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华》 1.鱼仔和番薯 七月,火烤般的炎夏。 高考出分,填志愿,出录取结果,领通知书。在最平常无奇的夏日晴天里和青春道别。 吴渝宁父亲在上海工作,家里早有准备搬到上海去生活,她的高考志愿理所当然报了上海。 七月底就要走,临走前,好友们在“青春年华”给她饯行。 吴渝宁从小生活的地方在老城区,独栋的老房子,户与户相连,门与门对望,回家总要穿过叁两道长巷子。 吴渝宁的好友圈,便是由巷头巷尾的左邻右舍组成。街口住的梁臻是其中的话唠活宝,他对门的张阳宇是那一片远近闻名的大帅哥,邻居的张言和张阳宇是堂兄弟,张言的对门是黄亦,以中间的一口大井为界,再往里是刘青宇和王煜成的家,陈帆和吴渝宁家在巷尾。 她是圈子里唯一的女孩儿,巷子里“阳盛阴衰”,她是极其稀有的女丁,从小被当成“国宝”拥护着长大。 噢,不对,是巷宝。 但她不是公主,是男孩儿堆里肆意自由成长的女土匪。 “青春年华”是在他们初中后开在中学马路对面的一家清吧。初高中时期,各人口袋里都没几个钱,每个月只能到“青春年华”坐一次,只因这里能喝到十块钱一杯的果汁,还能听驻场歌手唱歌。 但他们聚在一起时往往功力奇大,一群人的说话声和笑声轻而易举盖过了音乐声,被其他客人一通白眼,再灰溜溜地跑出来,一边聊天一边走在回家路上。 临别前的这一天,八个人坐在一起,却不似以往那般闹腾,反而百感交集。 一起住在一条巷子里十八年,一下子就长大了,一长大就离别了。 “鱼仔,上海好远哇。我们几个几乎没有人在省外上学,你倒好,家都搬到省外去了。” 鱼仔是吴渝宁的小名,她开始十分排斥,但耐不住他们就爱这样喊,一喊就是十几年。2017年卢广仲出了一首歌也叫《鱼仔》,当时他们在上高一,每天放学回家路口的奶茶店都在放这首歌,她问这歌叫什么,七个男孩儿齐声冲她喊:“鱼仔!” 梁臻说:“是咯。以后想见面都难,去了大城市,可别忘了哥哥们。” 吴渝宁当即给了他一脚,呛到:“我比你大五天,哥什么哥?” 王煜成大笑:“你俩干嘛呢!为这五天打了十几年架了,十八岁了还打,丢不丢人啊?” 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少年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一点离别的忧愁跑到了天边去。大家七嘴八舌,喝着青啤的黄亦突然来了一句:“刚刚谁说没有人在省外上学的?我们小番薯不就报了省外吗?而且好像也是上海,对吧?” 吴渝宁抬头看过去,刚好和被点了名的陈帆对视,对方迅速错开视线,吴渝宁撇撇嘴,低头把碟子里蛋糕的奶油挖了吃掉。 “嗯,在上海。”陈帆低声答。 “哪个学校来着?” 他顿了顿:“C大。” “这不跟鱼仔一个大学吗?????” 反射弧超长的一伙人惊了个呆,吴渝宁也傻住了。 “太不够意思了吧,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也报那个学校了,大家上大学继续当校友。”梁臻第一个带头嚷嚷。 “你们也没问我啊。”陈帆无辜。 “闷死你算了,就知道运动,你别叁十岁还单身汉一条,到时候别怪我跑到你家嘲笑你!” 梁臻秉持着一如既往的特质,话多闹腾,逗得大家狂笑不止。但他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依据,他们八人中,只有陈帆没恋爱过,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打球,半只脚遁入佛门似的。 张阳宇第一个拆梁臻的台:“……你真别说,你想报也得能考得上啊。咱们几个,也就鱼仔能考上‘大学’头衔的,番薯这小子要是没学体育,靠文化分估计也是做梦。” “哈哈哈哈哈!要不怎么叫他番薯,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小时候球都拿不起来就要打篮球,结果被球带着打滚,别提多搞笑了。谁想到这家伙高中还真的闷不吭声去学了体育,男大十八变啊。” 一提起小时候,趣事繁多,话头一时收不住,大家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谁的黑历史也不比谁少。 陈帆撑着下巴,手机屏幕暗下来,他歪着头,看她笑成一团倚在沙发上。 他垂头,嘴角跟着扬起。 散场已是零点过后,“青春年华”的老板知道吴渝宁要搬家,送了她一张唱片,梁臻和黄亦大喊老板偏心,于是最后一人拿着一张唱片出了门。其实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听唱片了,但他们都很高兴。 他们和老板也算是旧识,这几年这一片地方新店越开越多,花样百出,这里的生意也已大不如前,随时他们这些回头客一届又一届毕业,客流更是萧条。 不知道下次回来还能不能到这里坐一坐。想到这些,大家都忽然有些难过了。 一行人散步回家,时而轻轻哼歌,时而抬头看月亮躲进云里,路灯下的影子并排前行,青春却好像在此刻刻下一个定点,又辟出另一个起点。 吴渝宁家的房子挨着陈帆家的,在巷子尽头。其他人都各自回了家,陈帆送她到家门口,看着她开了锁,自己才转身回去。 忽地被吴渝宁叫住。 “陈帆。” 她总是这样,大家都在的时候跟着叫他“番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叫他“陈帆”,就像他只有在大家面前才会喊她“鱼仔”一样。 “嗯。怎么?” “以后我们又是校友了。” 好一会儿,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话,其实还想问他怎么会报C大,但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终究没问出来。 陈帆想笑,努力绷住了,只点了点头道:“对。”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 月亮从云层里冒出一角,把她积攒了一路的勇气吓回了龟壳里。 “算了,没什么。上海见。” 说完没等他应声就阖上了门。 陈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想她刚才欲言又止的神情,两条细眉纠到一起去,光打在她洁白的脸上,生动又有趣。他兀自笑了笑,这才转身回家去。 —— 好久不见啦,一个简单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2.不想她喜欢别人 吴渝宁在上海的日子格外漫长,幸好平时假期跟着妈妈来过上海不少次,算不得陌生,一个人西逛逛东玩玩倒也不赖。 终于熬到九月份,C大开学。 陈帆提前了一天到上海,一个人来的。他是单亲家庭,跟着父亲生活,而父亲又天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吴渝宁一家开车到机场接人。 两个月没见,总感觉这家伙又高了一些,吴渝宁在父母的嘘寒问暖中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人,以防被抓包,又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她和陈帆的关系一直很奇怪,明明一群伙伴里,他们俩家里住得最近,但从早几年开始,她便能隐约察觉到他对自己的疏离。一开始,她只当做是大家到了男女有别的年纪,但渐渐发现好像不是那样。 分明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偏他和她的距离感这么分明,其他人一如往常,难道只有他有男女观念? 她又不傻。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多跟他亲近,特别是当两人独处时,更加让她无所适从。 偏偏回家的路走到最后总是剩下他们俩,短短一截路也尴尬难熬。她一直觉得,陈帆有些讨厌她,只是碍于多年邻居,共同的好友圈子又牢固,所以不好直说。 …… 吴渝宁在上海的新家不算中心,但好在交通很方便。 陈帆第一次来,被吴家父母热情招待了一番。两家人当了十几二十年邻居,从十八线小镇到繁华的大上海,总感觉有一番别样的情绪。 平日里的见面都太稀松平常,如今身在他乡,反倒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郑重。 晚上吴渝宁一家人带陈帆去外面的餐厅吃饭。上海菜馆,又咸又甜的口味其实吴渝宁在上海待了一个多月都吃不太惯,主要是想让陈帆尝个新鲜。 明天将要迈入大学生活了,今天饭桌上,两位家长头一次允许吴渝宁碰酒,虽然从前跟着陈帆他们一群男孩也偷偷喝过,但被家长许可的终究不一样。吴渝宁兴致勃勃地喝下好几杯,一顿饭没吃完,酒劲上来了,吃饭也没了胃口。 陈帆陪着吴爸爸喝了两瓶,男人与男人之间总有相同契合的磁场,两杯酒下肚,就足以相互交心了。 “你这个孩子,长这么大还这么优秀不容易啊。以后上了大学有你跟宁宁互相照应,我们都放心。” 陈帆侧眼看撑着手肘托着下巴打盹的人,抿着嘴笑了笑。 饭后吴爸和吴妈顺道去附近探望一个朋友,吴渝宁身体不适,陈帆陪她打车先回去。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吴渝宁头昏脑胀,脸色绯红,靠在车窗上休息。 一人一边车窗,中间空出一块儿。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便会更明显,生出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 陈帆侧着身子玩手机,其实是在用余光瞄她——那小家伙一听说能喝酒就飘得找不着北,一连灌下好几杯,拦都拦不住,现在难受得坐着都没力气。 这个城市的交通始终拥堵,即使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流仍然水泄不通。在出租车师傅又一次踩下刹车时,吴渝宁的头再次磕到车窗,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把身子往里挪了大半,改靠着背垫休息。 车子继续慢吞吞行驶,吴渝宁脑袋一晃一晃的,越晃越迷糊,车内的抒情曲都听不太真切了,她脑袋一歪,被陈帆眼疾手快地伸手托住。 哪想到她竟然心安理得地在他掌心蹭了蹭,就这样睡着了。 陈帆:“……” 她大概也只有在这种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敢依赖他,平时总跟他保持着距离,不敢正眼看他,欠了他钱似的。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无从解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许是家庭环境的原因,他性格沉默,她却很开朗,从小到大人缘都很好,初高中更甚。 她感情开窍得早,第一任男朋友在初二,那会儿陈帆还是个只会打lol的男孩,只觉得她天天见色忘友,丢下一群好友去约会很不够意思。 这场恋爱没有维持很久,后面的几段也一样,过家家般开始,过家家般结束。 直到高一,她谈了新的恋爱,这一次好像和之前的不同。 哪怕迟钝如他,也能感知到她的认真和热烈。 那时候周末铁定的聚会她也总缺席,好友们说“鱼仔这次真的陷入爱河了”,他垂眸听着,没什么反应,却突然对一切都失了兴致。 他甚至暗自祈祷她早点分手,可惜这段恋情超乎人意料的持久,维持了将近两年。 他们是在那时候越来越疏远的,在学校碰面的时候他会视而不见,出去聚会也很少和她搭话,夜晚送她回家更是沉默。 吴渝宁在人际关系上不曾感受过这样的冷落,此后便也更小心谨慎和他保持距离。 这让陈帆更加气闷。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不想她喜欢别人,不想她和别人谈恋爱,不想她牵别人的手。 看着就烦。 …… 十几分钟的车程开了半小时,在小区门口停下。 “鱼仔,到家了。” 