似,韦葆斌一道此地,便觉自己回到故里,此时心中宽慰不少。问过路人后,韦葆斌找到江畔客栈,一进去便发现陶新新与云菁菁两人,陶新新同时也瞧见韦葆斌,赶紧拉他入座。 韦葆斌坐下道:「菁菁姐姐,斌儿在此见过。」 云菁菁道:「自家人何必多礼。你没事甚好,方才新儿还替你担心不已呢!」 陶新新脸红说道:「人家哪有?人家只是……」 云菁菁笑道:「瞧你脸红的,这下我们总算重逢,往后也不用这样相互担心了!」云菁菁话罢,看向韦葆斌,却看韦葆斌一脸沉闷,又问道:「斌儿,你如何闷闷不乐?有何心事呢?」 韦葆斌见云菁菁有如慈母,心中有一堆话想与她说,又看陶新新就坐在一旁,却不愿提起任何事,便推拖道:「哪有何事?不谈这事,怎不见诸位掌门以及刀大哥、牛大哥等人?」 云菁菁道:「掌门人们脱困之后皆已各自回去,外子与大伯们则到外头走走,看能打听些什么消息。」 韦葆斌道:「打听消息?又有何事发生?」 云菁菁道:「天蜀门行事嚣张,已惊动官府,传言已调动大军,要剷除天蜀门!」 韦葆斌惊道:「什么?那水袖儿……」 韦葆斌话到一半,想起陶新新便在身旁,也不想多说,再道:「天蜀门虽是奸诈狡猾,但里头有我故友,斌儿可不能让他们蒙受灾厄,得起身去通知才行。」韦葆斌随即起身要走,却听后方有人出声。 「斌儿,不如我们一同去帮你如何?」 韦葆斌看向后方,惊见刀剑辰等人回来,已然不见书生人影,韦葆斌也不以为意,便向刀剑辰道:「刀大侠要助天蜀门,斌儿自然无从过问,但行救故友一事倒是不须大侠帮忙。」 陶新新听韦葆斌口气有些不高兴,道:「汉人哥哥要来帮你,你怎么推说不用呢?」 刀剑辰忙道:「斌儿你对你生父之死掛念在心,才会如此怨恨我,是吧?这点我也明白,而如今解释什么皆是枉然,刀某不求其他,只盼你有天能谅解,再次回到当初我们相识之时。」 韦葆斌看刀剑辰诚意十足,但心中总对此恨无法忘怀,只冷冷道:「大仇一日不报,难以慰藉生父在天之灵,各位,韦葆斌在此别过。」 韦葆斌抓起雪凛,转身便要离开,陶新新连忙紧抓韦葆斌左手,语带哽咽道:「新儿为了小包子连性命都不要地去寻你,难道小包子你就不能为了新儿放下仇恨吗?」 韦葆斌看着陶新新动人双眼,眼框中还含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时有些心软,但又想起史安临终前咬牙切齿之态,韦葆斌铁了心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新儿、菁菁姐,牛兄,还有刀大侠,斌儿在此与诸位别过。」韦葆斌头也不回,阔步走离江畔客栈。 「雪凛啊雪凛,此时此刻我韦葆斌只剩你这位朋友了,会不会有一天,你我也得分道扬鑣?」 韦葆斌一路往天蜀门方向赶路,一边与雪凛剑自言自语,又道:「你可知我何尝不想放下仇恨,怎奈此仇不报,便觉对不住在地下的爹爹与史叔,往后我若死了,拿什么脸去见他们两位老人家?」 又行了一段路程,韦葆斌再道:「更何况要不是刀剑辰,娘也不会积郁成疾,鬱鬱而终,我这时也不会变成孤儿,独自在江湖漫无目的的行走。」 韦葆斌轻叹一声,接着道:「亲人也没了,朋友也没了,天下之大,果然是无我容身之地!」韦葆斌越想越是低落,之后便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往天蜀门而去。 又过好几天,韦葆斌总算回到蜀地,与几年前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景色依旧,但人事已非,不禁惆悵又起。 韦葆斌归心似箭,且不管天蜀门之事,一心只想回家探探过世的母亲,一回到家,便见木屋一旁,立着一块墓碑,正是徐母不错。韦葆斌跪倒下去,不发一语,泪水从双颊滑落,这淡淡哭泣,竟是韦葆斌出得寒洞以来,首次表露真情,足见之前压抑甚深。 陪了徐母坟墓将近一个时辰,韦葆斌收拾情绪,来到成都城内打听消息,却发现官兵确实大军压境,四处可见身着军服之人在城内行走,韦葆斌心想:「看来剷除天蜀门一事的确不假,我得赶紧上天蜀门看看。」便往天蜀门方向而去。 待到天蜀门附近一带,已经是两天之后,时竟已有军队驻扎,韦葆斌从山头望去,这阵仗少说也有千馀人等,若真打起仗来,天蜀门即便真的有蜀汉时期刘备、关羽、张飞也未必挡将的住。 韦葆斌心头甚急,也无计可施,便偷偷摸摸趁着军队稍无察觉之时,悄悄潜入了天蜀门内部。 「报!」