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一生淘气一世》 第一章 回家了 虽然已经是十月下旬了,但南台湾的太阳却依旧热力不减,接近中午的气温仍然高得像夏天一样,位在左营的高铁车站里却凉爽宜人。 在车站一楼大厅的一隅,夏曈曈一身t恤牛仔裤的轻便装扮,配上她脂粉未施的俏丽外貌,让三十岁的她看起来依然像个学生,与身边穿着铁灰色制服而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马志宏显得极不协调,尤其是他手上拖着一只桃红色凯蒂猫大旅行箱更让人觉得突兀、滑稽。 马志宏看了一眼高铁的验票口,开口说道:「车票先拿出来吧,免得等一下手忙脚乱的。」 正在东张西望的夏曈曈听到马志宏的话回过神来,连忙回答:「噢,好。」 她将背包直接放在地上,人也跟着跪了下去,低着头在背包里翻找了一阵,最后才终于在外层的袋子里找出了车票。 她喘了口气:「啊,找到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票弄丢了呢,好险,咻…」 马志宏站在旁边看她那只有如百宝袋一般的背包,叹为观止。 夏曈曈从地上站起来,重新背好背包,看着马志宏道:「小马,送到这儿就好了,你快回去吧,你还要吃中饭呢,别误了时间!」 马志宏看了看腕錶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来得及的,你别担心,再说早上吃得晚,中午我买个麵包回厂里吃就行了,倒是你应该买个便当什么的带在路上吃,不要到时候肚子饿找不到东西吃。」 〝啪〞,夏曈曈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如梦初醒般叫道:「对喔!我都忘了,你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超商买个吃的,马上回来。」她伸手拽了一下他的手肘,然后转身就跑。 看着夏曈曈的背影,马志宏朝她喊道:「你慢慢来别急,还有半个小时呢!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身影,她终于还是要离开了,内心悵然若失。 十分鐘之后夏曈曈笑容满面地回来,马志宏看她两手空空便问道:「你没买?」 她扬起眉头回答:「买啦,放在背包里了,我买了茶叶蛋、大热狗、三明治,还有一罐奶茶,呵,我觉得好像要去远足、野餐一样!」 忽然,她歛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有些羞愧地对马志宏说:「那个…小马,谢谢你特地来送我,还让你请了半天假,真不好意思。」 马志宏不自然地挠挠后脑勺说道:「别这样说,都认识五年了,算是老朋友了,送你一下算什么,何况我还是代表大家来的。」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回台北以后…,别把我们这些老朋友给忘了,有空就连络一下,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他极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听到马志宏的话,夏曈曈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两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她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说道:「放心吧,我才没那么没良心呢,我会随时跟你们报告我的动向的,就算我上火星工作也会打卫星电话给你们的,放心吧!」 马志宏笑了,她就是这么古灵精怪,他又看了下腕錶,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你把票拿出来,就进去吧,里面还要走上一段路,你走得慢,别到时候匆匆忙忙的。」 他们朝着验票口走去,她把口袋里的车票拿出来,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看着马志宏说:「那…小马,掰啦,谢谢你,再连络囉!」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说:「进去吧,自己小心点,如果要上火星工作,记得带上我们的电话号码,…掰掰!」他向她挥挥手。 她拖着行李箱通过了验票口,回头对着马志宏大力地挥了挥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北上月台前进。 夏曈曈不敢回头,她不想让马志宏看见她感伤与朋友分离而流泪。 五年来他对自己的好她心知肚明,可是自己对他就是没有感觉,只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朋友,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心生误会,还是简单点好。 『小马,谢谢你,请保重,后会有期!』她在心里说着。 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马志宏这才松开自己插在口袋里紧紧握拳的手,慢慢转身离开,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她来说只是普通朋友,五年来她对自己的态度从来就不会曖昧不明,是自己执着地、一厢情愿地、不求回报地在她身边陪着她、看着她、照顾她。 「唉…」他叹口气,或许这样结束才是最好的,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他昂首阔步地走出车站大门。 五年前,马志宏是化学工厂里的工安人员,夏曈曈以工务部助理职务报到的那天,他便听闻了她的美貌,直到一个月后,她为安排厂里扩建工程施工人员的工安讲习才与他有了第一次接触,而他对她一见钟情。 她租的雅房恰好与他家隔着一条巷子,在一次下雨天他开车载了骑脚踏车上下班的她回家之后,他便开始顺道让她搭便车,她则以帮他买早餐做为车资,两人下班后也常约着去逛附近的夜市,週末假日也偶尔一起去市区逛街。 厂里的同事都认为他俩是一对,但他知道她只视他为普通朋友,因为自从传出两人的间话之后,她便避免与他单独行动,每次逛夜市或是逛街出游总会拉上其他人一起,而且从来不佔他的便宜,吃他一顿定会还他一餐。 夏曈曈认真负责、不居功不諉过的工作态度及沟通协调能力受到厂长的赏识,当她三年工务助理聘约到期时,厂长以厂长室特别助理的职务聘她为正式员工,当时不少人在背后说她耍心机、耍手段,马志宏忍不住出面为她澄清,不久就传出她利用他老实、善良的本性而玩弄他的感情,他很生气但她却安慰他别在意,这样的她更让他着迷,可是她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很无奈。 如今她离职回台北,也让马志宏彻底对她死了心,他们永远都只会是朋友。 ※※※ 三个小时之后,夏曈曈终于回到台北的家了,才打开客厅大门,她便扯开喉咙喊道:「妈!妈!我回来了!你的宝贝女儿回来啦!妈…」顺手脱下了背包放在地上。 夏母急急忙忙从房间里出来,开心笑道:「听到啦!臭丫头,别叫了,我来啦!我来啦!」 踢掉脚上的鞋子就往夏母的身上扑过去,夏曈曈紧紧抱着与自己一样身高的夏母嚷道:「噢,妈,我想死你了,快给我亲亲,啾、啾,嗯…,妈,你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嘛?」 夏母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回答道:「有、有、有,想得头发都白了,还害我要花钱染发,嗯,对喔,该跟你要染发钱才对…」 夏曈曈揽着母亲的脖子说:「嗳哟,谈钱多俗气,以后我帮你染就好啦!叫老爸出材料,因为惹你心烦的…老爸也有份!嘿、嘿…」 夏母拍她的脑袋笑道:「你这隻铁公鸡啊,真是一毛不拔,呵、呵…」 夏曈曈稍微松开手,一本正经道:「妈,我跟你说喔,我决定回家给爸养,我不要出去工作了,我要在家做全职女儿,全心全力孝顺二老!」 夏母假意敛起脸上的笑容,拒绝道:「臭丫头,想回家当啃老族?对不起,夏小姐,我们家没有名额,申请恕不受理!」 夏曈曈骤然离开夏母的怀抱,双手搭在夏母的肩头,挑起眉头看着夏母说道:「唉呦,我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啊!请问夏太太,我能退货吗?」 〝啪〞,夏母一巴掌打在夏曈曈的屁股上,瞪了她一眼才说:「臭丫头,你还越玩越来劲了啊!快点把箱子拎进去,洗洗手来吃蛋糕,是你爸昨天下班特别绕过去买的,快去!」 夏曈曈两眼顿时亮了起来,抓着夏母的手肘叫道:「啊,是起士蛋糕对不对?对不对?哈,老爸万岁!老妈…嗯…千岁!哈、哈…」 她笑着躲开了母亲的铁沙掌,拖着行李往房间走,推开半掩的房门,她环视着自己三坪大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和一个衣橱,床前铺了一块红色爱心形状的地毯,上面坐着大大小小一堆的绒毛玩偶。 她跪在地毯上摸过每一只绒毛玩偶的头,边说道:「宝贝们,妈咪回来了,开心吧!」她脸上露出了温柔而满足的笑。 越过玩偶,她坐在床边,双手来回抚着小狗图案的床单,自从她去高雄工作,五年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空回来住上几天,但每次都是头两天兴奋地睡不着,后两天又想着要离开而难过地睡不着,现在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个好觉了。 她拍拍枕头:「现在我要去吃蛋糕了,晚上再跟你叙旧囉!嘻、嘻!」她哼着歌走出了房间。 夏曈曈回台北转眼就过了三天,除了第二天陪母亲出去买了菜,其他时间都在床上睡大头觉,夏母看不下去便催促她打电话约高晴镁见面,希望她能出门走走别老是窝在家里睡觉。 晚上陪父母看完了谈话节目,夏曈曈便说要打电话给高晴镁而踱回房间,拿起桌上的手机躺上床,拨通了电话,今晚是她的截稿日,所以她一定会乖乖待在家里赶稿。 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听到对方接了电话,夏曈曈便说:「喂,阿镁,是我。」 高晴镁应道:「我知道是你,这时间打电话找我有何贵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欠两篇稿没写。」 夏曈曈淡淡地说:「我回来了。」 高晴镁语带讽刺地说:「哟,什么事让你这隻树懒愿意从高雄爬回来啊?」 没在意她的调侃,夏曈曈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说道:「我辞职不干了,不回高雄了。」 「啊,你辞职囉!…哎呀…」高晴镁惊呼一声。 听到她惨叫,夏曈曈赶紧问:「怎么了?」 「臭丫头,都是你啦,害我差点按错一个键,」高晴镁被她吓一跳,随即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辞职的?」 夏曈曈晃动着翘起来的那条腿回答:「我已经回来三天了,这事说来话长,不知道明天你有没有空…」 「嗯,明天嘛…,」高晴镁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明天中午十一点半,你到西莱饭店一楼的咖啡厅等我,我明天上午在那里有个採访,十一点半应该就结束了,我们明天见面再聊,一个下午都是你的时间,怎样…对你够慷慨吧,所以你现在先让我把稿子赶完。」 夏曈曈爽快地答应道:「好吧,那就明天见囉,掰!」 高晴镁与夏曈曈是从幼稚园小班就玩在一起的好朋友,在高中分班前她们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同班同学,儘管两人都是家中的独生女,但个性积极、大胆、热情、爽朗的高晴镁总是会先一步站在夏曈曈前面保护她,不然便是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让人摸不清楚夏曈曈真正的底细。 事实上,夏曈曈的个性天真烂漫、淘气却胆小、有些小聪明却又不够精明,小时候有高晴镁伴在身旁当保鑣、当靠山,成年后父母希望身为独生女的她能独立自主、自立自强,而使得她为了要让父母安心,便把不如意的事都憋在心里,表面佯装着无所谓,让人误以为她个性豁达而坚强,就连她父母都被她矇骗了过去。 第二章 好久不见 依照与高晴镁约定的时间,夏曈曈准时来到了西莱饭店一楼的咖啡厅,服务生将她带到可以看见咖啡厅入口的桌子,她不确定要等多久,便点了一杯热摩卡。 半个小时之后,穿着一身火红洋装的高晴镁闯进了夏曈曈的视线。 高晴镁风风火火地走进咖啡厅,没理会门口带位的服务生就往里面衝,她看见夏曈曈向她招手,脸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快步朝着夏曈曈的方向走去,服务生看见她找到了等候的朋友便没再上前招呼她。 高晴镁走到夏曈曈身边,张开双臂紧紧抱了抱她,嘴里嚷着:「想死你了,夏曈。」 放开夏曈曈之后,高晴镁盯着她的脸说道:「嘿,你怎么又黑又瘦,丑死了,就不知道保养一下吗?死丫头!」 夏曈曈扯着她的手肘小声说道:「阿镁,拜託你,小声点好吗,人家都在看我们了啦!先坐下啦!」 两人一坐下,夏曈曈便调侃高晴镁道:「我说你啊,什么时候改行当红娘了,穿得一身这么火辣的红,嘖、嘖、嘖,…啊,不对、不对,应该说你是替哪家辣椒酱代言啊,呵、呵…」 高晴镁瞪她一眼,「不就是为了见你嘛,我怕太久没见会认不出你唄,这样穿至少可以让你可以一眼就找到我啊!」 夏曈曈嗤之以鼻道:「呿,你少来了!分明就是晚上要跟阿娜达去黑皮!」 高晴镁嘿嘿一笑,然后向服务生点了一杯果汁,接着她正色道:「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就辞职了,啊,是不是那个小马开口向你求婚,所以你跑路了!」 夏曈曈瞪她一眼说道:「怎么可能嘛,你想太多了!」 高晴镁接口道:「那你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在高雄又惹了别的感情债,所以跑回台北躲债!」 夏曈曈横眉竖眼地说:「哼,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在厂里每天累得像条狗,光应付那些老头子就连脑袋都不够用了,哪有那个精神去惹什么感情债…」 「唉,」她叹口气,神情沮丧地道:「本来我还想在这家公司做到退休的说,可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高晴镁神态认真地准备洗耳恭听。 夏曈曈皱起眉头开口说道:「就是…」 正要说自己前段时间水深火热的日子时,两人同时注意到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停在她们桌边。 夏曈曈打住了欲出口的话,仰起头看向这男子,却见高晴镁一脸惊喜道:「啊,陶建筑师!」她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三度,甜度增加了一倍不只。 被称为陶建筑师的男子向她扬起手中的电脑包,她立刻跳起来:「啊,我忘了,谢谢,谢谢,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她赶紧伸手接过电脑。 原来急性子的高晴镁在结束採访时,发现超过约定时间半个小时了,匆匆忙忙告辞竟忘了她的电脑。 「嗯。」他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并不在意她的谢意。 他没来由地记住了高晴镁说她与友人约在一楼的咖啡厅见面,于是趁下楼吃饭便把电脑给送了来,他自认不是热心肠的人,对她也没有特别的好感,不知今天怎么就心血来潮做了好心人,他大可放在柜檯等她自己去拿。 高晴镁接去了电脑,他不经意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 一眼之间竟令他心神一震,一双美丽灵动、清澈见底的眼眸正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眼神彷彿在问『你是谁呀?』,而这双眼睛、这样的眼神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瞇起了双眼锁定了她的脸,比对着脑中的记忆。 夏曈曈仰着头看他俩的互动,她好奇是什么人让高晴镁说话的声音像是掐着嗓子灌了糖精似的嗲得吓人,便盯着男子看,但没想到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而锐利,她一阵心慌,赶紧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 高晴镁把电脑放在另一张没有人坐的椅子上,再回头时却见陶景川注视着夏曈曈,她赶紧说道:「哦,让我来介绍两位认识…」 听见高晴镁的话,夏曈曈不得不起身,当她与男子互相正视对方时,两人同时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 果然是她夏曈曈,陶景川的记忆力很好,只要他想记住的就一定不会忘,他脑中的容貌清晰了起来,只是面前的她比六年前黑了、瘦了,没变的就是她的个头还是没长进,还不到五呎六吋(一百六十五公分)。 是他吗?夏曈曈努力在脑中搜索那个高大身影的模糊印象,眼前的他看起来多了些沧桑,西装头变成了小平头,眉心、眼角、额头都有了细纹,嘴上及下顎留了短而有型的鬍鬚,让他成了不折不扣的型男,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心想:『嗯,留上鬍子比较好看,嘻、嘻…』她的嘴角微微上翘。 高晴镁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肘说道:「夏曈,这位是陶景川建筑师,那…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夏曈曈。」 陶景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他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说:「好久不见,夏曈曈。」他直视她的眼睛。 夏曈曈颇为意外他竟还记得自己,只是他的眼神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她低下头回应:「呵、呵,是啊,好久不见!老师,您好。」 老师?!高晴镁讶异道:「两位认识啊!」她看向夏曈曈,等着解释。 挠挠自己的脸颊,夏曈曈开口说道:「那个,就大四的时候,老师到建筑系担任客座的时候认识的,我那时候不是在建筑系当助理吗?…没想到老师还记得我,嘿、嘿…」她的心脏居然惊喜地怦怦跳个不停。 陶景川眼神一闪,她竟不记得他们曾在六年前的一场研讨会上遇见过?! 两人打完招呼便有点冷场,高晴镁见陶景川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便主动邀请道:「建筑师,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用餐呢?」 高晴镁的邀请正中他的下怀,陶景川面不改色地问:「方便打扰吗?」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夏曈曈。 夏曈曈见他看着自己,她便看向高晴镁,果然不出她意料之外,高晴镁带笑的眼中正传达着『快说好啊!』 夏曈曈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老师若不嫌弃就一起坐吧!」 嘴上虽然那么说,但她心里却忍不住骂道:『色女!见色忘友!又跟他不熟,这样吃饭多尷尬啊!也不怕消化不良吗?死阿镁!』 正当夏曈曈在心里怪怨高晴镁的同时,却不知自己那怨懟的眼神已被陶景川尽收眼底,他不禁怀疑,她就这么嫌弃自己?她有男友了或者是嫁人了?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陶景川入座后叫来了服务生点餐,然后他请她俩继续聊,自己则拿出手机看似要查找资料,实际上却是在一旁观察着夏曈曈,聆听她俩的谈话。 高晴镁也不避讳有外人在场,直接就问道:「厂长特助做得好好的干嘛辞职,得罪人了?还是闯祸了?」 「我没得罪人更没闯祸,」夏曈曈偷瞄了陶景川一眼,蹙起眉头道:「问题是出在厂长,厂长交代我这个特助做的事都跟副厂长掌管的业务有关,所以我就好像有两个婆婆的小媳妇,你想我的日子怎么会好过,而且夹在他们两派人马之间,每天提心吊胆,就怕讲错一句话,整个厂就像演间谍片一样,你防我我防你的,没完没了…」越想越觉得憋屈。 高晴镁关心道:「这种情形很久了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夏曈曈挑眉说道:「从一开始就这样了,只是刚开始有老董事长压着,两边人马还很节制不会太过份,我也就没跟你说,是五个月前老董事长又中风了,然后副厂长也就是他弟弟开始有了动作,然后他儿子也动了起来,厂长是儿子的人马自然听命于他,所以厂里就越斗越激烈,最近连员工也开始选边站,我想单纯做个职员都不行了,所以我才会决定辞职的!」 「那你递辞呈没遇到麻烦吧!」高晴镁急急问道。 「哪会没有,」她瞇着眼、嘟着嘴说:「两边人马都表示关切,拼命套话,就巴不得我说出对方什么缺失、漏洞的,呃,那阵子真的每天都会作恶梦,我真怕早上醒来头发都变白了呢!不骗你!」 还好没事,高晴镁转而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夏曈曈笑逐顏开道:「呵、呵,我说要做全职孝女当啃老族,我妈说我家没名额不受理,所以只好再投履歷表囉!好歹要养活我自己吧!」 陶景川放下手机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很好,她还没嫁人。 夏曈曈没多想便回答:「嗯,应该还是跟营建管理有关的吧!毕竟我是学这个的,别的我也不会。」 「那你就做我的助手好了,我正好缺人。」他看她的目光深不可测,说话的口气更是肯定而理所当然。 陶景川发现经过几年的工作歷练之后,夏曈曈在应对上变沉稳了,而当初打动他的那些善良、简单、可爱的本性却依然还在,她依旧吸引着他,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辜负老天爷第三次将她送到自己面前的好意,这回绝不会再让她与自己擦身而过了,他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得到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学营建管理担任建筑师助手也说得过去,虽然现在没想到要她做什么,但先把人绑到身边再说,反正他是老闆,一切他说了算。 听见陶景川的话,夏曈曈与高晴镁同时愣住。 高晴镁先回神过来,满脸艳羡地看着夏曈曈说:「喂,在说你呢!」 「哦,我…」嘟着嘴的夏曈曈稍稍回神过来,她是在想,自己确实要找工作没错,但儘管做他这个大名顶顶的建筑师助手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可是她若马上说好,不就显得自己好像很没行情似的。 在陶景川坚定、不允许拒绝的眼神注视下,夏曈曈小嘴抿了抿开口说道:「哦,不知道我的学经歷合不合适担任您的助手,…不如我先送履歷给您参考,如果您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陶景川突然就说道:「好,你明天上午把履歷送来。」 足足愣了三秒鐘,夏曈曈才訕訕地应道:「噢,好。」 她不自觉地撇撇嘴角,小嘴微微噘起,心里嘟囔道:『哼,连话都不让人说完,没礼貌的自大狂!』 陶景川从夏曈曈的表情与反应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安排并不领情,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这回他对她势在必得,而且他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放弃,他的气场无形中更见强大,大到将她完全笼罩、吞噬。 第三章 天上掉下来的工作 服务生送上三个人点的餐,他们便静静地开始用餐。 陶景川吃得快但动作优雅,当他吃完炒饭、喝了水之后,从容地拿起手机对夏曈曈说:「告诉我你的姓名英文拼音、出生年月日、手机号码、地址。」 夏曈曈不想说,便故意细嚼慢嚥了起来,不想一旁的高晴镁却开口道:「这些我手机里都有,我传给你。」说罢便拿起手机操作了起来,这还是两人去日本玩的时候她传给旅行社的资料,比他要的还完整。 夏曈瞳没想到高晴镁居然吃里扒外,她好不容易嚥下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开口,陶景川便说:「有了,我收到了,谢谢你。」 夏曈曈真想当场跟高晴镁绝交,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暗恨自己交友不慎。 陶景川拿到了他要的资料便准备先行离开,他对她俩说:「很高兴能够和两位一起用餐,我还有事必须处理就不打扰了,两位慢用。」 陶景川临走时,他用深不见底的眼眸别有深意地看了夏曈曈一眼,那眼神让她心惊肉跳,怎么活像在看猎物一样,她又不是小白兔,那样看人什么意思嘛!她觉得很不满,却又不敢当着他的面给他脸色看。 她直觉陶景川这个男人太霸道、太高傲、太自以为是,偷偷剐他背影一眼,撇过头不再理他,不过她还真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不就是要她按约定送履歷给他嘛。 看着陶景川离开,高晴镁劝她道:「夏曈,听我的,不要轻易放弃他提供的工作机会。」 她语重心长道:「跟你说,为了採访他我找了不少他的资料,在建筑界他的风评很好,是个洁身自爱、乾乾净净的单身汉,像他这样有名、有才华、有钱的建筑师能做到这样不简单呢,你想想看,跟着他工作既可以出国玩又能赚钱,这么好的工作哪里找啊,再说这还是他主动提的,你可别傻傻地把这个好机会往外推。」 接着她挑着眉凑近夏曈曈的脸说:「虽然他年纪嘛…是老了点,可你不觉得他很酷很有男人味吗?而且啊…就我所知,光看他脸上的鬍渣、又高又挺又丰厚的鼻子、挺拔的身材就知道他…那方面应该很强,如果嫁给他保证很幸福,知道吗?」说完还跟她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才不要哩,我不喜欢他强势高傲、自以为是的态度,神气什么嘛,跩得二五八万的,当他自己是谁呢,提供个工作机会就了不起啊,还非得听他的不成,哼。」她夏曈曈还不屑呢! 「你啊,」高晴镁没好气道:「如果是软趴趴、唯唯诺诺的男人那不是吃软饭的,就是没什么作为的,不适合你啦!我跟你说,像他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一定都有他的骄傲与霸气,这是成功男人的魅力之一,你心智未开不懂得欣赏,笨死了,呿,我真是对牛弹琴,不跟你说了。」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俩随即换了话题,一直聊到傍晚才分手,临走前,高晴镁又再次劝她不要轻易放弃,夏曈曈则答应自己会慎重考虑,高晴镁这才放她走。 ※※※ 陶景川将午餐的帐单记在他房间的帐上之后才走出咖啡厅,他神色自若地站在电梯前,一手握着手机,食指不急不缓地敲着手机的边缘,脑中快速盘算着接下来的计画。 这次陶景川一个人来台湾,他主要是应邀来演讲的,只在台北停留三天,按照原本的行程,他明天一早就要去上海,因为他与中国当地的建筑师合作承接了上海一个古老建筑群修缮改造项目,此刻在上海工作的助手等人正等着他隔天去跟他们会合,而另外还有几个上海的既定行程也在等着他。 回到饭店房间,陶景川先连络了在台湾工作的高中同学史丹利之后,接着又打电话给在上海的助手,交代他们工作结束直接返美,最后他打电话给在美国休士顿的秘书黛安。 听见手机来电音乐声,正准备上床睡觉的黛安看了眼时鐘〝十一点五十分〞,她拿起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者名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是的,陶先生,我是黛安。」她接起电话,就听见陶景川的声音说:「黛安,取消我明天上海的行程重新安排,嗯…延后四天再从台湾出发,另外我要从台湾聘一位助手,我记得我们还有外国人的聘用名额,你查一下申请工作签证的细节,把需要她个人准备的文件列出来,还有事务所必须准备的文件你明天做好就传给我,等我从上海回台湾看要停留几天…你按取得签证的时间计算一下,我要带她一起回来,她的个人资料已经寄给你了,嗯,她的机票你一併处理…」 听着老闆一连串的指示,黛安觉得自己血压不断飆升,她捏着眉心道:「好的,我知道了。」 掛了电话,黛安想着年底分红的那根大红萝卜,她一鼓作气地从床上跳起来换衣服,她只有四个小时可以连络上海,不然对方就下班了,她必须立刻赶去公司。 黛安一夜没睡才把陶景川交待的事搞定,然后便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告诉一早刚进公司的助手科林及比尔。 听黛安说完昨晚发生的事之后,科林一脸狐疑地问:「你确定打电话给你的是布莱恩他本人吗?」布莱恩是陶景川的英文名字。 黛安肯定地回答:「当然,我绝对确定!」 科林看了比尔一眼,肤色一黑一白的两人异口同声道:「他一定疯了!」 ※※※ 夏曈曈不喜欢陶景川咄咄逼人的高傲、强势态度,同时也讨厌被他注视时的强大压迫感与自己的心慌,所以她打定主意不让他称心如意,因此与高晴镁分手回家后,她并没告诉父母遇到陶景川的事,因为她不认为这天上掉下来的工作会成真。 准备上床睡觉前,夏曈曈从桌上拿了一份这几天准备好的履歷表,她嘟着嘴看着希望待遇的栏位发呆,犹豫到底要填多少数字才能让他知难而退,但又让人看不出来是刻意刁难… 最后她下笔填了年薪一百五十万,大约相当于美金五万,将近原来工作年薪的一倍,她就不信他会给一个新助手那么高的薪水。 这时,她忽然想到他根本不住台湾,助手的工作势必也不在这里,所以希望工作地点她填上了台北,写完之后她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哼着歌把履歷表、大学毕业证书、成绩单及自传放进大信封套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唉…」她叹道:「可惜要浪费一份履歷和一个信封袋!嗯,不然叫他看完了还给我!…嘻、嘻、嘻…」没办法,〝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恆念物力维艰〞,哈! 隔天,夏曈曈选在上午十点半把履歷送到饭店柜檯,心想这时间陶景川应该正在外面办事,所以放下履歷还可以去逛书店。 饭店柜檯服务员看了一眼信封袋上的收件人姓名,她笑容甜美地对夏曈曈道:「您是夏小姐本人吗?」 见夏曈曈点头,她便说:「夏小姐,陶先生有交代,请您直接上楼。」 夏曈曈愣了二秒鐘,随即目露兇光嘀咕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上去就上去,谁怕谁!哼,我就不信你敢怎样。」 她猛然抄起柜檯上的信封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没走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回头对着被她吓了一跳的服务员笑道:「对不起,请问陶先生的房号是?」 服务员愣愣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子:「哦,二二○八…,不客气…」 打开房门,陶景川看了门外的女子一眼便皱起眉头。 夏曈曈长发束在脑后扎着马尾,t恤配牛仔裤、牛仔外套,脚上是球鞋,背上背着背包,一身装扮让她看起来像个中学生。 她顺着他嫌弃的目光低头审视自己的装扮,心里不满地想:『逛书店当然是这身装扮,不然哩,穿礼服吗,呿!』她撇了撇嘴角。 陶景川在讲手机,他招招手示意还站在门外的夏曈曈进房间。 她发现这是间大套房,有客厅及卧室,卧室门没有关,她不敢乱看,只选了一张面对客厅大玻璃窗的单人座沙发坐下,欣赏着窗外台北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对笼罩在她身上那深沉的目光浑然不觉。 一份客房餐点目录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略移开手机低声对她说:「让他们送两杯柳澄汁。」 夏曈曈接过目录,乖乖地照做了,然后隔了一会儿,陶景川才结束通话。 他站在餐桌前对着夏曈曈招手说:「夏曈,你过来」 心头一震,没想到陶景川居然叫自己八年前学生时代的暱称,她自从大学毕业之后,除了高晴镁就再也没人这么叫她了。 当她还在愣神,突然一份全是英文的纸递到她面前,陶景川低沉而有威严的声音说道:「签名,两张都要。」 夏曈曈一看竟然是聘僱合约,顿时就火大了,她皱起眉头瞪着陶景川,这个人根本没看她的履歷,连薪资、工作内容都没谈,聘书内容也还没看就要她签卖身契,心道:『想欺负我夏曈曈,哼,门儿都没有!』 她把合约放在餐桌上,把手上装着履歷的信封袋放在桌上推向陶景川,同时说道:「嗯,我想请您先看过我的履歷,然后我们再谈工作内容,等这些都谈好了…再看合约书可能会比较好。」她态度坚定但语气温和有礼。 陶景川看也没看桌上的履歷,只是瞇着眼看她,心中莞尔,没想到她的心智、应对倒是长进了不少。 夏曈曈说完便低头玩着牛仔外套上的扣子,心里还有些小得意,幻想陶景川看到希望待遇及工作地点的无奈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正当两人僵持对峙之际,门铃响起,陶景川冷声道:「去开门!」 「为什么我去…」夏曈曈嘴里嘀咕,但她还是乖乖去开了门。 门外是送果汁的服务生,陶景川给了小费,服务生带上门走了。 陶景川拿起摊在桌上的一份资料,长臂一伸递到夏曈曈面前,让她向后缩了一下脖子,他说道:「看看有没有错,有没有要补充的。」 夏曈曈狐疑地接过资料,一看封面竟然是自己的徵信报告,翻看内容从小到大所有的资料比她自己记得的还要完整,她抬起头对着陶景川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你调查我!」 第四章 签约了 夏曈曈的这份徵信资料是陶景川昨天下午找徵信社去查的资料,并要求他们在今天早上十点前交出结果。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其实调查她最重要的是想要掌握她的交友状况,因为他要知道自己必须清除多少障碍,但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密切交往的男性朋友,唯一一个近年来与她往来较多的是马志宏,虽有传闻但他俩并非男女朋友关係,这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陶景川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例行公事,你做我的助手,我当然要清楚你的背景状况,有没有犯罪纪录、负债等等。」 这太不公平了,她抗议道:「那我…我对你一无…」 她话还没说完,陶景川便用刚好可以盖过她声音的音量说:「你就从工作中认识我,那绝对比fbi调查的结果更准确。」 夏曈曈一时语塞,他的理由不可谓没道理,而且她可以上网去蒐集他的资料,就像应徵其他公司会上网去了解那公司的状况一样,因此她立刻回神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只要她不签约就好办。 她拉开陶景川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神情严肃地说:「我要知道工作内容。」 他好整以暇地回答:「所有助手该做的事。」 「不够明确。」她立刻回道。 他从容不迫地说:「跟在我身边做我交待的事。」 她摇头:「不够清楚。」 他面不改色,口气不急不徐地说:「我认为很清楚。」 沉默三秒鐘,她神情轻松道:「我想我们不用谈了,我们连基本的共识都无法达成,很抱歉浪费您的时间,告辞。」她站起来就往外走。 〝啪〞陶景川用力一拍桌子猛然起身,大声喝道:「站住!」 夏曈曈一个哆嗦停下脚步,转过身抬起下顎呛道:「你到底想怎样嘛!」 她原本气势很足地想趁势走人,却不想被他暴怒的吼声给吓到了,让她立刻没了底气,回呛的语气都走了调,尾音软弱无力,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陶景川听到她说出拒绝自己的那些话时非常震惊,因为从来没有后生小辈敢这样不识抬举、明目张胆地拒绝自己,她是第一个,而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被她气得情绪失控拍桌子斥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大步走到夏曈曈面前,抓住她的双肩,两人再度对峙,只是她号称一百六十三公分的身高只到他六呎二吋(一百八十五公分)身高的下巴,距离太近她吃力地仰起头瞪他。 看着他兇神恶煞般的神情,想要杀人的冷冽眼神,她的目光立即从气愤、火大、怨懟、讨厌、无聊,最后变成不理你。 夏曈曈垂下头不再看他,嘴里嘟囔着:「莫名其妙、神经病…谁要理你,哼!」想拨开他的手,但他却抓得更紧。 她挑起自己的怒火,让自己失控之后竟想一走了之,陶景川气得想掐她脖子,然而就在两人对峙僵持中,陶景川发现夏曈曈的气势消退得飞快,甚至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她闪躲的眼神、小声的嘟囔让他豁然开朗,原来她是隻遇强则弱怕坏人的纸老虎,认知到这一点,他随即恶狠狠地说:「事情没做完,想去哪里!」 他的怒斥明显让她瑟缩了一下,她赌气地小声嚷着:「回家,我要回家,你管我,哼!」 看着她孩子气的反应,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他仍板着脸训她道:「你怎么就那么彆扭!」 她想瞪他却又不敢,结果只能嘟着嘴无言地抗议,他放开她的肩却又抓着她的手肘把她连拖带拉地按进了椅子里,把聘僱合约放在她面前,语气缓和地说:「不要闹了,好好看一下内容。」 陶景川向来对闹脾气、耍赖、挑衅他的人十分厌恶,他的处理方式一直都是直接赶走,如今夏曈曈做了所有他厌恶的行为,但他却只是容忍、迁就,甚至还觉得她很可爱,若是让他那些员工知道,只怕他们的下巴都会掉到地上。 心不甘情不愿的夏曈曈粗鲁地拿起这份英文的〝助手聘僱合约〞,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跳过一些看不懂的生字,大意是他付给她第一年的年薪是美金三万元,之后视她工作情况调整,由他提供她的食、宿、交通及工作所需要的用品、…、各项保险…,她因为外国人身份所需要的工作许可与居留签证都由他负责申办,…,没有他的同意她不可将工作内容及他的个人隐私透露给第三人…,他不能要求她从事违法犯罪的工作…,每年有三十天休假,但确实的休假时间必须与他协调…。 除了没有具体的工作项目、内容,其他各项权利、义务倒是面面俱到,夏曈曈没想到他竟然供吃供住还提供交通,第一年年薪还有台币九十万左右。 拨拨心里的小算盘觉得挺划算的,她心动了,于是她说:「嗯,我带回去考虑一下。」 「你签了名就可以带一份回去,」他拿了几张纸放在她面前接着道:「明天上午把这张清单上的东西带来,把这些表格填好一併带来,要办签证。」 夏曈曈心里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可以相信他吗?就算加上八年前对他的认识,她也只知道他是个得过很多奖非常有名的大建筑师,年近四十没结过婚、作风强势,虽然高晴镁把他说得很美好,可是对他具体的为人、习性、私生活却毫无所知,给这种人工作…,她皱着眉、嘟着嘴,一隻食指快速地击点着嘴唇。 「用这隻笔。」陶景川放了一隻名贵的笔在她面前,她认得那个商标。 看她半天还没动,陶景川补充道:「中英文都可以。」 他开始收拾提包,看样子是要准备出门,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还在发呆的夏曈曈说道:「我跟吕教授约了中午一起吃饭,我们快要迟到了,你动作快点。」 她惊讶道:「啊,我们…,我也要去?」 陶景川没理她,放下提包走到她身边,旋开笔盖把笔塞进她的右手,她皱起眉头、嘟着嘴看他,他挑眉问道:「怎么你是左撇子!」 说完就要把笔从她右手里抽出来,看样子是要塞进她的左手,她终于有反应了,她叫道:「哎呀,不是啦!」 她低下头,撇撇嘴,心一横,下笔在合约书上,陶景川英文签名的旁边签下了〝夏曈曈〞自己的中文名字。 陶景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一式两份的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眼里闪过得意之色,心道:『跟我闹彆扭,你斗得过我吗?』 看过她的签名之后,他将其中一张递给她,自己收起另一张,随口说道:「如果你不遵守约定要罚年薪的十倍,所以不要乱来。」 夏曈曈一听立刻跳起来嚷道:「啊,什么,写在哪里?」 「我怎么没看到!」她拿起聘书一目十行到处找。 陶景川用他修长的手指指着签名栏位上方几行字,这整段文字大意是说〝我在签名之前已经仔细阅读这份合约,我接受并愿意遵守本合约内所有的约定…,我若违反本合约的约定,我愿意支付给雇主当年年薪的十倍金额做为赔偿…〞。 她还来不及看完就听陶景川说:「你带回家慢慢看,现在该出门了。」 她矇了,她居然没看清楚就签了名,她自认对工作上的事向来〝精明能干〞,她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她神情紧绷地说:「我要反悔!」 「来不及了。」他面无表情。 她低声下气地说:「这合约不算,我们重新再签。」 他板起脸:「不可能,快点把东西收好,我们该出门了。」 夏曈曈走在陶景川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两眼瞪着他的后背,心想他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写在最后,又恼怒自己没看清楚最后那一段内容,因为她只看到开头几个字,就以为那是一般常见承诺自己在签名时已经瞭解文件内容的话罢了,完全没想到违约赔偿规定竟然写在那里,她怀疑他是故意的,可是白纸黑字,他的确没骗人,她懊恼极了。 然而她不知道她还漏看了那段文字的最后两句,〝我同意本合约书持续有效,无需每年重新换约〞,这聘僱合约是个万年约,甚至没有解约机制,而合约调解地点是他的事务所所在地的法院。 陶景川在电梯前停下了脚步,夏曈曈却只顾想心事,一头撞在他背上。 「哎呦!」她摀着额头惨叫一声。 他纹风不动,她却反弹向后倒退了两步才站住,他回头皱起眉头看着她说:「走路都不专心!」 见她没事他回过身,想到自己以后可以随时看见她就觉得心情大好,随即分析起两人之间的情势,根据她遇强则弱的个性,只要自己态度比她强势、气场比她强大就能让她乖乖听话,毫无疑问他只要在她心里建立一个强大不可摧毁的形象,这样他就可以把她这隻小狐狸驯养成揣在怀里的小白兔。 此刻她虽然签了约但并未真心臣服,他必须板着脸把强大的形象做到足才行,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外套,神情冷肃地走进电梯。 午餐后陶景川就放夏曈曈回家去准备资料,路上她告诉高晴镁自己和陶景川签约了,高晴镁兴奋地恭喜她。 回到家,她告诉父母自己要当陶景川的助手跟他出国工作,并拿出了聘僱合约给他们看,令夏曈曈意外的是,父母不但没有任何质疑,反而非常兴奋她能成为国际知名大建筑师的助手,母亲甚至还打电话给外公及定居纽西兰的阿姨报喜。 晚上躺在床上,夏曈曈想着高晴镁及父母的反应,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她自言自语道:「不就是找到一份新工作嘛,换了工作然后要重新适应新老闆,…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哼,一定是被那群死老头害的,不就是遇到一个气势比较强大的老闆嘛,没啥好怕的,一定是这样!」 她说服自己接受事实,然后一觉好眠,准备迎接明天崭新的开始。 第五章 准备出发 隔天一早,夏曈曈穿了一套裤装,略施脂粉,检查了一下要带的资料、文件,先去照相馆拿前一天拍的大头照,然后就去西莱饭店找陶景川报到。 打开门,夏曈曈今天的穿着打扮虽仍没令他满意但总算比昨天好多了,至少像个大学生了,陶景川终于没有再一脸嫌弃她的表情,只是看见她上衣胸口上的小星星图案微微皱了下眉头。 陶景川汇整好文件后就带她出门办事,中午与史丹利共进午餐,从餐厅出来,陶景川看着夏曈曈说:「下午没事,你可以回家了,收拾两天的行李,明天我们去台东一趟,明天早上七点到饭店找我,有问题吗?」 夏曈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说:「去台东?花莲南方的那个台东?」 「台湾有第二个地方叫台东吗?」陶景川瞪着她。 夏曈曈猛摇手:「不是啦、不是啦,我只是以为我听错了,呵、呵。」 台东二日游是他昨晚间来没事翻看房间里的旅游介绍看到的,原本怕她资料来不及准备所以多预留了两天的时间,但没想到她一天之内就准备好了,因此便想带她去东部玩两天算是给她的奖励,顺便让自己也放松一下。 因为买的是旅行社现成的套装行程,因此所有的食、宿、交通、导游都已经安排好了,夏曈曈这个助手什么事也不用做,纯粹当个观光客,因此她开心得不得了,玩得比陶景川还尽兴,每到观光景点的纪念品商店,她就完全忘了陶景川的存在。 仅仅玩了两个景点,她就买了不少陶景川自认他念幼稚园也看不上眼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最大的共通点就是一定有小猫、小狗、…、星星、爱心或卡通动物的图案或造型。 陶景川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晚上一定会作恶梦,因此当车子快要抵达第三站时,他便把相机、瓶装水丢进她的背包里,让她只能跟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再有机会接近那些纪念品商店。 车子在第三站景点停车,果不其然,夏曈曈一下车就兴奋地嚷着:「啊,这边也有…」 陶景川不给她任何机会就拉着她背后的背包说:「这些店都是一样的,我们去那边,那边的景色好,我要去拍些照片。」 夏曈曈三步一回头地说:「我可不可以…」 不等她说完陶景川便回答:「不可以。」 走了一段路之后,夏曈曈嘟着嘴说:「我想上厕所。」 陶景川按下快门后回答:「等一下去餐厅再上。」 她臭着一张脸道:「我等不及了。」 他把相机丢进她背后的背包说:「好,一起去,我在门口等你。」 从厕所出来,夏曈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亮晶晶地发光,忘情地猛拍陶景川的手肘叫着:「你看,你看,那人手上的贝壳手鍊好可爱喔,下面还吊一隻贝壳做的小狗,…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她看得目不转睛。 陶景川瞟了她一眼道:「那是她自己做的。」 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拎起她身后的背包,边把她往车子的方向推着走边说:「难看死了、品质粗糙,一看就知道。」 她被他拉着走但仍不死心地回头问道:「会吗?」 把她推上车后,他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会!」 从台东回台北的路上,陶景川告诉夏曈曈他隔天要去上海一个星期,这个星期让她准备打包行李、准备签证面试,另外又交待她买书、去故宫买礼品等杂事。 ※※※ 陶景川原本的行程是在台湾停留三天,之后去上海五天,然后便从上海回美国,但为了夏曈曈,他不但延后四天去上海,上海的行程也因此变成了七天,之后再回台湾停留四天等她的签证下来,然后才回美国,以至于回美国的时间延迟了整整十天。 先前黛安为了夏曈曈的工作签证及陶景川上海的行程更改而熬了一夜,接着又为了陶景川延期返美,而忙着协调两所大学的演讲邀约改期,延后二场内部竞图会议,调动了三场外部会议,延后递交沙发设计竞赛的评选报告,回绝三场已经答应出席的应酬,重新订旅馆、订机票…,黛安忙到人仰马翻,此时她只希望这位夏小姐的签证能顺利取得,陶景川能如期返美。 陶景川从上海打电话给黛安,交待她连络、处理一些杂事之后,黛安问道:「夏小姐的座位要如何安排,现在助手办公室刚好,如果再进去一个人可能会有点挤。」 陶景川毫不犹豫地接口道:「不用麻烦,她就先用我办公室的会议桌。」 黛安愣了一下,接着说道:「噢,夏小姐在休士顿是否有住处,需不需帮她找公寓?」 陶景川想也不想就回答:「不需要,她住我家。」 这样的答案让黛安非常震惊,她认识陶景川十年了,她可说是非常瞭解他的为人与习惯,他喜欢安静独处,对私人领域有洁癖,不但没有外人住过他家,他也从来不和他人共用办公室,因此,她认为夏曈曈如果不是他的亲戚,那她一定就是〝他的她〞了,她的推测获得三位助手一致认同。 隔天,陶景川的母亲郭少华打电话给黛安,告知她与丈夫陶振纲将啟程前往定居加州旧金山的二儿子陶景岩家时,黛安忍不住八卦了这个天大的新闻。 郭少华掛了电话立刻对着坐在一旁看报纸的丈夫陶振纲说:「爸爸,我决定不要去弟弟家了,我要留下来等哥哥回来。」情绪异常亢奋。 陶振纲抬起头,从老花眼镜上方看她,诧异道:「你不是天天算日子想要去,怎么…」 「爸爸,我跟你说,」郭少华的表情既神秘又兴奋,「刚才黛安说,我们哥哥要从台湾带一个女人回来!」她把黛安说的女助手自动改成了女人。 陶振纲挑起眉毛,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眼镜道:「他要带女人回来?」这倒是新鲜事。 郭少华抓着他的手肘,神情激动地说:「你知道哥哥这次延期回来是为了什么吗?…嘿,就是为了要带这女人一起回来,更夸张的是哥哥居然让她来了以后住他家,还跟他共用办公室,爸爸你相信吗?」 陶振纲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的下巴道:「这倒是头一回听到!…你说他们要共用办公室,那她也是员工囉!」 郭少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不以为然道:「说是他新聘的助手,好像叫夏东东还是夏通通,黛安的发音不太标准,听起来大概就是这样。」 「爸爸,你打电话跟弟弟讲一声,我们不去他家了,我要留下来等哥哥回来,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把我们一向吃素的哥哥迷成这样。」她绝对不能让陶景川给坏女人骗去了。 陶振纲想了想开口劝道:「华华,我们还是按原计画去弟弟家吧,陶宣德和陶宣怡都等着爷爷、奶奶去看他们呢!你想想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他们一定都长高了,陶宣怡应该都会叫爷爷、奶奶了,你真不想去?」 郭少华面有难色道:「我当然想他们啊,哎呀,怎么全都挤在一块儿嘛!」 陶振纲伸手拍了拍妻子的手道:「我们就先去看孙子、孙女吧,他们眼巴巴地盼着爷爷、奶奶去看他们,别让他们期待落空了,等我们回来再看哥哥他们,反正也不差这两、三个星期嘛,好不好?」 郭少华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好吧,听你的吧…」 而黛安透过与郭少华的通话,证实这位三十岁的〝夏通通〞不是陶景川的亲戚,因为郭少华说陶、郭两家都没有姓夏的亲戚。 ※※※ 陶景川在上海的期间,夏曈曈顺利通过了签证面试,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黛安,她差点就想上桌子跳舞、放烟火庆祝了。 夏曈曈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再有两天就要出发了,白天的时候夏母陪着她去逛街买东西,高晴镁来吃晚餐算是帮夏曈曈送行,晚上就睡在她家。 两人盖着一床被子靠着床沿窝在地毯上,高晴镁看着夏曈曈说:「你啊,别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了,都三十了还在混,虽然你爸妈不催你,但你总不能老是这样吧,看到不错的男人就主动扑上去知道吗?」 夏曈曈推她一把说道:「拜託你好不好,我又不是饿狼,还扑上去呢!」 「我还不知道你吗?」高晴镁捏着她的两腮说道:「一把年纪了还做王子公主的梦,你也太天真了,醒醒吧,你想要的白马王子已经娶了白雪公主、睡美人为妻了,没娶老婆的王子都还在读幼稚园,你没指望了,懂吗?」 「噢,好痛,」夏曈曈拍打她的手,坚持道:「怎样,我就偏要天真一辈子,你管我!快放手啦!」 高晴镁松开手严肃地看着她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蔡擦擦和那个杜擦擦才…啊,心灰意冷到现在吧?」 夏曈曈揉着两腮不屑地瞥她一眼道:「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只是…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追我的我不喜欢,我觉得不错的却偏偏又都名草有主了。」 「呵,」高晴镁忽然想起从前的事,笑道:「我还记得蔡擦擦他老妈到学校找你的样子,…夏同学,我希望你以课业为重…,呵、呵、呵,不过我觉得还是杜擦擦的女朋友厉害,…我想把他让给你,可是我放不下…,呃,她还真说得出口,呵。」 夏曈曈想想,自己的情路还真坎坷,十七岁的初恋只有三个月就寿终正寝了,十九岁却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第三者,从此之后就一切随缘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真是可爱,可怜没人爱。 高晴镁歪着身子把头靠在床沿上,瞇着眼说道:「嗯,不知道跟陶景川这样的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她怎么就没遇到这款的呢? 「想知道不会自己去试啊!」夏曈曈白了她一眼。 高晴镁鄙夷道:「如果我能试还要问你吗?小笨蛋!」 夏曈曈一脸嫌弃地说:「看他的鬍子就觉得扎人,我才不要哩!」 高晴镁笑道:「你啊,别急着说不要,嘿、嘿,等你嚐到了甜头就知道姐姐我没骗你了,我敢跟你保证陶景川绝对是个极品,那可是有科学根据的!呵、呵、呵…」 夏曈曈拿起旁边的绒毛玩偶就往高晴镁身上砸,嘴里骂道:「死阿镁,你改姓黄吧!噁心死了你!…」 两人就坐在地毯上打打闹闹地聊了一整夜没睡,隔天高晴镁在夏家吃了早饭才匆匆带着熊猫眼赶着去上班。 第六章 叮嚀 早上送走高晴镁,接着是已经嫁人的表姊及正在外地受训的表弟打电话给夏曈曈,祝她一路顺风,傍晚则迎来了外公、外婆、舅舅与舅妈。 晚饭前,外公把夏曈曈叫到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对她说道:「曈曈啊,这是外公外婆给你的贺礼,你到美国以后再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啊。」 「哇,这么好!谢谢外公外婆!」夏曈曈眉开眼笑地接过红包,这真是意外之喜,心想上回去高雄工作可没有拿到红包。 「爸,」夏母不干了,眼红道:「你们可真偏心!当年我跟姊姊出外工作可都没有收到红包!」 「就是嘛,」舅舅附和道:「我当年也没有呢!」 「哈,」夏曈曈得意道:「你们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手心肉,什么又是脚趾头肉了吧!我就是外公外婆的手心肉!」她伸出手掌在夏母面前晃了晃。 她放下手望着夏母与舅舅,满脸同情地摇着头道:「好可怜…,嘖、嘖,脚趾头肉…」然后哈哈大笑。 「调皮蛋!哈…」外婆拉着她的手笑不可仰。 「你呀!」夏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是摇头,这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是个开心果,真是捨不得她离家,但是她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与妻子只能做她的后盾,不能阻拦她的脚步,只希望她此去能够平安顺遂。 「你们把她都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夏母瞪了她一眼,随即又忍俊不住。 「啊,我坏了吗?」夏曈曈低着头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嘴里问道:「哪里?哪里坏了?」 〝啪〞夏母一掌拍在夏曈曈的屁股上,笑骂道:「你这丫头,真受不了你!走啦,到厨房给我帮忙去!」 「等等,我笑得差点都忘了,呵、呵…」舅妈笑着拿出了一个小红袋子,慎重道:「曈曈,这是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符,给你带在身上,你就放在皮包里随身带,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舅舅、舅妈。」夏曈曈接了平安符看了看,嗯,很好,看不懂,小心翼翼地跟红包收在一起。 一大家子人欢欢喜喜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餐后送走了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一行人,夏氏夫妇对夏曈曈不能免俗地耳提面命了一番,内容不外乎是要照顾好身体、三餐要正常、不要熬夜、注意安全等等,说完话夏母又跟着她回房间,看样子是要跟她说些母女之间私密的话。 走进房间,夏母头大地看着满地满床的衣物,讶异道:「你的行李还没收完?」 夏曈曈愁眉苦脸道:「只能带两个箱子,又不能超重,所以就还没搞定。」 之前探得陶景川只有一件托运行李时,她便打主意想着带三个大行李箱及一个登机箱,请他帮她託运一件,但下午通电话时他拒绝了,说她只能带两件行李,就连超重的罚款都要她自己负责,害她只能再淘汰一些衣服。 其实以陶景川的最顶级会员资格,航空公司基本上是没有行李件数限制的,只是因为他对她的穿着装扮及品味非常有意见,所以才故意不让她多带行李。 「妈,不然你帮我看看哪些不用带去,我已经挑不出来了!」她看着就头昏脑胀。 「嗯,待会儿我帮你看看,不过现在先说正经事。」夏母把床上的衣物全都移到床尾。 她拉着夏曈曈的手坐在床上,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曈曈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跟你爸没催你嫁人,我们是希望你寧缺勿滥,找到一个真正对你好而且你爱的人再谈论婚嫁。」 「这回你去美国…,老实说我还真是不太放心,不过你爸说我们不能阻挡你开拓视野的机会,所以…唉,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现在才说捨不得也来不及了啊!你早干嘛去了嘛…」夏曈曈气嘟嘟地埋怨,现在才说不玩了是要付违约金的啊! 「臭丫头,我就说说而已,还怪起我了!」夏母瞪她一眼。 「搞半天是你跟爸联手把我扫地出门,然后你们就可以恢復黑皮、黑皮的两人世界呀!」夏曈曈恍然大悟。 「你别乱说,不管有没有你在,我们都是很黑皮的好不好!」夏母满脸甜蜜地坚决否认。 她受不了老妈提起老爸就像热恋中的少女,这根本就是在刺激她没男朋友嘛!她自动认输道:「是、是、是,夏太太说得对,请继续,你还要帮我收拾行李呢。」 「嗯,我们刚说到哪儿啦?…噢,我们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在美国遇到不错的对象,不论国籍、肤色都可以交往,不需要顾忌我跟你爸,只要是你爱的我们都能接受,如果觉得不错想要同居我们也不反对,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一定要确定对方是身心健康的、无不良嗜好的,知道吗?」 夏曈曈表情错愕地上下打量着她,惊疑道:「妈呀,你别吓曈曈!你是我妈吗?你是假冒的夏太太吧!」 夏母在她手上打了一下说道:「死丫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好好给我听着,这是你老妈我的经验谈,…我告诉你丫头,想要瞭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同居,从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去认识对方,这远比交往八年、十年更有效,与其婚后才发现彼此不合适再吵、再离婚,还不如婚前先认识清楚,知道吗?」 见夏曈曈点了头,夏母接着说:「你要记住,同居可以,要不要结婚也由你们自己决定,我跟你爸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轻易有孩子,因为养孩子不容易,如果是单亲妈妈就更辛苦了,晓得吗?」 夏曈曈算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母,她大力地点头回答:「我知道了,夏太太,初次见面,真是受教了,晚辈获益良多,无以为报…」 她话还没说完夏母就笑骂道:「死丫头,你就淘气嘛,看将来嫁个人来治你!」 「不对滴、不对滴,」她对夏母摇着食指,夸下海口道:「想要娶本姑娘,那就得让我淘气一辈子,否则免谈!」 夏母不以为然道:「唉呦,好大的口气,好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到时候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 母女两人笑闹过后便一起动手重新整理行李,夏母打开行李箱,看着箱子里蜷成一坨的绒毛玩具,迟疑道:「这隻顽皮豹…,也要去?」它的尾巴都脱毛了。 「妈,你不能嫌弃它,」夏曈曈伸手按在顽皮豹上面,「它陪我在高雄待了五年,是我的知心!」 「我没嫌弃它,只是你装不下啊!」夏母看了一眼床上堆的衣物,陈述着事实。 「好吧!」她依依不捨地把顽皮豹拿出来,那是爸妈在她十岁生日时让她自己选的礼物,不离不弃陪了她二十年。 夏母开始把她准备要带走的衣物往箱子里放,为了能多放一些,她把衣服摊开重新摺叠,摺了两三件之后,她忍不住问道:「这些衣服是你高中时候买的吗?」 「不是啊,怎么了?」夏曈曈抱着顽皮豹在旁边当观眾。 「怎么图案都差不多…」不是小狗、小猫、小熊,就是星星、爱心,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岁女人会喜欢的,让夏母有了怀疑。 「这图案很好看啊!不是吗?」她觉得每一件都很美。 「是很好看,可是也不能每件上面都来个几隻、几个的吧,」夏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担心道:「你上班要穿什么?你没别的衣服了吗?」 「上班要穿什么?」她不解地望着母亲大人。 「你总有几件正式一点的吧?」夏母还抱着一丝希望。 「这些不正式吗?」夏曈曈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衣服,理所当然道:「我们昨天不是买了几套裤装吗?穿在里面正搭呀!」 夏母平常也没特别注意她的衣着,这会儿才发现她的衣着品味真上不了檯面,可是现在三更半夜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的衣服对她来说太过老气,但至少能有几件像样的衬衫可以应急。 等夏母强势地把几件看起来七八成新的t恤换成几件素面的衬衫放进箱子里,夏曈曈的脸色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但夏母视若无睹。 然而当夏母看到衣服下面的内衣裤时,她只想当场昏倒,夏曈曈则好整以暇地笑着说:「你的胸部跟屁股比我大,嘿、嘿…」看你拿什么来换! ※※※ 饭店里,陶景川同样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在上网确认他们的机票与机位时,他发现黛安依公司规定给夏曈曈订的是经济舱,而他照例是头等舱,他立刻拨电话给黛安。 黛安接起电话:「是的,陶先生,我是黛安,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陶景川立刻就说:「黛安,把她的票全程都改成商务舱,我的也一样。」 黛安有如老僧入定般地沉稳,处变不惊道:「是的,老闆,我马上就办,对了,比尔会到机场接你们。」 陶景川回答:「好,知道了。」 黛安掛了电话便毫不迟疑地联络航空公司改票,对她而言,现在只要扯上〝夏通通〞,就算陶景川做出再出格的事她都不会觉得惊奇,一切他说了算。 第七章 热烈欢迎 儘管夏曈曈搭乘的是舒适的商务舱,但她就是睡不着,因此就一路看电影、看书、玩游戏、吃东西,一会儿躺一会儿坐一会儿喝饮料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喃喃自语…,陶景川坐在旁边不为所动,自己则该做什么做什么,从东京飞往休士顿途中他睡了一觉还设计了一款吊灯组。 从台北经东京转机到达休士顿时是下午二点,夏曈曈显得很兴奋,但很不幸地,从她下飞机开始,却不时听见她惊呼。 「啊!」夏曈曈大叫一声,从行李推车手把上抽回手不停地甩。 「噢!」夏曈曈惊得把想要扶着电扶梯的手缩回来夹在腋下。 「哇!」夏曈曈把触到座椅的手指拼命往身上来回地抹。 最后,夏曈曈双手抱胸站在休士顿布希机场e航厦的入境大厅里,皱着眉头、嘟着嘴,再不肯碰任何东西。 大陆型气候比较乾燥,被静电电到是常有的事,但像她这样随便什么都能触电,陶景川倒是头一次遇到,而她却因此生气,让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陶景川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嘴角上扬地将手帕塞进她的手里说道:「包着手。」,说完便自己推着行李推车走向出口大门,比尔已经在等了。 夏曈曈与比尔打过招呼之后,就遵照陶景川的指示坐上了休旅车的第二排,驾驶座后面的座位,陶景川则坐在她旁边靠门的位置。 上车之后,陶景川便与开车的比尔谈论着公事,夏曈曈先还听着,但没多久她便开始昏昏欲睡,终于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其实夏曈曈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了,出发前二天逛街购物、熬夜聊天、採买下厨、整理行李,又怕睡过头所以出发前晚根本没怎么睡,然后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没闔眼,再加上时差,她的体力到此时终于告罄。 半路上,夏曈曈因为熟睡而头就往车窗上倒,陶景川怕她撞到玻璃,将两张独立座椅靠中间的扶手竖起,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臂膀上,虽然系了安全带,但陶景川仍用自己的手肘护着她。 四十分鐘后,比尔将车子停在事务所大门口旁的第一个位置上,而夏曈曈此时靠在陶景川的臂膀上睡得不省人事,只差没打呼、流口水。 陶景川拍着夏曈曈的手臂唤道:「夏曈曈,起来了,我们到了。」 「…」眼睛微开却又闔上了。 他轻拍她像婴儿般的睡脸唤她:「起来,醒醒,下车了。」 「嗯…」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最后他抓着她的双臂摇了摇她唤道:「夏曈曈,起来了。」 「喔…」眼睛眨了几下却又闔上了。 不管他怎么叫她、摇晃她都没能把她完全叫醒,令比尔跌破眼镜的是,陶景川非但没有不耐烦、恼火,眼神里竟还带着一丝笑意,口气更是出奇的温和。 