吴渝宁迷蒙中被唤醒,才惊觉不知道枕着他的肩膀睡了多久,被他拉着手腕进了小区,刷门禁卡,上楼,坐上沙发,他松开手去给她倒开水时,吴渝宁才恍然——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叫她“鱼仔”了。 3.谣言已经传播了 多亏了酒精,吴渝宁在这一晚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去C大报道。 吴爸特意空出时间来,和吴妈送吴渝宁和陈帆去上学。 吴渝宁对大学生活的一切都充满期待,她是年轻且自由的,斗志昂扬,迫不及待地奔赴到属于她的青春天地里去。 车子驶进C大校门,吴渝宁需要到艺术院报道,陈帆在体院,两学院相邻。吴爸把车开到两学院中间,陈帆婉拒了吴爸的好意,一个人去了体院报道,而吴家父母带着吴渝宁进艺院注册。 注册完,领了迷彩服和书本,再驱车送他们回宿舍。 陈帆的宿舍在相对近一些的东苑,吴渝宁住西苑,于是先把陈帆送过去。到宿舍楼下,吴爸帮忙搬行李,吴渝宁和吴妈也跟着一起送他上楼。 这些事情其实他都能一个人完成,他很早就学会了独立生活,但因为有一群很好的街坊邻居,儿时玩伴,所以他的生活虽偶尔能感到孤独,但却并不孤单。 他是开心的,也是知足的。 …… 他们中午十二点就从家里出发了,没想到竟是宿舍最后一个到的。体院的男生一个赛一个高大壮实,陈帆182的身高在他们当中算不上优势。 四人挨个自我介绍了一番,除了陈帆,叁人皆来自北方,北京山东和辽宁,提前了两天到上海,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怪不得这么早就到齐了。 而吴渝宁想得却是,难怪一个个都跟大葱似的。 男孩儿的行李简单稀少,叁两下就收拾好了,于是又齐齐送吴渝宁到宿舍。 四人风风火火地奔忙,看着像是一家四口。 吴渝宁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这会儿他们正在上楼梯,吴渝宁和妈妈落在后面,陈帆和吴爸爸在前面,听了她的话,陈帆回头看她一眼,笑了。 夏末的午后阳光烈得很,他额上鼻尖都冒出了点汗,眼睛黑亮,一身少年气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南方六月天里火烤的太阳。 吴渝宁怔了怔,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他这样对她笑过了。 高中那几年,这人一见她就臭脸,可吴渝宁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于是高中每回碰见他都绕道走,去球场给大家送水也不敢递给他,出去玩坐的位置总是离他最远。 可就算是这样,他仍然不满意,反而脸色愈加臭了。 这人,真难伺候。 他这样笑盈盈看着她的样子实属难得,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叁四岁,他们亲密无间的日子。 …… 开学第一天就这样兵荒马乱地过去了,接下来是新生开学典礼,以及为期两周的军训。 校园很大,吴渝宁倒是没怎么碰见过陈帆,唯一有一次,她站在操场边的榕树下等同学,远远看到他走过来,中途又折返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估计又是不想跟她打照面,所以走了。 总归他们之间不是那种太热情的关系,吴渝宁倒也习惯了,只好把开学当天他在宿舍楼道冲着她笑的行为当成鬼上身。 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幸而她始终保持着初高中平易近人的好脾气,到哪里都不缺朋友,轻易就能与人打成一片。 两周的军训结束,她人黑了一大圈,早上起来照镜子,把自己吓了好大一跳。先前军训太累,她已经许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样子。 她是天生的好眉眼,一双眼睛大而亮,脸部线条分明,不开口说话就是个御姐,得亏她不爱摆谱,见人就笑,所以对她“御姐”的定位只停留在短暂的第一印象上。 如今晒黑了反而更凸显她的外貌优势,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先前明媚,眼线一勾口红一抹,更添了几分冷艳。 开课不到一周,就因为一组军训被抓拍的照片,成了艺院小有名气的美女。 这一天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吴渝宁收到陈帆的微信,说自己丢了个运动手环,可能是开学那天在她宿舍丢的。 陈帆从小酷爱篮球,收藏了很多球鞋球服,运动手环她也见过许多。 她回信道:我回去帮你找,找到了联系你。 “我在你宿舍楼下。” 吴渝宁一看信息,惊得赶紧拉着舍友飞奔回去,一到楼下就看见他等在树下。 九月中旬,她已经穿上了长薄衫,可他还是短袖五分裤,刚运动完的样子,整个人热气腾腾,深色T恤的后背氲湿了一大片。 她让舍友先上楼。 吴渝宁走到他身边,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洗衣香皂的味道,他把手上拎着的袋子递给她,解释说:“奶茶,路上买的。” 吴渝宁接住,说不出道谢的话,半个多月以来第一回和他打照面,有些不太自然。她突然好想家里的小伙伴们,苍天啊,怎么偏偏是这个闷葫芦跟自己一个学校。 她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下次你打球,我去给你送水。” 他爽快应下:“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在东区球馆打球。” 吴渝宁:“……” 该不是又鬼上身了吧,她只是客气客气,结果这人完全不跟她客气。 回到宿舍,吴渝宁翻箱倒柜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看到陈帆说的运动手环。 她打电话过去,问他还在不在楼下。 “我已经回去了。没事,我回去再找找。” 吴渝宁:“……” ……莫名其妙。 挂了电话,舍友刘雨湫凑过来八卦她:“刚刚那个是开学那天和你爸妈送你到宿舍的帅哥?” 刘雨湫是宿舍里跟她关系较好的,平时吃饭上课都一起,相处了大半个月,她直觉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 果然—— “男朋友?见过家长的那种?” 吴渝宁:“……不是,邻居,小学同学,朋友。” 她没意识到自己用了好几个词汇,都无法准确形容和陈帆的关系。 “哇!青梅竹马!太幸福了吧!” 这一声分贝过高,成功吸引了其他两位舍友的注意。 于是,艺院八卦之王刘雨湫把看到的听到的浓墨重彩了一番,为她和陈帆谱写了一首纯爱恋歌,拦都拦不住。 吴渝宁:“……” 她在心里祈祷这个谣言不要传到体院去。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没课,落日后吴渝宁去操场跑了几圈,又回宿舍洗了澡,换身衣服,这才去球馆找陈帆。 周末了,球馆的人比平时更多,整个场子热闹闹的,满是少年人的朝气。 吴渝宁在最靠里边的球场找到陈帆,才知道他今天打球赛。 体院的男孩儿精力无限,平时除了训练,课后还会聚在一起打球,每逢周末就有一场小比试。 这不是吴渝宁第一次看陈帆打球,事实上,初高中那几年看得多了,但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好友之间的日常运动,总不会太认真。 她才知道陈帆原来球打得这么好,在一堆比他高比他壮的男生当中也毫不逊色。他在他擅长的领域里是优秀的、锋芒毕露的。 吴渝宁静静看了会儿,拿起了手机,拍下一个他再次跳跃投篮进球的画面,分享到他们的小群里。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立刻发起视频通话,正好陈帆中场休息,走了过来。 吴渝宁将镜头转向他,对好友们说:“给大家看看NBA球星——陈番薯!” 陈帆轻笑一声,坐到她身边,瞄一眼她的手机屏幕,问道:“在跟大伙儿们视频?” 吴渝宁点头,陈帆接过手机,把摄像头转回来,挨得很近,他们俩的脸一同出现在屏幕上。 好友们不乐意了,梁臻第一个抗议:“你们俩也太爽了吧!私奔到上海去了,鱼仔还能陪你打球,剩下哥几个四分五裂孤孤单单。” “什么叫私奔?”吴渝宁气笑了:“知道你语文不好,没想到你连字都不识。” “不管!国庆吧!我们去上海找你们!” “真的假的?” “必须是真的啊!哪能把你们俩放养在上海啊。” 突然就敲定好了国庆的行程,后面又胡乱扯了几句,结束视频。 吴渝宁从身侧拿起一瓶农夫山泉,拧开了递给他,“喝点吧。” 陈帆从来不喝饮料,喝矿泉水只喝农夫山泉。 她竟然知道。 陈帆从她手里接过水瓶,仰头喝水的时候笑了一下,笑得她莫名其妙。 这时候他队友过来,同她打招呼:“弟妹好啊。” 吴渝宁:“?” 陈帆:“说什么呢?闲得慌?” 舍友却意味深长地说:“你这小子太不仗义了,我就说,不是女朋友怎么可能开学第一天就上咱们宿舍?要不是昨晚在朋友圈看到,哥们儿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说着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举起来给他们看。 [C大表白墙]: 来自不愿透露姓名的xx同学:我要表白艺院的吴渝宁美女,昨天食堂碰到,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可以认识一下吗? 用户「一只湫湫」评论:来晚了,我们吴大美女有家属了,体院帅哥兼校篮球队陈帆是也! …… 看来她的祈祷不奏效,谣言已经传播了。 陈帆抬手刮了刮鼻子。 周围还是吵闹的,但吴渝宁的世界定格了,她发誓要和刘雨湫绝交。 等陈帆舍友走开了,她才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啊……我舍友乱说的,可能昨天看到你来找我误会了,我回去和她解释清楚。” “没事。”陈帆低声说,声音几乎要压不住笑意。 4.“你明天起来会记得吗?” 日子很快到国庆,吴渝宁和陈帆去接机,六个傻大个排着队从航站楼出来,几个月不见,服饰一个比一个夸张,把吴渝宁逗乐了。 “妈 的!”吴渝宁拉着陈帆狂笑,“你看看这几个傻子,穿的都什么东西哈哈哈!” 陈帆也笑,不动声色地看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解释说:“暑假就这样了,他们说这叫脱胎换骨。”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面目全非吧?也太夸张了!” 说这话一行人就到了他们眼前,一个个劳役着C大体院学子给他们提箱子拎包,吴渝宁悠哉悠哉地走在前面。 出了机场,八个人叫了两辆车,去吴爸爸提前给他们订好的民宿去。 考虑到国庆哪儿人都多,吴爸爸托朋友给他们在市郊订了一套独栋小别墅,地方大,人少,方便他们吃喝玩乐。 到了地方,一群人利落地分了各自的房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去玩,但总归不太一样。 这是一场迟到的毕业旅行,补上了过去那一个夏天没完成的,所以他们难免都有些激动。哪怕哪儿也不去,一起呆在一个房子里也开心。 因为第二天要去爬山,大家也舟车劳顿了半天,所以今天没有什么行程,叫了外卖吃过之后,各自洗澡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作为一个长期需要晨练的体育生,陈帆是第一个起床的,他洗漱完,给大家热了牛奶,把昨天面包店买回来的吐司也热了一遍,从小的生活经验让他做起这些来轻车熟路。 做完这些后,其他人相继起床了。 吴渝宁是最后一个醒的,她半眯着起来刷牙洗脸,再回房间,好半天都没再出来。 她的房门敞开,陈帆一过去,便看到她趴在被子上,又睡过去了。 陈帆:“……” 他走到床边,喊她:“鱼仔。” 