天蜀门大厅三位掌门正襟危坐,传令兵跑了进来报告道:「报告掌门人,西方山间约有屯兵一千、南方约三百、东方两百。」 刘盛朋道:「嗯,再探。」传令兵接受指示,随即退下。 关正犀问道:「大哥,天蜀门已被团团围住,此时该如何是好?」 刘盛朋道:「没想到这次朝廷调动大军如此迅速,我们训练已久的天蜀军尚未到齐,官兵却已攻到城底,而且金红总教又遇变卦,天蜀门内外患应接不暇。三弟,你有何看法?」 张益淞道:「若硬碰硬,对方人数眾多,我方以寡击眾,实是不利。依我看,我方应采迂回战术,分敌击破。」 刘盛朋道:「嗯,三弟之意与我相符,根据传令所言,东方兵力最少,应从东方进攻为是。」 张益淞道:「淞倒不如此以为,南面多山,行军不易,正是我方以少击多的最佳战场。」 刘盛朋与关正犀两人点头称是,这时传令兵又至,急道:「西方大军突然发兵,已攻向本门。」 三人一听大惊,刘盛朋赶紧道:「传令教场天蜀军,全力迎敌!二弟你率五十精兵,偷袭南方大军,务必要衝乱敌阵,引开西方大军注意。」 关正犀领令而去,刘盛朋又道:「三弟你另带五十精兵,往北方杀去,务必要将我方驻守北方之天蜀军顺利带回救援,等天蜀军全数到齐,一万大军也未必可惧!」张益淞也领令而去,刘盛朋则亲自出阵,率领教场两百天蜀军,严阵以待,欲能抵御西面大军。 韦葆斌在窗边偷听,对战情颇为担忧,又听闻刘关张三人皆已不在大厅,闯将进去,一心想要找到水袖,要劝她火速离开,以面受到波及。 三十六、营救 韦葆斌房房搜索,终于找到水袖,水袖惊见韦葆斌,道:「小包子,你怎生在此?」 韦葆斌急道:「水袖儿,快跟我走,此处不宜久留。」便要拉水袖离开,水袖阻止道:「小包子,水袖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受到战事牵连,但我既已嫁入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什么生死存亡,水袖都已拋诸脑后。」 韦葆斌一听更急,道:「水袖,老爷生前最掛念的便是你,如今你有难,我若不救,怎能对他得起?」 水袖道:「小包子,水袖做事但求对得起自己良心,现下夫君有难,水袖身为人妇怎能自行逃离?人活着不仅仅是要对得起别人,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小包子你一生总为别人着想,是该时候为自己好好想想了。」 韦葆斌听水袖一言,恍如当头棒喝,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此时却听房外传来吵杂声。 「娘子!」刘盛朋从房外叫着。水袖连忙回道:「夫君!水袖在此!」便打开房门,竟见刘盛朋全身战甲皆沾满鲜血,站也站不稳当,险些跌落地面,水袖赶紧来扶,道:「夫君,你可无恙?」 刘盛朋吃力说道:「没想到对方军队训练如此精良,天蜀门内两百天蜀军竟转眼溃不成军。」这时外头打斗不断,显然是官兵已然打将进来,水袖焦急不已,刘盛朋也束手无策。 韦葆斌把心一横,跑到两人跟前道:「妈的!我们从窗户逃走,刘盛朋你还有没有力气走?」 刘盛朋方才战败而归,心神不寧,并未发现韦葆斌,此时韦葆斌突然出现,也无力去思考,便道:「勉强可以。」 韦葆斌把地上双剑放到刘盛朋手中,道:「现在我们一股作气逃离此处,刘盛朋你可要好好保护水袖,若是有失,你他妈的性命不保!」 刘盛朋将水袖好好挡在背后,点头答应,韦葆斌顾自喝道:「他妈的!跟你拚了!」韦葆斌剑使雪凛,刷刷几声便将纸窗划破,带着刘盛朋与水袖两人往窗外冲去。 此时窗外人数不多,韦葆斌急催内力,浑厚热气遍佈全身,手中神剑雪凛搭配孙子剑法,又有书生传授诡譎步法,一入敌阵彷佛鬼神,以一挡百,无人可敌,瞬间窗边已无敌人,三人再往山下跑去。 大军千馀人等盘据山头,处处可见,韦葆斌带着两人且战且走,剑锋上不知已沾满多少人的鲜血,回头看看天蜀门,竟已毁之一炬,火势冒上三丈天际,刘盛朋搂着水袖,心中感叹不已,却也无力挽回,只能跟在韦葆斌后头,只求逃出生天。 韦葆斌气走全身,越杀越猛,雪凛寒气四射而去,当真震慑敌人,已渐让敌方有所忌惮,四周敌人逐渐增多,已将三人团团围起,水袖在刘盛朋怀中甚是害怕,眼泪含在眼眶中不敢流下,刘盛朋看在眼底,却也只能奋力握着双剑,死命保护妻子性命。 只见韦葆斌一夫当关,千夫莫敌之气势,心中不得佩服这位年轻人,彷佛是当年镇守边关的自己一般,眼中除了杀敌,已心无旁鶩,而非像现在的自己,脑子想的总是如何勾心斗角,如何併吞其他门派,如何夺取天下。 