陶景川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比尔,神色镇定地吩咐道:「去把待批文件拿到车上,直接送我们回家。」 对比尔来说,从来没人敢在老闆身边打盹,更别说靠在他身上睡觉了,这回他可是大开眼界了,他摇着头进事务所去取文件。 等比尔把文件拿到车上时,夏曈曈已经睡进了陶景川的怀里,严格来说她是睡在他大腿上,他一手枕在她头下,另一手横过她的腰搂着她的手臂怕她滚下去。 比尔见状差点惊呼出声,他瞥见陶景川提醒的眼神,立即闔上半开的嘴,把文件放好然后轻轻地关上后车门,赶紧坐上驾驶座开车,心里满满的问号与惊叹号,这女子三十岁?!是助手?!这人是布莱恩?! ※※※ 陶景川的家离事务所只有五分鐘不到的路程,位在休士顿市西边老字号的高级住宅区里,社区内大树成荫,从外围道路观望彷彿一片茂密森林,环境寧静清幽,房舍之间大树林立,住户的隐密性很高。 当夏曈曈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四平八稳地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透过小夜灯的微弱光线,她看见天花板上有个大吊扇,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外套盖在身上,脚上只剩袜子没穿鞋,鼻息间都是陌生的薰衣草香味,四周安静无声,看见门缝下有光,她跳下床,哇,又厚又软的地毯,真舒服。 她跨出门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景物,〝哈、哈、哈〞的声音,吐着湿湿的热气的巨大不明物迎面而来,重重压在她的肩膀、胸口… 夏曈曈来不及反应,「啊…」惊叫一声,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 陶景川在厨房里听见叫声,他抬头看了房间方向一眼,把炉子上的锅子移下来,快步走出开放式厨房,经过客厅往房间去。 陶景川养的三隻大型犬在一个小时前才被宠物旅馆的专车送回来,牠们一进屋就兴奋地闻东闻西,与陶景川在后院玩了一阵子,进屋便卧在夏曈曈这个陌生人的房门附近守着,因此她一开门,三隻狗便兴奋地往她身上扑,牠们后腿站立时比她还要高,她被三隻热情的大狗吓个正着,又因为承受不住牠们的重量而被扑倒在地。 陶景川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四岁的爱尔兰猎狼犬巴弟不停嗅着蜷缩成一小团的夏曈曈,并用鼻子顶她摀着脸的手,两岁的大丹犬牛仔则对她束在脑后的马尾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她的发圈,牠试图把她的发圈抢下来,同样两岁大的露西则趴在她脚旁,用一隻前脚压住她的一隻脚踝用嘴叼着她脚上的袜子,想要脱下它。 夏曈曈不敢挣扎、不敢动,「呜…救…命…呜…」努力叫救命,可是她发出的呜咽声就像小猫叫。 「down!」陶景川忍着笑意下了一个指令,三隻狗立刻离开了夏曈曈,同时乖乖地趴在地上摇尾巴。 感觉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夏曈曈猛然抬头,露出她惊恐的脸蛋,然后连滚带爬非常没形象地朝陶景川衝过去,先抓住他的裤子,继而抱着他的小腿,没出息地缩在他一双长腿之后,她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不然她更想爬到他身上去。 陶景川被她突然抱住腿而差点站不稳,他一手扶着门框弯腰伸手握住她的手肘,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裤管不放。 陶景川有些不确定地俯身问道:「你怕狗?」 他没想到她竟然被狗吓成这样,说是魂飞魄散一点也不会夸张。 夏曈曈馀悸犹存道:「牠们…想咬我…」声音还在颤抖。 他憋着笑说:「牠们不会随便咬人,只是比较热情,对你好奇而已。」 他想把她从身后拽出来,她却死命地抓着他的裤子、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脸埋在他腿上哭叫道:「不要、不要嘛!」 他失笑道:「呵、呵,别怕,让牠们认识你,有我在牠们不会咬你,你先站起来。」他庆幸自己穿的不是松紧带裤腰的运动裤。 他困难地回转身体抓着她一隻臂膀将她从地上硬拉起来,她仍躲在他背后,两手死命地抓住他上身两侧的上衣,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脸贴在他背上。 他没辙了,只好叫道:「巴弟,comehere!」 他握住她抓着他上衣而且握得死紧的拳头,让走过来的巴弟嗅嗅,开口说道:「你看,牠很乖,让牠闻闻你的味道,嗯,再摸摸牠的头。」他的上衣被拽出了裤腰。 他安抚并奖励巴弟道:「goodboy!」 然后他抓着她僵硬的拳头在巴弟头上扫了两下,「你看,没事吧!」 接着他又叫了牛仔、露西过来,重复刚才的动作,当他一松手,她立刻就将手缩回他身后。 「down!」三隻像小马一样的狗听了他的口令再度乖乖趴在地上。 他抬起手臂,低头看向躲在他身后紧抓着他上衣不放的夏曈曈说:「出来吧,牠们不会扑你了。」 她迟疑了一下才从他腋下伸出头来,慢慢松开手,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 三隻狗并不鸟她,只是讨好地望着牠们的主人,神情似乎在说:「看,我们比她听话吧,奖励我们吧!」 陶景川眼带笑意抚摸着她乱如稻草的头发,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说道:「去洗洗脸,换件衣服,来厨房吃饭。」 她闷闷地回答:「嗯。」 随手帮她把房间的灯打开,然后他才带着狗往厨房去。 夏曈曈喜欢狗但因母亲反对而没机会亲近牠们,更别说这么大型的狗,因此当她刚睡醒,神智还没完全清醒就突然被三隻大得像小马一样的狗扑上来,她才会当场被吓得魂不附体。 陶景川带着狗去厨房,夏曈曈进房间找到浴室梳洗一番,然后才摸索着来到厨房,趴在地上的狗同时回头看她,她立时站在原地不敢动,他抬头见她一脸防备地看着三隻狗,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是哪儿啊?那个…我是怎么进来的啊?」她没有一点印象。 他低头搅拌锅里的食物,抬头瞅她一眼,随口回答:「这是我家,你还真不轻!像隻小猪一样,呵…」他笑着把锅里的食物分到三个不锈钢的脸盆里。 她有些羞愧地低哼道:「哼,我哪有很重,…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失笑道:「呵,如果叫得醒的话,我也想…」除了小孩子,他还没见过这么能睡而且睡得那么沉的人,被人抱去卖了都不知道,他忍不住摇头。 她涨红了脸急忙辩解道:「嗯,噢,那个…我几天都没怎么睡,在飞机上也睡不着,平常我不是这样…」 他放下手上的勺子,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过来拿饭。」 「噢!」她立刻回答。 小心翼翼地绕过三隻狗走到他身旁,突然一个热呼呼的脸盆就塞进她怀里,低头一看,里面有红萝卜、马铃薯、碗豆,还有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块,她惊愕地看向陶景川,这… 他瞟她一眼,以为是给她吃的饭?他嘴角上挑,心里笑翻了。 憋着笑,他若无其事道:「你餵巴弟。」牠的性情比较沉稳,而且是三隻狗中的老大。 陶景川开了后院的灯,昏暗的后院顿时亮如白昼,他这才打开了厨房后门,三隻狗紧跟在他身后,把她挤到了最后。 站在簷廊下,陶景川说道:「叫巴弟名字。」 「巴弟!」她叫道。 巴弟乖乖走到她面前,但牠的目光聚焦在她手上的脸盆。 陶景川接着说:「叫牠坐下。」 「坐下。」她依样画葫芦。 陶景川看她一眼,提醒她道:「说英文。」 夏曈曈目不转睛地盯着巴弟,开口就说:「说英文。」 巴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继续看着她手上的脸盆。 她说什么?陶景川扭头看她,夏曈曈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慌乱道:「sit!…sit!」 「哈…咳、咳…」陶景川忍不住大笑出来,却岔了气而咳嗽不止。 巴弟乖乖坐下,夏曈曈把碗摆在一个架子上,牠却只盯着碗,「eat!」这次她变聪明了。 果然巴弟猛地向前开始狼吞虎嚥,陶景川在旁边依次餵牛仔、露西。 「哈、哈…」当他转头看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有蚊子,我要进去了。」她扭头就往屋里走去,脸上带着羞赧的笑容,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觉得自己真糗。 第八章 处处有惊喜 该吃晚餐了,陶景川拿出冰箱里已经做好的海鲜生菜沙拉,从微波炉里拿出两碗浓汤,又从烤箱里拿出了麵包。 红红绿绿色彩繽纷,夏曈曈惊讶地问:「你做的呀?」 他继续动作,随口回答:「不是,叫的外卖,今天就先将就着吃。」 她摸摸自己的胃偷看他一眼说道:「噢,…嗯,可能有时差又坐太长时间的飞机,我没有什么味口,喝点热汤就好。」 他脸上波澜不兴道:「随你。」他早就料到了,所以沙拉与麵包都是一人份,根本就没买她的。 吃完饭,陶景川带着夏曈曈参观了一下屋子内部,让她知道屋子大致的格局后,两人再度回到厨房。 「会烧菜煮饭吧?」陶景川的直觉,她应该会烹飪。 「会啊!」她点头。 他戏謔地问道:「可以吃吗?」 「当然!」她用眼神抗议,他也太看不起人了。 「嗯,」陶景川点头,若无其事道:「以后我们的三餐就由你负责。」 她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讶异道:「啊…什么?」 他接着说:「我不挑食,中西餐什么料理都可以,随你决定,週末就不用煮了,我们出去吃或是叫外卖。」给了她一个〝不用谢我〞的眼神。 无视她惊讶的脸色,他继续说道:「每个星期三苏菲雅会带人来打扫房子,…,不需要乾洗熨烫的衣服、内衣裤、袜子、手帕什么的就在家里洗,衣服不用每天洗,三四天洗一次也行,你自己斟酌。」 见她表情呆滞,他朝她抬了抬眉:「嗯?」 「噢。」她下意识地回应。 看到她有了回应,他接着说:「每天早上七点五十要出门,所以最晚七点半要吃早餐,餐具就留到吃完晚餐一起用洗碗机洗,你可以先看一下冰箱和储物柜里有什么,有缺的明天下班去超市买,柜子里有燕麦,明天早上就吃核桃燕麦粥。」 「对了,早餐要在家吃完,我的车上不准吃东西!」他补了一句。 自顾自地说完话,他看了墙上的时鐘一眼后说道:「你可以打电话回台湾了,现在是他们早上九点,屋子里每个房间都有电话,你都可以用。」 他兴味浓厚地盯着她看,因为此刻的她呈现呆滞状,嘴还微微张着。 陶景川一连串的话让夏曈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她像是做女佣的工作,哪里是什么助手,心里既惊讶又不敢置信,却又觉得很委屈。 她夏曈曈不是来当女佣的,忿忿不平道:「我为什么要做饭给你吃?还要…还要帮你洗衣服…」 「因为你是我的私人助手,我私人的事当然就是你的事。」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狐疑地看着他,嘴里重覆道:「〝私人〞助手?」 「是的,你是我聘的私人助手,按照合约…」他好心地要提醒她。 她知道不需要怀疑了,这一切都拜那该死的合约之赐,心中满是悔恨,挥手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你…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她满脸怨气地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晚安!」他笑着对她说。 她气呼呼道:「我还没要睡,只是去打电话,因为我还没洗碗呢!」 说完,便转身准备回房间去,三隻狗自动自发地起身跟着她,无奈她错估了自己对环境的熟悉度,一起步就走错了方向,而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瞅着她。 就看她咬着手指在客厅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厨房的餐檯前,用怨懟的眼神看着他,他这才伸手指了指客厅另一边的百叶门。 她低低应了一声扭头就走,走到百叶门前她就有印象了,打开门,门后果然就是房间通道,这时就听到她抱怨:「你们就不会带路吗?养你们何用,就会吃饭,三个饭桶…」 「呵、呵…」陶景川忍不住在厨房里笑出了声,她以为三隻狗是讨好她才跟着她,其实牠们是提防她、盯她的梢才亦步亦趋跟着她,只是因为训练有素所以不会随便攻击人。 向母亲报过平安之后,夏曈曈返回厨房,发现灯亮着但陶景川已经都收拾好了,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打量起这间宽敞的厨房,自言自语道:「我来探探都有些什么…」 三隻狗跟着她,看她在厨房逗留便又趴在厨房地上注意着她。 除了一应俱全的厨具配备,她看了大冰箱、可以关二个人在里面的储物间,又逐一看了每一个橱柜,最后,她发现了五花八门的调味料与食材、不同品牌与口味的咖啡与茶、各种饮料、各式各样的锅具,好几套的精美餐具、酒杯、咖啡杯、茶具…,夏曈曈看得眼花撩乱,但最让她开心的却是一个十人份的大同电锅。 另外还让她发现一个专门放酒的小冰箱,数一数里面竟躺了二十几瓶没开封的酒。 最后,她从左到右扫了这偌大的厨房一圈,点着头评论道:「嗯,挺讲究的,东西这么齐全,看起来还都是高档货,果然有品味又会享受,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探险完毕,她垫起脚尖从上方吊柜里拿了一只马克杯下来,从水龙头加了水,嘴唇才碰到水就打了一个哆嗦,缩着脖子叫道:「妈呀,好冰!」 看到盯着她看的三隻狗,她一脸嫌弃地说:「原来你们就是喝这个长大的喔,呃!」三隻狗歪着头看她。 端着水杯往房间走,宛如行军一般,三隻狗紧紧跟着她,虽然墙上有盏夜灯,但房间通道还是颇为昏暗,她与陶景川房间内的黄色灯光从门底洩出显得特别明亮而温暖,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三隻狗自动停止了脚步,只是伸长了脖子往房里嗅着。 夏曈曈笑道:「嗯,家教不错,这么懂规矩,好啦,夏小姐要睡觉了,你们就乖乖待在这帮我守门吧!明天不准再扑我囉!不然不给你们饭吃!」 她关上房门,三隻狗在门外绕了绕便各自选了位置趴了下来,巴弟直接横躺在门口,鼻子顶着门下的缝,摆出〝这里归我管辖〞的架式,牛仔与露西则去躺在陶景川的卧室门外。 回到房间,夏曈曈准备整理自己带来的衣物,她拉开通往浴室的门,左转是衣帽间右转是浴室,晚饭前她进来洗脸时没仔细欣赏,现在才开始慢慢研究。 浴室分两间,外间是梳妆台与洗脸台,两块镜子上方都有灯,头顶上有空调出风口,梳妆台旁边是放浴室用品的落地置物柜,里面已放了大小毛巾等等用品。 浴室里间有淋浴间、马桶和可以泡澡的大浴缸,大浴缸上方有扇装了百页帘的窗户,可惜外面太暗什么也看不见,她发现头顶除了一盏照明灯之外还有一盏灯,她找到开关按下之后,她惊喜道:「哇,好暖!」原来是加热灯。 衣帽间里没有窗户,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天花板上有空调出风口及灯,墙面全是吊衣桿或由层板、抽屉隔成的上下两层吊衣空间,另外还有一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四方柱体鞋柜,其中一面是整面的穿衣镜。 等她把两个行李箱的衣物都掛好、收好,衣帽间里还是空荡荡的,选好隔天要穿的衣服、鞋,再将保养品、化妆品瓶瓶罐罐放在梳妆台上,少少几件小饰品放进抽屉里,她笑道:「好了,搞定!」 衣帽间与她台湾家里的房间差不多大,而整个浴室与衣帽间看似一样大小,她对于这浴室及衣帽间实在太满意了,如果高晴镁看到这房间铁定羡慕死了,心想一定要拍照让她瞧瞧,她得意道:「就让你口水流满地,呵、呵。」 她哼着歌洗澡去,不过没想到水量如此大,水柱冲出来时着实吓她一跳,怎么就跟spa的强力水柱一样,打在身上好痛,害她差点就叫了出来。 她赤脚踩着厚厚软软的地毯走到床前,床很舒服但就是太高了,她是名副其实地〝爬〞上床,薄被里层用被单包覆着就像旅馆一样,上面还有薰衣草的香味。 把手机闹鐘的时间调成休士顿时间,然后设定好六点半闹铃,她想早点起来然后从容做事。 关了床头灯,她躺在黑暗中感觉到空调在室内流动,四下却安静无声,这时才感觉自己真正来到了美国,翻了个身蹭了几下便睡着了,似乎完全没有时差问题。 早上不到六点夏曈曈就醒了,她拉开窗帘,天色还很昏暗,但还可以隐约看见窗外有几棵大树,她梳洗完毕换了衣服,打开门就看见三条狗齐齐向她摇尾巴,看样子牠们已经知道她起床了,正等着她出门呢。 夏曈曈小心翼翼地摸着牠们的头,小声道:「乖、乖、乖,还好没有睡一觉就把我给忘了,好乖喔!谢谢你们帮我守门,以后对我好一点,我也会对你们好,知道吗?」 她走进厨房,三隻狗就跟在她身后,然后牠们就停在后门口,她想到或许是想出去,她开了门,三隻狗果然就窜了出去,她望外一看,「哇…」她发出惊叹,昨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后院好大一片草地,还有大树、游泳池。 她笑着回身,一个高大身影站在她背后,「哇!」吓了她一大跳,弯下身子拍着自己的胸口叫道:「噢,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怎么都不出声嘛!」 陶景川嘴角一挑,帅气地道了早安。 「早安!」她咬牙切齿地回道,往储物间走去。 〝嘶〞,「哇噢!」她缩回被储物间的门把电到的手,不停地甩。 「哈、哈…」陶景川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生活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不过要交待苏菲雅给家里所有的把手加上布套才行。 第九章 蜂巢 吃完早餐,夏曈曈跟在陶景川身后穿过厨房旁的洗衣间进入车库,她吃惊地瞥了那高大的身影一眼,银灰色宾士四门轿车、宝蓝色凌志休旅车与黑色福特四人座卡车,三辆车齐齐停在四个车位的车库里,他是把车当衣服吗?奢侈!她摇着头往陶景川手指的方向走。 陶景川打开休旅车的驾驶座车门一步跨进驾驶座,对站在车门旁准备上车的夏曈曈说道:「等你拿到社会安全卡就去考驾照。」 她爬上了车问道:「考驾照…开车吗?」她暗自庆幸自己穿长裤,不然真不知道要如何爬上这么高的车。 他瞥她一眼道:「不然呢?」 她低下头系安全带,回答道:「噢,我不会开车。」 准备发动引擎的手停在半空中,「你不会开车?」他满眼诧异。 「不会!」她坦然回答。 「那你平常怎么上班?」 「骑脚踏车,不然就搭同事便车,在台北就搭公车、搭捷运啊!」她回答地轻松自然。 陶景川想起那位〝马〞先生可不就是接送她上下班长达五年,他蹙着眉头发动了引擎。 「假日的时候我教你。」他把车倒出车库。 「不用了,谢谢,我不开车。」她立刻回答。 「在这里不会开车就等于没有脚。」他提醒她。 她挑起一边的眉头,神色得意地说道:「没脚就没脚,大不了我回台湾嘛!」嘿,她有杀手鐧! 他发现,她别的不行,惹他生气却是最在行,他皱起眉头。 她斜眼瞟他,挑衅道:「怎样?」 他松开眉头笑道:「呵,我无所谓,我可以让你搭便车,休士顿也有公车,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学着搭。」 她扬起下巴将头撇向另一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心想:『我才不做你的司机呢,我就不学开车,看你能拿我怎样!』 她咧着嘴望着窗外,心情好得不得了,感叹道:「啊…好蓝的天空啊!」 按下窗户的玻璃,沁人心脾的微寒空气骤然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冷颤。 陶景川瞟她一眼说道:「早上冷,小心感冒。」 「噢。」她吸吸鼻子乖乖把玻璃升起来,外面的空气可真冷,不是说休士顿的气候跟台湾差不多吗?! ※※※ 坐上车没一会儿功夫,夏曈曈觉得椅子还没坐热,车子就转进右边车道,进入眼帘的是一栋蜂巢造型的灰岩石色建筑物,外观上就像是垂掛在树枝上的蜂巢,十分震撼人心,「啊,哇…」夏曈曈禁不住发出讚叹。 她还没回神,陶景川已经把车开进建筑物大门口旁的第一个停车位上,并且俐落地停车熄火。 她惊奇道:「噢,到啦,这么快!」 见他动作迅速地开了车门,夏曈曈也只能赶紧跟着下车。 她兴冲冲地来到他身边,想问他这栋房子是不是他设计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转身便把从车后座拿出来的四、五个图筒塞给她,而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接了下来。 陶景川则拿了剩下的电脑包与大叠的零散文件,夏曈曈只能认命地捧着图筒跟在他身后,她在心中暗自嘀咕:『哼,难怪娶不到老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看哪个笨蛋要嫁给你。』 陶景川腾出手为她拉开门厅入口的玻璃门,负责接待的女职员已经开了第二道门,她的目光越过了夏曈曈,朝着陶景川笑着道早安:「早安,陶先生,真高兴看见你回来。」 他朝女子点了点头:「早安!」 女子转而对夏曈曈笑着道早安。 「早安!」夏曈曈微笑回应,然后便加快脚步追着陶景川越走越远的身影。 她来不及细看一楼的格局就开始爬楼梯,但她还是注意到室内梁柱、楼梯的结构设计与装饰也是採用六角形蜂巢的概念。 来到二楼,她只觉得眼前一亮,锥型挑高屋顶与整片六角型玻璃墙营造出开阔明朗的空间,里面没有隔间,仅以四呎高的隔板隔出不同的工作空间,隔板顶端有三至六层不同顏色的六角型空格装饰,在巨观的景象中形成了鲜亮、活泼、多变的微观景緻。 此外,令她感到有趣的是他的员工,他们的肤色白的、黑的、褐的、黄的什么顏色都有,简直就是个小型联合国。 看见陶景川走进一间玻璃隔间的办公室,她赶紧加快脚步。 当夏曈曈气喘嘘嘘地走进办公室时,她看见陶景川朝自己看来,他对面站着一名棕色短发身材高壮的女子,她想这女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秘书黛安,这时黛安正好回头看她。 黛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展露极为友善的微笑,夏曈曈也报以微笑,心里却想着〝久仰大名〞的英文要怎么说。 起先,黛安正在向陶景川报告几件重要事项,才说了两句话就发现他在走神,她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位叫人眼睛一亮的漂亮宝贝抱着几个塑胶图筒走了进来。 黛安心中大乐,果然如此,女孩漂亮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她笑。 夏曈曈心喜黛安对她释出善意,便也露出了笑容,但见她与陶景川在交谈便没出声,只是悄悄地将图筒放在靠近自己的会议桌上,慢慢活动着两隻既僵硬又痠麻的手臂,她没想到几个图筒居然会这么重。 陶景川与黛安谈完话便向夏曈曈招手,她走到他办公桌旁,他用中文问道:「你有英文名字吗?」 她顿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小时候学英文的时候,英文老师曾经给她取过英文名字黛安娜,但等她听了黛安娜王妃的遭遇之后,觉得太悲剧了,便不喜欢这个名字,却也没另外取,因为用不到。 他又问:「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嗯,夏曈曈。」她得意地笑着。 他立刻就说:「那就叫艾莉莎。」 她刚想开口反对,陶景川便已经为黛安正式介绍了她是〝艾莉莎〞。 两人打过招呼之后,陶景川接着又交代黛安其他的事,中间数次提及艾莉莎这个名字。 黛安临出办公室时对她说道:「艾莉莎,我马上就回来。」 就算不乐意也要顾及陶老闆的面子,艾莉莎就艾莉莎吧,反正也还满好听的,他高兴就好,「ok!」夏曈曈笑瞇瞇地回答。 现在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是语言!陶景川的中文非常好,好到让她忽略了英文的必要性,以前念书时的英文早就还给老师了,刚才他们的交谈很明显涉及到她,可是她竟然没听懂几句,这情况令她感到沮丧而且不安。 陶景川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会议桌最靠近他的第一个座位说道:「你就坐那儿,等一下黛安会来找你,她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噢。」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接着吩咐:「这间办公室就由你负责收拾整理。」 「嗯,好。」她无精打采地点头。 他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我要一杯黑咖啡。」 「噢。」她答应。 夏曈曈抿着嘴,不自觉地搓揉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走出办公室,黛安不在座位上,她左右张望不知道要找谁问路。 陶景川看她的模样有点担心,忍不住跟在她身后走出办公室。 「怎么了?」他眼中有着关切。 「没事,没什么,黛安不在,我再问别人,呵、呵。」她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她昨天在家里已经顏面扫地,里子面子全丢光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以为自己连办这点小事的能力也没有。 陶景川想着她应该没问题便又踱回办公室,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事务,但又不放心,总是抬头望向玻璃墙外,寻找那个小身影。 夏曈曈走到楼梯口附近却只看见厕所,正发愁不知该问谁的时候,一位身材与她差不多的深肤色女子从厕所出来,夏曈曈猜她应该是印度人。 「噢,嗨,」女子惊喜而热情地跟夏曈曈打招呼,她用道地的美语主动自我介绍:「我是席拉,是会计,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友善的手。 席拉也听说了关于新助手的传奇,因此一看见陌生的漂亮东方女孩,马上就猜到她一定就是传闻中的女主角了。 夏曈曈忐忑地说道:「嗨,我是艾莉莎,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陶先生的助手,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嗯,我想要煮一杯咖啡,你可以告诉我在哪里吗?」她心跳得有点快,不知道她说的英文到底对不对啊? 席拉亲切地回答:「当然,没问题,跟我来,我正好要去。」她晃了晃手上的马克杯。 很好,她听懂了,夏曈曈有一点点信心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脸上有了真正的笑意。 席拉带她进入茶水间,流理台上有两台咖啡机,其中一台是一次煮一大壶的传统咖啡机,席拉示范了另一台的操作方法,然后端着她的红茶离开。 这种咖啡机是夏曈曈从来没见过的型式,每次只能煮一杯,机器旁边架子上有各种不同口味的咖啡、可可及茶,它们的包装就像大一号的鲜奶精球,她决定要尝试一下,照着席拉示范的步骤煮了一杯原味咖啡。 趁着等咖啡的时间,她研究起了这茶水间的功能与环境,她觉得与其说是茶水间或厨房还不如说是交谊厅、餐厅,里面除了微波炉、烤箱、咖啡机、饮水机、冰箱之外,还有冷饮贩卖机、零食贩卖机,另外有五、六张圆桌与椅子,靠窗处还有几张单人座沙发及茶几,六角形玻璃窗外景观超好,外面的蓝天绿树以及一楼的树篱及花园尽收眼底,她觉得心旷神怡。 咖啡机的声音歇息下来,夏曈曈虽然很想再多看几眼美景,但还是先把老闆服侍好再说,她从杯架上拿了一只马克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壶里的咖啡。 直到夏曈曈端着两杯咖啡回来,陶景川才真正专心处理起公事,儘管她在旁边开关柜子弄出不少声响,却都没让他觉得受到打扰。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黛安终于回来了,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会议桌上之后,先带夏曈曈去认识其他三位助手,除了见过的比尔还有科林及强纳森,接着又将她介绍给其他同事,大家都很热情、很亲切,所有员工里除了她还有一位中国人,他是设计部门的李翔,但两人没机会多讲两句。 回到办公室,陶景川抬头把黛安叫了过去,只见他低声说了几句,黛安了然点头道:「ok,没问题,我知道怎么做。」 黛安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地点交给夏曈曈,并且慢慢地、仔仔细细地解释给她听,耐心地等她写笔记,直到她脸上出现〝我懂了〞的表情,黛安终于完成了任务。 黛安离开前对夏曈曈说:「甜心,你先填表,有任何问题就来找我,ok。」 当黛安笑容满面地往外走,陶景川抬头看她,她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对她笑了笑。 黛安跟随陶景川工作多年,她原本觉得一贯作风强悍、高傲、严峻、讲究原则的陶景川为了夏曈曈延宕公事、破坏差旅制度、乱了人事计画非常不可思议。 然而经过短暂相处,她发现夏曈曈撇开漂亮的容貌不说,自然率真的态度确实可爱迷人,即便是打杂的助手工作都无比认真,难怪陶景川会因此判若两人,只不过她认为夏曈曈并不知道她已俘虏了陶景川的心,看来陶景川还得多多努力才行。 第十章 谁欺负了你 黛安交给夏曈曈一张公司识别证磁卡,然后是已做好了各项设定的笔记型电脑,以及可以立即通话、上网的全新手机,只是通话无限量、简讯无限量,上网却是限量的,关于这一点就连黛安也不明白陶景川这样要求的原因。 同时,黛安还交给她属于陶景川个人的所有备份钥匙与遥控锁,另外还有一张储值信用卡与一本放在布套里的皮质封面笔记本。 黛安两手拿着笔记本,慎重其事地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保管这本笔记本,这里面记着布莱恩所有的资讯与资料,非常重要,例如社会安全卡号码、银行帐号、密码、金融卡、信用卡、证卷交易纪录…,你务必要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笔记本绝对不能弄丢!」她把笔记本放在夏曈曈面前。 说实在的,她有点不放心把东西交给夏曈曈保管,但这是陶景川的决定。 黛安交代完最后一件事之后便离开了,夏曈曈翻看着活页式笔记本,发现里面按照英文字母分门别类,密密麻麻记载着关于陶景川的各种资讯,甚至还有他的服装尺寸,她恍然大悟,原来黛安还兼管陶景川的私人事务,她看了门外一眼,暗自思忖,不知道在黛安的眼里,自己是抢了她的差事?还是分担了她的工作?她看了陶景川一眼,这人不会害她被人恨吧? 夏曈曈把笔记本放回布套里,想了想又把它塞进自己的包包里,晚一点再慢慢看,然后她决定熟悉一下她的新手机与新电脑先! 一直在开会的陶景川没空带夏曈曈出去吃午餐,于是黛安主动带她去买她与陶景川的午餐。 黛安领着夏曈曈横越了停车场旁的一片草地,经过位在事务所隔壁的药妆杂货店的停车场来到事务所后方的小商城,这时她已经走得一头汗,感觉天气热得和夏天没两样,懊恼自己穿错了衣服。 这个小商城面积不小,紧临大马路的是银行独栋建筑居中,加油站及那家药妆杂货店分佔两边转角,小商城中的连栋式商店有泰国菜餐厅、墨西哥餐厅、义大利餐厅、中国菜餐厅、越南餐厅、英式酒吧餐厅、冰淇淋店、汉堡店、三明治店、星巴克、鸡翅专卖店、美容院、家饰艺品店、服装精品店、手机店、牙医诊所、花店等等琳瑯满目。 一边走,黛安告诉夏曈曈:「布莱恩中午吃得很简单,这商城里的餐厅随便哪一种料理都可以,但他偏爱肉食,所以一定要有肉,牛肉、猪肉、鸡肉都可以。」 夏曈曈低声嘟囔:「爱吃肉!不是不挑食吗?呿!」 黛安望着前方的商城问道:「你想吃什么当午餐?」 夏曈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眼花撩乱,根本没法思考自己想吃什么,笑着说:「我没有想法,你决定吧!」 「那就吃汉堡吧!布莱恩每次从亚洲回来就会想吃汉堡,我带你去买,这一家的二分之一磅培根起士汉堡,他很喜欢。」黛安直接依照陶景川的喜好做决定。 轮到她们点餐时,黛安看她一脸茫然便好心地帮她一起点,那店员噼哩啪啦说了一大串,黛安转头看她,却发现她一头雾水地望着自己,于是黛安帮她做了决定。 走出汉堡店,夏曈曈只知道自己点的是培根牛肉汉堡,但最后交给她的是套餐,至于牛肉是多少盎司,汉堡里又加了什么配料,套餐的配菜是什么,她一概不清楚,只知道那两杯可乐是她拿着空杯子去饮料机台前装的,如果她有本事现场喝光,就可以再装一杯带走。 ※※※ 公司没有午休时间,午餐也只有半个小时,陶景川仍在会议室开会,夏曈曈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会议桌上除了全英文的电脑、限量上网的手机、待填的英文表格,还有她吃不完放在袋子里的汉堡、薯条与可乐。 夏曈曈忽然感觉到莫大的压力,胸口彷彿压着一块大石头,这里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陌生,连最简单的买东西吃都成问题,低头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就觉得头昏脑胀,每一个字母都像是冰雹砸在她的脑袋上,打得她满头包,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这时,门口传来黛安与比尔像连珠炮似的对话,她越是努力去听却越听不懂…,她来美国是要做什么?她到底为了什么来美国?脑中没有答案,她不自觉地紧紧抿着嘴,不停地搓揉着自己的手指,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陶景川结束了会议往办公室走,想着刚才黛安下班时跟他说她睡着了,不知道现在醒了没,他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夏曈曈神情茫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陶景川走进办公室。 「噢,你回来了。」她惊醒过来。 「嗯,没什么事吧?」他随口一问。 「啊,…应该没事吧!」她中间打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看她心虚的样子,他觉得很有趣,把没做完的文件收进了提包说道:「走吧,下班了。」 「啊,」她惊讶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鐘〝五点十分〞:「现在就下班?」 「我们还要去超市。」他提醒道。 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室,夏曈曈赫然发现整个二楼空荡荡的,「怎么…怎么这么快就走光了!」她无法置信。 陶景川理所当然地说:「时间到了当然就下班了。」 仅剩的两、三个人跟他们道了再见。 夏曈曈一路沉默无语、落落寡欢的模样,陶景川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 他能理解刚到一个新环境对她造成的衝击必定不小,但他却也认为她应该能调适好自己的心理,于是也不打扰她,到了超市他直接拿了牛奶、果汁、鸡蛋、麵包、火腿肉,挑了几样青菜、水果,拿了两大包乾狗粮之后便准备去结帐。 两人排队等结帐,陶景川说道:「去日本料理店买寿司回家当晚餐好了。」 「好。」夏曈曈其实是喜欢逛超市买菜的,但此刻却毫无心情,她想都没想就说好,她连吃东西的慾望都没有。 ※※※ 晚餐才吃两个寿司夏曈曈就说她饱了,然后就静静地回房间去了。 她坐在房间的圆桌上翻着字典填写那堆人事资料的相关表格,但她越写越觉得沮丧、着急、委屈,接着眼泪就如溃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终于趴在桌上嚶嚶啜泣。 到底为什么要来美国?来这里要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通通没有答案! 她看不到目标、没有方向…,心是空荡荡的、轻飘飘的,这种感觉让她害怕、恐惧。 她后悔了,辛辛苦苦工作了八年的资歷,如今却如一张白纸般无用不说,还处处必须依附着别人才能存活,甚至沦落到帮人煮饭、洗衣服、餵狗、整理办公室过日子,而眼下举目无亲,连诉苦的人都没有,越想越委屈、越伤心。 还有,自己的英文为什么就这么烂呢?听力不行、说不流利,看也看不懂,连简单的单字也拼不出来,现在就算她抱佛脚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嘛! 陶景川!夏曈曈怎么想罪魁祸首都是他,都是他的错,都是他逼自己签下合约,是他把自己骗来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不知自己被射成刺蝟的陶景川此时正收拾完厨房准备去书房工作,瞄了一眼房间通道却发现趴在她房间门口的三隻狗全都竖着耳朵聆听,这很不寻常,他忍不住走近她的房门口仔细听了听,〝呜…〞,她竟然在哭!?这是怎么了? 他敲了敲门问道:「曈曈,你还好吗?」 「呜…」哭声仍继续着。 「我要进来了!」他慢慢打开了房门。 「呜…」哭声变得更加清晰,同时还有一股女人的馨香扑鼻而来,与他习惯的清冷薰衣草香味明显不同,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的屋子里、生活中有了她的味道! 他走到夏曈曈身边,手搭在她的肩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不要…你管,呜…」 他皱起眉头,考虑自己该怎么做,他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末了他伸手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想跟她好好谈谈。 「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他不想吓到她,儘量缓和自己的神色,但口气依旧强硬。 夏曈曈一听到他那句〝谁欺负你了〞,她的情绪立刻爆发了。 仰起哭得梨花带泪的脸,憋屈地对着他控诉道:「都是你,都是你啦,都是你…呜…大坏蛋…都是你…」 她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要做了,…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台北,我要回家啦,呜…」 陶景川感到讶异,他原以为像隻小狐狸的夏曈曈只是怕坏人,怎料她先是被狗吓得花容失色,今天竟又孩子气地哭嚷着要回家,原来她根本就很胆小、很脆弱,完全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坚强。 这样的夏曈曈虽然让他大感意外,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厌烦,也没有想要一走了之的想法,反而思考起自己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是要拿她当孩子哄?还是逼她面对现实? 一时间,一个哭得伤心,另一个坐在旁边看着她哭,门口三隻狗歪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游戏?! 第十一章 定心丸 听到夏曈曈的声音都哭哑了,陶景川究竟狠不下心来逼迫她,还是慢慢来吧,只是又该怎么安慰她呢?想了想,或许可以抱抱她吧,至少他父亲用这招安抚母亲是管用的。 陶景川伸手去搂她的肩膀,但没想到她却扭着身体,用手肘抵着他的胸口要推开他:「不要你管,走开啦…呜…」 夏曈曈的抗拒令陶景川感到诧异、恼怒,同时还有一丝挫败,只是他从来不接受失败,他不由得板起脸,加重口气训道:「别闹了!」 他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大,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顺势一拉就把夏曈曈扯进了自己怀里,他鼻息间立刻充满她身上的香味,他的怒气顿时散去不少。 然而夏曈曈正在生他的气,不肯让他抱,但挣扎了几下没能脱身,激起了她心中更大的怒气与怨气,情绪瞬间就爆发了,不管不顾地搥打他的胸膛,口无遮拦地哭叫道:「讨厌你,大骗子,大坏蛋,不要你管,呜…,放开…,我要回家…」 陶景川被她激烈的反抗吓了一跳,本能反应就是用自己身材与体能的优势压制她,夏曈曈被一双铁臂困得动弹不得,只能放弃挣扎垂着头乾嚎,而这时候她已经没体力了,不自觉就坐在他的腿上。 感觉到她身体放松了,陶景川一手环抱着她的上臂,以防她暴动,另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看她哭得有气无力的可怜模样,他刚硬的心彻底软化了。 「告诉我你在哭什么,怎么回事?」他的语气缓和而平静。 他的手稍微用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当她的额头碰到自己的脸颊时才发现她竟哭得一头汗,他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的衣袖抹去她额上的汗水,一点也不嫌她脏。 心中茫然、恐慌的夏曈曈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孤单、无助的境况,不曾遭遇过强烈挫折感带来的沮丧,太多负面的打击让她承担不了而情绪失控,以至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多失态,也完全没想到她与陶景川之间的互动有多曖昧。 然而当积压在心中的压力与负面心情得到了抒发,强制的束缚让夏曈曈过于激烈而失控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的感知最先恢復,陶景川宽厚温暖的怀抱、沉稳的心跳与呼吸安抚了她内心的不安,给了她此时最需要的安全感与慰藉、依靠,她的气息渐渐平復,陶景川感觉到了。 她的反应让从来不会安慰人的陶景川有了些心得,他微微摇晃着腿,用手轻抚着她的臂膀及头发,轻声问她:「告诉我,你在伤心什么。」 他推测她哭泣的原因应该是不适应新环境,但想不出问题是出在哪里。 她现在急需要有人倾听她心中的委屈、害怕,分担她的忧虑,忘了这人是骗子、大坏蛋,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抽抽噎噎地说:「说话好快…,我都听不懂,嗝…,字看不懂,都来不及查…嗝…字典,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瓜…嗝…一样,一点用都没有,我后悔…嗝…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嗝…,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连狗都欺负我,呜…嗝…我回家,…呜…」她气息不稳、心思混乱,话也说不清楚。 儘管她语无伦次,说话也断断续续,但陶景川听懂了,而且很高兴她愿意告诉自己,他抚摸她的头,眼带笑意地安慰道:「英文不是你的母语,听不懂、说不好、看不懂是正常的,以后不知道的就问我,等你看多了、听多了、常常说,自然就会了。」 他安心了,原来是英文惹的祸,英文带来的隔阂造成她不安、慌乱。 她窝在他的怀里,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在台湾,人家可以做得更好,嗝…,不必靠别人,又不用讲英文,人家不会那么…嗝…那么没用,没有人会笑我…」 他跺了一下脚跟,她在他怀里颠了一下,他气势汹汹道:「谁说你没用的,我觉得你有用就够了,谁敢笑你!」他给她增加自信的筹码。 自己不是一无是处,她的心里障碍有了破口,「是吗?」她小小声地问,她需要被肯定。 「是。」他的语气坚定。 「那如果我做不好、出了错怎么办…」她的手开始玩他的衣领,她需要更多的定心丸。 他低头看她说:「我会补救。」 「如果救不回来呢?」她觉得安心,但想要更多的保证。 竟然不先想着要好好做,只想找退路!他轻拍她的头,恐吓道:「那就罚你!」口气温和,一点都没有胁迫性。 「要怎么罚?」她追问。 他拨拨她额上的瀏海道:「看情况。」想讨价还价? 「最严重会怎样?」她悬空的两条腿开始前后晃动,心里打着小算盘。 他挑开贴在她脖子里的发丝道:「还没想到。」想跟他谈判?他可不会上当! 她眼光狡黠地说:「嗝…那你把我赶回台北!」 〝啪〞,他摸她头的手突然在她大腿侧拍了一掌,口气严肃地说:「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想都别想,他不可能放她走! 她可怜兮兮地叫道:「好痛!」好狠的心哪!居然真打! 他板起脸道:「痛才好,看你还敢不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手却不声不响地捂着刚才她被打的地方。 此时的她忘了女性的矜持、忘了两人并不熟悉、忘了他是老闆、忘了她的年纪,她只是下意识地蹬腿抗议道:「回家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事!」 「还说!」他抬手做势要打她。 她伸出两隻手去抓他的手,讨饶道:「别打…会痛!」他的手好大,而且乾燥、温暖、厚实,手指上有硬硬的茧,和爸爸的手不一样。 他顺势反握住她的手警告道:「安心待在这里把工作做好,不然我就扣你的薪水。」 她嘟囔:「哼,坏人,就会威胁我。」她抽出手继续玩他的衣领。 发洩过后心情好多了,她想起把自己逼到快要发疯的问题,她问道:「为什么你的中文那么好?」好到让她忘了〝英文〞这么重要的关键问题。 他用两手环抱着她,回答道:「我十四岁才从台湾来美国,在家里一直都说中文。」 她恍然大悟道:「难怪,…那你来的时候就会说英文了吗?…我是说…」 「会!」他知道她的意思,没等她说完话就毫不迟疑地回答。 她惊讶道:「你都听得懂、看得懂,也能跟他们美国人说话吗?」 「当然。」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来美国的第二年就参加了全美高中生辩论赛的〝全国巡回赛〞,并获得由肯塔基大学举办的全美高中生辩论〝冠军锦标赛〞的参赛资格,虽然最后他参加的队伍没能夺冠,但他却是被公认的最佳辩手。 「你好厉害喔!」她是真心佩服,才国三生而已,那得多棒的英文、多大的自信、多厚的脸皮才能办到啊! 他环抱她的手紧了紧,神情骄傲道:「你才知道。」 她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轻易收买了他的心,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的勇敢被她解读为厚脸皮。 相比于他的自信与英文能力,她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沮丧地靠上他的肩头闷闷地说:「我都不敢跟他们说话,我好怕说错话被他们笑,又怕他们说的我听不懂…」她吸了吸鼻子。 「谁叫你笨呢!」他眼带戏謔地看她。 「我真的很笨吗?」她表情认真,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敲她的头:「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还又想些没用的!」他是真这么想。 她护着自己的脑袋,娇嗔道:「不要打我的头,我不笨都被你打笨了啦!讨厌!」 陶景川知道她已经没事了,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他拍拍她的头:「去把脸洗一洗,到厨房拿冰块敷一下眼睛,不然你明天眼睛会肿…」 她一听这下非同小可,「啊…」她大叫着从他腿上跳下来往浴室跑。 她对着镜子哀号:「唉呦,完蛋了啦!明天怎么见人嘛!」眼睛肿得跟两颗红桃子似的。 陶景川摇着头一脸笑意地走出她的房间,他觉得自己彷彿经歷了一场暴风雨,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等夏曈曈来到厨房时,陶景川已经帮她准备好了冷敷袋,然后又陪她再吃些寿司,因为他刚才也没吃饱。 虽然她脆弱、幼稚的一面令他意外,但却也让他觉得自己更贴近她的心了,看着雨过天晴的她,他的眼中尽是温柔的爱意与疼惜,他的心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温热、柔软、满足与踏实感。 夏曈曈连吃了三个花寿司、二个芥末鮪鱼寿司、二个生鱼片寿司、一碗味噌汤,最后她摸着肚子叹息道:「真好吃,明天我们再吃这个吧!今天只吃了七分饱,不过癮!」 陶景川正吃着鮪鱼芥末寿司,听到她说〝只吃了七分饱〞,一个不小心被呛得涕泪纵横,夏曈曈却在一旁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下公平了!」 此时,她内心不再纠结,虽然问题并没有立刻解决,但却不再感到害怕,她彷彿是换装上了全新电池的小兔子,再度生龙活虎地尽情打鼓了。 第十二章 这种感觉真好 第二天,夏曈曈怕眼睛还是肿的,因此早早就起床照镜子,结果还好,眼皮有些浮肿而已,于是梳洗过后她穿着厚外套跟三隻狗去了后院。 三隻狗很兴奋,以她为中心绕着她跑来跑去,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松鼠!她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鼠辈,更没看过活生生的松鼠,她惊奇地发现牠们竟然长得就和卡通里画得一模一样,牠们在树干上追逐嬉戏,她觉得可爱极了,不觉就看呆了。 当陶景川来到厨房时发现往后院的玻璃门是开的,他站在门口隔着纱门向外看,就看见夏曈曈站在后院的一棵渐渐转红的落羽松树下,仰着头看着树上的松鼠,脸上还掛着傻呼呼的笑,他拿出手机将这画面拍了下来。 他站在厨房后门口叫她,她才回过神来,跟着三隻狗一路跑跑跳跳地进屋来,然后兴奋地拉着他的衣袖,眉飞色舞地跟他说她看见松鼠了…。 见她重拾欢顏、神采奕奕的感觉真好,陶景川希望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她的笑顏,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顶,不过三隻狗立刻凑上前,硬把她挤开了。 白天在事务所里夏曈曈依旧没什么正经事可做,她只是继续把该填写的文件填完,然后整理陶景川的办公室,之后便跟在黛安旁边听她说他每天的行程是如何排的,并得知他明后两天必须出城,分别去洛杉磯、奥斯汀演讲。 中午她去小商城的中国餐厅给他买了份扬州炒饭,她自己则坚持不能浪费,吃了昨天中午剩下的汉堡及薯条,不过,她决定以后绝对会将汉堡、薯条当餐吃完,因为微波过的汉堡与薯条真难吃。 晚上他们买了她想嚐试的墨西哥捲饼当晚餐,回到家时,她惊讶地发现家里所有的门把、橱柜与冰箱的把手都装上了布套。 她看着陶景川的背影,心里有些触动,不用问,这一定是他吩咐的,原来这个冷心肠的大坏蛋也会体贴人呢,不过,这种感觉真好,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去洛杉磯,」陶景川吃完了捲饼,用纸巾擦了擦手,看着满嘴食物的夏曈曈说道:「晚上就回来,你留在家里。」 「嗯,」夏曈曈好不容易嚥下了口中的食物,急忙问道:「那我要走路去事务所吗?还是你先送我过去?」感觉不是很远,只是怕自己会迷路。 「你就留在家里,不用去上班了。」陶景川没想到她居然想走路去上班,是勤快还是傻? 「那…那你不能算我请假!」她必须言明在先。 「哈、哈、哈…」原来她是担心这个!陶景川忍俊不禁,真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伸手想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了。 她歪着上半身、歪着头嫌弃道:「欸、欸…,你的手刚拿了捲饼,别想擦在我头上,哼。」 自从她来到这个家,家里的气氛便随她的喜怒哀乐在变化着,每一个角落彷彿都充满了蓬勃朝气与惊喜,就连他的心情也被她主导着,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本以为自己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她的存在,也做好心理准备要忍受自己的空间与生活作息受到干扰,但没想到状况全然不是那样,她的加入就像砂糖溶解在水里,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甚至让原本淡而无味的清水有了甜味。 夏曈曈这会儿没心思想别的,她两手拿着包裹着满满牛肉与五顏六色配菜的捲饼,吃得开心又心满意足,料多又实在,只是… 「喂、喂,」夏曈曈左右来回看着围在她两边的三隻狗,抱怨道:「你们三个已经在这里看很久囉!不要再看我吃东西了,这样我会有压力知道吗?去、去、去,去旁边玩去!别盯着我看啦!唉呦,还流口水!噁心死了你!」她抬起手肘推开牛仔近在咫尺的大脑袋。 看着她与三隻狗从陌生到熟悉、从畏惧到亲暱自在,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个家的女主人除了她还能是谁呢?他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 隔天一大早七点,陶景川就要出门赶搭九点的飞机去洛杉磯,夏曈曈一早六点就起来准备好了早餐,当他开车出门时,她竟然从客厅大门跑出来站在前门车道上等他,跟他挥手道再见,而他看到她眼中的依依不捨。 陶景川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时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她,越看越捨不得把她留在家里,衝动地想踩煞车,把她也一併带上,好在车子很快就转进了社区道路,看不见她的小身影了。 他吁了一口气,一手放在胸口,想叫那颗怦怦跳的心脏平復下来,同时,他暗自做下决定,下次…下次绝对要带上她一起同行,这样太折磨人了。 送走了陶景川,夏曈曈慢慢踱步回屋,这是她来到美国的第三天,也是第一次一个人独处,她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于是就抱着电脑跑到书房跟狗在一起,因为陶景川不让狗进她的卧室。 她好奇地研究起书房的佈置,她发现墙上掛的书法、国画全都是署名〝劲草〞,她看不出好坏,但是她觉得那字看起来苍劲有力很有气势,而那国画是工笔的花鸟,小鸟画得很传神,字与画的风格迥异,她自言自语:「这人一定是双重人格,字跟画的风格南辕北辙差那么多。」她摇头,不懂。 她看书柜里的藏书,发现除了与建筑、庭园、景观、傢俱、室内设计有关的书之外还有很多关于古董、字画的书籍,中英文都有,她惊奇道:「哦,居然对古董也有兴趣。」 一天的时间在她四处探访中度过,只是她不时看着时鐘,计算着陶景川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回家,天黑之后她更害怕了,屋外树影幢幢,屋内虽温暖但屋子的木造结构偶尔会发出声响,却也令她汗毛直竖,到最后她紧紧挨着巴弟坐在地上,好在巴弟跟他的名字一样很够义气,没嫌她烦掉头就走。 陶景川早上说他差不多要到午夜十二点才会到家,夏曈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到门外等他,可当她打开前门却发现外面又凉又暗,而且风很大,树叶、树枝磨擦发出的声音与晃动的阴影更吓人。 她疑神疑鬼地自言自语:「唉呦,会不会有鬼啊!」殭尸、吸血鬼…的画面一一闪过,瞬间打了一个哆嗦全身起鸡皮疙瘩,她立刻关门上锁。 最后她选择和三隻狗一起窝在洗衣间门口的厨房地板上,她摸着巴弟的头说:「你们会保护我吧?如果有鬼出现你们不可以丢下我喔,我今天有餵你们吃饭、跟你们玩,你们不可以弃我而去喔,知道吗?」 当陶景川从车库打开洗衣间的门,三隻狗已经等在门边要迎接他,他觉得奇怪,平常狗应该是在厨房里才对,除非是洗衣间的门没关,但怎么没看见夏曈曈呢? 等他从洗衣间走进厨房,看见夏曈曈蜷缩在门边的脚踏垫上,一阵暖意流过他的心头,她在等自己回家,蹲下去看她而她仍在熟睡,心中暗笑她真是隻小猪。 〝汪〞露西一声大叫,这才将夏曈曈唤醒,当她睁开眼睛时竟看见陶景川蹲在自己面前,她兴奋地坐起来向他扑过去,嘴里叫着:「你回来了!」 陶景川有些讶异地紧紧抱了抱她,放开她时竟发现她眼眶泛红,好像迷路的小狗等到了主人一样,他终于忍不住又抱了抱她,「嗯,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离开陶景川的怀抱,夏曈曈抹了抹眼睛羞赧地问:「吃过晚饭了吗?」 他脱下西装外套说道:「吃了一个三明治。」 「我炒了虾仁蛋炒饭,要不要一起吃?」他应该没吃饱,自己果然猜对了。 「你还没吃?」陶景川惊讶地看着她。 「我…」她忽然觉得直说自己在等他回来吃饭好像怪怪的,便立刻改口道:「我就还不怎么饿…」 他没想到她竟然饿着肚子等他等到午夜十二点,一整天惦记着她的心得到了回报,他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热血沸腾。 他匆匆换了衣服便和她一起吃宵夜,吃光了一整盘的炒饭,他才说:「你的口味挺淡的。」 她只是傻笑,她吃第一口就发现了,可又不想承认自己忘了放盐。 陶景川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明天要去奥斯汀,早上八点出发,要开三个小时的车,你记得带些水在车上。」 夏曈曈不敢置信,两眼放光地望着他:「我…我也去?真的吗?」心情激动,就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嗯。」他朝她点头。 她忽然想表示对他的关心,便说道:「噢,你自己开车喔,那不是很累吗?」 陶景川皱起眉头,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不然你开吗?」 夏曈曈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懊恼自己干嘛多话,她尷尬地开口道:「我…,哦,那个…要帮你准备咖啡吗?」 陶景川没理她,边洗手边回答:「不用,我喝水就好,你晚上早点睡,明天在车上你必须跟我说话,让我保持清醒,知道吗?」 「知道了。」她笑瞇瞇地回答,只差没立正站好。 夏曈曈目送陶景川离开厨房,他前脚才离开,她便兴奋地往天花板丢抹布,小声欢呼道:「万岁,明天可以坐车兜风囉!奥斯汀,我来囉!喔耶!」 第十三章 想法是个问题 隔天一早两人开车上路,陶景川虽然昨天奔波了一天,但今天却看他精神奕奕,反而夏曈曈却是精神不济的模样,好像昨天出差的是她!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陶景川按下定速钮,脚离开了加油踏板,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有点无精打采的夏曈曈问道:「昨晚没睡好?」 「还好。」她可不想招认是因为兴奋而睡不着,那太丢脸了。 陶景川便说:「那你先睡一下。」 「你…现在不会打瞌睡吧?」她转头看他。 他笑道:「等我想睡觉就叫醒你。」心想『如果叫得醒你!』。 车内音响正播放着流行歌曲,这是她选定的电台,听完两首歌之后,突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现在睡不着。」 她从来都是反着来,所以陶景川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提醒道:「那你等一下就不能睡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睏了吗?」 「现在还没,等一下就不知道了。」他据实回答。 「那我们就聊天吧!」她坐正了身子。 「好!」他随口应道。 没下文了,她转头盯着他看:「要聊什么?」 「你决定。」他才懒得花脑筋想呢。 「嗯,」她抿着嘴想了想说:「你为什么会要我当你的助手?」 「以为你很能干。」他面不改色。 〝以为〞,她挑起眉问道:「那你现在觉得呢?」 「需要重新评估。」他挑了挑眉。 她皱起眉头瞇着眼睛,试探道:「你后悔了吗?」英文是她的致命伤。 「没有。」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哦,居然没有!「那你失望了吗?」她继续试探。 「没有。」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后悔、失望呢! 她严肃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办?」 「决定接受挑战。」他嘴角挑起,内心对两人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挑战〞?她歪着头看他:「什么意思?」 他瞟她一眼:「你觉得呢?」他能期待她懂自己的心意吗? 转正了身体坐好,她两眼直视前方道路,漠不关心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不说拉倒。 他转头看了看她:「是不愿意想,还是想不出来?」 「有差别吗?」她才不要浪费脑力跟他玩文字游戏。 他回答:「是懒或是笨的差别。」果然还是不能对她的小脑袋抱期望。 动不动就暗示她笨,她撇过头看窗外:「我不要聊天了。」 他眼带笑意道:「那你也不能打瞌睡。」 「我看风景。」她转身趴在窗边。 「你必须让我保持清醒。」他提醒道。 她猛然回身瞪他:「可是你说我不是懒就是笨,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聊天。」 「我是说二选一。」他强调。 她嘟着嘴:「哼,那还不是一样!」 陶景川摇头:「差多了。」 两人一路抬槓,但最后夏曈曈还是体力不支睡着了,连停车加油她都没醒,陶景川则镇定如常、见怪不怪,往嘴里丢了一颗维他命c片,继续上路。 ※※※ 抵达德州大学奥斯汀校区,陶景川带着夏曈曈直接去拜访他们的校长,随后教务长与几位系主任等人与他们一起午餐,陶景川介绍夏曈曈是他的助手,让她着实紧张了一下,好在人家对她没兴趣,打过招呼就忘了她的存在。 餐后,一群人陪同他们前往演讲厅,里面已经坐了八成满,夏曈曈被陶景川带到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上。 「你坐这里别乱跑。」他神色严肃地叮嚀。 他的话让夏曈曈非常不服气,她又不是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但她不敢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跟他对抗,儘管心里不爽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 距离演讲开始剩下不到五分鐘的时间内,台上在测试陶景川演讲要用的投影片,台下又陆续涌进不少学生,夏曈曈回头一看,发现演讲厅里已是坐无虚席,还有许多学生挤在阶梯上坐着,没想到他还挺受学生欢迎的,随即想想也不奇怪,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建筑师,平时难得一见,这些建筑及相关科系的学生想一睹他的风采也无可厚非。 这时,校长亲自上台开场,说了一些话介绍陶景川出场,夏曈曈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他说的话,但从现场热烈的掌声、口哨声与欢呼声,她可以确定陶景川是很有人气、受肯定的,她忽然觉得很兴奋,与有荣焉的感觉。 看着陶景川从容优雅地从座位上起身,气宇轩昂、瀟洒自若地走上讲台,风度翩翩地向校长与几位系主任致意,他伟岸挺拔的身材、沉着稳健的气质、浑然天成的气魄、脸上阳刚坚毅的气息,让夏曈曈看得目不转睛,这样的陶景川跟她心中的他很不一样,感觉好陌生却好帅、好性格、好有气势…,这就是近距离相处与远距离欣赏的不同吗? 陶景川口才一流,肢体动作不多却霸气十足,演讲中,学生们不时因为他的风趣幽默而笑声不断,因为他的设计创意巧思而发出讚叹,他的个人魅力风靡全场,演讲最后的十分鐘学生们频频举手发问,场面欲罢不能,最后还是校长出来做了结束,夏曈曈学着其他人用手机拍照,可是却没有一张能成功抓到他的神采,甚至好几张都只拍到他的后脑杓,彷彿故意在跟她作对似的。 演讲结束,陶景川向校长等人告辞,带着夏曈曈在广大而看不出校界的校园里散步,为她介绍不同特色的建筑,半途上她忽然扯他的西装后襟。 他回头就看见夏曈曈两眼亮晶晶,嘴唇抿咬着伸在唇边的舌尖,拍打他的臂膀,「嘿,你看、你看,」手指着对马路的几个路人,一脸渴望地说:「他们在喝什么…」 陶景川睨她一眼:「口渴?」 她朝着他大力地点头,他却回答:「你又没演讲。」 她嘟着嘴:「我走了很多路!」不解风情的人! 他脚步没停:「车上有水。」 她停下脚步站着不动,撇嘴道:「我走不动了。」就偏要喝。 他回头看她,摇着头说:「好可惜,那前面的咖啡、蛋糕都吃不成了。」 她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朝他跑去:「等一下,我可以,我可以走到那里。」这人真讨厌! 最后,陶景川带她去喝了咖啡、吃了布朗尼蛋糕,然后才开开心心地上路回家。 ※※※ 回程她兴奋地说着她发现男学生看他的眼神是崇拜,女学生的眼神则是仰慕,他反问道:「那你呢?」他在乎的是她的想法。 「我嘛,」她想了想:「现在好像还没有什么具体想法。」崇拜?仰慕?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觉得她的用词很有趣,追问:「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就还不知道囉,我又不太认识你。」只知道你是建筑师,我的老闆! 他失笑道:「你不认识我?」 「不是吗?我既不是建筑系的学生,也没在建筑界工作,我哪会认识你。」她回答地理所当然。 不懂她为何这样想,他不以为然道:「照你这样说,一定要跟建筑界有关的人才会认识我,才会对我有想法?」 她一挑眉说道:「当然囉,不然你随便拉个路人问问看,看他们对你有什么想法。」 「你是路人吗?」他口气明显不悦。 「不是啊!」她坦率地回答。 「哎呀,那不一样啦,」她解释道:「如果只看外表就有想法那就跟看模特儿照片一样,纯粹只是以貌取人,那些学生因为知道你的才华、内涵所以对你有看法。」这样说该听懂了吧!真笨! 算她说的有理,他却又好奇她到底对自己瞭解多少,他问道:「你知道我的才华和内涵吗?」 「嗯…」她认真思考,吸一口气回答:「我…说实话不太知道,嘿、嘿,我只知道你很厉害,得过很多奖,很有名。」她点点头,认同自己的说法。 「那你还须要知道什么才会有想法?」他不满意她的回答。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说的〝想法〞是指男女之间的感受!她忽然觉得有压力,头撇向窗外道:「…我不知道…」 她在逃避…,「还有一段路,你睡觉吧。」他决定今天先放她一马。 他看出自己累了?她回头看他:「你不会打瞌睡吗?」 他篤定地回答:「不会。」都被气死了哪里还睡得着! 她宣告:「那我要睡觉囉!」她调整好姿势,闭上眼睛。 夏曈曈没有说谎或隐瞒,儘管她对陶景川產生了依赖,对他有了认同、崇拜与仰慕的心思,但就感情而言确实还没有到喜欢、爱的地步,只是这样的答案却让已对她投入感情的陶景川有些懊恼、失望。 