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女帝》 第1章 天煞孤星 大晋顺德十一年,皇宫。 月朗星稀的夜晚,突然乍起一声响雷,顺德帝笔下一停,微微皱眉。 一会儿功夫,便有人来报钦天监求见。 “传。”刚才的异象在脑海里一闪,顺德帝手下御笔微微一顿,吐出一个字。 得了旨意,钦天监忐忑走来,撩衣拜倒:“陛下……臣有……有要事启奏。” “说。” 望着依旧伏案的顺德帝,钦天监竟然犹豫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君墨黎心下烦躁微微蹙眉:“钦天监是不是该换人了,怎么话都不会说。” 钦天监心中一横:“请恕微臣冒犯,臣观天象发现东南有龙气。” 殿中冷了良久,钦天监笔直的跪着,后背的冷汗一直冒个不停。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不知过了多久,君墨黎面上的寒霜缓缓融化开来,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抬头望了望眼前的钦天监道:“陈爱卿辛苦了,白泽,去,沏一杯新进贡的龙井茶,给陈爱卿尝尝。” 钦天监微微闭眼,都说帝王无情,如今他算是亲身体验到了,嘴角浮上一丝苦笑。 须臾茶便端到了他的跟前,他颤抖着双手接过茶盏,茶盏在他手中叮咚作响,滚烫的茶水迸溅而出,他却也没觉得烫。 “陈大人。”白泽尖尖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是不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君前失仪。 心中一定,端起了茶盏,几乎是一饮而尽。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忠义? 一杯热茶下肚,他便觉得头昏眼花,望着帝王那深不可测的双眼,缓缓倒了下去。 东南方向,距皇宫最近的是相府,再远是驻守边境的大皇子,境外有魔教清乐教。这是眼下大晋朝最大隐患。 左相大权在握,桃李天下,大皇子,早年立太子时便心存不满,至于清乐教,教众众多,已然慢慢渗透大晋,也不得不防。 钦天监已然处置妥当,君墨黎缓缓起身,吩咐道:“拟旨,左相之女萧夕,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才人,择吉日进宫!” 圣旨第二日一早到了相府,日子定在三天后,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夜,皇帝君墨黎一身明黄进了她的云秀宫,宫人们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寝殿中唯有二人。 她低头用余光打量着他,他有着四十出头的男人特有的魅力,若抛去皇帝这个身份,他应该是个睿智的邻家大伯。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炯炯,关切道:“初来宫中,定然会有些不习惯,慢慢就会好的,现在没有旁人,你也不要太过拘谨。” 萧夕斟酌一番道:“谢皇上体恤,臣妾不敢。”此时她已不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了,若她就因为皇帝的这句话就真的骄纵了,那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君墨黎像是赞许的一笑:“随你吧。时间不早了,为朕宽衣吧。” 两人一夜无话,各自安睡。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在脑海里回旋。 她就是那个出现异象的晚上成了萧夕。若问她是谁,说出几乎没有人会信,她是被人称为天煞孤星的龙女。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恍然如梦,那日她正在自己池边喂鱼,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推进了水中,等她醒来,脑海里便涌进了千年的记忆,成了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龙女。 关于龙女,她记得只在古书上看过几句:世间只传龙之九子,却鲜有龙女的记载,唯野史杂记中有寥寥数笔可略观一二,言曰:“龙女,性洁情重。” 她苦笑,侧身摸出枕下的一串念珠,她不停的抚摸着,这是师父留给她的。 过往的记忆从脑海里浮现,当年她被罚于寒水之滨,师父曾去看她,临走时给了她一本心经和一串念珠,对她道:“若熬不住了,就默念这心经,还有这个念珠,也一并送给你。” 当时她并不知道师父为何送她这两样东西,只道是为了让她好生悔过,而今她才知道此间的真意。 这串念珠并非普通的念珠,它集了九个哥哥的心头血,能感应到他们的存在,而那本心经却藏着她的身世之谜,师父的用意就是要她苏醒之后找寻她的九个哥哥。 只是师父又怎这般笃定?是,她从未拂过他的意,有的事纵然她做起来很吃力,却也做的甘之如饴,因为她喜欢他。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入宫。 她不知何时睡去,只是一早醒来,皇上已经上朝去了。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 从皇后处请安出来,萧夕没有即可回去,而是去了御花园,一来此时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总是闷在屋里,总有些辜负春意,二来她也着实苦闷,想散散心。 在宫女凝霜的陪伴下来到了杏花林,花开的甚好,只是一如词里说的易得凋零。 “咳咳……”忽然一旁传来一阵急咳,她不禁微微皱眉,缓缓向声音处走去。远远的看着一个人坐在小亭里不住的咳,一旁有人为她顺气,看那背影像是王婕妤,与她只见过几次,都是在皇后宫中。 她想转头离开,却看到王婕妤已经转过头来:“妹妹也来了。”说完又咳了两声。 她无法,只得走过去,行了一礼,坐到她对面:“姐姐有咳疾最好避开这些花,尤其是现在,四处都是花粉。” “萧才人说的是,不过我家婕妤身体一直很好,只是最近几日时常咳嗽,有时还会胸闷。”王婕妤身边的紫鸢说道。 王婕妤点头,这些天的确如此,只是紫鸢不知道自己进宫前,就会时常咳嗽,只是吃过一味药,好了很多,这会儿怕是旧病复发,她自然知道萧夕刚才说的话对,只是没想到她会直言不讳说出来,便生出一个心思来,她道:“妹妹,听说妹妹棋艺了得,姐姐无意中看到一个古谱残局,妹妹可有兴趣一观?” 第2章 入宫 萧夕本不想陷入这后宫争斗之中,但是身处后宫又怎能独善其身。 “姐姐过奖了,既然姐姐吩咐,妹妹去就是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口。 踏入宫门,入目的是茂林修竹,看着满眼翠绿翠绿的,顿时心让人心旷神怡。 转入殿内,一株形如兰花状的紫红色盆花却让她微微皱眉,此花形如兰花,花香,有近似兰花的清香,被称为“兰花树”,盛开时繁英满树,倒是终年常绿繁茂。 “妹妹,可是喜欢此花?”王婕妤看到她目光落在一株花树上问道。 萧夕心中冷笑,满室都是绿植,唯有这么一棵花树,她多看几眼就是喜欢?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是,这花开的真好,也好是清香。” 王婕妤微微一笑:“难得妹妹喜欢,我这遣人送到妹妹宫中。” 萧夕装作不好意思婉拒道:“姐姐,这怎么好意思,我怎好要姐姐的东西呢!” 她识得那花,那应该是紫荆花,它散发出来的花粉如果与人接触过久,会诱发哮喘症,也能使咳嗽症状加重,想必她也是晓得这个缘故,所以才要把它送她吧,还能一举两得,即送走了瘟神,又能在她那得个好。 所谓棋谱只是个幌子,要送走这盆花才是真的。 只是她没想到王婕妤还真拿出了一个古谱出来,两人研究了一番,也没想出个对策来,萧夕却觉得有些乏了,便告退回到了自己宫中,瞥了一眼一路上欲言又止凝霜道:“有什么就说吧,这样憋着多难受。” “是,奴婢听说那株紫荆花是宸妃娘娘赐下的,贸然到了我们宫里,宸妃娘娘会不会怪罪?”凝霜忧心的看着她。 萧夕抚了抚衣袖,心道:放心,你家才人堂堂一个龙女,还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但这自然不能说与她听,只笑笑道:“在这宫中谨言慎行是对的,但是想要独善其身是行不通的,那样只会让人孤立你,排挤你,懂吗?”说着抬眼看向她,凝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深深的望着她,眼前的这位才人的眸子明亮清澈,却让人看不透。 宸妃,正一品夫人,位份仅次于皇后,是皇帝极为宠爱的妃子,孕有一子一女,六皇子萧永凌已被封为宁王,青阳公主也是早早赐下封号。 皇帝在十九个皇子中,除了太子,宁王也是他最看重的一个。 第二天,萧才人喜欢花的消息传进各宫的耳朵里,有花的无花的都着人送来了花,就是皇帝也特意赐了一些芍药,这个时节里开的最好也就是牡丹和芍药了,牡丹自然不合适。她看着满庭的花,站在中间犹如身至花海,她心中大笑不已,这就是因为得宠吧?如若父王当初能对她在宠爱一些,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萧夕依旧在院子里侍弄她的花草,而君墨黎竟然无声无息的就来了。他沐浴着晚霞出现在她的眼前,看着逆光而立的他,她突然怔住,只见晚霞铺于他的身后,西边点点的余光勾勒出他的身影,恍惚间犹如谪仙,甚至像足了那个他。 她没有行礼,他也没有怪罪,只是牵起她的手问:“怎样?这些花可还喜欢?” “喜欢。”萧夕娇羞点头,她喜欢花更喜欢眼前的人这样的宠爱,只是他握着她的手,让她的心微微有些乱,虽然她活的久了些,可是从未跟陌生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用过晚膳,已经起更了,君墨黎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月亮。 她也站在一旁陪着,“啊嚏”忽的一阵晚风吹来,她周身一颤,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君墨黎闻声转过头来,握了握她的手:“可是冷了?” 萧夕摇头:“不冷,只是有点困了。” 皇低低一笑,牵着她的手向寝殿里面走去。 她一路低着头,暗骂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会怎么想? 她又想,要不要用个什么法术将他放倒,今日她真是昏了头。 前面的脚步停住了,她也跟着停下来,皇上的一双眼睛正肆意的打量她,慢慢落在了烧红了双颊上,手指轻轻在上面蹭了蹭,他大抵没想到她竟如此害羞。 萧夕也觉得丢人,丢大了。 “你今夜好好睡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君墨黎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朕明天再来看你。” “皇上……”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君墨黎眉头微蹙:“还有事?”萧夕看着他的脸色不佳,微微一礼又道:“皇上政事繁忙,不必常常到臣妾这里来。” 自打她进宫起,一个月有余,皇上隔三差五都会来她的云秀宫,算算除去宿在养心殿的日子,十五在中宫的日子,他去其他妃嫔处,真是少之又少。 君墨黎挑了挑眉淡淡笑道:“怎么?你不欢朕来?” 萧夕连忙摇头:“不是,只是皇上日日在臣妾这里会招人非议的,说臣妾惑主。” “呵呵,原来是如此,朕知道了。” 看到君墨黎走了,她像是任务完成了一般松了口气,左相知道她在宫中受宠,但却也传了口信进来,说后宫得宠自然是好,但恩宠太过也会招来灾祸,还要她好生调养身体,早日诞下子嗣。 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明白,至于子嗣,她突然想起在御花园听到的墙角,皇上娶她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左相,皇上宠她也就是如此,只怕她最后会和她的姐姐一样,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当时她没有在意,因为她压根不想有什么孩子,可是如今细细想来,此事定有隐情,萧家不会单单把这希望寄托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那么姐姐进宫那么多年又怎会一直膝下无子?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只是这宫中的日子委实无趣,就连每每说话都觉得累人,这晚趁着宫人们都睡了,她捏了个诀,悄悄溜了出去。 第3章 和尚 宫中四处昏暗,只有西北角的一处依旧灯火通明,她不禁好奇的走过去,慢慢靠近却听到一声声的木鱼声,宫中有人信佛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她意兴阑珊,转头往回走,可是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炙热,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串念珠,一颗念珠变得透明,散发着微弱的白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不断地打转。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放肆!”猛地一声吼,砰的一声前面的门开了,萧夕连忙向后一退,隐去身形。 定眼看去,出来的是一个青年和尚,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佛咒便织出一张密密的青网,青网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笼罩而来,她没想到竟会遇到这等修为了得之人,匆匆挥袖一挡,阻了阻佛咒的来势,便不再耽搁,立即遁了。 回到寝殿,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在她走的快,若被他发现了身份,真不知如何收场,现在她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她还有萧家,有个疼她爱她的李氏,不管怎样,不能连累他们。 只是不知那和尚是何许人,竟然会让念珠有反应? 她拿出念珠,一个个仔细看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 第二日,她正在修剪花枝,却看到小宫娥们一个个都在扎堆议论着什么,她不禁有些好奇,向着身边的凝霜问道:“近日宫中可是有什么趣事,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凝霜望了几人一眼低声道:“听说昨夜辰星宫出事了,闭关数月的慧德法师受到了妖物的干扰,险些入了魔障,听说现在正结法阵要捉那妖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 你可知那妖物就在你眼前,就是你家才人我?萧夕心底道,嘴上却惊呼不已:“竟有这等事?”想起念珠的事又问道:“只是那慧德法师为什么会在宫里闭关?”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因为前些时候,宫中的小皇子去了,特请法华寺的慧德法师来做了场法事,做完法事似乎就闭关了。” 萧夕点头,原来是法华寺的法师,还要来捉她,依昨夜形势来看,他功力不凡,她得小心应付,只是不知道他与几个哥哥有没有关系,因为心经中说过,念珠会和哥哥有感应。 不过这宫中还真是有妖物,当然不是她,就在这天夜里,约莫过了子时,一个小鲤鱼精摸到了她的殿中,匍匐在她的床前。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躺在床上装睡,却不想那小鲤鱼精毅力惊人,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走。 萧夕叹了口气:“这深更半夜的,你来我这做甚?” “玉莲求上神庇护。”小鲤鱼精微微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萧夕乐了,没想到这小鲤鱼精比那慧德法师有眼光,看出了她是神仙,而不是妖怪。 “我初初来到这宫中,又怎能庇护于你?”萧夕奇怪,她未进宫之前她不是在宫中过的好好的吗?难道也是因为昨夜之事?思及此处又道:“就算这宫中待不下去,你也可以出宫。” 却不想那玉莲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玉莲承过当今太子的恩情,报恩之后定然会离开。” 萧夕不想竟问出风流韵事来,但念在她知恩图报的份上,应了下来,但也和她约法三章,她不能给她惹麻烦,也不能跟人说她的身份,更不能插手她的事。 玉莲不住的点头,萧夕抬手,掌心生出一道柔和的白光,慢慢推入玉莲的眉心,白光消失,萧夕收回手道:“好了,我已将你的妖气遮住,只要你不动用法术,便无人能察觉。” 玉莲连忙道谢:“玉莲就在东宫的披霞殿,上神若有什么差遣,便可传话来,玉莲定当万死不辞。” 