自逃出天蜀门,三人在敌阵冲陷已过许久,周遭敌人越积越多,杀也杀不完,韦葆斌全身是血,早已杀红了眼,炼焰焚火功在体内轮回运转,热气持续沸腾,韦葆斌只觉身体渐渐炙热难挡,彷佛全身便要点火烧起一般,但此时情势危急,决不能有所闪失,韦葆斌硬咬牙关,盼自己能撑一秒便是一秒。 这时候一名士兵提刀劈向刘盛朋,刘盛朋双剑在手,奋力一格,却觉肩头一痛,竟是受敌人偷袭得逞,韦葆斌急来解救,但刘盛朋肩头伤势甚痛,左手已无力持剑,长剑应声落地,水袖看了心疼,哭道:「夫君!夫君!」 韦葆斌强忍全身灼热,问道:「刘盛朋,还称得住吗?」 刘盛朋道:「撑得住!」便只持单剑,继续抗敌,无奈左肩失血过多,气力渐尽,竟软倒下去,脸上全无血色,水袖在一旁甚是担心难过,直唤夫君姓名,刘盛朋只是轻轻抓着水袖双手,淡淡一笑,便气绝身亡。 水袖伤心至极,也不再哭泣,举起刘盛朋配剑便往自己颈上划去,登时血流如注,韦葆斌专心御敌,待发现时已回天乏术,只听水袖对他轻声说道:「小包子,我们来世再见……」两人便天人永隔。 韦葆斌原本想倘若能救出水袖,即便她已嫁做人妻,那至少世上还有一名堪称亲人的朋友,此时水袖一死,韦葆斌顿时失去依靠,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浴血奋战,一时间了无战意,体内热气无人抑制,全都迸发出来,竟震开周遭数名官兵,只见韦葆斌全身冒烟,从头到脚无处不渗出鲜血,模样之可怕,四周官兵无人敢近其身。 韦葆斌大吼一声,硬把体内失控内力再强压回去,登时口中大吐红血,韦葆斌乾咳了几声,擦了擦还留在嘴角的血痕,一阵狂笑,仰天喝道:「他妈的!有种就来砍我啊!我韦葆斌就站在这里,谁不要命便来杀我!」 韦葆斌一下冒烟,一下喷血,这回又疯狂大笑,再加上原本恍如鬼神般的战斗,此时竟然无人敢上前挑战,韦葆斌见无人上前,又喝道:「你他妈的各个都是孬种!既然你们不杀来,那就换我出手啦!」 韦葆斌突失亲人、又受失控内力困扰,一时变的半疯半醒,雪凛剑一提,疯狂向官兵乱砍,眾官兵对其畏惧万分,竟开始有人四窜而逃,霎时军势大乱。 韦葆斌一面狂啸,一面屠杀,体内热气早已沸腾不已,全身白烟直冒,红血直流,但呈现半疯狂状态的韦葆斌已全无知觉,只是不停地挥动手中神兵雪凛,此时却从远方传来鸣金之声,眾官兵一听,皆大喜,连忙撤退,韦葆斌正要赶尽杀绝,一到人影跃至眼前,挡住韦葆斌去路。 韦葆斌已无人性,怎管此人是谁,逢人便杀,那人全不惧怕,提剑便来抵挡,但韦葆斌狂性甚猛,雪凛剑寒光四溢,已在那人身上划出数道剑痕,若是常人,已抵御不住寒气刺骨,但此人面无改色,仍然大挥手中长剑,足见其内功深厚。 血流不止的韦葆斌,渐渐没了意识,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有许多人在与他招手,冥冥之中,他彷佛看见了徐母、史安、林常禄、水袖等人,心中欣喜,总想要往那方向走去,却感距离越来越远,突然一股暖流流入体内,压制了狂乱南指的失控真气,回神一看,眼前竟是大侠刀剑辰,原来方才与自己对战之人便是刀剑辰,而大军早已撤退。 刀剑辰提运内力,往韦葆斌全身穴位灌去,韦葆斌只觉炙热之感渐消,失控内力已获得控制,但血流过多之下,全身已无多馀力气,刀剑辰缓缓说道:「幸好刀某及时赶到,请求此次带队的将军对天蜀门剩馀人等网开一面,这才得以让大军撤退,救得斌儿你性命。」 韦葆斌软弱无力,昏沉沉的听了刀剑辰的话,便晕倒过去。 三十七、追赶 不知过了多久,韦葆斌只觉头昏沉沉,睁眼一看,发觉自己已不在天蜀门,周遭也无官兵,依稀还记得自己有些发狂之事,最后还瞥见了刀剑辰前来,但对其后的事情却毫无记忆。 韦葆斌缓慢坐起,看四周有床有椅有木桌,桌上有茶,韦葆斌从小在客栈长大,明白这显然是客栈摆设,正欲站起,却觉全身隐隐发痛,这才知道自己身体上下已被纱布缠绕,心想:「没想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是刀剑辰救了我?」 这时一人捧着药瓶进来,正是云菁菁,云菁菁见韦葆斌已醒,笑道:「怎么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韦葆斌想了想,也笑道:「就像是斌儿与菁菁姐初次见面之时。」 