陶景川瞅了一眼熟睡的夏曈曈,他想或许自己太心急了,她跟自己在一起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神经大条如她只怕根本没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喜爱,不过,昨晚她红着眼睛扑进自己怀中却是真情流露,是她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只是反应慢半拍的她还不知道罢了,这么一想让他心里好过多了,嘴角上扬,慢慢来吧,他始终坚信这个过程会因为对象是她夏曈曈而充满乐趣。 ※※※ 回到家时间还不算太晚,夏曈曈便自告奋勇要煮义大利麵当晚餐,但她没嚐罐装酱汁的味道就调了味,结果晚餐便是〝重口味〞的茄汁肉丸义大利麵,陶景川竟然也不嫌弃,把自己盘里的麵全都吃光了,只是剩下不少酱汁,然后看着她说:「也别吃得太咸,容易得高血压。」 夏曈曈低着头:「噢,嗯,我知道了。」满脸懺悔的表情。 其实在她吃了第一口麵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又忘记嚐味道了,立刻偷瞄了他一眼,然后头就再也没抬起来过,一句话也不敢吭,她才不要勇于认错呢,那太丢脸了。 经过昨天淡而无味的蛋炒饭和今天咸过头的义大利麵,陶景川可以断定夏曈曈烧菜铁定没有嚐味道的习惯,甚至很少下厨,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她培养厨艺的白老鼠,他摸摸自己的腹部,希望他的胃经得起考验。 第十四章 惊悚画面 隔天週末不用上班,夏曈曈想给老妈及高晴镁写伊媚儿,可却苦恼电脑没有中文软体,用英文写了开头最后还是放弃了。 「讨厌死了,不让我带电脑来,害我连信都写不了。」她嘀咕着。 走到书房,看陶景川坐在书桌前忙着,她就在旁边晃来晃去。 陶景川看她一眼:「怎么了,有事?」 他终于有反应了,她赶忙走到书桌前说道:「我想要写信给我朋友,你有繁体中文的软体吗?」 陶景川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她:「不一定非要中文的软体。」虽说可以免费下载中文输入软体,但那对提升她的英文没有帮助。 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要怎么弄?」有救了! 他问道:「你会汉语拼音吗?」 她像洩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道:「不会,我只会注音拼音。」 他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汉语拼音,递给她说:「你在电脑里选中文拼音,然后用汉语拼音就可以写中文了。」 她接过那张纸一看,惊讶道:「哇,你还会注音符号啊!」是注音符号与汉语拼音对照。 「怎么,难道你不会注音?」他挑眉看她。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道:「会啊,可背得有点二二六六的,嗯,后面的顺序有点乱。」她挠挠自己的头。 「什么是二二六六的?」他疑惑地看她。 「噢,就是零零落落,有点丢三落四的意思。」 他笑道:「呵,别对人说你是从台湾来的,省得丢人。」 她不服气地瞪他,「会背注音符号有什么了不起嘛!」她小声嘟嚷,拿着那张纸就跑回房间去了。 隔一会儿她又在他桌子前面晃荡,陶景川这回连头都没抬:「怎么了?」 她带着諂媚地笑跑到书桌前说:「嘿嘿,有几个字拼不出来。」 她把纸放到他面前,他边写着拼音边说道:「你把电脑拿来这里,不要跑来跑去。」 夏曈曈抱着电脑来了,陶景川指着书桌旁的椅子说道:「这边有插座,你就坐在这里。」 夏曈曈听话地坐在他书桌的一角,开始学用汉语拼音写中文信,态度认真而专注,陶景川看了她一眼,他果然把她绑到了自己身边,儘管她擅于製造干扰,但却让他很安心,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当晚等夏曈曈回房睡觉之后,陶景川将家里无线网路的密码给换了,找出一条网路连接线放在抽屉里,明天起只要她想上网就必须坐在书房跟他一起,离开书房就再也上不了网。 ※※※ 夏曈曈的生理时鐘让她自动在早上六点半醒来,她睁开眼睛迎来了她到美国的第一个週末,在床上赖到七点才起来,梳洗后她决定要洗衣服。 她拿了自己的洗衣篮走到房门口忽然想起还有陶景川的衣服要洗,回头看去,他房间门是开的,这时她才发觉三隻狗也不在房间门口,愣神了三秒鐘才猛然想起:「啊,对了,他们要去晨跑,真是的,老人痴呆,哈。」 她把自己的洗衣篮放在房间门口,然后大大方方走进陶景川的房间,一进门她便惊呼道:「哇!」,原来他的房间比她的那间要大一倍,床也比她那张更大。 她惊叹道:「哗,一、二、三…可以睡六个我还有找,呵,可以玩好几p了,嘻…,呃,好噁。」她觉得一阵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他房间的两面墙都有大窗户,可以看见整个后院,其中一扇是正对着游泳池的对开玻璃门,她点点头道:「嗯,游完泳就可以直接进房间,这个设计挺不错的嘛!」 再看他的浴室,外间的梳妆台也比她房间里的长了快要一倍,轻轻点着台面上的古龙水、乳液、防晒乳,另一边的洗脸台是两个洗脸槽,她分配道:「嗯,这边一、三、五,那边二、四、六,星期天嘛,左脸在这边洗,右脸在那边洗,哈、哈…」她幻想着那个画面就觉得乐不可支。 她看到檯面上的刮鬍刀,意外道:「嘿,居然还用刮鬍刀啊!」 看到一把小剪刀,她歪着头想了想,拿起小剪刀笑道:「啊,我知道了!」 她拿着小剪刀对着镜子装模作样地做起剪鬍子的动作,嘴里还说着:「喀喳、喀喳,…哇,这边剪坏了,哈、哈、哈。」 玩够了,她放下小剪刀往浴室走,发现里间有个超大的按摩浴缸,她睁大了双眼:「哇,这么大的浴缸,都可以游泳了,嘖嘖嘖,真浪费水!」 忽然她眼睛一亮:「哦,对喔,床上玩够了再来洗个鸳鸯浴,嗯,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这么大,呵,想得真够周到。」 看见梳妆台旁有个门,伸头一看里面是衣帽间,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正当她瀏览着他放在衣帽间中央,专门放手錶、袖扣、领结等等的玻璃柜上的几隻手錶时,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热气从她身后涌来而转身。 陶景川一身运动服,胸口都汗湿了,他离她很近,她鼻息间全都是他的味道,像是男人味、古龙水味又夹杂着一丝汗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曈瞳说:「觉得如何,满意吗?」 她还没回过神来,傻傻地问:「什么?」 他戏謔地瞅着她:「每天可以换不同的洗脸槽洗脸,星期天还可以左右洗,可以玩几p的床和浴缸,喜欢吗?有没有兴趣试试看!」 陶景川边说边准备脱衣服,夏曈曈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面红耳赤,原来她说的话他全听见了,真讨厌,她急着想往外跑,他却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你不是要洗衣服?」 夏曈曈缓过神来:「啊,嗯,是,我是进来拿脏衣服的,那个…」 他接口道:「你到房间等一下,我拿给你,我身上的也要洗。」 「喔!」她一溜烟地跑出了衣帽间来到房间门口等着,暗自叫自己要镇定。 隔一下就看陶景川下身围着浴巾,赤裸着精壮结实的上半身,一手拎着洗衣篮走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陶景川,夏曈曈先是一愣,猛男啊!随即羞红了脸转身想跑,不想他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道:「嘿,衣服一起带走。」 「啊,噢!」她低着头匆匆接过洗衣篮,头也不回地跑了。 陶景川看了看自己的体格,快要四十岁的男人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这好身材能不让她脸红心跳吗?他得意地笑着走进浴室去冲澡。 其实陶景川走到房门口时正好听见夏曈曈批评他的床,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不想竟然听到她那番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一开始他没听懂她说〝玩几p〞是什么意思,但后来听到她批评浴缸的话,才恍然大悟,他真想狠狠打她一顿屁股,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夏曈曈抱着两篮脏衣服来到洗衣间里,她洗衣服从来不分类、不分顏色、不检查口袋,因此,她非常豪迈地把所有的衣服全都倒进了洗衣机里,加入了一杯洗衣精,再加一杯柔软剂,盖上盖子,然后按照陶景川教她的操作方法啟动了洗衣机。 听见洗衣机内开始注水的声音,她拍拍手:「哈,搞定!」 昨晚陶景川说今天要去吃早午餐,所以她也不用做早餐,倒了杯水喝,然后回房间整理好床舖,想要上网却怎么也连不上网际网路,她本来就对电脑操作不是很在行,对这台全英文的电脑更是束手无策,她不想随便一点小事就找陶景川,于是就窝在房间里一试再试,最后玩起了特别给她安装练习英打的电脑游戏。 一个小时过后,她再去洗衣间时衣服已经洗好了,从洗衣袋里拿出自己的内衣,自言自语道:「幸好我明智地带了洗衣袋来,不然你们铁定被洗烂了。」 她用衣架把两件内衣掛了起来,用衣夹夹住肩带,垫起脚尖把衣架勾上了晒衣桿,嘴里忍不住嘟囔:「哼,没事把晒衣桿架那么高干嘛!」 接着,她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全部塞进旁边的烘衣机里,转好计时器:「嗯,六十分鐘应该够了。」 上午十点不到,她告诉陶景川衣服全都洗好、烘好了,他怀疑道:「你怎么洗的,怎么那么快!?」 「按照你说的操作方法洗的啊!」她挠挠自己的头。 他皱着眉头:「怎么会那么快?」 她把手指放到嘴上歪着头自言自语:「哦,洗太快了喔,难道洗衣机坏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洗衣间,当陶景川打开烘衣机,印入眼帘的是一条跟他手差不多大小的粉红色印着小熊图案的小内裤贴在他灰色的运动裤上,「你…你全部一起洗了?」他差点说不出话。 夏曈曈点头道:「是啊,不然咧!」 啊,她突然想到,莫非他不喜欢两个人的衣服一起洗! 她随即满怀歉意道:「那个…,我下次会把你的衣服单独洗,刚才我忘了,对…对不起喔!」大不了把他的衣服挑出来重洗一遍! 陶景川深呼吸,咬着牙说:「我不是指这个!」 「啊,那你是指哪个?」她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陶景川脸色铁青地说:「内衣裤要单独洗,袜子跟外衣一起洗,有顏色的另外洗,懂了吗?」 「那如果内衣裤不是白色的…」她记得刚才好像看见他有黑色的内裤。 他皱着眉头问道:「会掉色吗?」 「不会…吧!」她不确定但或许不是新的就不会,至少自己的内裤洗过一次就不会掉色了。 「那就一起洗。」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毕竟这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 夏曈曈见他没有再摆脸色给她看,便嘻皮笑脸道:「懂了!哎呀,你不早说,我哪知道你那么多规矩嘛,都是自己穿的衣服,干嘛分那么清楚,多浪费又麻烦…」看见陶景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更像喃喃自语。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先声明比较好,免得他误会,她开口道:「以后我的衣服会另…」 「都一起洗不要浪费水、浪费电。」他直接用她的话回堵她。 夏曈曈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你那样洗才浪费水、浪费电,哼,根本就是两套标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听见她的嘟囔,陶景川板起脸道:「怎么,有意见?」 「没,没意见,你说了算,都听你的。」她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他准备回书房,才抬起头,二件小小的女性内衣竟吊掛在眼前,上面分别是小熊及爱心图案,这是什么品味?!他瞇着眼、蹙着眉头瞥了一眼半个身子都鑽进烘衣机里的夏曈曈,摇着头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要外出吃饭,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洗衣间准备去车库开车,走在前面的夏曈曈赫然发现自己的小内衣居然悬掛在进出车库的必经之路上,而且高度正好在自己头顶上方,也就是在陶景川眼睛的位置! 这…这这这…这比看到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还惊悚,她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全都衝到脸上,想要遮掩都来不及,陶景川就在自己身后,别无他法只能装没看见,却又做不到抬头挺胸、若无其事,只能垂着头往车库衝,心里暗自祈祷他,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陶景川不动声色地走在她身后,将她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通过那没品味却又招摇、惹眼的内衣时偏了偏头闪了过去,但却还是闻到了洗衣精与柔软精的香味。 第十五章 只要心中花千树 陶景川带夏曈曈去一家连锁餐厅,吃了一顿丰盛但却是最普通的美式早午餐,香肠、培根、火腿、蛋、烤洋芋、法国土司、松饼,还点了咖啡。 夏曈曈吃完最后一口松饼,放下叉子道:「下次叫份量小一点的吧,真的太饱了。」她摸摸肚皮。 陶景川皱着眉头道:「谁叫你硬撑。」 她抬起下顎,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能浪费粮食,会遭天谴的!」 他嗤笑道:「你硬撑下肚的东西也跟浪费没两样。」 他翻了翻固定放在桌上的菜单:「你还想吃什么甜点吗?」 她皱起眉头神情痛苦地说:「不要了,不要再跟我说吃的东西了。」 当夏曈曈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陶景川才发现她的肚子竟然圆鼓鼓的,看来她是真的吃撑了。 原本想明天再带夏曈曈去买衣服,但陶景川决定现在就去,好让她动一动,帮助消化。 陶景川带夏曈曈来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很大但不是休士顿最大的购物商城,他并没有真的带她逛街,而是直接进入梅西百货公司的女装专柜。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夏曈曈的衣着打扮没品味、没格调,不只是入不了他的眼,简直就是让他觉得很碍眼,他认为浪漫而富有女人味的裙装才能衬托出她的美,他不介意让其他人见识、欣赏她的美好。 夏曈曈嫌弃地拎着几件他要她试穿的裙子、洋装,抱怨道:「冬天穿裙子会冷。」 陶景川还在翻看其他的洋装,随口便道:「坐在车里哪会冷。」 「我就觉得冷!」又不是他穿,他当然不觉得冷,冷的是自己。 他气定神间地说:「那就穿长大衣、马靴、毛袜。」 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她洩气地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穿裙子?」 「你只适合穿裙子,快去试穿。」他不想跟她这个没有审美观的人囉嗦。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往试衣间走,「你…霸王啊,哼。」嘴里嘟嚷着。 夏曈曈试穿第一套洋装出来,陶景川眼睛一亮,发现她有一双修长、匀称而白晢的美腿,但同时也发现她身材上的缺点,不够前凸后翘,腰也不够细,上围撑不起领口的特殊设计,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不需要靠身材吸引自己。 接下来,夏曈曈一套换过一套地试穿着陶景川为她挑选的衣裙,店员乃至于其他顾客眼中的讚赏与惊艳证明了他的眼光及品味,但他也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不过她抗议无效。 准备结帐前,夏曈曈瞥见这些衣服上的标价,便想将衣服放回去,但被陶景川制止了。 他拿出一张信用卡说道:「不用你付帐。」 她眼放精光,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立刻声明道:「是你要买的,那你不可以扣我的薪水,也不可以扣我的吃、住、交通,不能叫我做额外的工作相抵!」她瞇起眼睛看他,这个狡猾的人,心眼比她身上的毛细孔还多。 他瞄她一眼:「今天买的都不跟你算帐。」 她一听,随即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套印了维尼熊图案的家居服,往那些衣裙、鞋子、皮包上一放:「那就顺便一起吧!」 陶景川刚蹙起眉头,她便抢先一步说道:「我只带了一套休间服来,不够换。」还不都是因为他不肯帮她带行李,不然哪里需要买新的。 当收银员结帐到那套维尼熊家居服时迟疑了一下,特别向陶景川确认这套衣服是否也要结帐,夏曈曈被他瞪了一眼,不过…值得,她得了一套自己喜欢的衣服。 总金额三千八百多美元,他刷卡时眉头都没皱一下,等在他们后面结帐的顾客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夏曈曈,然而这些女人不知道的是,陶景川还想给她买更多的衣物,不过不急在这一时,接下来要做的是要把她带来的衣服全都扔了,包括她那些可爱的小内衣、小内裤。 ※※※ 回到家,从车库进到洗衣间,夏曈曈立刻伸长了手去扯掛在衣架上的内衣,陶景川的声音却从她身后冒出来:「别扯了,不要把浴室弄得乱七八糟的,该晾哪儿就晾哪儿。」 夏曈曈还在愣神,陶景川便伸手把她已经扯下来一边的肩带又给掛上衣架并用夹子夹好,嘴里嘱咐道:「星期二晚上记得收。」 「…为什…」她歪着头,一脸疑惑。 他瞪着她,「啊!哦…」她想起来星期三有打扫清洁的人会来。 他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拎着她的新衣服往厨房走去。 从此之后,夏曈曈便光明正大地把内衣晾在洗衣间里,但都会晾在不会碍到他走路的地方,并在最外面晾一条毛巾,算是对他表示尊重。 儘管她不是很喜欢他今天买给自己的衣服样式,但人要懂得感恩,所以为了表达她的感谢,晚上她夸口说要下厨做晚餐,她翻出家里现成的食材准备做四菜一汤。 但是很不幸地,她在忙乱中忘了炉子上燉的汤,于是沸腾的汤汁溢出锅外,厨房里顿时焦味、烟雾瀰漫,她赶紧关了电源、移开汤锅,随手拿了旁边刚擦过油罐的厨房纸巾就去擦拭电炉条,结果炉条的高热让厨房纸巾着了火,为了灭火差点烧到自己的长发,陶景川听到她尖叫赶来厨房一探究竟。 好在夏曈曈毫发无伤,他语气平静地说:「东西烧坏就算了,别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知道。」夏曈曈心有馀悸地点头。 他摇着头走出满是焦味的厨房,心里对这顿晚餐不敢抱什么希望。 一个小时之后,晚餐终于上桌了,夏曈曈慎重介绍这几道菜的名字,用绞肉和蛋调味后蒸熟叫〝真肉蛋〞,绞肉调味后加入粉丝拌炒叫〝蚂蚁上树〞,炒菠菜叫〝红嘴绿鶯哥〞,不过美国超市的波菜没有红色的茎根,所以只能算绿嘴绿鶯哥,煎豆腐则叫〝金镶白玉板〞,然后是海带芽排骨汤,虽然是家常菜但总算很可口,因为她终于记得要嚐味道了。 每样菜嚐一口发现很对味,这真是出乎陶景川的意料之外,最后足足吃了两碗饭、两碗汤,一个人吃掉了大半碗的蒸肉蛋及蚂蚁上树,也吃掉了汤里一半的排骨肉,青菜、豆腐在夏曈曈频频提醒之下好歹吃了三分之一。 从晚餐边吃边聊中,夏曈曈得知那些中式料理用的锅具、食材都是他母亲买的,他自己除了偶尔用电锅煮饭之外并不做中国菜,而他父母亲没有跟他住,而是住在离他家不远的老人公寓,偶尔週末会来他这里煮一顿中国菜大家打牙祭,遇到年节也会来这里小住,此刻他们正在加州他弟弟家,要等到过完感恩节才回来。 吃完晚饭,两人在厨房里收拾善后,夏曈曈看着陶景川轻轻松松就把电炉条拆了下来,然后擦拭炉口下方的金属板,末了他把抹布翻过来一看全都是黑的,「哇,好脏…」她大惊小怪地叫道。 抬头正好对上陶景川『看你干的好事!』的眼神,她立刻禁声,拿了抹布转身就要去洗,却听到他说:「不要洗了,扔了。」洗也洗不乾净,看着碍眼。 「噢,好。」她迫不及待地回答,并立即、马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完全没有想要挑战他〝浪费〞的念头。 陶景川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她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还真是没骨气。 整理好电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夏曈曈走在前面想要闪人,「曈曈!」忽然听到陶景川叫她,她只能停下脚步回头。 「明天早上九点出发,我们去中国城吃早餐,然后去中国超市买菜。」陶景川宣佈明天的行程。 「真的吗?太好了!」厨房里发生的灾难顿时被她拋到九霄云外,兴冲冲地开始想她的採买清单。 洗完了澡,夏曈曈想和高晴镁聊天,不方便用电话就只能靠网路,但电脑连不上网路,拿起手机却想起黛安说上网量用完就要另外付钱买,她放下手机去找陶景川。 「喔,忘了告诉你,家里无线网路出了问题,现在要上网只能用网路线,这里还有一条,看你要不要。」陶景川从抽屉拿出网路线放在桌上。 「难怪我上不了网!我要,我要!」她转身跑回房间拿电脑。 陶景川帮她把电脑连接上网路,然后她就乖乖坐在他书桌的一角,跟他共处一室,当然还有三隻狗相伴左右。 夏曈曈上网想找高晴镁聊天,得到的回应是她正跟阿娜达约会没空理她,算了下时间,晚上九点正好是台北早上十一点,她老妈应该也正忙着煮饭,时间不对只能算了,她开始逛各大网站。 两个人在一张书桌上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三隻狗就在书桌下趴着,陶景川昨晚已经领教过她的不安份,因此心中早有准备,但凡会弄出声响、动静的就只有她,碰桌子、撞椅子、碎碎念、呵呵笑、自问自答…,这鲜活而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不用刻意去体会,就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身边,这时他忽然想起法文名句〝只要心中花千树,人生何处不逢春〞,他自我解读这句话,夏曈曈好比他的花千树,他的人生因她而处处春意盎然、生机蓬勃,仔细想想真是太贴切了。 第十六章 审美观 隔天,陶景川带着夏曈曈到中国城吃早餐,当她看见熟悉的中文招牌、路标,那种亲切感让她情绪亢奋,像刚学会认字的小孩子一样,看到什么都要唸出来,开着车的陶景川觉得自己好像安装了中文的gps。 陶景川选的是和父母常来用餐的商城,这个商城里有各种不同菜系的中餐厅,因此每到用餐尖峰时段,这里的停车位就会出现一位难求的情况,不过他们今天来得早所以还能挑选车位,在停车场里停好了车,夏曈曈把休旅车的门推开然后直接蹦下车。 她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陶景川身边说道:「我跟你说喔,如果这辆车停在我家地下室的机械停车位,我跟你保证你大概只能从后车箱爬出来。」 他笑道:「为什么?」 「因为机械的停车位窄呀,这么大的车能停进去就要偷笑了,想要像这样把车门开得大大的下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边说边比划。 他还来不及回应她的话,就被她扯着袖子问:「是哪一家,你说有烧饼油条、蚵仔煎、盐酥鸡的店是哪一家?」她仰着头四处张望。 夏曈曈没想到可以在美国吃到各式台湾小吃,但当她吃到既不酥也不脆的烧饼油条、硕大牡蠣做的蚵仔煎、蚵仔麵线时,她开始怀念台北了。 吃完出来她喊口渴,陶景川买了一杯珍珠奶茶,当她知道这杯奶茶竟然要台币一百元时,差点被嘴里的粉圆噎到。 「啊,」她惊呼道:「什么呀,这么贵你也买得下手?一百块台币耶!简直是暴利嘛,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她说得信誓旦旦。 「还是台湾好,价格合理、东西好吃…,哪儿像这里,东西贵得离谱,一根油条居然要台币三十块,又不脆,蚵仔那么大,酱汁也没台湾做得好吃…噢,好痛!」她揉着自己的头,憋屈地看着敲她头的陶景川。 「再说,再说以后就不带你来了。」他举步往停车场走。 「连批评一下都不行啊…,就会威胁人家,哼。」她跟在后头嘟囔。 他回头看她:「快点,你还要不要去超市买东西?」再晚一点买菜的人就多了,他不喜欢跟人挤。 「来了啦,这不是来了嘛!」她加快脚步赶上他。 进了超市,陶景川推着购物车走在后面,夏曈曈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东张西望,对每样东西都好奇,看到熟悉的零嘴更是直接往购物车上放。 陶景川的眉头越皱越紧,一车的东西里至少有三分之二是零食,他开始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放进去的零食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回货架上,直到结完帐她也没发现她想要买的零食少了大半。 从超市出来已经快要一点鐘了,陶景川觉得她早餐吃得不多,刚才又逛了那么久,便又带她去吃了顿海鲜大餐,龙虾、螃蟹、蛤蜊、鱔鱼,两人吃了九十多块美金,她摸着圆鼓鼓的肚皮眉开眼笑,而他则是看着她笑,这两天他发现到,她的肚皮简直就像气球一样,不吃东西时是扁平的,一旦吃撑了就像这样圆鼓鼓的。 从餐厅出来她看也不看就要跨过车道往前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肘:「你慢点,别乱跑。」 「你不是说车子会让我吗?」她振振有词。 「那是在我们社区,在中国城走路小心点,这里的车子有时候会不长眼睛。」陶景川拽着她穿过车道往停车场走去。 陶景川其实不是很喜欢来这里,除了交通问题,购物环境也是一个因素,但不能否认这里的中国菜确实比其他地方的道地、好吃。 ※※※ 当晚夏曈曈欢天喜地地在厨房做了道清蒸鱸鱼,却见陶景川皱着眉头走来,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夏曈曈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都是腥臭味?」他环视整间厨房。 她用力嗅嗅却没闻到什么,狐疑道:「有吗?」 他瞪她一眼,下令道:「你自己去书房闻!」 结果,满屋子的鱼腥味三天都没散掉,让她都快被瞪成了网筛,不过这是后话。 当天晚餐的气氛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受到影响,两人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大半条鱼、半锅红烧肉都进了陶景川的肚子,他其实并没有预期夏曈曈有这样的好厨艺,所以这真是意外之喜,不过,她的审美观就真是个问题! 话说看着桌上的菜餚几乎全都盘底朝天,夏曈曈很是得意,但在冲碗时却发现水槽似乎堵住了,水排得非常慢,想到书房的鱼腥味…,她怕又惹火了陶景川便不敢说,自做聪明找了根长竹籤往排水口戳。 陶景川在书房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的人影,好奇她在厨房做什么,等他拿着杯子走进厨房,先是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她手上拿着根竹籤,他这才把提起的心放下,皱起眉头问道:「你在做什么?」 「啊,那…那个…就那个水槽排水有点不顺,我找不到通水管的…,我通一通就好,嘿嘿…」她不敢看他,觉得自己又闯祸了。 「下次遇到问题先问我!」他把夏曈曈拉到一旁。 他打开水龙头,然后按下一洗碗机电源开关旁边的一个开关,〝轰隆…唰…吱…〞,水槽里的积水瞬间就排空了。 「啊,我知道了,这是铁胃!」夏曈曈惊呼。 陶景川关上电源,然后关了水龙头,点头道:「没错,这个槽下面有一个破碎机,如果当天有煮饭就让它运转,啟动前要先打开水龙头,手不可以伸进去,懂了吗?」 「懂了!」她点头如捣蒜。 「那就好,如果厨房再有状况,我会考虑…扣你的薪水请厨娘!」他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夏曈曈愣了一下才在原地跳脚,抗议道:「不能这样啦!今天这次不能算,是你没有跟我说清楚的!…不公平啦!」 到了临睡前,夏曈曈按照从小养成的习惯,要先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这样一来早上就可以从从容容、不慌不忙地照表操课。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进衣帽间,眼中、脑海中只有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鞋子,至于昨天陶景川给她买的新衣服还全都用塑胶衣套套着,新鞋子还放在鞋盒里,她连看都没看一眼,脑海中根本没有它们的影像。 裤装是她的最爱也是她穿衣的习惯,舒适、方便也少了很多顾忌,例如搭电梯不用怕人偷拍,风大也不怕裤子会被掀起来,而且坐姿、走路都不需要特别小心,所以穿长裤多好呀,就只有陶景川那个人觉得裙子好,哼,笨死了! 挑好了上衣、长裤、外套,选好相配的鞋子,她打了一个哈欠,「啊,该上床睡搞搞了。」声音慵懒而带着些困乏时的沙哑。 关了衣帽间的灯,关了床头檯灯,爬上床躺好,蹭蹭软绵绵的枕头,讚叹道:「真是太舒服了,嗯…」三、二、一、睡着! ※※※ 就算准备妥当,但早上的时间还是不够用,夏曈曈两口三口吃了早餐,急急忙忙回房换了衣服,两下三下刷上腮红,左边右边眼皮上也来两下,最后涂上口红,照照镜子两边对称,转身跑出房间,她可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 当她走到陶景川面前,他的脸板了起来,横眉竖眼地看着她,带着怒气质问道:「为什么又穿成这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头雾水道:「我穿这样不对吗?」 米色上衣配黑长裤不会难看啊!转移目光看一眼窗外的树,是绿色没错,自己没色盲啊! 「不对!」他板着脸,口气强硬。 她表情呆滞地问:「那要穿什么…」啊,她脑中灵光一闪,懂了! 他走向客厅,往沙发上一坐,下令道:「去换,换到我满意为止,不然今天就不用出门了,扣你一天薪水。」 要扣薪水那怎么行,她立刻娇嗔道:「哪有这样的!」动不动就要扣她的薪水,哪有这样狠的老闆!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只是态度强硬地说:「换不换随你!」 「换就换嘛!」她感叹这薪水真难赚。 「哼,连人家穿什么也要管,你干嘛不做制服,…讨厌,臭霸王!」她边走边嘟囔。 十分鐘之后她走到他面前,不就是要自己穿他买的衣服嘛,不但心眼多而且还小心眼! 她篤定道:「这样行了吧?」她手里拎着新买的马靴,马靴太难穿脱了,等他说好再穿,免得还要脱。 「把头发放下来。」他不喜欢她扎马尾,看起来年纪更小。 她伸手扯掉发圈,甩甩头,像是交差了事般地看着陶景川,这样总可以过关了吧! 果然人要衣装,夏曈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漂亮之外多了明媚动人,他的目光变得深邃。 发现自己恍神,陶景川赶紧拿起提包说道:「嗯,…该出发了,我们已经晚了。」他真捨不得将眼光移开,更想把她抱进怀里…,吁了口气,冷静!他提醒自己。 坐上了车,陶景川开口道:「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把你隔天要穿的衣服拿给我检查。」他不想坏了早晨的好心情。 「为什么?」她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连穿衣打扮的自由都没有。 他看也不看她,直言道:「因为你穿衣服的审美观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她瞪着他,气死她了。 他用坚决、不容挑衅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只可惜比气场比不过他,而且…,她忽然想到这个小气鬼动不动就要扣自己薪水。 「好嘛…」她收起目光撇开头,只是直到下车为止,她的嘴始终嘟着。 第十七章 只有你一个 当夏曈曈穿着咖啡色高筒马靴,咖啡色及紫色格纹合身低腰及膝毛料窄裙、领口与袖口缀着荷叶边的紫色薄羊毛上衣,披散着一头及腰长发出现在公司时,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脸上只是淡淡的妆,但她却是如此亮丽而耀眼。 黛安向陶景川道过早安,看见他身后的夏曈曈,顿时,她眼睛一亮,惊呼道:「噢,我的天啊,你今天太漂亮了,艾莉莎,甜心,你应该这样打扮的,你真的太美了!」她的目光扫向陶景川的背影,这一定是他的杰作。 从踏进公司开始,这一路走到这里,夏曈曈其实也发现同事们明显不同的目光,但她不确定其中的意义,她略带质疑地笑道:「是吗?」她不自觉用手拉了拉裙子,好彆扭啊。 「当然,甜心,你看他们的脸就该知道了。」黛安立刻回答,并用下巴示意她看看身后的同事。 「谢谢,嘻、嘻…」她羞涩地笑了,原来她今天很漂亮。 早一步进办公室的陶景川当然听到了黛安的讚美,当夏曈曈红着脸走进办公室时,他瞇着眼瞅着她。 她娇憨地瞪他一眼说道:「好嘛,我承认你的审美观比我好可以了吧!」 「知道就好。」他收回目光,坐下来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 不一会儿他抬头看着她:「今天待在这里别乱跑。」他忽然就不想让外面那群苍蝇盯着她。 「我从来也没乱跑…」她小声嘀咕。 「我有事要你做。」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快速思索着什么事可以把她绑住。 夏曈曈精神振奋道:「好啊,什么事?」终于有事可以做了,不然她间得身上都快要长灵芝了。 看了看手錶,他必须要去开会了,一抬头看见墙边的橱柜,目光一闪,他吩咐道:「你先看一下这些橱柜里面的资料,想想要怎么分类归档。」这是让她了解自己的丰功伟业最快最好的方法。 「啊,喔…」她一听是整理资料,心中刚开始升温的工作热情立刻降回到冰点。 目送陶景川出了门,她懒懒地起身踱步到第一个橱柜前,打开橱柜门一看,里面的资料横的、竖的挤得满满的,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空间,其馀几个橱柜的情况也差不多,大多是好几个资料夹用一个大橡皮筋綑在一起或是装在纸箱里。 她忍不住撇嘴,嘀咕道:「我还以为你多爱乾净呢,搞半天也不过如此嘛,呿。」 「唉…」她叹口气,认命地开始动手,有事总比没事干好。 一个半小时之后,夏曈曈端着一杯水笑盈盈地走进办公室,看见陶景川坐在位置上,讶异道:「啊,你回来了呀!」 他抬头看着她,口气不悦道:「去哪儿了?」他回来已经十五分鐘了都不见她的踪影。 她笑嘻嘻地说:「噢,我去倒水,结果遇到李翔,就跟他聊了几句。」 「哦,看样子聊得很开心。」他的语气充满酸气与不满。 「能多认识个朋友,而且是说中文的,当然开心囉!」她的心情依然很好。 「你就非要在公司讲中文不可?」公司会说中文的员工除了自己就只有李翔,他不喜欢她和李翔走得太近,不为什么就是不爽。 听到他的话,她顿时心生凉意而且燃起了怒火,自己到底算什么? 她忍着怒气问道:「难道我连交朋友都要你同意吗?」她心中有气,垂着头不想看见他的脸,怕自己会跟他吵起来。 「你可以跟黛安、席拉、黛博拉交朋友…」他烦躁地回答。 「她们不会说中文。」她打断了他的话,言词却直接命中要害。 他火冒三丈,忍无可忍道:「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你只想找人说中文就跟我说,我不想在事务所里听到除了你我以外的人用中文交谈。」他态度强硬,强势霸道的气场全开。 「你…」她不服气地想抗辩,抬头看见他的脸色,知道他真的发火了。 她随即见风转舵道:「没见过比你更霸道的人了,哼,不跟你说了。」她低头看资料,偃旗息鼓。 他看见黛安往办公室里张望,只能无奈地丢了一句:「回家再说。」 ※※※ 车子才在车库里停下来,夏曈曈就立刻开门下车,使尽吃奶的力气〝砰〞地一声关上宾士车的车门,板着脸就往洗衣间的门走去,陶景川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背影,他还没怎么样呢,她就甩脸色给自己看,而且已经一整天了。 他走进洗衣间,她还在脱马靴,他站在她后面,等她站直身子看他时,她顿时比白天矮了两吋。 「哼!」她拎着马靴就往房间去,她已经不爽他一整天了,回家居然还要看到他,真是气人。 明知道他爱吃肉食,中午却故意给他买了一份纯素的沙拉和一杯蔬菜汤,跟她一起去买午餐的黛安以为这是她自己要吃的,但当她看见夏曈曈把这份素食放在陶景川桌上,而她自己大啖火鸡肉三明治时,她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更令她下顎掉地上的是,陶景川竟然一句话不吭地把素食吃光光,她想如果送素食给他的是别的人,那人大概马上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陶景川事后静下来审思两人的争执,把事情从头到尾细想一遍,他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李翔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呢,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事关夏曈曈就让他的理智打对折,这可不是好现象。 他思忖着既然是自己话说重了让她不开心,那不妨就先释出善意哄哄她,所以中午那份特别为他准备的〝牧草〞,他二话不说就照单全收了。 现在他则拿着杯子晃到厨房里倒水喝,他搭訕道:「晚餐吃什么?」 夏曈曈换上了维尼熊家居服在厨房准备晚餐,她可是有职业道德的,就算跟陶景川打架了,事后她该做什么还是会做,但别指望她有好脸色。 「不知道!」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探头去看她手上的食材:「你在煮什么?」怎么几乎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不知道!」她还是不理他。 他拿起三只叠在一起的狗碗:「我先餵狗。」 她瞪他一眼,凶巴巴道:「请便!管你餵猫、餵狗、餵松鼠,爱干嘛干嘛…」 看来是真生气了,陶景川摸摸鼻子去餵狗,这家里他至少还有三个忠心耿耿,不会跟他作对只会乖乖听话的拥护者。 不久肉汤的浓浓香味就在屋子飘散开,夏曈曈对着三隻吃饱了趴在厨房里的狗喊道:「去叫你们老闆来吃饭!」 见牠们无动于衷,她又吼道:「不去叫他?没关係啊,晚上他饿了把你们煮了吃就别怪我,哼!」她拿起大碗公开始盛汤。 陶景川在书房早就闻到了香味,听到她的怒吼,他自动走到厨房,原来她煮了麵疙瘩汤,没想到她居然会做这个,只是这里面的料…似乎有点…复杂。 坐在餐檯上吃着热乎乎的麵疙瘩,喝下最后一口汤之后,陶景川非常满意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儘量不要在公司跟李翔用中文交谈,这样会製造不必要的误会。」要他向夏曈曈低头承认自己错了,他做不到,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用警告我了,我以后不会跟别人说话了。」她气呼呼地回嘴。 没理会她赌气的话,他继续说道:「因为你是我的私人助手,如果你跟他总是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交谈,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会惹人猜忌,对他对事务所都不好,懂吗?」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她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他慎重其事道:「因为我是老闆,你是最亲近我的助手,李翔却是个设计师,事务所里只有我们三个会中文,你如果总是跟李翔说中文,其他的人听不懂就可能怀疑你告诉他更多有关我的事、有关决策或是有关事务所的事,将来如果有升迁、有好的案子轮到他身上,都可能会让其他人质疑公平性,或者怀疑他跟你打小报告让你转告我,不管是那种情形都会造成员工之间的猜疑,破坏他们的友情,也会让他在事务所的人际关係不好。」他太佩服自己的思维与口才了。 「哪有这么严重?」她不以为然,但态度明显已经软化了。 他义正词严地说:「身为老闆,我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而且李翔是个不错的景观设计师,我不想让他被其他人排挤、误会。」这理由多好。 「那以后都不能跟他聊天吗?」她觉得有点遗憾。 「儘量避免,不然就用英文,让大家都听得懂你们在聊什么就没事。」他必须保持理智,要对自己要有信心。 她嫌弃道:「你们这里怎么那么麻烦,连说话都没有自由…」她洩气地趴在餐檯上。 他伸手在她的头上轻拍了一下,挑错道:「什么你们这里我们那里的!」 她嘟着嘴抗议:「噢,又打我头!」 「要说中文就跟我说,知道吗?」他揉揉她的头。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理我嘛!」她抬起头哭丧着脸抱怨。 「哪一次你找我,我没理你?」他为自己辩护。 她说不过他,心里又气又急便脱口而出:「可是我就不想只有你一个嘛!」 夏曈曈的意思是不想只有陶景川一个能用中文交谈的对象,但她过于简化的句子听起来却令人產生遐想。 陶景川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他认真地回答:「有我一个就够了,你还想要几个,其他的都别想了。」 她突然坐正了身子,娇嗔道:「你怎么总是那么霸道嘛!」 「去拿明天要穿的衣服给我看。」既然被她贴上霸道的标籤,那他就贯彻到底,坐实她的指控。 「一定要这样吗?」她承认他确实很会挑衣服,但她觉得憋屈死了。 看他那坚定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神情,「好啦、好啦!」她投降了,要让这个人妥协太费力了。 第十八章 终于动手了 隔天,陶景川又交给夏曈曈另一项工作,负责蒐集、整理所有关于他的新闻报导、杂志文章及网路讨论。 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夏曈曈慢慢地瞭解到,原来陶景川真的是全球顶尖建筑师之一,他的设计最受人称道之处在于商业包装下,却蕴藏着浓厚的艺术气息与大自然的美。 他独特的创意巧思更令他成为目前建筑界设计风潮的重要指标,例如他自己的事务所〝蜂巢〞便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同时,他也是古董拍卖市场上公认的中国书法与国画鑑赏家,而无论是建筑设计本业还是傢俱、装饰的设计,凡是他有心要做的,那就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夏曈曈有些困惑,因为她很难把资料里的〝陶景川〞、〝布莱恩.陶〞与现实生活中的他—那个无肉不欢的奸诈霸道又机车的小心眼连想在一起,总觉得资料写的是另一个人,不是跟她朝夕相处的陶景川。 想起他问过自己对他的想法,而他的才华与内涵是当时的争议点,那个时候的她只觉得这两个词空洞而不切实,但现在她却有了一咪咪具体的感觉,他似乎确实是出类拔萃、无与伦比的,她的脑海中出现他演讲时唯我独尊的模样。 「唉,」她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吧,陶景川,我开始崇拜你了,不过嘛,我不会告诉你,免得你太骄傲。」 ※※※ 傍晚,陶景川溜狗回来顺道从门前信箱取了信,他正要把商家的广告单丢进垃圾筒,夏曈曈伸手拦住道:「等一下,给我,给我,我要看!」 他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好看的。」举起手让她搆不着。 她却伸长了手踮起脚要抢:「当然好看,你不看我看。」 他轻蔑地看她:「你看什么,超市减价的羊腿排、火鸡、干贝你会煮?」 她不服气道:「我会烤鸡腿!」她神气地看着他。 他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把手上一大把的广告单塞给她,她立刻翻翻拣拣从中抽出一家连锁百货店的广告单,她兴奋地自言自语:「啊,这次又有你,黑人的身材就是棒,一、二、三…哇,真的是八块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士内裤广告。 她翻下一页,惊喜道:「啊,帅哥,你实在太帅了,穿休间服也好看,穿西装也好酷喔…」那是同一位黑人男模。 「啊…」她大叫一声,手里的广告单被陶景川抽走了。 「你怎么这样啦,人家还没看完嘛!」她不满地看着他。 他把广告单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不准看了!」他就不想听她称讚别的男人,连明星、模特儿都不准。 隔天下班她要求去超市,但她逛了一阵之后她就站在超市走道上东张西望,陶景川忍不住问道:「你要找什么?」 她尷尬地说:「那个,我要买那个女生用的。」她带来的卫生棉只能应急,现在必须要赶快补货了。 陶景川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指着前面说:「化妆品在那边。」 她摇摇头:「那边没有,我找过了。」 突然,她兴奋道:「啊,看到了!」 陶景川陪着夏曈曈站在卫生棉的货架前好一会儿了,看她还是举棋不定的样子,便问道:「你到底买不买?」 「要,当然要!可是不知道哪种好…」她犹豫地看着手上两种不同的品牌。 「那你就两种都买,回去用了不就知道了。」他直接替她拿主意。 她又看了一眼另一个牌子:「嗯,还是换这个牌子…」 他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及架子上的卫生棉全丢进购物车里,说道:「就它们了。」哪个牌子不都一样?有什么好想那么多的,他推了购物车就往前走。 走到酒精饮料区前,夏曈曈拉他,惊喜道:「啊,你看,前面有香檳试喝,走啦,走啦,我们也去试喝!」 结果促销小姐不给夏曈曈试喝,她嘟着嘴抱怨:「为什么她不跟你要身份证,却跟我要!」还对他笑得嘴都咧到耳朵了。 他喝了一口香檳,点头道:「…嗯,这香檳还不错!」 禁不住诱惑,她拉他的手:「给我喝一口!」 「不要!想喝自己去拿!」想让她自己去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他举高手上的小纸杯。 「她不肯给我啊!讨厌,不准跟她买!」她嘟着嘴生气。 他无奈地看她:「你真没听懂她的话吗?」 她气呼呼地说:「她就跟我要身份证啊!我就没有嘛」 「笨蛋,她以为你不满二十一岁,所以跟你要证件,唉,说你笨还不承认!」他笑看着她。 「我…我不满二十一岁!?」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陶景川伸手按着她的头,将她往酒柜前推着走,安慰道:「别想了,走吧,我们买一瓶回家喝。」 ※※※ 陶景川铁了心要换掉夏曈曈所有的衣服,改变她的穿衣习惯,因此,第二个週末他又带着夏曈曈去另一家百货公司,无视她的眼刀,给她挑选了不少衣服、鞋子、配件,结果又花了数千美金,并且坚持严格检查她每天的穿着,并且教她色彩的搭配,告诉她为何选这样那样的款式。 他的改造计画造福了事务所的员工,让所有的人每天早上都引领期待艾莉莎的到来,期待她惊艷亮相,艾莉莎无疑成了事务所里最受欢迎的人物,所到之处便是最美的风景线。 儘管夏曈曈不认同陶景川对审美观的坚持,但每当她看见同事眼中的讚叹、欣赏、羡慕,内心里也还是生出了小小的骄傲,只不过若能让她选择,她寧愿放弃美丽而选择舒适。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她渐渐发现了,陶景川对〝美〞这件事情的要求非常高,色泽、型态、气韵缺一不可,而他正在她身上实践着,现在开始挑剔她的腮红与口红的顏色与衣着不搭,甚至趁着买衣服的时候亲自带着她去化妆品专柜挑选,他的挑剔让专柜小姐以为他是专业的造型师。 夏曈曈面对着吊衣桿上的衣裙懒得多想,拎着前几天穿过的衣服走去书房,语气敷衍道:「这样可以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衣服,低下头继续画图,随口便说道:「星期二才穿过,你还有其他的衣服,去换!」 「我喜欢这一套嘛!」她恨死了,他为什么记性这么好。 「喜欢也不行,我看腻了,去换。」他连头都没抬起来。 〝看腻了〞,对啊,自己早就厌烦这样了,为什么要如此委屈自己,她忽然觉悟了,「我搭不出来,要就这套!」她索性摆明自己的态度。 「那我们现在出门去买。」他丢下手中的笔。 她跺脚道:「你怎么这样嘛!」 「我怎样?」他的目光平静无波。 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气急败坏道:「你有那么多事要做,为什么非要管我穿什么嘛!」她几次半夜起来喝水,发现他还在书桌前埋头苦干。 他拿起笔继续低头工作:「因为我看了不舒服。」 「那你就不要看我嘛!」她回呛。 「你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怎么可能不看你,少囉嗦,快去。」他不为所动。 「不要,我搭不出来。」她火大了,决定坚持到底,坐在地上耍赖。 他起身往外走去,她现在也了解他的个性、行事风格,知道眼下状况不对,「你要干嘛!」她跳起来拉住他。 他瞇起眼看她:「我去看你还差多少衣服,居然会让你不知道要穿什么。」 「我有很多衣服了,已经够了,是你龟毛不让我穿这穿那的嘛!」她抗辩。 他吹鬍子瞪眼地看她,质问道:「我什么…龟毛?」 她发现说错话了立刻改口道:「不是啦,是你…你要求高、品味高啦!」 「既然承认我品味高,那当然就要听我的。」他甩开她继续往她房间走。 「唉呦,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难搞嘛!」她快步追上他。 两个人站在夏曈曈的衣帽间里,原本空荡荡的衣桿上现在已小有规模,从最初的三分之一个墙面发展到四分三个墙面。 他看了看眼前的衣服:「怎么就只有这些?」 她脱口而出:「什么叫只有这些,嘿,拜託,这已经是我带来衣服的一倍了好吗?」 他翻看着衣服:「原来那些不能算。」 「原来那些…,」她疑惑地看着他,忽然领悟他的意思,气呼呼地直问道:「为什么我带来的衣服不能算?」 「那些只能在洗衣服、煮饭的时候穿。」他瞟她一眼。 她愤愤不平道:「你…你什么意思?」这太打击人了。 他看着她说:「你把这些打包扔…,算了,这星期六就送去救世军,也许会有人要。」 居然要丢她的衣服,她气得瞪圆了眼睛,口无遮拦道:「你莫名其妙,…你太过份了,气死我了!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出去,你出去。」她伸手推他。 推他不动,她改拉他的手肘:「我不要你看我的衣服,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不要你管!」 腰上一紧,「啊!」她大叫一声。 陶景川一个使劲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一隻手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就像当年整治弟弟陶景岩一样把夏曈曈夹在腋下腰间。 陶景川跨步走到衣桿前厉声道:「你自己看看,不是小猫、小狗、小熊就是小花、小草,还有什么爱心、星星,什么乱七八糟的字,这些能穿去上班吗?你看事务所里哪个人穿这样的衣服?」 「…」她整个人都傻掉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低头看着她,教训道:「你还是工读生吗?大学毕业八年了,你怎么就一点长进也没有,…你当厂长特助难道也这样穿?」 她终于回神过来,听懂了他说的话,只是这样被他夹持着,她只能弱弱地说:「那个,那工厂里都穿制服…」她想起那陪伴她五年的灰色衬衫与铁灰色的长裤与外套。 他失笑道:「呵,难怪了,你在那里做了几年,四年、五年?」他手臂用力一拦把身体下滑的她给托起来。 「五年,从工务助理开始做了五年。」她小声道。 他低头看她:「你穿了五年的制服,就被制服同化了?」 没等他说下去,夏曈曈受不了腰部的疼痛,抓着他的手:「可不可以先放我下来,腰好痛!」 他将她从手臂中解放下来,她只顾着疼痛的腰,竟忘了陶景川还在场,猛然拉起上衣查看自己的肚子。 一片雪白肌肤,上面几道被衣服縐摺压出来的红痕,他一看便皱起眉头:「怎么,伤到了吗?」 他蹲下身子看她的肚子,同时大手立刻就抚上去,担心道:「很痛吗?」 他的手乾燥而温暖,摀在痛处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小声道:「还好啦!」 「你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呢?」他虽是责备的口气,但一手扶着她的后腰,一手便轻轻地揉着她的肚子,她的皮肤真是细嫩柔滑让他爱不释手,不觉就心猿意马…。 第十九章 霸王 「嗯,可以了,不用揉了,等一下就好了。」夏曈曈忽然觉醒,赶忙拉开陶景川的手。 她的脸都涨红了,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粗心,怎么可以在他面前把衣服拉起来,真要命,居然让他摸自己肚子,丢脸死了。 陶景川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尖彷彿还留着那光滑细腻的触感…,他严重怀疑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其实是个gay。 收敛起蠢蠢欲动的心思,他起身把衣桿上的衣服分类,整件的洋装掛一边,然后一件裙子旁掛几件上衣,他退后一步看了看,觉得衣服还太少,样式、色彩不够丰富,搭配上欠缺变化,不过,还是慢慢再补充吧。 「你就先这样搭着穿知道吗?」他指着他搭配好的衣裙。 她乖巧听话:「噢,知道了。」 他随手翻起她原来的衣服,开口说道:「拿几个大袋子过来。」 她紧张地问:「要做什么?」她有不好的预感。 「我去,就拿纸箱来!」他威胁道。 「噢,好啦、好啦!」她三步一回头地走出去。 果然,他把她原来的衣服重新理了一遍,在她苦苦哀求之下,只留下了她带来不到半箱的衣服,他不想还留下馀孽,拉开抽屉却看见她的内衣裤,又是一抽屉的小猫、小狗、小熊、爱心、星星…。 他一脸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她慌张道:「这些都穿在里面没人会看见!」 陶景川挑眉看着夏曈曈,心里想着:『我迟早会让它们离开这栋房子,你等着!』,他嘴角露出的笑让她心里直发毛。 他走出她的房间,同时也把四大袋衣服全都拎走了,她哀怨地望着他的背影,眼巴巴地看着那四个装得满满的袋子,无精打采地转身爬上床。 她趴在床上,先是用拳头捶打床铺出气,没力气之后就把头埋在被单上大叫:「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穿衣服的自由都没有,为什么就要跟我的衣服过不去嘛,啊…讨厌、讨厌、讨厌你,臭霸王、烂霸王、坏霸王、讨厌你,啊…」 当陶景川把东西丢进了车库再回来,经过夏曈曈房间门口就看见她在床上又打又踢又蹬地撒气,嘴里骂个不停,他很自觉并且不以为憾地认下了她口中的〝霸王〞。 稍后,夏曈曈满腔哀怨地想要跟高晴镁诉苦,但因为高晴镁嫌她即时通讯打字速度太慢,再来现在这个时间高晴镁正在上班,所以她只能写伊媚儿。 她控诉陶景川的高压统治与暴行,倾诉自己被欺压、失去自由的苦难,结果高晴镁的回信却只是一面倒地骂她笨,说有这么好的事自己求之不得,她夏曈曈竟然不知好歹、人在福中不知福、笨死了,而且又批评她穿衣服本来就没品味云云。 夏曈曈看完回信之后脸更黑了,暗骂交友不慎,连带狠狠瞪了坐在旁边的霸王一眼,而陶景川像是有第三隻眼一样,居然瞟她一眼,吓她一大跳。 ※※※ 又到了星期五的晚上,两个人三隻狗窝在书房里,她抬头看见墙上的字、画,「谁是劲草?」她早就想问了,不过每次都忘了。 陶景川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与修练,早已将她的吵闹、干扰作为书房背景,达到完全不受影响的境界,此时他正专心修改一张躺椅的设计图而没抬头,隐约感觉到她在对自己说话,「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她又朝他靠近一点,大声问:「我是说…,谁的名字叫劲草!」 「怎么,他碍到你了?」他继续手上的工作。 「为什么你要掛他的字画?」她歪着头看墙上的字画。 「因为看得顺眼。」他随口回答。 想到他是字画鑑定家,她好奇地问:「他很有名吗?」 「噢,还是〝劲草〞是你妈妈?」她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他抬头看她,心想她怎么知道他老妈会画画,嘴上却问道:「为什么说是我妈?」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她不是也放了很多锅碗瓢盆在这里!」 他失笑道:「哦,真能干,还会举一反三!」 他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问道:「你会书法或是水墨画吗?」 「只在学校里学过毛笔字,国中美术课画过竹子、杜鹃花。」她继续上网,边回答他的问题。 「喜欢吗?」 「还好,不喜欢写字,画画还可以。」两者比较起来还是画画好些,她点头。 「想不想继续学?」 她摇头道:「算了吧,我妈说我没天份,学也是浪费时间、浪费钱,搞不好还扼杀了老师的教学热忱,那样对老师的打击太大了。」 她突然又跪在椅子上,朝着他兴致勃勃地追问:「你还没说,劲草到底是谁。」 「你干嘛那么关心谁是劲草?」他看着设计图面,随意问道。 她瞇着眼看着墙上的字,认真说道:「嗯,只是觉得他的字看起来苍劲有力、气势磅礡,感觉很大气,可是他的画却是非常细腻的工笔画,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出自一个人就很奇怪。」八成是个怪人。 听她分析地挺有理有据的,他意外地瞅她一眼道:「不错嘛,还有点眼力,知道工笔画。」 她挺起身子鄙夷地看他一眼道:「呵,拜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好吗!」 这是什么比喻,他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她诧异道:「我又怎么惹到你了?」 他皱着眉头说:「你就不能说得文雅一点吗?」他怀疑老天爷把她的灵魂装错了躯体,不然怎么她的外貌气质与她的言行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脸上波澜不兴地说:「噯呀,又不是相亲、面试,干嘛装模作样,肚子里那点东西最多撑个十分鐘就洩底了,我才不当灰姑娘呢!」 他笑看她:「这关灰姑娘什么事?」 她只是看着电脑萤幕回答:「时间一到就被打回原形啊!」 「唉!」他摇头叹气,无话可说。 她跪在椅子上双肘撑在书桌上,上半身倾向他:「别叹气,本来就是嘛,可你还没说谁是劲草,难道真的是你妈妈呀?」 为什么她就没想到会是他呢?莫非她心中没有他的位置?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好好看看他,把他记在心里、刻在脑海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灼灼目光让她心里小鹿乱撞、乱了气息,最后终于扛不住了,她羞怯地撇过头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小声嘟囔:「小气,不说就算了。」干嘛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他真想把她抱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定了定神,他心下决定还是要教化一下她浮躁的心性与太过率真的言行。 「以后吃完晚饭先练一个小时的毛笔字才可以上网。」他慎重其事地宣佈。 她事不关已道:「呵、呵,你自己去写,爱写多久写多久。」 「你不写就没有网路。」他不为所动。 这还得了!她噌地挺起身子抗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嘛!关我什么事嘛!」 经验告诉她,他这样的表情代表着言出必行,她觉得洩气却还是不死心地讨价还价道:「三十分鐘。」 他不急不徐地说:「那就一个半小时。」 「不要,没有这样的啦!」怎可以这样不讲理,她哇哇大叫。 他看她一眼,慎重宣佈:「记住从明天开始,不写就没网路!」 她跳下椅子,不甘愿地应道:「好啦,知道了啦!」 她气呼呼地走到房门口,突然回头叫道:「霸王、霸王、臭霸王!」然后赶紧关上房门。 他会心一笑,拿起他手上的图纸审视一番,一个深呼吸却让他呼吸一窒,他脸上刚毅的线条瞬间柔软了下来,他竟然闻到她身上的香味,现在连书房都有她的味道了,他抬头看向她的房门,门底透着灯光,这个家里、这栋屋子里,她真是无处不在了啊! 夏曈曈回到房间随即爬上床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中浮现他深邃而炙热的眼神,里面没有她熟悉的嫌弃、不满、取笑、斥责、无奈…,只有果断、坚毅、至死不悔与足以吞噬掉她的气势,那股精气神像是一把利剑,彷彿能穿透自己的身体,直达自己的内心深处,让她感到慌乱、害怕却又无处躲藏。 她闭上眼睛以为可以躲开他的注视,可她错了,他的脸更清晰了,长长如剑的眉毛、深邃内双的眼睛、英挺如希腊雕像的鼻子、性格的小络腮鬍…,咦,怎么想不起他的嘴长什么样子? 夏曈曈就在思索着陶景川的嘴型中睡去,但她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梦中她变成了一尾被竹籤串起的鱼乾,霸王装扮的陶景川则在几十几百隻鱼乾中挑选着,其他的鱼乾纷纷叫着:「选我!选我!」 她想躲起来,最好不要让他看到自己,但是他挑挑拣拣拨开了挡在她上方的鱼乾,一眼就选中了她。 他带着阴险、狡猾又势在必得的笑容看着她,一边往她身上抹着五顏六色的酱料,还说这样才好吃,然后拿起来就往嘴里送,她看着他的脸越来越大,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嘴,就看见那白森森的牙齿、舌头,接着是小舌头… 「啊,不要吃我!啊…」她大声叫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她猛然张开眼睛,〝滴…、滴…、滴…〞,是闹鐘响了,她关了闹鐘,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还怦怦跳个不停,想想刚才的梦境,「为什么是鱼乾呢?」她感到疑惑、不解。 第二十章 不安份 夏曈曈到美国已经三週了,感恩节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大节日,按照惯例,陶景川提前在感恩节之前的那个週末举行烤肉招待员工及家属,今年也不例外,这天一早餵完狗,他就把三隻大狗关进车库后方的围栏里。 夏曈曈没事干便对陶景川说要给他帮忙,于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到后院角落里的储藏小屋,里面杂七杂八放置了户外烤肉所需要的傢俱及平时用不到的工具。 看他拿了刨刀和几块木板出来,她不淡定了,他竟然还会做木工! 他修补着后院的木围篱,她兴奋地跟前跟后,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结果,她不是把工具乱换位置让陶景川找不到,不然就是把分类好的钉子同时洒了一地。 最后,他咬着牙对她说:「再捣乱就把你跟牠们三个关在一起!」她才终于安份地坐在一旁。 这时苏菲雅带人来佈置后院,她立刻转移目标兴冲冲地跟在苏菲雅身边看热闹,直到被陶景川带去商场买东西。 他们从商场回来,苏菲雅正领着帮工把两个户外大型烤炉併排放在游泳池边,陶景川指挥帮工给烤炉装好了桶装瓦斯,摆放好了应景的南瓜,然后把各式饮料放进装满冰块的几个大保温箱。 以往他都会叫一两个员工先来帮忙,但今年有了夏曈曈在,所以他便没再安排其他人手,他让夏曈曈把餐厅外送来的各式沙拉、麵包、甜点、水果等等都摆放在铺着红白格桌巾的长桌上。 助手科林是烤肉高手,烧烤的食材的採购、准备也都由他一手包办,今年仍旧由他主厨,因此他带着老婆、孩子比其他人都来得早。 夏曈曈虽然像个小蜜蜂一样忙东忙西却乐在其中,心情更宛如小时候家里有客人上门一样兴奋。 下午二点开始,三十几名员工陆陆续续携家带眷地出现,一万三千多平方呎(约三百八十坪)的后院里顿时人声鼎沸,家眷之间似乎也很熟络,不论男女老少一见面就来个大大的拥抱,甚至亲吻脸颊。 黛安也带着两个女儿来参加,她一到就热情地带着夏曈曈去认识大家,结果个个都给她热情的拥抱,她便也入境随俗,只是她不小心看见陶景川的脸色有越来越阴沉的趋势,不知为何她自动对男性改为握手礼。 夏曈曈的身份其实所有的员工都心知肚明、瞭然于胸,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因此她像是女主人一样,大家缺东少西就找她,陶景川更是一会儿没见到她在身边就四处找她,她虽然屋里屋外跑来跑去,但脸上不见丝毫不悦与疲惫,反而笑容灿烂、活力充沛。 吃饱了,男人们开始聚在一起喝着啤酒谈天说地聊车、聊运动,女人也带着孩子各自成小团体聊是非八卦、育儿经或聊男人、聊瘦身。 夏曈曈下意识地跟在陶景川身边,黛安却把她带走了,拉着她跟公司会计席拉、室内设计师黛博拉、估价师莫妮卡几个单身女子在一起聊天,只是她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陶景川的身影,看到他才觉得安心。 陶景川虽与员工聊天,但他仍不着痕跡地关注着夏曈曈的一举一动,他见她往屋里去了,他便也藉故跟了进去。 夏曈曈上完厕所出来,站在客厅敞开的后门口看着后院热闹的景象,陶景川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忽然间,她发现这些老外似乎不怕冷,她穿着牛仔长裤、长袖t恤外加棉外套,但他们却只穿一件短袖上衣,小朋友也不过穿着薄薄的长袖t恤。 她感叹地对陶景川说:「你觉不觉得吃起士、喝牛奶的,果然比吃豆腐、喝豆浆的强壮。」 「噢,好痛!」她被他狠狠敲了一记头。 「不要用你自己代表全部的人!」他睨她一眼。 她一看,陶景川竟然也是穿短袖上衣与短裤,她不信地用手背碰触他的手臂竟然是热乎乎的,而她的手竟然是冷冰冰的。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不屑地说:「检讨一下自己,身体怎么这么差,手居然像冰块一样。」 她把手从他的大手里抽出来:「我属冷血动物的不行吗?嘞!」她对他吐出小舌头,然后便从他身边跑开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食物也几乎都吃完了,客人陆续开始退场,几大袋的垃圾把两个大垃圾桶堆得满满的,不过因为都是免洗餐具所以并没有太多善后工作,陶景川用长水管直接冲洗了摺叠桌椅及地砖,剩下的事苏菲雅明天会带人来收拾,所以他们五点半天黑之前就收拾好了,放了狗回到屋子里。 ※※※ 夏曈曈很没形象地瘫在客厅l型大沙发上,这沙发对她来说就像单人床一样大,他走到她身边:「累了?」 「嗯,还好,只是想躺躺。」