萧夕觉得这小鲤鱼精有点聒噪,毕竟清静了一千年,便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她们该寻你了。” 玉莲又是千谢万谢,萧夕连打了好几个瞌睡才将将把她送走。 宫中有妖物四下传开,好在除了这扑风捉影的谣言外,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这一日,那个慧德法师竟然找上门来。不知是顾及她的身份,还是对自己的道行有信心,慧德法师单枪匹马的来到了云秀宫。 慧德法师并没有进入殿中,只是远远地站在殿前的空地上与她说话。 “萧才人,万安。”他先是单手立于胸前向她一礼。 萧夕敬他是方外之人,点头一笑回礼道:“不知法师来访有何要事?” “回才人的话,贫僧几日前感受到妖物来袭,遂向陛下请了旨,在各宫各院探查一番。” “原来如此。法师请便。”萧夕双眼灼灼的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慧德微微皱眉,可是他相信自己不会弄错,那夜的气息明明就在这里,那么就是眼前的人道法高深。 得令慧德微垂的眸子倏的一睁,一闪金光从眸子中射出,直逼萧夕而去。 霎时间两道身影腾空而起。 “果然是你!”慧德立于半空,手持禅杖皱眉看向萧夕。 “不错是我。”萧夕白衣飘飘立在他的对面,“但是你我俱是各按天命,你不该找上我。” 可就在此时,突然小臂上又传来阵阵灼热感,萧夕不由得眉头一皱,低头看去,只见云秀宫中的她的小臂上泛起一片华光,想是念珠的感应,她不由得抬眸看向了慧德,只见他眉头皱的更深,面上隐隐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仿佛是在极力的克制,片刻功夫便又是面色如常,可是下一刻又开始挣扎。 萧夕微微一惊,他这是……心魔作祟! 想到刚才的异常,他可能就是自己兄长中一人,即刻闪身上前,姘起双指,射出一缕白光,直直刺入慧德的眉心,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慧德总算走出了魔障,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夕见到他已恢复清明,迟疑道:“你有心魔?” 慧德缓缓点头,“多谢上神出手相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只是恕贫僧冒昧,上神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告辞。” 第4章 萧才人 说话间身影一闪落到了院中,萧夕也随之落了下去。 “贫僧查探过了,还请才人安心,贫僧告退。”慧德合掌一礼。 她已是萧才人,虽然满腹狐疑,却也无法再问,只得由他去。 只是他说的这里不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什么她没探查到的? “走吧,凝霜陪我四处走走,这些日子总呆在屋里也闷了。”萧夕微微垂眼道,她想看一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两人顺了云秀宫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只觉一抹微弱的紫光在头上一晃,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她的宫门竟然不知是谁做了手脚,将一缕魔族气息留在了此处,这也难怪慧德会查到她这里,想到此处,她的心微微一沉,她来宫中已一月有余,竟然不知宫中还有魔族之人!是她太大意了。 忽的前方一闪,略过一个浅红色的身影,她双眼微眯,对着凝霜道:“凝霜,我的扇子忘带了,你回去取一下。” 凝霜微微一愣,还是转身去了,萧夕左右看了没人,身影一晃,便来到了拐角处,沿着气息一路追了过去。 “见过萧才人。” 忽的前路一阻,被人挡住了去路,定眼看去,原是与自己一起进宫的许宝林。 “许宝林好。”萧夕点头回礼。 “不知姐姐这样匆忙是要做什么?”许妗笑吟吟问道。 萧夕有些不悦,暗暗皱眉,“没什么,只是刚才似乎看到一个故人向这边来,想找她叙叙话。” “是吗?妹妹刚才倒是看到一个人影向那边去了。”赵琳玉指轻轻一指,指向了西北角。 “那就多谢了。”萧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匆匆走了过去。 渐渐地越走越偏,几乎看不到人影,她不禁皱了皱眉,最后停在一座宫殿前,因为宫门口上同样留有痕迹,她引自己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在此见面?若真是见面,她也不惧。 拿定主意,缓缓走了进去,此处虽然偏僻,花草却修剪的整整齐齐,似乎是刚刚打理过的,她无心理会这些,径直去了堂前,抬手轻轻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推开了,只见面前一尊大佛正慈悲的将她望着,而佛前还跪着一个胡青底缎子绣月白色竹叶的素服,头上簪着一对祥云纹羊脂玉簪,素净而不失华贵,旁边默默立着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像个有些身份的姑姑,她只见一个背影,拿不准那人身份,一时便愣在了那里。 听到推门声,女子霍然转身,见到萧夕立在那里,呵斥道:“何人大胆,竟敢打扰太后清修礼佛?!” 萧夕暗道不好,连忙依足了礼仪深深一礼:“臣妾萧夕参见太后。” “哦,原来是你。”太后说着在女子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凤眼微抬,在她身上一扫又道:“想来别人也没这个胆子。” 萧夕知道太后是怒了,忙跪下道:“太后恕罪!臣妾不是有意擅闯!”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太后直直的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臣妾是误闯。”萧夕低头道。 “身为嫔妃竟然如此莽撞,哀家还如何指望你们侍奉好皇帝,你就在这思过吧,跪两个时辰再回去。” 太后说完也不看她,向着孙姑姑道:“你去看看柔儿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去端个茶也要这么久。” 说话间,从外面走来一个娇俏少女,捧着漆盘道:“姑母,我来了。” 晴柔说着缓缓走了过来,将茶递到了太后跟前:“姑母,你尝尝。” 太后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满意道:“不错,不枉哀家在这里枯等。” 一身浅红从眼前绕过,她知道这便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太后的侄女! 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小,知道她们已经走远,心下却万分懊恼,是她大意了。 天气转暖,身上的衣服也单薄,这样跪了一会儿便觉得隐隐的酸痛密密匝匝的爬上来,伸手揉了揉却痛楚却丝毫未减。 等她回到云秀宫时,天已擦黑,一进宫门便看到凝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才人,你总算回来了,真是急死奴婢了。”凝霜将她搀扶进了内堂,又吩咐人悄悄去请了太医。 凝霜扶她坐好,蹲在她的脚边,轻轻挽起了裤管,露出了膝盖,只见上面青紫一片,像涂了油彩的画,又轻轻放了下来。 “你们都知道了?”萧夕问道。 凝霜点了点头,含泪道:“都是奴婢不好,若奴婢时时在才人身边,也不会如此了。” 萧夕伸手将她扶起,扯出一丝笑意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不过你能如此待我,我也很高兴,快收起眼泪吧,让人见了成什么了,还当是我受罚感到委屈了呢。” 凝霜点头答应,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片刻之后,太监王平便领着太医走了进来。 “微臣张弼参见萧才人。”太医走到萧夕身边施了一礼,取出脉枕,请了脉,片刻道:“才人只是外伤,上点药就不妨事的。”说着从药箱里取了瓶药粉出来。 萧夕谢过,吩咐王平好生送了出去,凝霜轻轻将她的裤腿轻轻卷了起来,取过太医留下的药,“才人,你忍着点,奴婢给你上药。” 萧夕看着凝霜小心翼翼的上药,一声不吭,其实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正上着药,王平突然走了进来,“才人,皇上来了。” 说话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只穿了一身明黄色常服,眉眼透着焦灼。 “皇上……” 萧夕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来,起身想要行礼,却被他的大手按住了,“好了,身上有伤就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 皇上很是自然的接过凝霜手上的药瓶,一点点涂到伤处,轻斥道:“你怎么偏偏去了雨花台?身边也不知道带个人。” 萧夕见他虽是责怪的话却也带着宠溺,不由得的想起从前的师父,便像个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第5章 异数 “好了。”皇上放下手中的药瓶,替她放下裤管,“早些休息吧。” 萧夕点头,可是她刚想起身,却突然身子一轻,人已经被皇上抱了起来。 “皇上!”萧夕惊呼一声,面颊唰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双手却本能的揽上了他的脖子,“皇上,他们都在呢。”可是转眼看去,偌大的寝殿之中,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踪影。 看到她娇羞的窘态,皇上低低一笑,“你行动不便。” 从软凳到床榻短短的几步,却让她感觉如坠梦中,万分的不真实,可是眼前的人却实实在在。 皇上将她安顿好,却没有留下过夜,匆匆离开了。 萧夕却有些辗转难眠,事情刚刚有点眉目,却又遇上了劲敌,还有虽然知道慧德就是她要找的人,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却丝毫没有头绪。 像是知晓她的心事,手腕间的念珠传来阵阵暖意,她拿出念珠细细端详,可是依旧看不出什么异样,单手结印,一团白光缓缓笼上念珠,终于一颗念珠开始变得透亮。 随着白光不断的注入,念珠里面渐渐开始变得流光溢彩,光点在念珠之中不断的流转,缓缓浮现出一个虚幻的身影。 忽然那人轻轻转头,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到那熟悉的面容,一时间不由得五味陈杂,自她苏醒以来,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要找寻九个哥哥,可是太多的过往都不愿提及,也没有想象到底再次相见会是什么场景,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第一个遇见的竟然就是四哥! 在遥远的记忆里,四哥算是个异数,是她苍凉过往中的一抹温柔。 抬手轻轻的抚上念珠,似乎这样便能感受到四哥的气息,能离他更近一些,她暗暗对自己道:“四哥,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苏醒,不再轮回!”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还抱着念珠,仿佛正在和皇宫里的四哥相互依存,这个世间她不再孤独。 起身,隐约听着外面似乎有雨声,便唤了一声凝霜。 凝霜听到声音,知道她已经起身,领着众人侍候她梳洗打扮。 “外面可是下雨了?”萧夕问。 “是啊,现在入夏了,雨水也多了起来,到现在下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凝霜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 正说着,珠帘微动,王平走了进来,“才人,皇后宫中的李玉来了。” 不知道这么早皇后安排人过来有什么事,连忙说,“快请。” 李玉走了进来,先是向着萧夕一礼,“参见萧才人。” “公公,这么早来可是有事?”萧夕笑问道。 李玉躬身道:“是,皇后娘娘体恤,今日雨大,免了请安。” “有劳公公雨中辛苦,王平好好送公公。” 萧夕吩咐。 “李公公,请!”王平替李玉打着珠帘,送了出去。 雨一直淅沥沥的下着,一直到了下午也没有停的意思,萧夕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她知道四哥就在眼前,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再见到他? 她是皇帝的妃子,他是高僧,怎么也没有交集,除非…… 猛地一个念头闪过,嘴角微微一笑,转身道:“凝霜,拿笔墨来,再给我寻本《心经》。” 凝霜有一丝迟疑,但很快就准备好了,只是一边磨墨一边问道:“才人怎么突然想起抄写经文了?” 萧夕嘴角噙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讨太后个欢心罢了,太后喜欢诵经拜佛,我抄些经文也算是尽尽孝心吧。” “才人有心,太后一定喜欢。”凝霜见到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心下也欢喜,侍候更加用心。 抄了一下午的经文,差不多抄了七八十遍,吃过晚饭,又抄了一些,凑齐了百遍,才收了笔墨。 第二日一早,天已放晴,萧夕收拾妥当便早早来到了皇后的宫中。 因为时间尚早,只有王婕妤,许宝林,和几个女御,萧夕依礼一一见过,便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却听身边的许宝林关切道:“萧姐姐,不知姐姐的故人找到了没有?” 萧夕心中冷笑一声,那日如果没有她的指引她也不会到了雨花阁,面上却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故人,只是我一个慌神儿,看差了罢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妹妹的心意。” “姐姐客气,妹妹愿意为姐姐分忧。”许妗微微颔首。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看去,宸妃,静妃几位也到了,只是宸妃似乎有意无意的向她这里看了看,静妃却打趣道:“今日萧才人来的倒是早,不过看脸色像是没睡好,不会是一直在等皇上去你云秀宫吧?” “静妃姐姐说笑了,妹妹再不懂事也知道,皇上自是要顾及后宫所有的姐妹。” “不错,后宫雨露均沾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子嗣绵长。”一个庄重威严的声音从后堂传来,皇后扶着宫人的人走了出来,众人一见纷纷起身离座见礼:“参见皇后娘娘。” “萧才人初来宫中,皇上自然要多看望于她。”皇后目光一扫诸人,最后落到了萧夕的身上。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人再拜。 “都坐吧。”皇后点头,雍容典雅的坐到凤坐上,众人才一一落座,又说了会闲话,但言语之间都谨慎了很多,有了拘谨,一会儿功夫请安的诸人便散去了,萧夕想着抄写的《心经》,便匆匆的向宫中走去,走着走着却脚下一顿,只见前面杨妃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看样子是特意在这等她。 萧夕依着礼数见礼,杨妃轻轻一笑道:“萧才人,宫中本来就是个势力眼的地方,她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出身高贵,性子样貌又好,皇上自然会多加看顾你的。” 萧夕心下了然,原来杨妃是来宽慰她的,当下轻笑道:“多谢姐姐开解,妹妹不胜感激。” 杨妃听到她的话却心思飘忽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半响又道:“是我多嘴了,妹妹不必我来说这些。” 第6章 提防 “知道就好!”忽的一个凌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人俱是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娇丽的身影缓缓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不是静妃又是哪个。 “是。”杨妃低头轻轻道。 静妃不理会她,只斜目看了一眼萧夕,施施然的走开了。 待静妃走远,杨妃才缓缓抬头扯出一个微笑来,“时候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 “小心静妃。” 最后一句几乎微不可闻,萧夕诧异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她知道些什么让静妃那般提防。 