两人又齐声轻笑,韦葆斌问道:「是刀大侠救了我吗?」 云菁菁道:「嗯,你那日与我等分离之后,外子甚是担心,便与大伙儿一块往天蜀门出发,到达时天蜀门附近佈满大军,外子随即拜访四川许多有力的朋友,这才阻止了官兵全面的扑杀。」 韦葆斌此时也记起当时确实有鸣金撤退之声,又问:「菁菁姐,斌儿这身伤势如何而来?大侠可曾提起?」 云菁菁道:「外子赶到之时,斌儿你已陷入狂乱,周身冒烟喷血不止,外子赶紧运气输入你体内,方才压制你体内紊乱内力。」 韦葆斌想回忆当时情景,却丝毫没有印象,脑中只浮现水袖自杀惨状,一时又悲伤不已。 云菁菁看出韦葆斌心中所想,道:「斌儿你那两位朋友,外子与大伯已先将其妥善埋葬,择日等你伤癒,即可前往凭弔,斌儿你不要太过伤心,否则身体伤势难以痊癒。」 韦葆斌只是说谢,也不再说话,云菁菁看韦葆斌这个模样,不忍再打扰,道:「那斌儿你好好休养,姐姐先到外头去了。」便逕自离去。 一连数天,韦葆斌没出房门,也走不出水袖亡故的伤痛,就连陶新新找他说话,韦葆斌也只是敷衍了事,没点生气,弄得陶新新也自讨没趣,只能离开。 又过了莫约一周,天蜀门后续消息陆续传回,关正犀见情势已去,投崖自杀身亡;张益淞率援兵前来也已被击溃,但人已不知去向;其馀天蜀门人或逃或降,便不在话下。 月余之后,韦葆斌伤势已愈,成天也只是躲在房里,低头不语。这天,陶新新跑了进来,向韦葆斌道:「斌儿,你义父孙牧来看你了,你快出去见见他吧!」韦葆斌一听孙牧来到,不知怎么地眼泪就要滚出来,但在陶新新面前还是忍住,便要陶新新请孙牧进来。 孙牧进到房里,两人相见,韦葆斌终于不禁哭了出来,孙牧想这小孩甚是可怜,涉入江湖不到十年,生母、养父、儿时玩伴、义叔陆续死去,而却鲜有人能替他分忧解劳,此时看到自己,已经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情绪会这般崩溃也是自然,便将他抱入怀中,好好让他发洩情绪。 哭了许久,韦葆斌情绪稍稳,擦乾眼泪,道:「义父怎么找得到斌儿?」 孙牧道:「刀大侠亲上金红教寻我,说斌儿你在天蜀门大战之后,垂头丧气,教主表面不说,脸色却甚是担心,于是义父自行请示教主,要来探望我唯一的儿子。」 韦葆斌听连沁对自己仍然担心,心头欣慰不少,孙牧又道:「义父明白你与教主因为掌门一事有了争执,可你也知道教主这人有口无心,不如你与义父一同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如何?」 韦葆斌本来就无意与连沁闹翻,此时有此机会,自然高兴,但又想起身边亲人陆续死去,生怕连累连沁,道:「义父,或许斌儿一生必须孤苦,您若再遇教主,便帮我好好问候她。」 孙牧正待开口再劝,忽闻敲门之声,只听陶新新在外头叫道:「孙大侠、斌儿,连大小姐来访。」 韦葆斌与孙牧一听甚惊,齐声轻道:「教主?」还未出门迎接,连沁便已推门进来,向陶新新说了谢,便将门带上。 连沁道:「小包子,上次是我不对,既然天蜀门已灭,那我也不需要掌门来牵制刀剑辰了,你就陪我们回金红教好不好?」 韦葆斌道:「教主,您大驾光临,韦葆斌甚是感激,只是上天註定韦葆斌一生孤苦,恐怕无法跟您回教。」 连沁怒道:「怎么跟我这般客气?难道我亲自前来还带不走你吗?韦葆斌你不要太过分!」 孙牧赶紧圆场道:「斌儿,教主亲自前来的确是给你极大顏面,而且还低声下气与你赔罪,你就陪她回去算是原谅她吧!」 韦葆斌心中早已原谅连沁,此时听孙牧这样说,顿时有些心软,便道:「好吧,斌儿这就与你回教。」 连沁一听大喜,赶紧牵着韦葆斌的手踏出客栈,韦葆斌向云菁菁与牛腾星等人告辞,却没见刀剑辰人影,只见陶新新躲在一旁闷闷不乐,韦葆斌也知她心想,但想起他与刀剑辰之关係,便觉两人绝无可能,仅在心中好好祝福他平安快乐,就与连沁、孙牧二人一同离开,要回金血教。 三人在回金血教途中,互相说笑,也没顾虑主从关係,韦葆斌心情总算有些回转。 又过许久路程,来到了武陵山境内,竟瞥见一道身影甚是熟悉,韦葆斌脱口叫道:「死老怪?」 连沁一听,好奇问道:「谁是死老怪?」 韦葆斌答道:「便是你爹连百胜。」 连沁大惊,急道:「那还不快追!」随即提步追去,韦葆斌与孙牧紧跟其后。 连百胜虽是疯癲,但轻功却是绝顶,三人追了许久,仍难追上,韦葆斌道:「不如我们分头包抄,定要将你爹给拦下。」 连沁道:「好,那我从后山绕去,老孙你继续在爹后头追,小包子你从右边山路包抄。」