她闭着眼睛,脸上是慵懒的笑容。 他坐到她头顶旁的空位上俯视着她说:「喜欢bbq吗?」 她没张开眼睛只是猛点头:「喜欢!」没想到科林的手艺如此之好。 「最喜欢什么?」他玩着她的发梢。 她想了想说道:「大虾、螃蟹腿、鮭鱼、大香肠、鸡翅膀、鸡腿、猪肋排、牛排、玉米、青椒、蕃茄、香菇、大黄瓜、洋芋都好吃!」她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唸了一遍。 她突然张开眼睛看着他问:「你晚上还吃得下晚餐吗?」 「不了,我很饱。」他摇头。 「嗯,太好了,我也是…」 她突然就没了声音,陶景川发现她竟然睡着了,他笑着摇头,不论时间、地点,说睡立刻就能睡着,他真服了她。 他拿了旁边一床薄毯给她盖上,却看见她的袜子是脏的,他脱了她的袜子,发现她有一双可爱的脚,白晰柔嫩的皮肤,圆圆肉肉的脚指,修剪整齐的指甲,他用手一比,他的手竟与她的脚差不多长,她的脚可真小,原来穿六号半鞋子的脚只有这么大,或许因为他的手很温暖,她的两隻脚丫竟然往他手掌里蹭,他笑着握了握她的两隻嫩脚,才放进薄毯里。 ※※※ 当夏曈曈睡眼惺忪地走到书房外便闻到一股墨香,探头一看,他竟然在写书法,他站在一张长桌旁,悬臂持笔,她走向前,惊叹道:「哇,你真的会写书法啊!」 他很想敲她的头,手顿了一下,他放下笔。 她惊疑道:「怎么不写了?」 他收起那张宣纸:「拜你之赐,写坏了。」 她挑起眉:「怎么会,我又没碰你!」少栽赃! 「以你的能力,不须要碰到我!」他瞅着她。 他言归正传道:「既然醒了就开始练字吧!」 她嘟着嘴:「一定要吗?」 他在桌上铺上新的宣纸,云淡风轻道:「如果你今天不想上网,那就另当别论。」 「好嘛、好嘛!」她往他身边走去。 「等一下,你先去把自己整理好再来。」他嫌弃地瞥她一眼。 她垮下双肩,无奈道:「唉呦,怎么那么…囉嗦!」她硬是把已经到嘴边的〝机车〞两个字给换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夏曈曈姍姍来迟,陶景川看她一眼,说道:「动作真慢,过来,你先写几个字看看。」 「不用看了,直接教就好了啦!」她很有自知之明。 他瞟她一眼,调侃道:「怎么,怕字太丑见不得人?」 「对啦!」她不用否认了。 「放心,我有心里准备,你先写!」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笔写自己的名字,边写边嘟囔:「如果叫夏一一就好了,唉!」 他又叫她写了他的名字,「果然!」他笑道,她的字就跟她的人一样,一笔一画都不安份。 他拿起笔在她的字旁写下了同样的楷书,两个人的字天差地远,如果一个是幼稚园的小班生,另一个就是博士班的指导教授。 「你要学楷书?」他问。 「我只会写这个。」她看着两人的字。 他摇头,给出评语道:「这恐怕不能称为写…,应该说…你只会画这个!」 他把毛笔重新沾了墨汁,要她拿笔,然后他跨一步站在她身后,用他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左手放在她身体左侧的桌面。 她整个人被包围在他身体与桌子之间,她的背几乎紧贴在他胸膛,虽然隔着衣服,但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他的呼出的热气刚好落在她的右耳上,她忍不住扭了扭脖子。 「写字要屏气凝神…别乱动!」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抗议道:「你弄得我耳朵好痒嘛!」 两人同时转头看对方… 他的鼻息间全都是她身上的馨香,手又握着她的小手,身体不经意的触碰早让他心神不寧了,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唇。 「我先去喝点水。」她抽回右手,推开他,人一矮从他右手臂下鑽了出去。 陶景川可以拦下她,但他还是放她走了,嘴里反覆唸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拾起他来不及抓住而从她手中落下的毛笔,却看见宣纸上留下了一个爱心型的墨印,他会心一笑。 等夏曈曈再回到书房,陶景川正在长桌上振笔疾书,她伸头一看那一笔字正与墙上那幅一模一样,她惊讶道:「原来〝劲草〞是你!」 「大惊小怪。」他放下笔。 她跑到他身边低头看他的字,提出她心中的疑问道:「怎么字跟画的风格差那么多?」 他不急不徐地回答:「不同目的,练字练气,画画磨性。」 「人家不都是写字修练心性吗?」她像个小学生一样仰着头看他。 「事在人为,修练在个人,你想怎样都行,何必执着于必然。」 「哇,好深奥喔,…呵、呵,好像老和尚讲经,阿弥陀佛,多谢师父开释,呵、呵…」她笑弯了腰。 孺子不可教也,但他还是重新拿起笔,坚持道:「过来把字写完。」 她有些犹疑,因为她觉得刚才那个姿势挺曖昧的。 「怎么,晚上不想上网了?」威胁加上利诱就不怕她不就范。 「哼,就会威胁我!」她不屑地看他一眼。 他准备放下笔,嗤笑道:「威胁!呵、呵,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好啦、好啦,来了啦!」 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他还是把她拉到自己前面,握着她的右手写了起来,只是他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写了二十遍之后,他放开了她的手说道:「毛笔是软的,手的稳定性及力道都很重要,你慢慢体会吧!再写十遍。」 看着她一脸厌恶,他随口便说:「嫌少?」 「没有、没有,马上写、马上写!」她才不要写一晚上的毛笔字呢。 「写完给我检查。」他往书桌走去,她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 夏曈曈站在长桌前写字,但身体却不时左摇右晃,陶景川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什么时候能够安份不乱动,那写出来的字就可以见人了。」 她边写边回答:「是,弟子受教了,多谢师父指点。」 他皱起眉头:「你老实点!」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弟子遵命!」 第二十一章 居家必备 十一月第四个星期四是感恩节不用上班,夏曈曈特别开心,主要是陶景川答应要做感恩节大餐给她吃。 夏曈曈坐在炉檯上看着陶景川在厨房里从容地准备。 她望了一眼大烤箱,担心道:「火鸡从一大早烤到现在会不会烤乾、烤焦了?」 「不会。」他搅拌着锅里的酱汁。 「梅子酱要做什么用的?」她伸长脖子望着锅里红色的酱汁。 「肉、麵包都可以沾着吃。」 她歪着头:「好奇怪,它不是甜的吗?用来配肉不是很奇怪?」 「不会。」他关了炉火。 「我帮你做玉米麵包!」她两手撑着檯面。 「不用。」他把锅子移到旁边。 她想了想,提议道:「那我熬汤吧!」 「不需要。」他拿起另一个锅子。 她嘟起嘴,手开始在檯面画圈:「我很无聊…」 他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那就去练字。」 「啊,我想来了,我该洗衣服了!」她从炉檯上跳下来拔腿就跑,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吃完了感恩节大餐,陶景川应夏曈曈的要求点燃了起居室的壁炉,他拿着啤酒坐在起居室唯一的一张两人座沙发上,看着墙上六十吋电视播放着老掉牙的电影,纯英文没有中文字幕。 她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一手摸着巴弟的头,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没去加州跟家人一起过感恩节。」 「当天来回太赶了。」何况他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在家。 「可是上次你去加州演讲不是也当天来回吗?」她疑惑地望着他。 他瞟她一眼:「是啊,不然隔天你帮我去奥斯汀演讲?」 她挠挠头傻笑道:「对喔!我忘了,嘿、嘿…」 安静不到一分鐘,她问道:「你爸妈要在加州住多久?」 「他们星期六就回来了。」 她一听立刻坐直了身体,诧异道:「那不就是后天!」 「是。」他淡定如常。 「那你要去接他们吗?」他应该会去机场接机才对,但她还是问了。 他低下头看着她,纠正道:「我们要去接他们。」 「啊,我也要去,…为什么?」她没有心里准备,愣了一下。 他喝了口啤酒道:「你跟着我工作当然也要认识他们。」 她觉得他的话也有点道理,便问道:「嗯,那我要怎么称呼他们啊?」 他随口便说:「伯父、伯母。」 「咦,那黛安、科林他们也称呼他们伯父、伯母?」她好奇美国人如何称呼老闆的父母亲。 「叫名字。」他看她一眼,不知道她问这个要做什么。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跟其他人一样,不应该搞特例,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视,随口说道:「那我也叫名字好了。」 「不行!」他立刻否决,而且口气坚定无比。 她回过头,抗议道:「我跟黛安他们一样也是你的员工,为什么我不能叫他们名字?」 他板着脸回答道:「因为你是你!」 她不服气道:「我是我那又怎样?…噢,你又敲我头,我都被你敲笨了!」她揉着后脑勺抗议。 「原来就够笨了,不差这一下。」他毫不留情地回答。 她觉得跟他去接他的父母亲,…感觉怪怪的,好像两个人有什么关係似的,但想到他的固执…,她还是试探道:「可以不去吗?」 他挑着眉反问她道:「你说呢?」 她撇撇嘴道:「不行。」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那还问?」他把空啤酒罐放在沙发旁的边桌上。 她从地上站起来弯着腰对他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霸道的人…」 她慢慢后退,「…臭霸王,哼!」她转身就要跑。 陶景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箭步向前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肘道:「想跑?」 「唉呦!」她被抱进了他的怀抱里。 一个翻身,陶景川将夏曈曈压在地毯上,双手分别抓住她的一双手腕,巴弟怕被波及,早已起身跳开,牠走到露西身边趴下继续看戏,等主人落入下风再出手。 他恶狠狠地说:「骂完了就想跑?嗯,…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边说边把她的双手用一隻手控制在她头顶,然后就开始搔她痒。 她挣扎大叫:「不要,不要,好痒,停啦,哈…,停啦,啊…」 他手下没停,嘴角掛着戏謔的笑说道:「霸王,亏你想得出来,再叫啊!」 她尖叫:「不叫、不叫,我不叫了,停啦,救命啦!」 因为剧烈的挣扎,她的上衣缩到了胸部,让她的肚子整个曝露了出来。 他一条腿曲着压住她的膝盖,一隻手仍抓着她两隻手的手腕压在她头顶,另一隻手覆在她曝露在外的腹腰上,食指轻轻抚刮她的肌肤,威胁道:「还敢不敢?」 她扭着身子想躲开他的魔掌,示弱道:「不敢了,哈、哈,不敢了啦!」 他大手掐住她的腰:「再叫的话该怎么办?」 「随你办!」她毫不思索地回答。 他满意地说:「记住你说的话。」 「好!」她一口答应。 他放开她,她一身狼狈从地毯上起来。 「哼,你…流氓、土匪、暴君,啊…」 她边喊边往房间跑,回头看见他站了起来便大叫着衝进房间关上门。 他笑着踱到壁炉前,灭了柴火,重新起动屋内的中央空调,然后又回书桌前开始工作,三隻狗趴在书房与夏曈曈的房门口之间的过道上睡觉。 夏曈曈洗完澡躺在床上,想着这个感恩节过得真特别,不但吃到陶景川亲手做的晚餐,还看到他跟平时正经冷肃完全不同的一面,原来他也会跟人打闹,〝嗝〞,刚才闹得太兇了居然打起嗝了,她捏着鼻子闭气,心里想着他烤的火鸡真好吃,明天早餐又可以吃火鸡肉三明治,真好! 脸上掛着微笑,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 感恩节隔天是週五并非假日,但陶景川很大方地放了所有员工的假,有的回父母家、有的出去玩、有的去凑〝黑色星期五〞的血拚热闹,事务所里没有人上班,陶景川说要进办公室处理一件公务,夏曈曈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便跟着来了。 陶景川专心致志地做事,夏曈曈就坐在自己平时的位置上看着他,算算时间,她来到他身边将近一个月了,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总地来说,这人就是聪明绝顶、固执刚毅、霸道独裁、武力值爆表。 跟他吵架、比耐力、比气场、打架,没有一样能赢过他,各方各面都输他一大截,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有时候还被他气到七窍生烟,可是她却越来越欣赏他了。 她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陶景川的侧脸,虽然他阳刚、黝黑不符合自己喜欢的白马王子形象,现在却越看越有味了。 他其实很帅、很酷、很有型,他拥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自信、睿智、稳重、沉着、坚毅、…,而且他具备普通人没有的才华与内涵,还会烤火鸡、修围篱、会做造型、会赚钱还够大方。 「呵、呵…」她忽然就笑了,这个男人当靠山很好用,更是居家必备良伴,而她两者全都佔了,能不偷笑吗? 听到她的笑声,陶景川抬起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居然看着自己笑得好生得意,他戏謔道:「中乐透了?这么开心!」 「嗯啊,」她眉开眼笑道:「这张刮刮乐彩卷还是天上掉下来的,呵、呵…」 「喔,有这么好的事?」他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只是陪着她玩,他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没带皮夹出来,中午就你由请客。」 「嗯,」她随口就应了,面不改色道:「好呀,出门的时候我在桌上捡到一个皮夹,里面应该有不少钱,不然也会有信用卡,中午我请客没问题!嘿、嘿…」 他没想到夏曈曈捡了他的皮夹,愣了一下,夏曈曈难得有机会佔上风,顿时笑逐顏开,还挑衅地朝他挑了挑眉头。 下一秒,「不告而取是为盗!」陶景川气定神间道:「我不接受你用不义之财请我吃饭!」 她得意的笑僵在脸上,早知道就不要告诉他,到时候直接拿来付钱就是了嘛,她懊恼地看着他生闷气,刚才觉得他的好全部收回!作废! ※※※ 週末下午四点,夏曈曈跟着陶景川去机场接他父母,在去机场的路上她问:「你像爸爸还是妈妈?」 「都不像。」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惊讶道:「那你是抱来的?」 他看她一眼,这脑袋到底怎么长的?他无奈地回答:「我像我爷爷。」 「那你们家谁最大?我是说谁做主?」她盯着他看,眼中闪着慧黠的光芒。 他瞟她一眼:「你又在想什么?」他伸手想敲她头,但手却被她抓住。 「又想敲我头!」她不屑地扔开他的手。 「不错嘛,」他笑道:「反应变快了。」 他心下瞭然,她在打主意帮她自己找靠山,不过他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陶振纲一手拖着行李,另一手牵着郭少华的手,两人满脸笑容地朝着陶景川走来,陶景川却没提醒身旁的夏曈曈他们来了。 郭少华率先走到两人面前,略弯着身子笑嘻嘻地望着夏曈曈说:「你是夏曈曈对吗?」 她跟弟弟陶景岩确认了夏曈曈的名字,不然就糗了,夏东东! 夏曈曈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她还一直看着远处年纪较长的东方面孔,不知眼前看起来只有五十岁出头的人是谁,而且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愕然地转头看陶景川,他给她一个微笑,她立刻醒悟,赶紧回道:「啊,哦,是,我是夏曈曈,伯母您好,嘿、嘿…」她靦腆地笑了。 郭少华慈爱地回应:「你好、你好,呵、呵、呵,这是你陶伯伯,来打声招呼吧!」 夏曈曈礼貌地向陶振纲问候,郭少华转头向陶景川张开双臂,亲热地问道:「哥哥,想不想我们啊?」 她与陶景川相互拥抱,在他耳边小声地说:「臭小子,终于开窍啦!」 陶景川面不改色地又与父亲拥抱了一下,然后便问道:「你们在门口等,还是一起去停车场?」 郭少华说道:「别麻烦了,一起去吧!反正行李也不多,是不是爸爸?」 陶景川拖着行李带着夏曈曈走在前面,他们等着穿越车道时,夏曈曈偷偷拉了拉陶景川的衣袖,他低下头,她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们家的人都好高喔!」连他母亲都超过一百七十公分。 「羡慕?你自己不长进能怪谁。」听她说她父母都不高,但遗传应该只佔了一半原因。 「我努力啦,可就没效果,那有什么办法!」她小时候可没少喝牛奶。 「努力?吃那些垃圾零食能长高?你再努力一倍也没用。」他摇头。 「我…我才没吃多少零食…」她心虚地抗议,低着头就往前衝,却被陶景川一把拉回来,她不偏不依地撞进他怀里。 「小心车子!」他凶巴巴地瞪她。 她回头,果然一辆车朝着他们开过来,「噢,好险!」她拍着胸脯。 「好好走路。」他的大手直接扣在她的脑袋上。 作者公告:抱歉,因为要当义工,所以下次更文时间为台湾时间2/2411:30 第二十二章 擦枪走火 神情愉悦的陶氏夫妇走在陶景川与夏曈曈身后几步的距离,郭少华压低声音道:「弟弟没说错,果然是个漂亮小丫头。」 「哥哥的眼光那么高,她的外貌怎么会差。」陶振纲睨了她一眼,也不看是谁的儿子。 看着他俩咬耳朵,郭少华便说:「看来进展地很不错嘛!我白操心了。」 陶振纲捏了捏她的手,回答道:「弟弟不是说了嘛!哥哥不是不会追女孩子,是他要不要而已。」 看见陶景川教训夏曈曈,郭少华失笑道:「呵,看样子哥哥还把她当孩子呢!」 陶振纲看着他俩说:「这小丫头看起来挺孩子气的。」 「没想到哥哥喜欢这样的女孩,真教我意外。」郭少华摇摇头。 「是啊,看来我们以前都猜错了。」陶振纲点头表示赞同。 郭少华怨懟道:「难怪我们给他介绍了那么多人,他都无动于衷,也不早说喜欢这样的!」 「这就是缘份,换了其他人也未必能成,都八年了呢!」想到弟弟说的往事,陶振纲感慨道。 「那可不是,还真是不可思议,…可黛安说小丫头还在状况外呢,我们要不要帮哥哥一把?」郭少华认同他的话,但她急着抱孙子呢。 陶振纲神情紧张地看着妻子,警告道:「千万不可,别到时候帮了倒忙,我们还是听弟弟的,在一旁静观其变就行了。」 「唉!」郭少华叹口气道:「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添个孙子,你看陶宣德、陶宣怡多可爱,可是离那么远,如果哥哥有了孩子,我就可以天天抱来玩,多好呀!」最好能多生几个。 陶振纲正经八百地对妻子说:「你可别跟小丫头说这话,把她吓到了可就不妙了,我可不想看哥哥的冷脸!」这个儿子的脾气比他还像老子。 话说一个月前,陶氏夫妇一抵达旧金山见到来接机的小儿子陶景岩,郭少华立刻就八卦起陶景川大动作地带〝夏东东〞回家的消息,但没想到陶景岩竟然惊喜地说:「哦,夏…喔,哥找到她啦!她应该是叫夏曈曈不是夏东东,我知道这女孩,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在郭少华追问下,陶景岩道出了一段往事,原来在八、九年前,陶景川当时还在加州洛杉磯一家建筑师事务所工作,并且与小他三岁还在念研究所的陶景岩住在一起,那次陶景川从台北绕道上海回美国之后看起来有些鬱闷,陶景岩便关心询问。 陶景川说他在台北教课时认识一个女孩夏曈曈,她是个漂亮但个性很有趣的女孩子,并说了一些她做的糗事,但语气一转,说她年纪太小,跟自己是不可能了,显得颇为遗憾,做弟弟的当时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随后陶景川就忙于工作,忙着筹划自己的事业,便没有再提起过她的事。 直到五、六年前,某天陶景岩为了自己电脑软体设计公司的业务开发计画,打电话向已回休士顿定居的陶景川询求意见,正事说完,陶景川主动说起自己刚从亚洲回来,言语间颇为感慨,陶景岩便问发生何事,他说又见到了夏曈曈,她一点都没变,可是匆忙间两人竟没机会打招呼。 没有她的连络方式,陶景川感叹或许两人真的没有缘份,陶景岩安慰他如果有缘一定会再见面。 陶景岩说,自己对陶景川如此钟情于夏曈曈感到惊讶,于是他开始对她好奇,也因此记住了她的名字,只是在那通电话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兄弟俩各自忙于自己的事业,再没提起过她。 知道了这段渊源之后,眾人开始推测夏曈曈是什么模样,陶景岩认为以陶景川对〝美〞的挑剔,能入他的眼,那她的外貌、气质就绝对不一般,而根据陶景川的描述,她的个性应该是天真、活泼又有些迷糊,因此,郭少华的结论就是〝夏曈曈是个天真、活泼又美丽的女孩子〞。 陶景川念念不忘夏曈曈长达八年让陶氏夫妇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完全没想到个性刚强的陶景川竟会是个痴情种,因此夫妻俩的结论就是,他们的大儿子陶景川是个闷骚的人,只是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这个性是像了谁。 ※※※ 陶景川载着父母回到自己家,因为郭少华说要在他家住一晚。 郭少华一到家就立刻跑去房间打电话,说要跟弟弟陶景岩报平安。 「弟弟,」郭少华压低了声音兴奋道:「我跟你说,你没猜错,她是个让人眼睛一亮的漂亮丫头,只是个头小小的,比你老婆陆仪家小了两、三号,爸爸说她孩子气,哈,真没想到哥哥喜欢这样的女生,真教人意外,喔,你不知道啊,哥哥居然还会跟她咬耳朵、兇她呢,呵、呵、呵…」 晚餐是夏曈曈煮的麵疙瘩,郭少华喝完了汤擦着嘴说:「哎呀,真好吃!」 夏曈曈靦腆道:「嘿、嘿,谢谢。」 陶景川瞟了她一眼说道:「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 夏曈曈一听,立刻反驳道:「谁说的,我还会煮别的…」 他用轻蔑的眼神看她:「是吗?」 后来经过事实证明,她的厨艺没有品质保证,时好时坏,只有麵疙瘩汤不曾有过失误。 「就还有火锅什么的…」她低下头在餐桌上画圈圈,声音越来越小。 郭少华看她一脸委屈的小可怜模样不觉好笑,原来她被陶景川吃定了,她解围道:「哎,好久没吃火锅了,不如这样好了,反正今晚我们睡这儿,明天我们去买菜,中午就在这儿吃火锅如何?」 夏曈曈立刻眉开眼笑地附和:「嗯,好啊、好啊!」她觉得火锅就是要人多一起吃才香。 陶景川先瞪了夏曈曈一眼,随即又用探究的眼神看了自己老妈一眼。 郭少华立刻拉起身旁的老公道:「啊,对了,爸爸你不是说要打电话给阿宝吗?现在还早赶快去打,免得晚了他又上床睡觉了。」 陶振纲莫名其妙看了郭少华一眼,随即便很有默契地回答:「是啊,差点忘了,还好你提醒。」 陶氏夫妇快速退场,把一脸不悦的陶景川留给不知为何被瞪的夏曈曈。 陶景川在餐厅里帮忙收拾碗盘,夏曈曈随口便说:「这里我来就好了,你去做你的吧!」 「…」 见他没答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夏曈曈想到有他爸妈在家里坐镇,她胆子也大了,不怕死地说:「你在生什么气啊,脸色真难看,小心圣诞老公公不送你礼物!」 他瞄她一眼,她若无其事地拿着抹布走到厨房中央的炉檯开始擦拭,嘴里戏謔道:「呵,小心喔!爱生气的人老得快!呵、呵…」 陶景川哪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他可不会顾忌他爸妈在不在,于是他警告道:「你别以为他们在这儿我就不敢教训你!」 但她就偏偏认为他不敢,她装模作样地说:「哦,好兇喔!你吓曈瞳喔,救命啊,谁快来救我啊,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啊!」 她的声音很小,也就只有他俩能听见,抹布被她当成了手帕拿在手上挥来挥去。 陶景川见她胆敢挑衅自己,可想而知她真以为二老是她的护身符,这下非得整治她一下不可,危机忧患必须消灭于萌芽之中。 陶景川把碗往水槽里一放,转身就大步朝她走去,夏曈曈这才惊觉不妙了,紧张道:「啊,你要干什么?」两手抓着炉檯。 两个人隔着厨房中央的岛式炉台对峙,三隻狗原本趴在地上看着两个人,这时也都抬起头、竖起耳朵。 陶景川低声道:「过来!」 她嘟起嘴:「不要,我才不过去呢!我又不是露西!」 他瞇着眼看她,威胁道:「那你就不要被我逮到!」他往炉檯的一边移动。 「逮到又怎样?」她边挑衅边往另一边跑。 「把你屁股打到开花!」他改往她移动的方向走。 她认定他不敢,大胆回呛道:「你敢?」她又回到原位。 「呵,」他冷笑道:「还怀疑?好,不然你就试试看,别跑啊!」 夏曈曈对着三隻狗叫道:「你们去咬他,快去啊!」 三隻狗从地上站了起来,正兴奋地想加入这场追逐游戏,只是牠们不知道该追谁才好,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还不时歪着头看他们,这游戏有点奇怪,牠们从来没玩过。 两人三狗绕着炉台跑了一圈,夏曈曈觉得自己若不逃走绝对会被他抓到,她突然把手上的抹布往他身上一丢便往外跑,但他早料到她的小心思,她还没跑出厨房就被他拦腰抱住,一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啊,救…咪呜…」她刚要叫救命就被他摀住了嘴。 他低声道:「现在叫救命来不及了。」 他抱着她准备去她的房间,发现门是关的,于是他抱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用脚把门慢慢地关了起来,三隻狗被关在门外,牠们傻傻地看着门板,主人怎么就独吞了猎物?真没劲。 他嘲讽道:「看谁来救你!」 他抱着她坐在床边,把她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上半身压在自己一条大腿上,〝啪、啪、啪〞毫不留情地在她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还质疑我说的话吗?」他扶着她的臂膀,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夏曈曈觉得又羞又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可以打人家屁股嘛!你就会欺负我!」她挣扎地想要站起来。 「谁叫你不听话,」他紧抱着她不让她起来,「痛吗?」手抚摸着她挨打的地方。 「痛,痛死了!」她憋屈地喊道。 他提醒道:「想让他们知道你被打屁股就大声喊呀!」 她两手握着拳就要打他,却被他抓住,她不依,随即娇嗔道:「还不都是你打的!讨厌、讨…」 她的声音全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 陶景川突如其来的吻,让夏曈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鬍子扎得她又刺又疼,她扭动着身体想挣脱他铁臂的束缚,结果反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强势的吻越来越深入,他不断地吸吮、纠缠让她再也无力反抗,连舌头也被捲进他的嘴里扣留了,她下意识地紧抓着他身体两侧的衣服。 距离上一次接吻已经十一年了,她早不记得接吻的滋味,此刻她只觉得呼吸困难,脑袋从惊吓、慌乱变成空白,她紧绷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最后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学着他,生涩地吸吮着他的唇、舌与之纠缠,双手也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后背。 两人水乳交融,吻得难分难捨浑然忘我,陶景川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想要她的慾望越来越强烈,本能地挤压、摩擦,想从她身上获得更多、获得解脱,而夏曈曈只觉得她被压迫地无法呼吸而快要窒息了,身体里的燥热让她好难受,内外夹攻之下她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忽然间,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热源消失了,这突如其来的失重、失温,让她出于本能地想要去抓住些什么,这时一隻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了她的失落与空虚。 第二十三章 半年之约 陶景川最终仍克制住了自己的慾望,放开了夏曈曈,握着她的手躺在旁边喘息,而夏曈曈大口大口呼吸着清凉的新鲜空气,心跳得飞快,整个脑袋都处在雪花片片的乱码状态。 两人的气息渐渐平復,夏曈曈慢慢坐起来,双唇红肿,眼神涣散而迷濛,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她两手撑着床想下床去。 陶景川飞快地握住她的手,他起身坐在她身边低声道:「曈曈,我没有恶意。」他情难自己,却怕会吓到她。 「嗯。」她脑袋空空只是无意识地回应。 他亲吻她的手,承诺道:「我不会勉强你。」他要的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相互拥有。 她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却无法将这些字听进脑袋里,只觉得自己流汗了,于是她没头没脑地说:「我要去洗澡。」 陶景川摸了摸她杂乱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嗯,去吧。」 她边走边摸着自己的屁股,觉得有点麻木、没感觉,她停下脚步自言自语:「不会是打坏了吧?」 他跟在她身后,听她说的话便问:「怎么了?」 她回头看着他,愣愣地说道:「没感觉了。」 「是吗?我看看。」他也没多想,上前就伸手要去拉她的裤腰。 这时她总算清醒过来了,急忙弯腰躲开他的手,慌张地说:「不用、不用,不用你看,我自己看就好。」说完拉开门就往外跑。 她跑回房间趴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她先被他抱回房间接着又被他亲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脑袋似是一片混乱却又像是一片空白,她越想越觉得那个吻不真实,好像做了一场梦,但摸着还有些微肿胀、发烫又麻木的唇瓣,事实证明那不是梦,她是真的跟他接吻了! 他吻了自己,他突然就亲吻了自己,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鬍子扎在脸上的感觉,还有舌头,果然,她的舌头还残留着刺刺麻麻的感觉,舌根与下顎居然还会有点不舒服,天啊!他们是吻得多激烈啊!? 她在震惊中洗完澡,然后直接爬上床睡觉,连上网都不想了,可翻来翻去睡不着,她被这场天雷勾动地火的吻弄得心里乱糟糟的,竟也忘了被打屁股的仇。 陶景川洗了脸让自己更清醒些,然后又回到厨房收拾善后,等他把所有碗盘放进洗碗机,把炉台擦乾净回房间时,他看见她房间的灯已熄了,他在她房门口驻足,望着门板好一会儿才慢慢踱回房,心中竟然有些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那个吻对她有什么样的意义,她并不是没有反应,虽然开始时有些抗拒,但她还是回应了自己,他能感受到她也同样投入在激情之中,那能不能解释成她对自己并非没感觉。 他希望自己的衝动没有吓到她,闻着床上她留下的味道,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体验着从来没有过的孤枕难眠。 ※※※ 隔天早上夏曈曈像是没事人一样跟大家道早安,陶景川看她的目光却是有些黏腻与探究,她没敢多看他一眼,一方面是觉得难为情、尷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另一方面却是怕他的父母会看出什么异样。 四个人一起去买菜,两人之间的尷尬很快就被遗忘了,还能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丰盛的火锅大餐,夫妇俩对于夏曈曈用蔬菜熬的汤底非常喜欢,最后还把剩下的汤头打包带走,让她觉得非常有面子,心里很是得意。 陶景川开车送父母回家,郭少华一边向站在车道上的夏曈曈挥手道别,一边问陶景川道:「我说哥哥啊,你从哪儿挖到的宝啊,她还真应了那句天真、活泼又美丽呢!」她想听大儿子自己说他们两人的故事。 陶景川淡淡地回答:「意外遇到的。」 他认为父母必定知道些什么,因此他不会遮掩、回避有关她的话题,但也不代表他愿意把两人的一切都摊在他人面前,包括他的父母。 「这么好的女孩子随便就让你遇到?」她才不信呢。 知道自己老婆又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但大儿子向来最厌烦她这个毛病,于是他赶紧岔开话题道:「这丫头看起来很年轻。」 「她今年三十了。」陶景川果然选择回答父亲的问题。 陶振纲若有所思地说:「三十岁不算小,不过感觉还挺孩子气的。」 他有点担心她会成为大儿子的负担,甚至是累赘,不过他会尊重儿子的选择。 郭少华不以为然地瞥了老公一眼,反驳道:「嗳,这样叫天真可爱、童心未泯!对了,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陶景川回答:「父母而已,她是独生女。」 一路上父母把夏曈曈身家调查了一番,但陶景川都只是问一句答一句,郭少华终于忍不住了,她硬是不让他立刻就走,把他拉进他们家。 「哥哥,你老实说,你让她当助手只是个幌子吧?」她最讨厌大儿子的有话不说、不坦白,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所以她乾脆直接逼问。 陶景川一脸防备道:「妈,你想干嘛?」他最怕老妈的过度热心。 郭少华正经八百地说:「我不想干嘛,我只是关心…」 「你妈是关心你,看你对她跟对其他人不一样!」陶振纲不想母子俩起争执,便抢了她的话。 陶景川知道精明的老妈不可能什么不知道,陶景岩与黛安一定都跟她说过一些,于是他大方地承认道:「是不一样,我要娶她,不过不想强迫她。」 郭少华瞪大了眼,愤愤不平地说:「怎么,她看不上你?」她大儿子多优秀啊!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有眼无珠的女子? 陶景川无奈道:「不是。」老妈这说风就是雨的毛病真让人受不了。 郭少华稍微收敛了气势,追问道:「那怎么说是强迫她?」 「在感情方面,她比较慢热。」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经过昨晚的事之后,她有没有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情意,他还真不敢说,那丫头的思维逻辑不能与一般人相提并论。 「那怎么行,」郭少华立刻跳脚,激动道:「等她热起来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啊!」 她不给陶景川说话的机会,咄咄逼人道:「你说,你们现在到什么阶段了。」 他察觉到郭少华蠢蠢欲动的心思,全身细胞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他警告道:「妈,你别来搅局!」 「臭小子,我是要帮你,怎么是搅局呢,要是按照你的速度,我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抱到孙子啊?」她都急死了。 「你只要别插手就是帮我了!」对老妈的热心,他毫不领情。 「你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郭少华气恼地瞪他。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直接做决定道:「就这样,给你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到了你还娶不到她,这事我就管定了!」 陶景川恼火却又拿母亲没輒,他无奈地叫道:「妈!」 郭少华摆摆手,坚持道:「别叫我,没得商量,这事就这样定了,现在是十一月底,我们从十二月开始算,明年五月底之前你没娶她进门,那就由你老娘我出马,我就不信我搞不定这个小丫头。」 陶振纲终于看不下去了,跳出来帮儿子说话:「华华,你也别逼得太紧了,才半年的时间…」 郭少华想了想,开口说道:「好吧,要不然就让她先生孩子也行!」 「妈!」、「华华!」陶振纲父子同时愕然地叫出口。 回程的路上,陶景川对于母亲给的期限有些担心,因为他太了解他老妈了,她向来说到做到,而且一意孤行,她要是介入两人之间,那绝对是会鸡飞狗跳,大家都不得安寧,而且还很可能会坏了自己的计画,但与其劝她放弃,还不如自己加紧脚步,半年内把夏曈曈追到手会比较容易些。 第二十四章 危机出现 因为是年底了,假期多、公事多、社交活动也多,陶景川这个星期的行程非常满,星期一他整天都有会议,因此夏曈曈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也没人打扰,她的心思很快就飘远了。 陶景川没主动提起那场擦枪走火事件,这让她内心非常纠结,她怀疑他的动机。 她首先就排除他是出于对自己的喜欢而那样做,因为他从没说过他喜欢自己,反而总是骂她笨、厨艺差、穿衣没品味、言行没气质、做家事太随便、写字是鬼画符…,可见得在他眼中自己一无是处,所以他根本不会看上自己,但也不像是纯心想佔自己的便宜,因为他大可以做到最后但他没有。 左思右想之后,她得到的结论就是那个吻纯粹是他的一时衝动,至于他为何会一时衝动呢?她推论应该、或者、也许、大概、可能是他太久没碰女人了,母猪都能赛貂蝉。 做出结论的同时却感到内心有点失落、惆悵,唉,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念头让她突然打了个冷颤,难道自己期待他喜欢自己?! 「神经病啊,我想到哪儿去了!」她拍着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 「呵,我居然成了母猪…」她好感慨、好无语呀。 〝啪〞,「噢!」她摸着自己被打的后脑勺。 陶景川走到位置上回身看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好好工作!」 「唉呦,你怎么又打我头嘛!」她大声抗议。 他随口回答:「我是在把胡思乱想的母猪叫醒!」他进门时听见她说的话。 「哼,一点也不好笑,」她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 他看着她想了想才开口说:「嗯,中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愣了一下回答道:「喔,那我就不帮你买午餐了,你是…」 她想问他中午有什么事,但还是忍住了,如果需要他会主动告诉自己,既然他没说那就表示自己不需要知道。 「什么?」他没听见她后面的话。 她摇头:「嗯,没有,没什么,就下午二点的会…」 「我会在二点前回来。」他肯定地回答。 「喔,知道了。」她公式化地回答,眼睛却没有看他。 他走到门口转头对她说:「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她低着头回答:「噢,好。」他中午是跟谁…去哪里…,疑问在她心里一圈圈地扩大。 ※※※ 情况有点异常,开会时间已经到了,但是陶景川还没出现,黛安走到办公室门口问:「艾莉莎,你确定布莱恩会进来开会吗?」 「他说他会回来!」夏曈曈镇定地回答,心里却是焦躁不安,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到底去哪里了?是发生什么事… 黛安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嗯,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出去,电话也没接…,你知道他跟谁在一起吗?」 她摇头:「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她的心更慌了,他居然连电话都没接! 黛安嘴里唸唸有词地说:「现在已经二点十分了,嗯,好吧,不然就让他们再等一会儿好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夏曈曈心里不太舒坦,这是陶景川第一次行踪不明,她频频向门外张望,心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没一会儿,黛安探头进来,神色轻松道:「他回来了,直接去会议室开会了,他需要黑色笔记本。」 「噢,好的。」夏曈曈展开眉头笑着应下。 听见他回来的消息,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她紧绷的心情顿时轻松了。 她用手敲敲自己的额头,提醒自己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要管、不要管,平安回来就好!」 拿起他桌上的笔记本,加快脚步出门,她还是急着想要快点看见他。 会议室内正在进行简报,灯光很暗,夏曈曈很轻易就看到了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她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放在陶景川面前的桌上,一丝淡淡的香水味飘进了她的鼻息中,她瞟了陶景川一眼。 陶景川全神贯注在进行中的简报,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略为失望地转身要离开,这时坐在陶景川另一侧的人却忽然转过身抬头看向她。 就在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夏曈曈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儘管光线昏暗,但她还是能辨别出来,那是一张陌生的东方女子脸孔,那女子匆匆瞥了她一眼,目光随即又转向前方的简报萤幕。 夏曈曈精神恍惚地走出会议室,那个东方女人是谁? 专案经理中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设计师没有、人资、会计、工程部…,没有、都没有,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她不是事务所的员工! 她的直觉告诉她,陶景川中午就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而刚才第一次闻到的香水味是他身上的? 他十一点就出门了到了二点才回来,中间三个小时他跟她在一起!黛安打电话给他,但他没接!他们… 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跳如擂鼓,推开通往一楼后花园的玻璃门,无感于迎面而来的寒冷空气,她浑浑噩噩地走在石板路上,颓然地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她只穿了件单薄的洋装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的脑袋里充斥着那女人的脸孔、浓郁的香水味、陶景川不理会自己,连看也不看一眼,是因为那个女人在他旁边吗…,她的心好乱。 ※※※ 简报结束,陶景川回到办公室时,夏曈曈低着头在看档案资料一边摘录重点,听到他回来也没抬头,但察觉到他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她忐忑的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了些,因为她很害怕他会带着那女人回来,然后介绍她是他的… 经过夏曈曈身后,陶景川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她不太对劲,因为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他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立刻笑嘻嘻地对他说〝你回来了〞。 直到下班,夏曈曈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陶景川不知道她怎么回事,看她与黛安的互动并无异样,可就是不跟自己说话。 他拎着提包走到她身边:「走了,回家。」 她回应道:「噢。」她闔上资料,然后默默起身穿外套。 看着她一路沉默无语只是看着窗外,陶景川开口道:「怎么了,不舒服?」 她闷闷地回答:「没有。」 他又问:「怎么不说话?」 「…」她觉得好累,懒得开口。 「晚上有力气煮饭吗?」他瞥她一眼。 她应道:「嗯。」 他也不再说话,他知道她心里有事,如果她愿意就会说给自己听。 第二十五章 谁吃了毒苹果 晚餐是夏曈曈昨天就煮好的咖哩,把饭蒸好就能吃。 夏曈曈把东西放进电锅里蒸着便回房去了,她只觉得好累,身体、心里都是,而且头昏脑胀、有点鼻塞、喉咙乾乾的,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换。 陶景川餵了狗回厨房发现饭已经蒸好了,他走到她房间门口发现她没开灯。 〝叩、叩〞,他唤道:「曈曈,可以吃饭了,出来吧!」 里面没有声音,他又叫了一声:「曈曈!」里面悄无声息。 「现在洗澡?」他看着门板自言自语,转身走进书房,那就利用时间先做点事等她出来。 直到八点,夏曈曈的房间仍旧毫无动静,陶景川又去敲门但她还是没应门,他不放心,开了门进去,打开灯却看她洋装都没换下就蜷缩在床上,他上前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平时冷冰冰的手却是滚烫的,她发烧了。 「曈曈,起来!」他摇着她的肩,试图叫醒她。 夏曈曈觉得好冷、好累、喉咙痛、头痛、全身哪里都痛,感觉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眼皮重得睁不开,想要说自己不舒服却连嘴都张不开,「嗯…」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坐在床边,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叫她:「曈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吃颗退烧药再睡。」 「嗯,不…」她的声音微弱而嘶哑,眉头紧紧蹙着,她不舒服、好难过,觉得好冷、全身都痛,她不想起来、不想动弹。 陶景川动作轻柔地把她软绵绵的身体从床上抱起来,让她在依偎在自己怀里,她像个火炉一样热。 他轻抚她的脸:「乖,听话,起来把衣服换了再睡。」 他觉得她的体温实在有点高,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泛白而乾涸,却又不肯听话,他只好动手把她的洋装脱了,给她套上维尼熊的家居服,然后把她塞进被子里,这过程中她只是哼了哼,连眼皮都没动。 陶景川餵她喝水、吃药,她只是一直喊痛、喊冷、发抖,他索性躺上床让她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他轻轻按摩着她的头,想让她舒服一些。 他中午出门时她还好好的,也没看见她有感冒的症状怎么一下就突然病倒了,他百思不解。 他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心疼道:「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退烧药的药效开始之前她睡得很不安稳,因为身体各种的不舒服,嘴里哼哼唧唧,偶尔听到她呢喃着叫〝妈妈〞,眼角还溢出了泪水,她的脆弱让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不久之后药效发作,她开始发汗,她觉得热了便推开他、踢被子,但终于不再皱着眉头囈语不停。 没多久,他发觉她的衣服都湿透了,便想找乾净衣服给她换,却发现她真的只有两套家居服,一套丢在洗衣篮里另一套在她身上,他懒得去翻找她的衣服,直接回房拿自己的棉质休间t恤给她换。 好不容易脱了她的衣服,手背碰到她的内衣却发现是冰冷的,再一摸才发现她身上的内衣裤都可以拧出水了,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动手把她给脱光了,拿浴巾稍微擦拭了一下便给她套上乾净的t恤。 接着他又发现床单、被单也都湿了,他当机立断把她抱回自己的床上去睡,他连夜把她的床单、被单、枕头套、枕头全都洗了、烘乾,换上新的。 药效过了,到了下半夜她又开始发烧,他又再餵水、餵药,就这样折腾了一夜,他帮她换了一件乾净的t恤,然后又把她抱回她的房间,他疲惫地在她身边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天就亮了。 夏曈曈因为想如厕而醒来,觉得沉重的脑袋里好像塞了暖暖包一样热,而且喉咙痛、鼻塞,因为想上厕所,她慢慢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是一件硕大的t恤,身体往床边动了动,嗯…怎么感觉怪怪的…,伸手一摸,这是什么情况?内衣裤呢?她傻眼了。 陶景川推门进来看她傻楞楞地坐在床边,「醒了!」他手上端了一个碗。 他将碗放在桌上,转身对她说道:「醒了就吃点稀饭。」 他用手试了她额头的温度,发现还没完全退烧,当下决定道:「待会再吃一颗退烧药,然后要多喝水,如果今天还一直发烧就要去看医生了。」 他一手扶着她道:「来吧,来吃点东西。」 「我要洗澡。」她觉得头发都黏在一起了,可喉咙好痛,只能发出小小的声音。 他摸摸她的头道:「等一下再洗,你的衣服还没洗好,先来吃饭。」 「我要尿尿。」她小小声说,喉咙连吞口水都会痛。 「好。」他伸手便要抱她起来。 「嗯…」她推开他的手。 她下床却发现自己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赶紧用手扶着床。 「别逞强,听话。」他强势地把她打横抱起来往浴室去。 看她拧着眉吃稀饭,他问:「你怎么会突然生病,昨天中午不是还好好的!」 她只是低头看着碗闷闷地说:「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道:「不对,你昨天下午就不对劲了,你不舒服怎么不说呢,现在事务所正是最忙的时候…」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突然就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不用管我,我今天请假,该扣多少薪水就扣,我没意见。」说完转身就往床上爬,喉咙痛死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继续说:「现在是事务所最忙的时候,我可能会没时间顾到你,如果不舒服你要主动告诉我。」 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赌气道:「不用你管。」 他皱着眉头,「你…」生病了还闹彆扭,想训她,但想想还是算了,交代道:「药在这儿,待会儿你自己过来吃,我去上班了。」 「…」 他不放心,又叮嚀道:「有事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 「我走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床上倔强的小人儿一会儿,才摇着头离开。 ※※※ 陶景川迟了一个小时进办公室,他告诉黛安:「艾莉莎生病了,昨晚发高烧,我让她在家里休息。」 黛安满脸同情道:「啊,她一定是昨天在花园里受凉了!」 「花园…」他觉得诧异,她跑到花园去做什么? 「哦,是昨天下午她拿笔记本给你,后来她跑到花园去待了一阵,一定是那时候受凉的。」黛安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问道:「她跑去花园干什么?就她一个人吗?」 「她说到花园随便看看,好像是她一个人。」黛安回忆道。 「噢,」黛安怕耽误正事,赶紧说道:「川崎小姐刚才来电话说她没连络上你,她是想告诉你昨天谢谢你特地去机场接她,中午还请她吃饭,她说本来今天想请你吃午餐的,不过因为她女儿生病了所以她提前一班飞机回纽约,这次的设计案她觉得大体上应该没有问题,昨天你提的那几个建议,她说等她回去问过她父亲再给你答覆。」 「好,我知道了,昨天晚上手机没充电。」陶景川拿出手机。 黛安接过手机道:「交给我,我来充电。」 中午十二点,黛安站在办公室门口问道:「需要帮你准备午餐吗?」 陶景川低着头回答:「我回去吃。」心里记掛着她,做事也不能专心。 黛安刚准备开口提醒他下午的行程,就听他吩咐道:「下午那场说明会让比尔去参加,河岸景观工程的预算交给强纳森先确认,让科林替我去市政厅见副市长,要谈什么他都知道。」 黛安立刻回答:「我会告诉他们。」 他站起来收拾提包,交代道:「下午我不进来了,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好的,老闆。」黛安心中瞭然,对陶景川来说现在所有的事都比不上夏曈曈,急事、要事只要遇到她就变得不急也不重要,爱情果然是颗毒苹果。 第二十六章 润物细无声 陶景川回到家时夏曈曈已洗了澡、换了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床上睡着,他试探她的额头还很烫手,他想该带她去看医生时她醒了。 他担心地问:「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虚弱地回答:「不要。」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他抬头看见桌上那杯水及那颗药竟然原封未动,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怎么没吃药?」 「…」 他恼怒她的任性、幼稚,皱起眉头训道:「你不吃药、不喝水就一直发烧下去,最后得肺炎就是你想要的?」 见她撇开头,他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闹彆扭,你就这么想生病,就这么想去住医院吗?」他是真的动怒了。 「呜…哇…」她却突然哭了出来。 他又气又心疼,训她的口气软了几分:「哭有用吗?哭了病就会好吗?」 「呜…咳、咳…呜…」她边哭边咳嗽,喉咙痛死了。 「怎么了?」他伸手抚着她的背心。 她委屈地呜咽道:「你…你兇人家嘛!」 他蹙着眉头哭笑不得,好言好语道:「谁想兇你了,如果你乖乖吃药,我怎么会兇你呢!」 她娇嗔道:「人家生病不舒服,你还要兇人家,咳、咳…」她用手推他,却让自己气不顺而咳嗽。 他顺势起身去桌边拿药过来给她吃了,还硬逼着她喝了半杯水。 他坐到床上把热呼呼的夏曈曈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昨天为什么一个人傻傻地在花园里吹风?」 她不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说啊,为什么?」他推开她的肩不让她闪躲。 「嗯…」她扭头不肯看他。 他放过她,笑道:「那我说…」她用手摀住他的嘴。 拉开她热呼呼的小手握在他的大手里,他握着她的手敲她的头道:「你这个小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听了黛安的话,他很快就想到可能的原因,原本他并不想瞒她中午是去机场接川崎到公司来听简报,但他灵机一动觉得机不可失,因为川崎来访是临时决定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是个测试她真心的好机会。 川崎来休士顿是她另有要事,而一早临上飞机前跟他连络才知道他们下午针对这个案子要进行内部讨论,而她正好有空就想顺便了解她父亲委託陶景川设计的五星级渡假饭店的进度,所以他才会去接她,只是飞机延误以至于等他们吃了午餐再回事务所已经超过二点,偏偏下车去吃午餐时手机被他遗忘在车上,因此没接到黛安打给他的电话。 陶景川握着夏曈曈的手问道:「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此刻她的心就像被羽毛搔刮着,只要开口立刻就可以获得解答,但是她却害怕听到答案,寧可相信他不喜欢自己,他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跟自己无关,她语气坚决:「没有。」 「真的都没有?」 她摇头仍坚持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再睡会儿,我就在外面。」他面无表情地放开她,让她躺回床上。 突然离开他的怀抱,夏曈曈觉得悵然若失,但她说不出〝别走〞。 陶景川确定她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只是她彆扭地不愿承认,还把自己弄得病懨懨的,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 下午的时候陶景川见她仍旧没完全退烧,便带她去看家庭医生,结果除了喉咙发炎、扁桃腺发炎、上呼吸道感染其他并没有异样,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换了新环境再加上身体太过劳累、心情紧张、压力大导致抵抗力降低,又受了凉才会突然病倒。 三天过后夏曈曈才完全退烧,咳嗽、流鼻涕却接踵而来,结果整个星期陶景川都没让她去上班,也不让她做家事,他每天下班就换着花样带广东粥、越南麵、各种中式汤麵、煲汤回来,可惜她没味口,每餐只吃几口就不肯吃了,结果她吃不完的全都进了陶景川的肚子。 夏曈曈退了烧就不肯安份地躺在床上,她坐在书桌旁忍不住问:「咳、咳,黛安说圣诞节派对上每个人都要准备一份礼物!」 陶景川随口应道:「嗯。」 她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咳、咳…」 「等你体重再长两磅的时候。」他低着头回答。 她疑惑地问:「为什么?咳、咳…」 「你现在轻的像纸片一样,哪有力气逛街!你还没好,少去人多的地方。」他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工作。 她立刻抗辩道:「我不会传染给别人啦!你看你都没事,咳、咳…」 他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她,骂道:「笨蛋,是怕你被别人传染!礼物黛安会准备。」 她像是洩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画圈圈,他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赶快把身体养好,圣诞节前夕我妈会来做圣诞大餐,到时候你可得帮忙。」 她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兴冲冲道:「还有你爸妈的礼物?咳、咳…」 他看她一眼道:「礼物我已经订好了!」 她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哀怨道:「什么嘛,你好讨厌,咳咳咳…」 忽然她眼睛一闪,问道:「每个人都要准备礼物…咳、咳…对不对?」 「你就免了,别浪费钱了。」他瞄她一眼,他可不想收到小猫、小狗图案的礼物,连包装纸都不要。 她趴在桌上咳个不停,咳完又开始哀号:「不让我佈置圣诞树,又不让去买礼物…啊,人生好无趣啊,夏曈曈的人生是黑白的,咳咳…」 「既然你有精力了,那明天就恢復练字。」他再补一枪。 「你用毛笔戳死我吧!」她趴在桌上哀号。 陶景川嫌恶地骂道:「闭嘴,声音跟鸭子一样难听死了。」 郭少华好几天之后才得知夏曈曈生病,她满腔热情想要来照顾病患,经过陶振纲的极力劝阻才打消念头,让陶景川捏了一把冷汗。 ※※※ 夏曈曈恢復上班,无意中从助手口中得知了陶景川消失三个小时的真相之后,心中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至于t恤事件则船过水无痕,然而他们之间的相处、互动却悄悄地起了变化,变得更加亲近而亲暱,至于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他是不是有女人的问题全都被她自动淡化处理,她选择做鸵鸟,把头埋在沙里。 夏曈曈的咳嗽终于好了,声音也恢復了,两人的生活再度步入正轨。 「影集开始了吗?」夏曈曈从厨房匆忙跑来,湿湿的手直接往身上擦。 她挤进两人座的沙发里,推着陶景川说:「你坐过去一点嘛!」 他动也不动就说:「你坐地上。」 「不要,等一下那个怪物变身怎么办?」她硬挤在他身边。 「害怕就不要看。」他睨了她一眼。 「嗯…」她不依道:「我要看,这里面的两个男主角都好帅。」 他皱起眉头,嫌弃道:「你到底是看明星还是看剧情?」 她回答:「都看啊!听不懂的时候就看明星囉!」她悄悄地把冷冰冰的脚丫塞在陶景川的大腿下面,好暖和呀! 「脚拿下去。」他移了移自己的腿。 她蹭蹭脚,耍赖道:「啊,不要啦!下面好冷!」 陶景川低头一看,三隻狗趴在自己脚边,巴弟甚至把头放在他一隻脚上,他忽然发现自己正被家里所有的〝动物〞包围着,不觉会心一笑。 随着剧情越来越紧张,夏曈曈整个人已贴在陶景川的臂膀上,披着人皮的外星生物突然变身,她扯着他肩头的衣服当遮蔽,「啊…」她埋在他的臂膀后尖叫一声。 他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服,骂道:「你坐好!别扯我的衣服。」 她转头之际正好看到怪物突然变身,「啊…」她大叫一声,陶景川摀住自己的耳朵喝道:「不要在我耳朵旁边叫!」他都耳鸣了。 等到影集结束,他抬起被她扯住的臂膀,示意她放手,t恤肩头的车线已经被扯到上臂处。 她拍拍拉拉他的袖子,厚着脸皮道:「喔,嘿嘿,下次我坐另外一边,这样两边的袖子就会一样长了。」 〝啪〞,她摸着被打的后脑勺,抗议道:「干嘛打我嘛!」 「以后这个影集不准再看了。」他本想让她看影集学英文,没想到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啊,别这样啦!」她耍赖,忽然想起自己的绝招,立刻讨好道:「我给你搥背、按摩!」 「我现在就帮你按!」她挤到他身后。 「舒服吧?」她揉捏着他的后颈及肩膀。 他挑剔道:「力道不够。」细小的手指像是搔痒,不过很舒服。 她抱怨道:「唉呦,是你肌肉太厚太硬了好不好,我爸就觉得刚好!」 她卖力地揉捏了一阵之后,急急地歪着头问道:「怎样?怎样?不错吧…那明天…」 第二天吸血鬼影集结束,陶景川关了电视说道:「衣服烘好了,可以拿出来了。」 「我明天白天再拿,…那样不用开灯,比较省电。」她推託道。 明明就是她要自己提醒她的,他睨她一眼往外走,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叫道:「你去哪儿?」 「厨房。」他边走边说。 「我跟你去!」她立刻追上,三隻狗跟着走。 陶景川倒好了水顺手就关了厨房的灯,「啊…」她一声尖叫,随即转身从餐檯的高脚椅上跳到他身上,死命抱着他不放,身上汗毛全都竖着。 「欸,你…」陶景川被她吓一跳,他手上的水杯差点就打翻了。 「我就在这儿,你怕什么?下去,自己走!」他手上端着水杯。 「不要!不要!」她像无尾熊一样,两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她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叫着。 〝啪〞,他忍不住打她的屁股笑道:「哈,你到底几岁,丢不丢脸啊你!」 「嗯,不要你管!」 她也知道这样很丢人,但她就是害怕嘛,所以就算再丢脸她都要抱住能保护她的人不放,三隻狗则被她自动删除,因为牠们太不可靠了,看见陶景川就倒戈。 三隻狗一路都很是激动地围绕着陶景川打转,等他走到书房,夏曈曈从他身上下来,三隻狗立刻争相向他摇尾巴讨好,并把她从他身边挤开。 第二十七章 万事如意 夏曈曈从陶景川身上下来,把他让给三隻狗去争宠,她自动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个人像平常一样在书房里共用一张书桌,各做各的事。 她去洗澡到回来,只花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回来之后也不喊着要去睡觉,隔了没多久,陶景川忽然发现她怎么那么安静,抬头一看原来她根本就在电脑前面打盹。 「你还不去睡?」陶景川叫醒她。 她可怜兮兮道:「我如果睡着了,你会不会把我移回床上?」 「不会。」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失望地继续看电脑萤幕,没多久,他发现她又在打盹,他下令道:「你进去睡觉!」 她打起精神重新看着电脑萤幕,认真地说:「我等你。」 他狐疑道:「你等我干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说:「等你上床睡觉,我在旁边陪你,我会说故事,也会唱歌。」 他摇头拒绝道:「不用,我不需要听故事、听歌。」她在旁边…,他要是睡得着才有鬼。 她挺起身子跪在椅子上,急忙说道:「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吵到你睡觉,…我发誓!」她举起右手。 他暗自在心里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尝到她的美好…,他收敛起心思,正要开口说让她开着门睡。 她以为出现了转寰的馀地,她满心欢喜一口承诺:「我以后再也不看恐怖片了,绝对,我保证!」她举起两隻手。 结果在她软磨硬泡、耍赖之下,她在他床边地上打地舖睡了四个晚上,而这几天晚上她总是趁他洗澡时就先下手为强,早早把她的地舖准备好,然后哈欠连天地陪他熬到深夜,让他只能心痒难耐地看着这个赖皮的小人在他床边地上呼呼大睡。 这天他们在后院餵狗,陶景川说:「牠们三个也能保护你!」 她摇头:「算了,我不信,牠们根本不鸟我。」 他皱起眉头教训道:「讲话文雅点!」 她激动地指控:「本来就是,牠们只认你是主人,牠们只听你的,平时只有我餵牠们吃饭的时候才理我一下,我太了解牠们了,根本就是三个诈包!」 「狗是会认主人没错,而且一个家里只会认一个主人,但牠们也会有喜欢的人。」他还算了解狗性。 她摇头,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会是我,牠们三个贼得很,每次在后院跟我玩,只要一个不注意牠们就会故意跑来撞我,尤其是我蹲在地上的时候,要不然就是故意踩我的脚,反正有机会就会欺负我,…而且还有,牠们还会跟我争宠!」 他挑眉看她:「什么意思?」 她仰起头看着他说:「只要我站在你旁边,牠们一定立刻过来把我挤开。」 陶景川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你知道吗?这种行为是表示牠们把你视为跟牠们一样的地位,甚至是牠们的僕人!」 她嘟着嘴说:「所以我说,牠们别欺负我就好了,我才不指望牠们会保护我咧!」 他稍稍歛起笑容道:「别小看牠们,在危急的时候,牠们就会跳出来保护牠们的家人。」 「我是牠们的家人?牠们会这样认为?」她有点不敢置信 「当然,如果不是,牠们不会容忍你在屋子里随意走动。」他解释道。 她得意地弯腰对着三隻还在低头吃饭的狗说:「喂,势力眼,记住囉,你们主人说的,我是你们的家人,不是你们的僕人,听到了吗?」 这时露西突然仰起头,差点就撞到她的脸,「噢!」她吓了一跳。 陶景川一把将夏曈曈捞进自己的怀里,快速转身背对着露西,而她也本能地抱住他,连带着把头埋进他胸口,这时三隻狗果然磨磨蹭蹭地往他们之间挤。 