萧夕看了一会儿,也回去了,她还有事要做。 回到云秀宫,萧夕和凝霜捧着写好的经文一路来到了太后的长乐宫。 太后听到萧夕来了,微微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旁边的阮晴柔道:“她来做什么?” “说是那日冲撞了太后,知道太后喜爱佛经,特意抄录了些《心经》,请太后指点。” 听到内侍的话,阮晴柔揉肩的手微微一顿,“姑母,我去看看小厨房炖的燕窝粥好了没。”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些事就让下人去吧,你早晚是要侍奉皇帝的,免不了见面的。”又垂眼道:“让她进来吧。” 听到传唤,萧夕随着内侍走了进来,见太后正在软榻上斜斜的靠着,似眠未眠,心下捉摸不定,缓缓走过去向着太后行了一礼,又捧上了抄好的《心经》,“太后,臣妾抄录了些经文,请太后过目。”说着双手举过了头顶。 可是太后却迟迟没有做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萧夕原来膝盖上的伤没有好全,现在又跪了这么久,只觉得双膝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双臂也开始酸麻不已,捧经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但太后没让她起身,她还是不敢动,又过了片刻,才听到头顶一个声音道:“柔儿,将那经文给哀家看看。”萧夕只觉得手上一空,双臂垂下,便在衣袖中不住的打摆,她没想到太后还会如此难为她,但也没有让她失望。 她悄悄的看向阮晴柔,只见她的手刚刚一触到经文,便猛地一抖,一束金光沿着她的双臂直驱而入,顿时游遍了全身,但金光转瞬即逝,替而代之的却是幽暗的紫芒,紫芒闪了闪,也归于平静。昨夜抄录《心经》时,她便暗暗施了清神咒,清神咒对普通人没有影响,却能逼迫魔族显露真身,她猜的没错,就是她。当然这些异常只有萧夕和阮晴柔看的到,长乐宫里还是一片祥和。 太后接过经文,随意翻了翻,见到上面字迹娟秀,干净整洁,徐徐道:“萧才人,你有心了,你的心意哀家会记着的。你起来吧。” “谢太后。”萧夕在凝霜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瞥了一眼一旁的阮晴柔,却见她并没有因为身份被揭穿而恼怒,只是眉毛微微一挑,有些挑衅的味道。 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明抢总比暗箭易躲。 太后又和她说了会话,便有些乏了,目光落到经文上道:“你把经文拿去慧德法师那吧,焚于佛前,也算是一点功德。” “是。”萧夕捧着经文退了下去,阮晴柔的脸上却微微一暗,暗道,“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很快萧夕便找到了慧德的住处,清和殿。 仰头看了看清和殿三个大字,她的四哥就在里面,突然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她记得,每每她惹父王生气时,四哥都会为她说情,在她被罚面壁思过时,也是四哥常去看她,他说过,有四哥在,别怕。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最动听的话! “才人?你哪里不舒服吗?”见到萧夕一直裹足不前,凝霜试探的问道。 萧夕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走进大门,却见里面正堂的大门紧闭,凝霜轻轻敲了敲,里面却也无人理会,萧夕不由得有些失望,四哥竟然不在!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里面似乎隐隐有着痛苦的声音,萧夕皱起了眉头,凝神看去,原来四哥在门上做了屏障,他是不想让人打扰? 可是那痛苦的声音?心中一番挣扎过后,她向着凝霜道:“慧德法师不在,我们先回去吧。” 凝霜点头转身,可将将要走,猛地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萧夕歉意的看着她,暗道:凝霜,而今对不住了,我也没办法。 扶着她的身子,缓缓地进了侧殿,萧夕把凝霜安顿妥当,一人悄悄的来到了正殿,伸手轻轻的在门上一弹,门上的封印就像冰雪融化一般,瞬间褪了下去。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空空的大殿上盘坐着一个人,她轻轻的唤了两声,他却没有丝毫回应。 绕到他的身前,却见慧德头上布着一层密汗,脸上亦是痛苦之色。 想起上次见面,慧德心魔作乱,这一次似乎更加严重! 萧夕关好殿门,又施了层层仙障,再次走到了慧德的身前,双手捏诀,一束白光从指尖发出,如一条白色的缎带,一头系着她的指尖,一头落在慧德的前额。 闭上眼,白光再次闪过,沿着缎带没入慧德的意识之中,那白光便是她萧夕的神识。 周身忽的一热,萧夕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火海,四周的火苗不断吐着火舌,想要把她吞噬,她一挥袖,结了个结界将自己护住,便去找寻慧德。 她是在火海中央找到了慧德,慧德依旧是盘膝而坐,四周的火舌不住的舔舐着他的僧袍,裸露的肌肤,他像是忍受极大痛苦而无动于衷。 走进看去,却见僧袍之下并非蒲团,却是触目惊心的刀尖! 这是他自己的造境,可是他将自己置身于刀尖火海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四哥!四哥……”萧夕走进,轻轻唤了两声。 慧德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她道:“上仙为何如此唤贫僧?” 萧夕却有些哽咽,“四哥说过我是为天命而来,四哥既能窥破天命,自然能猜到我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来找你,会明白我的话。” 第7章 找人 慧德忽的一笑,如春风化雨,百花盛开,“不能,上仙定是寻错人了。” 萧夕将腕间的念珠取下,递到了他的眼前,“不会错的,此物可以为证。” 见到念珠内华光流转,慧德眉头一皱,下一刻却忽的满脸戾气,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发出一声阴鸷的笑声:“看啊!你妹妹来寻你了,你妹妹来寻你了,为了她,你是不是还能去杀人?!就像这样,拿着刀,向着那人的胸口,用力刺去……” “你闭嘴!闭嘴!”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却见僧袍之下的刀锋猛地向上窜起,齐齐刺入慧德的皮肉之中! 萧夕大惊,可是她想要出手阻止已经晚了,转眼再看慧德,他虽然痛,却如释重负,见到萧夕吃惊的模样笑道:“上仙还觉得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萧夕笃定,掷地有声,“是。” 说着身形飘到了慧德的身前,与他一起盘膝坐下,刀山火海她与他一起罢了。 “不可!”见到萧夕不躲不避就直直坐到了他的对面,慧德不由得大叫一声,刀锋火海一刹那间都化作了烟尘,消散而去。 “四哥……”萧夕痴痴的叫了一声,伸手去触他的眉心,那里火舌吞吐之下已然印出一枚红印,妖娆妩媚,就像刚才那阴鸷的声音一般,与他共存。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如此不能释怀?他杀了人?那人又是谁?只要她再靠近一些,他过往的记忆她便能看的真切。 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触到了的时候,前面的人影忽的一闪,已经到了三丈之外! 其中的造境也随着主人的远去变成了一片混沌,萧夕无法,只得抽身离去。 萧夕缓缓睁开眼睛,慧德也结束了打坐,开口问道:“萧才人来找我有事?” 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却改口叫她萧才人,是不是为了逃避她,萧夕苦笑一声,将身后的经卷递了上来,“是,我抄录了一些《心经》,奉太后懿旨交于法师。” “才人有心了,佛祖定会保佑才人平安和顺的。”慧德起身,单手立于胸前微微低头道。 “好,谢法师慧言。”萧夕瞥了他一眼,眼下着急也没用,只能一点点慢慢来。 出了清和主殿,便寻了凝霜一同回了云秀宫,只是凝霜一路都在问,“我怎么就忽然晕倒了呢?” 萧夕有些头大,这是个较真的人,只能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是到了晚上,她又有些难眠,想着白日里的慧德,她的心总是一揪一揪的,恨不得立马用个什么法术回到他的过去看个究竟。 这些日子她忧心慧德,总想再去看一看,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避而不见,推说身体不适,就是她特意抄录的经文也都是假以人手,连面都看不到。 几日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了,这天晚上又没睡好,早上起来气色便差了些,用脂粉遮掩了好一会儿才算好些,打起精神去皇后宫中请安。 刚一出宫门便遇上了从东边来的静妃,萧夕对着她屈膝一礼,却听她嗤笑一声道:“本宫听说前些日子萧才人去了清和殿,慧德法师便开始有些微恙,御医却都束手无策,据说就连几日后的皇上的寿辰长春节都不能起身前去,想不到今日萧才人自己也是精神不济,若真像法师那样,皇上可是会伤心的。” 静妃的话让她的心猛地一颤,看来慧德是真的病了,前几日便知道他有些不适,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病的如此严重,本以为他只是在躲避自己。 “静妃娘娘关怀,人吃五谷杂粮总有身体不适的时候。时辰不早了,让皇后娘娘等可不好。”萧夕对着她又福了福身,静立一旁,让她先走。 静妃没想到她会这样沉的住气,不像她的姐姐淑妃,倒是小瞧她了。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皇后的凤朝宫,因为路上的耽搁,两人去的时候,嫔妃们基本上都到齐了,只有宸妃的位子还是空着的,听说是因为要照顾六皇子,皇后特意免去了她的早晚请安。 萧夕挂念慧德,只跟邻近的几个嫔妃说了两句,便随着众人一起散去了。 到了晚上,萧夕对凝霜说要早早休息,支走了她,便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清和殿。 可能是因为慧德需要静养,清和殿看上去比平时更冷清了些。 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慧德的身边,借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看到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整个人似乎都消瘦了许多,本来面若冠玉的男子却变得憔悴不堪,甚至她来了这么久,他竟然浑然不知。 “四哥,四哥……”萧夕轻轻唤了两声,慧德才缓缓睁开眼睛。 “四哥,四哥……”萧夕轻轻唤了两声,慧德才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是她,缓缓地坐起身来,“萧才人半夜来贫僧这里不怕惹人非议吗?” 他不说话还好,虽然他放缓了语气,但她还是听出了他中气不足,伸手向他腕间探去,“你受伤了。” 慧德垂下了眸子,轻咳了两声,“还是没能瞒过你,几日前有人引我出去,我不知道那人的底细,和她交了手,被她伤到了。” “可看清了是什么人?”萧夕问。 “没有。”慧德思索了一会儿摇头,“但是和那次引我去云秀宫的人很像。” 萧夕默然的收回了手,这个阮晴柔奈何不了自己竟然来找慧德,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了握,片刻后道:“我知道了,我先替你疗伤吧。” 慧德刚要拒接,萧夕的手已经落到了他的肩头,一股强而有力的真气随之流入体内,随着真气的流转,慧德渐渐觉得舒泰起来,面色也有好转。慧德既感激又无措,虽然萧夕说过他是她的四哥,可是他做了这么多年慧德,突然要他换个身份,又多个妹妹,是谁都会不适应的。 萧夕看着慧德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心中也松了口气,好在他伤的不是很重。 第8章 贺寿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身子也再经不起折腾,那日的情景忽的在脑海里一闪,便又生了个主意。 贴在慧德肩头的手暗暗捏诀,施了一个探灵决,进入了慧德的记忆。 慧德是七岁的时候随着法华寺的住持上了山,但是山上的生活波澜不惊,她探来探去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难道是七岁之前? 突然法术受阻,慧德竟然强行阻断了她的探灵决,萧夕一惊,连忙撤回了手,若她还是强行索取,便是在拿他的性命开玩笑,但如此一来也是欲盖弥彰了。 “你不要命了?!”萧夕又惊又怒。 慧德嘴角却浮上一抹笑意,“上神都说你我各按天命,我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你!……” 萧夕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中有着一股怒气,恨不得将他一掌掀翻在地,可是她不能,便生生忍住了。 “你好好养伤,我日后再来看你。”萧夕拂袖离开,却听到慧德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会自己惜命的。” 萧夕身形一顿,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大半,转身屈指一弹,一条锦带落到了慧德的腕间,转瞬又化作了无形。 从辰星宫出来已经是深夜了,萧夕披着斗篷四处看了看没人,便快步向着云秀宫走去。 却不想忽的一个身影从拐角处探出了身子,皱眉看着她。 一晃便是九月初九,皇上的寿辰长春节,眼下时间尚早,皇上还在前朝宴请群臣,后宫诸人则由皇后聚在一起,观看歌舞,静候皇上。 皇后将宴席设在霁月轩,四周早早便让人布置了彩画彩绸,目光所到之处无不绚丽夺目。 皇后端坐在主位,众妃嫔按品依次坐下,萧夕位分不高,坐在那里并不起眼,但她是皇上的新宠,前来寒暄的人也不少,众人说笑也十分热闹。 只是左侧一排还有虚位,听说是留与几位皇家宗亲和皇子的,一会儿便会随驾而来,此时坐着的只是几位王妃。约莫到了午时,听到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皇上率众大步走了进来,伸手扶起皇后,携手走向了主位,众人也跟着一一落座。 萧夕一一看去,左边第一席位坐着一位锦衣少年,气度不凡,皇上似乎极为器重,应该是皇上的嫡长子,十岁便被立为太子的萧永彦。 而坐在第二席的年纪稍长的应该是育王萧光宏,旁边是王妃孟氏,接着依次是恭王萧光业,宁王萧光泽。却不想他此时也正向这边看来,两人目光一触,萧夕连忙移开,看向别处。 这个宁王与她是相识的,在她未进宫前,在她成为龙女之前。 她还记得那年春花正好,她背着父亲去郊外踏青,却不想遥遥的看着父亲越来越近,慌不择路的她躲进了他的船中,忙乱之中鬓中的发簪滑落,一头青丝散落如绸,她红了脸,他却动了情。 恍惚间,已有人开始翩翩起舞,舞如莲花旋,回裾转袖若飞雪。 一番歌舞下来,眼见都有了倦色,皇后便提议,由后宫诸人献艺贺寿。 众人听闻都跃跃欲试,毕竟亲贵在场,又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求之不得。 因是皇后提议,众人便央求从皇后开始,皇后也不推辞,起身抚了琴,静妃作了麻姑献寿图,杨妃弹的琵琶,具是各有所长,但最令人惊艳的是宸妃舞的《绿腰舞》,只见一身烟青色的舞衣双袖飞舞,如雪萦风,低回处犹如破浪出水的莲花。衣襟飘起,似乘风而去。正如诗中写的:“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接着亦有其他歌舞,萧夕看的有些腻了,便瞌睡起来,恍惚间听到一个泠泠的声音,“嫔妾早有耳闻,萧才人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却一直无福一观,不知今日可否借皇上的光,让我们亲耳目睹一番?” 萧夕缓缓站了起来,皇上也向她看来,眼中似有鼓励,“随便来点什么都行,你能为朕祝寿,朕便很高兴。” 皇上都这样说了,她也无法推辞,只得应了.......... 徐徐走到宴席中央,取了管萧,抵在了唇间,朱唇轻启,只听箫声清丽,一曲《碧涧流泉》使人仿佛置身于山水之间,山林幽涧,一派碧绿,看那千姿百态的奇峰异石之间,爆发出一股股清澈的泉水。尾声又清脆明亮,寥寥数音,使人觉得余音缭绕,意味无穷。 一曲罢,殿中一时奇静,听不到一丝的声响,直到萧夕收回玉箫,微微一礼,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臣妾祝皇上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皇上有些痴痴地看着她,连说了三个好,又伸手示意她走向前去,“来,坐到朕身边来...........” 