三人相视点头后旋即行动。 韦葆斌转往右边山路,只觉右眼皮不停跳动,暗想:「难道有什么凶事要发生?」也不予理会,火速奔行,欲要拦住连百胜。 一出山路路口,连百胜果然已被孙牧赶至此地,却不见连沁从后方山路跟上,心想:「沁儿在此处长大,山路比谁都还熟,怎么这时如此缓慢?」 韦葆斌虽有疑虑,还是先挡在连百胜面前,连百胜瞧见韦葆斌,喜不自胜,举掌便要拍来,韦葆斌也不闪避,也提掌接招,两人已掌应对,对双方招式皆再熟不过,过招极为迅速,一旁孙牧也大为讚叹,韦葆斌与连百胜对招,心中颇为感慨,想来这几年与连百胜在寒洞之中对战数千场,才有今日这等武功境界,一出寒洞竟然又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反而有点想要回到当初身无武功的生活。 韦葆斌回忆过去之时,却没忘记连沁尚未出现一事,霎时有些担心。 「啊!」一声惊叫传遍山谷,韦葆斌认出是连沁声音,只见连百胜狂吼一声,率先往声源跑去,孙牧在后头喊道:「斌儿,是教主…..」 韦葆斌点点头,急道:「嗯,我们也快去看看。」便急忙跟上。 三十八、咏别 一到后山,只见连百胜已与两名人影纠缠上,韦葆斌细神一看,竟是张益淞与李参二人,再往后方一看,连沁右肩上插着一柄长枪,坐在地上奄奄一息,一旁一人手持长剑,就要往连沁颈上砍去。 韦葆斌一看,心想怎能让那人得逞,轻功立即使出,转眼便飞奔到那人面前,以雪凛剑劈断了那人手中长剑,孙牧此时也已赶到,便点了那人定穴,韦葆斌再看此人,总觉有些面熟,突然想起此人姓名,便道:「你是当年在墓园偷袭沁儿的唐贰!」唐贰只是发笑,也不回话。 此时连百胜已将李参打伤在地,孙牧连忙将其点穴,以防他跑走,韦葆斌则跳入战局,来帮连百胜牵制张益淞,张益淞虽是高手,但一次面对两位当世高人,已有些疲惫,手中又无惯用长枪,打起来更是捉襟见拙,不一会儿便被连百胜全力拍中,大吐鲜血,孙牧见样,又从后方赶来点了张益淞背上穴道。 这时张益淞、李参与唐贰三人皆动弹不得,被韦葆斌集中在一起,连百胜也不再乱逃,蹲在一旁看韦葆斌审问三人,孙牧则观看连沁伤势,看是否能就地医治。韦葆斌问唐贰道:「你连番偷袭沁儿,频频失败,怎么还不放弃?」 唐贰笑道:「哼!金血教杀我全家,我当然要拚命报仇。」 韦葆斌转头再问其他二人:「怎么你二人会帮唐贰报仇?」 张益淞也笑道:「张某没必要告诉你这小毛头。」 韦葆斌也不生气,雪凛剑放在李参颈上,厉声问道:「由你来说,不说砍头。」 李参本就贪生怕死,赶紧说道:「且慢!我说!」张益淞在一旁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 李参道:「我们三人原本皆为唐家人氏,当年曾夫佑到唐家庄执行血祭,杀人如麻,把我们上下五十多个人口全都给杀了,我等三人因为正巧出门办事才得以活命。唐二公子他养有一名女儿,也在那时惨遭杀害,于是便派我俩加入金血教,里应外合,伺机而动,定要杀了当时教主连百胜的亲生女儿来洩恨。」 韦葆斌听着此人声音,总觉有些熟悉,又看唐贰在一旁不停冷笑,便问:「你笑什么?」 唐贰开口道:「没想到我唐贰卧薪嚐胆十数年,竟在有生之年得到一报血海深仇的机会,哈哈!哈哈!连百胜,如今你亲眼看到你女儿死去,不知你心中有何感受?」 连百胜蹲在一旁,也没表情,只是呆笑,韦葆斌道:「你胡说!沁儿福大命大,才受了一枪,如何会死?」 唐贰大笑,冷冷道:「单靠一枪自然是死不了的,所以我在枪上加了一点佐料。」 韦葆斌听了大惊,道:「你下了药?」 孙牧此时接道:「斌儿你看!教主口吐白沫,恐怕这廝所言不假。」 韦葆斌急来观看,果然不错,心中悲愤交加,正待抽剑杀了唐贰,连沁伸出左手拉住韦葆斌道:「小包子…慢…我有事跟…你说……」韦葆斌赶紧坐下仔细聆听。 连沁再道:「我一生…有三大心愿….,你可知…为何?」 韦葆斌摇头表示不知,连沁接着道:「第一…便是…夺回教主之位……」 韦葆斌紧握连沁虚弱左手,道:「嗯,这你已达成,第二呢?」连沁道:「其二…便是要找…回我爹…」 韦葆斌看看一旁疯癲的连百胜,点点头,含泪道:「他就在那,这你也完成了。」 连沁正要再讲,却忍不住咳了几声,嘴角渗出白沫,沫中却有黑血,韦葆斌看在眼底,也不说破,静待连沁再说第三项,连沁道:「第三…就是…要与你…小包子…安稳过完…这一生…..」 