没反应。 “差不多要出门了,起来吃早餐吧。” 没反应。 “吴渝宁。” 他声音有些低,念出这叁个字的时候尤其低,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吴渝宁翻了个身,睡更香了。 陈帆:“……” 最后是被过来凑热闹的梁臻薅着脑袋薅醒的,因而今天的头发比平时还要炸毛,气得吴渝宁追着梁臻满屋子跑。 众人闹腾了一番,终于在七点钟准时出了门。 都是年轻人,并且是平时都有运动的年轻人,爬山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群人有说有笑,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 十月的上海渐凉,但吴渝宁怕热,只穿了一身长衫搭配短裤,倒是不怎么招蚊子,只是一路过来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帆默不作声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递给她。 他们男孩儿年轻气盛,穿得比她还少,短袖短裤,像是还在过夏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往包里塞了外套。 山上空气很好,吴渝宁套着陈帆大大的外套,外套上有他身上惯有的香皂味,清新好闻。 他们两个落在队伍最后面,也许是秋日的晨光过于温和,生出一种氛围很好的错觉,让她觉得这个早晨的陈帆过于好相处,过于温柔,她终于有勇气问出那个横在心头的、几个月前的夏天欲言又止的疑惑。 “陈帆,你是不是有些讨厌我?” 陈帆不意外她提出这个问题,他们不是初高中认识的好朋友,而是记事以来就认识的两家房子相邻着的好朋友,他比她想象得更了解她,因而知道过去几年她面对他小心翼翼的原因。 陈帆只是想让她在乎他。 可现在看着她无措的眼睛,陈帆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自私了。 于是他笑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气泡水,对她说:“想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吗?白桃味的。” 她也笑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弯成一道半圆。 …… 一群人疯玩了几天,临走前一天,他们睡到大中午自然醒,然后出门吃了顿饭,一齐去大采购,准备晚上烧烤的食材。 回来洗这个串那个的,把食材都备好后,太阳也快下山了。 年轻的人做什么都有干劲,时间也过得尤其快。来上海叁个月了,吴渝宁后知后觉品出点更深层的离别伤感来,原来他们早已不是想见面就打开老房子的窗户吼一声,便能在巷口集合的小孩儿了。 大概是一起长大的默契,这一晚大家都有些感性,啤酒喝空了几打,挨个跟吴渝宁说寒假回家过年再聚。 陈帆一个人坐在沙发边上,看着好友们喝得烂醉如泥,坐在地上撒泼,他无暇顾及。 地板上凉,他要把醉得最厉害的吴渝宁哄回房间。 这姑娘死活不肯起来,跟梁臻抱在一起哭,说想念家里的凉皮糖水。陈帆无奈,只好一手穿过膝弯,一手拦着腰,将人稳稳抱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大概是怕摔倒,怀里的人可算是消停了一会儿,乖乖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回房间。 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夜里两点半,房间开了一盏暖橘色的灯,万籁寂静。 陈帆想走,却被她无意识地抓住了手,他只好停住,长久地凝视着她,低声问道:“吴渝宁,你明天起来会记得吗?” 陈帆分明知道她不会记得,因为早在几年前他就实验过,也明知道她不会回答他。可他还是这样问。 好像提前问了他就不是那个偷偷觊觎她肖想她的混蛋似的。 他半跪在床边,倾身吻她。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他吻得稍许用力,重重吮着她的上唇,舌尖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单刀直入,侵占她的唇舌,在她嘴里尝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啤酒味。 这是一个温热,潮湿,绵长的吻,他渐渐沉溺,甚至不想抽身。 许久,他终于起身,轻声对她道了句晚安。 …… 房间门缓缓阖上,那盏暖橘色的灯也熄了。黑暗中,吴渝宁睁开眼,捂着失序的心脏,大口喘气。 其实她记得的。 …… 初叁毕业的那个暑假吧,他们去体育馆打球,吴渝宁跟着去。结束后去吃了大排档,那时候梁臻这个不怕死的一时兴起点了一打啤酒,说要尝尝,那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喝酒吧,一个个兴奋得有点飘了。 吴渝宁也跟着喝了两杯。 少男少女都成了街边醉鬼,幸好离家不远,一群人相互扶着歪歪扭扭地走回了家。 最后到家的仍然是她和陈帆。他们家门前的路灯年久失修,像蒙了一层雾,给少年的冲动借了胆。 在她掏出掩饰开锁,转身同他挥手的时候,陈帆握着她身后的门把,吻了上来。 无从解释是酒精驱使还是欲望支配,南方的夏夜闷热,树上蝉鸣声不断,他在朦胧月光下、昏暗灯光下,和她接吻。 是一个极其青涩的吻,他的唇贴上她的,接着就不会动作了。吴渝宁惊得忘记了眨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脸颊泛红,睫毛微颤,她才知道,原来男生的睫毛可以这么长。 最后,他轻咬一口她的下唇,接着放开她,转身回了家。 吴渝宁又惊又吓,只是第二天看他一切如常,只当他前晚醉得厉害。 原来不是。 他刚才说错了,她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是记得的。 吴渝宁在床上滚了一圈,脑袋埋进枕头里,慢慢平复了呼吸,才深觉自己迟钝。 5.“我还是喜欢我们这样。” 大学生活以国庆作为分割线,国庆前用以适应陌生的大学生活,国庆后一切才算步入正轨。生活一天一天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 艺院永远有画不完的图稿作业,吴渝宁的生活被作业充实,加上始终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教学楼和操场是她最常待的地方。 倒是不常再见陈帆了,只偶尔有那么一两次,父母让她带陈帆一块儿回家吃饭。 吴渝宁有意回避他,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梳理从前被忽略掉的细枝末节,更需要时间思考和他的关系。 可偏偏去超市买零食都能碰到他。又是刚打完球回来的样子,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上海天寒地冻,她裹着厚外套,陈帆却只在球服里搭了一件长衫,运动长袜拉到膝盖以下。 铁打似的。 吴渝宁刚买完单,看到他又折返回去,在柜台前的保温炉给他取了一盒阿华田,凝眉问他:“你不冷吗?” “运动起来就热了。” 明明是只喝纯净水的人,她给的阿华田还是闷不吭声地喝了。 两人并肩出了超市,陈帆突然偏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回过身看到吴渝宁皱着的眉头,他忽而生出几分心虚,解释道:“外套落球馆了……” 吴渝宁没说话。 陈帆摸了摸鼻子,第一次发现这姑娘其实不太好惹,他试探着说:“下次?下次一定穿上好不好?”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陈帆仍然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甚至鼻尖脸颊都因为受寒而泛了红,但吴渝宁觉得,他好像心情很好。 他一直都生得极好看,脸庞瘦削,眼瞳接近琥珀色,高鼻子薄唇,过去几年习惯了他的臭脸,差点忘了他并非不可融化的冰山,而是笑起来狭长眼中清澈透亮的少年人。 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多看一秒都怕被烫到似的。 她在心里懊悔,明明说好了要回避他的,可是看到他就主动上前,主动问他冷不冷,甚至责怪他不穿外套,这些行为做起来都过于自然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还是太过熟稔了,无法装作陌生。 “吃了吗?”她不说话,陈帆只好另起话题,侧头看她,没等她回答,又问:“一起吃?” 吴渝宁睨他单薄的长衫,皱了皱眉。 她眼睛又圆又大,哪怕素着一张脸也格外生动,此刻这样望着他,竟有些柔软的责备在里头。 是会让他安心的责备。 他从小习惯一个人生活,习惯一个人的空间,那样有些孤单的记忆是因为一直有她叩响他的房门,才让他没有感到落单。 陈帆抿了抿唇,改口道:“先去体育馆拿我的外套?” 她可算是点头了,陈帆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人步行过去,果然外套就落在体育馆里,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是一件黑色卫衣,他最常穿的运动品牌。陈帆弯腰捡起,干净利落地套上,脑袋穿过领口,低头摘下与衣服相连的帽子的一刻感觉到她的注视。 陈帆愣了一下,手抓着帽檐,垂头与她对视,目光微动。 他视线往下,目光里是她淡粉色的嘴唇,上唇薄,下唇稍丰润,像一颗待人采颉的蜜桃。 太阳快落山了,余晖从窗口透进来,空气好似被施了一道魔法,缠着胶着,只从中散出几缕熟透的香甜。 陈帆舔了舔唇,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走吧。” 吴渝宁跟在他身后,指尖狠力抠自己的掌心,才勉强忍住一阵阵的脸热。 …… 两人走到校外的一家川菜馆。 正值饭点,店里热闹着,他们碰巧捡了最后一张空桌。跟熟人吃饭最大的一个好处,大概是根本不需要问吃什么,两人都熟悉对方的口味喜好。 陈帆轻车熟路地扫了桌上的码,点好餐。等上菜的间隙,陈帆查了回家的航班,问她:“你寒假什么时候回家?” 吴渝宁刷着手机信息,头也没抬,“你什么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这话说得顺口,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先回,我爸妈年前回,所以放假我跟你一起回,就这个意思。” 陈帆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回道:“我没说你有别的意思啊。” 吴渝宁:“?” “我们好像越来越亲近了。”她向来藏不住话,没忍住说了。 “我们什么时候不亲近?” “什么时候你不清楚?” 她说的是高中那两年,陈帆听懂了。 “我的错。”陈帆看着她,语气颇为认真:“我还是喜欢我们这样。” 吴渝宁笑:“嗯,我也喜欢。” 6.“如果我说喜欢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吴渝宁很忙,画不完的作业,临近新年的社团活动,新年后的期末考试榨干了她所有精力,连每天雷打不动的跑步运动都顾不得了。 忙碌但也充实,她是一个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积极性的人。 终于到一月初,C大的寒假和上海的初雪一起来了。 这是陈帆第一次看雪,但他并不怎么高兴。 吴渝宁好像又恋爱了。昨天他打完球买了奶茶,跑到她宿舍楼下,碰见她和一个男生道别,那男生把手上的包递还给她,很熟悉的样子。 他当下转身就走,吴渝宁在身后喊了他好几声也没回头。 