萧夕有些窘了,皇上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夸赞,又拉她近坐,今日过后不知后宫之中又会平添多少怨恨。 更有人赞,“想必后宫舞无出宸妃之右,萧无人能及萧才人。” 皇上听闻,转眼又看了一眼萧夕,握着她的柔荑道:“嗯,夕儿,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也该晋一晋你的位份了。” 说着转头看向众人,“即日起,册封萧夕为婕妤,赐封号为娴。” 萧夕一惊,连忙离座拜道:“臣妾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妾资历尚浅,万万受不起。” 皇上却怜爱的将她扶起,“朕说你当的起就当的起。” 萧夕落座,只见一旁的皇后遥遥举杯,“恭喜娴婕妤。” 众人也纷纷随声附和,“恭喜娴婕妤。” 萧夕见已成定局,也举起眼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丝竹声再起,却因珠玉在前,已经无心去听,只是其中的歌声却像由远及近,仿佛从那遥远的天边而来,果然片刻之后,便看到一叶小舟从碧芯湖缓缓而来。 遥遥只见一个一身碧色女子手捧莲花,轻歌曼舞而来,“萧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第9章 面纱 宛如水上仙子,但皇上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待她走上殿中,才命其去了面纱。 面纱一落,露出了姣好的面容,萧夕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身边的阮晴柔,目光一触下,不由得生出寒意。 寿宴上,萧夕一时风光无限,以至事后有人说阮晴柔时运不济,她的歌舞也算出挑,却被人抢去了先机,虽然并没有言明是谁,但她也知道说的是自己。 宴席散后,各自便走了,萧夕也随着众人一起出了殿,忽的身上的念珠竟然有了反应,跟遇到慧德的时候极为相似,连忙抬眼望去,刚刚那个身影是太子,她不由得轻轻抚上了手臂,不着痕迹的跟在太子身后。 眼见太子的身影越来越远,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唬了她一跳,定眼看去却是宁亲王萧光泽。 “小王恭贺婕妤晋封之喜。”宁王迎面笑道。 “多谢宁王爷。”萧夕还礼。 “他待你好吗?”宁王突然走近她低声问道。 “好,皇上待我很好,宁王刚才应该也看到了。”萧夕向后退了一步又道:“宁王爷若没其他事,嫔妾就先走了。” 可是她刚走了两步,手臂却被他扯住了,“你爱的人是我,你应该和我在一起!你明白吗?!” 萧夕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皱眉甩开他的手,“我是皇上的婕妤,王爷请自重。”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还有……我早已不是从前的萧夕了,你就当她死了吧。” “夕儿,你当真就这样绝情?”宁王不死心。 “是!我就是这样绝情!宁王爷,告辞!”萧夕说着拂袖离开,她知道,不管以前有有过什么,眼下都不能作数了。 看着远去的萧夕,宁王突然笑了,她真的变了。 夜里,皇上不出意料的召了阮晴柔侍寝,第二天便封了宝林,赐住轻尘宫偏殿云霞殿,与杨妃同住,一时间赏赐不断。 云秀宫亦然,萧夕新晋封为婕妤,各宫几乎都送来了贺礼,似乎都嗅出了谁才是皇上捧在手心上的人,萧夕进宫短短三个月,便从五品的才人晋封为三品婕妤,是从来没有先例,就是原来萧夕的姐姐萧婉卿还是进宫一年后才晋封的,论恩宠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两年前因为小产而死。 但皇上的心思不是谁都能琢磨透彻的,要想在宫中无过,只消顺着圣意罢了。 萧夕看着一波又一波的赏赐和贺礼,可是这些里面,真心过来祝贺的又有几人,正出神时,却听到有人来报,“婕妤,阮宝林来了。” “哦?她来了?”萧夕眸子一转,没想到她竟然会来,现在她是皇上的新宠,若她直接拒之门外,传了出去,定然会被说成恃宠而骄,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她倒不是怕这些流言蜚语,单说她那日将慧德打伤,这笔账她怎么也要讨回来,便低声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一会儿阮晴柔便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看到她斜倚在榻上,矮身一礼,“参见娴婕妤。” 萧夕直了直身子,浅笑道:“阮妹妹坐吧。” 阮晴柔依言坐下,对于她的态度似乎有些意外,浅笑道:“妹妹虽然进宫有些时日了,但还是初见圣颜,听闻姐姐深得圣宠,便想来向姐姐请教。” “妹妹言重了,皇上把妹妹留在身边,自然是喜欢妹妹的。”萧夕偏头对着一旁的凝霜道:“去把我梳妆台上的锦盒拿来。” 凝霜依言去了,将锦盒递到了她的手中,打开是一串碧玺香珠手串。 萧夕笑着拉过阮晴柔的手,将手串套入她的腕间,眼见灿灿金芒不断的从手串上散发开来,阮晴柔不禁大惊失色,想要从她手中抽离,却不想手腕早已被萧夕箍紧,只听萧夕笑容晏晏的道:“这对手串是皇上赏给我的,今日我便送给妹妹了,妹妹可不能辜负姐姐的一片心意。” 说话间,金芒隐去,手串却也紧紧地扣在在腕间,阮晴柔只觉浑身一软,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知道这是萧夕暗暗封住了她的法力。 阮晴柔恨恨的看着她,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冷声道:“多谢姐姐厚爱,妹妹定当竭尽所能报答姐姐今日盛情!” 萧夕不以为意挑眉道:“记得就好。” “妹妹告退。” “慢走不送。” 阮晴柔几乎是靠着侍女的搀扶走出了云秀宫,云芷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忧心道:“宝林怎么了?要不要传御医来瞧一瞧?” 阮晴柔横了她一眼,冷声道:“不要生事,我没事的,只要回宫休息一下就好。” 正说着,原本晴朗的天渐渐暗了下来,眼见着就要下雨,阮晴柔知道以自己现在的速度下雨之前肯定回不了宫的,抬眼看着前面的醉棠楼,醉棠楼前是一片人工湖,平日里供嫔妃小聚休憩的地方,便道:“云芷,天要下雨了,我们先在前面醉棠楼避一避吧。” 进了醉棠楼,天阴的更沉了些,一会儿便听到外面吧嗒吧嗒的下雨声,醉棠楼里可供休息的软榻靠枕一应俱全,进了里间阮晴柔便躺到了软榻上休息。 她的法力被萧夕封了,虽然与身体上没有多大损害,但是也会令她一时不适,力不从心。 衣袖半翻,露出腕上碧玺香珠手串,手串上是被施了咒,想要拿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此事还需要圣君帮忙,可是她如今法力尽失,圣君又在宫外,所以她还要想办法尽快与圣君通信。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开门,隐隐的听着一人道:“当年知道那件事的人现在就只有杨妃了,但既然她知道事情的始末,就该心中有数,当年的事根本就怨不得本宫。” “是,娘娘说的是,而且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婕妤,娘娘不必担心。” 阮晴柔听完,缓缓起身转了出来,只见说话的人竟然是静妃,那么她口中的婕妤难道是萧夕? 她心下疑惑,笑脸相迎走过去,矮身福了福,“静妃娘娘万安。” 第10章 目的 静妃皱眉,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人,眉眼一横,独自向前落座。 阮晴柔嘴角微微一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试探道:“今天的雨真是突然,嫔妾刚刚在云秀宫的时候天还好好的,没想到走到这里就下雨了。” “云秀宫?呵呵,也是,娴婕妤是皇上的心尖宠,自然人人都想巴结一番。”静妃冷笑一声又道:“只是本宫觉得阮宝林是太后表亲,会与别人不同。” 阮晴柔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和不屑,不以为意的笑笑道:“谁说不是呢,只是现在娴婕妤入宫时日尚短,便恩宠不断,若是假以时日……”阮晴柔没有在说下去,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相信静妃娘娘会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便道:“嫔妾突然想起,宫中还有事,先告退了。” 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下过雨,御花园里的绿叶翠绿欲滴,花瓣带着水滴显得更加娇嫩,君墨黎看着看着,脑海里不觉闪现出萧夕娇羞的模样,是人比花娇,想着脚步便向着云秀宫走去。 萧夕现在心情大好,封了阮晴柔的法力,也算是为慧德报仇,她的日子也能能安生一段时间,只想着找个时机让慧德苏醒,若有了四哥的照应,她也不用这般孤苦,这般想着,嘴角不由得挂上了点点笑意,眼波流转,慵懒中带着骨子里的高傲,像是站在高处睥睨天下的女王。 这幅模样儿撞到了君墨黎的眼中,不由得让他无波无澜的心开始悸动,像个小小少年一般春心萌动。 “夕儿。”君墨黎缓缓走了过去,轻唤一声。 萧夕微微一怔,看清眼前的人又惊又惧,连忙收起适才的慵懒,下了软榻屈膝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君墨黎含笑伸手将她扶起,“朕刚才吓到你了?” 萧夕低头嗔道:“皇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着实吓到了臣妾。那些奴才也是,都不知道通传一声,让臣妾这样陋颜面圣,实是罪过。” 君墨黎闻言闷笑了两声,抬手食指刮向了她小巧的鼻子,狭促道:“不是他们的错,是朕不让通传的,朕就想悄悄过来看看你。” 萧夕猝不及防,想着自己一个千年龙女竟然被当做小姑娘调戏了,脸上不由得唰一下就红了起来,将脸转向了一边,她不知道,她越是如此,君墨黎越是喜欢。 君墨黎突然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能让她再像婉卿那样了,他柔声道:“告诉朕,刚才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萧夕自然不能告诉他她在想慧德的事,只随口道:“没想什么,只是有些想家了。” 却不想君墨黎的脸色微微一沉,但也只是一瞬,仿佛是她看花了眼,君墨黎伸手轻轻的把她揽在了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沉声道:“嗯,朕知道了。” 君墨黎在云秀宫用了晚膳,并打算宿在这里。 萧夕却全当不知,只在一旁侍奉茶水瓜果,说着闲话。 “皇上尝尝这提子,甜的很呢。”说着剥开一粒提子送到了皇上的嘴边,皇上却迟迟没有张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春葱玉指。 萧夕犹在迟疑,“皇上是不喜欢吗?”说着便要收回,却没想到皇上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抬头望着她好笑道:“你就打算一直让朕吃吃吃,把朕吃成了胖子不说,难道你都不困吗?” 萧夕有些讪讪,装傻低头道:“臣妾不困。” 皇上挑了挑眉,“好,那你便侍候朕就寝吧,朕累了。”皇上说着低头向寝室里走去,萧夕无法也只能亦步亦趋,脑海里闪过好多个念头,最强烈的一个便是要不要用个什么法术将他直接放倒? 他知道她是在抗拒,顿时一颗火热的心犹如被浇了冷水,慢慢冷了下去,“你不愿意?” 萧夕没有做声,是,她不愿意,可是她纵然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说出来,一时间,寝室里极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君墨黎松开禁锢她的手,翻身向里侧道:“你不愿意,那朕便等,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萧夕听着那沉沉的声音从这个一国之君口中说出来,如同千年迟来的温柔俘获着她*的心,顿时眼圈一红,一行清泪便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翻身,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脸紧紧地贴到了那人的背上,却也抑制不住口中的呜咽。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不住的对她说,我愿意!我愿意! 感觉他的身子微微一动,却也没了下文,萧夕深深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切如旧,仿佛昨日的不愉快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便散了,一切如旧。 今天来陪她吃个午饭,明日来云秀宫下个棋,一个月里,几乎大半时间她都能见到圣容,这让她惴惴不安,也让其他人分外眼红。 “婕妤,怎么不高兴?” 这天她送走君墨黎,独自卧在长椅上发呆,她有些拿不准了,君墨黎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说她是沾了父亲的光才被看重,可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又觉得他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萧夕垂眼,搭着凝霜的手臂,走到了软榻上,在她的服侍下躺了下去。 太久没去看四哥了,她有些想念他了,听着众人纷纷离去,她便悄悄起身,身形化作一道光去了辰星宫。 不同往日的冷清,慧德正在讲经,只见他盘膝而坐,侃侃而谈,见到她来,只淡淡的向她这里看了一眼,接着道:“佛曰: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好了,今日就到这,散去吧。” 待众人都散去,慧德才缓缓站起身来,向她道:“上仙现身吧。” 萧夕依言走到他的身边,“四哥的身体可好些了?” 慧德微微低头,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了腕间的锦带上,“上仙何必多此一问,贫僧的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上仙。” 第11章 口是心非 是,她给他的锦带的确能让自己知道他的近况,可是她无非是怕那阮晴柔再对他不利。 “四哥是在怪我?” “不是。” “不是就好。” 听出他的口是心非,她也全当不知,右手一翻,顿时手中化出一个瓷枕,递到了他的身前,“这是我几日前得到的南柯瓷枕,给你。” 相传南柯瓷枕是八仙吕洞宾之物,曾在小客栈里点化书生,难道她也想要点化自己? 思及此处,慧德深深皱了皱眉,“虽说贫僧愚钝,但大梦三生还是看的破,不劳上仙费心。” 萧夕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他是误会了,便道:“四哥,你误会了,这东西虽然是宝物不假,但充其量不过是能让人安枕罢了,什么大梦三生,都是讹传,收下吧。” 看到她的笑颜如花,仿佛如沐春风,不由得有些怔住了。 从前……从前小妹也有过这样的笑容,可是不知何时再也看不到了,她的脸上只有凄楚。 往事浮上心头,那一幕似乎就在眼前,心底那个声音又跑了出来,“你杀了自己的父亲,不管做多少善事,如何悔过,都是徒劳,那是一辈子都偿还不了的罪孽!” 慧德无力反驳,紧紧握住了双手,不去听他。 可是那个声音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道:“看看,你的父亲,他还在那里受苦,身为人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真是个好儿子。” “别说了。”慧德低声斥道。 “四哥?” 萧夕敛去笑容,收回了手,却见他双手紧握,头上密密匝匝布着冷汗,不由得眉头一皱,是心魔! 手上一挥,瓷枕便落在了一张幻化出来的榻上,姘出二指,点住了他的睡穴,一切做的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慧德又是猝不及防,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当机立断,下一刻,她的身形化作了一道白光进了他的神识。 这是知道他的过去的绝佳时机,没有逼迫,才是潜意识里的真实。 这是个喧闹的小巷,一个小男孩儿手里摇着柳条欢快的走进了一个小院,可刚一进去便顿住了脚步,因为里面传来了咒骂踢打的声音。 他只愣了一瞬,便飞快跑了进去。 萧夕紧跟其后,只见屋里一个壮年男子正对着地上一对母女拳打脚踢,口中不断骂道:“让你护着她!你个没用的黄脸婆,还护着这个赔钱货,我打死你!打死你!” 小男孩见到也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了那对母女,默默地受着男子的拳脚。