韦葆斌这时眼眶终于溃堤,泪水不停流下,心想自己这一生果然註定孤苦伶仃,又想当初不该与连沁回教,让她蒙受这样灾厄,连沁提起最后力气,紧抓韦葆斌道:「小包子…看来…这第三个愿望…没法子了…我…有两个请求…要拜託…小包子…」 韦葆斌哽咽道:「你说,小包子都答应你。」 连沁道:「从今以后…教主…由你来当……」 韦葆斌虽有不愿,但此时也不想拒绝将死之人,便点点头,连沁继续说道:「我爹…麻烦你了……」 韦葆斌也点头答应,眼泪不断滑落,耳朵只听连沁留下他最后的一段话:「小包子…再见了……」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沁断气。 一旁连百胜突然发狂大啸,啸声震耳欲聋,唐贰、李参两人修为较差,竟被其震破耳膜,当场气绝身亡,孙牧内力较韦葆斌、张益淞差,此时也已快要支撑不住,韦葆斌怎容连百胜胡来,却不知要如何要其闭嘴,只能一掌拍去,而连百胜却不还手,韦葆斌赶紧收掌,孙牧痛苦说道:「快运气朝他肚脐点下,不可过于用力。」 韦葆斌一听随即照办,果然让连百胜就此软倒在地,只是不停哭喊:「沁儿…我的沁儿……」韦葆斌心中大感意外,没想到连百胜疯疯癲癲,却对女儿死去有所反应,人家说父女连心确实不假。 韦葆斌强忍心中痛楚,抓着张益淞问道:「你可知你两位兄弟皆已死去?」 张益淞道:「当然。」 韦葆斌道:「那你可想与他们相见?」 张益淞道:「如果你大发慈悲,麻烦赐我死去,让我去黄泉见见我两位哥哥。」 韦葆斌道:「很好,我正有此意。」 孙牧阻止道:「万万不可,斌儿。」 韦葆斌雪凛在手,只差一吋便要将张益淞刺死,突闻义父孙牧阻止,疑道:「义父何故拦阻?」 孙牧道:「让他死岂非称他心意?不如我们将他囚禁,放任连前教主处置。」韦葆斌一听,也觉此计颇毒,着实适合张益淞这般恶人,于是便带着他以及连沁尸体,与牵着连百胜的孙牧一道回教。 一回金血教,韦葆斌便将连沁遗言说给曾夫佑听,曾夫佑黯然地看着连沁遗体,惆悵说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也不再说话。 韦葆斌废了张益淞一身武功,交代教徒将张益淞好好囚禁,又带连百胜去看他,连百胜赏了他几巴掌,心情大好,又吐了他几口口水,欢喜的与韦葆斌离开大牢。 韦葆斌呆在金血教一段时日,对连沁之死逐渐释怀,虽然教眾们皆奉他为教主,但他本人却毫无意愿,一心要将教主之位传给曾夫佑,但曾夫佑摇头推辞,韦葆斌为此相当苦恼,却也莫可奈何。 一日,韦葆斌独自在武陵山麓间慢走,回忆着与连沁生前的点点滴滴,不胜唏嘘,看着山间嫋嫋白烟,心想自己既然註定一生孤独,何不就此与世隔绝,种田练剑,好生自在,因此突生了隐遁山林的念头,顾自笑了起来。 这时却有人叫着:「教主!有书信来到。」韦葆斌听了颇为疑惑,连沁之死及自己已然接掌金血教一事除了教内弟兄,无他人知晓,这回有书信来到,无非是有事要与金血教主商讨,便连忙回教要看,并命教徒赶紧请来曾夫佑、孙牧等教内前辈,顺道能请示他们意见。 三十九、战帖 韦葆斌自当上教主之后,心中百般不愿意,于是在处理教内事务时,也都不待在教主大位上,皆与教徒们一同站于大殿之中,大部分教内事务也都交由曾夫佑等手下处理,自己并不热中学习。 这番有书信来到,韦葆斌急从山间赶回,教徒呈上信件后,韦葆斌一看竟是出自大侠刀剑辰之笔,且信封上属名韦葆斌,竟是专门为自己而来,而非先前所想,颇是讶异,连忙拆开观看,仔细读信。 此时曾夫佑与孙牧及教内些许大老街陆续来到,孙牧问:「教主,招唤我等回来有何急事?」 韦葆斌看完信件,只见其表情凝重,也没多说话,孙牧急了,再问:「教主,信中写了甚么?」 韦葆斌只是安静地走出了大殿,随手便把信件放到曾夫佑的手上,殿上眾人一脸狐疑,全然不明白韦葆斌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奇怪,待韦葆斌走远之后,孙牧便道:「老曾,快看信中写了甚么?」 曾夫佑看完一样面色严肃,又拿给孙牧看过,孙牧一看,念道:「嗯,一开始不过是些客套话……哦?那位叫陶新新的小女孩生病了?」 孙牧再看:「原来是思念成疾……斌儿面子可真大!」又看:「为求斌儿回心转意……什么?」 孙牧大叫一声,不可置信地说道:「四月二七,四川峨嵋山一决……刀剑辰竟然要找斌儿挑战?这……」 殿上眾人一听皆惊,纷纷喧闹起来,有人赞成,说是能重振教威,让金红教名扬天下;有人反对,说与大侠决战,是输是赢,皆对天下无法交代。 