他斥喝:「no,back!」三隻狗往后退开。 陶景川也被露西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牠要攻击夏曈曈。 夏曈曈确定三隻狗已退开之后,她手抱着陶景川的腰伸出头对三隻狗挑衅道:「哼,怎样,主人就是喜欢我,怎样,怎样,来咬我啊!」 〝啪〞他一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她小脸一皱,一手摸着自己的头嚷道:「噢,好痛!」 他双臂穿过她的腋下环抱着她的后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你还真跟牠们争宠,难怪牠们欺负你,活该!」 她嘟起嘴推开他:「哼,反正你跟牠们都是一国的,就会欺负我一个,不跟你们玩了!」她甩着马尾跑进厨房。 ※※※ 圣诞节前两天,陶景川吩咐安排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五点在事务所二楼茶水间里举办圣诞节派对,他提供丰盛可口的自助式午餐,所有的人各带一份礼物,然后经过抽籤来交换礼物,夏曈曈与陶景川的礼物是由黛安代为准备的。 夏曈曈看见写了自己名字的礼物就很兴奋,黛安告诉她是一盏东方风味的灯,这又让她好奇不已,盯着礼物猛看,还不自觉地抿咬着伸到唇边的舌头。 陶景川板着脸:「把舌头收回去,拆礼物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你急什么?」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对男人太有杀伤力了,一定要严禁。 派对今年轮到黛安主持,有吃有喝又有抽奖皆大欢喜,夏曈曈的礼物被一位设计师抽到,他当场拆开,是一个颇为雅致的竹编檯灯,对方表现得很惊喜,但她却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老外有时候很会装,而她也会。 她露出感到欣慰的笑容说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真高兴你喜欢它!」 不过,夏曈曈自己倒是抽到一个她真心喜爱的礼物,是隻一边耳朵上别了一个蝴蝶结的绒毛兔子,不含耳朵大约有五十公分高,是会计席拉准备的。 这个礼物让她想起她家里那一大群绒毛孩子,要不是行李装不下…,她睨了陶景川一眼,她真想把它们全都带来,现在得了这隻兔子,她真是开心极了,恨不得把满腔〝母爱〞都灌输到这小兔子身上。 ※※※ 回家之后,夏曈曈一个晚上抱着兔子不放,陶景川来回几次经过她的房间门口,都听到她鉅细靡遗地介绍着它那些远在台北的〝哥哥、姊姊〞,陶景川恨不得能把那隻兔子扔给狗玩。 夏曈曈终于抱着绒毛兔走出房间来到书房,她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说喔,他们四个…」她抓着兔子的一隻手,指着陶景川及地上趴着的三隻狗。 她瞇着眼说道:「看清楚囉,他们四个是一国的,只有我跟你是一国的,你看好囉,那三个趴在地上哈哈哈流着口水四条腿的,牠们对你虎视眈眈,绝对不怀好意,所以你千万不可以大意,离牠们远点,绝不能落入牠们嘴里,不然我可救不了你,另外那个两条腿坐在椅子上人模人样…叫做主人的,你就别指望他了,他虽然不会把你吃了,可是你要是惹毛了他,他可是会把你扔出去的,所以没事别惹他,这屋子里只有我是你的依靠,知道吗,记好囉!」 她拉拉兔子身上的小外套说道:「嗯,我要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我想想…,嗯,叫…如意,好,你就叫如意,嘻、嘻,万事都如意!」 「嗯,大家好,奴家夏如意给各位见礼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她细声细气装着小女子的声音,手还摆弄着绒毛兔做鞠躬的样子。 陶景川看着这三十岁的女人竟然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还玩得很起劲,真让他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不过听到她给兔子取名并且还灌上她自己的姓氏〝夏〞,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它该姓陶。」 她手一顿,抬头看他:「为什么?」 他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既然你说我是主人,那我收留了它,它当然姓陶。」 她扭过头去不看他,悻悻道:「不要,家里已经有陶巴弟、陶牛仔、陶露西了,她要叫夏如意。」 他面不改色道:「那好,它只能住车库。」 她抱着兔子跳下沙发叫道:「唉呦,怎么这样嘛!就会欺负人!」 他毫不退让,重申道:「不姓陶就住车库。」 她赌气道:「姓陶就姓陶嘛,什么了不起,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姓陶,陶蚂蚁、陶蟑螂、陶松鼠、陶蚊子行了吧!哼,臭霸王…」 她抱着兔子背对着陶景川重重坐回沙发上,以至于她没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以及他深邃的眼神,当然也没听见他心里的话『你迟早有一天也得姓陶』。 ※※※ 圣诞节前夕这天,夏曈曈一早起床就发现外面草地上一片白色,她以为下雪了,于是套上厚外套就往厨房跑,打开玻璃门发现外面气温非常低,空气冷冽,草地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霜,而不是雪。 她从洗衣间里找出了陶景川的大雨靴,她套上大得跟船一样的雨靴踩在白霜上发出〝喀喫、喀喫〞的声音,三隻狗在她身边欢快地跳来跑去,她觉得有趣极了,一边捡地上的松果一边和狗玩,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与银铃般的笑声,看在此时站在卧室大玻璃窗后的陶景川眼中,无疑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陶景川与夏曈曈才吃完午餐没多久,陶氏夫妇就带了大包小包的食材来了,他们一到就往厨房里去,郭少华主厨、陶振纲二厨、夏曈曈打杂,陶景川则一如既往在书房工作。 郭少华与陶振纲一起下厨,两人默契十足,夏曈曈反而显得碍手碍脚,郭少华便说:「曈曈啊,这儿不用你帮忙,你去跟哥哥在一起好了。」 夏曈曈尷尬地回答:「没关係,我在旁边学着…」 郭少华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她,直率道:「可你在这儿挺碍事的,我看你还是去找哥哥好了。」 她吞吞吐吐道:「可…可是…他…」 陶景川正好拿着杯子走进厨房,他盯着夏曈曈问:「怎么,你闯祸了?」 她立刻申辩:「我没有!」 郭少华笑道:「没有啦,是我嫌她在这儿碍事,就叫她去找你。」 他装好了水,站在厨房的餐檯旁看着夏曈瞳说:「还不跟我走!」 她对着陶氏夫妇,靦腆道:「噢,那我先出去,有事再叫我哦!」 郭少华失笑道:「好,去吧,去吧!」 第二十八章 圣诞快乐 吃完了中西合併的圣诞大餐,陶氏夫妇拿出了礼物,夏曈曈小声地「啊!」了一声便赶紧跑回房间,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走了出来。 郭少华笑看着陶振纲说:「爸爸你先!」 陶振纲立刻就拿了一个大盒子出来递到郭少华面前道:「圣诞快乐!」 郭少华笑瞇了眼:「谢谢爸爸!」 她接过礼物立刻拆开,是一件短风衣,郭少华惊喜道:「啊,你买了,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我都不知道,啊,我好喜欢,喔,爸爸,谢谢,我爱死了。」说完便在陶振纲脸颊上亲了两下。 陶振纲拿起另一个盒子递到夏曈曈面前说道:「曈曈,圣诞快乐!」 她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礼物:「啊,谢谢,谢谢,陶伯伯!」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是一顶褐色与灰色格纹毛尼帽,她惊喜道:「好漂亮喔!」 郭少华笑道:「喜欢吗?」 「喜欢,谢谢!」她笑得灿烂。 陶景川拿过帽子看了看便戴在她头上,她再抬起头,那张脸立刻又小了十岁,郭少华立刻笑道:「唉呦,好可爱啊!哈、哈、哈…」 「你的,圣诞快乐!」陶振纲拿起他面前一个小盒子递给陶景川。 「谢谢,圣诞快乐!」陶景川接过礼物。 他拆开盒子,是他颇为欣赏的设计师设计的袖扣及领带夹。 「谢谢爸!」他站起来张开双臂与父亲拥抱。 郭少华送给陶振纲的是她亲手织的毛衣,送给陶景川的是她织的室内毛袜套,最后她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夏曈曈面前:「这是送给曈曈的,圣诞快乐!」 「谢谢伯母,圣诞快乐!」夏曈曈双手接下礼物。 郭少华却等不及地说:「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夏曈曈拆开了包装,打开盒盖,竟然是粉红色绸质细肩带上衣及低腰四角宽松短裤的睡衣,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陶景川的眼神闪了一下,陶振纲看了老婆一眼,她神秘兮兮的不给自己看,原来是这个。 郭少华大方地说:「我觉得你适合粉红色,怎样,喜不喜欢?」 夏曈曈羞涩地回答:「嗯,喜欢,很漂亮,谢谢伯母。」 「喜欢就要穿喔!绸子的睡衣穿起来最舒服了,你穿一次就知道了!」她说完瞟了陶景川一眼,心道:『你老娘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儿子!』 陶景川为父母准备的是豪华游轮的旅游券,郭少华高兴地抱着陶景川亲了又亲,她早就想去但一直没能成行,因此这份礼物正合她的心意。 他送给夏曈曈的是一隻正版的泰迪熊,郭少华看着陶景川想要开口批评几句,不料陶振纲却用手肘顶了顶她,她转头一看,夏曈曈脸上的表情却是欣喜若狂,开心得不得了,脸上笑容甜得都要滴出蜜糖了。 郭少华看着夏曈曈满心欢喜的模样,心道原来陶景川真正知道这丫头喜欢什么,而且正在讨她欢心呢!看来这陶景川还真是身藏不露,追女孩子的心思可都是用在刀口上,丝毫不浪费。 夏曈曈抱着泰迪熊难为情道:「那个,陶伯伯、陶伯母,我没有什么钱买礼物,所以我…」 她其实很想抱怨陶景川的霸道,但想到等他们离开之后自己的下场,非常明智地决定…算了。 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信封双手奉上给陶氏夫妇,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代表我的心意,圣诞快乐!」 郭少华满眼疼爱地接过信封,慈爱地说:「心意最重要,比什么都值钱,谢谢曈曈,圣诞快乐!」 郭少华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卡片,上面是纸雕的金鱼及年年有馀四个字,郭少华惊疑道:「年年有馀,这是你做的?」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她靦腆地笑道:「嗯,我做的,希望陶伯伯、陶伯母不会嫌弃。」 郭少华看完给陶振纲看,她讚赏道:「怎么会嫌弃!做得真好,好漂亮呢,我好喜欢,自己做得比买的更有意义,好乖,谢谢!我回去就要把卡片给框裱起来,这么漂亮的手艺不能埋没了!」 说完她便张开双臂站了起来,夏曈曈立刻趋前与她拥抱。 陶景川从陶振纲手中接过了卡片,他没想到她还会这个,而且做得很不错,看来她的手挺巧的,也并非没耐心,可怎么毛笔字就能写成那样?可见得是她不用心! 郭少华放开夏曈曈的身子,惊呼道:「你怎么瘦成这样!身上都是骨头,一点肉也没有,要多吃点知道吗?」她捏捏夏曈曈的手臂。 郭少华转看了陶景川一眼,凶巴巴地问道:「还是哥哥虐待你,没给你吃饭!」 夏曈曈立刻说:「有、有,我吃很多了,而且我一点也不瘦呢,嘿嘿。」 她想用手去摸肚皮的时候,看见陶景川瞪着她,她赶紧放下手。 郭少华忽然问道:「咦,曈曈,你送哥哥什么礼物呢?」 她难为情道:「啊,那个…,我以为是明天才送礼物,所以他的礼物…我还没做好。」 郭少华好奇地问:「你送他什么?也是纸雕吗?」 她摇头:「不是…」 「我不急着知道。」陶景川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想保留这份惊喜,第一个看到她送自己的礼物。 陶氏夫妇并没有打算留宿,拆完礼物也就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了,陶景川与夏曈曈送走他们之后回到屋子里。 陶景川问道:「你要给泰迪熊取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眉开眼笑道:「就叫吉祥囉!」正好跟如意配一对。 他又问:「全名呢?」 她心不甘情不愿道:「陶吉祥。」 「还不错。」他满意地点头。 「哼!」夏曈曈一溜烟跑回房间。 陶景川想她八成在赶製他的圣诞礼物,儘管他表面镇定如常,其实内心却迫不及待想看自己的礼物。 隔天一早他惊喜地在餐檯上发现了他的礼物,她做的新年度的年历,上面手绘的卡通化图案可以看出是他和三隻狗、她和吉祥、如意,每个人的生日那天都写上了寿星的名字,他把这年历钉在书房的墙上,是他从书桌上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的位置。 ※※※ 圣诞节当天便是百货公司大打折的日子,夏曈曈原本不知道,是郭少华很有兴緻非要带她去逛,陶景川怕他老妈给夏曈曈乱买东西,所以坚持要当司机、提货员跟着去。 整个购物中心里人山人海,连停车位都一位难求,走进百货公司,夏曈曈算是见识到了美国人捡便宜的功力,那可绝不比台湾人差,瞧瞧那排队结帐的人龙,嘖、嘖。 趁夏曈曈在试衣间里换衣服,陶景川对郭少华说:「她已经三十了,别把她当十几岁的小女孩打扮!」 郭少华却满脸欢喜道:「可是你看她穿起来多漂亮、多可爱啊!我敢说全百货公司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了!」 他皱着眉头:「妈,她已经长得够年轻了,不需要再扮小了。」 她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唉,儿子啊!你就让老妈我过过打扮小女孩的癮嘛!」 陶景川无奈地看郭少华一眼,他哪里会不知道今天她非要带夏曈曈逛街购物的目的。 郭少华非常想要一个女儿,但生完陶景岩之后却再也没怀上,她总说打扮女儿是天下第一乐事,可是二媳妇陆仪家长得成熟丰腴,陶宣怡才一岁,所以漂亮可爱的夏曈曈自然就成了满足她梦想的最佳人选。 夏曈曈虽然不喜欢陶景川给她买的那些浪漫淑女样式的衣服,但也不喜欢郭少华帮她选的衣服,不是蝴蝶结就是蕾丝边、亮片、蓬蓬裙,因为她只喜欢样式简简单单的衣服。 为了不扫郭少华的兴,她笑瞇瞇地试穿每一件交到她手上的衣服,这时她忽然很庆幸陶景川在旁边,因为不用她开口,他就会冷着张脸把这些试穿过的少女服饰掛回去。 郭少华拉着夏曈曈试了一大堆的衣服、鞋子,让郭少华过足了癮之后,在陶景川把关之下,夏曈曈得到了十件新衣服、三双鞋子、三个皮包、两条皮带、四条方巾,倒是郭少华只买了二件上衣、三条方巾、两双鞋及一个皮包,当然刷卡付帐的还是陶景川。 三个人血拚完就在购物商场吃午餐,陶景川吃完了自己的汉堡拿纸巾擦手,嫌弃地看着夏曈曈拿着叉子在玩她面前炒饭里的一颗碗豆,开口便说:「又吃不下了?」 她摇头:「好饱喔!」 他看着剩下的饭量说道:「再吃两口。」 「不要,吃不下了。」她坚持。 他喝了一口可乐,命令道:「再吃一口,快点!」 她慢吞吞地用叉子叉了一小口炒饭往嘴里送,他伸手把她的饭拿到自己面前,「汤匙!」 她赶紧把桌上的汤匙递给他,他三口两口就把剩下的大半盘炒饭给吃了,吃完用纸巾抹了抹嘴:「下次别点这个。」 她瞇起眼看他,徵求认同道:「不好吃喔!」 他看她一眼:「你可以来向这个厨师挑战了。」忘了放盐巴,淡而无味。 「哼!」这人记性干嘛这么好,她撇过头去,看见一旁呆若木鸡的郭少华,她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 郭少华不可思议地看着陶景川,这是她认识的哥哥吗?陶景川从小就不肯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连弟弟陶景岩从盘里分出来的薯条他都不肯吃,现在居然吃夏曈曈剩下的饭,他不是有洁癖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夏曈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卖饮料的店面,嘴唇抿咬着舌尖,一隻手指不自觉地轻点着嘴角。 「不要看了,你又喝不完,喝这个就好。」陶景川把面前的可乐递给她。 她嘟起嘴瞟他一眼接过可乐喝了几口,她又把可乐放在桌上,陶景川问:「还喝不喝?」她点头。 他去把可乐加满了拿回来给她,她拿在手里却皱起眉头抱怨:「好重!」 陶景川二话不说地就把可乐拿过去喝了两大口,然后再塞回夏曈曈的手里,她乖乖接着。 郭少华又惊又喜,这两个人居然吃东西都不分你我了,而且陶景川的改变实在太惊人了,她决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老公和小儿子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真是太好了,她可以开始准备大儿子婚礼时自己要穿的礼服了。 第二十九章 埋下地雷 事务所不少员工都在圣诞节到元旦这段时间休年假,因此圣诞节过后,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但陶景川仍然每天准时到公司上班,他的事情永远都做不完,夏曈曈想偷个懒都不行。 到了办公室什么事也没有一件,连电话都没一通,老美都去放大假了,她无聊地上网乱逛,居然让她找到了新的清朝穿越小说,这一看便上癮了。 每天回家吃完晚饭她便会乖乖去写毛笔字,写完一百个字交给他之后,便坐在电脑前面一整个晚上动也不动。 陶景川就看她对着电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然后不时还会瞟他一眼,嘴里唸唸有词,就好像他是网路小说里的主角一样,令他哭笑不得。 这天晚上她又在上网看清穿小说,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他走到她身后弯下腰看着电脑萤幕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语带哽咽地说:「小说。」 「看小说也能哭成这样!」他摇头。 她擤了擤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不知道那个女主角有多爱他,为了他牺牲那么大可是他还误会她,真气人,哼,古代男人没事娶一大堆女人干什么,真可恶!」 他瞪她一眼:「既然讨厌还看!…要是再哭哭啼啼的就不准看了,听到没?」 她敷衍道:「好啦、好啦!」她瞄他一眼小声嘟囔:「哼,跟四爷还真像,一张冰块脸、霸道专制,还动不动就要罚人写字、打人屁…,啊,搞不好是雍正穿越来的?」 「怎么?」陶景川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没事、没事…」她吐了吐舌头,心想他耳朵怎么那么尖,以后还真不能随便说他坏话,不然她的屁股可能又要遭殃了。 ※※※ 这天中午因为陶景川应邀出席一个餐会不在公司,于是没什么事的黛安便与夏曈曈喝咖啡聊是非,不知怎么地两个人的话题绕到陶景川身上。 夏曈曈好奇事务所的创立,黛安便娓娓道来。 话说陶景川创业之初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没有业主愿意把大案子交给他,事务所只能接到利润极低甚至没有利润的小设计案,因此公司成立的头两年他走南闯北接业务,以汽车旅馆为办公室,日以继夜的工作,为了更上层楼,他花了四年的时间取得建筑博士学位。 他的设计作品经过客户的口耳相传建立起口碑,并陆续在各个建筑设计奖项角逐中展露头角,事务所的业务才渐渐拓展开来,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黛安笑着说以前陶景川为了增加知名度、拓展人脉、争取认识潜在客户的机会,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聚会活动,那时候几乎天天有应酬,有时候一天好几场,现在却是人家想尽办法要邀请他出席活动,所以还是应酬不断。 最后,黛安提到年底与年初通常是陶景川应酬的高峰,往年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有饭局、聚会,但今年他推掉了许多外地的及上班时间以外的应酬与邀约,有些派了助手代表他去参加,有些直接就婉拒了。 夏曈曈内心有一丝触动,她记住了黛安说的话。 就寝时分,夏曈曈躺在床上,脑子里反覆出现黛安最后说的话,她开始思索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 把前后发生的几件事与今天黛安说的状况联想在一起,她有了最后结论。 很不幸地,她认为自己妨碍了陶景川的社交活动,让他没机会与其他女人正常交往,以至于他得不到生理上的发洩,进而出现奇怪的举动。 她心情沉重却大义凛然地决定,从今以后只要是他个人的应酬,自己便绝不跟在他身边当电灯泡。 ※※※ 新的一年开始,夏曈曈的身体恢復了健康,同时也适应了休士顿的生活,于是陶景川认为没有理由继续婉拒所有的邀约与应酬,然而他几次想要带夏曈曈去参加他觉得不错的社交活动,她都拒绝了。 陶景川并不知道她的心思,而是想着不要勉强她,于是每逢下班后有应酬的日子,他便先送她回家,然后他再从家里出发。 一阵子之后,陶景川渐渐发现,只要他外出应酬的那天,她总是特别彆扭,对他的态度冷淡而带着敌意,但不论多晚她都等在书房里,看见自己的满心欢喜很快就被疏离、探究的眼光取代,当自己开口要跟她说话时,她随即找藉口躲回房间,不让自己靠近。 从她的言行举止,他可以断定她排斥他外出应酬,尤其是晚上、周末假日,而且十分抗拒他提及应酬遇到的人与事,他很困惑、不理解她为何如此,要知道,他不可能不与外界往来、不与人交际,这次他不会迁就她,如果她有想法就必须主动跟自己说。 事实上,夏曈曈每次看着陶景川魅力十足地出门,脑海中便自动出现他遇到美艳的女人,两人调情、拥抱、接吻甚至上床,她心里的不痛快、憋屈、不安让她情绪低落,几乎每次他的车才离开车道,她就躲进房间生闷气。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气什么,但常常连晚饭也赌气不吃,最后只是焦虑不安地坐在书房里等待。 「你们说他今天会不会回家,应该会对不对?明天还要上班,还是他…他会隔天直接去上班?你们说呢?你们三个比较了解他,他曾经夜不归营吗?常常吗?还是他会带女人回来?有没有?嗯,或许他还是会回来换衣服,然后接我去上班?…」 她坐在书房里胡思乱想,三隻狗都快被她问到耳朵长茧了,但牠们很够义气没有嫌她烦就弃她而去。 书房窗外灯光闪烁,他回来了!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和三隻狗一起往厨房跑。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通往洗衣间的门,看见他一个人走进来并随手关上门,她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你回来了!」她开心地看着巴弟牠们的热情欢迎。 但她随即又开始怀疑,看着他的脸想他有没有遇到看对眼的女人?看着他的领带想着他是不是已经跟哪个女人亲热过… 当他一步步靠近时,她开始逃避,「你回来就好,那我去睡觉了,晚安!」她转身就往房间快步而去。 她害怕,怕会闻到他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不想知道他今天遇到谁、做了什么事,只要她没听到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陶景川一眼不错地看着她,她敏感、抗拒的反应让她的异常欲盖弥彰。 两人各怀心思地相处着,一个深怕误触地雷区而变得拘谨,另一个有所坚持而不愿妥协,改变自己主动的态度为被动,于是两人的互动不着痕跡地退到了安全地带。 一晃眼到了一月底二月初,中国新年悄声无息地来临,若不是夏母在电话中提起、郭少华约着要吃团圆饭,夏曈曈根本就没想到,因为除夕与初一都是上班日,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年味。 新年悄悄地过去,前院车道两旁光秃秃的樱花树开花了,樱红的花海让整个车道变得异常美丽,出来慢跑、散步、溜狗的邻居总要驻足欣赏、讚叹一番,夏曈曈也不时站在车道上或是客厅、书房、餐厅的玻璃窗前,从各个不同角度去欣赏这片美景。 夏曈曈从信箱拿了信,转身便看见一阵风带来的樱花雨,心中讚叹它美丽的同时却又遗憾花期太短,但好在除了樱花之外,樱花树下的各色玫瑰花、屋子四周的杜鹃花也将陆续开花,看着满枝椏的花苞,她期待着另一番灿烂景象。 回头看着她现在的家,米黄色文化石砌墙、砖红色琉璃瓦屋顶、配着白色窗框的大片玻璃窗、随四季变换的美丽庭园,这是座给人温馨、恬静、安详、悠间感受的家园。 她真心佩服陶景川的精心设计与巧思,认真想一想,他好像除了生孩子就没有不会的,她摇头,自嘲一笑,想那么多干嘛,奶妈抱孩子,终究是人家的! 她低头翻看手中的广告,喃喃自语道:「还是看我的帅哥比较实在…」 第三十章 完美亮相 这天黛安递进来一封刚收到的邀请卡,陶景川拆开看了看,抬眼看着坐在会议桌上输入资料的夏曈曈,提起兴致问道:「想不想吃大餐?」 「你请客吗?」 「我出钱,别人请客。」他说。 她瞟了他一眼:「什么啊!」 他拿起邀请卡朝她摇了摇,「有个慈善募款餐会,因为我每年都有固定捐款,所以今年的邀请函又寄到了。」 夏曈曈对吃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大餐,她问:「真的只是吃大餐吗?」她不想端着酒杯跟人交际应酬。 「对,」他走到她身边,把邀请卡递给她看,解释道:「这家餐厅是休士顿很有名的高级餐厅,老闆也是捐款人,每年募款餐会都在他的餐厅举行。」 看了一眼餐厅名称,她昨天才听助手强纳森提起这家餐厅,东西好吃但非常贵,她有些心动了,她不确定地问道:「一定要穿礼服吗?」 「不一定穿礼服,但必须是正式衣着。」他解释道。 「嗯,我去的话,要另外出钱吗?」她可不想事后被扣薪水。 「不用,我可以携伴参加。」他拿邀请卡敲她的头,就怕要她出钱。 既然不用出钱当然不去白不去囉,她笑得开心:「那…嘻嘻,好啊!」 虽然夏曈曈陪陶景川出席募款餐会的目的是去高级餐厅开洋荤、免费吃大餐,但她心里还是有负担,因为她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在职场工作了八年,但她并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式的社交活动,她对社交礼仪并不熟悉,而且势必需要用英文交谈,这让她越想越担心。 经过一夜思考,夏曈曈后悔了,在上班途中,她怯怯地问:「后天的募款餐会…你可不可以带其他人去?」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忧心忡忡地说:「可…可我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募款餐会,更不懂你们美国人的礼仪…」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恼道:「又来了,什么叫你们美国人,再说一次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立刻自首道:「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他们美国人,这样可以了吧,…我是说我不懂什么社交礼仪,万一闹笑话,不是让你丢脸吗?」 「我无所谓。」他坚定地回答。 她拨拨前额的瀏海,难为情道:「还有那…那个…我不知道要怎么打扮…」 「有我在你怕什么!」他胸有成竹地回答。 知道自己已无法下马了,她唯唯诺诺应道:「嗯,噢!」 看她一脸担心的样子,他笑道:「别担心,最多回家罚你不准吃饭就是了。」 「哼…」夏曈曈瞪他一眼,转头看向车外,希望自己到时候别出糗才好。 ※※※ 募款餐会是晚上六点,中午过后黛安便把她送去一家美容中心,原来他已交待黛安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没机会发表意见就被人整成了芭比娃娃。 长直发被电棒捲成了浪漫大捲发,只在脑后松松绑着蜈蚣辫,身上穿着一袭香檳色露肩七分袖绸质小礼服。 缀着多层次荷叶边的大领口露出她柔美的颈肩线条、性感的锁骨及颈肩一片白晰细嫩的肌肤,合身剪裁的裙子至臀部以下为右短左长荷叶鱼尾设计,右前方荷叶边自大腿中间位置开衩,左边长度及膝,脚下是三寸半的细跟金色高跟鞋。 她脸上的妆并不浓,只是稍稍勾勒出她柔美的五官线条,便让她的古典美完全散发出来,脸、颈、胸口少许的金粉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因为造型师认为她实在不需要更多的修饰,因此她手、脚的指甲只涂了亮光无色指甲油。 夏曈曈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感觉好陌生,心慌慌地拨开帘幕,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造型师为她做了最后的修饰,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把夏曈曈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头:「完美!」 时间到了,陶景川来美容中心接夏曈曈,他屏气凝神地看着夏曈曈向自己走来,虽然衣服鞋子都是他选的,但他只是觉得她适合这样的浪漫风格,却没想到她穿起来宛如仙女下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风姿绰约,裙摆的荷叶边随着她走动而飞扬,一双美腿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她的嫵媚风情,而她靦腆的笑让她看起来娇美动人。 他上前去牵她的手,讚叹道:「你好美!」他想不到其他的讚美之词。 她羞涩地笑道:「真的吗?嘿嘿,真的好看吗?」她刚才在镜子前紧张地匆匆一瞥,根本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他紧了紧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真的,你真的好美。」 她微微低下头躲避他火热的目光,羞怯道:「可是我觉得这样好奇怪喔!」 「奇怪?」他不解地问道。 她小声地说:「腿凉凉的,而且我…我穿不惯高跟鞋,我怕脚会抽筋…」 「又不要你逛街,只是从餐厅门口走到座位上几步路而已,我相信你的脚没问题。」他不容她拒绝地为她穿上长风衣。 走进餐厅脱下了风衣交给服务生,陶景川让夏曈曈挽着自己的手肘时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块。 他安抚道:「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嗯!」他用手背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内心感叹他已经许久不曾与她这样亲暱了。 他们排着队等候服务生带位,眾人惊艳、欣赏的目光不时投向她,她心里既开心又害羞,身体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彷彿这样就能获得勇气、得到保护。 陶景川因为她的靠近而感到喜悦,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亲近自己。 餐会宾客不少,餐厅坐无虚席,陶景川建筑师是有头有脸的国际知名人士,因此他们两人被安排在最前面的主桌,与募款基金会的主席夫妇、市议员、油公司老闆等人同席而坐,夏曈曈的出现更是倍受瞩目,不只因为她是陶建筑师的女伴,更因为她本身令人惊艳。 夏曈曈虽然没有参加过这种正式的社交活动,但毕竟按照她的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何况还有陶景川鼓励、安抚、讚赏的眼神,她渐渐有了些信心,终于也能大方得体地应对几句,只是她自己没发现,每当她跟别人说完话总要看一看陶景川,彷彿想要得到他的认可才安心。 终于上主菜了,她点的是龙虾、鱼排,她正发愁该怎么吃那带半边壳的龙虾时,陶景川竟然将她的餐盘端到自己面前,她惊愕地看他,眼神里控诉着『你为什么抢我的龙虾、鱼排』。 陶景川睨她一眼,从容地拿起刀叉把龙虾剔了壳,把虾肉都切好,才又把餐盘放回她面前,原来是这样,她感激又内疚地看他,他只是眼带戏謔地瞅着她。 夏曈曈很喜欢鱼排的酱汁,结果右手小指上不小心沾到一些,她正想伸舌头去舔,及时发现不对,赶紧用餐巾擦去。 她心虚地偷瞄陶景川,不想他正用严厉的目光看着自己,显然她刚才的险些失误没逃过他的法眼,她暗自庆幸自己及时醒悟,不然回家就得少一餐饭吃了。 一桌风云人物热络交谈却没夏曈曈的事,她乐得在一旁大快朵颐,从前菜吃到最后的甜点,每一样都吃得乾乾净净,可谓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她习惯性地想去摸她圆鼓鼓的肚皮时,陶景川却早她一步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他虽然在跟其他人应酬,但他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他太瞭解她的习性了。 回家的路上,停车等红灯时,他转头看着旁边昏昏欲睡的小人,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 虽然打扮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质高贵典雅的公主,可是就如她自己说的,一遇到〝吃〞便立刻洩底,瞟了一眼她圆鼓鼓的肚皮,他失笑摇头。 第三十一章 重重迷雾 车子转进社区就快到家了,开车的陶景川眼角馀光注意到夏曈曈忽然弯下腰,「怎么了?」他担心她是不是吃多了肚子不舒服。 「唉,」夏曈曈抬起上半身,舒服地叹气,「真舒服。」 陶景川快速瞥了她一眼,质疑道:「你做了什么?」他考虑要不要把车窗打开。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哼,我才没那么没气质呢!」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呿,小人!她才不会在车上放屁呢! 当他把车停在车库里准备下车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她起先在车上做了什么,她把高跟鞋脱了,因为她下了车才转身把座位下的鞋子拎起来。 「这样叫有气质?」他揶揄道。 「错!」她仰起下顎,义正词严道:「这叫率真、质朴!」 〝碰〞,她关上车门,骄傲地光着脚拎着高跟鞋要往屋里去。 陶景川笑着关了车门,看她要开门,他正想告诉她小心,她已经把通往洗衣间的门打开了。 剎那间,门扇猛然被推开,她来不及反应,「啊…」她被三隻窜出来的狗撞得连连后退。 陶景川及时来到她身后接住了她,让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off!down!」他喝住了见到主人归来而兴奋过头的狗,低头看她。 她心有馀悸地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差点就变肉饼了。」 「放心,不会变肉饼,只会断几根肋骨。」他对她笑笑,率先带着狗越过她进屋去了。 募款餐会后,陶景川与夏曈曈之间的关係看似有了回温的跡象,至少她又开始当着他的面碎碎念,陶景川松了一口气,但他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隔了几天,陶景川从外面进来,看向埋首工作的夏曈曈道:「有一个酒会…」 「哦,我没兴趣!」她直接打断他的话。 他把邀请卡放回信封里说道:「好吧!既然连可以说中文的酒会都不去,那我也没办法了。」他放下了鱼饵。 自从募款餐会之后她就又不肯参加任何的活动,他想或许华人办的活动她会愿意去。 她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道:「什么,等等,什么说中文的?」 「是华人商会办的新年酒会,这个星期六。」他暗自得意,这夏曈曈专属鱼饵果然有用。 她看似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说:「喔,嗯…,你自己去吧!」 竟然不上钩?陶景川皱起眉头看着她,他原以为是因为之前的活动都是老外主办,现场需要用英文交谈所以她才抗拒参加,但没想到竟然不是这个原因,这个结果令他再度陷入重重迷雾之中。 ※※※ 当晚,正当两人在书房里各自做自己的事,突然陶景川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者是他回休士顿开公司后认识的保险经纪人詹姆士,他从容接起手机:「哈囉,我是布莱恩。」 「詹姆士!」詹姆士自报大名之后接着说:「嘿,你收到华人商会的邀请了吗?」 陶景川看着桌上的设计图回答:「嗯,收到了。」 「你会去吗?」詹姆士问。 他随口回答:「应该会。」 平时夏曈曈并不会刻意听他讲电话,但这通电话他居然讲中文,让她想不听都很难,依据他的态度与口气就知道对方不是他父母,更不是陶景岩,因为他们兄弟之间是用英文交谈的。 陶景川瞟向旁边的夏曈曈,果然从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听自己说话,因为除了他父母之外,在她面前他没跟她以外的其他人讲过中文。 「告诉你,苏珊也会去!」詹姆士兴奋地说。 他没留心听詹姆士说什么,于是又问:「谁?」 「方于珊啊!苏珊啊!她从新加坡回来了,她被牛大伟调回来了!」詹姆士情绪高昂。 陶景川愣了一下,〝苏珊〞,好久不曾想起过这个名字了,不自觉用英文说道:「喔,苏珊,她回来了!」 他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夏曈曈的脸色骤变,〝苏珊〞像把锋利的匕首插进她的心里,让她原本瘫在椅子上的身体突然挺了起来,进入草木皆兵的状态。 「对啊,她回来了,嘿,你该不会是忘了她吧?前天我在四季饭店遇到她,她还问起你呢!」詹姆士对陶景川冷淡的反应有些意外,想当初还是他介绍苏珊给自己认识的呢。 陶景川注意到夏曈曈突然的变化,他心不在焉地回应道:「是吗?」 「两年没见,她倒是没怎么变,保养得挺不错的,呵、呵,怎么,她没跟你连络吗?」詹姆士兴致勃勃地说道。 他据实回答道:「没有。」 「想不想见见她?要不明天我们约她吃个饭聊聊!」詹姆士提议。 「不了,我免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 夏曈曈像是惊弓之鸟,立刻低下头弯下身子缩在自己的电脑萤幕后面,她的心慌了!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喔,对喔!」詹姆士突然大惊小怪嚷道:「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怎么会有空理我们!…嘿,听魏医生说你把到了一个小美女,星期六一起带出来也让我们也见见!」 他意兴阑珊地回答:「星期六…,嗯,再说吧!」他得先把她搞定才行。 「那…」詹姆士顿了一下问道:「你真的不想见苏珊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现在不能节外生枝。 「那…好吧!见面再聊,掰啦。」詹姆士觉得有点扫兴。 「掰。」陶景川掛了电话。 他正要开口跟夏曈曈说一起去参加酒会,他要介绍他的朋友给她认识,她却先一步低着头起身说道:「我先去睡了。」 他皱了皱眉头道:「晚安。」 「嗯,晚安。」她没回头,直接进房关门。 他的目光始终跟着她,而她室内灯光始终没有亮过,他摇头叹息:「唉,又来了。」 刚缓和下来的关係看样子又功亏一簣了,但这回又为了什么不高兴呢?他真的感到迷惑不解,内心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对夏曈曈而言,谁打来的电话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陶景川那句英文〝苏珊,她回来了〞,〝she〞代表着〝苏珊〞这个绝对属于女性的名字,她在脑中反覆确认,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而这把名叫〝苏珊〞的刀不仅仅一刀刺进了她的心脏,刀上甚至还带着迷乱神经的剧毒,随着血液的流动在她身体里扩散、发作。 她对陶景川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推演,想要推演出那通电话里的每一句问与答… 「有女人约你,你会不会赴约?」,「应该会。」看大爷心情。 「如果是苏珊呢?」,「谁?」 「苏珊啊!」,「喔,苏珊,她回来了?」两眼放光。 「就是苏珊想找你啊!」,「是吗?」磨蹭什么,还不快来。 「你现在其他的女人吗?」,「没有。」临时客串跑龙套的不算。 「帮你介绍一个!」,「不了,我免了。」苏珊回来就不需要其他的了。 「星期六一起玩!」,「星期六…,嗯,再说吧。」要跟苏珊约会没空。 「你带苏珊一起来吧!」,「不想。」只想跟苏珊在一起…。 …… 她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而他说的话配合着她的剧本在脑海中不停翻滚,原来…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他果然是有〝她〞的。 现在〝她〞回来了,这也就意味着陶景川会有正常的…生活了,这也就表示自己可以放心了,也可以死心了,但为什么她却觉得快要窒息了,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深呼吸。 咬着牙、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告诉自己必须面对现实,自己只是他的助手、他的员工,她极力想撇清自己对他的依恋,想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她提醒自己,从今以后,他将不会再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说不定自己还要帮他看家,一个人在这栋屋子里过夜… 不行,她必须独立生活,她必须学会开车,不然他不在家自己要怎么上班、买菜… 她又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如果是他带〝她〞回家,…难道自己要煮饭给〝她〞吃?还要…还要给他们洗床单?! 她猛然起身,吼道:「不行!我不要!绝不!」她断然拒绝,就算杀了她,她也绝对不做。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双手抱着头,她该何去何从?她无法面对他与其他女人亲亲我我,就连想像那个画面都让她受不了! 或许…或许她应该另找住处,至少不要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眼不见为净,对!也许黛安或者席拉还是黛博拉可以收留她…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心思又回到原点,她忽然觉得心好痛,连呼吸都会痛,她像隻小虾米蜷缩在床上,心中既凄凉又悲伤,泪水禁不住滚滚而下。 第三十二章 名叫苏珊的导火线 隔天上午,夏曈曈趁陶景川开会不在,她端着咖啡走出办公室,若无其事地对黛安说:「苏珊好像回休士顿了。」 她终究沉不住气等陶景川宣佈结果,想着黛安跟了他那么久,一定知道苏珊的事,便打定主意要先了解状况,以免自己措手不及。 「苏珊吗?哦,她回来了啊!」黛安的反应很直接。 黛安是知道苏珊的,以前陶景川需要女伴出席的应酬通常都会找她,而且长久以来出现在他身边的女性朋友也就只有苏珊,所以夏曈曈一说苏珊,黛安立刻就想到那个〝苏珊〞。 看着黛安毫不犹豫的回答,夏曈曈的心彷彿被重重打了一拳,她两手捧着咖啡杯,试探道:「他们应该很久没见了吧!」 黛安想了想才点头道:「嗯,我想…好像有段时间了,苏珊离开的时候是…,嗯,差不多两年了。」 「那布莱恩怎么捨得放她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思。 「她需要工作赚钱啊!」黛安笑道:「再说布莱恩也没那么多时间分给她啊!她对布莱恩来说不是最重要的第一位!」 黛安根本没想到夏曈曈提起苏珊的用意,因此并没有特别注意自己的措辞,直接就事论事地回答了她,而她要表达的意思是,苏珊对陶景川而言只是普通朋友,陶景川最看重他的事业,若没必要他是不会跟苏珊见面的。 然而她的回答听在夏曈曈耳中却完全走了样,夏曈曈的理解是,陶景川并不只有苏珊一个,还有其他更喜欢的!这个讯息让她大吃一惊,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她的心情就像撞上了冰山的铁达尼号,越沉越深。 与黛安谈过苏珊之后,夏曈曈自认对陶景川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再也装不成驼鸟了。 陶景川在她心中的定位豁然明朗、清晰,他就是她的老闆,而她只是他的助手,她釐清自己应该谨守的本份与应该保持的距离,即使在家也一样,她面对他时只有工作,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是下班。 ※※※ 回家的路上,陶景川开口问:「晚上吃什么?」 夏曈曈想了想家里的食材,看着他恭敬地问:「牛肉炒饭可以吗?」 他随口便说:「好啊,那有汤吗?」 她想了想,问道:「蕃茄蛋花汤可以吗?」 「嗯,好。」他点头同意,虽然清淡不过味道还不坏。 「还想吃什么吗?」她谨慎地看着他。 她从来不曾这样对他说过话,他皱起眉头看她一眼:「没有。」 回到家她正在厨房煮饭,陶景川餵完狗从后院进到厨房,就像往常一样,他踱到她身边:「需要我帮忙吗?」 她立刻向旁边退开一步,态度恭敬地回答:「不用,谢谢,你去忙,饭好了我再叫你。」 他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从下午开始就很沉默,而且回到家之后她就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心想她这又是在玩什么?新花招吗?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静静坐在餐檯上吃晚餐,他一有动作,她立刻就抬头问:「你需要什么吗?」 「胡椒。」、「我去拿」 「果汁。」、「我去倒。」 … 陶景川渐渐觉得不对劲,她不仅对自己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地改变,她整个人竟也前后判若两人,他越吃越气闷,三口两口吃完炒饭、喝了汤,站起来就往书房走,不想让自己控制不住对她发火。 她依旧不带感情地说:「水果等一下我切好再送去给你。」他没有回答她。 不久她便端了一盘切成小块的苹果放在他书桌上,她恭敬道:「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回房了。」 「嗯。」他连头都没抬。 然后她一个晚上没有再出过房间,她竟然连网路都不上了,看见她房间的灯熄了。 陶景川看着书桌一端空荡荡的椅子,他恼火道:「就看你能闹多久!」 两个人彆扭地过了三天,他对她的改变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她对他保持距离、恭敬有礼,两人之间再没有嘻笑、随便,就连对话都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淡。 星期五晚上,夏曈曈照样没上网就回房间,洗完澡后坐在梳妆台前,正准备用大浴巾擦湿漉漉的头发,她看见镜子里神色木然的自己。 她心中暗自忖度,陶景川果然不在意自己,对自己的改变连问都没问一句,或者应该说他根本没看见、没感觉到! 想想也对,恐怕这几天他满脑子都只是想着苏珊,要不是因为工作忙只怕他早就迫不及待地去跟她约会了。 镜子里的女子凄楚地笑了笑,原来先前想的是对的,他的吻果然只是一时衝动。 一时没控制住,鼻头一酸,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仰起头,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泪,骂道:「笨蛋、傻瓜、白痴…你哭什么,貂蝉回来了谁会记得母猪呢!守好你的本份,奶妈!」 她低头看看自己不够丰满的胸部,「唉!」叹口气哀怨道:「或许你连奶妈都当不成,难怪人家不甩你。」 摇摇头开始擦头发,忽然她对自己的长发感到厌烦,想着是不是该去剪头发,换个发型去去霉气。 ※※※ 星期六中午便是华人商会的酒会,陶景川装戴整齐准备出门,走到书房没看见她,她房间门是开的,她却不在里面,到了厨房才看见夏曈曈在洗衣间里叠衣服,跟来的三隻狗在她身后趴了下来,牠们知道主人要出门了,没有牠们的份儿。 他走到她身后,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温度与气味,但没有他预期中的转身,她只是淡淡地说:「小心开车。」 她既没抬头,手上动作也没停。 他皱着眉头看着她,她拿起一块刚熨烫好的他的手帕要摺,他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去?」 她一语不发,只是摇头。 他继续说:「现在还早,你去换衣服,我等你。」他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她淡淡地说:「不用了,我去做什么,…到时候还要送我回来多麻烦。」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自暴自弃。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走了。」 「嗯。」她应了一声。 她努力地摺着那块手帕却怎样也对不齐,因为她的手在颤抖,眼中又都是水雾,彷彿他这一出门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打开通往车库的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低着头跟那块手帕奋战。 他关上了门,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听到车库门开啟、关车门、车库门关闭的声音,他终于去见他的〝苏珊〞了。 想到陶景川与苏珊两年没见,那一见面…铁定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心里又痛又气,气自己不争气,拿不起又放不下,竟然为不爱她的人伤心难过、黯然神伤,她猛然转身就衝回房间,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吉祥、如意,泪如雨下,伤心地不能自己。 车子开到家门口的车道上,陶景川心里很是气闷又困惑,夏曈曈已经连着几天对自己冷若冰霜,两人似乎真的就只是老闆与助手的关係,没有工作便没有互动。 她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玻璃墙,虽然看得见彼此但却触摸不到,她的眼神冰冷没有温度,即使对自己笑也不带一丝感情,只要自己靠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摆明是要跟自己划清界线。 他将车排入停车档,双手握着方向盘,瞇着两眼看着前方,静下心来思考。 他原以为她在闹彆扭,但这回她没有任何小动作,没有嘟囔、瞪眼,甚至没有给他脸色看,对自己只有必恭必敬、听话顺从、保持距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 突然间他想到昨天下班的时候,黛安问他苏珊是不是回来了,当时他没多想,可是黛安怎么会知道她回来,而且黛安是用疑问句,那就绝对不是詹姆士或苏珊连络过她,而且他们只会打他的手机不会打电话到事务所,那会有谁知道苏珊回来而又能跟黛安讲上话,…除了夏曈曈可不就是没别人了。 他再一回想,詹姆士打电话给他的当时她就不对劲了,隔天她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刚才她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还有她那句〝到时候还要送我回来多麻烦〞,这明显就是指他还要去别处! 「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他火大地一拍方向盘,在车道上绕了一圈把车停回车库。 短短的时间里,聪明的他立刻就把故事连接上了。 夏曈曈听了他讲电话知道苏珊这个人,然后她便去套黛安的话,不知情的黛安可能讲了些什么让她想歪了的话,她便认为今天的酒会里他与苏珊会碰头,然后还可能…,真是够了!她该去写小说! 他恼火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夏曈曈因为山崎而大病一场却仍不愿开口问自己事情的真相,现在更想着他是去跟苏珊约会! 可恶!这全是因为她根本不懂他的心,完全就是不解风情的小笨蛋。 更令他生气的是她明明在意他,却寧可生闷气、闹彆扭、伤心难过也要把他往外推、把他拱手让人,而不愿诚实面对她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味地逃避,就算她以为他可能有其他的女人,难道她就不能问他一句?寧可自己胡思乱想、乱编故事还信以为真! 还有,他不确定黛安到底对夏曈曈说了什么,但黛安只要说他总找苏珊充当女伴出席应酬,这就极有可能会让夏曈曈认为苏珊是他的情人。 够了!他决定要跟她摊牌,他再也受不了两人这样冰冷猜疑的关係! 他走回洗衣间,那块倒楣的手帕被扔在工作桌上,除了赶来迎接他的三隻狗,却不见她的人影。 他走到夏曈曈房间门口就听见她哽咽的声音:「…我做的是对的是不是?…,你们都是支持我的对不对?…那么多次…我都让他去找女人了,今天我干嘛当电灯泡去破坏他的好事,…他们…他们两年没见了,今天晚上…晚上他可能不回来了,过几天…过几天也许我们就会被人撵出去了,…你们放心,就算我回台湾也会带你们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们,不怕,我最爱你们…」 第三十三章 爱就不嫌脏 陶景川听到夏曈曈的话简直要气疯了,咬牙切齿地想,原来之前她不肯跟他去应酬竟然是让他去找女人,今天更是帮他想好了要他跟别的女人过夜,然后她就等着被扫地出门!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走进她的房间就看见她两眼泪汪汪地抱着吉祥、如意坐在床上。 她诧异地望着浑身怒气站在房间门口的陶景川道:「你…你不是出门了,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火冒三丈地走到床边,冷声道:「我回来带你一起去参加酒会。」 「不要,我不去!」她往床里缩。 「为什么不去?怕什么?今天你非去不可!」他伸手抓住她的一隻脚踝。 她挣扎大叫:「我…我不要、不要!啊…」她被他拖去了他的身边,然后被他强行拦腰抱下床。 他态度强硬地说:「现在就去换衣服,今天由不得你不去。」 「不要!放开我!不要、我不要去!放我下来…」她不断挣扎、扭动,又想要掰开他箝制住自己的手臂。 他拦腰抱着她走进衣帽间,他随便抓起一件洋装喝道:「现在就换,你要自己换还是要我帮你?」 她哭嚷着:「不要!我不要换!我不要…」 他冷酷地说:「不换!那好,那就这样去。」他把洋装扔在地上。 他拦起她的腰让她双脚离地就往外走,她拼命挣扎:「不要!不要!我不要去!不要去!放我下来,不要…」 他铁了心要教训她,他冷血地对她说:「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带你去,我一定要你亲眼看我怎么找女人,我不可能送你回来,你只能跟我在一起,我说过,我在哪儿你就必须待在哪儿。」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放我下来,我不要去!」她痛彻心扉地哭喊。 他停下脚步狠心地说:「你不是让我去找女人吗?我就成全你,让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今天由不得你说不要,我们现在就去找苏珊,如你所愿,今天我绝对会做到让你满意为止!」 她崩溃了,他的话让她在心里筑起的那道防火墙彻底坍塌了,她又踢又蹬,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呜…我不要…呜…」 一阵发洩之后,她再也无力挣扎只是无助地啜泣,就像个破布娃娃被他拦腰抱着。 见她哭得声嘶力竭之后几近虚脱的模样,陶景川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书房坐在沙发上,经过这番折腾,他的雷霆怒火已经消了大半,此刻却是心疼多一些,他思忖着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 他觉得气不顺,扯开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然后看着她,她的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呜咽着:「…不要…不要嘛」两手紧抓着他的西装外套。 他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抹去她脸上的汗水与泪水,冷声道:「不要什么,告诉我,你不要什么,告诉我,我们就不去了。」 她哭哭啼啼道:「呜…我不要你去找别人,我不要你丢下我去找别人,我不要你喜欢别人,不要嘛…,呜…,我不要喜欢你嘛,…呜…」 她终于承认喜欢他了,他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骂道:「笨丫头!」 一手撑着她的后脑勺,以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情真意切道:「乖,不哭了,听好,…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我不会去找别人,我不会丢下你去找别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喜欢我就要抓住我,不要把我推给别人,我只是你的,你一个人的,知道吗?」 她听清楚了,他喜欢的是自己! 「哇…呜…」想要臭骂他一顿,但是她一开口,满腹的委屈全都化成了泪水,形象全无地嚎啕大哭。 陶景川只是抱着她,让她尽情发洩,直到她的哭声渐歇,才体贴地递上面纸给她擦眼泪、擤鼻涕。 她把擤过鼻涕的面纸糰放在陶景川的手上,接着拿下一张面纸,连用了四张面纸才把鼻涕擤乾净,他面不改色地看了看手上四个水饺,长臂一伸全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嘛!为什么不早说嘛!害人家…以为…」她抽抽噎噎地埋怨。 「我爱你,宝贝。」他用英文在她耳边低语。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唇,重重地惩罚性地吻了几下,然后他看着她问道:「爱我吗?」 她娇羞地点头,他用额头抵着她的,要求道:「告诉我!」 「爱。」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大声点,听不见。」他要她坦承地面对。 她大声了点说:「我爱你!」 他又亲了她一下,回应道:「我也爱你,宝贝。」 他紧紧抱着她,她也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两颗心紧紧相依心中满是甜蜜,此时此刻她真正感觉到心情豁然开朗,原来他是爱自己的。 陶景川松开手臂,让夏曈曈窝在自己的怀抱里,他拍着她的大腿侧道:「自做聪明的小笨蛋,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以后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再做这样的傻事看我怎么处罚你!」 她把脸埋进他胸口:「嗯…,人家怎么知道嘛!」 他羞她道:「好意思说,有谁像你反应这么迟钝的,要是有世界迟钝小姐比赛你一定蝉联冠军。」 「嗯…」她不依地在他怀里扭动,心里却甜滋滋的。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在她嘴上重重地亲了几下,拍拍她的大腿侧道:「走,去洗洗你的花猫脸,脏死了,嗯!」 他抱着她走进她房间的浴室,对着镜子他说:「你看看,这是谁啊?自己做错事还大哭、还要让人抱,丢不丢脸,应该拍张照片下来,将来给儿子看,让他们看看妈咪做过什么丢脸的事!」 「嗯…,不要…」她往他怀里蹭就是不肯看镜子。 「还知道害羞,哈、哈…」他笑了,终于雨过天晴了。 他的胸腔共振让她感受到了他与自己的贴近,她听到他的笑声是从他的胸膛发出来的而不是嘴里,感觉好安心,她紧紧抱住他的颈项小声道:「你不可以丢下我,永远都不可以丢下我…」她想到那种彷彿被人遗弃的滋味就害怕。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笨丫头,我怎么捨得丢下你,我还等你惹火我,好让我再打你屁股出气呢!」 她扭捏道:「嗯…,不要嘛!」 他拍拍她道:「小笨蛋你还是挺重的,下来吧,嗯!」 让她站在地上,他揉揉她的头道:「你自己洗洗脸,我去换衣服,唉,这套西装…」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出去啦,人家要洗脸啦!」没等他说完她便推他出去,她想也知道他的衬衫、西装、领带被自己弄得不能见人了。 陶景川走到书房打电话:「詹姆士,我是布莱恩,今天我有急事不去酒会了,你帮我跟李老闆打声招呼,就这样。」 詹姆士意外道:「啊,你不来啊!什么急事啊!」 他回答:「我的家务事,好了就这样,再连络了。」 他低头看被夏曈曈抓得皱巴巴又蹭得鼻涕眼泪的衬衫、西装外套、领带,「唉!」他摇头叹息,却面带笑容地踱回房间换衣服,对他来说能够得到她的真心,再贵的西装被毁掉都值得。 等陶景川换了乾净的衣服来到书房,夏曈曈已坐在电脑前面上网,他走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头问道:「饿了吗?想吃什么?」 她描着他腰上的皮带头说:「吃一头牛!」她早上只吃了半碗燕麦粥,现在肚子好饿啊。 他笑道:「想吃牛排?」 她摇头道:「嘻,我想吃…吃到饱的自助餐!」 ※※※ 陶景川带夏曈曈到位在八号高速公路旁的一家日本料理自助餐厅用餐,菜色虽不多却很精緻而且东西新鲜,只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最后眉开眼笑地摸着圆鼓鼓的肚皮,伸出舌头舔舔嘴唇说:「啊,我吃饱了!」 他只是看着她笑,她不解道:「你干嘛看着我笑?」 他笑着说:「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可爱到…让我想做疯狂的事。」他最后一句话是用英文说的,而且声音很小。 她倾身向他问道:「你说什…」 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直接就吻住她的嘴。 夏曈曈顿时脑筋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放开她,她涨红了脸,慌乱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怎么可以…」太…太丢脸了。 他态度从容却眼带威胁地盯着她,警告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外面把舌头伸出来,我就立刻亲你的嘴,…无论何时何地。」 说完,他捏捏她的下巴,她傻傻地看着他,立刻闔上了半开的嘴,他满意地笑笑,招手叫服务生结帐。 ※※※ 回到家他给三隻狗系好了牵绳,然后要拉夏曈曈一起去散步,她却不肯,因为她吃多了昏昏欲睡。 他对着躺在书房沙发上的夏曈曈说道:「小猪,起来,我们去溜狗,起来了。」 她翻了个身回答:「嗯,不要,我四肢缺氧走不动。」 他把她上半身拉起来坐着,然后说道:「好吧,那就换一种方式帮助消化。」 话一说完他就开始亲她,故意用鬍子去蹭她的颈脖。 她缩着脖子嚷着:「别…,别…,你的鬍子好扎…,好痒,别啦,呵、呵…好啦!我起来了啦!」 陶景川忽然觉得这比遛狗有意思多了,反而拉着夏曈曈不让她起来,搂搂抱抱亲亲捏捏这里卡点油、那里吃点豆腐,遛狗什么的早就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隻狗不知道主人的心思,在门口等了半天怎么还不出门急匆匆地跑来叫人,让陶景川第一次感觉到遛狗是件麻烦事。 第三十四章 清算前帐 散步回来两人各自回房洗了澡,夏曈曈来到书房时陶景川已经在书桌上工作了,他抬头看她一眼:「晚上你要煮什么给我吃?」 她讶异地看着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你饿囉!可是我…我还很饱,吃不下晚饭耶!」 他看她道:「那怎么办,我饿了。」 她走向他问道:「你想吃什么?」 他伸手把她圈进自己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嗯,你好香,晚餐就吃…你吧!」 话才说完他就往她脖子上啃咬,她大惊失色两手想推开他叫道:「你是吸血鬼啊!」 他紧紧抱着她不放,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你现在才知道,太慢了,我现在就要享用我的晚餐了。」 把她抱进怀里狠狠地亲她,惹得她又是笑又是叫,最后全身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娇嗔道:「讨厌,都是你,害我出了一身汗,澡都白洗了。」 「没关係,我不嫌你。」他亲了亲她的脸颊,让她窝在他怀里玩他的左手,腾出他的右手继续翻看桌上的设计图。 手机响,他用右手接了起来应道:「哈囉,我是布莱恩。」 「嗨,我是苏珊,我回来了!」耳边传来苏珊愉悦的声音。 夏曈曈也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女的,她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这回她老神在在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继续掰玩他的手指。 陶景川从容地回答:「嗯,很好。」 「你今天怎么没出席酒会,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呢!」她的声音带着失望。 他看着夏曈曈玩着自己的左手回答道:「我正好有急事要处理。」 「噢,真不巧,你明天有空吗?一起吃午餐如何?」她兴致勃勃地提出邀约。 他直接便回答:「好。」 「对了,我听詹姆士说你有了女友,带她一起来吧!我也想认识她,詹姆士也会到。」她爽快地提出邀请。 他应道:「好,没问题。」 最后他们约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六号高速公路旁的橄欖花园餐厅见面。 