今天两人一起坐吴爸的车去机场,陈帆和吴爸偶尔闲聊两句,却并不和她搭腔。 有点高中那感觉了,自从国庆时说开了后,她已许久不见陈帆如此冷淡的样子,吴渝宁心下有些发堵。 国庆结束前一夜的意外点醒了她,她知道他不高兴,知道他不高兴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到下机。 叁线小城没有机场,他们是在邻市落的地,再转车回家。 上车后陈帆和她说了今天第一句话:“饿吗?” “啊……?还好。” “那你别吃了。”陈帆翻背包的手停了下来。 吴渝宁撇嘴,一边气他的态度一边又觉得好笑:“你给我带了吃的吗?” “没。” “那你翻什么?” “没。” “你在生气吗,陈帆?” “没。” “陈帆……” “没。” “我还没说啥呢。”吴渝宁笑死了。 陈帆从包里拿出一块叁明治丢给她,打心眼觉得这女的很会气人,他恼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家,一天舟车劳顿,晚上也没能闲着。 好不容易到寒假,小伙伴们当然是迫不及待要见面的,梁臻在新开的一家火锅店订了包间,吴渝宁到家后收拾收拾就和大伙儿一起出门了。 吃饭的地方很近,步行十来分钟,但他们骑了四辆小电动,一带一,准备吃完饭在附近转转。 家里的气温和上海差得多,晴天的时候日均温也保持在十五度左右,骑车并不会太冷,反而因为清凉的风而感到畅快。 几个月未见,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甚至因为太过于熟悉而不用问对方意见,乱七八糟点了一堆菜和肉,汤滚下锅,虽是在深冬,人却和食物一样热气腾腾。 黄亦在大学里加入了摄影社,挨个问他们有没有看他朋友圈发布的摄影集,王煜成说看了,他用脚趾头拍都比黄亦拍得好看,然后他的筷子就被黄亦丢到了地上。 梁臻说大学一点都不好玩,女孩子没有高中的好看,找不到人谈恋爱,张阳宇说确实不好玩,好看的女的都对他一见钟情,太肤浅了,梁臻让他不想吃饭就滚出去吹冷风。 吴渝宁一口热茶还没咽下,笑得呛住了自己,陈帆在旁边沉默地给她递纸巾。 闹哄哄的室内,分寸距离之间,吴渝宁凝眉看着他,像在问他“还生气吗”,又像在撒娇。 陈帆别开脸,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眼神。 …… 这顿饭以男孩们相继响亮的饱嗝结束,大家商量着晚上去哪儿玩,梁臻突然靠过来跟陈帆说了句:“你觉没觉得,鱼仔好像变漂亮了。” 陈帆瞥他一眼,眼神可以说得上是冷漠,“没觉得。” “可我觉得。可惜了,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我就追她了。” 陈帆脸色彻底冷下来:“滚。” 梁臻颇感莫名其妙。 这么大阵仗把电动骑出来,最后无处可去,还是转战到“青春年华”。把车随意别在巷子里,上了二楼,大屏幕上放的是孙燕姿。 老板是资深港台乐迷,音乐品味跟他们差不离,这也是最初他们爱来这玩的原因。 大家进门都有点恍惚,梁臻大叫一声:“真没想到啊,这小破店居然还没倒闭。” 老板从吧台走出来,抬手就给他头顶来了一下:“在这咒我呢?” 一群人笑出了声。 轻车熟路地在正中间的大长桌落座,高中时期喝的果饮全部换成了鸡尾酒,好似这就是长大成人的标志。 最能侃的永远是梁臻,这家伙嘴巴没有停下的时候,有他在的场子永远不愁话聊,东南西北说了个遍,最后绕回到周边人身上。 作为街道办事处的候选人,梁主任很关注各位的感情状态,尤其是巷子里唯一的女儿红。 “我们鱼仔大学谈恋爱没?” “害,这才上大学多久?我哪挑得过来。” 张阳宇:“我和你有一样的苦恼。” 梁臻:“滚啊!问你话了吗?!” 吴渝宁哈哈大笑。 张阳宇就不滚,他接着说,“我跟你说,臻儿,我们其实谈恋爱比你还难,你是能喘气的就行,我们还得看脸,看脸,和看脸。” 梁臻准备打人了,吴渝宁无辜道:“我可没有啊,我只看感觉。” 一直没开口的王煜成补刀:“那还不是只对好看的有感觉,你以前谈那几个肉眼可见的好看,哥们也是有记忆的好吗?” 吴渝宁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视线下意识去找陈帆,他低着头看手机,好像没有在听的样子,她有点气闷,难得没跟这群嘴欠的对线,只说道:“多久的事了,怎么还提?” …… 他们在青春年华呆到十二点多才骑电动回家,吴渝宁和陈帆家靠着,自然而然跟他一辆。 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夜里风有些寒,吴渝宁脸往他背后缩了缩,陈帆车速慢下来,把车缓缓驶进巷子尽头,停在两家中间。 好像回到了高考完的夏天,他们一人一边,一个欲言又止,一个低头沉默。 吴渝宁掏出钥匙,走两步,又回头,他果然站在那儿没动。这是他的习惯,即使是不和她交流的两年也保持的习惯,无数次无数次被她忽略的习惯。 她眼里闪着光,可能是被月色映衬的,也可能是新换的路灯太亮,她说:“你不准备跟我说什么吗?” 陈帆手里捏着一串钥匙,看着挺重的,应该是好几样东西的钥匙,他把玩着其中的一根,也不看她,闷得要死。 一阵沉默,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事实上他今天一整天都像被上海的雪凝固住了,吴渝宁鼻子被风吹得通红,她往前几步靠近他,好脾气地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陈帆依旧没说话,吴渝宁耐心地等着他,直到他抬眸,视线放在她脸上,准确地说,是她通红的鼻尖上。 他终于开口,颇有些认输的意味:“……昨天那个男的是谁。” 吴渝宁答得很快:“同系的学长,他在追我。” 他眼底晦涩不明,低声问她:“你喜欢他?” “如果我说喜欢呢?” 7.她大概以为他很好惹 “如果我说喜欢呢?” 她又问了一遍,认真的脸真诚的眼,就这样在他的雷区上蹦跶。 陈帆往后退了两步,哑着声说:“我不想你和别人谈恋爱。” 很低很闷的一句话,却说得很费劲。 “为什么?” 巷子里风吹过一阵又一阵,他的脸也有些发红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看不出来吗?我想和你谈恋爱啊。” 吴渝宁何其冤枉:“很明显吗?我怎么看得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歪着头看他,人小小的一只,脸上带着很娇俏的神情,她说:“陈帆同学,这么能忍,还怪我和别人谈恋爱吗?” 陈帆看着她,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啊?叁言两语把他惹得急了眼,叁言两语又哄得他心花怒放。 酒壮人胆,尤其壮他的胆,他好想亲亲她泛红的鼻尖,还没动作,却听到她说:“这里太冷啦,先回去吧。” 说完便小动物一样闪进了家门。 人是她要撩的,害羞逃跑的又是她。 …… 洗过澡后躺回床上,睡不着,想了想,不甘心今天就这样过去,于是在微信上给她发信息。 ——“睡了吗?” 过了十分钟才有回应。 ——“刚洗完澡。” ——“聊聊吗?” ——“嗯,你说。” 陈帆从床上坐起来,一行字打了又删。 吴渝宁等待的间隙插上电吹风吹头发,过了差不多叁分钟,对方发来一条新消息。 ——“你还没有回答我。” 吴渝宁笑了,关了电吹风,直接给他打微信电话,对方秒接,她说:“回答你什么啊?” “你知道我说什么。” 她走到窗边,看外面清湛的路灯光,熟悉的巷子,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自己的房间,对面熟悉的……有点喜欢的人。 这样的夜晚很温柔,她整个人也不自觉温柔起来,有耐心引导一个别扭的少年。 “陈帆,我想听你说。” 如果不是和你一起去上海,离家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我可能永远不会发现自己有多迟钝,我好像确实太笨了。但我觉得你更笨,所以陈帆,那些你没有说过的,想说的,我都想听你说。 手机里传出细细的电流声,陈帆背靠着床头,感觉心脏被这电流声震得酥麻。 “鱼仔。”他这样叫她,声音低而又低,沉吟许久,郑重而真诚地说:“我以为这句话不会有机会说出口,我们从一出生就是朋友,太多年了,我怕我太过草率,会显得很不尊重我们的友谊,可现在我后知后觉地明白,如果烂死在心里,那是不尊重我自己。” “所以我想说,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你想听我的答案吗?” “嗯。” “下楼吧。” 时隔半小时,一样的家门口,刚表白完心迹的少男少女又见面了。 吴渝宁眼看着他走过来,突然向前两步到他面前,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就是我的答案。” 说完又跑了。 陈帆:“……” 真是,甜蜜并折磨。 …… 一夜好眠,吴渝宁睡了很踏实的一觉,在中午十二点自然醒来。 她在无事可做的假期总有一个缓慢的清醒过程,不看手机,不起床,裹着被子盘着腿坐在床上发呆,要过好一会儿,才会起来去洗漱。 吴渝宁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看信息,家庭群和好友群都有新消息,但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因为在群消息上面有一条更新的消息,是陈帆发的,上午九点的时候—— “醒了给我回个信息。” 吴渝宁把牙膏泡沫吐掉,左手拿杯子漱口,右手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信息。” “开门。” 看到这条消息,吴渝宁匆匆抹了把脸,回房间找了件外套套上,踩着棉拖下楼给他开门。 还好陈帆对她这幅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很能赖床,中学时期一周超过叁天都能看见她头发乱糟糟地从家里飞奔出来。 陈帆抬了抬手上的袋子:“早餐。” 吴渝宁一看,居然是初中门口那家店的肠粉和豆浆,她一惊:“十二点多还能买到?” 转身在鞋柜给他拿了一双男士拖鞋。 陈帆跟着她进了屋子,边换鞋边说:“没有,我早上出门运动买回来的。你不是爱吃吗?” 他们这一片都是老式的独栋房子,吴渝宁家算是罕见的新式建筑,装修风格也比较贴合当下的审美,因为她有个做室内设计的爹。 一楼客厅拐角是楼梯,开放式厨房,左侧设两个房间,家里老人来了可以住,二楼两间卧室和她的书房,叁楼才是客房。 吴渝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默不作声地把肠粉和豆浆拿出来,装在陶瓷器皿里,放到微波炉加热。 没有了酒精和夜色的掩护,十几年好友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她后知后觉到不好意思,好似昨晚那个胆大包天的人不是她。 相比起来陈帆自然得多,不知道是真自然还是脸皮厚看不出来,反正他淡定得很,看着微波炉把食物加热好后,戴着手套把盘子端了出来。 “上楼吃。” 于是他把盘子和装豆浆的杯子端上楼,吴渝宁拿着筷子跟在他身后。 这是吴渝宁的习惯,除了一起吃的晚饭,其他时候极少在餐厅吃,她习惯把食物端到楼上,边看电视边吃。 开了电视,点播她最常看的综艺节目,两人规规矩矩并肩坐着,礼貌得跟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似的。 陈帆安静地陪她吃完一份肠粉,吃空的盘子被她随意放在茶几上,喝完一杯热豆浆,两人一起看电视。 陈帆看得很认真。 吴渝宁才发现他还挺爱看电视的——现在的年轻人大多爱刷短视频,已经很少有人爱看时长半小时一小时的电视综艺了。 “你平时在家经常看电视吗?” “嗯。” “真稀奇。” “稀奇什么?”他这样问,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到她脸上。 “我以为现在的人都不怎么爱看电视了,我们家连我爸妈都不常看电视的。” 