眾说纷紜之下,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曾夫佑只是挥挥手,要大家回到岗位,不必再想此事,孙牧在一旁也道:「接受与否,教主自有定夺,眾人不必妄自揣测。」眾人想想也对,便四散而去。 韦葆斌独自一人走离金血教后,漫无目的地胡走,心想:「虽然心中百般不愿意,但与刀剑辰的决斗此生在所难免,如何现下我心情这般杂乱?」又想:「话说回来,从我歷练江湖以来,又有哪件事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 韦葆斌叹了几声,再想:「可大侠在江湖上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又是天下百姓心中的依归,我何德何能,要为了私仇夺了大侠刀剑辰的性命?」 想到此处,韦葆斌突然大笑起来,想道:「是啊!我何德何能,以我这般武功也未必能取大侠性命!」 韦葆斌走着走着,发现已出武陵山境,回头一看,已不见盘据在山间的金血教总坛,索性挥袖再往前走,突闻后方有人跡赶至,韦葆斌停下等候遇看何人。 只看曾夫佑一缕灰衣,飘然而至,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 韦葆斌轻笑数声,道:「老曾你是责怪我不告而别,不够义气?」 曾夫佑点点头,拍拍韦葆斌肩膀,韦葆斌深感其诚,笑道:「你放心,我只是下山散散步罢了,喔!对了,我有一事相求。」 曾夫佑拍拍胸补,示意韦葆斌放心要求,韦葆斌便道:「那好,我韦葆斌自入江湖一来,一事无成,连身边亲人、朋友一个都保护不了,如今刀剑辰寄来战帖,正是一个契机,我正好能将这教主之位传授与你,专心准备这场大战,以报我父亲血海深仇,是生也好,是死也罢,至少也完了我一桩心事,日后下了黄泉,也对得起我韦家的列祖列宗,更有脸去看我那无缘的老爹,老曾你最重义气,可否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曾夫佑眉头深锁,思忖片刻,又大拍胸膛道:「有件事是你们有钱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那就是──义气……可我老曾懂!放心交给我吧!」两人相视而笑。 一回金血教,韦葆斌便将这教主之位传给曾夫佑,曾夫佑乃教内大老,又是前教主连百胜的故友,亲眼看着连涛、连沁慢慢长大,教中没人地位高过于他,而且其武功高深莫测,更是教内第一高手,担任教主一职,当之无愧,甚至比韦葆斌更为适合,于是教眾皆无人反对,一致通过。 卸下教主之位,韦葆斌便回到成都城外的竹屋之中,潜心练剑,只觉心如止水,毕生没有过这种奇特感觉,彷佛自己变是为此而生,不过到底是为了这场战斗而生,还是为了打赢这场战斗而生,或者是为了在这场战斗之中死去而生,韦葆斌皆已不甚在乎,只是手持雪凛,专心一志。 过了莫约一周时日,距离决战时间仍有一月之久,韦葆斌除上山打猎,没事就练剑养气,烦了就读读爹娘所遗留古籍,也无和生人说话,总觉得这种生活颇是怡然,应证了当时于武陵山上想要归隐山林的念头甚是符合自己的个性,闲云野鹤有何不好?韦葆斌笑了笑,又继续鑽研剑法。 这日,已届决战之时,韦葆斌却觉神清气爽,也没太多紧张感觉,便收拾行囊,欲往峨嵋山出发,确在门口巧遇一人,那人道:「斌儿,好久不见!」 韦葆斌一看笑道:「说故事的,那日在金血教匆忙一别之后,确实是久见了。」 书生道:「听说你要与大侠决一死战,此事可真?」 韦葆斌笑道:「你消息仍是这般灵通,正是,斌儿的确是要与大侠一战。」 书生叹道:「没想到终究走到这个地步。」 韦葆斌笑了笑,从容自在,与书生之摇头叹气竟显成对比,韦葆斌接着问道:「讲故事的,从小以来,你便帮我甚多,我从没好好谢你…话说回来,以你我相识时间算来,你也算是我半个亲人了,但我却始终不知道你的姓名。」 书生也笑道:「姓名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金钱一般如同粪土,斌儿你若记得我,那便是我书生最大安慰了,什么恩情云云,书生一概不放在眼底。」 韦葆斌想来此人行事本就难以预测,如今要强逼他说出姓名也是枉然,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什么姓名、什么恩情,死后便化作一摊流水,流诸大江大湖大海之中,又有何用?