他掛了电话,夏曈曈问道:「你有约会?」她隐约猜到对方约他见面。 他看她一眼:「是我们有约会,明天中午跟苏珊一起吃饭,还有詹姆士。」 她低下头:「噢。」还是要见面了。 「在想什么?」他摸着她的头,希望她如果有疑问能主动问自己。 她吞吞吐吐问道:「她…她…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他坦然说道:「苏珊是我们小时候是邻居,那时候我们住同一个社区,我们唸大学的时候交往过几个月,后来就分手了。」他不想骗她。 「你们还一直有来往吗?」她用手指描绘着他左手心的纹路,心里明知道不需要去追究他的过去,但就是忍不住要问。 陶景川不知道黛安告诉她多少关于他与苏珊之间的事,因此他态度审慎地回答:「曈曈,我跟她分手但没有绝交,我们不再是男女朋友,但我们还是朋友,会互相帮忙的普通朋友。」 他看着她,观察她的反应,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她想歪了。 「互相帮忙?」她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有很多应酬是需要携伴参加的,所以我必须找一个女伴跟我出席,我不喜欢找事务所的人帮忙,苏珊的社交能力很强,她是最好的人选。」他不厌其烦地详细解释给她听。 「这种应酬很多吗?都是怎样的?为什么一定要携伴?」她对需要携伴参加的应酬很好奇。 「也不会很多,」他想了想回答道:「主要还是看主办活动的单位,例如正式的舞会、派对、酒会,通常会希望你携伴参加。」 她垂眸看着自己玩他的手指,她的拳头宽度还不及他的小指长,她握着他的小指,心有犹豫着要不要问。 「你们…你们…」她觉得心里不踏实,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问什么。 他感觉到她的不安,反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说道:「我跟她之间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我跟她两年没见了,除了圣诞节发邮件互道圣诞快乐之外就没有连络。」他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事。 「也没有互道生日快乐?」她忽然抬头问道。 她的问题让他愣了一下,「生日?…没有!」 他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这些节日问候的事早就都交给黛安去处理了,不过这时候回答没有就对了。 她一时想不到其他的问题,垮下肩膀,洩气道:「算了,不问了,问了也是白问,不过…」 她忽然转身跪坐在他腿上,两手掐着他的脖子,凶巴巴地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朋友〞,我没钱请侦探,跟fbi也不熟,所以…,快说,从出生到现在的,现在给你机会一次交待清楚,今天说恕你无罪,不要到时候又冒出来什么邻居、同学、同事、伙伴、什么姐姐妹妹的…」有气索性就一次生完,免得以后没完没了。 他扯开她的手抓在手里,没好气地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可惜用不上,我没你想得那么受欢迎,也没那些间功夫去应付女人,以后不要再想这些无聊的事,不过…既然要算帐,那我们也来算算。」 她神情一肃,谨慎问道:「算什么帐,我们有什么帐要算?」她两手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大手的掌控。 他笑道:「哼,我们有好几笔帐要算呢!」 他的笑看起来阴森森的,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急忙嚷道:「哪有,哪有,你胡说,我口渴…」 他大手一揽就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冷笑道:「别急着跑,我们把帐算清了再喝水,我想想…嗯,要从六年,哦…是七年前的九月算起…」 夏曈曈十分诧异,她没想到他竟然记得那场研讨会! 当时她大学毕业在学校当助理,她和其他的助理被叫去系上办的研讨会会场帮忙。 那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陶景川,那位曾经在建筑系当客座教授的大建筑师,只是她觉得陶景川不可能记得一年多前的一个小工读生,因此当两人迎面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当作不认识、没看见而没和他打招呼。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被他记在帐上了,而且还成了她被清算的第一笔帐,多冤枉啊! 第二笔帐是他接受高晴镁採访那天,她不想跟他一起用餐,又不想告诉他她的基本资料…,还不肯老实签约,天啊!他怎么样样都记得嘛!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还有呢,她批评他的大床配大浴缸…,中午故意给他吃全素,还有她在感恩节bbq那天跟男性宾客拥抱,…,一直算到她意图将他推给其他女人…。 一连串的帐算下来,她被陶景川又打屁股又亲又咬地胡乱罚了一通,最后两个人併排躺在地毯上喘气。 「今天就算是把前帐都结清囉!以后你不可以再跟我算这些帐!」她特此声明。 「谁说的。」他这债主不同意。 「不行这样赖皮,我都被你处罚过了,这些帐不可以算两次!」她撑起上半身看着他。 「你想得美,欠那么久的帐,利息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他做生意从来不亏本的。 「哪有这样的!」她急得两条腿在地毯上蹭。 「当然有,」他侧过身看着她说:「高利贷就是这样算的,刚才收的是第一个月的利息,剩下的以后再跟你算。」利滚利真是太划算了。 看她懊恼、憋屈的模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八年的等待换来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了。 ※※※ 晚上,她坐在电脑前面打哈欠:「哈…,好睏…」 「上床去睡。」他正在核算经费,随口回答。 她却窝在椅子上闭起眼睛耍赖道:「我屁股痛,走不动。」 陶景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懒丫头!」嘴上骂着却伸手抱她,她两腿一伸顺势环在他的腰上,两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很自然地枕在他的颈窝里,她闭着眼觉得好安心。 把她送上床,他亲亲她的脸颊、额头道:「晚安。」 她睏得眼睛都张不开,口中呢喃道:「嗯,晚安。」然后就睡着了。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顏,内心觉得不可思议,两人的关係在这一天当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瞬间就从北极跳到赤道。 这状况出乎陶景川的意料之外,但他确实欣喜若狂,他想,如果他早一点明白告诉她自己喜欢她,或许就能避开许多的误会、不愉快。 然而他可以肯定,如果他真那样做了,以夏曈曈的个性绝对会爬到他头上撒野,想要让她听话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庆幸自己一开始的策略就是对的。 不过,他提醒自己,以后对她必须有话直说,她不怕打击只怕要她动脑,老实说他更怕。 她的思维不能按常理推断,要她去思考、推演只怕会像散弹枪一样往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最后自己还要花精力收拾善后,这样太没效率了。 算一算现在离他母亲给的期限只剩三个多月,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在期限内嫁给自己,不然自己如今所掌握的绝对优势便状况难料了,唉,郭少华女士与夏曈曈小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呀!他摇头苦笑。 作者有话说:下次更文3/3上午11:00 第三十五章 短兵相接 虽然陶景川说苏珊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但夏曈曈对苏珊仍旧心存芥蒂,既然要见面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要跟她比一比的心思。 夏曈曈噘着嘴在衣帽间翻找着洋装,眼前吊衣桿上洋装、衣、裙、外套已经快要佔了一整面墙。 她喃喃自语:「不知道她长得是圆的还是扁的,嗯,要不然问他…,算了还是不要好了,…真讨厌,…噯呀,输人不输阵,这件最贵…就你吧,嗯,不错,就这样!」 「你觉得好看吗?」她跑出来站在书房门口,低着头看自己身上的洋装。 「嗯,好看。」他抬起头瞄了一眼,嗯,湖绿色。 「真的吗?今天穿会不会有点凉啊…」她看了看窗户外面摇曳的枝叶,感觉风有点大。 陶景川没回答,因为她是在自言自语,果然下一秒就听她说道:「我还是换一件厚一点好了。」 五分鐘之后,她再度跑到书房门口,问道:「这件好看吗?」 「嗯,很不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粉橘色。 「会不会有点厚啊!」她摸了摸袖口的衣料。 陶景川依旧没回答。 「餐厅里冷气冷应该不会热…」她低头抚了抚裙面,又犹豫道:「这窄裙不好行动,不适合,还是换那件好了。」 她转身跑回房间。 三分鐘之后,她又再度来到书房门口。 「这件如何?」她看着陶景川。 「粉彩色很适合你。」他抬头看着她说。 「真的喔!我也这么觉得。」她笑瞇瞇地看着自己的裙摆,但又噘起嘴道:「可是今天风很大…」 她没多犹豫就转身回房,陶景川看了一眼手錶。 五分鐘之后,当她换上第四套衣服走到书房问道:「这样可以吗?」 头还没抬起来看她,他便回答:「嗯,很好!真美!」 「我们该出发了。」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喃喃自语:「嗯,还是我应该穿…」 「你穿什么都漂亮。」他扶上她的后腰推着她往洗衣间走,顺手拉掉了她后脑勺的发圈。 这些衣服全都是他买给她的春夏季洋装,不用看也知道她有多美,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 陶景川与夏曈曈最早到,他们併排坐在沙发座上看着菜单。 「我可以点两种麵吗?」她既想吃海鲜义大利麵又想吃香肠义大利麵。 「不行。」 「可是我想吃香肠又好想吃虾…」 「你只能选一个。」 「那…你喜欢香肠对不对?」她打着主意,两个人一人选一样,这样就都吃得到了。 「我今天不想吃义大利麵。」他一枪毙命。 她哀怨地看他,他却不看她一眼。 「嗨,布莱恩!」 一个爽朗娇媚的女声让两人同时抬头,陶景川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嗨,苏珊,好久不见。」他从座位上起身。 苏珊上来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坐在沙发座里侧的夏曈曈还没看清楚来人是什么模样,两人就抱在一起了。 「这礼节八成是男人发明的,哼!」夏曈曈暗自不爽,小声嘟囔。 她垂着头小声模仿道:「好久不见,呵、呵、呵,呿!」 「曈曈!」与苏珊打过招呼,陶景川转过身叫她。 她抬头就看见苏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并自我介绍道:「嗨,你好,我是方于珊,苏珊。」她伸出了右手。 夏曈曈随即伸出自己的右手迎上去与她握了握,笑着回答:「你好,我叫夏曈曈,很高兴认识你。」她看了看身旁的陶景川。 他扶在她后腰上的手上下轻抚着,并给她一个奖励的眼神,『乖,做得好!』。 「听说你才从台湾来?还习惯吗?」苏珊热情地问候。 夏曈曈微笑回答:「我是十一月初来的,已经三个多月了,适应得还不错,呵、呵、呵,噢,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啊?」她又不自觉地看了陶景川一眼。 他对她笑了笑,『这样就对了!』,伸手把她散落到身前的长发拨到身后。 苏珊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随即笑道:「是啊,我从新加坡…」 两个女人客套寒暄,却也同时暗中打量着对方。 至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精緻的脸蛋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苏珊在夏曈曈眼中无疑是位妖娇嫵媚的高佻女子,尤其是她高挺丰满的胸部、没有赘肉的细腰、紧实的翘臀…,嘖嘖,好一个性感尤物。 夏曈曈自卑了,瞧瞧人家的身材,再看看自己…没一样拿得出手,根本没得比。 她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半瞇着目光深邃的眼睛看着陶景川,『你真捨得这等尤物?』 陶景川瞇起眼睛警告她,『你最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否则…』 她的目光瞬间清明起来,『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苏珊同样也在观察着夏曈曈,她认为夏曈曈虽然身材不怎么样,但却有令女人嫉妒的姣好容貌与娇柔气质,尤其是那双慧黠灵动的眼睛及孩子气的神情举止。 在她们的交谈中,她不时地看向陶景川,像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同、讚许,两人眉来眼去之间默契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只交往三个月的恋人。 同时,陶景川虽然与自己说话,但却始终关注着夏曈曈的一举一动,神情举止温柔而宠溺,看得出来他的心都在她身上。 想想自己与陶景川认识三十几年,也曾亲密交往过,但他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自己或其他任何人,对他而言,夏曈曈果然是不一样的存在。 詹姆士到了之后,他们中英文参杂着聊天,夏曈曈保持微笑,也极力想要融入他们之中,但徒劳无功,因为商业、行销、财务调度上的事她外行,甚至连听都听不懂,最后她放弃了,索性专心吃东西,反正就算当壁花也得要吃饱才站得稳不是!? 夏曈曈叉起一尾刚送上来的炸虾,沾了白色的酱料往嘴里送,咀嚼了几下就有心满意足的感觉,泛着奶油香的酥脆麵衣里是饱满新鲜虾肉的清甜,搭配着浓稠咸香的起士酱汁,真是让人难以抗拒的美味。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上下左右扫一圈,把沾到嘴唇、嘴角上的酱料全扫进嘴里,动作一气喝成,正当她满意地抿嘴时,坐在她身旁的陶景川却突然朝她弯下身低下头朝她嘴上重重地吻下去。 她惊愕地看他,他只是笑着看她,低声威胁道:「再伸舌头看看!」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坐在对面的苏珊与詹姆士,而她发现苏珊震惊地看着自己与陶景川。 她难为情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因为她想起来了,想起他警告自己的话,而他向来言出必行,所以之后一直到离开餐厅她都不敢张开嘴巴。 陶景川突然亲吻夏曈曈的举动,对苏珊来说实在是太太太震撼了。 夏曈曈刚才吃得满嘴炸虾和酱料,他竟然丝毫不在意就亲了下去,他的洁癖…难道没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聚餐结束,四个人在餐厅门口道别,苏珊热情地拥抱夏曈曈,夏曈曈也热情回报,但当她坐进车里便立刻像洩了气的皮球。 「这是怎么啦?」陶景川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随口问道。 「真打击人,」她哭丧着脸道:「看看人家的小蛮腰,我的却是汽油桶,屁股更不用比了,翘得跟塞了两个拳击手套似的,我的就跟乒乓球拍一样,哼,真不公平!刚才还差点被她撞凹了!」她低头看自己的胸部。 「哈、哈…」陶景川听得乐不可支,笑不可仰。 她赌气道:「欸…有这么好笑吗?讨厌,不准笑!」 她用手去摀他的嘴,可惜手不够长,她整个人都快爬到他的身上去了。 陶景川握着她的手腕笑道:「好、好,我不笑了,呵、呵…」 「曈曈,」他安抚道:「你的身材一点问题都没有,别胡思乱想。」 「那你笑得那么大声?」她气呼呼地瞪他。 「我是在笑你的比喻,不是在笑你。」他想到两个拳击手套和乒乓球拍就又想笑。 「真的?」她抱持怀疑的态度。 「当然。」他信誓旦旦。 「好吧,姑且相信你一回。」她也认为他应该不是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 陶景川发动引擎,把车子开出了餐厅的停车场,停在路口等左转灯。 夏曈曈忽然转过头看着他,神情看不出喜怒地问道:「那你觉得苏珊的身材好吗?」 「我觉得还是你好。」他淡定从容面不改色地回答。 「讨厌,就会哄我开心。」她笑了,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进了心里。 第三十六章 计画赶不上变化 回到家,夏曈曈换了衣服到书房时,陶景川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工作了,她坐在自己电脑前面嘟着嘴不言不语。 他伸手抚弄她的头,笑问道:「怎么了?还有哪里没比到?」 她撇撇嘴道:「早就不比了,比又比不上,先天不良不是我的错,后天失调现在补也来不及了。」 「知道就好,那干嘛不开心?」嘴都能掛油瓶了。 她想着苏珊跟他侃侃而谈的商业行销专业,试探道:「你会觉得我说话很没深度吗?或者很没趣?还是会觉得我很肤浅?」神情忐忑地望着他。 他没看她便回答:「我们没谈过有深度的话题,跟你说话不会无聊,至于你嘛…不是肤浅,只能说是…幼稚。」 她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啊,你是这样想的吗?」 他稍稍推开椅子与书桌间的距离,向她敞开双臂道:「过来。」 她垂头丧气地坐上他的大腿,窝进他的怀里让他抱着。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笨丫头,你就是你,不要跟别人比,不管是乒乓球拍还是汽油桶,不管是脑袋不够用还是幼稚,我通通都喜欢,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别胡思乱想。」 她扯他的衣领,忿忿然道:「既然你都喜欢,那还骂我笨,还打我头、打我屁股?」让她误会那么久! 他低头在她的颈间汲取她的馨香,然后才抬头道:「你没听过打是情、骂是爱吗?所以我还要继续骂你、打你屁股才行,而且打骂得越兇才表示我越疼爱你,知道吗?」 她还想抗议却被他的吻封了口。 ※※※ 甜蜜蜜的恋爱要谈,但工作还是要做。 陶景川不放心夏曈曈一个人在家,于是便带上她与工作团队陆续去了底特律、芝加哥、纽约、华盛顿dc、西雅图、多伦多、温哥华等等地方出差。 她名义上是助手,事实上她什么正经事也没有,连他的提包都没让她拿,只是吩咐她做行程纪录、收集单据、记帐、装订文件、煮咖啡、张罗吃食等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免她太过无聊。 儘管陶景川不在乎员工的感受,但夏曈曈却始终坚持谨守自己助手的本份。 她与同行员工一起搭乘经济舱、一起加班、与同行的女同事同住一间房,而陶景川每天都跟属下工作到非常晚,两人并没多少机会独处,反倒是她的平易近人、同甘共苦赢得了员工的好感与友谊,算是她意外的收穫。 这天,陶景川低头在文件上签名,一边吩咐道:「星期四史威兹先生的酒店开幕我带艾莉莎去,你帮我回覆。」 立在一旁的黛安立刻应道:「好的,那…是当天来回还是…」她认为这可是他俩约会的好机会。 他抬头看向黛安,说道:「我隔天还有会议。」 黛安立刻收敛起心思,恭敬回答:「是的,老闆,我知道了。」 看黛安拿着签好的文件离开,夏曈曈抬头悄悄地问:「星期四要去哪儿啊?」 他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随口回答:「嗯,圣安东尼奥。」 夏曈曈不自觉又伸出舌头抿咬着,两眼亮晶晶地盯着电脑萤幕,不动声色地上网查询圣安东尼奥的介绍资料。 酒店的开幕酒会是下午二点,从休士顿出发往西走,开车四个小时才会到圣安东尼奥,因此他们早上九点从公司出发。 当天,夏曈曈穿的是上次参加募款餐会时的小礼服,她给自己化了淡妆,员工见到她时,个个目瞪口呆,真美。 前往圣安东尼奥的路上夏曈曈心情愉悦,一上车就嘰嘰喳喳说着她从公司同事那里听来的八卦,这会儿却又睡着了。 陶景川瞥了她一眼,深沉的眼神中有些许的忧虑。 现在已经是三月快中旬了,离他老妈给的期限只剩下二个多月。 虽然现在她已对自己敞开心扉,也依恋着自己的怀抱,但距离她想到要嫁给自己,恐怕还有段距离。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改变,她有了自信,她开始会主动跟同事、邻居、邮差、商场里不认识的人聊天,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这是他乐于看见的改变。 然而让他担忧的是她渐渐受到关注,想要单独邀约她的聚会活动越来越多,现在她尚且不敢单独行动,但再过一段时间,难保她不会安于现状。 对心思单纯的她来说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太大了,万一… 他食指轻敲着方向盘,眼神不断变换着,不一会儿,他两手重新握住方向盘,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吧,无毒不丈夫! 他坚定的眼神中不见一丝犹豫,心中已有了决定,他的计画要做些修改。 ※※※ 抵达圣安东尼奥的时间还早,陶景川带夏曈曈到运河旁的餐厅吃了简单的午餐,因为天气温暖,她脱下了风衣搁在椅背上。 餐后,陶景川一手牵着夏曈曈,另一手则拿着被她遗忘的风衣,两人悠哉地沿着运河旁的行人步道往酒店走去。 夏曈曈恣意享受着悠间与浪漫的气氛,脸上的神情显得慵懒而嫵媚,浑然不觉她已融入这美丽风情之中,成为他人眼中亮丽的风景线,直到她发现有人拿手机拍她,她才注意到游人在看她、对她评头论足。 她低下头往他身上靠,两手抓着他的手彆扭道:「他们干嘛都看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他看着她笑道:「因为他们没见过傻呼呼的美女。」 是她这个反应慢半拍的小傻瓜自己没发现罢了,他早就注意到人们惊艳、欣赏的目光,毕竟在这里很难见到像她这样的东方美女。 夏曈曈不依地跟他撒娇:「乱讲,我哪有傻呼呼的!」 「还嘟嘴,这样更像了。」他取笑她。 她拉着他的手娇嗔道:「讨厌啦!不要跟你说了,…还要走多远,人家脚酸!」 他放慢脚步,眼带笑意地伸手拦住她的腰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手指着运河上的石桥道:「前面过个桥就到了。」 ※※※ 现场宾客纷纷上前与陶景川建筑师打招呼、攀谈,基于礼貌与可能的业务来源,他不得不应酬这些人,以至于夏曈曈也只能陪在他身边微笑罚站。 趁空档,她一脸得意地对他说:「你知道吗?我现在越来越有心得了。」 他喝了一口冰红茶不经意地问:「什么心得?」 她抿了抿嘴,一本正经地说:「如何当好一个称职的卖笑花瓶!…噢!」她低呼一声。 陶景川的大手在她腰上不着痕跡地掐了一把,要不是在大庭广眾之下,他绝对会往她屁股上招呼,〝卖笑花瓶〞亏她想得出这种词。 酒会在四点时结束,但有几位企业经营者与陶景川相谈甚欢,又拉着他多聊了一会儿,其中全美排名数一数二的农產公司老闆伍德先生,他非常认同陶景川崇尚自然的设计理念,希望能与陶景川儘快另约时间详谈他间置土地的利用问题。 离开酒店已经五点多了,陶景川并没有带夏曈曈去停车场取车,而是带她搭船游运河并且去看了天黑之后的烟火秀,又带她去吃了一顿情调浪漫的烛光晚餐,两人喝了一瓶红酒,他还招来小提琴手在旁演奏。 夏曈曈完全沉醉在这罗曼蒂克的气氛之中无法自拔,原来她幻想的场景不是梦,不是高晴镁口中的童话故事,而是真能实现的愿望。 吃完了晚餐,两人坐在运河旁的露天酒吧,他喝威士忌她喝鸡尾酒,她迷离的眼神、甜蜜慵懒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娇柔可爱、嫵媚动人,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万种风情。 她不经意地瞥见陶景川手腕上的錶,诧异道:「啊,快十点了,好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他气定神间道:「我酒喝多了,没办法开车。」 「那…那怎么办?」她又喝了酒又不会开车…。 「在这儿过夜,明天再回去。」他直接公佈答案。 她脑袋有点迟钝,傻傻地问:「那…那晚上怎么办啊?」 他看着她说:「睡车上,走吧。」 「噢。」她认命地站起来跟着他走。 夏曈曈穿着高跟鞋走了一天,此时不但自己的脚又涨又酸又痛,身上更是腰酸背痛。 好不容易走进酒店,她以为他要取车,看见大厅里的沙发,她立刻就说:「我坐在这里等你。」 等他转身走开,她立刻坐下揉着小腿肚,解开了脚踝上的鞋带让脚平放在地上,低声嘟囔:「嘶,噢,下次再也不穿了,噢,嘶…还是脚踏实地舒服些…噢…」 隔了十分鐘陶景川才回来,他叫她:「曈曈,走吧!」 她在昏昏欲睡中被叫醒,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发现她怎么忽然矮了一节,他低头一看,她竟然赤脚站在地板上,他皱起眉头低声说:「把鞋穿上!」 她低头一看,啊,忘了! 当她穿好鞋站起来,想都没想就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却被他一把捞回身边,他问道:「你去哪儿?」 她惊疑道:「不是要去车上吗?」 他忍不住骂道:「笨丫头,你去睡车上。」他放开她。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问道:「那…那你呢?」 他往电梯方向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将手上的钥匙晃了晃。 她这才恍然大悟,欢天喜地朝他跑过去。 「我就知道!」她开心地拽住他的手臂,讨好地对他笑。 「知道什么?」他揶揄道:「你不是准备好要去车上睡吗?」 「那是你不去的!」她反驳道:「是你说你住哪里,我就要住哪里的啊!难道你忘了吗?」她狡黠的眼眸晶亮有神地望着他。 看她淘气的模样,陶景川笑着去捏她的鼻子,「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车上睡吧!免得让你失望。」他停下脚步,作势要转身往外走。 「嗯,讨厌啦,我才不要睡车上…」她没想到自己被反将一军,气恼地跺脚。 「啊,电梯来了,快走!」她发现电梯门开了,立刻拉着他就跑,深怕他会坚持去车上睡。 第三十七章 因为爱而完美 房门打开就看见一张超大的床,夏曈曈不顾形象地往床上倒,如释重负道:「啊,终于可以躺平了,噢,太舒服了,噯…」 陶景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中除了笑意之外还带着微不可见的兴奋,彷彿守候已久的小白兔终于出现了。 「你先去洗澡。」陶景川坐在床沿上,握着她的脚踝,帮她把鞋给脱了。 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齜牙咧嘴叫道:「痛、痛,好痛,…嘶…噢…」 「抽筋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脚。 「对对对,唉呦,痛痛痛…」她抱着自己的小腿哀号。 他揉按着她的脚与小腿,「啊!噢!啊…轻点…」她抓不到自己的腿跟脚,就只能抓着他的手臂哀哀叫。 揉捏了一阵她抽筋的脚,没听到她继续哀号,他问道:「还痛吗?」 她懒洋洋地回答:「不了,好舒服喔!还要!」她的脚在他手里蹭了蹭。 他拍她的脚掌,笑道:「你还真会享受。」 她娇嗔道:「还不是你,今天陪你当了好几个小时壁花耶,才帮人家揉几分鐘就嫌,哼,没良心!」 他拍拍她的小腿:「洗澡的时候用热水多冲一下脚和小腿帮助血液循环,快去。」 她打着赤脚走进浴室,突然她回过身叫道:「啊,没有衣服可以换耶!」 十五分鐘之后,她翻着他放在床上的乾净衣物,是一套运动服、内裤及袜子,这是他放在车上准备随时去运动的衣服。 他从中拿出运动上衣递给她,她拿在手上翻看,吞吞吐吐地说:「就穿这个啊,那…那里面…」 「内衣裤晚上洗,明天早上乾了再穿。」他直接回答。 她嘟着嘴进了浴室,他脱下西装拿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浴室门,打开落地门走到阳台上。 「黛安,」他吩咐道:「明天上午的会议改到下午二点,另外帮我约后天上午去见伍德农產公司的山姆?伍德…,另外,明天早上请你去我家餵狗,备用钥匙在老地方…」 陶景川的运动上衣穿在夏曈曈身上就像连身裙,短袖也被她穿成了七分袖,她手上拎着换下来的小礼服走出浴室。 她看了看床,小声问道:「我要睡哪儿?」 「床上、床下、沙发随你选。」他背对着她脱下衬衫。 她看了看床问道:「那你呢?」 「床上。」他把衬衫掛进衣橱。 她以为他会让她睡床上,不觉皱着眉头问:「为什么你睡床上?」 他拿起床上的衣服,睨她一眼:「不然你开车。」 她只能哑口无言地撇嘴。 看他往浴室走去,她急急道:「我没有东西垫着睡…」 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说:「自己想办法。」 她看了一圈,房间里没有可以拿来当垫被的东西,她忍不住抱怨道:「怎么不要两张床的房间嘛,笨死了。」 她撇撇嘴拿起自己的风衣往单人座的沙发走去,她因为穿了一整天高跟鞋,这时候正腰痠背疼,整个人窝在单人座的沙发上极不舒服,而且越睡越冷,她气闷地盯着浴室门嘟嚷:「坏人,没良心的坏人!」 隔了一会儿,陶景川从浴室出来,上身打赤膊披着浴巾,下身穿着运动裤,他看她一眼说道:「决定睡沙发了?…那我关灯了。」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说道:「等一下,我觉得冷,把温度调高一点。」 「不行,那样我会热。」他一口拒绝,他随手关上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了一盏小夜灯。 他拿浴巾再擦了擦头之后把浴巾扔在椅背上,他躺上大床,在被单下退下了运动裤,顺手扔在旁边椅子上。 夏曈曈窝在沙发上越想越委屈,从沙发上跳下来踱步到床边,站在床边气呼呼地瞪着睡在床上的陶景川。 他闻到一股馨香扑鼻而来,闭着眼就说:「要就上来,别站在那儿。」 「哼!」她嘟着嘴绕到床的另一边,七手八脚爬上床,鑽进被子里,扯扯身上的衣服背对着他躺下。 不到一分鐘,她猛地坐起来嚷着:「我好冷!把冷气…」 「过来。」他翻过身朝她张开手臂。 面临抉择的时候到了,她抿着嘴看他,眼里有着几分犹豫,她此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脑袋里响起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过去便有去无回,但身体里却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催促她过去,于是身体里的恶魔与脑袋中的天使展开正面对决。 见她始终没动作,他开口道:「我手会酸,还不快点过来。」 恶魔终究一掌把天使打趴下了,她磨磨蹭蹭地倚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就像火炉一样温暖,跨过了那一道关卡,她也就不矜持了,只想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好位置。 「不要乱动。」他的声音却从她头顶传来,她立刻停了下来不敢再动。 她的手肘紧贴在他赤裸的胸膛,可以感受他胸腔的起伏、心脏的跳动,她的脸靠再他的颈窝,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火热的气息、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皂香。 这是她熟悉的怀抱,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感觉到害羞、慌乱,她想要撤退,却惊觉他的手正隔着衣服游移在自己的后腰上。 她忽然醒悟到下一刻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顿时心跳如擂鼓,脑袋开始发热,心里犹豫着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他的另一隻手却控制了她的后颈,让她的头动弹不得,她扭动身体却让自己更贴近他、身上的运动衣更往上缩。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曈曈,我爱你…我要你…让我爱你…」 他不给她思考与拒绝的机会,绵密的亲吻落在她的颈项、脸颊、双唇、耳后、耳珠…来来回回、反反覆覆、或轻或重… 他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让她全身汗毛竖立、肌肉紧绷,体内阵阵热浪让她招架不住,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宽阔结实的肩头。 他用低沉魅惑的声音诱引、催化着她的神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自己全部的爱,极力表达对她的渴望。 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挑逗、刺激而嚶嚀出声,压抑的呻吟更激发他体内的慾望,让他更加放肆地在她身上探索属于他的激情、强索她的回应。 他的动作变得强势而霸道,强烈的刺激让毫无经验的夏曈曈全然迷失在陌生的情慾之中… 当一切归于平静,陶景川抱着身下柔软、虚脱的娇躯,整个人沉浸在从来没有过的酣畅淋漓之中,体会着因为爱而发自肺腑的感动与满足。 ※※※ 意识模糊中,夏曈曈想翻身却动弹不得,曲着的手臂紧贴在胸前,另一手搭在随着呼吸起伏的温热躯体上,但那身体显然不是自己的,她终于清醒过来,确定自己是被禁錮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她睁开了眼睛,精壮的胸膛印入眼帘,而她的鼻子、嘴唇正贴在这片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而她突然脸红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双腿间夹着一条强壮的腿。 夏曈曈想到昨晚的激情,脸上露出了娇羞的神情,原来〝做爱做的事〞就是这种感觉…,不过还是有些不舒服,她噘了噘嘴,心中暗骂一声『野兽!』 听到头顶传来大力的吸气声,眼前的胸肌同时扩张抵上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她猜他快要醒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陶景川向来浅眠,但这一夜竟然睡得非常沉,怀中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闪动的长睫毛让他知道她醒了,他放在她背上的大手缓缓地抚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 她怕痒而闪躲却牵动了她的下半身,「噢,唉呦!」她痛得惊呼。 夏曈曈发现自己全身酸痛,而且她那里既痛又不舒服,她有想哭的衝动,谁说这是享受的事,〝鱼水之欢〞根本是骗人的,这一定又是男人想出来的词! 陶景川大手抚在她的髖骨上问道:「不舒服?…我去放热水给你泡澡。」他缓慢地抽出自己被她夹住的腿。 她闭眼假睡的娇羞模样惹他轻笑,他起身坐在床边,见到自己大腿上乾涸的血跡,内心一阵悸动。 他反身去看他的宝贝,却见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在欣赏自己的背。 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她飞快地把脸埋进被单里,不敢面对他,心里又是激动又觉得好害羞。 「还满意吗?」他摸着她的头,笑着走进浴室梳洗。 趁陶景川在浴室里,夏曈曈试着动了动四肢,竟发现自己腿软了,她的大腿不但酸痛而且还使不上力,勉强抬起来竟在发抖。 「啊…嗯…」她埋进被单里哀号,自己怎么这么惨嘛。 第三十八章 桌历的秘密 陶景川冲完澡,下半身围着浴巾走到床边坐下,被单里传出一个声音:「我走不动。」 「我可以效劳。」他一把掀了被单。 夏曈曈裸体横陈在床,她还来不及遮掩春光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的双手出于本能地牢牢搂住他的脖子。 夏曈曈把脸埋在陶景川的颈窝不敢面对他,而他的目光却贪婪恣意地瀏览着她的身体,一身白晢的肌肤上竟然佈上了好多的紫红色吻痕。 他惊讶自己昨夜竟然如此狂野无度,难怪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刚冒起来的心思立刻熄灭。 他缓缓地将她放进热水之后,他却没离开,只是望着把自己蜷缩在浴缸里的夏曈曈。 「我帮你。」他坐在浴缸边上用手往她肩头拨水。 她立刻拒绝:「不要。」她又不是小婴儿,才不要被人看着洗澡。 「咦!昨晚你…」她忽然想到人命关天的事,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仰起头瞄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小小声问道:「你有用…那个吗?」 「哪个…」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说哪个???她惊慌道:「你…你没戴保险套?」她想起身却差点滑倒,陶景川接住她。 「平常又用不到,我没有那个东西。」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啊,」夏曈曈再也镇定不起来了,慌乱道:「你怎么可以不戴嘛!万一…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嘛!」 夏曈曈虽然爱他,但不想这么快就有孩子,他们都还没结婚呢! 她说着就想挣脱陶景川的手,他却直接把她从浴缸里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坐在床上,怕她感冒,他用大浴巾把她包起来。 他慎重其事地对她说:「如果怀孕就马上结婚,我绝对负责到底。」 她哭丧着脸,衝他发脾气道:「怀孕生孩子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哪有负责到底嘛!」 「我会养你和孩子,让你们一起姓陶。」他说得义正词严。 她气得大叫:「姓陶、姓陶、姓陶,你就巴不得养一屋子姓陶的,啊…,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啦!」 她撇过头去不看他,因而错过他眼中的笑意。 ※※※ 从圣安东尼奥回到休士顿的路上,夏曈曈嘟着嘴不理他,想到生气处就横眉竖眼地瞪他一眼,「哼!」 陶景川儘管心里快活舒畅却也没有得意忘形,只是专心开车。 由于夏曈曈的颈脖里多处吻痕太过明显,因此陶景川先送她回家休息,他也顺便换套衣服在出门。 陶景川把车停在大门口,夏曈曈一下车就逕自开门进屋,陶景川跟在她身后,在她要转进自己房间之际,「曈曈,」他说道:「你就留在家休息。」 她转头朝着他吼道:「谢谢!」然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正待他要抬脚往前走,她的房门却突然又打开。 她寒着一张脸说道:「我先声明,我不能去上班是你造成的,所以你不能扣我薪水。」 他挑眉看着她,爽快答应:「当然。」 房门〝砰〞的一声再度关上,他若无其事地往自己房间走去,眼中却笑意满盈,就连他换衣服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夏曈曈在家睡了一个下午,醒来便到厨房准备晚餐,她拿着洋葱站在流理台前,一手摸着肚子,嘴里唸唸有词:「不会吧!…嗯,应该不会吧!」 歪着头想了想,丢下洋葱跑回房间拿起桌上的桌历算了算,挠挠头嘟嚷:「哎呀,到底是前两週还是后两週啊?」 她拿着桌历跑去书房上网,查找了一会儿,她瘫在椅子上吐了口大气道:「咻…,还好、还好,应该没事。」放下桌历踱回厨房继续做晚餐。 陶景川归心似箭地回到家,见她在厨房做饭,他便站在餐檯旁盯着她看,「我回来了。」他说。 「嗯,看到了。」她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切菜。 他感到气压有回升的趋势,心下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书房将提包放在书桌上。 提包碰到桌上的桌历,桌历又碰到夏曈曈手提电脑的滑鼠,让她的电脑萤幕瞬间跳了出来,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居然在查避孕安全期。 陶景川仔细看了网页的内容,拿起她的桌历翻看了两三页,他脸上露出笑容,然后放好桌历,神情轻松地回房换衣服。 晚餐后她站在水槽前冲洗餐具准备放进洗碗机,他踱到她身后,双手抚上她两侧的髖骨并且上下游移,在她耳边问:「还不舒服吗?」 她警戒道:「你想干嘛?不要乱摸我,手拿开!」 他的嘴唇摩擦着她的耳廓,低声道:「我的小宝贝还没忙完吗?」 她用手背搓了搓耳朵,娇嗔道:「你…你讨厌,会痒啦!走开啦!我现在是台佣艾莉莎,不是你的小宝贝,请不要打扰我做家事,陶先生。」 她想用肩头顶开他,他却趁机把她正面转向自己,下身紧压着她,将她抵在水槽边,用低沉的嗓音说:「艾莉莎,陶先生饿了,现在先餵饱我。」随即便在她敏感的耳后、颈项亲吻、啃咬。 她边躲边叫:「别闹啦!好痒啦…不…呜…」他将她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她被陶景川抱起来往房间走,三隻狗像是护卫队一样紧跟在后,之后这样的戏码几乎天天上演,而三隻狗似乎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关係的变化,对于两人的亲暱不再吃醋,也再没有出现排挤夏曈曈或者跟她争宠的行为。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夏曈曈窝在陶景川的怀里,用食指勾勒他的胸肌:「你骗我,你这个大坏蛋!」 她想拧他,但他结实的肌肉根本捏不起来,〝啪〞她便一掌打在他的胸肌上,「嘶…」她的手发麻,好痛。 他低头看她,「嗯!」发出低沉而具威胁性的声音,抱她的手紧了紧,动手打人可不是好习惯。 她控诉道:「你还说你不需要女人也能活,鬼扯!你根本就是大色狼上身,天天缠着人家流口水,哼,大骗子,小心精尽人亡!」 「噢!」她惊呼一声,他在她敏感的腰上掐了一把。 「又在胡说八道,…我只对你这隻小母猪有兴趣。」他用食指压着她的鼻尖打趣她。 她推开他的手,叫道:「哦,你承认自己是大色狼了吧!就只有大色狼才会对小猪有兴趣!」 他亲她头顶说道:「不对,大野狼才对小猪感兴趣,大色狼只对美女感兴趣!」 她想了想,自以为聪明地用手撑在他胸口,抬起头看他,一脸得意地说:「不管啦!反正都一样,呵、呵,大色狼先生!我告诉你喔,为了你好,以后你吃饭只能吃半饱,这样就不会饱暖思淫慾了!」 他猛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说道:「好吧,另一半就由你来填饱,嗯,现在就先试吃,看从哪里吃起比较好…」 她惊骇道:「你怎么就不会累呀!不要啦!我不行了,不要啦,嗯…呜…呜…」 ※※※ 隔天晚上陶景川在房间等不到回自己房间去洗澡的夏曈曈,他便过来查看,发现她竟然已经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睡了。 他毫不客气地掀开她的被子,叫道:「起来,小猪,回去睡觉了。」 「我已经在睡了。」她拉回被子。 他揭开被子道:「你睡错地方了,起来,快点!」 「我今天就睡这儿了。」她又拉回被子。 他掀开被子往床上坐说道:「也好。」 她撑起上半身无奈道:「就算你放我一天假好吗?每天这样运动很累的,先生!」 「不好。」他往床上躺。 她瞪着他骂道:「你无赖!」 「好吧!吉祥、如意去跟巴弟睡!」他一把抓起床头的玩偶下床往门口走。 她立刻跳起来跪在床上大叫:「啊!你不可以这样啦!」 他停下来回头看她,眼神是『你自己决定!』 她嘟起嘴:「好啦!好啦!」 他走回床边把玩偶仍回床上,伸手抱起了她,在她耳边说道:「记住,你只能睡在我身边跟我睡,知道吗!」然后狠狠地在她嘴上亲了几下。 第三十九章 谁是内衣贼 这晚,夏曈曈拿着换洗衣服站在她的房门口大叫:「我去洗澡了!」 在书房工作的陶景川应声回答:「好,知道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她未关的房门,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新的小桌历,和她桌上的小桌历一模一样,是他带她去〝一元商店〞买的,幸好他们还有存货。 他走到她的房间里,从桌上拿起她的桌历再从一月份开始翻到十二月,包括正反两面都检查了一遍,然后他把他带进来的桌历翻到四月份放在桌上,带走了她原来的桌历。 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陶景川关了书房的灯回房,看着床上拱起的身形,他一身的疲惫瞬间消失,兴致勃勃地上了床。 「别闹,我要睡觉…」床上已然熟睡的夏曈曈扭动着身体,想要甩开缠着她的八爪鱼。 陶景川吻着她,含糊道:「嗯,我吃了…嗯…宵夜再睡…」双手在她睡衣里游走。 她呢喃道:「别…呜…,我好睏,不要…呜…」 「你睡你的,我吃自助餐…」他轻而易举地脱了她的睡衣与内衣随手扔在床边地毯上。 她缩着脖子娇嗔道:「嗯,不要,好痒,噢,不要咬我!」 他在她耳畔低语:「我在吃猪耳朵…没咬你。」 她彻底被他唤醒了,不爽道:「你…大坏蛋,讨厌啦…嗯…,等等,等一下啦!」她两手抓住扯拉她内裤的大手。 她半坐起来质问他:「你今天买保险套了吗?」 他把她拉向自己随口回答:「今天太忙了没空。」 她拍开他的大手叫道:「停!不行,我不要,今天应该就是危险期了,不行,你没戴套子就不能碰我!」 他稍稍停下动作抚着她的后脑勺,敷衍道:「你记错了,乖,我明天叫黛安去买。」 她瞪大了眼睛叫道:「什么,你叫黛安去买保险套!」 他眼下哪有心思说这个,随意应付道:「我明天没空,不然你去买也行。」 「那你今天也不能碰我!」她抓着他的手。 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柔声哄道:「宝贝,你记错了,这几天绝对不是危险期,我帮你记着呢!还有好几天才到,相信我,我的记忆力比你好,乖,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睡不够精神会不好,好乖,听话,嗯…」 话没说完他已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而她却无语极了,好像是她不让他睡觉似的,她气道:「大坏呜…呜…」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早上陶景川醒来时怀里的夏曈曈还在熟睡,他下床去冲澡,双脚刚着地就踏在一堆衣服上。 他随手捡起来一看,一件是她的睡衣另一件是她爱心图案的内衣,他正想把它们丢在椅子上时,脑中灵光一闪,他停止了动作。 他低头拣起被扔在旁边的爱心图案小内裤,回头看了床上一眼,他把睡衣丢在椅背上,拿着她的内衣裤往衣帽间走去。 隔了几天,夏曈曈穿着睡衣一脸若有所思地走进房间道:「你有看到我的内衣裤吗?」 「没有。」他从浴室出来。 她歪着头若有所思道:「奇怪,怎么只剩两套了!」 「那明天去买新的。」他随意回答。 「可是好奇怪,那些内衣裤都跑到哪去了呢?我明明…我明明…」她站在门边努力地想。 「啊,有内衣小偷!」她突然惊呼,想了想,狐疑道:「难不成…是牠们三个干的?」 他舒了口气,皱起眉头指责道:「自己乱丢还想找藉口,别冤枉牠们。」 她不服气道:「哼啦!我才没有,我每次洗好都会收在抽屉里。」 他用浴巾擦了擦头道:「你都收在抽屉里了,那牠们怎么可能偷得到!」 她想了想说道:「说得也是,那…到底跑哪去了呀!」 「别想了,再去买新的就好了,过来睡觉。」他把浴巾扔在椅背上。 自从他们从圣安东尼奥回来那天晚上有过一次经验之后,陶景川便喜欢拉着夏曈曈早早上床睡觉,等他饱餐一顿之后,夏曈曈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而他却心满意足地起床去书房工作,因为他觉得跟她运动完之后,他的思路特别清晰、特别有灵感,工作起来特别有效率,夏曈曈对此说法表示嗤之以鼻。 ※※※ 隔天週末去了百货公司,陶景川毫不扭捏地陪着夏曈曈逛女性内衣专区。 他看了看夏曈曈手上的胸衣,一句话都没说就动手把胸衣掛回去,批评道:「这件不好看。」 「你去别处逛嘛!我待会去找你。」她觉得好尷尬,旁边那么多女顾客! 「不必,我跟你逛。」他仍专心瀏览架上的各种款式。 她无奈道:「我买内衣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嘛!」 「因为我有最后决定权。」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你…你凭什么有决定权?」她惊讶到都结巴了。 他理所当然地看着她,冠冕堂皇道:「因为我看的时间比你多,我还要解开它,所以我有最后的决定权。」好看还要好脱! 她气急败坏道:「你…喂,内衣可是穿在我身上啊!」 「所以才由你试穿,样式我决定。」他瞥她一眼,似乎在说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你…」她说不过他,气馁道:「算了,你选就你选,就由你决定。」他都不怕丢脸了,自己还担什么心。 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宝贝,相信我,我知道什么最适合你。」 最后他为她挑了八套内衣裤另外又多买了四件内裤,有浪漫的、性感的、淑女的、运动的,就是没有她喜欢的。 回到家这些新内衣裤全都被收在他衣帽间里的一个抽屉,而这个季节她会穿到的衣物也都掛在这里。 当晚,夏曈曈坐在电脑前面上网,却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她突然起身往她的房间跑,陶景川看她一眼继续画他的设计稿。 她拿着小桌历从房间走出来,一隻食指放在嘴角上,口中喃喃自语:「奇怪了,我记得是…可怎么…怎么不是呢…难道是我记错了…奇怪…」 她又翻看前两页道:「一、二、三、四…,对啊,没错啊,…真的记错了喔!」 「怎么了?」他没抬头。 「我跟你说喔,」她走到书桌边说:「喂!你抬头看我一下嘛!」 他抬起头看她,她继续道:「我跟你说喔,从今天开始你真的真的不可以碰我,就算你要戴套子都不行!」她从网路得知保险套也不一定保险。 他脸上波澜不兴地问:「为什么?」 她正经八百地说:「因为这几天是危险期,所以不准你碰我!」 他饶富兴味地问道:「危险期,你怎么知道一定是?」 她失笑道:「呵,开玩笑,我是女人好吗!我当然知道囉!不然我女人当假的啊!哼,这个是根据生理期算出来的,很准滴,所以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碰我、不准骚扰我睡觉!」 他好整以暇地问:「如果我想要呢?」 她白他一眼:「忍着唄!不然你就自己解决,千万别指望我,我是不会帮你滴!」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 他笑着低下头道:「知道了。」 她摸摸自己的喉咙,自言自语道:「哦,有点渴,我要去喝水了。」 她得意地往厨房走去,没看见身后陶景川投在她身上期待的眼神,他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留在书桌上的桌历。 第四十章 梦想会成真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陶景川西装革履地站在床边摇着夏曈曈:「起床了,曈曈!」 「嗯…」她动也没动。 「要迟到了,快点,小懒猪,起床了!」他拍拍她的屁股。 她不耐烦道:「啊…不要,我要睡觉嘛!」 他神色不定道:「哪里不舒服吗?」 她闭着眼嚷道:「我不知道啦!我想睡觉嘛!我不要去上班…」她倒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抚着她的背道:「好吧,睡醒了再打电话给我,我先去事务所了。」 他走到房间门口又回头望了床上的人儿一眼,搭在门框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 ※※※ 陶景川开完会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下来问道:「她有打电话来吗?」 黛安掛上电话回答:「是的,十分鐘前她打电话来,说她可以来上班了。」 他回答:「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接她。」 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走回黛安身旁说:「嗯,艾莉莎…她最近身体可能有点不舒服,我不在的时候你注意她一下。」 黛安眼睛一亮,她可是过来人哪儿会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立刻就回答:「噢,好的,没问题,我会的,…是她…」她用手比了比肚子。 他相信黛安并且需要她的帮忙,他认真地回答:「我不是很确定,你什么都不要问她,当作你什么都不知道。」 黛安笑道:「没问题,我知道怎么做。」艾莉莎八成被这人算计了! 接下来天天如此,夏曈曈起不了床,就算晚上九点上床睡觉早上还是起不来,终于她受不了这种痛苦而大哭。 「呜…,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嘛!呜…」该不会是不治之症吧?!她才三十多一岁呢! 陶景川把她抱在怀里哄道:「小笨蛋,只是爱睡觉怎么就是病了呢!」 她哭哭啼啼道:「我一定是得了昏睡症了,呜…,没药医了啦!呜…」 他紧了紧抱她的手臂道:「胡说八道!你健康得很,只是…水土不服而已。」 「是吗?」她忽然停止哭泣,仰起脸看他。 他点头,她却突然哭得更大声:「呜…,你骗人,哪有人住了六个多月了才水土不服,你骗人,呜…」 他抚着她的背道:「每个人身体不一样,你就是那种要累积一段时间才发作的,你忘了吗?两个月前不是大病一场,医生不是说你是太过劳累吗!你那时候哪有劳累,不也是之前累积下来的,是不是小笨蛋?又忘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说:「嗯,好像是。」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好点了吗?要继续睡觉还是跟我去上班?」 她闷闷地说:「我想跟你去上班,也想睡觉。」 他笑着摸她的头道:「那你就继续睡,中午我再回来接你。」 陶景川让她在床上重新躺好,帮她拉被子,她突然拉住他的手问道:「我这样会被扣多少薪水?」 他拉拉她的小手笑着说:「你被扣掉的我都补给你,别想了,乖乖睡。」 他俯下身在她头上、嘴上重重地亲了几下才说:「我去上班了,快睡吧!」 陶景川走到门边回头看着床上的夏曈曈,嘴角上扬,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她应该是怀孕了,呵、呵。 昨晚她上床睡觉之后他仔细算过了,照她真正的生理週期时间,她的月事已经迟了至少两週了,被他动了手脚的生理时间也迟了快一週,她因为最近的严重嗜睡而忘记了这件事。 他的计画成功了,只是他要好好想想当她知道自己怀孕时他要如何安抚,绝不能让她伤了身体。 ※※※ 夏曈曈坐在办公室里昏昏欲睡,脸都快要贴到电脑键盘上了。 科林与强纳森抬着一个建筑模型走了进来,〝叩〞,模型放在会议桌上,陶景川开口道:「好了,就先放这里。」 他的声音惊醒了夏曈曈,她眨眨眼睛道:「这是什么?是…玻璃的皇冠吗?」 陶景川把模型的顶部掀了起来,解说道:「这里面可以举行婚礼或者展览、酒会、典礼什么…」 「婚礼!哇,好罗曼蒂克喔!」她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模型,急忙问道:「盖在哪里啊?」 「梅森先生的植物园里,已经快完工了。」他检视着模型内部细节。 她艳羡道:「哇,…如果可以在这里面结婚一定会很幸福…」好梦幻啊! 「你喜欢?」没想到她会喜欢,他很意外。 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谁会不喜欢!」差点〝笨死了〞就要骂出口,赶紧禁声。 夏曈曈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一脸嚮往地看着模型说道:「里面…摆满白色鲜花,地上铺红地毯,穿着白衣白裤的赤脚新郎骑着白马载着美丽的赤脚新娘从远方跑来,新娘的长头纱、长裙摆随风飞扬,他们进了礼堂,新郎把新娘抱下马,然后举行结婚仪式,喔,多美多浪漫多幸福的画面呀…」 他嗤笑道:「呵,我还以为你喜欢在彩纸和小猫小狗的气球堆里结婚。」幸好,她没幼稚到最糟糕的程度! 她嘟着嘴道:「哼,我才没那么没幼稚呢!」小狗小猫气球只适合过生日,结婚嘛,还是星星和爱心比较合适。 看她一脸陶醉的模样,他想了想:「其实搭马车也不错!」骑马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危险了。 她撇嘴,嫌弃道:「差多了!坐马车的新郎一点也不帅,根本就逊掉了,而且马车又不能进礼堂,还是骑白马最帅!最浪漫!」她用力地点头。 他皱了皱眉头道:「好吧!你说了算。」如果这真是她的梦想…,那就让它成真吧! 陶景川接着就到楼下开会去了。 在一楼大会议室里,陶景川严谨地交待道:「伍德先生决定选择第一个方案,比尔你拟一份详细的开发计画出来,三天后我们再谈,另外玻璃皇冠要准备验收了,科林你负责盯着,玻璃接合的验漏…」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撞开,黛安衝进来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叫道:「快点,布莱恩…快去,艾莉莎…昏倒了…在二楼厕所里。」 陶景川猛地站起来往外衝,口中交代道:「科林会议交给你主持。」他三步两步越过黛安往楼上跑。 二楼女厕所的门被陶景川大力地推开,〝碰〞地一声撞上了墙,把跪在地上的黛博拉吓了一跳,她正努力想要叫醒侧卧在地上的夏曈曈。 陶景川一个箭步衝到夏曈曈身边,镇定却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低下身子去检视她的情况。 黛博拉紧张地说:「我进来时她就倒在这里了,我怎么叫她都叫不醒,然后我就跑出去叫黛安去找你。」 黛安这时才气喘嘘嘘地跑进来,她喘嘘嘘地说:「她…才离开办公室没一会儿…黛博拉就跑出来叫我,…她应该是才昏过去的。」 他检查夏曈曈的头发现没有外伤,不顾黛安与黛博拉在场就掀起她洋装的裙摆看了看,黛博拉惊讶地看了黛安一眼,黛安对她点点头,黛博拉眼中出现了惊喜。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包住她的下半身,将她打横从地上抱起来,他看着黛安说道:「黛安,我需要你送我们去医院。」 黛安立刻回答:「没问题,我去拿车钥匙。」她快步离开。 一旁的黛博拉则说:「我帮你们开门。」 陶景川忧心忡忡地抱着脸色苍白而神智不清的夏曈曈快步走下楼,黛博拉跟在后面跑,黛安匆匆跑来,黛博拉帮忙开车门让他抱着她坐进后座,黛安发动车子朝医院赶去,黛博拉站在门口默默向上帝祈祷,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 「嗯…」躺在急诊室病床上的夏曈曈微微转了转头,坐在她身边的陶景川见状立刻站起来俯身看她,一手抚着她的脸颊,一手握着她微凉的手,「曈曈,…曈曈…」他轻声唤着她。 夏曈曈的眼睛眨了眨才完全张开,慢慢看清楚陶景川的脸,问道:「我怎么了?」声音柔弱无力。 他温柔地说道:「宝贝,我的宝贝,你终于醒了。」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脸颊、她的手。 「没事了,你昏倒了,我们现在在医院,医生帮你检查过了,你没事,没有受伤。」他安抚道。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在吊点滴,手弯处有棉花球用胶袋贴着,看样子是被抽过血了,「我怎么会昏倒?」她看着他问。 陶景川还没回答,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白色医生袍的东方人带着笑容走进来,他看见夏曈曈已经醒了便用中文说道:「醒来了?你好,夏小姐,我是急诊室的洪医生,我要再帮你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呀?」 她虚弱地回答:「我觉得没有力气。」 用床头的仪器量了她的血压、心跳,他边记录边回答:「没有力气…那是的,你要多吃一点饭,铁、钙这些营养的东西要多吃一些,因为你的营养都被小贝比抢走了,所以才会没有力气、才会昏倒啊!」 陶景川为了让医生帮她做检查而自动退到床尾去,他听见洪医生对她说的话,随即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暗自提高警觉,深怕她会有剧烈的情绪反应。 夏曈曈震惊地看着医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说我…我的营养被谁…小贝比抢走了?」她是不是听错了? 医生笑道:「是啊!因为你要当妈咪了,你怀孕了,今天我们急诊室只能帮你做初步检查,目前确定胎儿没事,但是我还是会开一张诊疗单给你,你要再跟妇產科医生预约去做详细的检查才好,…准妈咪还有其他问题要问我吗?」她木然摇头。 等医生一离开,陶景川立刻来到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抚着她的头,她只是看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他一眼,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而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自己必须承担的后果。 第四十一章 不愿意就免谈 回到家,夏曈曈虽然觉得全身无力,但头不昏眼不花,因此她坚持不让陶景川抱,也不让他扶,只是自己扶着墙慢慢往房间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深怕她跌倒。 三隻狗见主人回家依然兴奋地跟在他身后,但当牠们看见他经过厨房却没停下来时,原本摇着起劲的尾巴忽然都没了力气,因为这表示没有狗饼乾的奖励了,有些洩气地跟着他继续走。 夏曈曈就快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陶景川也停下来,三隻狗似乎感到气氛不太对,离他们一段距离趴在地上观望。 她背靠在墙上突然扭头看着陶景川,吼叫道:「陶景川!你这个大坏蛋、大骗子、大色狼,你…你这个禽兽、小人、猪头、色鬼、臭男人…哇…呜…」她又气又怕又伤心地放声大哭。 她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量,身体顺着墙面虚弱地往下滑,他立刻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她虚弱无力地怨道:「呜…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这个坏人,都是你啦,啊…」 他抱着她,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不停亲吻着她的头顶,他不想刺激她,不想增加她的压力,他只是保持沉默,让她情绪慢慢释放、心情慢慢平復。 他将她抱回他们的房间床上,他快速地去换了衣服回到床边,她还在流泪,他躺上床将她拦入怀中,她没有反抗,情绪明显平静许多,他亲吻她的额头、脸颊,然后低声温柔地说:「我爱你,曈曈,我爱你,不管你有多生气,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 他吻了吻她的唇,继续道:「因为爱你,所以我也爱我们的孩子…」他提醒自己有话要直说,免得有人听到冬瓜会想到绿豆。 「所以你就使坏…」她直接说出心中所想,不然她怎么会怀孕。 他陶景川这辈子绝对永远都不会承认他使手段让她怀孕,所以他矢口否认道:「我没有使坏,我是真的想要你,想要疼你、爱你、给你最好的,让你怀孕是意外,但是我很高兴,我们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真的很高兴。」他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看见他笑得欢,夏曈曈坐起身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是啊!你是开心了、高兴了,哈、哈、哈,家里又多了可以姓陶的,真是爽毙了,出了门照样瀟洒做你的陶建筑师!…那我呢?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见人嘛!…我不要跟巴弟牠们三个关在家里十个月,每天只能到后院放风、撒尿佔地盘、追松鼠,我不要、不要嘛!」吼叫完又开始掉眼泪。 陶景川听她的话既心疼又好笑,将她抱进自己怀里靠在自己胸膛,低头看着她:「我爱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做我孩子的妈咪,曈曈,我要你一直站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们一起大大方方地见人!」 听了他的话,她总算心里感觉好多了,仰起脸看他:「你在跟我求婚吗?」敢说不是…你就试试! 他神情庄重地看着她说:「是的,我在向你求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算你有良心,她略略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东西,然后抓起他的手甩了甩,不屑地问:「就这样…两串蕉…求婚?」 他看着她没吭声,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她愤恨地扔下他的手,嘟起嘴撇过头,嘴里嚷道:「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到手了就不值钱了,连个易开罐铁环也捨不得,一点诚意都没有,根本就是大坏蛋!大骗子!」说完回头又怒又怨地瞪他一眼。 他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般的镇定、严肃,却不知他已憋笑憋到快要内伤,他的宝贝实在太可爱了。 突然她转头来,嘟着嘴、斜眼瞪着他说道:「那栋皇冠玻璃屋,我要在那里,…里面要白色鲜花…满满的,地上要铺红地毯,…厚厚的那种。」 他喜出望外地看着她,立刻爽快地应道:「好!」这会儿就算她要铺小狗小猫花样的地毯他都会同意。 她盯着他看,口气坚决道:「还有…你要穿白色礼服,赤脚骑白马载我进礼堂!」 