陈帆想了想,说:“我喜欢大的屏幕,看电视比在手机刷视频舒服。” 他没说的是,电视机是他在家里使用最频繁的电器,因为太安静了,玩伴散场后一个人的家太安静了,电视机是家里唯一的生气。 “有时候还挺想念小时候的,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和点播,大家守着电视机蹲点看剧看电影看节目,好像也很开心。” 吴渝宁仰头看他:“你呢?你会想念小时候吗?” “不想。” “为什么啊?” “要说实话吗?” 吴渝宁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跟我当然要说实话啊。” “……不想回到小时候,因为你长大后会和别人谈恋爱。” “喂!你怎么这么记仇啊?”吴渝宁懵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打他,被他抓住握在手里,她的手好小一只,被他干燥温暖的掌心包裹。 “开玩笑的。”他在她细嫩的虎口处摩挲,认真道:“那时候好幼稚,讨厌你和别人谈恋爱,却闷不吭声地看你一直和别人谈恋爱。不想回到以前,是因为那时候我好像不太勇敢。” 吴渝宁惊诧于他居然会这样自我剖白,双手都被控制住了,不然真想摸摸他的脑袋。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中,陈帆是最缺乏表达能力的,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也可能是性格使然,他并不习惯于向他人吐露心声,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好友也很难得听到他一句真心话。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你说要跟你说实话。” 好吧,新晋男友很乖。 吴渝宁心下很柔软,眼神也不自觉柔软起来,对视几秒后,陈帆眼神落在她的唇上。 “可以接吻吗?” 这句话,在他落下外套的篮球场时想问,在昨晚看到她通红的鼻尖时想问,在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想问,终于在这一刻,付诸了行动。 吴渝宁没说话,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了一下,他已经吻下来。 一个很轻柔的,仿佛没有力道的吻,吴渝宁却如同触电般,浑身一颤。 陈帆对天发誓,他原本只想轻轻贴一下就放开,却不料这个不知死活的姑娘居然不知死活地伸了舌头。 是的,不知死活。 她大概以为他很好招惹。 两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这个姿势稍微有些不舒服,陈帆放开她的手,改为左手抚住她后脑勺,让两人的距离更贴近。 他们的舌头搅在一起,难免会发出些声音,她嘴里有淡淡的豆浆香气,他沉溺其中,越吻越深。 吴渝宁软成了一朵云,一滩水,一团棉絮,靠在他身上。 在事态失控前,陈帆停了下来,两人的唇分开,他垂下头,脑袋埋在她颈窝,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他低声说:“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8.“当然是以牙还牙” 恋爱后的一周里,他们跳过了小心翼翼相处的阶段,像是一对过了热恋期的老夫老妻。 陈帆每天早上照例去晨跑,运动完后在中学门口的早餐店给她带早点。有时是肠粉,有时是包子馒头,有时是一碗馄饨。 而吴渝宁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睡到自然醒,早餐当午餐吃,刷剧刷综艺,只是多了个男朋友而已。 晚上吴渝宁会陪陈帆和小伙伴们出去打球,结束之后看情况在外面随便搓一顿,或者到某个人家里蹭饭,然后回到家里继续看电视打游戏。 当然,他们还没有开始明目张胆地恋爱,否则梁臻那大嘴巴能当场打飞的到上海告诉她爸妈。 今天他们没有出去打球,而是聚在陈帆家里看篮球赛,吴渝宁其实看不懂,被迫跟着看了好些年,仍然是看不懂,但是会陪着大家一起看。 客厅一张长沙发和短沙发并排拼接,侧边再放一张短沙发,陈帆和张阳宇坐坐一块儿,梁臻和王昱成坐一块儿,其余四人坐长沙发。 吴渝宁的左手边就是陈帆。 男生看球的时候比打游戏还失智,还好吴渝宁习惯了,对他们不定时的喝彩或者怒吼都见怪不怪。 她低着头玩手机,偶尔会分神注意一下旁边的陈帆,他看球的时候是少见的情绪外露,开心生气都很明显,吴渝宁觉得蛮有意思,把手机调成了自拍模式,镜头对准他,拍下了他笑的样子。 陈帆有意识地侧过头,用嘴型问她在干什么,吴渝宁举起手机给他看,他笑了笑,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手,又问她无聊吗,吴渝宁摇头,让他接着看,她继续刷手机。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吴渝宁已经打起了瞌睡,她昨晚熬了夜,白天没睡午觉,困得很,脑袋无意识磕第叁下的时候,被陈帆伸手搂住,扣到了他肩膀上。 吴渝宁在他肩上蹭了蹭,安心睡去了。 后半场的比赛陈帆没怎么看,心思都在她身上,生怕这群崽子一个嗓门把她吼醒了,而她却像有特异功能似的,电视声和人声被她自动屏蔽,睡得又香又沉,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 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陈帆把电视一关,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梁臻还没发表意见,看到他肩头睡着人,瞬间息声了。 “这丫头怎么每次看球都睡觉。” 张阳宇回他:“你试试跟她去上一节美术课,你看你睡不睡。” 梁臻:“……” 一行人勾肩搭背着走了,临走前嘱咐陈帆一会儿把人送回家。分明就住在旁边,不到五步路,操心的哥哥们啊。 陈帆在原地陪她坐了会儿,怕她着凉,抱起她回房间。吴渝宁自然地往他怀里拱了拱,陈帆刚准备把人放下,她就醒了,一双朦胧的眼瞧着他。 陈帆干脆往床上坐,把人放自己腿上。 房间没开灯,只有从客厅透进来的昏黄灯光,让吴渝宁有种回到了去年国庆假期那天晚上的错觉。 “他们都走了?” “嗯。” 她两手都圈在他脖颈后,借着屋外的光线看他,她微微仰起头,陈帆便心领神会,低头去够她的唇。 唇贴唇好一会儿,他才开始动,舌尖轻轻描绘她的唇线,她的唇形生得好看,上唇薄,下唇丰满,介于纯与欲之间,他从这分界线中探入,去窥见最真实的她。 热情的,真诚的,一样渴求他的她。 他们的舌尖搅在一起,很快搅出水声来,在昏暗的夜色中尤为明显,陈帆勾着她的舌尖吮吻,手渐渐的不再那么安分,从她卫衣的下摆伸进去。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宽松,卫衣里面是一件oversize的打底,陈帆很轻易就摸索到了里面去。吴渝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他身上凑,这一凑直接把胸脯往他手里送了。 吴渝宁呆住,舌尖从他嘴里滑出来,脑袋埋在他颈窝,不理人了。 陈帆笑了声,动作不停,手掌隔着内衣摩挲,手上的触感让他沉迷。她的胸不大,但形状很好,摸起来又弹又软。陈帆有些控制不住,手掌从内衣上方的空隙中探入,抓了一把娇软的乳肉。 吴渝宁“呀”了一声。 他身上已经起了反应,掩饰的余地都没有,因为她正坐在他身上,身体所有变化都一目了然。他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才能控制自己更贪婪的欲望,于是只好掰过她的脑袋,重新吻上她。 温暖粗糙的手掌在她胸上又揉又捏,嘴被堵住,她没受过这样的,咿咿呀呀的语不成句,津液从嘴角流下来,又被他舔掉。 吴渝宁脑袋炸开了,两人的嘴分开,她把他推到床上,身子由斜坐变为跨坐在他身上,他身下滚烫的物件就杵在她腿间,两人的私密部位因这个动作隔着布料紧紧贴在一起。 陈帆闷哼了声。 她像个妖精一样伏在他身上,头发是乱的,嘴巴被他亲得红肿,甚至衣服下摆还掀起一块,而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还不知死活地说:“不能光我被摸呀……” 陈帆忍受着欲火焚烧的折磨,再开口声音已经沙了,他摸着她腰际的一寸皮肤,像在把玩一块古玉,摸得她几乎要软成一滩水,坐也坐不住,只好在他身上胡乱扭,火上浇油。 他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摸哪里?” “当然是以牙还牙,你摸了哪里我就要摸哪里。” 陈帆舔了舔唇,翻身使两人的位置对调,把她压在了身下,接着兜头把家居服脱了。 他光着上身的样子并不少见,每年夏天他们打球,热起来全都上衣失踪,光着膀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但此情此景,总归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是属于她的,他的肌肤纹理,紧绷的肌肉线条,隐忍的脸湛黑的眼,都是为她。 吴渝宁抬手,往他精瘦的腹部肌肉碰了碰,他整个人眼神都变了,晦涩不明地看着她,欲得不行。 舌头什么时候又纠缠到了一起去呢?他们发热的头脑都无法再思考了,分不开似的,在寒冬里吻出了一身汗。 在吴渝宁无意识地抚上他的背时,陈帆强迫自己刹住了车,他其实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但还是问:“你想好了吗?” 吴渝宁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仰头亲他的下巴。 行动即语言。 “我很怕你觉得太快了,才一周,显得我像个色欲熏心的混蛋。但身体反应……我控制不了。” “没关系。”她看着他,诚实地说:“我也很想。” 陈帆绷着的弦,断了。 9.初次 陈帆表情有些为难,“……我其实,并不想在这里。” “为什么?” “怪怪的。可能小时候还跟你在这儿玩过家家,现在…” 吴渝宁捂住他的嘴,不想听了。 是有些羞耻…… 吴渝宁推他的肩膀,让他去把卧室门关上。 陈帆的父亲长时间在外地出差,他的生活无异于独居,但房门敞开着总有些不自在。 房门一关,隔绝了客厅的光,四周陷入黑暗。陈帆走回来,在床边的书桌摸索了会儿,房间又亮起来了。 吴渝宁看过去,才发现他书桌摆着一颗过分眼熟的灯球,她讶然:“这个是不是……” “嗯。”他点头。 这下吴渝宁确定了,这颗灯球是她送的,初二,他生日的时候。 四五年了吧,居然还没坏,质量也太好了。 大概知道她想什么,陈帆坐回床上,两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说:“没怎么用过,隔一段时间就开一次,确定它没坏。” 吴渝宁抬手抱他,大冬天的,他上半身还光着,身子却很烫,在他灼灼的注视下,她问了一个很老土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没正面回答,“你猜什么时候。” “初二?初叁?” 他的唇往下,在她脖颈处密密地吻着,是交颈的姿态,太亲昵的距离,他很容易坦诚。 “不知道,可能更早,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久了。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只知道看到你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真的难受。” 吴渝宁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跟他交了底:“其实……我也有过。” “嗯?”他的吻顺着脖颈往下,停留在她的锁骨上,等她回答的空隙伸舌头舔了舔锁骨窝。 