那四月二十七的峨嵋山决战又有何意义?还不是恩恩怨怨情爱纠葛,皆是身外之物,计较又有何用?韦葆斌自己登时也弄不明白。 书生眼尖,一眼看出韦葆斌心中萌生疑虑,便从竹篓中拿出一袋白色锦囊,交给韦葆斌道:「既然决定的事情,姑且便放手去做,别让自己今生有所遗憾,这袋锦囊给你,书生想斌儿你一向颇有慧根,自己知道何时才应该打开他,到时你便会明白。」 韦葆斌接过锦囊,面对一向神秘的书生,也不再多问,只道:「多谢,往后我要如何寻你?」 书生背起竹篓,提起帆布,手持摺扇,只是哈哈大笑,道:「身如柳絮随风飘,你我若是有缘,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重逢。」便瀟洒离去,走向西方,此时突生大风,风沙垄罩了书生,顿时不见其身影,彷佛消失在云烟之中。 韦葆斌望着书生离去背影,淡淡地笑着,自言自语道:「身如柳絮随风飘,千江孤月任逍遥。哈哈!」旋即想起决战在即,便收好锦囊,背起行囊,腰佩雪凛,缓缓往峨嵋山而去。 四十、尾声 峨眉山层峦叠嶂、秀甲天下,山势雄伟,景色秀丽,气象万千,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妙喻。韦葆斌心平气和,缓步上山,还能同时欣赏周遭美景,只见山顶云雾繚绕,雨丝霏霏,平静祥和,颇为符合当前心中情境,韦葆斌微微一笑,又往上走。 峨嵋山主峰万佛顶,山势巍峨俊秀,群木葱葱,韦葆斌抬头一看,心想雄秀之称果然不错;远远眺去,乐山大佛鼎立湖边,雄伟端庄,姿态雍容,韦葆斌想起传闻,说佛边有座凌云寺,只恨自己须赴决战,此时不能亲临,转念又想:「去与不去又有何差别?哈!」索性不看景色,再往山头走去。 一到山头,只见刀剑辰已好整以暇,龙威宝剑杵立在地,煞有气势,两人相见,先礼后兵,互相拱手寒暄,刀剑辰先道:「斌儿,多日不见,又显得更俊秀神朗,善哉善哉。」 韦葆斌笑道:「过奖了,刀大侠你也不差,年过不惑,仍英姿颯爽。」 刀剑辰续道:「传闻连教主已往生,此事可否属实?」 韦葆斌道:「沁儿不幸遭逢袭击,已于两个月前身亡。」 刀剑辰道:「那斌儿何不来见新儿?」 韦葆斌道:「你我仇恨未了,此仇未报,难见地下亲父,但此仇报与不报,却已无伤大雅。我与新儿缘浅难续,才是未见理由。」 刀剑辰道:「嗯,冤冤相报何时了,愿你我两代仇恨到此能做个结束。」 韦葆斌道:「正有此意。」 刀剑辰道:「刀某请来两位前辈为我俩观战,以示公平。」 韦葆斌看看四周并无其他人等,疑道:「不知是何方高人?」 刀剑辰此时朗声喊道:「有请『萧萧风震剑』简孤世与『烽火神腿』骆孤城两位前辈!」 韦葆斌一听大惊,幼时聆听书生说书便已听过两位前辈大名,正是当年天下第一萧烽绝之两大弟子,只见远方两道人影踩着树梢,飘然而至,恍若腾云驾雾般,实是世外高人的形象,韦葆斌不禁暗自讚叹。 两人乍至,刀、韦两人赶紧来拜,韦葆斌亲见两人,皆为慈祥老者姿态,但面色红润,眼神炯炯,却无老态龙钟之感,心中颇是钦佩。只见其中持剑老者道:「老朽简孤世,这位是我师弟骆孤城,今日前来看你俩决战,虽是生死之约,但却不愿见有人死去,不如来场君子之争,点到为止便罢。」骆孤城在一旁也点头称是。 韦葆斌此时已看破红尘,心想死与不死倒也无差,便欣然答应。 只听两位高人一声令下,此场决战骤起,刀剑辰成名已久,剑、气皆已臻完美,当世实是无人可敌,即便一旁两位高人,也未必有所胜算。 韦葆斌乃后起之秀,一生经歷玄奇,却是恰到好处,神魔教炼焰焚火功其性至刚无比,又须逆练方成,唯有韦葆斌天生怪异体质,才能有此等进境,雪凛剑寒性天下无双,若非习有至刚神功,恐怕至今仍在寒洞之中难以问世,再搭配千年流传孙子剑法,神秘书生所传绝妙轻功,只能说是天作之合。 两人对战,其实是在伯仲之间,若真要廝杀,就算花上数十寒暑也难分出胜负,更别说此时两人全无杀意。 韦葆斌趁机掏出锦囊一看,写道:「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莞尔一笑,便虚晃几招,跳下峨眉山边悬崖,剩馀三人皆是心惊不已,却见山顶云雾回荡,竟化作一隻白鸟乘风而下,接起了韦葆斌,便与仙鸟消逝不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