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也和我作对!” 男孩儿的举动再次激怒了他,那人转身拿起了一旁的木棍打了下去! 女子大惊,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护住了男孩儿的身体。 “啊——” 一声惨叫发出,女子的身子缓缓软了下去。 “娘!娘!” 男孩儿大叫,泣不成声。 女子强行睁开了眼睛,挤出一点笑来,“娘……娘……没事……” 男孩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捧到女子眼前,“娘,你看,我挣到钱了,我给你去买药……” 可是他话刚落,手上便是一空,银子被男子抢去了。 “还给我!你还给我!爹爹!我求求你了!爹爹!” 男子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还是走了。 接着画面一转,似乎又是那个开端,只是这次人比上次多了。 小女孩儿被男子拖着双手拉出了门外,女子声声哀求,却只能一点点向院子里爬,院子里站着三个大汉,看到小女孩儿出来,个个两眼放光,垂涎不已,“没想到你赵癞子还能生出这么好看的闺女……啧啧……要是卖到青楼,说不定还真能卖个好价钱……” 男子嘿嘿笑了两声,“好说,好说。今天她就交给三位了,可是说好了,从此我们两清了。” “你个杀千刀的,还我女儿!”女子一听,用尽全身力气扑到了男子身上,死死攥住了他的手,“杳儿不能去那种地方。” 但终归是力不从心,让男子伸手一推,推倒在地,双手却扯住了他的衣襟,两人双双摔倒。 看到父亲再次殴打母亲,小男孩儿奋力冲了过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女子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把剪刀,等几人回过神来,剪刀已经插进了男子的胸口! 这就是他的心结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那个“伯仁”又是他的父亲,纵然他有百般不是,却也改变不了血脉之情。 萧夕缓缓退了出来,事情的确有些棘手,不过,知道事情的始末,总比眼前一抹黑的好。 “四哥,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正说着,却突然听到门外砰的响。 “谁?!” 她猛地一惊,转头看去却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了一地茶杯碎片。 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不过,一定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 她脑海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右手一翻,一片瓷片飞入手心,碎片上还有那人残留的气息,她一定能够寻到! 人很快就被她找到了,那人正缩在炉灶旁,见到她的到来,更是怕的瑟瑟发抖,低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是个奉茶小沙弥,萧夕浅浅一笑,顺着他的话道:“是,你什么都没看法。” 说着双指轻轻点向小沙弥的额头,小沙弥便缓缓昏睡过去。 摸去了小沙弥的记忆,萧夕终于舒了口气,可是突然肩上一痛,让她狠狠皱了皱眉。 是了,以前听师父说过,不能无故对凡人动手,否则会受到天罚,这就是所谓的天罚吧? 不再停留,白光一闪回到了云秀宫。 现在她真的有些累了,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黄昏时分了。 凝霜见她醒来,递上一张帖子,“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说明日想请婕妤去赏花。” 萧夕淡淡的看了一眼,接了过去,扫了一眼时间地点,便放在了一旁,“皇后娘娘相邀,我们自然要去。” 第12章 落水 第二天,不出所料,六宫嫔妃几乎都来了,正三三两两赏花寒暄,看样子皇后还没到。 她正打算找个地方躲懒,却没想到静妃不知何时斜插了过来,她只能向她矮身一福:“静妃娘娘万福金安。” 静妃轻轻一笑,转头对着一旁的宸妃道:“瞧瞧,人都说人比花娇,说的不就是我们的萧婕妤吗?也难怪能得到圣心眷顾,盛宠不衰。” 宸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不愿多言,只敷衍道:“二八年华自然是好。”便匆匆离开了。 静妃正感无趣时,却突然听到一个软糯的声音道:“静妃娘娘说的极是,只是嫔妾也听人说过,越是娇艳的花越经受不住风雨,婕妤姐姐可要好生珍重啊。”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阮晴柔已然走到了眼前,向着两人微微一礼。 虽然不怕她挑衅,可是还是被她的话刺的不舒服,不由得反唇相讥道:“珍重是必然的,不过若真有什么风风雨雨的,同在屋檐下,必定谁也逃不掉,不管是不是娇花。” 此话一出,静妃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不悦的瞥了阮晴柔一眼,阮晴柔却浑然不觉,只笑笑道:“嫔妾刚刚从莲湖路过,看到那一边的睡莲开的极好,两位姐姐是不是也过去瞧瞧?” 就在萧夕迟疑之时,见到阮晴柔突然抬起素手,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恰到好处的露出一节光洁的小臂,而她给她套入的碧玺香珠手串已荡然无存! 这是她故意要给自己看的!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诚意,她也不好辜负,便道:“好,既然妹妹盛情相邀,姐姐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见她答应,静妃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睡莲的确开的很好,婀娜多姿,阮晴柔指着湖心的一株道:“姐姐快看,那是并蒂莲啊!” 萧夕不知她要耍什么花招,只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边一声尖叫,接着便是噗通一声的落水声。 阮宝林落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的后宫,太后震怒,震怒之下,萧夕自然首当其冲。 此时她正跪在云霞殿外,太后发话,阮宝林不醒,她便不能起身。 太医鱼贯而入,但终究没有醒来的消息,众人也被遣走了,只留下了皇后,静妃,还有一宫主殿的杨妃,皇后是后宫之主,自然也得留下,而静妃却是见证人,毕竟去湖边的只有她们三人。 “太后,阮宝林这有我们守着就行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见到忧心忡忡的太后,皇后劝解道。 “是啊,太医说过了,阮宝林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昏迷,若阮宝林醒了,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太后却不为所动,摇了摇头,弟弟只有晴柔这么一个孩子,交到了她的手里,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等事,若真有个好歹,让她怎么跟弟弟交代?! 转身看着静妃,肃道:“静妃,你在跟我仔细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妃虽然有些后悔,平白无故卷入了是非,但若能借此打压萧氏,她又觉得何乐而不为呢,便道:“臣妾……臣妾当时离得比较远,着实没有看到萧婕妤有没有推阮宝林,只听到阮宝林和萧婕妤说湖心的并蒂莲开的好,接着便听到了落水声,只是之前萧婕妤似乎和阮宝林有些口角……” “竟然还有此事!原本我还以为那些都是谣传,进宫之后便懂得规矩,没想到竟然还是这般惹是生非!”太后越说越怒。 皇后瞪了静妃一眼,连忙道:“太后息怒,也是臣妾的错,没有教导好新人。” “皇后,哀家不是要怪你,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必揽在自己身上,去,把她叫进来,哀家亲自问问她。” 萧夕此时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走路时双腿都有些打颤,听到太后传她,不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和这太后一定有前仇,否则怎么三番五次的撞在她的手里。 定了定神,随着宫人走了进去,只见太后坐在主位,一脸严肃,皇后三人则立侍一旁。 “臣妾参见太后,皇后娘娘。”萧夕屈膝跪了下去,也没指望她能让自己起身,只是想着殿内殿外跪着都一样。 却没想到太后并不满意,不悦道:“你该自称罪妾。” 萧夕微微一愣,继而抬头朗声道:“臣妾自问无罪,恕臣妾直言,太后如此听信一家之言着实不公,也该给个机会让臣妾辩驳。” 此言一出,换来了太后的一声冷笑,“瞧瞧,我只说了一句,她便有这么多话等着哀家,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皇后摇头不已,她着实不该这样顶撞太后。 “萧婕妤,快跟太后认错。”皇后赶紧道。 “太后恕罪,臣妾并不是有意顶撞,臣妾只是想替自己辩解。” “好!好!现在哀家留给你机会,哀家问你,晴柔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太后强压着怒火问道。 到底是怎么落水的,是她自己跳下去来嫁祸于她的! 当时她想抓住她的衣衫,却也晚了,又不能当着静妃的面施法,阮晴柔就是算准了会这样,才会肆无忌惮的陷害她。 可是如果她真的这样说了,别说是太后,任谁都不会相信。斟酌再三,她只能恨恨的违心道:“是阮宝林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 “是,的确是她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男声,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母后。儿臣已经过去看过了,莲湖四周经久未修,有几处的确容易滑倒。” 太后皱眉,但皇帝的话已经放在这了,她也不驳了他的面子,刚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他抢道:“朕都听说了,萧婕妤的确有错,不论如何,顶撞母后就该受罚,就罚她在殿外再跪两个时辰,抄百遍《女训》可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这明显是偏袒萧夕。 第13章 力不从心 太后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想为了此事和皇帝发生吧愉快,妥协道:“好,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 “还不谢过太后。”君墨黎见太后妥协,连忙低头斥道。 “臣妾谢过太后。”萧夕叩了个头,便起身再次跪到了殿外。 更漏声声,等她回到云秀宫已经入夜了,只是早早有人守在门口。 “臣妾拜见皇上。” 萧夕没有想到他会来,会这样在门外等她,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用不着他这样上心,如果非要解释,只能是因为父亲。 她身子刚福下去便被他的大手给托住,“好了,快免礼。” 两人进了殿中,已早有太医在等候,见她来了,便上前请脉。 “皇上放心,婕妤并无大碍,腿上的伤也不要紧,只要调养几天就会痊愈。”太医诊完脉,便在君墨黎的示意下离开了。 “今天让你受苦了,可是她是朕的母后,朕……” 殿里只剩两人时,君墨黎轻轻的揉着她的手。 萧夕缓缓低下了头,目光只盯住了自己的指尖,做足了一个十五岁少女的模样,喃喃道:“皇上,不要说了。是臣妾不好,让皇上为难了。” “好了,朕是偷偷过来的,朕不能多留,你早点休息。”见到她的错愕又道:“朕虽然想陪着你,可是若太后那边知道了,终归不好,不过朕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惊喜的。” 萧夕轻轻点头,依依不舍的送他离开。 待他离开,脸色便冷了下来,伸手覆住双膝,暗暗施法,虽然跪的时间不长,但因为她千年时间里,久困寒水之滨,加上她初初不肯爱惜自己,便落下了一个毛病,腿受不了寒气。 可是她的手刚刚覆上,却隐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试了一次又一次,三次过后,她便放弃了,莫非是几次进入慧德的元神,加上天罚让自己修为有损? 只能这样解释了,阮晴柔也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挣脱了她的束缚! 萧夕暗暗咬牙,今日之辱,她定要加倍还回去! 宽衣睡下,迷迷糊糊到了第二天,头却昏昏沉沉的。 “凝霜……凝霜……” 她哑着嗓子喊了两声,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头,“好些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萧夕猛地一醒,睡意全无,连忙想要起身请安,却被大手按住,“好了,你身子不爽快就别管那些虚礼了,快躺下吧。”见她依言躺下,又贴心的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准备。” 萧夕本就没有什么食欲,加上身子难受,就更不想吃东西,任性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东西。” 君墨黎宠溺一笑,都说人病了,便脆弱很多,看着她这样的一副小女儿模样,心中莫名的一软,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可是她进宫这几个月来,日日做出一副贤淑的模样,他看着都辛苦。 “臣妾失言,让皇上见笑了。”萧夕垂下眼睑,面上微红。 “没有。朕没有笑话你,朕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好,但是即便是身子不舒服也要吃点东西,不然怎么会好起来呢?”君墨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吩咐道:“去!去弄点清粥来,再来两个开胃的小菜。” “我这是怎能么了?”萧夕望着一旁的凝霜微微皱眉道,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睡了一夜就浑身无力。 “婕妤,你受凉了,昨夜便起了高热,喝了太医的药才刚刚好转,皇上知道后,下了早朝便来看你了。”凝霜道。 饭菜很快就上来,君墨黎也坐下来陪她一起用了。 看着桌上简单的几道小菜,萧夕有些过意不去,“皇上,真是委屈皇上了。让他们去御膳房传膳吧。” “不必,这样就很好,免得坏了你的胃口。”君墨黎夹起一块嫩笋夹到她的碗中,“多吃点,快点好。” “多谢皇上。” 嫩笋吃到嘴里,暖在心里,纵然她知道皇上的用心,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的周到体贴是真的。 用完饭,又催促着她喝了药,像是生怕她嫌药苦不肯吃药一般。 见她用完药躺下之后,才放心离去,还不忘叮嘱她道:“这几天你就在宫里好好休养,皇后那里朕会去说,你不用担心,至于要抄的《女训》,晚些再抄也不要紧,身子重要。” 萧夕一一应了下来,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云霞殿里。 阮晴柔斜倚在软榻上,听说早上皇上又去了云秀宫,心中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不论家室样貌,她都不比萧夕差,可是为什么只有萧夕能入皇上的眼,落水的人明明是她,皇上却守着她萧夕,没有来看她一眼。 只有太后来看过她,还劝她不要争一时长短,可是魔君给她的时间就那么多,还有,看萧夕的样子,那慧德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虽然他究竟是哪一位,她不得而知,可是如果真的让他苏醒,那又会给她萧夕添个帮手,到时就会更加棘手。 不过好在让她知道了萧夕的弱点,她自然有办法对付她。 萧夕自高热起已经用了三天的药,可是非但没有什么气色,反而觉得身子越来越弱,很是无力,她不由得觉得奇怪,本来她就非普通人,按理说应该比寻常人好的快些才对,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天她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双手结印,想要查探一番,可是她试了好几次,都以深感无力而告终。 