湿漉漉的,吴渝宁颤了颤。 “喜欢你……初中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你记不记得,初一你们第一次和别人打球赛的时候,我去太晚,过去的时候已经结束了。那场球赛你们赢了,所以你们都很兴奋,你抬着下巴跟我打招呼的时候,又装逼又帅,我有点喜欢。” “但我们太熟了,我不好意思说,只觉得你就是我喜欢我的款。” “……” 他静了好一会儿,才问:“现在呢?” 她用脚蹭他的小腿,开诚布公地说:“现在更喜欢。是我喜欢的款,也是我喜欢的人。陈帆,你要知道,我不是想谈恋爱才跟你谈恋爱,而是跟你谈恋爱才想谈恋爱,甚至跟你做爱,我都很愿意。” 这话太动人了,但他还有些郁闷。陈帆埋在她锁骨上,闷闷地说:“你这样会让我更懊悔。” “懊悔什么?” “浪费太多时间了。” 但懊悔是无用的,他最想要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他不能再贪心了。 …… 他抬头,吻落在她眉头,鼻尖,然后是唇上,舌头轻轻探进去,她便主动伸舌来迎合他的,温顺得要命。陈帆全身都发烫,吮她舌尖的力道有些急切,又有些强势,他抱她坐起来,手抓住衣服下摆,把她上衣脱了下来。 她的身体展现在他眼前。她有很好看的仪态,腰杆永远挺直,白色蕾丝内衣包裹着形状美好的胸部,腹部清晰的线条…… 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陈帆看得眼热,手有些迫切地要将她的胸衣褪下,却不得其法,急得鼻尖都冒了汗。 吴渝宁把手背到身后,轻轻一捏,解开了。 两边乳房失了束缚,暴露在空气中。 陈帆低头,在左乳的边缘亲了亲,然后往里,一口咬住了粉红的乳晕,右手抓住另一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吴渝宁浑身酥软,被他亲得揉得头脑发蒙,又悄悄惊异于男性在床事上天生的领导天赋。 当他的手轻轻掐住她乳尖,吴渝宁急喘了声,羞得不行,又忍不住含糊着问他:“我胸是不是有点小啊。” 吴渝宁并不是邻家女孩的清纯脸,相反,她不笑的时候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加上平时化妆偏欧美风的缘故,是妥妥的御姐气质,唯二阻挡她成为御姐的因素是身高和叁围。 陈帆用舌舔了舔挺立的乳尖,舌尖在那上面打转,给了她答案:“我觉得挺好。” 吴渝宁脸爆红,两臂环着他的背,他的背部宽厚,有他在阳光底下日复一日运动的痕迹,皮肤纹理都恰到好处,她的手往下滑,摸到他精壮的腰。 陈帆突然趴在她身上闷笑,不动了,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皮肤上,他在她锁骨上亲了一下,笑说:“好痒。” 但很快他又转移阵地了。 他掰开她两条腿,游鱼一样钻到她两腿间。 猜测到他的意图,吴渝宁吓了一大跳。 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叁两下把她身上的运动裤除了,然后隔着内裤,吻在了她那里。 吴渝宁:“……” 第一次就玩这么刺激? 紧接着,他用一根手指从内裤边缘探入,她身下很热,在刚才的亲吻中有了些许湿意。察觉到这一点,陈帆有点兴奋,怜爱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花户中心,那地方有意识地吸附住他的手指,陈帆退出来,手上带出些银丝,手指往上,抹在了她的花核上,引来她更强烈的震颤。 吴渝宁根本说不出话来,一条腿挂在他肩上,紧张到脚趾头都蜷缩,只能拉住他另一边空闲的手寻找安抚。 但很快她连气息都不稳了,喘息声又快又急,因为她的内裤被褪下,而他埋首在她腿间。 他在舔她…… 用嘴唇,用舌头,触碰她最神秘羞赧的地方。 她感觉身下涌出水,又被他吮吸掉。因为过于静谧的房间里,啧啧的声响和喉咙间的吞咽声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她想推开他,抬腿却圈住他的头。 陈帆哑着声笑了一下,舌尖顶住她小核上凸起的一点,她身体瞬间无法自控地颤栗起来,捂着脸咬着唇不肯出声。 他张嘴吸住那一粒凸起,吴渝宁颤抖着泄了。 很窒息的一段前戏。 陈帆扑到她身上,握住她的手腕要看她的样子,吴渝宁挣了一下,没挣开,脑袋乱摆,就是不让他看。被他控制住,低低的声音充满蛊惑:“鱼仔,看看我。” 他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她的样子,吴渝宁有些失神,凑上去吻他,没过一会儿又把他推开。 实在是受不了……他嘴里都是自己的味道。 陈帆趴在她身上笑,他明显心情太好,这个夜晚频频笑出声来。 …… 他微微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枚银色包装的东西,运动裤已经掩盖不住他勃起的痕迹,他直接把裤子脱了,低头撕包装的时候吴渝宁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哪里来的?” “我舍长双十一淘的,宿舍一人送了一盒,我说不要,他给我偷偷塞包里了。开学得请他吃饭了。” 吴渝宁:“……” 陈帆撕开包装,内裤脱下,性器弹出来,他引她握住,男性灼热的阴茎在她手上跳动,她甚至握不住。陈帆一边搂住她接吻,一边将套子递到她手上,吴渝宁没敢多看,磕磕绊绊地给他戴上套。 他抱着她,传统的男上女下体位,贯穿她的那一刻,两人都闷哼了声。 陈帆怕她痛,进去后就没再动,等着她适应,手掌抚上她湿漉的眼,轻声问她:“疼吗?” 其实有点疼的,但陈帆给了她足够的前戏,她知道他应该也忍得挺辛苦,所以摇了摇头。 陈帆确实有些耐不住了,得到她的允许,才慢慢动起来,没什么技巧,每一下都是单刀直入,身体上并无太多快感,但心里很满足。 因为是他和她在做爱。 吴渝宁亲他绷起的的肩膀,亲他凸起的喉结,生涩而主动地回应他。 他受不了她这么弄,很快就抵着她射了。 继而伏在她身上,很久都没说话。 吴渝宁好笑地摸他的脑袋,前几天才理了发,有些扎手,她安慰他:“我听说男生第一次都这样,没事啦。” 陈帆:“……” 真没想到这么快,要被自己气死了,这么没出息,也要被她气死了,这么会撩。 陈帆从她身体退出来,摘下避孕套打个结,用纸巾包着丢到垃圾桶去,又抽了几张纸巾,回床上帮她清理,做完这些,复又回到床上抱住她。 “难受吗?” 吴渝宁摇了摇头,抬手圈住他脖子。 他们侧躺着,身体贴在一起,有点黏,但谁都不想起身。陈帆扯了被子盖住两人,揽着她半边身子,他们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接吻,年轻男人的精力无限,他很快又起了反应。 …… 这一次比上一次顺利得多,她身下还水汪汪的,他扶着性器在边上蹭了蹭,进去了。 “唔……” 吴渝宁说不出什么感觉,酥酥麻麻的,下边又湿又滑,像要把他挤出去,又像在迎接他。 他一动,吴渝宁就咿咿呀呀地叫了出来。 她的一切反应都很诚实,让人欣喜的诚实,给他最直接的反馈。太重了会皱眉,太轻了会不满地轻哼,在他不经意顶到某一处时,她失控地搂紧他,指甲在他手臂上留下抓痕。 他们的舌头和下体都缠在一起,难分难舍,渐入佳境的时候,房里都是肉体拍打的声音,还有他在她体内翻搅出的水声。 陈帆将她抱起,让她坐到自己身上来,她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体位,有种失重感,眼睛都红了,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陈帆笑了声,直起身抱她,舔她润滑的肩头,单手背过去摸到她胸上,拢住小小的一团轻揉慢捻,然后贴在她耳边问她,舒服吗。 她情动得厉害,身下一缩一缩地吞吐,吃着他,听他说着让人脸红的话。 从来没发现他有这样的一面,充满性张力的,沉浮于欲念间。 她好喜欢。 吴渝宁无师自通地抬臀摆腰,在他身上起起伏伏,粗长的阴茎在她体内,一次次破开柔软的皱褶,一次次被她整根纳入。 陈帆手撑在床上,仰头看她情潮涌动的样子,脸庞泛红的,眼角濡湿的,嘴巴微张着吐气。 她没多久就累了,伏在他身上亲他,想让他动。陈帆将人压回身下,抬起她两条腿搭在肩上,尽根没入她。 他尺寸太大了,而她太紧,花穴吞吐得费劲,被他撞得哦吟不断,嘴里噫噫呜呜的,语不成句,又娇又嗲。她身下还在淌水,滴在他们相连的地方,滴在他深黑色的床单上。 一雪前耻般,他这一次弄了很久,久到吴渝宁这样自认为体力很好的人都撑不住了,一直求他快点,她没劲儿了。 陈帆笑着,身下进出的频率不减,说她又没出力,怎么就没劲儿了。 最后时刻,他扣住她的手,十指交握。 …… 偃旗息鼓了。 10.一场爱做完=小死了一回 吴渝宁是被陈帆起床的动静吵醒的,其实他没发出声音,但吴渝宁有些认床,即便昨晚累成手指头都懒得动,睡眠也很浅。 她知道陈帆醒得很早,也破天荒的没有出门运动,老老实实在床上搂着她看手机,只在她将醒未醒的时候轻抚她的背。 他一下床她就跟着醒了。 “你去哪儿?” “醒了?”陈帆坐回床上,牵住她伸出来的手,软绵绵的,他握着捏了捏,“我去洗漱,然后出去给你买饭。” “一起吧,我们出去吃。” 她坐起来,张开双臂,陈帆便心领神会,抱起她往洗手间走。 陈帆给她拿了新牙刷,两人在洗漱台对着镜子刷牙,陈帆动作快,洗漱好了给她拿毛巾,站旁边看她,等她洗好脸,水迹都没擦干净,就捧着她的脸蛋亲了口。 吴渝宁轻踮脚,下巴撑在他肩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陈帆搂着她的腰,微微退开身子看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吴渝宁摇头:“没睡好。” “那是还不够累?” 吴渝宁抬手就给他脖子后来了一下,这人怎么还越来越放肆了。 陈帆笑,扯过旁边的浴巾垫着,将她抱到洗手台上,和她接吻。 难怪人家说刚开荤的男人是饿狼,亲了没一会儿,吴渝宁就察觉到他起了反应,手直接伸到她衣服里面去,又揉又捏。 “嗯……”她嘴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 刚睡醒,她里面甚至都没穿内衣,更方便他上下其手,胸前两颗小桃子被他轻易拿捏。她难耐地扭动,他才放过她的嘴,手向下伸到她内裤里面去。经过昨晚,他手上动作熟练了很多,轻按住她那颗小小的阴核磨了磨,然后往里给她做扩张。 先是一根手指往里挤,肉壁被他撑开一个小洞,他耐心地勾勒内里的形状,直到搅出水声,才慢慢送进第二根手指。 陈帆贴在她耳边说:“湿得好快。” “……”他现在荤话信手拈来,吴渝宁简直招架不住,下身被他掌控,她胡扭乱动,却是把自己换了不同的角度送到他手里,更像是欲拒还迎。 “不是说去吃饭吗?” 他在她脖子上又亲又舔,不走心地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尽量快。” ?我信你个鬼! 他的手活进步神速,没一会儿,吴渝宁就湿了个透,水流了他一手。 陈帆抱起失神的人,准备回房间,吴渝宁拉住他,身体难耐地摆动,陈帆有些无奈:“你想在这里?没有套。” “我快来姨妈了。”她拉住他手腕,被欲望烧糊涂了,多少存了点侥幸心理。 “……”陈帆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回房间拿,很快。” …… 感觉十秒钟都没到,他就折返了,安全套包装被他撕开,随意丢在洗手台上。 两人衣服都没脱,吴渝宁整个人坐在大理石台上,被他摆弄成双腿打开的姿态,她主动把腿圈在他腰上,迎接他。 他戴好套,扶正自己缓缓送进去。 她瞬间被填满。 一站一坐,这个姿势很方便他进入,一下子顶得太深,吴渝宁被撞得节节后退,脑袋差点磕到墙壁,被他及时用手护住。 初经人事,她身体敏感得很,被他深进浅出的几下弄得花液泛滥,更润滑他的顶弄。 他低头含住她耳垂,和她耳语:“舒服了?水好多。” 吴渝宁狠狠抓他手臂,又羞又恼。 “你们男生……在做这种事情都会……都会这样吗?” “怎么样?” “说混话……嗯!” 