他脸上出现纠结的神情,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迟疑道:「一定要赤脚…白礼服…骑白…」那个画面能看吗? 她打断他,态度坚决地说道:「一定!你要穿白色礼服、赤脚、骑白马载我进礼堂!」 骑马对陶景川来说不是问题,但要他扮演赤脚的白马王子…实在让他觉得很幼稚、很可笑。 见他一语不发,她撇嘴道:「不愿意就免谈!」她仰起下顎瞪他,现在她最大! 陶景川想到自己那赤脚白马王子的模样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看着她脸上绝不妥协的神情,他一咬牙认了:「好吧。」或许会比被一堆小狗小猫气球包围着要好些吧! 她板着脸:「你重覆一次给我听,你要怎样…」 他硬着头皮开口道:「我要穿白色礼服…赤脚…骑白马载你进礼堂。」说完他觉得一阵恶寒。 她满意地说:「这是你答应的,说到就要做到不可以反悔,不然我当场就走人,不信的话?哼,你可以试试!」她现在有恃无恐,谁让她肚子里挟持了一个姓陶的。 因为夏曈曈喊饿,所以两人早早吃了晚餐,陶景川边收拾着餐具边说:「你去床上躺一下,我等一下就来。」 她趴在餐檯上:「不要,我等你。」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看他冲洗着餐具,开口说道:「我要你打电话给我爸妈。」 因为水声太大,他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但他还是应道:「好。」 她接口道:「等一下就先打,我爸应该还没出门。」他对她笑了笑。 两人到了书房,夏曈曈把无线电话塞进他手上,然后说:「你拨吧!我告诉你号码○一一八八六二…」 陶景川想想觉得不太对,他放下电话说:「等一下,你不是说你要打电话。」 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说:「我说我要〝你〞打电话给我爸妈,你自己说好的!」只要他拒绝,她立刻哭给他看! 他僵硬地拿着电话,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眼下只能希望夏曈曈能够先为自己做些铺陈。 「那个…曈曈,我跟你父母并没见过面,是不是你先跟他们说一下,我再…」 她摇头:「不要,你闯得祸就得你自己说!」她才不当砲灰呢。 陶景川知道她现在吃定自己了,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上阵,他拿起电话:「你说吧!几号?」天底下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他鼓励自己。 陶景川拿着电话背过身去避开夏曈曈的视线:「哈囉,请问是夏公馆吗?您是夏伯父吧?您好,我是陶景川,是,哪里不敢…」 他拿着电话往房间里走,然后将夏曈曈关在门外并将门上了锁。 夏曈曈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努力想要听他在说什么,三隻狗也跟着她在门外鬼鬼祟祟地东闻西闻,她跪在门口推开好奇的狗,小声说道:「你们别凑热闹,走开啦!别跟我挤,你们又听不懂!」 她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门缝,但还是听不清楚,只能放弃,靠着门边的墙坐在地上。 不到五分鐘,陶景川打开门走出来,把电话塞给她,气定神间道:「你母亲要跟你说话。」随即就走去书房,像没事人一样。 夏曈曈接过电话,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喂,妈…」小心翼翼地应对,深怕被骂。 「嗯…嗯…是…噢…噢…嗯…好…嗯…知道了…好,掰!」居然就这样过关了?!没有被骂?还要她自己小心?! 她放下电话就走到他身边,奇怪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怎么跟我爸妈说的啊?」 「就照实说。」他低着头看文件。 她瞇起眼睛看他,质疑道:「你…你是不是跟我爸妈串通好了?」 「没。」他连头都没抬。 她歪着头自言自语:「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老妈怎么那么兴奋…」 「唉!」他叹口气抚着她的头道:「小笨蛋,别伤脑筋了,没被骂还不好吗?」 陶景川在心里叹息,夏曈曈跟在自己身边六个多月了,让她收集有关他的新闻、文章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弄不清楚他陶景川是什么人吗?不知道他拥有怎样的名声及社会地位吗?这样的金龟婿会有人看不上? 他无奈地摇头,心想不只是世界迟钝小姐,只怕环球傻丫头选拔的头筹也会由她夺得。 第四十二章 强悍的求婚 星期五下了班,陶景川直接带着夏曈曈到他父母家吃晚餐。 吃完饭夏曈曈帮忙郭少华把餐桌收拾乾净,碗盘放进洗碗机,郭少华端上切好的水果,四个人坐在餐桌上间聊。 突然,陶景川开口道:「爸、妈,我有话要说。」 郭少华与陶振纲默契十足地互看一眼,喔哦,大儿子有大事要宣佈了! 他们都记得第一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是陶景川决定放弃当时全美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学建筑系入学许可,选择了休士顿在地的私立名校,当然该校的建筑系也是榜上有名的就是了。 第二回是他从六个工作邀约中选择了位在加州洛杉磯的一家中小型规模的建筑师事务所,郭少华还记得那间事务所提供的不是最优渥的薪资与福利,而且工作内容也比其他的事务所要繁杂的多,但陶景川却坚持自己的决定。 不过,他也是在那里认识了秘书黛安,那时黛安只是个小助理,但她非常欣赏陶景川的才华、品德与做事风格,当她得知他要辞职回休士顿创业,她立即毛遂自荐要做他的秘书、助手,并且义无反顾地带着两个女儿搬迁来休士顿,帮他打理事务所的杂务,让他能放心去外面拓展业务,进而成为他事业上的好帮手。 话题扯远了,言归正传,那这回…又是什么事情呢? 郭少华的好奇心被大大地挑起,她挑着眉催促道:「什么事这么严肃?快说吧!」 陶景川起身走到餐桌对面夏曈曈的旁边,三个人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突然对着她单膝跪下。 夏曈曈错愕地望着他,他将她的一双小手握在手里,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说:「曈曈,我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我有多爱你,我只能说,我们一起度过今后的每一天,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今天在爸妈面前,我向你保证,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我陶景川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曈曈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陶氏夫妇惊愕地看着陶景川,内心又惊又喜,他们成熟稳重、感情内敛、严肃冷峻的大儿子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求婚! 陶振纲紧抿着嘴,心情激动之馀却也感叹,这求婚求得也太强悍了,直接就是肯定句,连个问句〝愿不愿意〞、〝好不好〞也不肯说。 郭少华则被他的求婚台词感动到湿了眼眶,但她还听出他说的话中大有玄机,那就是她的小可爱似乎是怀孕了,她用颤抖的手摀着嘴,心中狂喜,她要再抱孙子了!喔,不、不、不,是孙女,她要抱孙女了! 当事人夏曈曈先是错愕,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是泪流满面,她被求婚了,他向自己求婚了!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点头。 陶景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一枚闪闪发亮的鑽石戒指呈现在眾人眼前。 他缓缓地将戒指套进了夏曈曈的左手无名指,从此她便是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他今生的妻子,他的心因为这一刻而无法抑制地悸动。 夏曈曈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觉得恍然如梦般的不真实,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动了动手指,戒指确实存在,她有求婚戒指了!他给的!是陶景川给的!她要嫁给他了,她真的要嫁给他了!认知到自己不是在作梦,她随即哭着扑进了他的怀抱,抱着他的脖子喜极而泣。 陶景川抱着她坐在她的椅子上,亲她的脸颊,低声哄着她:「我的傻丫头别哭了,看看喜不喜欢这个两克拉的鑽戒,这可比易开罐的铁环值钱。」 「呜…」她太意外、太高兴了,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他的颈窝里哭得更欢。 他轻拍她的背说道:「放心,这是我送你的,不会扣你薪水,别哭了。」 夏曈曈破涕为笑,但又觉得自己哭得太夸张了而感到难为情,垂着头不敢见人。 「哎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呵、呵、呵…」郭少华情绪亢奋,脑筋一时短路,想不到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重覆说着太好了。 「好了,不哭了,把鼻涕擤一擤,别擦在我衣服上。」陶景川抽了几张面纸给躲在他怀里的夏曈曈。 郭少华稍稍冷静下来,便急着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于是她试探道:「那个…,哥哥啊,不要让曈曈的情绪起伏太大,太过激动对身体不太好喔!」 「嗯,我知道,我会注意。」陶景川虚心受教。 「曈曈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郭少华没得到明确的答案,她不死心地再问,这回她直接问夏曈曈。 「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夏曈曈赶紧回答。 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郭少华忍不住单刀直入地问道:「现在几週了啊?」 「那个…」夏曈曈害羞地垂着脑袋,吞吞吐吐道:「我也…,还没看医生…」 「是吗?是吗?」郭少华兴奋地说道:「我没事,我陪你去看医生。」 陶景川随即道:「不用了,我会陪她去。」 「华华,就让哥哥去吧,他也好听听医生怎么说。」陶振纲觉得夏曈曈必定希望陶景川陪她去,因此帮着陶景川说话。 「好吧,那就你带她去吧。」郭少华妥协了,不过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提醒有点迷糊的夏曈曈注意,于是她开始开讲孕妇守则,一讲就是半个多小时。 趁夏曈曈去洗手间的时候,郭少华语带警告地对陶景川说:「哥哥,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得忍着点,最快也要等过了三个月,知道吗?」 「我知道。」当他是禽兽吗?他无奈地答应。 陶振纲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想尽快举行婚礼,也许下个月中…」他要满足她的心愿。 郭少华不以为然道:「什么叫也许!」 他摸了摸眉头说:「因为她选的婚礼地点必须要先通过验收才行,我已经叫人尽快办了。」 「看来…是谈过条件才答应嫁的嘍!」郭少华笑得诡异。 他被郭少华看得很不自在,正好夏曈曈从厕所出来,他便道:「我们该回去了,她该睡觉了。」 ※※※ 夏曈曈躺在床上,笑瞇瞇地看着手上的鑽石戒指,「呵、呵…」自己的第一件珠宝首饰,两克拉的鑽石戒指!怎么看怎么美。 陶景川走进卧室就看见她对着戒指傻笑,「这么喜欢?」他打趣道。 「嗯…」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眉开眼笑地应了。 他坐到床边拉着她的左手看了看,点头道:「嗯,是小了点。」 「可以了、可以了,两克拉就好,我很满意了,别浪费。」她一点都不贪心。 「我是说你的手小了点,」他满脸遗憾道:「我本来想买更大的,有一只四克拉…爱心型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可是…」他刻意强调它的形状。 「啊,」她翻身坐起,激动地拽着他的手道:「那…那那怎么…,我的意思是说…」 「设计师说如果手太小戴了不好看!」他瞅着她,目光中还带着几许无奈。 「可是…爱心型…」她急得抓耳挠腮。 「我又想…你会嫌我浪费!奢侈!乱花钱!」他多冤枉啊。 「啊…,喔,嗯…」她顿时就蔫了,擦肩而过啊!爱心型的鑽石就这样与自己擦肩而过啊! 「不过呢,」陶景川慢条斯理道:「既然你喜欢,所以…」 夏曈曈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炯炯有神地望着陶景川,「所以呢?所以怎样了?」她爬到他怀里坐着,迫不及待等着听下文。 「所以我挑了适合你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绒布袋。 「平时都可以戴的。」他解开了绒布袋袋口的系绳,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夏曈曈的手心里。 「看看喜不喜欢?」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看着手心里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心型鑽石,「哇!」她发出惊呼,喜出望外地叫道:「项鍊!是爱心项鍊!」 夏曈曈激动地抱着他的脖子,左亲右亲,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她知道陶景川不喜欢小猫、小狗、爱心、星星、小花等等这些图案,后来她也猜到自己那些心爱的内衣裤是被他扔了,但他却还是花了那么多钱买了爱心鑽石项鍊给自己,她没办法不受感动。 「谢谢,谢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嗯,知道就好。」他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觉得自己真的做对了。 第四十三章 白马王子出炉了 在陶景川的亲自监督之下,〝玻璃皇冠〞顺利通过检验。 业主梅森先生得知陶景川想要在玻璃屋举行婚礼,二话不说立刻表示免费出借,开玩笑,〝建筑师布莱恩?陶的婚礼〞可是直接免费替植物园宣传打广告,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他爽快地提出免费配合婚礼所需要的一切人力与佈置,如此一来,婚礼不但能够如期在五月中举行,还替陶景川省了一大笔开销。 当夏曈曈得知此事,她自豪地仰起下顎,用手背拍着陶景川的胸口,洋洋得意地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就是夏曈曈小姐的旺夫运!怎样,有没有觉得娶到我赚到了,嗯,有没有?哈、哈、哈…」 陶景川笑道:「当然有,你是我的幸运符,所以我决定给你取个最贴切的〝字〞,就叫…」 「我的字!要叫什么?」她想到他的字是〝劲草〞,那给自己取的字应该也会很不错,眼巴巴地期待着。 「来福!」他表情认真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的表情飞快转变,「讨厌啦,我又不是狗!我不要叫来福!难听死了!」她气得跳脚。 自己的捉狭与她的反应让陶景川忍俊不禁,最后终于抱着夏曈曈笑得直不起腰。 结婚的日子订了下来,但是夏曈曈的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不堪劳累奔波,舅妈要照顾老人家而舅舅因工作繁忙都无法前来,更不用提长大后就难得见一面的表兄弟姊妹了,大家都是发伊媚儿祝贺了事。 最后就只有她的父母及阿姨、姨丈,还有高晴镁与她现任男友会来参加她的婚礼。 陶景川带着夏曈曈去选礼服,为了她的愿望,他硬着头皮试穿白色礼服,但他脸上的冷冽让礼服店的店员不敢多说一句。 夏曈曈看见了他的冷脸便问道:「你不乐意!」 「没有。」他勉强笑着回答。 她一脸委屈道:「你不乐意!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骗我的…」 「我没有不乐意,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穿过白色礼服。」他马上投降,澄清自己的心意。 她嘟嘴看着他:「那你笑笑,我要看你笑着穿礼服。」 他咬着牙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笑道:「唉,这样好多了,来吧,我们继续选。」 哈!总算可以报他非要自己穿裙子的一箭之仇啦!心情真不是普通的好呢!啦啦啦… 最后他们以着名婚纱设计师的设计图为基础,然后依陶景川的意思做了些更改、选了布料,然后以全手工日夜赶工缝製。 婚戒也是陶景川自行设计的,图案类似太极,由双色白金手工打造而成,承做的店家承诺将在他们婚礼过后才对外宣传、广告。 让夏曈曈打理婚礼没人放心,于是陶景川把婚礼委託给专业的公司筹办,他们只要确认细节就好,因此两人并没有为婚礼而忙碌。 这天他们坐在书房沙发上看电视,陶景川摸着她的头说:「曈曈,我们不要骑马,改坐马车好吗?」 她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双手插腰,火药味十足地吼道:「陶景川,我警告你!你再说一次我就不嫁了!」推三阻四太没诚意了! 他没想到她火气这么大,坐起身子伸手拉她,解释道:「曈曈,我是担心你…」 她甩开他的手:「哼,哪是担心我啊!以为我不知道吗?根本是担心我肚子里这个…姓陶的!」 他忧心忡忡地说:「曈曈,我不能让你冒险,骑马太危险了,如果你一直都有在骑马、运动我也不会有意见,可是…曈曈…」 夏曈曈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原本趴在地上的三隻狗立刻自动疏散,她两腿一伸,嚷道:「不管,我就要骑马嘛!我就要你骑马载我嘛!我不管!」 他无奈地看着在地毯上耍赖的夏曈曈,最后… 「唉,」叹口气道:「好吧,明天我们去马场。」 ※※※ 隔天週末,陶景川带夏曈曈来到位在休士顿西边的一个他熟识的马场,他们走进长长的马厩,里面大约有三十匹马。 她握着他的食指跟在他身边,兴奋地左顾又盼:「哇,原来马真的可以长这么高喔!哈,陶巴弟,你们三个逊掉了啦!」 他无奈地瞟她一眼,心中感叹狗跟马能一起比吗? 她忽然拉扯他的手说:「你看、你看,白马,那是白马!」 陶景川露出温柔的笑容道:「牠叫做珍珠,牠是匹母马,…是我的马。」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惊喜地叫道:「什么…什么你的马,牠是你的马?你…你什么时候养的?」 陶景川早料到她没有仔细看过那本戴安交给她的记事簿,不然她就会知道〝珍珠〞的存在,不过他也庆幸她没看,否则一定会以为他在外面养女人呢,而且所费不貲。 他们停在珍珠前面,珍珠立刻向陶景川蹭过去,他伸手摸着牠的鼻子,他低声跟牠打招呼,然后才说道:「牠现在六岁,是四年前获救的受虐马,那时候牠很怕人,不愿让人靠近,但是跟我特别投缘,所以我认养了牠。」 夏曈曈在旁边跃跃欲试地问道:「我可以摸牠吗?」 他放了一块方糖在她手心,说道:「这给你,先餵牠吃糖再摸牠。」 她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侧着身子对着珍珠,一副准备立刻逃跑的模样。 她向珍珠伸出手餵牠吃糖,边讨好地说道:「嗨,珍珠小姐你好,我请你吃糖,你不要咬我喔!…嘻,好痒喔!牠舔我的手…」她摸了摸牠的鼻子。 陶景川让跟在他们后面的马僮把马鞍放下将马牵出来,他对夏曈曈说:「我要带牠跑跑,你先在旁边看。」 夏曈曈兴奋地答应并往后退,陶景川却向她招手叫道:「过来这里!…不可以站在马的后面,牠会踢人。」 她一听立刻就向他跑去,他赶紧向前跨几步伸手接住她,一脸紧绷地叫道:「曈曈,不要跑!」他觉得自己快要得心脏病了,这个夏曈曈完全没有自己是孕妇的自觉。 夏曈曈不知道陶景川会骑马,更没想到他竟然有自己的马,而且是一匹白马! 其实她要求他骑马载她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会不会骑马的问题,现在想想觉得他真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他,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不觉又高大了几分。 她站在围栏外看着陶景川帅气地上马,然后骑着珍珠走进围栏,从小跑、慢跑、快跑,她注意到他的上半身始终笔挺,身躯随着珍珠的奔跑节奏而律动。 她不由得讚叹马上的他真是英气逼人,正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她一脸傻气地开始幻想他穿着白色结婚礼服赤脚在马上的英姿。 陶景川计算过,举行婚礼时,夏曈曈应该是怀孕一个半月,若照最后一次月事时间算就是二个月,陶景川很担心骑马会让她流產,但又不忍心看她失望、生气、不开心,他内心很是挣扎。 他骑着珍珠来到她面前,就看她满脸崇拜、羡慕地看着自己,他问:「想上来坐坐吗?」希望她会怕高而打退堂鼓。 夏曈曈两眼亮晶晶地咧着嘴笑,「想!」点头如捣蒜。 陶景川吩咐马僮准备了上马梯,并拿了一床厚垫子来,他把垫子放在自己的前面,然后由马僮在下面扶着他在上面接着,她侧坐在他胸前,他让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腰,他让珍珠慢慢地走,刚开始她身体有些僵硬,但慢慢地,她调整了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夏曈曈在陶景川的怀里笑道:「我在骑马,我真的在骑马,嘻、嘻,巴弟、牛仔、露西,我在骑真的马囉!」 陶景川眼中尽是宠溺的笑意,他想或许让珍珠慢慢走也是可以的。 ※※※ 儘管陶景川再低调,结婚的消息还是见了报、上了网,当地的报纸登在头版,全国性的报纸在二版,一些商业、八卦杂志也没漏掉这条新闻。 眾人都在期待着陶景川这位创意无限、才华洋溢的顶尖建筑师的婚礼,因为大家都只知道婚礼地点在梅森植物园新落成的〝玻璃皇冠〞,但具体的仪式内容、礼服样式、婚戒样式却无人知晓,就连新娘的资料都少得可怜,因此网路、媒体开始预测,消息就像连续剧一样天天都有。 夏曈曈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上网看有关自己婚礼的新闻,她坐在电脑前面,〝啪〞,闔上汉英字典。 她乐得大笑:「哈,又猜错了,笨蛋,我搭敞篷车,哼!俗套!你们就是猜不到,哈、哈…」 笑完了,她问在旁边工作的陶景川:「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问我们啊?」 「你以为没有吗?」他没抬头。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她脑海里浮现出电视新闻里常见的,话题人物被麦克风淹没的画面。 「是黛安他们挡掉了。」他继续工作。 他抬头看她一眼接着说:「小笨蛋,要是不拦着,…他们早就把你三围、身高、体重都登在报纸上了。」 她仰起头挺起胸,骄傲地说道:「哼!老娘我已经升级了,现在是c了!」 陶景川凑过去狠狠地在她嘴上咬了一下:「说话文雅一点!」 她抚着嘴唇怒视他,娇嗔道:「噢!你怎么咬人嘛!晚上去跟陶巴弟睡!」 他若无其事道:「好啊!反正我说过你只能睡我旁边跟我睡。」 她嘟着嘴大声嚷道:「陶景川!我严重地鄙视你,无赖!」 他低着头修改着图面,却语带威胁地问:「你说什么?」 夏曈曈从椅子上下来,站在书桌对面看着他,小心地说:「无赖…」 「不是这句。」他还是没抬头。 她挑起眉头说:「我严重鄙视你!」他摇头。 她小声说:「陶景川!」 陶景川非常不喜欢夏曈曈这样大呼小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看,她气弱地垂下脑袋,手指在书桌上画圈圈,嘟嚷道:「陶…为什么嘛,为什么我不能说你的名字嘛!」 「你那是用〝说〞的口气吗?」他反问她。 「激动的时候当然就说得比较大声啊!」她为自己辩解。 「过来!」他向她招招手。 她警戒地看着他,他继续对她招手道:「过来,我不会打你,快!」 夏曈曈绕到他身边,他把她抱上大腿,二话不说就开始吻她,当她被他吻得七晕八素开始喘息的时候,他在她耳边低语:「叫我、叫我名字…」 他继续亲吻她,她虚弱无力地叫道:「陶景川…」声音酥软语不成调。 他在她耳边说:「叫我的名字只能用这样的声音和语气,记住,以后叫错一次就要罚你这样叫十次,嗯,现在还差九次…」 作者有话说:下次更文3/811:00 第四十四章 童话故事般的婚礼 距离结婚典礼还有四天,夏氏夫妇、高晴镁与男友及她的阿姨、姨丈都陆续抵达了休士顿,除了高晴镁与男友之外,其他人都住陶景川的家里。 陶景岩一家四口也在婚礼前三天到了,并住在陶氏夫妇的公寓。 直到结婚前两天新郎陶景川还照常去事务所上班,其他家人则聚在陶景川家烤肉,由陶振纲主厨。 大家间聊时,郭少华突然说道:「哎呀!我现在才发现亲家母和亲家阿姨长得好像啊!猛一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不过细看还是有些不同。」 夏母笑着说:「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啊!她是姐姐,我是妹妹!」 阿姨跟着说:「我们母亲也是双胞胎呢!」 忽然现场所有的人都看向夏曈曈,她笑瞇瞇地摆摆手道:「呵、呵,别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双胞胎,我是独生女。」 高晴镁打破一室沉默説道:「别臭美,没人看你,是你有怀双胞胎的家族,所以…」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她的肚子,她本能地双手护在肚子上,一脸防备地说:「你们的眼睛是超音波吗?干嘛盯着我的肚子!」 高晴镁立刻就说:「因为你的肚子让人有期待,…嗯,如果下注的话…嗯,我押双!」 郭少华接口道:「我跟!」 夏母与阿姨此时异口同声:「我押双!」 陆仪家抱着陶宣怡跟着说:「我们也跟!」 结果现场所有女性除了夏曈曈之外,全都一面倒地赌她怀的是双胞胎。 陶景川下班回来,她心情忐忑地把他们押注的事跟他说,言下之意,万一不是双胞胎呢? 陶景川抱着她,宣示道:「不管是不是双胞胎,只要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我都喜欢,别管她们。」女人多了就是麻烦! ※※※ 一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转眼就迎来了婚礼。 婚礼这天,媒体记者与宾客将植物园的停车场及对外连络道路挤得水洩不通,还得靠交通警察出面维持秩序。 晚到的宾客甚至必须将车停在马路边,由植物园的电动游园车接送至举行婚礼的〝玻璃皇冠〞现场。 然而在植物园外约一英哩处的私人房车露营地,陶景川与夏曈曈正在一辆露营房车里着装打扮,珍珠由马僮陪着在旁边一辆专用拖车上待命。 夏曈曈的礼服是象牙白色金线绣花绸製成,样式是露肩低胸七分袖a字裙,陶景川设计的披风式拖尾长六呎,头纱是象牙白纱镶金色蕾丝花边,长度与她身高相仿。 陶景川的礼服是与新娘服一样的象牙白色,披风式外套的衣领、衬衫襟边与袖口及长裤侧边押边则使用新娘服的布料,重点是两人都赤脚。 在夏曈曈换好婚纱准备要配戴耳环之际,陶景川走过来挡下造型师的动作,说道:「让我来。」 他拿出一副鑽石耳环,样式与夏曈曈脖子上爱心型鑽石项鍊正好成套,是他特别照着项鍊的样式订製的,直到今天早上才送到他手上。 夏曈曈惊喜地看着镜子里的陶景川,他对她笑了笑,弯下腰亲手为她戴上。 礼堂〝玻璃皇冠〞的门一直没开,宾客都在门外的红地毯上等候进场。 时间一到,新郎与新娘的父母同时拉响了〝玻璃皇冠〞旁边的幸福铜铃,〝叮噹、叮噹、叮噹…〞轻脆的铜铃声向四周扩散,回盪在植物园里,园外的道路上也可以听见。 一分鐘后,〝玻璃皇冠〞十五呎高的大门敞开,进场的宾客无不为他们眼前的景象发出惊叹。 礼堂内错置着一团团一簇簇缀着金色蝴蝶的各种白色鲜花,金色阳光从礼堂的圆拱型玻璃屋顶与四周大片玻璃投射进来,整座礼堂瑞气千条、灿烂辉煌,让人宛如置身人间仙境。 礼堂正中央的走道上铺着厚实的红地毯,两侧排列整齐的白色长椅是宾客观礼区,红地毯一直延伸到门外三百呎。 这时在拖车里的陶景川接到了通知,他先通知马僮将珍珠牵出来,并上好马鞍铺好厚软的垫子。 陶景川穿上披风外套却觉得闷热,索性解开衬衫领口的釦子,他微露胸膛、赤着脚,表情酷酷地走出拖车。 他走到珍珠身边轻抚牠的鼻子并低声跟牠说了几句话,他仔细检查了马鞍、厚软垫之后,从容而优雅帅气地上了马。 马僮移来上马梯,美丽的新娘夏曈曈才从拖车里光着脚出来,为她着装的造型师及助理等人帮她拎着长披风后摆走到马旁。 在眾人协助下,陶景川在马上稳稳地接住她,帮她调整好坐姿,让人整理好她的披风下摆及头纱避免落到地上被马踩到。 当一切就绪,陶景川低头在夏曈曈的脸颊上亲了亲,低声说道:「曈曈,我们出发了,抱紧我。」 夏曈曈仰起既兴奋又娇羞的脸望着他,回应道:「嗯,好,我们出发!」 她趁陶景川不注意,向摄影机吐了吐舌头又伸出两指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又赶紧回头抱紧他,他们策马往植物园去。 媒体的摄影记者守候在植物园入口处,他们远远看见骑着白马而来的新人时无不惊讶万分,他们没有想到新郎与新娘竟是这样的方式入场。 当他们接近〝玻璃皇冠〞外的红地毯时,植物园提供的保安人员筑起人墙,防止有人衝出来惊吓到马。 其实从陶景川从拖车中下来准备出发开始,宾客就已经从礼堂中佈设的大萤幕上看见了他。 宾客掩口惊叹他的英姿挺拔、桀驁不驯、性感成熟、英气逼人,他优雅帅气的上马动作更引起现场一片讚叹、掌声、惊呼。 如童话公主般的夏曈曈从拖车中走出来的剎那间,礼堂里只听见惊艳的讚叹,当她被他接上马的那一刻现场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口哨与掌声,她顽皮的表情与动作却引起哄堂大笑。 高晴镁摇头道:「这个蠢丫头一定不知道这是即时转播!」 夏母姊妹俩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他俩骑在马上往前走,陶景川不时在夏曈曈耳边低语,她娇羞地从他怀中仰望他,两人的恩爱甜蜜、郎才女貌羡煞了所有的人。 当眾人以为他们会在礼堂门口下马时,他们却直接骑了进去,眾人惊喜地欢呼让珍珠有些躁动,好在陶景川很快便安抚住了牠。 直到圣坛前他才勒住韁绳,下马前陶景川在夏曈曈的耳边低语道:「我先下去,你乖乖别乱动!」 陶景川帅气地下马,把韁绳交给已在一旁等候的马僮,他向马上的夏曈曈伸出双臂,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稳稳地放在红毯上,全场欢呼声四起、口哨声不断,珍珠此时竟仰起头叫了几声,像是在恭贺牠的主人,他伸手拍拍牠的脖子,才由马僮牵了出去,完成了牠神圣的任务。 结婚仪式到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陶景川与夏曈曈却转身看向礼堂的大门,宾客们不解却又好奇地跟着回头张望。 这时,礼堂的大门缓缓开啟,接着他们就看见脖子上系着金色蝴蝶结的巴弟、牛仔与系着花圈的露西,三隻大狗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巴弟走在前面,嘴里叼着一个小篮子,这时大家才醒悟到,牠们是送戒指来的,那小篮子里面正放着新郎新娘的婚戒! 三隻狗走到陶景川与夏曈曈的面前坐下,陶景川摸牠们的头以示奖励。 他们从篮子里取出象徵永恆的爱与对彼此忠诚的戒指,慎重地为对方戴上,同时也将自己的一生一世交给了对方。 陶景川掀起了夏曈曈的头纱,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容顏,看着她慧黠的眼神中闪耀着心喜、娇羞与满足,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最幸福的男子。 证婚人宣佈新郎亲吻新娘,陶景川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夏曈曈,慢慢搂过她的身子,然后俯下身低下头吻上她的唇,他要在她的心、她的灵魂、她的一辈子烙印上他的印记。 他给了她一个又深又重又长的吻,惹来全场的讚叹、喝采、口哨、掌声与加油声,最后在一片欢呼声中礼成。 宾客被请到〝玻璃皇冠〞侧边的草皮上,尽情享用五星级餐厅的外烩自助餐。 夏曈曈的母亲、阿姨与高晴镁在观礼时都哭成了泪人,一方面捨不得,一方面又为她能有幸福的归宿感到欣慰。 身为好姐妹的高晴镁心中更是为她感到高兴,因为她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她的白马王子,而且还拥有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公主与王子童话般的婚礼,让她可以回味一辈子,可以在所有女性同胞面前炫耀、骄傲一辈子,高晴镁现在就能想像到她得意的嘴脸。 陶氏夫妇、陶景岩及所有对陶景川有些认识的人包括他的员工,都极为讶异他今天的表现。 他们都没想到他竟会服装不整地出现在自己的结婚典礼上,更意外他居然会在眾目睽睽之下赤裸裸地表达自己对夏曈曈深厚浓烈的爱意。 苏珊最有感触,她无法想像个性成熟、稳重、理性、强硬而一向注重形象、在意仪表、不屑做浪漫的事,也从来不妥协的陶景川,竟为了夏曈曈做到如此地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可见他有多爱她,她真心羡慕夏曈曈。 第四十五章 夏小姐生气了 陶景川带了夏曈曈在〝玻璃皇冠〞的休息室里稍做整理,她卸下披风与头纱,穿上了一吋高的低跟金色拖鞋,他也脱下披风外套,扣上衬衫的釦子,穿上了皮鞋鞋面的象牙白拖鞋才回到礼堂接受了媒体的採访、拍照。 陶景川简单交待了两人是因为工作接触而相恋,其他无可奉告,然后又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些问题就结束了十分鐘的採访,助手们分送了精緻的小礼物给眾人,他俩则来到草皮上与宾客同欢。 现场还有乐队与歌手现场演唱膾炙人口的情歌,新娘夏曈曈与自己的父亲开舞,接着陶景川上场,夏父将宝贝女儿的手交到陶景川的手上,红着眼眶叮嘱道:「好好待她。」 「我会的,爸。」陶景川神情庄重地许下承诺。 儘管两人并没有一起跳过舞,但却意外地合拍,夏曈曈刚开始还正经八百地扶着陶景川的肩头,但慢慢地手滑到他的臂膀,最后她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他低头在她耳边说道:「累了我们就到旁边休息。」 「我口渴!」她仰起脸看他。 他轻抚她的脸道:「好,我们去喝饮料。」 陶景川牵起夏曈曈的手往饮料桌走去,但沿路却不时停下脚步与宾客寒暄,几次服务生端着饮料经过身边,她都还来不及伸手饮料就被拿光了。 终于服务生第三次来到她身边,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了一杯,她两眼放光地看着这杯金黄色冒着气泡的香檳,只是杯子刚碰到唇边,就被夺走了。 陶景川一手拦着她的腰,另一隻手上拿着从她手上抢下来的香檳。 他低头看她:「不可以。」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那杯香檳,可怜兮兮地伸出一根食指道:「我…我就喝一口…一小口就好!」 「不行。」他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服务生端了一杯饮料过来,陶景川放下空杯拿起托盘上的柳橙汁递给她:「乖,喝果汁。」 这是为她专门准备的现榨无糖新鲜柳橙汁。 她撇了撇嘴,端起杯子就咕嚕咕嚕地喝,他皱着眉头说:「喝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谁说的,」她用纸巾抹了抹嘴,理直气壮道:「肚子里这个可会抢了,刚才那杯我都没喝到,再来一杯!」 ※※※ 婚礼隔天,两人的结婚典礼过程、礼服、婚戒、礼堂佈置、餐点、小礼物…全都成了人们讨论的话题,当地媒体连着报导了好几天,八卦杂志更是出专刊详细报导了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就连珍珠、巴弟、牛仔、露西的照片都被登了出来,还有文字介绍牠们的来歷。 同时也有参与婚礼的宾客接受访问的内容,包括州、市政府最高首长、议员、大学校长、着名建筑师、企业大亨等等与他熟识、友好的名流士绅。 夏曈曈也是看了报导才知道原来那些男男女女的宾客大有来头,不过她还是搞不清楚那些在他们家餐厅里堆成山的结婚礼物都是谁送的。 高晴镁偕同男友与夏曈曈夫妻在外面吃过午餐,随即搭饭店接驳车赶往机场,他们要搭机前往西岸其他城市旅游,晚上陶景川请一大家子亲人到休士顿着名的餐厅享用牛排大餐。 回到家之后眾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夏曈曈洗完澡来到书房,陶景川正好在翻看有关他们婚礼报导的报纸、杂志。 夏曈曈凑上前拿起一本杂志,一看封面立刻就横眉竖眼道:「讨厌啦!这张照片我的脸好圆喔!以后你不准让这家杂志社採访,哼,把我拍得这么丑!」 他坐下来准备开始工作,瞅她一眼道:「因为你在笑。」 她抱怨道:「可你就不会啊!」 他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我上相。」 她翻看内页自顾自地笑道:「嘿,没想到我们陶巴弟挺上相的嘛!好吧…像你,哈、哈、哈…」 突然她闔上杂志,正经八百地对他说:「我跟你说喔!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个白马王子补习班,然后出租狗花童,趁机大捞一笔!」伸手摸着巴弟的大脑袋。 他头都没抬便问道:「补习班…,谁去教?」 「就你啊!」她回答地飞快。 她諂媚地凑向他说:「我们家陶建筑师最帅最厉害了,是全宇宙超级无敌又无所不能的白马王子!」 虽然她的话让他心里很爽,但他还是不以为然地问道:「你就这么缺钱吗?」 「谁会嫌钱多啊!」傻瓜才会,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转而严肃地问道:「我问你啊,我们结婚到底花了多少钱呀?很多吗?会不会让你变穷了?阿镁说这个婚礼一定花了很多钱,还有鑽戒、项鍊…」 「一般人要办这样的婚礼大概会破產。」他说得云淡风轻。 她一听就像洩了气的皮球跪坐在小腿上,懊恼道:「啊,这样啊!那…那你…你怎么不早说嘛!早知道我就不要这些了,只要在后院烤肉就好了!」 他笑看着她,戏謔道:「是谁说非要这样的婚礼,不然不嫁给我的?」 她慢慢从椅子上下来,站在地上义正词严道:「谁?谁说的?抓来海扁一顿,陶建筑师,我精神支持你继续加班赚钱,我要去睡觉了先走一步,告辞!」她转身就往他们的房间跑。 他心惊肉跳地制止道:「不要跑…」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他喃喃自语。 他想起高晴镁说的,她只会跟孩子一起哭,而且哭得比他还大声…,呵…,他觉得太有可能了,笑了笑又摇摇头才继续工作。 ※※※ 隔天一早起来夏氏夫妇与夏曈曈夫妇送阿姨与姨丈搭计程车去机场之后,陶景川便带着夏曈曈去医院做第一次的產检。 到诊间报到,护士助理拿了几张表格给她并对她问道:「艾莉莎?陶?」 夏曈曈转头看看左右及后方,发现没有其他的人。 她疑惑地应道:「是。」 护士助理拿了几张表格给她,对她说:「陶太太,因为你是第一次来所以要请你先填基本资料,要尽量详细。」 她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好的,谢谢。」 夏曈曈转头压低了声音问陶景川道:「她为什么叫我艾莉莎?陶,是不是她弄错了人啊?可是这里只有我们…」 她回头四下张望,他无奈地看了还在状况外的迷糊蛋一眼,伸手把她的脑袋转过来,「你先把资料填一填。」他低头看着表格。 当陶景川与夏曈曈回到家,陶氏夫妇与夏氏夫妇四个人坐在客厅里间聊。 郭少华一看见他们劈头就问:「怎样?检查出来了吗?是不是…?」 走在前面的夏曈曈一语不发,身后的陶景川立刻回答:「嗯,是双胞胎,照超音波的时候看出来的,有两个胚胎、两个心跳,医生说是异卵双胞胎。」 夏母激动地说:「真的吗?真的是双胞胎,…没想到隔代又有双胞胎了,曈曈啊,外公外婆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夏曈曈只是应付地笑笑,兴致明显不高,四位长辈却都沉浸在双胞胎的兴奋里,没人注意到她情绪低落。 她藉口要睡午觉回到房间,没换衣服就侧躺在床上,陶景川坐到她身后看着她沮丧的背影。 他知道她是因为依美国人的习惯换了夫姓而在闹彆扭,他抚着她的背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她闷闷地说:「夏小姐不高兴、心里难过。」 他眼带笑意道:「夏小姐…在生什么气?」 她无精打采地说道:「陶曈曈,你不觉得像什么东西掉到水里去的声音吗?」 他挑了挑眉说道:「陶曈曈…,嗯…这个名字好像没有机会用到…」 「夏不见了,就连曈曈都没有了,夏曈曈就这样消失了!」她觉得好鬱闷。 「呵、呵…,怎么会?」他笑着安慰道:「只是法律上的姓名是艾莉莎?陶,认识你的人还是会叫你夏曈曈、陶太太或者艾莉莎的。」 她撑起身体哭丧着脸说道:「就是没有夏小姐了嘛!」 他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说道:「都嫁给我了,也要当妈咪了,还想当夏小姐?」 她红着眼眶沮丧道:「如果…如果我在台湾工作,就算我六十岁了人家还是会叫我夏小姐啊!」说完,她用力地靠进他颈窝。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说道:「那好吧!…我命令巴弟、牛仔、露西、吉祥和如意只准叫你夏小姐,而且要叫到你六十岁为止,如果他们叫错了我就打他们屁股,这样好不好?」 她没吭声,但突然仰起头看他「还有…」 他挑眉看她,不知道还有什么? 她嘟着嘴说:「还有珍珠!」 他轻拍着她的屁股,低下头用鼻子磨蹭她的鼻子笑道:「好,还有珍珠,牠叫错就不给牠肉吃,巴弟牠们叫错除了打屁股外带不给牠们巧克力糖吃,吉祥和如意不给饭吃,好不好?满意吗?」 她终于眉开眼笑地倚回他的怀抱里点头,他心里软软酥酥的,忍不住低下头吻她,她实在太可爱了。 在此同时,陶景川越来越佩服自己了,为了哄夏曈曈开心,什么幼稚的招数都能使,什么幼稚的话都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反正为了她他早已经豁出去了,就连赤脚的白马王子也当了,剩下这些在他看来都只是小菜一碟罢了,再说又没别人听见、看见,套句夏曈曈的话说〝又不会少块肉〞,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第四十六章 孕事 结婚典礼举行过后夏曈曈就在家陪自家爸妈,等到他们回台湾之后,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没事干便想去事务所打发时间。 刚开始因为她嗜睡早上根本起不来,于是陶景川每天中午回家吃午餐顺便接她去事务所,但从她开始孕吐之后她就完全不出门了,情绪也跟着她的身体状况起伏不定,身体舒适就天下太平,一旦身体不舒服导致心里不舒服她就横眉竖眼,不然就哭哭啼啼。 陶景川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想让郭少华夫妇白天过来陪她,但她一口就回绝了。 她哀怨地说:「拜託饶了我,我光是伺候肚子里两位小陶就已经够累了,没有精神再应付两位老陶,他们二老在这里,我想干什么都不能随意,所以陶大德施主,您就可怜可怜小女子吧!」 陶景川想想她说的也没错,媳妇总不能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等着公婆伺候,就算是怀孕也会不好受,便也只能算了。 最后折衷的办法就是陶景川的手机不离身,让夏曈曈能随时找到他,于是他偶尔会在开会中途接到夏曈曈打来的电话,听她在电话那头发洩情绪。 刚开始碰到这种情况,一起开会的员工有些不知所措,大家都尷尬地不敢看他,不想他却指示会议继续进行,因为她打电话纯粹只是要发洩自己的不舒服,他根本无需回答,只要〝嗯、是、喔、好〞的应付几声就可以了,因此他索性戴起蓝芽,一边应付她一边开会,员工对他既同情又佩服。 ※※※ 随着月份的增加,她怀孕的各种反应都一一出现,尤其是她的肚子,明明才四、五个月就已经像吹气球一样可以跟别人六、七个月相比,每天晚上洗完澡都要他帮她在肚皮上抹油、按摩她的腰背及腿。 这天,夏曈曈穿着宽松的睡衣嘟着嘴挺着硕大的肚子,手里拿着一罐孕妇专用的润肤油走到书房。 她哀怨地看着陶景川说:「你忘了我!」一手抚着大肚子。 陶景川抬头看她一眼道:「没有,我没忘,马上…等我一下,我马上来,你先去床上躺好,乖!」 她嘟着嘴艰困地坐在地上眼眶泛红,憋屈道:「我已经等了二十分鐘了!」 三隻狗摇着尾巴上前去闻她,状似要安抚她,她哽咽道:「你们都比那个姓陶的有良心,什么负责到底,才帮人家按摩几天就不想做了,骗人的,根本就是骗人的,把人家的姓给改了就不理人了,大骗子!」 他把手上的计算式做到一个段落,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哄道:「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看我不是来了吗!我最喜欢帮你按摩了,来,起来,我们回房间。」 他在她身后蹲下去双臂穿过她腋下捧着她的肚子帮她站起来,然后回房间尽责地帮她按摩,看着她困顿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便知道她熟睡了。 看着夏曈曈进入梦乡,陶景川收起润肤油,继续往书房去挑灯夜战。 他此刻正准备要参加德国一座音乐厅的公开竞图,这座音乐厅是为纪念一位着名的音乐指挥家,而他关注这个案子很久了并且势在必得,只是他对自己的设计构想始终不满意,现在离最后期限只剩下二个月,他的压力不小。 等到他上床睡觉都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他看着她如婴儿般熟睡的面容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面朝他侧睡,一隻手放在肚子上面护着,他伸出自己的大手与她搁在肚子上的小手十指交握,他看着秀气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突然,他目光一闪,轻轻托起她的手吻了吻,悄悄下床快步走去书房,然后书房的灯就没有熄灭,一直到天亮。 陶景川查找这位指挥家的图片与报导,针对他的手势去观察,研究出他最常见的手势,最后后惊喜地发现竟然就是自己所想的两手十指交握,拇指中夹着指挥棒,于是他的设计构想出炉了。 音乐厅外观就像是十指交握的一双手,手中握着根指挥棒,两端由露出礼服外的衬衫袖口及袖扣做为收尾,就在这一夜间他完成了他的设计构想。 天已经微微亮了,夏曈曈因尿意醒来,伸手一摸发现陶景川竟然不在床上,她费劲地坐起来、下床,走到书房门口一看,他果然还在工作。 看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在画着什么,她打着哈欠抓着肚皮回房间去上厕所,还是不要打扰他吧,家里一下子要添两口人,努力工作赚奶粉尿布钱是绝对必要的,养孩子花费大啊! 嗯,还是让婆婆给他做点营养好吃的补一补吧,唉,自己就是贤慧,她笑瞇瞇地走进浴室。 ※※※ 陶氏夫妇每隔一两天就会送来吃食,因为夏曈曈怕油烟味进不了厨房,尤其是无法闻到奶油的味道,因此西式料理全都进不得陶家大门,就连陶景川吃了都要刷过牙才能亲她。 郭少华每次来就觉得她的肚子又大了,趁夏曈曈又去上厕所之际,她担心地问陶景川:「才几个月肚子就这么大,医生说是正常的吗?」 他点头道:「医生说因为是双胞胎,而且胎儿如果像我就会这样。」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家人高马大的遗传基因有意见。 郭少华忧心忡忡地说:「她个子这么小,还要怀好几个月,肚子再大下去怎么办啊!她撑得住吗?」看起来真吓人,就像是筷子上黏了一颗贡丸。 他皱着眉头说:「医生说现在这样算是正常,到怀孕后期就要控制她的食量,不能让贝比长得太大,否则生產会很辛苦。」他不想让她的肚子挨刀。 郭少华小声地说:「唉,我知道,…煮菜的时候我会注意,你也别让她吃太多零食了,那些既不营养又容易发胖。」 「唉,」他叹口气道:「昨天为了一根麻花跟我闹了一个晚上的彆扭,以后都不要带她去买菜,不然她看到零食就要买。」 为了控制她肚子里贝比的身材,她被眾人管束着吃食,三餐饭后必定被硬拽着去后院散步至少二十分鐘。 这天散完步,陶景川揽着夏曈曈回到卧室,他问道:「两个小傢伙的英文名字你想了吗?」他将她扶上床躺一躺。 她摇摇头说:「没有,给你取!」 不到二秒鐘她突然两眼亮晶晶地看他说道:「那…老大取a开头的,小的取b开头的…如何?」 他笑道:「为什么?」 她耸耸肩回答道:「也没为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的,这样不好吗?怎么,你们美国人规定不能这样取名字吗?」 他捏她的鼻子,兇巴巴地说道:「臭丫头,你马上就是两个美国人的妈,还你们、我们的…」 「对喔,」夏曈曈拍开他的手,恍然大悟道:「将来我儿子要是选上美国总统,我就是美国总统的妈呢!嘻、嘻,好吧,以后不说了!」 两人讨论了好久终于在她睡着之前,陶景川给大儿子取名阿诺,二儿子取名班杰明,暱称班,至于为什么只取男孩子的名字呢,因为医生检查时告诉他们这胎应该是两个男孩错不了。 怀孕六个月,夏曈曈的肚皮更具规模了,他俩晚饭后散完步回屋里,她觉得自己一身臭汗要去冲澡,陶景川则又跟狗玩了一阵,待他回到房间里脱衣服准备要进去洗澡之际,夏曈曈裹了条大浴巾从浴室走出来,手里拎着d罩杯的胸衣蹭到他面前晃了晃,抱怨道:「穿不下了,太紧了会痛?」 他笑道:「好,我们去买更大的!」 她双手隔着浴巾捧着自己的丰胸,满脸得意道:「嘿、嘿,这是怀孕以来唯一让我感到满意的地方。」 不到二秒鐘她却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会不会生完就缩回去了啊?」 他伸手把她从背后揽进赤裸的怀抱里,亲着她的耳后呢喃道:「嗯…那就一直怀,到它们不会缩回去为止。」 她在他怀里挣了挣,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一直怀?等一下!喂!…大色狼!你在干什么!坏人…」 他的嘴及双手在她身上忙得不亦乐乎,口齿不清地说:「是…你招…惹…呜…,你要…餵饱…呜…」 因为怕伤害到她及胎儿,陶景川始终克制自己的慾望,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可她却偏偏要在他面前挑逗他,这回他可受不了了。 第四十七章 小陶妈妈 距离预產期越来越近了,医生特别提醒说双胞胎早產的可能性很高,特别交代只要觉得不对就赶紧去医院,因此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 陶景川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出差,每天下班就带着工作回家做,夏母则是一天照三餐打电话关心夏曈曈的状况,还把自己怀孕、生產、坐月子的经验与心得细细传授给她,而陶振纲与郭少华更是每天起床了六、七点就来报到,直到陶景川下班回到家才敢离开,没人敢放她一个人在家。 情况果然如医生所说,夏曈曈的阵痛比预產期提早了二週报到。 这天凌晨一点,陶景川才上床不过十分鐘,夏曈曈突然呻吟了起来:「陶景川…,肚子痛,我肚子痛,陶景川…」 她叫第一声的时候陶景川就惊醒了,「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他坐起来抚着蜷缩在床上的身躯。 「我怎么知道嘛!好痛,肚子痛嘛!」她又痛又怕,脑子不够用。 「好乖,忍一忍,我穿好衣服,我们马上去医院!」他镇定地安抚她,接着下了床往衣帽间跑,完全忘了他准备好的外出服就在床边的椅子上。 好在他们家离医院不远,而且半夜没什么车,开车不过五分鐘就到了医院,经过值班產科医生检查,她被确认是要生了没错,于是开始了漫长、煎熬的生產过程。 伴随着不太规律的阵痛,坐坐、躺躺、走走一直熬到早上五点,陶景川打电话给郭少华,告知他们在医院,然后一个小时之后,陶氏夫妇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赶到医院,其中还包括了他们自己的早餐。 陶景川与夏曈曈还在待產中,这时夏曈曈已全身汗湿、脸色发白,一手紧抓着陶景川的大手,一痛起来她就大叫〝陶景川〞,惊天动地、六亲不认。 陪伴在她身旁的女护士是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妇女,她不断对夏曈曈说话,试图安抚她并教她呼吸方法减轻疼痛、舒缓不适,但夏曈曈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痛得大叫:「听不懂!不要跟我说,我听不懂!不要说话!你闭嘴!」 陶景川暗自庆幸对方不懂中文,不然可就尷尬了,他为了让夏曈曈照着护士的教导去做以缓解一些疼痛,主动当起翻译,护士要她做什么他就用中文说给她听,一遍又一遍,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呼吸,好像这样做就能帮她减少几分痛楚。 好不容易等到她阵痛的空档,在老美护士奇异的目光中,眾人哄着她吃了郭少华带来的鯽鱼汤催奶、荷包蛋补充体力。 熬到上午十点,医生终于宣佈她要被推进產房了,陶景川知道这意味着她是真的要生產了,他让出床边的位置好让护士推她的床。 没想到夏曈曈回头没看见陶景川,立刻大叫:「你们要推我去哪?我不要去,我要陶景川、我要陶景川…」 护士虽听不懂中文,但却看懂了她的心思,而且她听了几个小时的〝陶景川〞,也猜到这应该是他这位准爸爸的名字。 壮硕的护士一把就把陶景川拽到床边,对他说道:「她要你!」 陶景川跟着夏曈曈进入產房,陶氏夫妇则在產房外又焦急地苦等了四十分鐘,终于,护士推门出来说她生了,產妇与宝宝们一切安好。 她生了一对健康的男孩,先后差十分鐘出生,哥哥五磅十二盎司、弟弟六磅,夫妇俩终于喘了口大气,欢欣鼓舞地给陶景岩打电话,并要他给台北夏家打电话报喜讯。 ※※※ 產后没多久两个孩子便被护士送来要求產妇餵奶,夏曈曈虽然去上了几堂课,但没有实战经验又偷懒,她的胸部因涨奶而疼痛,两个儿子使劲吸却吸不到,最后母子三人一起满头大汗、一起哭。 技术指导郭少华在一旁乾着急,最后她终于受不了,直接对陶景川下令道:「哥哥!你,现在就只有你出马了,你去帮她按摩然后帮忙把奶弄出来,我跟你爸帮忙看孩子,快去!」 陶景川不解地望着她,「哎呀,」笨儿子,郭少华用手指自己的嘴,比划着说道:「用你的嘴跟手,懂吗?」嘿,终于有他不懂不会的了! 郭少华与陶振纲抱着饿肚皮的两个孙子在帘幕外哄着,陶景川则在帘幕内帮夏曈曈热敷、按摩硬得跟石头一样的胸部,她痛得飆泪却莫可奈何,他则努力地汗流浹背,因为他才一碰她就喊痛。 奋战了一两个小时,最后终于他用嘴帮她吸通了两边的乳腺,当他们看见奶水流出时,两个人都快要喜极而泣了。 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喝到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口母乳,终于不用再饿肚子了,护士说这种情况算好的,很多贝比要等好几天才有母奶喝。 生產隔天上午,夏曈曈刚餵完奶,陶景川便接到公司的电话,原来助手比尔接到德国音乐厅竞图主办单位的通知,他们的设计构想通过了近百件参赛的初选,进入九件作品的决选。 见陶景川并没有出现兴奋的神色,夏曈曈疑惑道:「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通过初选还不够,重要的是通过决选,拿下案子才算数。」他摸着她的头,通过初选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她面带骄傲地说:「哼,我们陶建筑师最厉害了,只要出手就不会空手而回,现在又有两个小陶陶加持,这案子一定非我们莫属,来给小陶妈妈抱抱!」她朝他张开双臂。 他笑着站起来俯身向前紧紧地抱了抱她,嗯,一股奶味,他在她嘴上重重地吻了几下,低声道:「你是我的幸运儿!」 她挑起眉得意地说:「那当然!」她的帮夫运可是旺旺的呢! ※※※ 夏曈曈母子三人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回家了,陶氏夫妇住进来帮她做月子,同时也帮忙照顾双胞胎孙子,只是大家的生活作息不知不觉地全跟着两个小婴儿走,一时间家里乱成一锅粥。 陶景川每天都顶着熊猫眼去上班,其他三人也一样整天睡眼惺忪,全家就只有三隻狗精神旺盛,对家里两位新成员充满了好奇心与责任感。 好在经过了一週的调整、适应、摸索与学习之后,精疲力竭的四个大人总算摸清楚了两位小祖宗的习性与喜好,家中的生活作息才终于建立起了新的秩序,不再出现两个人同时帮一个小傢伙连换两次尿布、餵两次水的状况。 这天趁着小兄弟吃饱睡了,四个人窝在客厅看电视间聊,陶景川想着两个儿子虽然有了英文名字,但也该取中文名字了,他便对父亲说:「爸,给阿诺他们取中文名字吧!」 陶振纲想了想说:「宣字辈是跑不掉,第三个字嘛,你们谁有什么想法?」 郭少华说:「当初陶宣德取名字的时候…是说取四维八德的德字,那现在是两个…」她挠挠头,毫无头绪。 尚在坐月子的夏曈曈歪在陶景川怀里,用手指在他大手手心里画了半天圈圈,看了看陶景川开口道:「既然哥哥是德,那乾脆就照着八德的忠孝仁爱信义取,多省事…」 虽然最后三个字说得非常小声,但陶景川还是听见了,摸着她的头戏謔道:「小懒猪!」 陶振纲口中唸唸有词,目光一闪,随即说道:「这个不错,陶宣忠、陶宣孝,都是好的,不错,是好主意,你们说呢?」 郭少华笑道:「是不错,好听、好记,哥哥呢?」 「嗯,同意。」陶景川点头。 陶振纲心情愉悦道:「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写信给大哥,告诉他一声,让他写在家谱上吧!」 ※※※ 在双胞胎满月前一週,陶景川带着设计小组五个人前往德国柏林参加音乐厅设计案的决选简报,而这是他与夏曈曈在一起十六个月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分开,因此他出发当天夏曈曈泪眼婆娑依依不捨地送他出门,之后就开始算时间等电话。 当夏曈曈接到陶景川抵达柏林的电话时,她立刻抱着电话从书房跑回房间,郭少华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两个孙子独自和巴弟、牛仔与露西一起躺在书房的地毯上。 三隻狗趴在两兄弟身边,彷彿真的在看顾他们,小兄弟两个只要发出声音挥舞四肢,巴弟就用鼻子去嗅嗅他们的小手小脚,他们无意识地抓牠的耳朵、嘴皮牠也无所谓。 隔了约五分鐘夏曈曈才哼着歌回到书房,正当她兴高采烈地要告诉大家陶景川说了什么,这时露西鼻子朝兄弟俩嗅了嗅,然后〝汪、汪〞叫了二声。 夏曈曈随即皱起眉头道:「你们两个又便便了喔!」 她撕开尿布果然臭气冲天,她一脸嫌弃地用湿纸巾擦拭着班的小屁股,嘴里唸唸有词:「夭寿喔!你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可以臭成这样!」 她把换下来的脏尿布包好往牛仔的面前一放:「去丢垃圾!」 牛仔立刻就站了起来,叼着面前的脏尿布丢进了书房的垃圾桶,一旁给阿诺换尿布的郭少华不禁莞尔,原来还有这一招! 隔天陶景川顺利击败对手,以压倒性的得票数拿下了音乐厅的设计案,四天后他风尘僕僕回到家,进门向父母打完招呼,目光扫了扫两个儿子便拉着夏曈曈回房,陶氏夫妇望着在两人身后关上的房门摇头。 郭少华紧了紧怀里的班杰明,又看了眼陶振纲怀里的阿诺道:「乖孙子别伤心!有爷爷、奶奶疼你们喔!」 第四十八章 连中二元 美国人不坐月子,但郭少华坚持坐月子对夏曈曈的身体好,因此庆祝新生儿的庆祝会便是等到了满月后才办。 当天来客主要是所有的员工,因此也一併庆贺他们拿到德国音乐厅的设计案。 庆祝会上两个小傢伙很给面子没哭没闹没拉,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俩的眼睛像妈咪,额头、眉毛、鼻子与嘴像爹地,而哥哥阿诺右边太阳穴有颗痣,弟弟班杰明的痣在左边太阳穴,极容易辨认。 当晚,夏曈曈去洗澡,郭少华拉着陶振纲及陶景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对陶景川说:「哥哥,我跟你爸评估过了,你家现在急需专职有经验的褓姆、煮饭婆和打杂的!」 他一脸瞭然地看着她没接话,等着她说下文,果然她笑道:「我和你爸要应徵,我们不要薪水、不要保险、不要退休金,保证绝对不妨碍、不干涉你们夫妻生活,纯粹当两个孩子的褓姆、打理三餐及採买,如何?」 他想都不想就爽快地回答:「成交!」 其实他已探过夏曈曈的意愿,她不但不反对,反而非常欢迎,因为她第一次见识到小傢伙的便便时,当下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转身走人、拔腿就跑,巴不得有人能取她而代之。 陶氏夫妇正式住下,夏曈曈基本上除了餵奶就是负责洗衣服,因为郭少华受不了陶景川对洗衣服的要求,因此她说她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洗衣服,而夏曈曈早就被陶景川驯化了,因此洗衣服就成了她专属的工作,没人会跟她抢。 为了因应家中成员的变化,原本夏曈曈的房间成了婴儿房,她不得不将她的东西移到她与陶景川的主卧室,而陶景川在帮忙搬衣服之际,趁她不注意便把她剩下的两套可爱内衣裤全都给仍进了垃圾桶。 此外,陶景川提出准备把二楼装修起来,原来当初他在设计改建这栋房子的时候,他就未雨绸繆地预留了一楼房间区上方的二楼,准备当家中人口增加的时候依然可以住得下、住得宽敞舒适。 夏曈曈只是觉得可以住二层楼的洋房很新鲜,因此点头如捣蒜,但因为孩子还小,他们并不急着现在动工。 ※※※ 夏曈曈虽不爱运动但身体却恢復得很好,她坐完月子除了身材比怀孕之前丰腴些,其他变化不大,就连肚子上的赘肉都很少。 然而她只餵了两个月的母乳就退奶了,让她觉得很懊恼,自己的母乳產量太低了,就连当奶妈都不合格。 她与陶景川在怀孕后期没有真正的性生活,因此,解了禁的两个人便如乾柴烈火一般,再也无法克制对对方身体的渴望。 陶景川不喜欢和她之间有任何的阻隔,每当两人开始亲热,只要她提起〝保险套〞、〝套子〞,他便立刻加速催化两人的情慾,让她再也说不出话、失去思考能力,彻底忘了什么套子不套子的问题。 至于安全期、危险期什么的,陶景川表示他说了算,因此常常都是在危险边缘游走,夏曈曈受不了他的撩拨就只能鋌而走险,但夜路走多了…。 这天郭少华准备做一道嫩煎牛排,奶油刚下锅,在一旁的夏曈曈立刻噁心反胃,衝进厕所呕吐,郭少华与陶振纲互看一眼。 郭少华小声道:「该不会是…」 「难说!」陶振纲摇头。 当陶景川踏进厨房,郭少华就把他拦住,将情形告诉了他。 他脸上波澜不兴地说:「哦,我知道。」 陶振纲见他如此镇定,诧异道:「你早知道了?」 他点头道:「她开始嗜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症状跟她怀第一胎一模一样。」他露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 郭少华拍陶景川的手臂道:「哥哥,老大老二还不到五个月,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吗?」 他却面不改色地回答:「一次养不是很省事?」这多有效率啊! ※※※ 自从夏曈曈吐了一回之后,陶景川对她更是呵护有加,一切她说了算,夏曈曈为自己训夫有术沾沾自喜,却没注意到家中的厨房再没煮过油腻的食物,更没了奶油的踪跡。 然而她整天昏昏欲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就连胃口也差了,陶景川说是因为她晚上起来照顾孩子太累了。 这天,她趁着阿诺他们在睡觉,她上网查询自己的症状,当她看到搜寻结果的画面,脸色瞬间就变了,等找出自己的小桌历一翻看,果然,月事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陶景川下班回来,郭少华爱莫能助地对他说:「哥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跟爸爸帮不了你,就不等你们吃饭了啊。」 他立刻知道是夏曈曈察觉了,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笑了笑便往房间走。 夏曈曈躺在床上生闷气,听见陶景川回来了,便闭上眼睛不想理他,不一会儿就听到他轻声打开房门,先去衣帽间换了衣服,然后走到床边。 「嗨,我回来了,我们夏小姐今天好些了吗?」他坐在床边吻她的脸颊。 她忍不住张开了眼睛,不过却是板着脸回应他的问候。 「我们夏小姐真美,就算不笑也这么漂亮、有气质,像个小仙女一样。」他爱恋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低声讚叹。 「我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我们的夏小姐!」他亲吻她的手心。 「明天我跟医生预约,我们去检查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好不好?夏小姐?」他捏了捏她的手。 「嗯。」她的怒气不知怎么就消散了,可是又不甘心让他太好过,但自己却还是不知不觉就应了他。 ※※※ 三天后,两人从医院检查完回家,陶氏夫妇一看夏曈曈阴鬱的脸色就知道检查结果了,两人赶紧抱着孙子闪人,免得扫到颱风尾。 夏曈曈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陶景川说:「跟我进来。」然后快步走进房间。 陶景川才踏进房间就接住一个飞过来的枕头。 夏曈曈破口大骂:「陶景川,都是你,都是你,坏人、大坏蛋、大色狼,丢脸、丢脸,丢死人了!老大、老二才六个月我就又怀了两个月,啊…,你没看到那个年轻的医生笑得多曖昧吗?我怎么见人嘛,都是你啦!」 其实她也想多生几个孩子,因为她嚮往大家庭,很多兄弟姊妹可以一起玩、一起挨骂、一起吃东西、…,但却不是这样密集,尤其还被她看见医生在偷笑,这样很没面子嘛! 她的泪水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落下,他慢慢走向她,伸手去抱她,她扭动身体,但他还是把她拉进了怀里,他温柔地说:「宝贝,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他一定要通知那家医院,给那个该死的实习医生打零分。 他握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裤档,说道:「坏蛋陶小川任凭你处置。」这是她取得名字。 她愤愤地抽出手搥打他的胸膛,然后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嚷着:「坏人、坏人、坏人,就会拿我的幸福威胁我,讨厌啦!」说着说着两人就又黏在一起。 ※※※ 当这一胎被医生宣布又是双胞胎时,陶景川与夏曈曈都非常惊喜,夏曈曈直接说希望是女孩,陶景川心里也想但却没说出口。 夏曈曈这一胎的怀孕反应与第一胎如出一辙,因此大家都猜可能又是男孩,这让夏曈曈一听就垮脸,但无奈几次超音波检查,胎儿的手正好都遮挡了重点部位,因此她坚信一定是女儿。 