她不禁皱了皱眉,垂眼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难道是药出了问题? 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药就是太医送来的,太医肯定查不出什么来,如果是阮晴柔动的手脚,她应该也能看出端倪。 偌大的皇宫,能帮她的只有慧德。 入夜后,趁着宫人们都睡熟了,萧夕披上了黑色斗篷,悄悄出了宫门。 小心躲避着巡逻的侍卫,一路来到了慧德的住处,辰星宫。 这里依旧和别处不同,在四周都昏暗一片时依旧亮着一盏宫灯。 “谁?!” 第14章 法师 听到脚步声,慧德皱眉轻斥了一声。 “四哥,是我。”萧夕走向前去,掀开了兜帽,露出了脸。 “上仙,你……”慧德见她这样一副形容,微微有些惊讶,缓缓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我有事请四哥帮忙。”萧夕说着从食盒中拿出一碗药来,“四哥可否识得药理,我现在法力全失,不知和这药有没有关系。” 慧德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上前接过药碗,放在鼻下用力闻了闻,仔细辨着药材,可是并没有什么不妥,继而又端起药碗送到了嘴边。 “四哥!不可!” 萧夕一见,连忙伸手制住了他。 双手相触,慧德只觉她的手上绵软无力,心下不由微微一动,推开她的手,“一点点,不要紧。” 慧德抿了一口,便觉身上慢慢开始酸软,果然如他所料! 把药缓缓倒入一旁的花盆,将空碗递到她的手道:“上仙,的确是药出了问题,这药里混了十香软筋散,能让人内力全失,浑身酸软无力,所以,上仙失的也并非法力,停药了,自然会……” 慧德说着突然一顿,“不好,有人来了,你快走!” 萧夕的心忽的一沉,连忙扣好兜帽,向后院走去,但刚走了两步,便顿住了,眼下是有人故意给她设了圈套,说不定后门正有人在等着她呢。 门外,静妃娘娘和许宝林带着人一下一下的扣着宫门,“慧德法师可在?我们家静妃娘娘想请法师帮忙。” “娘娘请回吧,现在夜已经深了,多有不便,请娘娘见谅,待到明日,慧德定当登门拜访。” 听到慧德的回话,静妃扬眉看了一眼许宝林,原本她还不信,可是看眼下这情形,十有八九像是真的。 心下不由窃喜,想着若今日她能打开这扇门,找到萧夕,她就不信,皇上还能那样护着她! 她向前一步,走到门前道:“法师,嫔妾知道,深夜相见,确是有些不妥,但太后近日来总心神不宁,今夜尤为严重,迟迟不能安枕,嫔妾恐有邪物作祟,所以恳请法师赐宝,以求太后安睡。” 良久,门终于打开了,慧德立在门前,双手合十,微微一礼,“娘娘请进吧。” 静妃和许宝林前后进了大殿,只见偌大的殿中只有一尊供人参拜的金佛,地上整齐的摆着几个蒲团。 “静妃娘娘稍候,贫僧这就为娘娘去取佛宝。”慧德不疾不徐道。 静妃浅笑道:“劳烦法师了。”见到慧德转身去了东侧室,又偏头向着许宝林道:“还不跟上法师。” 两人身影一进东侧室,静妃便对着身边的人轻轻一点头,众人立即散开,四处查找起来。 可是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查找了半天,竟不见一个人影,可是她明明得到消息,萧氏进了这辰星宫。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慧德和许宝林也出来了,见到走在慧德身后的许宝林轻轻对她摇了摇头,静妃暗暗咬牙,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没想到竟然还是让她跑了! “静妃娘娘,此物乃天竺佛珠,只要请回去供奉,便可不让祟物近身。”慧德轻轻打开锦盒,只见佛珠上闪着柔柔的佛光,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静妃欣喜,似乎忘了来此的目的,伸手便要接过去,却扑了个空。 只听慧德清明的声音道:“贫僧说过,佛宝需要请,望静妃娘娘能屈尊降贵。” 见到她还有些不情愿,又道:“娘娘,心诚则灵。” 静妃不得已只能双膝跪地,叩拜一番才接了过去。 “夜已深,望太后身体康泰,静妃娘娘福泽深厚。”慧德双手合十,对着离去的身影道。 见人已走远,慧德向着空空一处道:“人走了,你们出来吧。”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身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正是萧夕和小鲤鱼精玉莲。 刚才那一幕就发生在两人眼前,看到慧德惩治静妃,萧夕不由得上前打趣,笑嘻嘻道:“想不到四哥也会拿佛祖来压人?” 却没想到慧德听后,竟然狠狠皱了皱眉,冷冷道:“上仙不要乱说,贫僧从来不会拿佛祖压人,希望上仙也不要在佛祖神像前说这种话,污了这清静之地。” 萧夕知道自己失言,敛去笑容,歉意道:“四哥,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 “这话上仙不该对贫僧说,该向佛祖说才是。” 慧德神情清冷,整个人就像罩了一层冷光,让人靠近不得。 萧夕无法,只能转身,虔诚的跪在了佛像前,默道:“佛祖恕罪,小仙绝无轻慢之心。” 慧德和玉莲也在她的身后跪了下去。 “诚不在于形,而在于心,世间万法皆是如此。” 突然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夕不由得一惊,抬眼望去,只见金佛竟然微微扬起了嘴角,似乎正冲她笑。 “谢佛祖教诲。”萧夕再次扣拜。 三人起身,再无多话,玉莲陪着萧夕回到了云秀宫,宫中跟她走时没什么不同,众人还在安睡。 “今夜谢谢你,玉莲。”萧夕拉起她的手道。 当时萧夕没了法力,不禁有些慌了神,还好有慧德在一旁提点,“上仙在宫中除了贫僧再无可信之人?” 萧夕这才想起玉莲来。 “贫僧可助你一臂之力!”慧德说着一手轻轻抵住她的后心,萧夕顿时觉得法力似乎一瞬间又回来了,连忙密语召唤,“玉莲!速来相助!” 玉莲不敢耽搁,速速来了辰星宫,助她隐藏了身影。 不过经此一遭,她也不必在避讳慧德,也算帮了他一次,得了人情,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上仙客气了,当日玉莲受上仙恩惠,便答应受上仙差遣。”玉莲微微垂眼恭敬道。 “不论何事?” “是,不论何事。”玉莲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低头答道。 萧夕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暗暗道:如果有一天她要对付的是她的心上人太子殿下呢?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养心殿,落下一地斑驳,御案后,君墨黎一身常服埋头在一堆奏折后面,大殿上悄无声息。 第15章 计划提前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探了探头,白泽见状,悄悄走了过去,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小太监凑到他的身前道:“是云秀宫的人来了。” 白泽轻轻点头,“把人带进来吧。” 一会儿功夫,人便带到了他的身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跟咱家进去吧。” 白泽带着人走进了大殿,轻轻走到御案前,禀道:“皇上,云秀宫的人来了。” 君墨黎没有抬头,只沉声道:“说吧。” “是。”那宫人恭敬道:“婕妤没什么不妥,每天还是按时吃药,身子也一日日见好,只是三天前,去了辰星宫。” “哦?她去那里做什么?”君墨黎丢下手中的奏折,微微抬起了头,“你确定她是去了辰星宫?” “这……奴婢只是见到婕妤向那个方向去了,至于进没有进去……奴婢实在不知……”被他这样一问,宫人又有些迟疑起来,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断然不会相信。 “不知?那朕要你何用!” 君墨黎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去,骇的白泽连忙跪了下去,那宫人也跪下请罪,颤声道:“陛下容禀,奴婢的确是看到婕妤走进了辰星宫,但是……” “有什么话就说!”君墨黎加重了语气,不耐的道。 “但是当晚静妃娘娘和许宝林也进去了,却没有看到萧婕妤,奴婢在宫外候了许久,也没见萧婕妤出来。所以……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请皇上明察!”宫人说完便深深伏地,僵在那里。 事情确实蹊跷,就是他君墨黎一时也想不出其中的关窍。 “东南方向有龙气……” 之前钦天监的话忽的耳边响起,他的心猛的咯噔一下,前朝女帝的事迹也浮上了脑海,难道说…… 君墨黎只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凉,以至久久没有说话,就是手上的奏折掉落在一旁也没有发觉。 大殿上一时极静,跪在地上的白泽两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良久才听到赦免之声落了下来,“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来他得早有行动,计划提前了。 日头渐渐西沉,宫中也陆续点起了蜡烛,萧夕用过晚膳,也无所事事,只坐在一旁发呆。 经过那天晚上的事,说明有人已经注意到她了,是静妃还阮晴柔她说不好,但她现在已不能再无所顾忌,再者,唤醒四哥的事她也毫无头绪,眼下只要他安康无事,她去或者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半响,她缓缓地抬起了头,慵懒道:“凝霜,去把棋盘拿出来吧,陪我下盘棋。” “婕妤太抬举奴婢了,做点针线什么的,奴婢会,可是这下棋……奴婢实在不懂……”凝霜委屈的看着她为难道。 “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你把棋盘找出来就是了。”萧夕摆了摆手,她想要下棋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自己和自己下也可以。 黑白子交替落下,寝宫里就只有棋子落下发出来的哒哒声。 “婕妤,时候不早了,想来皇上是不会来了。”凝霜见她眉头微蹙,百无聊赖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前小心翼翼的道。 闻言,萧夕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也不反驳,捻起一颗白子落了下去,“我还不想睡,你们累了就下去休息吧。我有事再叫你。” “不,奴婢不累,奴婢就在这陪着婕妤。”凝霜坚定的看着她。 两人正说着,却突然听到外面唱道:“皇上驾到——” 两人俱是意外,连忙起身出去迎接,“臣妾拜见皇上。” “快起身吧,身子刚刚好,别在着凉了。” 君墨黎微微伸手,虚扶了一把。 萧夕顺着眼前的手看去,只见他穿了一件深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淡淡的月光洒下来,衣袖上的云纹随着晚风的吹动,仿佛飘动了起来。 她一时看的出神,直到君墨黎走上去,伸手将她扶起,她才回过神来,微微低下了头,“皇上,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臣妾宫里?” 君墨黎携着她的手一路走进去,不觉莞尔,“夕儿这是嫌朕来的晚?下次朕一定早来。” “不是,臣妾不是那个意思。”不知为什么,萧夕有一种错觉,每每在跟前,虽然她时时小心应对,但还是容易在他跟前丢脸。 看出她的窘迫,君墨黎轻轻一笑,“好了,朕不打趣你了,朕是无意路过这,见你宫里还亮着灯,就进来瞧瞧你。不知道夕儿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见到小桌上的棋盘残局便了然,“你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是。臣妾闲来无事,便由此打发时间。只是皇上怎知臣妾是自己跟自己下棋?”萧夕有些狐疑。 君墨黎指着棋盘道:“这有何难?你自己看,这冲、断、压、挡手法都是一样,不就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萧夕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没在意这些,听他这样一说,果然那个样子,黑白子不论是布局还是防守,都是一个路子下来了。 “好了,一个人下棋很是无趣,来,朕和你来一局。”君墨黎说着撩衣坐了下去,两指夹起白子便落了下去。 萧夕也只能坐在他的对面,手谈起来。 君墨黎的棋艺精湛,一炷香的功夫,萧夕便感觉有些吃力了,但下子速度还是不减。 君墨黎心中暗暗吃惊,人都说,下棋如排兵布阵,想不到她萧夕小小年纪便有此谋略,渐渐地两人下子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想不到夕儿棋艺如此了得。”君墨黎赞了一声。 萧夕猛地惊醒,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下着下着竟然一时忘了形,不知皇上如何看她,便道:“皇上谬赞了,皇上的棋艺才是精湛。” 说完,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凝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凝霜小心翼翼道:“婕妤,快到子时了。” 君墨黎将手中的棋子丢进了棋盒里,轻轻扣了扣案桌道:“居然这么晚了?这棋先留着,走,我们安寝去吧。” 第16章 偏爱 萧夕一阵头痛,却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向床榻。 细心的给他宽衣脱靴,服侍他躺下,却见君墨黎正看着她,似乎再说,你怎么不上来? 萧夕只能硬着头皮宽衣躺在他的身侧,却见君墨黎满意的一笑,转身兀自去睡了,只含混不清的说了句,“都累了,快睡吧。”便没了声音。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睡下了。 睡着睡着,她觉得有人在抚摸她的脸,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却看到君墨黎正福身亲吻她的额头。 见她醒来,君墨黎唇角微微扬了扬,宠溺道:“朕吵醒你了?” “不是。”萧夕坐了起来,却发现君墨黎已经穿戴妥当,看样子是临走前跟她道别。 “你再睡会儿吧,昨夜睡的晚。”君墨黎神秘的看着她又道:“朕告诉你个好消息,姜俞斌要回来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姜俞斌是她的哥哥,常年带兵在外,她见过的次数真的不多,如果能见到他,她的确应该高兴,可是总觉得事情有些突然,心里有些不安。 但在君墨黎的面前,她还是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当真?” “自然当真,别忘了,君无戏言。”君墨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臣妾替哥哥谢过皇上。” 萧夕起身,向着君墨黎深深拜了下去。 “好了,朕该去上朝了。” “恭送皇上。” 送走皇上,萧夕脸色慢慢暗了下去,下个月初就是父亲的寿辰,若兄长能回来为父亲祝寿自然是好,可是她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若说这是隆恩浩荡,却也太浩荡了。 一连好几天她都在想这件事,直到有一天傍晚,她收到了一张字条:亥时辰星宫外见,有急事。 不知道字条是怎么来的,她从皇后请安回来后,便看到有人放在了茶桌上,问了一圈人,谁也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人放的。 眼见到了戍时三刻,凝霜问道:“婕妤去吗?” 萧夕深深地看着窗外道:“拿出我的斗篷,我们走。” 穿戴整齐,两人一路向着辰星宫外走去,可刚走出云秀宫,凝霜便心里不住的打鼓,她想不出是什么人会这么晚约婕妤去辰星宫,也想不明白,婕妤为什么这么痛快的就去了,“婕妤,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明日再去不好吗?这深更半夜的……” 萧夕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去自有我去的道理。” 说完便加快脚步去了辰星宫,因为再晚些宫门就要上锁了。 远远地只见一个萧萧的身影立在宫墙边上,一身僧袍被夜风吹的飘飘摇摇,仿佛下一刻,那人就会乘风而去。 那人听到脚步声,微微转头看向她,却因为多了一个身影而微微皱眉。他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萧夕笑道:“慧德法师,不知慧德法师约嫔妾来此有什么事?” 慧德眉头皱得更深,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字条,递到了她的眼前:“我收到一张字条,说婕妤要约贫僧在这,有事要说。” 萧夕面上微微一惊,凑上前去看了看,趁机在他耳边道:“因为上次的事,有人想试探我们,如他意。” 