她又被顶得向后倒,被他拉回来,干脆单手撑在台上,他还贴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不喜欢吗。 接着上身和她分开一点距离,让她低下头看他们结合的地方。粗长的性器在她体内进进出出,上面水淋淋的,沾着她和他的液体,画面色/情又淫/靡。 冲击力太强了,吴渝宁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身下一缩,差点把他给夹射了。陈帆托住她的臀将人抱起来,手掌没个轻重,在她臀肉上掐了两下,让她别夹。 吴渝宁好冤枉:“……我哪有!” 昨晚灯光朦胧,看得也不太真切,此时青天白日的,他们的水液和毛发缠到一起去的细节都看得到。 她哪见过这些啊?连片子都没看过几次,居然被他引着观赏自己的姿态。太浑了,原来平时再闷的男人在情事上都爱玩花样,这话一点也不假。 弄了一会儿,他突然将她抱下来,让她趴到台子上,从后面进入。吴渝宁猝不及防,裤子和内裤被褪到腿弯,他的性器从两腿间挤进来,她两手撑着勉强站好,腿根本分不开,噫噫呜呜地要他把她身下的衣物除掉。 这个体位插得更深,他的力度像要把他们的身体嵌合到一起。 “啊……”她的呻吟声溢出来,无助地回头看他,“太深了……嗯……” 却被他掰着脑袋接吻,舌头在她口腔扫荡,两人嘴里一样的薄荷牙膏味让他沉迷,身下动作不自觉加重。吴渝宁刺激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被他温柔地舔尽。 陈帆动作慢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他掰着脑袋,要她看镜子里自己被情欲染红的脸。 真的……太恶趣味了。 身体和视觉的双重刺激,她身下又涌出一股热流,浇在他茎身。陈帆舒爽得趴在她身上喘粗气,加快抽插频率,一次次破开肉壁插到尽,什么知识啊技巧的全抛之脑后,只凭蛮力,一次又一次让她经不住哭着求饶。 吴渝宁仰长脖子,承受他接连而来的撞击,根本站不住,几乎要跪到地上去,被陈帆捞回来翻了个身,把她抵在墙上正面插了进去。 而她竟然就这样,颤着腿,泄了。 吴渝宁:“……” 陈帆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重重吻她,勾着她的舌头不放,她身下的水滴到地板上,腿根还在抖,人已经魂飞天外。陈帆吮着她的舌根,含糊不清地叫她宝贝。 …… 一场爱做完像小死了一回,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陈帆抱着她洗了个澡,期间差点擦枪走火,吴渝宁连连求饶,卖惨说下面疼,于是被软磨硬泡着用腿又帮他夹了一次。 结束的时候,她腰酸腿软得不行,陈帆给她裹上浴巾,抱回了房里。 好一番折腾,午饭时间都要过了。 最后还是陈帆下楼,烧水煮了两碗面,两颗水煮蛋,剥好壳窝在碗里,热乎乎地一起端上桌。 吴渝宁已经乖乖地坐在桌边等着他了。 今天外头也是个好天气,厅里窗帘没拉,一月的阳光温暖慵懒的充盈在室内,她撑着下巴对他笑。陈帆突然想抱抱她,于是就真的抱了,吴渝宁呆呆的任他抱着,闻他身上清香的沐浴露味,好一会儿才问他怎么了。 他半蹲着,下巴靠在她肩膀上。 “已经好久没有人坐在这里陪我吃饭了。”他低声说。 吴渝宁心里像被塞了好大一口的柠檬,酸到要落泪了。 11.“你就是我的。” 这之后不久便是新年,吴渝宁父母在新年前一周回来了,在外工作的大人们都回到了家里,巷子重新热闹起来,家家户户挨个串门。 年味愈来愈重了。 家长们在家,吴渝宁和陈帆单独相处的机会便少了,只有和小伙伴们出去玩的时候才能趁人不注意拉拉手,或者晚上回家路上故意掉队,躲到大树后亲吻。 除夕当天,吴渝宁一家在家里张罗年夜饭,她帮着妈妈做饭,边忙活边唠嗑。说到父亲一个朋友的女儿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妈妈问她上大学有没有遇到喜欢的男孩子。 “上海帅气的男孩子还是挺多的,我们宁宁没有看上的吗?” 吴渝宁多精一人,一下就听出来母亲是在打探她感情生活了。 “我现在可以谈恋爱了?” “当然啦!你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 吴渝宁眉头一挑,抛出颗原子弹:“我有男朋友了。” 谁料在阳台浇花的吴爸还耳听八方,当即闻风而来,“叫什么名字?长得帅吗?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对你好吗?家住哪里啊?” 吴渝宁:“……” 在老父亲老母亲的注视下,她没骨气地改口:“我吓你们的。” 吴爸吴妈:“……” 他们这边晚饭喜欢早吃,饭做好的时候天将将要黑,吴渝宁给陈帆家送了点菜过去。 这是他们邻里间的默契。陈帆家是附近唯一的单亲家庭,陈帆父亲一个大男人养孩子总归是粗糙些,于是逢年过节便会成为巷子里的重点关爱对象。大家都爱去陈家串门,陈家也只有在节庆日才会这么热闹。 吴渝宁过去的时候陈帆爸爸也在,虽然家里住得近,但一年见不了几次,加上他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导致吴渝宁每次看到他都发怵。 吴渝宁向陈叔叔拜了年,放下东西就准备回家了。 本来在厨房洗菜的陈帆追出来,在门口叫住她,说晚上一起去放烟花。 …… 夜里十一点半,吴渝宁父母都已睡下,她提前打了招呼,零点前会出门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放烟花。 她下楼,陈帆已经等在家门口,四下无人,他总算牵到了她的手,这几天被看得紧,已经好久不和她亲昵了。 左手提着烟花,右手牵着她,陈帆带她到另一条街,那有栋废楼,还是他们读高中的时候发现的。这几年禁烟花炮竹,但他们不住市区,倒是没有管那么严。 “诶,只有我俩?他们呢?” “我又不跟他们谈恋爱。” 陈帆拉着她的手上楼,从袋子里翻出两张干净的纸,垫在砌了一半的阳台上,两人坐上去,他把仙女棒拿出来,点燃了递她手上。 吴渝宁握着手里燃烧的烟花棒,觉得这个年好像有些不同往年,她也不同寻常的开心。 烟火照着他们的脸庞,吴渝宁仰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陈帆掐住她鼻子,问她是不是傻,明明怕鞭炮怕得要死,还陪着他们一起玩。 他说的是小时候,他们爱玩一种小鞭炮,摔在地上就能炸开,有时候两叁个一起摔,噼里啪啦地在地上跳,她吓得要死,但却从来不说不玩,跟着他们把男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都玩了个遍,倒也是很锻炼胆子。 “哎呀,其实也没有很怕啦,玩习惯了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眼里亮晶晶的,映着火光和他。陈帆捧着她的下巴,微微俯身,吻上她。手上的烟花棒燃尽了,但没有人理会。夜晚的风生冷,刮着他们的脸庞,而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身后是老街区的万家灯火,天上是绚烂的烟花。 陈帆这时还很耐心,在她唇上辗转片刻,从下唇吮到上唇,吴渝宁先伸的舌头。他的防守便被轻易攻破了,缠着她的舌根不肯放,身体越贴越近。 好几天没亲近,这样热烈的亲吻像夏天喝碳酸饮料,解了一时的渴,却燃起持续的渴。在窒息前,两人终于分开,靠在彼此肩头上喘息。 气氛太好,以至于他们都没注意到楼下仰视他们的六颗大脑袋。 直到梁臻怒吼了一声:“陈帆!你!他!娘!的!” 他们呆滞的往楼下看,六个傻大个并排僵直站着,要出兵似的。 陈帆、吴渝宁:“……” 不知道他们在那站了多久,一人手里捧着一个超大的烟花,这时捧着东西箭步冲上楼,一边跑一边喊“怎么回事”,漫天绽开的烟花声都掩不住他们的咆哮。 梁臻看起来最为受打击:“你们俩什么意思?” 张阳宇:“什么时候的事啊?” 黄亦:“太不够意思了吧?!玩地下情?” 王昱成:“我他妈的要猛男落泪了,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居然被你这只猪拱了。” 吴渝宁:“……不要激动。” 他们的声音简直要冲破天际了。 陈帆:“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倒是镇定。 烟花是放不下去了,没人有心情看。最后决定去“青春年华”,狠狠宰陈帆一顿。 陈帆被一群人围着走,入狱受审一样,吴渝宁笑得不行,跟在他们身后,他手往后晃了晃,吴渝宁把手递过去,被他拉住。 “青春年华”今晚难得热闹,老板孤家寡人一个,干脆今夜不打烊,于是很多附近的年轻人都过来玩了。 他们平常坐的位置被占了,找了个角落的大卡座,点了一堆小吃饮料,和两打啤酒。 一副要干大架的样子。 梁臻还在忿忿不平:“我说呢!刚刚在群里轰炸你们俩,没人回,我还以为这么早就睡了。呵,哪有这么巧,两个都这么早睡。” 吴渝宁:“……”也不是没试过两个人一起早睡啦。 黄亦也是大为震惊:“我还以为按番薯这性子,打光棍到叁十岁都不稀奇,谁知道他偷偷惦记着自家妹子!禽兽啊禽兽!” “哈哈哈哈!” 陈帆挨着吴渝宁坐,听好友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和调侃,想起去年暑假在这里,他坐在她对面,那时候两个人还是不怎么说话的状态。 现在她在他身旁,是他女朋友。 陈帆手上牵着她,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虎口,另一只手捧着酒杯喝酒,吴渝宁也想喝,被他以太冰为由截胡了。 他心情很好,对好友递过来的酒来者不拒,喝了估计有一打多,都开始上脸了,眼周到脸颊红了一圈。 今天店内循环徐佳莹的歌单,现在播的是《身骑白马》,北京时间00:00,温柔轻缓的女声唱到“突然在意这分钟”这句词—— 吴渝宁贴在他耳边说:“新春快乐。” 陈帆放下酒杯,靠到她身上,搂着她薄薄的肩膀,好像被酒劲冲迷糊了,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突然叫她的名字:“吴渝宁。” “嗯?” 他吐字很慢,嘴唇贴着她的脉搏,所以即便在这样喧嚣的环境中,吴渝宁也能清晰地听到他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就是我的青春年华。” 【完】 番外:关于旅游 吴渝宁第一次和陈帆去旅游是在大一那年的寒假,那时他们已经向双方父母坦白了恋情,并意外得到全票的支持。 放寒假他们没有急着回家,因为怕甩不掉家里六个跟屁虫,所以在上海直接出发去了黑龙江。 没有做很多的计划,行程安排都很松弛,预计在雪乡呆上一周。他们出生在南方,上海也下雪,但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大雪,吴渝宁说很想看家家户户的屋檐都落满大雪的风景,陈帆说,那我们一起去看雪吧。 于是就出发了。 一路都很幸运,航班很准时,他们在暴雪前到达目的地。 第二天牡丹江下起了鹅毛大雪。吴渝宁不曾见过这样的雪景,顾不上天寒地冻的冷意,穿上提前备好的大袄,拉着陈帆出门去。 北方的雪像南方的雨,大且密,飘飘扬扬落下来,落到他们的毛绒帽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街边的树被白雪皑皑盖住。 “好美啊!”吴渝宁躺倒在雪地上,头次见这样的风景,非但不觉得冷,恨不得在这滚上百来圈。 陈帆伸手去拉她,让她坐起来,“太凉了,坐着好一点。” 他们肩并肩坐在雪地里,吴渝宁忍不住感叹:“住在这里的人好幸福噢。” “这么喜欢雪?” “对啊。”吴渝宁捧着一小团雪花,给他看,“下雪的时候,人们会觉得冷,但是冷的话,穿了厚的衣服就会觉得幸福,吃到烫的东西也会觉得幸福,吹到暖气也会觉得幸福。” 她说的很认真,有理有据的。 陈帆抓了一掌心的雪,捏成雪团给她玩,眼睛定焦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那我们以后就住在会下大雪的城市。” 他在承诺她,眼睛却没有直视她。 