接着因为二楼要施工,他们搬去陶氏夫妇的公寓住,狗则送去住狗旅馆,直到一切佈置完成也彻底打扫乾净,他们才又搬回来。 三隻狗对于新楼梯很好奇,牠们回家第一时间就学会了上楼。 夏曈曈故意拿着牠们最爱的牛肉条勾引牠们上楼,然后自己又先下楼。 她站在楼梯下睇着牠们,戏謔道:「矬死了,陶巴弟,啊…,陶牛仔,嗯…,露西,还没研究出怎么下楼吗?哈、哈,不下来就没饭吃喔!」 不过,很快牠们就上下自如了,跑得比她快多了,到了目的地还神气活现地对着她叫,像是在嘲笑她动作慢。 夏曈曈嘟着嘴不服气道:「哼,神气什么,我现在是三个人爬楼梯,等我生完了看谁快!」 台北的亲朋好友听到夏曈曈又怀了双胞胎,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高晴镁回给夏曈曈的祝贺词是〝恭贺连中解元、会元,在此预祝陶景川建筑师早日折桂状元及第!陶家六壮丁成功在望!〞。 夏曈曈看完之后大嚷:「绝交!绝交!我要跟这个恶毒女人绝交!」居然说她会生儿子,太可恶了! 夏氏夫妇接到讯息却是担心夏曈曈不能好好坐月子,于是在她怀孕第七个月时,夏母撇下老公匆匆从台北赶来帮忙。 这会儿趁夏曈曈与老大、老二睡午觉,两个母亲在客厅里聊了起来。 郭少华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这次她怀孕的状况跟第一胎一模一样,看样子八成又是男孩!」神情略显失望。 夏母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啊!她就认定是女儿,那天我不小心说可以穿阿诺他们的衣服,她立刻就垮脸!」 郭少华满脸嚮往地说:「不瞒你说,我也很希望这胎是女孩,你看阿诺和班长得多好,她生的女孩一定更漂亮、更可爱!」 夏母点头道:「也是,不过这小兄弟俩真是得了他们夫妻俩的优点,将来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的芳心呢!」 「可不是嘛,呵、呵、呵…」反正被祸害的是别人家的孩子,郭少华心里美滋滋地笑得开怀,一点都不发愁。 第四十九章 幸运宝贝 夏曈曈第二胎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陶景川看上一个亚洲某大城市都会区运输系统的转运总站设计案,他与助手评估后决定参与竞标。 于是在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设计小组去了亚洲十天,一举拿下了这个案子,同时也顺道考察亚洲地区其他的案子。 陶景川披星戴月地回到家的隔天恰好是周末,趁着天气晴朗,陶景川带一家子人去森林公园玩了一个上午。 三个老人轮流推双座娃娃车,陶景川专责伺候夏曈曈,因此她也跟着走了不少路,虽然很辛苦但心情很愉快,全程都是笑盈盈的。 晚饭过后,陶振纲躲回卧室攻读他的武侠小说,夏母与郭少华坐在客厅里看孩子,一边商量着隔天小兄弟周岁生日的菜色。 夏母与郭少华上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忙婚礼而没时间好好相处,这回同住一个屋簷下,两人有了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套句夏曈曈的话说叫做〝廝混〞,她们这才发现彼此个性相近、习性相投,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常常一聊起来就忘了她们聚在一起的原因与目的。 夏曈曈挺着硕大的肚子独佔一张单人座的电动沙发,专注地看着中文卫星电视台播的连续剧。 这张沙发的座垫连带椅背可以向前倾,帮助坐着的人可以轻易地站起来,陶景川订製时特别要求加装了几个功能设计,製造商满心欢喜提出大价钱买下他的设计,让夏曈曈的帮夫运再次大显神威。 话说夏母与郭少华聊着聊着就说到各自小时候的吃食,从猪油拌饭说到冰糖葫芦,小兄弟俩自然就被放牛吃草了。 夏曈曈趁广告时间转头睇了她们一眼,忍不住嘀咕:「说了一整天的话怎么都不会累呢?那嘴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接着又看向坐在地上玩的儿子们,她随即皱起眉头喊道:「欸、欸,阿诺不要吃巴弟的尾巴!班,不可以啃牛仔的耳朵!你们的口水都糊到狗狗身上了!噁心死了!露西,你就在旁边看热闹,也不管管!」 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母亲大人听到她的制止声才赶紧起身,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又坐回沙发上,继续话题。 郭少华拿手帕擦了擦班杰明的口水,笑着说:「哈,有了,煲个牛尾汤,再来道〝悄悄话〞凉拌猪耳朵跟猪舌头!」 夏母接口道:「对啊!这样凉菜也有了、汤也有了,嘿!你们寿星俩还真会点菜啊!」她逗着怀里的小阿诺,把他嘴边的狗毛取下来。 到了十一点,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已经睡了,陶景川关上了电脑,脸上略显疲倦,毕竟昨天才从曼谷回来,今天白天又去公园玩了半天,这会儿要是还不觉得累那他就是超人了。 他捏捏鼻樑及眉心,从书桌前起身,伸展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关了书房的灯往客厅去。 当他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那张专属沙发上垄起的一座山,他笑着走过去,轻抚她的大肚子,弯下腰亲了亲,唤道:「曈曈,醒醒,我们进去睡觉了。」 她眨了眨迷濛的眼睛渐渐转醒,回应道:「嗯…」 他操作电动沙发让她可以站起来,但她脚才落地她便叫:「陶景川!」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握着他的手突然好用力。 她弓着身子,一手按着肚子叫道:「痛!痛!肚子痛!」 他惊愕道:「怎么这么快,还没到预產期啊!」 她痛呼:「他们硬要出来你叫我怎么办嘛!」 夏曈曈一叫,屋里所有的大人都醒了,大家七手八脚把她弄上了车,陶振纲开车把两人送去医院,两位妈妈留在家里看孩子并准备吃食、汤品。 ※※※ 与哥哥们同一天生日,只是出生时间是早上六点、六点二十分,又是一对漂亮可爱的小男孩,跟哥哥们当年出生时的容貌如出一辙,只是老三的痣长在下巴,老四的痣长在右耳下,三位长辈笑说他们真孝顺,让人可以轻易辨认。 儘管想要孙女,但看到了肉呼呼的小孙子,郭少华还是喜欢的直呼心肝宝贝。 第二胎的出生只有夏曈曈不开心,护士把两个小婴儿送来让她餵奶,她懒洋洋地说道:「谢谢你,我等一下再餵他们。」 陶景川知道她在闹彆扭,因为不是她想要的女儿,他好言相劝道:「乖,先餵他们,不然等会儿他们饿急了会哭!」 她赌气道:「只有他们会哭啊!把我逼急了,我也会哭,…现在没心情,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再说。」她努力地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们。 陶景川一手抱起哥哥老三走到夏曈曈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去翻她的衣襟,她忙伸手压着胸口:「你干什么?」 他板着脸说:「我帮儿子找饭吃,手拿开!」 她皱起眉头低嚷着:「餐厅现在不营业!」 他拉开她的手道:「可惜你遇上了土匪,不营业我们就自己来打劫!」 他把儿子放在她胸前,让他凑近乳头,就看儿子的小嘴自动往乳头上拱去,不久就含在嘴里大力吸了起来。 因为有第一胎的经验,这一胎早有准备,所以这回他大手一捏一挤,儿子吸得卖力,没多久就饱了,陶景川轻拍他的后背让他打过嗝,动作熟练而俐落,接着换了弟弟老四来。 他对她说:「翻身换另一边。」 她乖乖地翻向另一侧,如法泡製,弟弟也吃得饱饱的,他低头亲她:「这样才乖。」 她讨好地问:「是五星级餐厅吗?」 他在她的嘴上啄了一口才说道:「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就知道是蓝带四星级餐厅,餐点口味及品质一流。」 她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满地问:「为什么不是五颗星,还有一颗星呢?」 他捏她的脸颊道:「餐厅老闆的服务态度欠佳,有待改进,扣一颗星。」 ※※※ 当他们母子三人从医院返家,阿诺与班杰明、陶氏夫妇都已搬到楼上的房间,为方便夏曈曈餵奶,所以老三、老四与夏母都还住在一楼。 隔天陶振纲就为新报到的两个孙子取名为陶宣仁、陶宣爱,而陶景川则早就为他们取名克利斯与达伦。 在此同时,一个全球连锁渡假大饭店的投资集团主动找上陶景川,这个集团预计在六年的时间内,分别在十个全球风景绝佳处闢建世界顶级的自然生态景观渡假中心。 他们花了一年的时间进行评比,最后决定第一顺位聘请陶景川担任他们投资集团的景观设计总监,同时欲将十个渡假中心的整体规划设计交由陶景川的事务所负责。 经过与助手们讨论之后,陶景川有条件地接下了这个案子,因为他必须考虑这六年中可能会遇到的风险。 陶景川喜欢接受挑战、尝试新事务,因此他承接的设计案内容包罗万象,除了国际瞩目的建筑及景观设计案、土地开发案之外,还有其他许多不大不小的案子,这些应接不暇的工作让员工忙得不可开交,他不得不招募更多的人材。 既有的办公空间变得拥挤,因此他将既有二层楼〝蜂巢〞后方的草地闢建为树干外观的六层楼柱状建筑,与原本的〝蜂巢〞连结成一体,以容纳越来越多的员工。 事务所老员工津津乐道陶景川的家人,因为他们一致认为他的妻子夏曈曈与他的儿子们是他的幸运宝贝,他们的到来给事务所带来了接连不断的好运,所以他们开始猜测是否会有接二连〝三〞的幸运宝宝问世。 ※※※ 夏曈曈的日子在尿布与奶瓶中溜走,夏母在她坐满月子之后没多久就回台湾去了,毕竟夏父也需要老婆照顾,因此,陶景川让苏菲雅找一个会说英文的帮佣,于是她找来她姨婆的孙媳妇的嫂嫂的姊姊来。 〝安娜〞,四十五岁美籍墨西哥裔,两个孙子的祖母,家务、带孩子都是一把好手,她每週五天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五点在他们家工作,负责洗衣服、收拾屋子与厨房里的杂务,偶尔帮忙带带孩子,令人欣慰的是陶景川终于不再坚持他的洗衣原则,否则非得再买一台洗衣机不可。 一岁半的阿诺与班杰明爱吃、能吃,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壮,他们已经完全可以自己走路,白天不需要包尿布,他们不常哭而且生活坐息正常,非常好照顾,夏曈曈对高晴镁形容他们〝像狗一样乖〞。 六个月大的克利斯与达伦平时也很乖,唯一就是尿布脏了一定要马上换、肚子饿了要马上吃,不然便扯着嗓子大哭,哭声震天,夏曈曈一口咬定〝他们像爹地〞。 第五十章 一起哭吧 这天安娜因为有点感冒而请了假,却正好遇上陶振纲与郭少华每两週一次的老友聚会活动,陶景川担心夏曈曈一个人在家会顾不来四个孩子。 他在脑中快速过滤了一遍今天上午的工作后说道:「早上没有什么事,我等爸妈回来再去上班。」 夏曈曈老神在在地笑道:「不用了啦!两个小时而已,别担心,他们上午觉一睡醒,爷爷、奶奶就回来了啊!」 「爸爸,我看我不要去了,你自己去吧!让哥哥去上班吧!」郭少华也对夏曈曈一个人在家没信心。 夏曈曈立刻就说:「妈,你上次聚会就没去了,这此就跟爸一起去吧!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她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最后,三个人在她一再保证之下,一步三回头地各自开车出门。 送走了眾人,夏曈曈踏着轻快的步伐往二楼走,嘴里嘟囔着:「真是的,我的信誉有这么差吗?他们可是我的小天使、小宝贝呢,哪里捨得虐待他们啊!我又不是后妈!哼!」对他们的质疑表示不满。 一个多月前,郭少华担心小孩子半夜哭会让陶景川睡不好,所以克利斯与达伦两个小傢伙一断奶就搬到二楼住。 陶景川给孩子们的房间里安装了监视器,这样一来,小孩子有什么动静他们夫妻俩立刻就能知道,然而截至目前为止,四个孩子在夜里都睡得很好,只是早上起得早,不过那个时间陶振纲夫妇通常都已经起床了。 夏曈曈到了二楼,她先巡视了阿诺与班杰明的房间,很好,两人都还在睡,再到克利斯与达伦的房间,他们两个七点才喝了奶睡下,所以现在睡得正酣,她下楼去书房上网,顺便把两个婴儿房的监看器放在书桌上。 「噯,」她窝在陶景川的大皮椅中,两条腿架在桌上,舒服愜意地叹口气道:「终于就我一个人了,真好,偷得浮生半日间哪…」开始看起网路小说。 夏曈曈愜意地看着她最喜欢的穿越小说,当她看得正起劲的时候,克利斯哭了,她赶紧起身上楼查看,身边只有露西跟着,巴弟与牛仔一直守在二楼。 怕吵醒达伦,夏曈曈抱起克利斯,小声哄道:「克利斯乖乖,怎么了,我看看,是尿布湿了吗?」 她一检查果然是尿布惹得祸,她立刻拿出乾净尿布,动作俐落地换上,嘴里还唸唸有词道:「要是能装个管子接到尿壶里就好了,既不会长尿布疹还省了尿布钱,嗯…有道理,叫你们爹地去设计,申请专利又可以大赚一笔,嘿嘿,妈咪是不是很聪明啊!」 这时旁边的达伦也开始哼哼唧唧,她笑道:「真是心有灵犀,好了不哭,乖乖,我给你换布布喔!」 只是她还没换完达伦的尿布,旁边的克利斯就又哭了,她看他一眼:「没看见我在忙吗?等一下,我就来啦!」这是争宠来的! 把达伦放回小床去抱起克利斯,立刻闻到一股异味,她皱起鼻子,嫌弃道:「便便了喔!臭小子,为什么刚才爹地在家的时候不拉呢?真是的,我才刚给你换了新尿布,嗳哟,真是臭死人了,嗯…」 她憋着气把尿布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正当她在清洗克利斯的屁股,达伦又开始哭,她便在浴室里叫道:「别哭了,马上就来了!」 等她抱着光屁股的克利斯出来,还没来得及包上尿布,就听见隔壁传来嚎啕大哭,她抱着克利斯往隔壁跑去,原来阿诺醒了,但他翻过了婴儿床的栏杆跌在地毯上,她一手抱着克利斯,想用另一手把地上的阿诺抱起来却抱不动,只能跪在地上搂着他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就你行!谁叫你要爬上去,跌跤了吧!好了,我抱抱。」 阿诺的哭声吵醒了班杰明,他生气被吵醒便也放声大哭,这时怀里光着屁股的克利斯受到环境诱发,原本吸着自己的手指头,这时却突然也开始哭,夏曈曈没忘记隔壁还有一个满屁股大便的达伦。 她一手抱着克利斯,另一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阿诺抱起来放进婴儿床里,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先待着,不准乱爬囉,我先去洗另外一个屁股,等一下就来喔!」 她抱着克利斯就往隔壁衝,她把克利斯放回床上,又赶快抱起臭气冲天的达伦往浴室走,她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忍一下呢!跟你爹地一个毛病,洁癖!」 她抱着光屁股的达伦要去包尿布,隔壁的哭声仍震天响,眼前克利斯也不甘势弱,夏曈曈拿了两块乾净尿布塞在达伦怀里:「拿好!」 「嘿…咻,」她另一手又抱起克利斯,她板着脸说:「好了,要哭就大家一起!」 她吃力地抱着两个光屁股,急急地走进隔壁房间,阿诺与班杰明都站在自己的婴儿床里哭,看见她走进来便同时向她伸手哭嚷着:「哇…妈咪、妈咪…抱…哇…」 她看到阿诺额头上肿起一个包,班杰明边哭边往栏杆上爬,而手上的达伦原本没哭,但因为另外三个都在哭,所以他也加入了阵容。 四个儿子哭声一个比一个大,她还没遇过这样的阵仗,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颓然坐在地毯上,无助、生气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把右手上的克利斯放在地毯上,但一个没注意脑袋先着地,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音量比刚才大了一倍有馀,这会儿可是真哭了。 夏曈曈接起手机:「呜…呜…陶景川…」 陶景川到了公司之后越想越不放心,于是还是打了电话给她,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就听到震天的哭声,他立刻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被他一问更是大哭了起来:「哇…你回来嘛…」 他边往办公室外走边说:「曈曈,不哭了,我马上就回来!」 座位上的黛安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扫过,还有随风而来的〝我会回来!〞。 陶景川打开大门就听见儿子们的哭声,三隻狗急切地绕着他打转,接着就往楼梯的方向边跑边回头对他叫,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哭声、狗叫声,只能用热闹非凡来形容。 他循着哭声来到阿诺他们的房间,看到夏曈曈面对着婴儿床坐在地毯上左手抱着一个儿子,她右边地上还躺着一个,阿诺与班杰明各自站在自己的小床里哭。 他走进房间大声安抚道:「爹地回来了,都不哭了!」 震天的哭声瞬间停了下来,五双眼睛同时看向门口,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头上若戴着光环便能像天神一样了。 阿诺与班杰明看见陶景川立刻向他伸手哭喊道:「爹地…爹地抱…」 「好乖,不哭,爹地抱。」他摸摸他俩的头,看了看阿诺头上的包,弯下身子一手一个把两人从小床里抱出来放在地上。 夏曈曈仰着哭得梨花带泪的脸望着他,他蹲下去把她揽入怀里,一手接过达伦,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两块新尿布。 他让夏曈曈两手抱着自己,他空出一隻手去摸躺在地上的克利斯的头。 夏曈曈呜咽道:「不是我,…我没有打他们,是他们自己…他们都一起…闹嘛…呜…」 「我知道不是你,好了,不哭了!你最乖!」他镇定地先哄可以帮自己忙的。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夏曈曈配合他,给孩子们穿尿布、擤鼻涕、洗脸、验伤、擦药、餵水、如厕,最后该睡的睡,该吃的就下楼吃点心。 阿诺及班杰明坐在餐厅幼儿高椅子上吃着优格,而夏曈曈则坐在陶景川怀里嘟着嘴:「为什么你一回来他们就不哭了。」 他捏她的鼻子,戏謔道:「因为他们跟你一样。」看到靠山回来,心就安了。 她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也知道你最兇,不听你的话会被打屁股喔!真聪明,果然是我的儿子!」她以儿子为荣。 第五十一章 流口水 八月份天气炎热,週末午后一家子在后院游泳池里消暑,陶氏夫妇抱着七个月大的克利斯与达伦玩水,陶景川则带着阿诺与班杰明熟悉水性。 按照陶景川的说法,夏曈曈现在的身材好得〝前所未有〞,而且拿放大镜都找不到妊娠纹的影子,但她仍不肯穿他坚持的比基尼泳衣,所以她只坐在池边上看他们玩。 孩子们玩累了回房洗澡、睡午觉,陶景川说他还要再游一会儿,夏曈曈便跟到池边当〝叫练〞兼啦啦队。 「自由式两趟!」、「加油!爹地加油!」、「不可以偷懒!」、「蝶式两趟!」、「快呀…」、… 他从五月开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游泳二十分鐘,她便在池边看,她总觉得百看不厌,尤其喜欢看他游蝶式,勇猛、矫健!帅毙了! 她痴迷地看着池中男人矫健的身手、高大健壮的体格、那惊人的腰力…,越看越心花怒放,忍不住得意地笑道:「呵、呵,这是我老公,我夏曈曈的男人!」只有自己看得见、摸得着,女人们,你们就流口水吧! 陶景川游到她身旁:「下来,我教你游泳,可以瘦肚子。」 听到可以瘦肚子,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看看现场就只有他,她站起来,嘴里勉强答应:「好吧!」心里却是兴致高昂,急冲冲地跑回房间换装。 夏曈曈好不容易下水了,但她怕水,站在池边不肯离开,陶景川无奈道:「你站在那里不动,肚子是不会瘦的。」 「那要怎样才会瘦?我不要把头放进水里!」她先声明,她害怕那种感觉。 「可以,」他伸手扶她的腰,说道:「你把头仰起来,身体放松,手臂伸直,身体自然会浮在水上,然后就用两条腿打水。」 「那你呢?」她歪着头看他。 「我?」他的脑筋没跟上她的思维。 「你要做什么?站在旁边看?万一我沉下去怎么办?」她不信任地瞪着他。 「我会拉着你的手,不会让你沉下去,别怕。」他安抚道。 「可是刚才阿诺沉下去,你没有马上拉他起来!」她亲眼目睹! 「阿诺会憋气,他没有被水呛到不是?」他知道儿子的能耐,他不可能置他们任何一个于险境之中。 「如果我跟你妈同时掉到水里你会先救谁?」她忽然想起这个听说会令男人抓狂的问题,他会不会也抓狂,她很好奇。 「谁也不救。」他毫不考虑地回答。 「啊!」她诧异地叫出声来。 陶景川好整以暇道:「我妈是游泳校队,她还有救生员执照,我会游泳还是我妈教的,所以你们同时掉进水里我妈会救你,用不到我上场!」 「噢,好吧,那你要拉好我,不可以松手喔。」她不放心地一再叮嚀。 陶景川拉着她再游泳池里来回走了两趟,夏曈曈有了兴趣。 「我们上去吧!你的手指头都泡皱了。」他游说道。 「不要,我还要再玩一下。」她玩得正开心,好像真的游泳一样。 「上去,我带你玩更好玩的,你一定喜欢!」他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什么更好玩的,你这回设计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她慢慢让自己站立在水中。 「上去,上去我就教你玩。」他拉她往池边走。 「好吧!」她应道,反正游泳池不会跑掉,下次等他们睡觉了再来玩。 然后,她在淋浴间里被吃乾抹净成了软脚虾,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 隔天周日他们去社区公园玩,看见一对约四、五岁的双胞胎小女孩,她们有着白里透红的水嫩肌肤,一头柔软的浅黄色头发,可爱得跟洋娃娃一样。 陶振纲称讚道:「好可爱的小女娃!」 郭少华不经意地说道:「我们家的绝对更可爱呢!」看夏曈曈生的四个儿子就知道,品质有保证! 夏曈曈立刻就接口说道:「呵、呵,可不是嘛!陶宣怡多可爱啊!」她才不上当呢,她可不要再生了,你们就流口水吧! 走在旁边的陶景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郭少华注意到陶景川对于再生个女儿似乎并不排斥,而且凭着夏曈曈生双胞胎的能力,一胎一个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盘算起双胞胎孙女计画。 接着,她问在旁边喝水的阿诺及班杰明说:「你们想不想要妹妹啊?」 两个小兄弟傻傻地回答:「要!」 陶景川失笑道:「呵,你们懂什么是妹妹?」 夏曈曈瞟他一眼道:「他们懂个…什么!两个好吃鬼一定以为妹妹跟肉肉、饭饭一样是可以吃的!…他们说的话你也信,呿!」 其实在郭少华明示、暗示、鼓吹、扇动之下,陶景川已经有些心动。 趁夏曈曈推着克利斯与达伦的婴儿车走在前面,郭少华忍不住道:「哥哥,下一胎该是女儿了!」 没有像夏曈曈一样的女儿确实有些遗憾。 「万一又是儿子呢?」陶景川看着夏曈曈的背影,彷彿在自言自语。 郭少华立刻正经八百道:「我就认命了,从此再也不提了!」 陶景川的食指敲着手上的车钥匙,他考量的不是自己的经济能力而是…,她现在要再怀孕生產不是问题,但万一又是双生儿子…,可如果现在放弃机会,只怕以后就…,毕竟她也三十多岁了。 ※※※ 陶景川非常清楚夏曈曈的生理期,他们的避孕措施向来都是避开危险期那几天,因此,只要他想让她怀孕,这成功机率便会非常高,他考虑了几天之后,悄悄地故技重施。 这晚他又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闪躲着说道:「今天不行,今天开始是危险期。」 他在她耳畔低语:「你记错了,还没到…至少还有一个星期。」 「怎么可能,我记得很清楚,绝对没记错。」她拼命闪躲他的攻势,气息都不稳了。 他停下动作道:「你自己去看你的记录,我的脑袋比你的管用多了,绝对是你记错了,给你十秒鐘去看清楚,快去。」 她跳下床跑去桌子上翻桌历,她手指压在嘴唇上慢慢蹭回床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 他大手一捞就把她抱上床,将她压在身下低头说道:「是不是?我说你根本搞不清楚,还是要靠我才行,乖,别想了。」 他连续在她的危险期努力了一整个星期,根据以前的经验,他相信她应该已经怀上了。 两个月后,她出现了经歷过两回的生理反应,这次她不再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症,直接趁买菜的时候在超市买了验孕棒。 当晚就听她在浴室里大叫:「陶景川!」 陶景川一直保持着她随叫随到的好习惯,他走进浴室,关切道:「怎么了?」 夏曈曈红着眼睛叫道:「陶景川,你这个大坏蛋,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一定是!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说,你给我老实说!」 她把他推坐在马桶上,抓着他的领口,验孕棒差点插进他的鼻孔。 陶景川仰着头,面不改色道:「我什么也没做,你说危险期不能做我不是都没碰你吗?一定是你的排卵期有了改变才会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她摇头,懊恼道:「排卵期改生理期会跟着改,你不要再骗我了,你说、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嘛?」她对他大吼。 「我真着什么都没做,不然我们去问医生。」他的表情宛如吃素的羊被诬赖偷吃了红烧肉,心中默念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 陶景川带了夏曈曈去医院做正式检验,并且当着她的面问医生,只是他是用英文问的,而她并没有完全听懂,因为他用了太多医学上的专有名词,她只听懂医生回答:「是的,这是很有可能的,有很多这样的案例…」。 他严肃地对她说:「我问医生在非危险期是不是也有怀孕的可能,他说是。」 「真的?」她挑着眉看他,这人太过狡猾,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 「真的,我没有骗你,不然你可以自己问医生。」他坦荡荡地看着她。 她垮下了双肩,沮丧道:「算了,问了又怎样,都已经住进来了,又不能赶出去。」她垂下眼眸,因而错过了他脸上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第五十二章 老天爷的坚持 夏曈曈第三次怀孕歷程与前两次差别不大,但或许是因为有四个儿子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因此她的不适症状不像之前那般明显,这让大家对孩子的性别有了期待,就连超音波检查出这胎又是双胞胎也没能撼动他们的情绪,只是胎儿的性别始终无法经由超音波确定,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按照大家一致的想法,这样的机率只能说是老天爷的坚持,夏曈曈的第三胎提早了一个半月分娩,小五、小六硬是要与四个哥哥挤在同一天出生。 听见再次为她接生的医生与陶景川在说孩子们的生日,夏曈曈咬着牙,气喘吁吁道:「这两个孩子真贴心,知道大家一起过生日只要买一个蛋糕就好…嗯…」 「快了、快了,出来了,出来了,好…」医生、护士齐齐为她打气。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第一个孩子出生的剎那,陶景川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真心希望是女孩,但老天爷的审美观却认为人生总要有点缺憾才算完美,因此,他得到了第五个儿子,三分鐘之后第六个儿子出世! 当他接过护士手上的老五、老六时,他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微笑,他彻底认命了,就把曈曈当女儿养吧,他告诉自己! 回过头,陶景川抱着满头大汗的夏曈曈说道:「宝贝,辛苦你了,我再也不会让你怀孕生產了,再也不会了。」他决定接受输精管结扎手术。 她虚弱地说:「你说话要算话,不可以再骗我了!」 他承诺:「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怀孕了!」但他绝不承认自己骗她。 陶氏夫妇得知又是两个男孩,郭少华对着陶振纲举起双手投降道:「我认了,我放弃了,我再也不做梦了!」 陶振纲搂了搂她的肩安慰道:「我们不是有陶宣怡吗?以后让她常来玩就是了,嗯!」 ※※※ 虽然夏曈曈还是接受又多了两个儿子的事实,但她把所有的不爽都发洩在陶景川身上。 只要孩子一哭她就摆脸色给他看,就连去医院探视妈咪与弟弟的三岁阿诺、班杰明都知道妈咪心情不好,对她特别撒娇、讨好、听话,还主动帮忙看着两岁的克利斯与达伦,看见爹地被妈咪骂了还会面带同情地拍拍他、抱抱他的腿,令陶景川感动到哭笑不得。 眉毛里有痣的老五爱德华与脸上没有痣的老六弗雷德回家的两天后,陶振纲直接说:「孩子的名字就陶宣信、陶宣义了。」 郭少华笑着说:「还是曈曈聪明,不然还得伤脑筋要给他们取名字呢!」 陶景川看着夏曈曈,紧了紧她的手回答:「当然,我们家曈曈不但漂亮、聪明、有福气而且还最有远见了,对不对?」 「哼,」夏曈曈瞪他一眼,小声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夏曈曈躺在床上做月子,阿诺与班杰明带着克利斯与达伦正在她床旁边的地上玩积木盖房子,她无聊地想起了高晴镁,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高晴镁在一年前嫁给曾来参加自己婚礼的那个男友,婚后跟公婆、小姑同住,然后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人的联络越来越少,就连自己怀第三胎都没告诉她。 看看闹鐘,现在是早上八点多,算算是台湾晚上十点多,夏曈曈拿起电话拨号,她的手机被陶景川以长时间看伤眼睛为由给收走了,所以她只能打家里的电话。 听见高晴镁接了电话,夏曈曈鬱闷地说:「阿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又生了。」 「天啊!你母猪啊!」高晴镁在电话那头大叫:「都有四个儿子了还不够吗?你老公也太不节制了吧!…嘿,真的状元及第?」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贺词。 夏曈曈立刻气呼呼道:「是啊,谢谢你,多亏了你的祝福!」真是乌鸦嘴! 「我的妈呀!你该登上世界金氏纪录了,呵、呵、呵…」高晴镁不客气地亏她。 夏曈曈听了她的话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高晴镁笑够了才又问道:「那是男孩还是女孩哩?」 「男孩。」她沮丧地回答。 高晴镁这回乾脆放声大笑:「哈、哈、哈…,恭喜你,夏曈你终于当上白雪公主了耶,七个…六个…小矮人,哈、哈、哈…」 夏曈曈转过头去看在旁边玩耍的四个儿子,背对着她坐在地上的阿诺与班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寒意,回头就看见他们妈咪杀气腾腾的眼光。 高晴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嘿,你老公还真厉害,嘖、嘖、嘖,三胎六个儿子,半打耶,真是太强了,呵、呵…,看吧!我早告诉过你,嫁给他一定会过得幸福美满吧!」 「是啊!幸福美满极了!」她说得咬牙切齿。 「欸,我说啊,现在你刚好可以组一个排球队当领队,不如再接再厉组个足球队吧!你老公当守门员,以你的本事只要再两胎就能成军了!哈、哈、哈…」高晴镁越想越有趣,笑不可仰。 这根本就是损友嘛,夏曈曈火大道:「足球队就留给你跟你老公去组吧!我不跟你抢,我有半打儿子就够了!」 夏曈曈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打这通电话了,但气归气,两人还是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阵才结束通话,只不过掛了电话之后她越想越气,被人挖苦取笑的感觉真不好,她的脸色阴沉沉的,四个儿子察言观色,一整天都乖得不得了。 晚上陶景川一踏进门三隻狗就围了过来,守在一楼客厅的阿诺与班杰明就立刻小声叫道:「爹地、爹地…」他俩神神秘秘地向他招手。 他跟他们走到客厅里,他煞有其事地坐在沙发上,两个小兄弟一左一右地爬到他身上,阿诺小声地对他说:「爹地,妈咪今天没有笑喔!」 「她眼睛都兇兇的!」班杰明补充说明。 他挑眉看着他俩说:「你们惹妈咪生气了?」 阿诺立刻澄清:「我们才没有呢!」 「她打电话就变兇兇的!」班杰明再补充。 他略皱起眉头问:「妈咪打电话给谁?」 班杰明回答:「她按了很多个字!」 阿诺接口道:「比爹地还要多个字!」 陶景川想应该是打回台湾的,便说道:「是打给外婆囉!」 阿诺摇头:「她没有喊妈!也没有叫我们跟她说话!」 班杰明急着拍陶景川说:「我有听到妈咪说阿镁!」 陶景川立刻就说:「那是妈咪的好朋友,你们的高阿姨!」 有了小兄弟的通风报信,陶景川心里有了准备,只是不知道这个高晴镁跟夏曈曈说了什么,他知道高晴镁的心不坏就是口无遮拦。 果然他一进房间就发见夏曈曈目光不善,他先给她一个重重的吻:「宝贝,今天有没有想我?」 她瞇着眼,咬着牙说:「想,想得不得了!」半打儿子! 他笑着抱她:「怎么了,谁惹我们夏小姐不高兴了?」 她撑开他紧搂的怀抱瞪着他,眼眶泛红,伤心哽咽道:「你说,我是不是母猪?是不是嘛?」 陶景川终于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了,心中暗恼高晴镁的嘴巴真够狠。 他亲了亲她的嘴,情真意切道:「你永远都是我陶景川的漂亮宝贝,是我一辈子最爱、最疼、最珍惜的人,是我心里无法被取代的第一!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也不需要理会,你只要听我说,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的!好吗?夏小姐!」 「好。」她破涕为笑。 看着夏曈曈幸福满溢的笑容,陶景川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彷彿置身在温暖的阳光里,这种简单的幸福感觉真好。 第五十三章 白雪公主与小天使 岁月匆匆,七岁的阿诺与班杰明是小学二年级资优生,数学与语文都跳级上四年级的课程,六岁的克利斯与达伦是小学一年级资优生,跳级学二年级的数学与语文,四岁的爱德华与弗雷德也都上了托儿所。 陶景川应聘在他的母校建筑系所授课,而他事务所的员工已经超过百人,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力配置在世界各地的施工现场。 然而陶振纲夫妇谢绝大儿子夫妇的慰留坚持搬回他们自己的公寓已一年有馀,因为他们实在招架不住〝陶家军团〞旺盛的精力与所向无敌的破坏力。 家里人口多孩子小,虽然有安娜帮忙但夏曈曈每天还是有做不完的家事,况且六个儿子三不五时就轮着头疼脑热,让人手忙脚乱。 因此,夏曈曈慎重其事地发出伊媚儿,隆重宣佈她要做全职的家庭主妇,立志成为全家人的后盾,让孩子们在温暖的家庭中快乐成长,让陶景川没有后顾之忧。 眾人得知她立下做个贤妻良母的伟大志愿时,皆回信表示惊喜并给予支持、勉励与褒扬。 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的高晴镁是这么回覆的,「唉呦,白雪公主的脑袋被门夹啦?还是被六矮人嫌弃了?怎么突然玩起角色扮演了呢?依我看,间妻凉母倒是挺适合你的!夏曈加油啊!我看好你!哈、哈、哈…」 儘管被好友调侃地很不爽,但夏曈曈还是按照自己的计画,朝着她的全职家庭主妇目标前进。 一早送走了自家七个大小男人出门上班、上学,五隻狗不算,家里就剩她与安娜,两人把部分家事做完便赶紧出外採买,不然小五、小六两个人十一点半就放学回到家了。 是的,五隻狗,雷射与爱因斯坦兄弟俩是将近两年前领养的阿拉斯加犬与大丹犬的混种,当时夏曈曈抱着只有四十五天大的雷射对陶景川说是六个儿子坚持要养的,于是家中的狗口又添两名,因为没有其他小狗可以陪雷射玩。 话说夏曈曈秉持一贯节俭的美德,走进超市便锁定当日的折扣商品、促销商品,并且还不忘在电话里向夏母炫耀她的节流成效。 夏母听完后,语重心长地叮嘱她道:「臭丫头,你别只想着捡便宜,买东西要看製造日期、有效期限,别让他们吃坏肚子!」 「呵、呵,放心吧,」她老神在在道:「我们家的字典里没有〝过期〞这个词,进了陶家大门的东西,来不及〝到期〞就已经被消灭分解成养份了!」 如果夏母亲眼目睹他们家两台双门大冰箱每到早上就上演空城计的模样,相信她就不会有这样的疑虑了。 夏曈曈好不容易脱离了换尿布、洗屁股的噩梦,却开始了全职家庭主妇完美技能手册里的另一场梦魘。 「我还是学开车吧!」夏曈曈纠结了整整一年,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不开车也没关係,每个星期三的足球练习让爸妈或是安娜去接他们就好了。」陶景川只想说服她放弃,她不适合这种脑、眼、手、脚併用的技术。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把方向盘交给信心满满的她,结果她却在右转时把车开上邻居家的草皮,而且一路暴衝到下一个路口,并在十字路口正中心紧急剎车,因为她想起路口有个〝stop〞标志。 「可万一他们都有事怎么办?还是靠自己比较牢靠!」她点头确信自己的观点无误。 开车靠她?!陶景川摸着她的头说:「如果你要开车,我们家车子的保费就要提高…嗯,大约三倍,你确定要开吗?」只要发生一次事故,保费立刻就翻倍,这样说也不算吓唬她。 「啊,三倍?!」她惊呼道:「夭寿喔!保险公司抢劫啊!怎么那么贵?」 「算了,算了,不开了,简直就是坑人嘛…」她气呼呼地走了,陶景川却吁了一口大气。 ※※※ 暑假即将到来,陶景川趁着要去亚洲出差,打算顺道带着妻儿一家八口回台湾探亲三个星期。 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回外婆家,也是夏曈曈出国八年第一次回娘家,因此当他们母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全都兴奋地欢呼。 夏曈曈一心想着要给亲朋好友买礼物,三言两语交代了该准备的东西,然后就直接交给儿子们四只空的行李箱及六只小背包,让他们自己收拾行李。 陶景川冷眼旁观并不插手,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但他没想到阿诺与班杰明隔天晚上便拿着他们列出的行李清单找他讨论。 最后除了划掉清单上的两捲卫生纸、两盒面纸,他们还真的列出了所有该带的东西,这样的结果让他喜出望外。 夏曈曈得意洋洋地晃过他的面前,瞥他一眼,骄傲地说道:「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儿子!当然优秀。」 原本陶景川打算回台北时要去住饭店,但夏曈曈不同意,于是在她的坚持之下,一家八口带着六只大皮箱、四个登机箱、六只小背包住进了室内二十九坪三房两卫的夏家,她的娘家。 陶景川与夏曈曈住她原来的房间,六个孩子全部在客厅打地舖,所有皮箱、行李全都放在夏父的书房里。 结果他们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夏父就不得不去敲开店家的门,一口气买了四个小马桶回来,因为家里两间厕所不够用。 接下来,夏母不是在买菜、买熟食、买零食的路上,就一定在厨房里做吃食、清洗、找餐具、…,又因为一锅饭不够吃,还特地跟夏曈曈的舅妈借了一个电锅回来煮饭。 可怜的洗衣机拚老命地洗也跟不上他们弄脏衣服的速度,而家里就跟遭到龙捲风侵袭一样,六个魔王所到之处便会发生灾难,留下一片狼藉。 「呃,」夏母脚上的白色绣花拖鞋惨遭蕃茄酱血洗,惊愕只是一瞬间,她随即展露和蔼的微笑,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安抚着闯祸者道:「哎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呵、呵、呵…」低下头含泪咬牙把鞋扔进垃圾桶。 「哦…」夏曈曈看了一眼垃圾桶,看着肇事者道:「你们完蛋了,你们把外婆的小白脸给毁容了,你们该遭殃了,我去跟爹地说!」 「欸,你别吓唬孩子,」夏母拽住要往外走的夏曈曈,扭头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道:「没事、没事,你们是不小心的,对不对?」 「哼,差别待遇!」夏曈曈噘着嘴走了。 转天,夏父心爱的兰花死伤过半,倖存者也是少花缺叶,他强顏欢笑道:「呵、呵、呵…,没关係,没关係,别骂他们了,小孩子好奇嘛,植物的自癒能力很强,会自己长回来的。」转过头黯然神伤,他的心血呦。 「唉呦,这是怎么啦?」夏曈曈探头看着阳台上大大小小的男人,随即看到了儿子们的杰作。 「哇,老爸,你的皇贵妃断头了,啊,三位妃子也领便当了耶!这两个重残的…没见过,哈,老爸你后宫佳丽终于有出头天了,熬出头囉!」她欢天喜地地走了。 接着在一场震撼人心的两军廝杀过后,夏曈曈那些宝贝绒毛玩具横尸遍野无一倖免,六个脖子上绑着浴巾的英勇战士看到妈咪阴沉的脸色,马上垂着脑袋鸟兽散,看故事书的看故事书、画画的画画、摺纸的摺纸,一点声音也没有,让夏氏夫妇紧张地以为他们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 夏曈曈面无表情地扫了六个儿子一眼,说道:「他们没事,他们是在替无辜受难身亡的罹难者哀悼。」 一家子既然回来台湾自然不能不去拜见夏曈曈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一家,于是,在「曾外公好、曾外婆好!舅公好、舅婆好!」迷惑人心的糖衣包装之下,曾外公宝贝了半个世纪的邮票被固定展示在了最近一期的某商业周刊上。 曾外婆珍爱的檀香扇成了三十根各自独立的扇骨,舅婆细心呵护的热带鱼一顿饱餐了半罐,相当于一个月的鱼饲料。 他们当然也没有亏待舅公,在电视柜上屹立不摇几近四十年,平安通过九二一大地震考验的大理石退伍纪念圆盘,这回终于分成东西军荣归它的绒布盒。 一行人要告辞时,夏曈曈思忖着是不是应该把收到的六个红包还给舅舅,好歹也弥补一下他们的损失,但她还来不及把红包拿出来,舅舅就已经替他们叫好了两辆计程车,招呼着他们上车。 紧接着,陶景川独自离开十天去三个亚洲城市巡视业务,夏曈曈带着孩子留在台湾等他回来,但因为整天关在家里整天看卡通实在太无聊,再加上夏曈曈想念夜市小吃,然后… 爱德华因为逛夜市脱队而在派出所待了半个鐘头,经歷了一回等待认领的走失儿童,克利斯与达伦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而上吐下泻半夜掛急诊,弗雷德因为喝了太多珍珠奶茶而尿湿了外公外婆的床,等夏氏夫妇好不容易躺到床上已经是清晨四点。 这一夜过后,夏曈曈也不敢再带他们去夜市,也不敢随便买东西给他们吃,大家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卡通。 等克利斯与达伦休息两天之后,被问了一百万个为什么的夏父提议带他们去忠烈祠、国家音乐厅、故宫博物院参观。 三天后克利斯婉转地说他们不想再去看〝庙〞了,夏曈曈便带他们去动物园玩,不想阿诺与班杰明热得受不了竟然中暑了。 好在夏母有偏方才让他俩隔天起床就又神清气爽,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再没出过夏家大门,直到陶景川出差回来。 夏家为期三个星期的震撼教育终于进入尾声,最后一晚,夏母扶着自己的老腰,精疲力竭地对夏曈曈说:「曈曈啊,以后还是我跟你爸去美国探望你们一家子就好,你们不用大费周章地回来了,光是八张机票钱就够吓人的了,你们的心意做爸妈的心领了啊!」 不过,隔天他们在机场道别的时候,六个小正太一拥而上围着外公、外婆,弗雷德仰着小脑袋,童言童语地嘱咐道:「公公、婆婆,对不起,我把你们家的床尿湿了,那个…童子尿给太阳公公晒晒就不臭了,但是我好爱你们,我们走了,你们要乖乖的吃饭、睡觉,我们在我们家等你们来玩喔,我们家有很多厕所,还有很多床可以睡觉,我让爹地给你们买机票!好不好哇?一定要来喔!」 感人吧,夏氏夫妇感动到眼眶泛红,频频点头答应,最后在陶景川与夏曈曈的带领下,六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挥手,通过了安检还齐齐喊着:「公公婆婆!掰掰!iloveyou…」 童稚的声音回盪在第二航厦的出境大厅,不但成功地让夏母涕泪纵横,也让现场目睹的旅客与工作人员为之动容,好可爱的小天使有没有?! 路人甲羡慕地看着夏氏夫妇道:「好可爱的孩子,捨不得吧!」 「嗯,是啊,是啊,捨不得…」夏父内心五味杂陈。 作者公告:下次更文3/14上午11:00 第五十四章 小日子不寂寞 暑假过去,孩子们开学了,陶家的作息恢復正常,这天晚上夏曈曈在帮克利斯及达伦换床单,在达伦的床舖上发现一隻变色龙,她以为是塑胶玩具便伸手去拿,结果牠居然转头与她对看。 「啊!」她一甩手然后尖叫着衝下楼。 陶景川在书房改学生的报告,听见叫声立刻就要往楼上衝,刚跑到楼梯口就被从楼上衝下来的夏曈曈一把抱住,五隻大狗围着他们团团转。 「蛇,蛇,有蛇…」她吓得脸色苍白,全身起鸡皮疙瘩。 陶景川神色紧张地问:「在哪里?你有没有被咬到?」他检查她的手。 「…床上,在达伦床上!」她的声音还在颤抖。 这时六个儿子从客厅跑到楼梯口,阿诺、班及克利斯不约而同地瞪了达伦一眼,爱德华则一脸惊喜地问:「蛇在哪里?」 达伦垂着头,怯怯地开口道:「那个不是蛇啦!是变色龙,是我答应帮安迪照顾两天的,不是我的!」他朝着陶景川猛摇手,赶紧澄清。 陶景川看着达伦,命令道:「快去把牠抓住,别让牠跑出来了。」 「噢,我马上去!」达伦边说边往楼上跑。 「我帮你!」爱德华与弗雷德则兴奋地跟在后面叫。 五隻大狗跟着牠们的小主人一起行动,猎捕大队声势浩大。 陶景川探究的目光扫过阿诺、班杰明与克利斯,三个人立刻就说:「我们也去帮忙!」转身就往楼上跑。 抱着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夏曈曈,陶景川安慰道:「不是蛇,是变色龙,没有毒,别怕。」 她气恼地跺脚喊道:「是蛇,就是蛇嘛!」 他哄道:「好好好,是蛇就是蛇,不怕,他们去抓牠了,不怕了,没事了,我抱抱。」 陶景川把她紧紧抱住,她两手紧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他轻拍她的背道:「我要上去看他们抓到没,要不要跟我去?还是要在这等我?」 「我不要一个人…」她紧紧贴在他身上。 原来是达伦餵食之后宠物箱没关好,变色龙从箱子里爬了出来然后鑽到达伦的被单下面,陶景川他们进到房间的时候,达伦已经把牠放进宠物箱里关了起来,六个小男孩正围着牠看,看见爹地妈咪进来,六个人才散开。 「妈咪!」达伦毫不迟疑地要认错道歉。 夏曈曈也不看他,气呼呼地说:「不要叫我!」 达伦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夏小姐,对不起,是我没把箱子关好,牠才会跑出来的,对不起吓到你了。」 陶景川很满意儿子勇于认错的表现,他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看夏曈曈。 「把牠扔出去!」她最讨厌冷血动物,噁心死了。 达伦面有难色道:「夏小姐,我已经答应安迪照顾牠两天,星期一上学就还给他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帮他养了,能不能不要扔牠出去…」 她没有立刻回答,陶景川抚着她的背,好言好语道:「既然他答应了人家就要遵守承诺,是不是?万一没照顾好,也不好交待,嗯…」 「哼,反正你们全是一国的!」她埋怨道。 没有正面拒绝就表示默许了,他拍拍她便转头对儿子说:「好了,这两天看好牠,不要再让牠跑出来了,星期一就还给安迪,以后你们不要再带这些动物回家,我们家里有狗,万一被狗伤到就不好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爹地。」六个儿子异口同声。 他满意地对他们点点头,这才揽着夏曈曈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突然伸手撑住门框,陶景川不得不停下脚步。 夏曈曈转过身对着六个儿子大声吼道:「你们下次谁再带这些东西进屋子,就全部给我滚出去,你们六个一起,通通给我住到后院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夏小姐。」六个声音异口同声。 ※※※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阿诺、班杰明、克利斯、达伦放学后搭校车回到家,四个人进门便叫道:「妈咪,我们回来了。」 「汪汪…」除了五隻狗前来迎接却无人回答,对了,他们想起来安娜今天下午请假。 他们四个人上到二楼就听见游戏间里电动游戏的声音,还有夏曈曈说话的声音。 「哈、哈,弗雷德把你的巧克力饼乾拿过来吧!」夏曈曈得意地笑道。 「妈咪,你已经有两块了!」佛雷德不甘心。 「那也是我赢来的,你不能赖皮,快拿来给我!」她坚持玩游戏也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阿诺带着三个弟弟走进游戏间说道:「妈咪,我们回来了。」 她回头看他们四个,开心道:「啊,你们回来了,太好了,快来,还是跟你们玩比较好玩!」两个小的都不是她的对手,玩起来不过癮。 班杰明面有难色道:「妈咪,爹地今天要检查我们的作业…」二页毛笔字啊! 「嗳呀,四十个大字哪能难倒你们四个资优生啊,对了,你们四个顺便把我的一起写了,一人分一张刚好,好啦,就这样,先玩一下再去写,快啦!难得安娜不在没人打小报告,快来!」夏曈曈对他们招手。 「知道了,我们先去换衣服再过来。」阿诺领着弟弟们往外走。 一个半小时后,二楼游戏间的地毯上散着五、六盘的各式零嘴的残渣、麵包袋子、杯子、优格空盒及两个一加仑的冰淇淋空罐子及七根汤匙。 夏曈曈嘴里喀吱、喀吱吃着洋芋片,看着电视萤幕上的游戏画面嚷着:「下一个换我喔!」 班杰明皱起眉头说:「唉呦,妈咪你刚才才轮过,这回该换达伦了啦!」 阿诺瞥了一眼夏曈曈道:「妈咪,你不要把洋芋片吃得到处都是,这样很难收拾!」 「我哪有,我很小心耶,那些是弗雷德他们掉的!」她矢口否认。 夏曈曈又拿起一块饼乾,催促道:「快啦、快啦!先换我玩,刚才那是帮弗雷德玩的不算,爹地快回来了,你们可以在楼上躲起来玩,我又不行,让我要再玩一次,先换我啦!」 弗雷德看着她手上最后一块巧克力饼乾,吞了一口口水道:「妈咪,我想吃巧克力饼乾!」 她高举手上的饼乾说道:「不行,这块是我赢的,输了就要甘愿,想吃?下回就要赢!知道吗?」 弗雷德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巧克力饼乾被妈咪一口一口的吃掉,他只能拼命吞口水,他下次不要故意输给妈咪了,他委屈地看了看几个哥哥。 夏曈曈把最后一口饼乾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碎屑,交代道:「对了,你们晚上都给我乖乖吃晚餐。」 「妈咪!」六个人异口同声。 爱德华皱着小脸说:「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了啦!」 她立刻接口道:「不行,要是你们不吃晚饭,爹地就知道我们吃零食了,我会被爹地骂!」 达伦皱着眉头说:「爹地一看垃圾桶就知道我们吃了零食啊!」 夏曈曈却得意地说:「开玩笑,我早就把垃圾打包丢进大垃圾桶了,爹地才不会知道呢!」他不可能去翻外面的大垃圾桶。 「汪、汪…」趴在楼梯口把风的五隻狗突然竖起耳朵叫了几声,接着便往楼下跑。 「啊!爹地回来了!」阿诺从地毯上跳起来叫道。 夏曈曈连忙抬起屁股跪在地上嚷道:「他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那么早?!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我还没煮晚饭,阿诺、班你们先回房间写功课,克利斯、达伦把游戏机关掉,把地上东西先藏起来,爱德华、弗雷德,你们两个立刻去缠住爹地,把他拉去书房,动作快!」 第五十五章 直到天荒地老(完结篇) 听到夏曈曈的吩咐,六个孩子立刻起身动作,她随便帮忙把地上的零食丢进盘子里,然后三步併做两步地往楼下跑。 到了最后还剩下六个阶梯时她直接往下跳,两脚还没着地就被人拦腰抱住接个正着。 「噢!」她惊呼出声。 四十七岁却依旧身手矫健的陶景川抱着她训道:「臭丫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还这样跳,难怪儿子一个个都这样!」 夏曈曈立刻凑上去亲他留着些许花白落腮鬍根的脸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嘿、嘿,是人家听到你回来,就想赶着去迎接你嘛!」 他瞪她道:「是吗?」 他在她的嘴、嘴角、下巴啄了几下,她闪躲着:「呵、呵,鬍子好扎!」 他抿了抿嘴唇道:「你又吃零食了!」 她惊讶看他:「你怎么知道,…哦,我没有,是他们吃的!」 他板起脸道:「他们吃的还不是你给的,…好吧!今天晚上如果他们吃不完晚餐,我就打你屁股。」 「为什么?不能这样啦,没这样的规矩啦!」她苦着一张脸哀号。 他放她下来,不容反驳道:「我说的就是规矩,快去煮晚餐。」 这时爱德华与弗雷德一人捧了一本故事书跑来,一脸兴奋叫道:「妈咪、妈咪,你看,新的故事书,爹地买给我们的。」 她嘟着嘴愤慨道:「才两本破书就被收买了,叫你们做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臭小子,哼,今天晚上你们要是吃不完晚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五隻狗在陶景川身边绕了两圈,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 餐厅里除了陶景川,七个人都已乖乖坐在餐桌前,陶景川穿着休间服走了进来。 他在主位上坐下便开口道:「今天晚上我来分菜,你们必须把分到的食物通通吃完,其他人不许帮忙,一定要自己吃完。」 六个男孩立刻绷紧神经,弗雷德不怕死地开口道:「如果吃不完咧?」 陶景川看夏曈曈一眼:「就有人要被打。」 六个人同时望向夏曈曈,她回以警告的目光,六张俊美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个个愁眉苦脸,爹地处罚妈咪比处罚他们还让人担心,因为经验告诉他们,这样往往会让他们更悽惨。 三十分鐘后,达伦看着餐盘里剩的洋芋泥及半个小麵包,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夏曈曈一眼又转头看陶景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爹地,这样还不行吗?」 陶景川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们,看了达伦的餐盘一眼说道:「不行,我说过必须通通吃光。」 弗雷德首先发难,他瞟了夏曈曈一眼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道:「妈咪,我真的吃不下了。」 爱德华小声道:「我也是…」 其他四个大的儿子只是用叉子搅着盘里的食物,一句话也不敢吭,偶尔偷瞄一下爹地的脸色。 陶景川板着脸皱起眉头,教训道:「吃不下就放下叉子,谁教你们这样翻搅食物的,跟谁学的坏习惯,我有这样教你们吗?」 四个人立刻放下手上的叉子正襟危坐,然后同时转头看向夏曈曈,只见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叉子在洋芋泥里搅来搅去,坐在她旁边的弗雷德用手拉拉她。 她没好气地开口:「干嘛啦!」 弗雷德小声道:「爹地说不要搅食物。」 她想也没想就衝口而出:「怎么有这么机车的人嘛!一餐不吃又不会怎样,现在就连搅一搅都要管,怎么…」她终于抬起头了,但她瞬间就僵化了。 她做了什么了?!她居然把心里的话全说出口了,她站起来就想往房间方向跑,但陶景川的动作总是比她快,他一个箭步就伸出长臂拦腰把她劫住。 他咬牙切齿在她耳边低声道:「夏曈曈,你今天别想跑,我…要好好重头教你规矩,直到你记住为止。」 他的手臂禁錮着挣扎不停的夏曈曈,她想叫救命,可是看见儿子们在场又不好意思叫出口,只能闭上嘴跟他的铁臂奋战。 陶景川回头对着六个儿子说:「阿诺带着弟弟把餐厅收拾好,然后回房间去做功课,一个小时之后才能洗澡,知道吗?」 阿诺立刻回答:「知道,爹地。」 然后他们就看爹地把妈咪拦腰抱起,大步走出餐厅。 弗雷德有点担心地问:「爹地会把妈咪的屁股打开花吗?」 达伦笑了笑回答:「不会,爹地才捨不得呢!他是吓妈咪的。」 「唉,」班叹口气,婉惜道:「明天早上吃不到起士蛋了!」 爱德华傻傻地问:「为什么?明天星期五,应该吃起士蛋啊!」 克利斯摸摸他的头道:「因为妈咪被爹地教训之后隔天早上一定起不来,所以我们只能冲燕麦粥当早餐!」 爱德华还是不甘心地说:「可是我想吃嘛!」 阿诺走过来拍拍他安慰道:「我们跟妈咪说,星期六再做起士蛋就行啦!」爱德华这才笑逐顏开。 ※※※ 早上五点三十分,陶景川床头的闹鐘响了,夏曈曈悠悠醒来,却觉得全身酸痛、四肢无力,被单下她一丝不掛的身躯仍被禁錮在一个宽大温暖的赤裸怀抱里,她动了动但不想起来、也起不来。 他先亲了亲她的头顶,他低沉慵懒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我会做早餐,然后送他们上校车,你再多睡会儿。」 他撑起身子在她粉肩上吻了吻,她随口应道:「嗯。」 突然,她想起昨晚被他修理得那么惨,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拆了一样,「哼。」她翻身背对他。 他却又动手把她翻回来面向自己,口气强硬地说:「不准背对我!」 「臭霸王,就会欺负我!」她嘟嘴娇嗔,音调有着说不出的慵懒与嫵媚。 他低头亲上她嘟起的小嘴,揶揄道:「我哪有欺负你,打了你六下屁股却伺候了你一整夜,怎么还不满意吗?」 「你讨厌啦!」她娇羞地推他的胸膛。 他笑着起身拣起地上的衣服,又坐回床边,大手隔着被单放在她的髖骨上,叮嘱道:「不要再吃那么多零食了知道吗?」 她缩进被单里道:「好啦、好啦!知道了啦!下次不买了嘛!」 「我拭目以待,看你的〝下次〞什么时候实现!」他摇着头往浴室走。 ※※※ 六点二十分,餐桌上坐着穿戴整齐的六个俊美的小正太,他们乖乖喝牛奶,吃着陶景川做的鮪鱼蛋小黄瓜三明治与水果优格。 突然,趴在餐厅门口的巴弟、牛仔、露西抬起头往大门方向竖起耳朵听,趴在爱德华与弗雷德的坐位旁边的雷射与爱因斯坦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一会儿,安娜从大门走进来,经过餐厅时六个孩子异口同声道:「早安,安娜!」 五隻狗趴在原地看着她走进来,摇了摇尾巴表示欢迎。 安娜慈爱地笑道:「早安!男孩们。」她继续往厨房走去。 「我要去看看妈咪好不好。」爱德华用纸巾擦了擦嘴,想从椅子上下来。 他身上的吐司、鮪鱼碎屑掉到地上,雷射与爱因斯坦动作迅速地舔进嘴里,地板上乾乾净净,连个渣都找不到。 「妈咪还在睡觉,你不要吵醒她,等放学回来再看她。」阿诺拿出大哥风范制止他。 「今天还要陪妈咪玩吗?」弗雷德觉得好委屈。 「如果她要玩,你们就陪她玩啊!」班杰明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是我故意输给她就没有饼乾吃了。」弗雷德忍不住抱怨。 「你是男生,妈咪是女生,你当然要让她啊!她吃掉的饼乾哥哥补给你。」阿诺对弟弟许下承诺。 「对了,」班杰明交代道:「今天下午妈咪要去剪头发,你们要跟她一起去,不要让她一个人开车出门。」 「你们两个不可以在车上睡觉,爱德华负责看右边,弗雷德负责看后面,转弯、换车道要提醒她先打方向灯,记住了没?」克利斯叮嘱两个小弟弟。 「记住了。」两人同声回答。 「她问你们她的头发好不好看?你们要怎样?」达伦不放心地问道。 「要看着她的头发两秒鐘,然后笑着说…妈咪真好看!」爱德华与弗雷德露出可爱的笑容同声回答。 「乖,这样就对了!」四个哥哥同声讚许。 陶景川站在餐厅外准备送孩子们去搭校车,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的眼中满是笑意,脑海中同时闪过各种各样的夏曈曈… 她第一天来到这里被狗吓得大哭彷彿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他的心头涌上阵阵暖意与感动… 他因为有她才有了家,家因为有她而幸福…,那继续纵容她的天真淘气直到天荒地老又何妨! 「好了,男孩们,该出发了,校车要到了!」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全书完) 番外篇之不给糖就捣蛋 随着夏日的脚步渐渐远去,休士顿的居民终于能在早晚的时候感觉到些许秋的凉意,尤其是清晨时分,因此,怕冷的夏曈曈一早换上了长袖上衣,但六个壮丁却跟他们的爹地一样,一点都不觉得凉。 「回去换长袖,不然就把外套穿上才准出门!」夏曈曈双手插腰堵在家门口,五隻大狗随侍在侧。 「妈咪,我们一点都不会冷,而且一出门就上校车了,不会受冷的!」身为大哥的阿诺代表发言。 「受凉!受凉!不是受冷!」夏曈曈机会教育。 「噢,我们不会受凉的,如果觉得凉,一定马上让他们穿外套,好吗?我保证!」阿诺哄人的表情与陶景川如出一辙。 「对,我们保证!」班杰明立刻附和。 克利斯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玩闹的两个小弟弟,随即大声说道:「妈咪,让爱德华跟弗雷德穿外套,他们年纪小容易感冒!」 被点名的艾德华与弗雷德抬头看向前面,只见四个哥哥都在对他俩眨眼。 达伦直接拿了爱德华手上的外套就要帮他穿,嘴里说道:「来,哥哥帮你穿。」 克利斯也随即动作迅速地帮弗雷德穿上了外套。 爱德华与弗雷德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强制穿上外套,而且被两个哥哥低声威胁闭上嘴。 陶景川换好衣服下楼来,看见儿子们被夏曈曈挡在玄关,「怎么还没出门,校车都要到了。」他立刻给儿子们解围。 「爹地,掰掰!」六个欢快的声音此起彼落。 夏曈曈撇嘴,这七个人果然都是同一个基因,一窝坏傢伙! 「我话说在前面,你们中间只要有一个人感冒,就通通不准过万圣节!」夏曈曈使出杀手鐧。 她得意地笑着,弯下腰接受儿子们的亲吻道别。 ※※※ 送走了六个淘气鬼,夏曈曈跟着陶景川一起出门,今天是两人预约洗牙的日子。 从牙医诊所出来,夏曈曈拽着陶景川去逛万圣节商店。 「你不是说今年只买南瓜就好,你还想买什么?」陶景川陪着夏曈曈往刚开门营业的商店走。 「嘿、嘿,」她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陶景川的眉毛一扬,心里有了儿子们要被祸害的预感。 夏曈曈走进商店,目光扫过超级英雄、卡通人物、吸血鬼、殭尸、怪兽、猛兽、小丑、可爱动物、… 「啊哈…有了!」夏曈曈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陶景川看了看吊掛的服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穿出门,孩子们加油! 「曈曈,」陶景川翻了翻架上的衣服,游说道:「等周末带他们来试穿吧,不然买回去不合适还要拿来退。」 「不用麻烦了,」夏曈曈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回绝道:「带他们出门跟打仗一样,我才不要呢,反正他们的衣服尺寸我清楚得很,我挑的绝对不会不合!」 「布莱恩,你去推个推车来吧!」她边挑选边使唤陶景川。 陶景川二话不说转身去取推车,心中暗道:『儿子们,爹地尽力了。』 最后,这对夫妻花了将近一千美金才走出商店大门,让店员笑得合不拢嘴。 眼看就快到万圣节了,晚饭过后,一家八口聚在客厅里,陶景川在看电视,六个孩子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万圣节要做什么装扮,夏曈曈则把脚翘在陶景川的腿上擦指甲油。 夏曈曈擦完了最后一个脚指甲,顺手把指甲油的毛刷塞进陶景川手上的指甲油瓶子里,满意地说道:「擦好了。」 陶景川熟练地把指甲油的盖子扭紧,放在旁边茶几上。 「妈咪,我要蜘蛛人,我不要蝙蝠侠!」弗雷德哭丧着脸跑过来求救。 「乖,」夏曈曈慢条斯理地说道:「别理他们,他们说的都不算,我跟爹地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别担心!」 六个儿子听到她说别担心,这下全都开始担心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覷,立刻看向陶景川,爹地跟他们基本上是一国的。 陶景川看着电视,淡定地说道:「是妈咪帮你们选的。」先撇清自己。 一时间,客厅里除了电视里脱口秀的声音之外,落针可闻。 「哦,我们该睡觉了。」班杰明暗示兄弟们上楼。 向父母道了晚安,六个孩子悄悄地躲在阿诺与班杰明的房间里开秘密会议,可是大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法全都是餿主意。 「要是把妈咪惹火了、弄哭了,我们就都别想出门去玩了。」班杰明皱着眉头说出事情的严重性。 「别着急,」阿诺安抚弟弟们,说道:「到时候看妈咪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我们再做打算,反正总有办法解决的,而且还有爹地在。」 ※※※ 到了万圣节的前一晚,夏曈曈拿出了她精心挑选的万圣节装扮衣饰。 「噢,no!」六个孩子的脸上同时露出如同印章盖出来的惊愕表情。 夏曈曈对儿子们的错愕与惊呼表示无感,笑瞇瞇地说道:「我已经帮你们分配好了,全都是按你们的尺码选的,还有配件喔!你们快穿起来让我看看。」 「不用试了,妈咪选的一定合适,你们说对不对?」阿诺反应最快,立刻暗示弟弟们不要反抗。 五个弟弟都听大哥的,苦着脸点头说对,然后捧着各自的衣饰闪人,夏曈曈气得嘟嘴,抱怨儿子们不听话。 陶景川安慰道:「明天不就可以看到了,别生气。」 终于到了开始庆祝万圣节〝不给糖就捣蛋〞的时间,夏曈曈守着大门寸步不离,她非要看到孩子们的打扮不可,不过,陶景川怎么也不见人影,就连五条狗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时,她听到房门开啟的声音,陶景川从楼上下来,接着她看见五隻王子装扮的大狗在前开路,后面跟着白雪公主、睡美人奥萝拉、灰姑娘辛德瑞拉、冰雪奇缘的艾莎公主、美女与野兽的贝儿,以及魔法奇缘的乐佩。 夏曈曈开心地笑了,她六个俊美可爱的儿子这时全都成了美丽可爱的小公主,而且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不高兴,全都笑嘻嘻地看着她。 「我的宝贝们,快过来给妈咪抱抱亲亲。」她蹲下来张开双臂,将孩子们搂在怀里。 抱也抱了,亲也亲过了,六个孩子齐刷刷地看着陶景川。 陶景川笑看着夏曈曈,说道:「带他们去玩吧!」 「嗯,走吧!」夏曈曈开心地宣佈出发。 「噢耶!」六个孩子异口同声欢呼。 接着,他们拿下了头上的长发假发,接着上下颠倒往头上套,让长长的头发遮盖住脸。 夏曈曈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们这是…」她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是…贞子!不给糖就捣蛋!出发囉!」孩子们欢快地喊道。 于是,六个贞子变身公主在一对夫妻牵着五隻狗〝王子〞的护卫下,欢度了一个难忘热闹的万圣节,并且赢得了社区委员会颁发的最佳创意奖。 不过,无论夏曈曈如何逼问,陶景川至始至终否认这个创意来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