看完之后,萧夕也拿出了纸条,两张纸条放在一起一看,看字迹,明显是出自一个人,两人不由得同时变了脸色,齐声道:“我们中计了?” “怎么办?”萧夕忧心忡忡,“真是,都怪我太大意了。” “婕妤不要太过忧心,趁眼下无人,还是快回去吧。”慧德左右看了看。 可是他的话刚刚落下,便听到东边有脚步声,下一刻,便看到静妃伴着太后缓缓而来,两人见到慧德和萧夕都是一愣。 “你们在做什么?”太后怒斥道。 萧夕低头向前见礼,“太后吉祥。嫔妾是中了他人的圈套才来这里的,太后请看。” 说着将字条呈了上去,静妃接过去,递到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接过字条瞄了一眼,又深深地看着她,冷冷道:“来人!” 接着便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宫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架起萧夕便走。 慧德也被几个太监迫着进了辰星宫,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萧夕忽然不知今天这步棋走的到底对不对。 她被几人押到了附近的宜兰阁,萧夕跪在太后身前,分辨道:“太后明察,嫔妾真的是因为收到字条才去的!” “呵呵,你一个婕妤就为了这样一张字条便和别人会面?你让哀家怎么相信你!”太后怒意更盛。 “太后容禀,臣妾确实不知是何人约嫔妾去的,嫔妾只以为是宫中姐妹,去了才看到慧德法师,而且法师也是受人蒙蔽的!请太后明鉴!” “简直是一派胡言!”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哀家绝不允许后宫有你这样的人。”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孙姑姑又道:“孙茹,去!给萧婕妤奉杯好茶。” 孙姑姑低头道:“是!” “孙姑姑,这夜深了,就不劳烦姑姑了。” 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抹明黄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君墨黎跪在萧夕身边,对着上座的太后施了一礼。 一旁的静妃也连忙向皇上见礼,皇上却并没有看她,只是伸手拉起了地上的萧夕,向着太后道:“此事不怪萧婕妤,因为是朕留的字条,邀婕妤出来的。” “是皇帝你?可是和她在一起的为什么是慧德?”太后闻言皱了皱眉,从皇上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今天的事又要不了了之了。 “母后,今日夕儿来此的确是因为看到了字条,因为那是儿臣的意思。”君墨黎说着微微低了低头,“前几天,儿臣听慧德法师说过,今夜月有月晕,在月下观赏《春山图》,能看到图中隐藏的山水,本来朕只想一睹奇观,突然想起夕儿可能会喜欢,便也邀了她一起,却没想到出了今天这样的事。”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皇上对她的偏爱,可是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也都见怪不怪了。 第17章 招待 太后被他这样一哄,即刻气都消了,轻轻一笑道:“好了好了,母后又不是小孩子。” “走,母后,朕陪您回宫。”君墨黎回头看了一眼萧夕便陪着太后走了。 “恭送太后、皇上!” 静妃也深感无趣,冷哼一声离开了。萧夕也由着凝霜扶着回到了云秀宫,一路上,萧夕冷眼瞧着,凝霜丝毫没有怕的样子,看来她所料不错,给那人传信的就是一直跟在自己的凝霜! 此事之后,人人都道她萧夕是皇上的心尖宠,眼下还有另外一重恩典,萧家的大公子回朝了,皇上还特意下旨,准许他去云秀宫探望。 有多少人进了宫之后就从未见过家人,只有少数有封的夫人可以进宫,再者就是怀有子嗣临产的时候,像萧夕这样将将进宫不足半年就获此恩宠的真真是后宫第一人。 “婕妤,怀化大将军到了。”听到外面的通传声,凝霜喜滋滋的道。 萧夕也欢喜的点头,对着小宫女道:“快请!” “臣萧俞斌拜见婕妤,婕妤万安。”萧俞斌走进殿内,单膝跪在了萧夕的面前。 “哥哥快快请起!”萧夕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前,虚扶了一把,又指着一旁的座椅道:“哥哥请坐!” 接着又吩咐凝霜,“快把备好的茶端上来,让将军尝尝.........” “婕妤不必如此。”萧俞斌轻轻笑道。 萧夕见他早已不是记忆里的容貌,面色黑了不少,也成熟了很多,对于他的记忆,她还停留在个翩翩少年郎,梅下舞剑,梅花零落一身,真真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哥哥难得来一次我宫里,我自然要好好招待哥哥。”萧夕说着端起一碟点心送到了他的身前,“哥哥从前就喜欢这酥饼,快尝尝吧。” 萧俞斌刚刚想要拒绝,却见一个小小的竹筒滚进了手心,他只能接过去吃了起来。 本来外臣进后宫的时间就有限,加上神秘的竹筒,两人只说了一些寒暄的话,萧俞斌便离开了。 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她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但尽管如此,她还想去慧德那里一次,她怕以后机会就不多了。 当天晚上她便又想去一次辰星宫,但刚出云秀宫便被人挡在了宫外。 “让开!” 萧夕看着眼前的阮晴柔斥道。 “呵呵,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惹着你了?”阮晴柔娇笑道。 “明知故问。快让开,我不想和你动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萧夕眉头一皱,她只想让哥哥们早日苏醒,至于和魔族的恩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瑶瑶,如果是我呢?” 忽的阮晴柔的身影一闪,露出一个冷情的男子幽幽道。 见到他萧夕有些头疼,开口道:“明王,恕瑶姬直言,明王不该与魔族混在一起。” “瑶瑶,你错了,本王从不需与任何人一起,本王只是想找到你。”大明王孔宣深情款款,突然飞身而来握住了她的手,“瑶瑶,跟我走吧,别管什么龙族,什么使命了,你难道都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 “明王,你别说了,我没忘,但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以前如何,但现在需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萧夕挣脱他的手,坚定的道。 “瑶瑶,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看看你现在对于萧家是什么,对于皇帝来说又是什么,就只是他们互相利用的棋子,就像在龙宫时一样!你是龙王的棋子,是他玄阳的棋子!” “不!我不信!我也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萧夕怒道,扬手一道白光闪过,劈向了孔宣,孔宣却一动不动立在那里,白光闪过竟然毫发无伤。 “呵呵,都道明王痴心瑶姬,今日终于有兴看到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阮晴柔见此,柔柔的掩唇一笑,却被孔宣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好,我不说,这是我的尾羽,希望能帮到你,但我也希望你永远没有用到的一天!”孔宣再次走近,将一根翠色闪着七彩光芒的羽毛递到了她的手中。 “我不要。” 萧夕刚刚要拒绝,却发现到她身前的不过是一个虚影,轻轻一碰便化作了泡影四散而去,只听他浑厚的声音还荡在空中,“我孔宣今日有言在先,若如谁伤了龙女青瑶,便是与我孔宣过不去!” 阮晴柔看到孔宣走了,动手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又有孔宣这么个棘手的大神在,实在是多留无益,向着萧夕酸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萧夕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孔雀尾羽,还是向着慧德的辰星殿去了。 “你没事吧?” 慧德见她脸色不佳,不待她开口,率先问道。 萧夕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萧家……萧家可能要出事了。” “萧家?”慧德狐疑,“何以见得?”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有人想要试探我们吗?我以为只是因为我们前几次见面,可是最近我才知道,原来皇帝只是因为不信任萧家,才让我进宫的,更是从一开始便在我身边安排了人。”萧夕望着慧德幽幽的说着,“如果我今后真的有什么,四哥……四哥能否来看顾我?” 慧德口中有些发苦,人人都说神仙好,可是神仙也有所谓的劫数和天命,看着她祈求般的眼神,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好的,我会的。” 萧夕亦然点头,飘然而去。 时间过的很快,后宫诸人还沉寂在萧家哥哥进宫探望的隆宠之中,皇上却又有了新的恩典。 明日便是萧左相的六十大寿,皇上一早便下了旨意,要携着萧夕一起去相府参加寿宴! 这事前所未有,是本朝的第一桩,众人纷纷道贺,萧夕却感觉到了物极则反的味道。 直到回了相府这一天,萧夕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由君墨黎牵着手坐上了鸾车。 “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君墨黎用力握了握手中柔荑道。 第18章 催命药 “没事,只是想到能回府见到家人有些激动。”萧夕不能吐露真言,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在君墨黎也没有追问,只是一路就那样握着她的歌,没有松开,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街道两旁众人回避,鸾车很快便到了相府,因为早早下了旨意,相府也有所准备,门口早早派了人等候,远远地看到鸾车来了便一层一层的通报,待鸾车到了相府门口,众人便立在门口迎接圣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到君墨黎下了鸾车,纷纷跪地山呼。 君墨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该来的都来了,就不知这里面是看在左相的面子上的多,还是因为他亲临而来的人多。 还有站在后面的那些莺莺燕燕,他心中暗笑,自己是不是宠出来一个杨贵妃,让众人生出了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心思来。 “众爱卿平身,今日是左相寿辰,大家该怎样就怎样,别因为朕来了便拘束起来。”君墨黎轻轻抬手,虚扶了一把。 “谢皇上。” 众人谢恩起身。 远远地萧夕便能看到一个热切的眼神向她看来,不是她的母亲周氏又是何人,但碍着规矩礼法,两人也只能就这样远远地望着。 直到众人拥着两人进了前院,坐定后,待众人离去,君墨黎才拍了拍萧夕的手道:“不用总陪着朕,去见见你母亲吧。” “皇上……”萧夕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皇上恩典。” 起身向着皇上微微一礼,便转身去了后院。 相府对她并不陌生,怎么说也住了十余年,很快便找到了家眷们的宴席,但是她一处一处的看去,都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婕妤这是要找谁?妾身可以帮你。”她正寻着,却见一华衣女子扶着满头珠翠妖娆的走到了她的身前。 萧夕记得,这是父亲的妾室柳夫人,因深得父亲欢心,常常凌驾于众妾室之上,有时候甚至还会暗地里给母亲难堪。 所以她一过来,萧夕便皱起了眉头,冷眼看着她道:“我要寻我母亲,不敢劳烦柳姨娘。” 柳氏却掩唇一阵娇笑,“婕妤说哪里话,劳烦?能为婕妤分忧是我等的荣幸。姐姐嘛,姐姐因为身体不适,正在院子里休息,您去她就是。” 萧夕不想和她多言,越过她向着母亲的院子走去。 可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她都进了院子里面,可是还是冷清一片,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直到走到屋前,才看到两个小婢女在侍弄花草。 “见过婕妤。”小婢女见她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见礼。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萧夕四处看了看。 两人互看了一眼,刚要回话,却听到屋里有人出来了,“见过婕妤。” 转头看去,是笺儿姑姑扶着母亲出来了,见母亲向她行礼,她连忙走上前去扶起了周氏,“娘,你这是做什么?” “夕儿,礼法不能废。”周氏摆手。 “外面有风,我们进去吧。”她有太多的不解要问母亲。 两人进了屋,萧夕扶着母亲坐好,便问道:“娘,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氏微微摇头,“不用担心娘,娘没有什么大碍,倒是你……”周氏说着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在宫中不比家里,要凡事谨慎,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用记挂娘。” “夫人,该吃药了。” 两人正说着,却见一个小丫头不知何时立在了门旁道。 萧夕微微皱眉,心道这丫头怎么这般不识规矩,她和母亲正说话,她怎么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进来了。 可是她刚一动,便被周氏拉住了,周氏偏过头去道:“好,我知道了,你先放下吧。” 小丫头却直挺着不动,握着托盘的手更是紧了紧,道:“夫人,老爷吩咐过,奴婢必须看着您喝下才行。” 萧夕皱眉听着,缓缓站了起来,不动声色问道:“为什么?” 小丫头立即跪了下去,“婕妤,婕妤不要为难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本来一进院子她就觉得奇怪,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便转头问笺儿,“这多久了?” “婕妤,一个多月了。” 萧夕的目光又落到了周氏的身上,缓缓走到她的身前,握住她的双手,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哄道:“娘,告诉我,为什么?” 周氏摇头,眼中满是隐忍和不可言说,最后对上她的眼睛,“夕儿不要问了,不要再问了。” 看到周氏眼中满是祈求,萧夕也不再为难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缓缓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好了,夫人已经喝过药了,你可以走了。” 小丫头满是惊恐的看着她,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奔出门外。 “娘,好了,不想吃就不吃。”萧夕柔柔一笑,就像周氏以前对她一样的宠溺。 周氏眼中的泪再也藏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 “夕儿,夕儿。”周氏喃喃唤了几声,又道:“夕儿来这也有些时候了,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等。” 萧夕一边伸手为她拭着泪水,一边点头道:“好。夕儿这就回去,母亲也要好好保重。” 周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频频点头,见她离开,又守在门口,直到看不到她的影子。 “夫人回去吧,当心身子。”笺儿劝道。 周氏轻轻摇头,别人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药,可是她自己清楚,那样一碗一碗喝下去的都是催命的药,只因她无意间听到了他的秘密。 萧夕并没有回去找皇上,而是找到了父亲,悄悄将他叫到了假山后面,开门见山问道:“父亲,娘她得的是什么病?吃的又是什么药?” 萧父见到她一副质问的样子,狠狠皱起了眉头,捏住她的小臂,沉声喝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萧夕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父亲请放手,否则夕儿不好跟皇上解释。” 