吴渝宁一颗心软得稀巴烂,凑上去吻掉他落了雪花的眼睫毛。 漫天雪色,他们是两个滚烫的火种,相互摩擦取暖。两人鼻尖都冻得通红,呵出一样的白气,连接吻都是冰的。 雪越下越大,陈帆拉她站起来,雪地里不好走,陈帆背着她慢慢往回走。天气太冷了,他们没有到外面吃饭的打算,提前找房东买了些食材,在民宿打火锅吃。 屋子里暖气烘得很足,他们脱掉身上厚重的外套和手套,一起挤在狭窄的厨房里洗菜。 吃饭的时候吴渝宁接了个电话,是学校同部门的学长打来的,交流了点工作上的事,多数是那边问她答,没多久就挂了。 饭还得继续吃,但她发现有人明显不高兴了。 她和陈帆在一起快一年了,他们闹矛盾的时候不多,陈帆属于闷骚温柔型男友,而她很直白,开心不开心都在脸上,两人又都属脾气好的,因此实在是吵不来架。 但他不开心总能被她一眼看出。 就像现在,她挂了电话,陈帆没问她谁打的,也没问什么事,自顾自低头吃东西,却不忘给她舀煮开的汤。 吴渝宁也没说话,两人吃完饭,还是他收拾的碗筷。 沉默延续至晚上。洗漱完,吴渝宁拿起手机去阳台,被陈帆叫住。 “你去干嘛?” “打电话。” “跟谁?” 一问一答的对话形式,被吴渝宁扭转了:“你想我跟谁?” 她走回来,他坐在床上,她便坐到他身边去,眼睛看着他,不允许他拒绝交流。 “你不高兴吗,陈帆?” 和去年这时候一模一样的对话,这一次他大方承认:“是。” 吴渝宁抱住他,脸埋进他胸膛,是依赖的姿态。“为什么?” 静默好久,他似乎在做心理建设。 “你刚刚跟谁打电话?”他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 “一个部门的学长,比我大一届。” “追你那个?”他刚刚听到她在电话里喊“学长”就猜到了。 吴渝宁从他怀里起来,惊了:“你还记得?” “当然。” “我那是骗你的,他没追我。” “噢,喜欢你。” 她又惊了:“你怎么知道?” 那个学长确实是喜欢她,去年那会儿还没觉得,为了激陈帆乱讲的,但两人同在一个部门,相处的时间也多,男方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碍于她有男朋友才没有明说。 “你平时不会对人这么冷淡,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讲话。” 吴渝宁亲他一口:“答对了。” “工作上的接触无可避免,但是我会跟他保持距离。”吴渝宁拉着他的手:“但是陈帆,我也会不高兴。” “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问我呢?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想问的想说的,可以主动告诉我,而不是等我问你。虽然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出现,但是如果你只会暗自不高兴,等着我问你,那我也会难过啊。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我……我怕你觉得我小肚鸡肠。” 吴渝宁瞪大眼:“难道不是?” 陈帆:“……” “好吧。”陈帆将她拦腰托起,放到自己腿上,他箍得很紧,像要用拥抱吞噬掉不安:“我承认我很没安全感,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很害怕你跟我在一起越久,越觉得我这个人无趣。” “跟我在一起……挺没意思的。我很闷,不会哄人,不会讲笑话,一起出去玩也是吃饭睡觉,没个新意。” 吴渝宁用手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反驳他:“你说的是事实,但我不赞同。谁不用吃饭睡觉啊?我喜欢的人是你,和你吃饭睡觉都很开心,别人再有趣,我也不想和他们吃饭睡觉。这个道理你懂吗?” “那,睡觉吗?” 吴渝宁:“……?” “你说得很动听,我被说服了,所以,睡觉吗?” 他们一起倒在床上,他伏在她身上吻她,室内暖气滋长人体温度,没多久,两人身上都热起来。陈帆帮她把衣服褪下,接着脱自己的,他们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 他们彼此已经很熟悉对方的身体,陈帆边吻她边用手指给她做扩张,他舌头在她口腔里翻搅,没一会儿就把她身下搅得湿漉漉。 吴渝宁握着他的阴茎,那东西在她手里迅速肿胀,毫不含蓄地跟她打招呼。 他们在热烘烘的房间里相互抚慰,如海水涨潮,一同将海浪拍在海岸上。 陈帆长长地吐一口气,从床头柜抽几张纸,帮她把手上的液体擦干净。 …… 他进来的时候吴渝宁喘了声,无论身体接纳过他多少次,他的尺寸还是太大了,进来的一刻充盈感总是伴随着疼痛,但她很喜欢。 喜欢被他充满,喜欢两人的距离从零到负,喜欢他额头上因忍耐而冒出的汗。吴渝宁搂着他脖子,拱着腰回应他。 相连的地方涌出越来越多水,她的,他的,他们的,分辨不清。 陈帆握住她的腿,将她右腿掰到左边,把人捞起来,从后面挺入—— 暑假有一回,吴渝宁在上海陪了爸妈一段时间才回家,小别胜新婚,当晚他们做得尤为激烈,换了好几种体位,息战的时候陈帆问她最喜欢哪个姿势,吴渝宁累得快要晕倒了,还是诚实回答他,最喜欢后入,因为后入顶得最深,又痛又爽。 之后他们每一次性事几乎都会后入,他精力太旺盛,吴渝宁悔不当初,叫苦不迭。 “嗯……太深了太深了!轻点呀……” 眼看她半个身子又要往床上摔,陈帆从后面稳住她,她的背脊和他的胸膛紧贴在一起,男性滚烫的柱身在少女的臀瓣间进出。 她的臀型饱满挺翘,得益于有一个体院的男友,这一年她身材维持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更好了。 陈帆看得眼热,给她臀上来了一掌,她竟然呜呜地哭起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叫着,一会儿说自己不行了,一会儿说还要。 陈帆几乎要被她缠得缴械,他退出来,把她翻了个个,让她一条腿搭在自己肩头,一条腿圈在腰间,一点一点进入她。 吴渝宁腿间泥泞一片,他使坏似的将动作放慢再放慢,对她而言无异于一种凌迟,吴渝宁被惹急了,忍不住催她:“你快点呀!” 陈帆笑了声,挺坏的那种,接着挺身入到底,大力抽插起来。滚烫的性器凿开紧致的幽道,轻易找到她的敏感点,专挑那一处顶弄。 他身上出了汗,是让她安心的味道,吴渝宁抬手将他眉头上的一滴汗液擦掉,仰头和他接吻。 …… 结束后,他还埋在她身体里,没有急着出来。陈帆吻她出了一层薄汗的身体,在她雪白的胸乳舔吸,依恋的,温柔的。 身心都满足,有些话便更容易说出口。 只是没想到这女孩又抢先他一步。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 陈帆在她胸上重重吮一口,说:“我有话和你说。” “嗯?” “下学期我们搬出去住吧。” “好。” 窗外积了一层又一层的雪,但没有人觉得冷。 有话说:这一章本来应该放在最后,但是上一章刚好写到“青春年华”,本强迫症为了和文案对应,所以把这章作番外了。(越写越觉得小吴真的好好,太温柔了,一直在教会陈帆怎么去“爱”。 番外:关于年少心动 陈帆一直是班级里个子最高的男生。 初中时期,男生还没有太多运动的自觉,他已经有了运动意识,每天落日后会去操场跑步,体育课跟高年级的人打球。他这人也挺有意思,每次看到别人打球就蹭过去,也不说话,默默地帮忙捡球,一来二去便加入了他们。 今天体育老师教乒乓球,一直到放学才放他们走,陈帆没赶上高年级的篮球运动,于是围着操场慢慢跑圈,保持今天的运动量。 他的身体刚开始抽条,十叁岁时已经长大了一米七,在南方人中并不常见,在同年龄段的男孩子中更是鹤立鸡群。 跑完几圈回来,发现本该在家吃晚饭的几个好友杵在运动场外,陈帆走过去,张阳宇给他扔了一瓶水,他接住,喝了一口后问他们怎么在这。 梁臻颇有些无语:“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吗?” 他的玩伴之一,好友圈里唯一的女孩儿——吴渝宁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脸,幽怨地控诉:“今天要去我家里吃饭你忘了吗!我爸妈说我们八个缺一个都不能开饭,我要饿死了,饿死啦!” 她从小像公主一样被他们捧着长大,性格却很好,会撒娇,但不会过分撒娇,这时候她个子还很矮,应该是回家换过衣服了,没有穿校服,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蓬蓬裙,马尾辫上扎着现下流行的发饰,黑发圈外绕了一团羽毛。 那是十叁岁的陈帆对漂亮的初定义。 陈帆被催着回家换下汗湿的校服,然后去隔壁吴渝宁家。今天是吴渝宁父亲的生日,四十岁,在他们当地是一个很隆重的仪式,故而召集了几家人一起吃饭。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开席,八个家庭凑了快叁桌,他们小孩单独坐一桌。独栋的房子宽敞得多,在客厅支叁张桌子也绰绰有余,房子里很热闹。 对陈帆来说是一种无所适从。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他小时候病故,他跟着父亲生活,父亲工作忙,且也是个性子闷的,两人在家里呆一天也讲不了几句话。 他的家是这个巷子里唯一残缺的家庭,所以每当看到别人的父母成双成对,他都很羡慕。这种感觉在邻居的吴渝宁家尤为明显,她的父母从高中开始谈恋爱,一路从学生时代走到婚姻殿堂,二十年恩爱如初,她是被爱簇拥着长大的女孩,性格里有太多他没有的东西了。 每次看到她,陈帆便觉得自己只是一团黑影,鲜活的人有他们的喜怒哀乐,可他没有,他是一个孤独的影子。 刚运动完,他其实很饿,但没吃多少就撂了筷子。 那一年吴渝宁家养了一条小泰迪,他们吃饭的时候它在门口啃着一根猪骨头,陈帆走到它身边去,和它一起看夏夜寂静的街景。 屋里的灯将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那影子挪到他身边,和他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他脚下的泰迪立刻溜过去,跳到那人身上。陈帆侧目,看到吴渝宁欲言又止的脸。 “你这么快吃好了吗?” “嗯。”他注意到她头上发饰的羽毛被风吹鼓起来,像一棵纷飞前的蒲公英。“你呢?” 吴渝宁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你没吃几口就出来了,来看看你。” “没事。”陈帆低着头,不愿多说。 “要不要跟我上楼顶看看?” 陈帆抬起头,少女的眼温柔灵动。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客厅,爬上屋顶,这里被改造过,安了两个秋千吊篮,他们一人坐一边。 有蚊子在她腿上作恶,她用力一拍,那蚊子折在她掌心了,她自顾自地说:“休想咬我。” 陈帆被她的举止逗笑,心头郁结的乌云好像被赶跑了,他抬头看天空,繁星点点绘成浩瀚宇宙。 吴渝宁也跟着他一起抬头,有一会儿是没人说话的,过了会儿,她突然问:“番薯,你在想什么呢?总觉得你今天不太开心。” “想我妈妈。”他伸长手,像能碰到天一样。 陈帆目光落回她身上,看到她愣了一下,便笑了。“偶尔想而已,我从来没见过她,每次看到你们的妈妈,我就会想见见她。” “想知道我妈妈跟你们的妈妈一不一样,可能有点一样,也可以完全不一样。但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她。” 明明该难过的是他,但她眼睛居然红了。 “陈帆。”印象中,她似乎极少这样叫他。 “我们一直都在呢。” 陈帆心口颤了颤。 …… 她是被爱簇拥着长大的女孩,性格里有太多他没有的东西了——是温柔,是理解,是包容,是她以收获的爱去爱这个世界。她永远有她饱满的表达,而他是不善言语的笙箫。 这一刻前他以为他是羡慕她的,而在这一刻,陈帆明白了,他对她是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