第19章 刺客 萧父眼中的杀意闪了又闪,最后狠狠一甩手放开了她,“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都请你记住,你姓萧!”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谜团终究还是没有解开,但有种直觉告诉她,娘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回到宴席上,萧夕就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端庄的坐在君墨黎的身边,君墨黎也什么都不问,只淡淡一笑,为她夹菜,“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 诸人见此又一遍遍的恭贺萧左相,萧左相也只能一一应付。 眼见酒过三巡,萧左相起身言道:“皇上,酒多伤身,可愿赏赏歌舞?” 君墨黎转头看了一眼萧夕,唇角一弯,仿佛是在说,瞧瞧,你父亲是不是又给朕物色美人了? 见到萧夕脸上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刻意询问,竟然泛着微微的绯红色,都说女子可以艳若桃李,今日他真真看到了,不由得心情大好,遂放下杯盏道:“好,朕总不能辜负左相一片心意。” 左相闻言,连击几掌,便有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上来,有的怀抱琵琶,有的手捧瑶琴,亦有手拿笙箫的,也有只挽彩色披帛的,一共十二人,姿态各异,将将一入场便令人惊艳不已。 声乐起,原来手挽披帛的女子手中的披帛一一散开落下,如若盛开的花海在风中翻起的花浪,一浪一浪的翻向众人。 加之女子个个身轻如燕,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便旋到了半空,落下时,披帛彩绸翩翩飞舞,恍若天外飞仙乘风而来。 就在众人看的出神时,一名女子直直飞向了君墨黎。 众人痴痴地看着,也有人窃窃私语,说女子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入君怀。 反观君墨黎,他只把玩着酒杯不动声色的看着向自己飞身而来的人儿。 坐在一旁的萧夕却微微皱了皱眉,身子也不易察觉的向他靠了靠,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女子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突然蓝光一闪,女子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柄幽蓝的短刀,直直的刺向君墨黎的胸前。 萧夕一惊,刚刚想要出手,却见君墨黎酒杯一旋,飞了出去,当—— 酒杯竟然不偏不倚的撞到了女子的短刀上,匕首应声脱手而去,又夺一声插进了一旁的柱子上。 萧夕将将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这女子只是个幌子,在君墨黎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时,另一名女子突然衣袖飞起,两枚柳叶镖便向他飞来! 她没有思索,身子向旁边一移,挡在了他的身前。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皇上绝不能在萧家出事,否则萧家上下将无一人幸免!其中便包括她的母亲周氏和她自己! “护驾——” 白泽连忙上前,却没想到早已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 “噗——” 一枚柳叶镖没入了她的胸口,她的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众人谁都始料未及,萧左相更是一阵惊慌,连忙指挥着众人将剩下的女子一一制伏。 地上也跪了黑压压一片,俯身请罪。 但是皇上却看都没看,只紧张的抱起了萧夕飞快地向后院奔去,只留下一句话:“留活口!朕要亲自审问!” 萧夕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她很想跟他说,我不要紧,真的不要紧,一枚小小的毒镖并不能奈她何,她只是不想他在萧家出事,不想连累萧家满门。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很快她便一阵虚弱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是满眼的陌生,既不是宫里的云秀宫,也不是相府。 “这是哪?”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向外喊道:“有人吗?” 一会儿,便有人推开了房门,“婕妤,你醒了。” 她寻着声音看去,是她的婢女凝霜。 “凝霜?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她坐直了身子,转头问道。 “这里是皇上的外出行宫,是皇上安排婕妤住下的。”凝霜答道。 “行宫?”萧夕微微皱眉,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把她安置在这里? “那皇上呢?皇上去哪了?还有相府,相府如何了?”她接着问道。 “这……奴婢便不知道了。”凝霜怯怯的看着她摇头。 萧夕泄气,这些她本也不指望能从她的口中知道。 “婕妤饿了吧?奴婢这就给你准备吃的。”凝霜像是怕她再问一般,不等她发话,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萧夕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好笑,像是自己能把她吃了一般。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便觉察出了异样,不管是谁,在她跟前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可是她问了又都不肯说,众人口中只有一句话,奴婢不知。 一天,两天,三天……七天过去了,她的伤口已然慢慢愈合,身体也慢慢恢复了,但却从未见过君墨黎的身影,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仿佛与世隔绝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慧德来了。 这天晚上,同往常一样,立在窗前,专注的看着漫天星象,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由得心生不悦,斥道:“我不是说过吗?没有我的传唤,不要进来。” “是我。”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传入她的耳中却像是天籁之音。 近来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总有一些不安,她担心相府出事,可又问不出结果,掐指捻算,又算不出,她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过,慧德来了,心中的疑惑应该就有了解答。 “四哥,你怎么来了?”萧夕喜出望外,转身迎了上去。 “我听说了相府里发生的事,知道你受伤了,便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萧夕展颜一笑,她很高兴慧德能来看她,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她的。 但想到相府,她的笑容便悄然褪了下去,她伸手拉住慧德的衣袖恳求般的问道:“四哥,你可知道相府现在如何了?” “相府……相府暂时还在收押待审,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慧德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又伸手轻轻拂开。 第20章 收押 “什么?!已经收押了待审了?”萧夕垂下双手喃喃道:“他们终究还是被我连累了。” 慧德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是左相反了。刺杀过后,左相便带人悄悄把后院围了起来,迫使皇上禅位。” “什么?!怎么会这样?”萧夕大惊。 “嗯嗯,事情就是这样,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种了什么样的因,便会有什么样的果,因果循环乃是天理。”慧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萧夕没有说话,是啊,因果循环,为什么她就接受不了呢?是因为她与这些人有感情,十余年的朝夕相处? “婕妤,婕妤你没事吧?”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慧德问道。 萧夕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想不明白,父亲……萧左相怎么会谋反?” 又过了数日,宫中来人了,君墨黎似乎终于想起她来,要接她回宫。她想,事情应该是尘埃落定了,昨夜北面的文曲星已然暗了下去,那是不是代表着他萧左相已然定罪了,所以下一个就是她!想到此处,她突然朗声笑了出来,看的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向前催促。 最后还是她吩咐下去,让人为她梳妆,凝霜才命人捧了脸盆,帕子进去。 萧夕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了一番,又精心挑选了一件粉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配了一条雪青撒花百褶裙,本来娇嫩的人,此刻打扮起来更是明艳胜如桃李。 回到宫中,内侍直接把她带到了君墨黎的身前,君墨黎正背手立在窗前,似乎在想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在他的身后,深深一礼。 君墨黎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目光锁在她的的身上,沉声道:“想必你父亲的事你已经听说了,你不要怪朕,朕也是没有办法。” 她的确已经知道了,就在她进宫的时候,金吾卫正压着周氏柳夫人等一群女眷从她身边走过。 周氏看起来更加憔悴了,想来收押待审时也受了不少苦。 “娘!”萧夕推开众人走到了周氏身边,替她拂开面上的散发,“娘,你受苦了,夕儿……”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周氏伸手抵住了双唇,周氏摇头,“夕儿,不要让皇上为难,不要说。”说完扭头便离开了。 萧夕怔怔的看着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周氏,暗道:难道娘早就知道了父亲要反? 是了,就是因为周氏知道了左相这个秘密,所以左相便一碗药一碗药的杀人灭口! “婕妤,婕妤我们走吧,皇上还在等着呢,相府的事情奴才路上说给婕妤听。”内侍脸上堆笑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道。 萧夕点头,其实事情的大概她已经从慧德那里知道了,现在不过是多知道了些细枝末节,无关紧要。 “是,臣妾已经知道了。”萧夕缓缓抬眼,对上了他的眸子,“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 君墨黎皱起了眉头,目光却似乎没办法从她的脸上移开,半响才道:“朕不会处置你,你回宫吧,好好养伤,朕会记得你的舍身相救。” “皇上,臣妾不要皇上记得,臣妾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臣妾恳请皇上让臣妾见父亲一面。” 萧夕再次叩拜,她想弄清楚,父亲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魔族女子,或许只有找到她们她才能找到魔族的圣草秋毫。 “你……” 君墨黎的食指在她头上点了点,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想说,本以为她会跟她的母亲周敏一样,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又或者会去看看她的母亲周敏,怎么说,她都是她的母亲周敏永性命保下来的! 可是他答应过她的母亲,不要告诉她这些,他恨恨的一甩袖,“好,朕就成全你!” 萧夕俯身叩拜,“谢皇上恩典。” 再次抬头,君墨黎却拂袖离开了。 天牢里,萧左相背对着牢门盘膝而坐,听到脚步声,朗声笑了起来,“想不到我萧某人临了临了了,还有人肯来看我。” “是我。”萧夕停在牢门前,吩咐:“把牢门打开。” 萧左相转过身来,见到是她,脸色猛地一变,沉了下去,恨恨的道:“萧夕!是你?你来做什么?你走,我不想见你!” “父亲,你是我父亲,难道父亲就这样恨我?”萧夕听后也不恼,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又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了牢头的手里,“大人辛苦,这是一点小心意,大人不妨拿去给弟兄们喝酒吧。” 牢头把荷包在手上颠了颠,离开了。 “是!我恨你!我知道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萧左相站了起来,手上的锁链也跟着当当的响了起来。 一些陈年往事就像开了闸的水一般,涌了出来。 那是三十年前,当今的皇上还是先皇的七皇子,萧左相和从前的镇北大将军,因为和他年岁相仿,便进宫做了他的陪读,三人在外人眼里是主仆,可是私下里却是十分要好的兄弟。 三人一起读书习武,后来他俩更是一步步助他坐上了皇位。 可是就是那个人人争夺的龙椅宝座,就像有着魔力一般,人一坐上去就变了,君墨黎就是这样。 十八年前,君墨黎就因为镇北将军功高震主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最后更是听进谗言,夺其兵权,最终使其一年后郁郁而终,而他的妹妹周敏也遵着他的遗愿嫁到了相府。 但两人所不知的是,就在周敏十三岁时见过君墨黎后,便芳心暗许! 就在他萧左相筹谋为镇北将军复仇时,周敏无意中闯了进去。 “他是你的哥哥啊!他最后是怎么死的?!你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萧左相用力按着周敏的肩头咆哮着。 “不!萧哥,你变了,你口口声声要报仇,可是你要向谁复仇?他是君,你向他复仇便是谋反,想我周氏满门忠烈,怎能背负上这样的罪名?!况且,哥哥……哥哥是郁郁而终,不能都算在他的身上。”周敏亦是激动。 第21章 疑心 也就是从那次以后周氏便被他软禁起来,只等抓住机会,给他致命一击,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功亏一篑,他君墨黎竟然早就怀疑提防他了! “那歌舞伎是从哪里找来的?”萧夕皱眉听着他的愤怒咆哮,最后问道。 “呵呵。” 萧左相冷笑两声,斜眼瞥了她一眼,“歌舞伎?是她们主动找上我的,若不是有她们的事情逼迫在前,我也不会在那一天动手。现在想来,她们或许就是他君墨黎的人!哈哈,枉你还要替他挡暗器!” “什么?竟然是她们主动的!”萧夕缓缓闭上了眼,真的是冲她来的,她不由得唏嘘起来,就算事情是因她而起,但他终究还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行了那样的事,就怪不得人了。 “夕儿,夕儿,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向着我的,否则也不会借着斌儿的手提点我们是不是?”见到她唏嘘不已的样子,忽然上前握住她的手道。 萧夕睁开眼轻轻拂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是,我的确是想告诉你,让父亲小心行事。可是父亲误解了我的意思。有些话我不想说,可是父亲万万不该糊涂至此!皇上让我进宫,目的就不言而喻,是想通过我牵制萧家,父亲也有一样的心思吧?所以,皇上早就疑心过你,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你!可是父亲……父亲,你把皇上最后的信任都辜负了!” 萧夕一直相信她能看出来的,他萧左相也一定能看出来,可是他却被仇恨蒙了眼。 “还有,我要告诉父亲,那歌舞伎和皇上并无关系,她们本意在我。”她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按住胸口,那里似乎还有柳叶镖入体时的痛,“父亲,不要恨了。” 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身前离开了。 萧左相怔怔的看着瓷瓶,良久拿了起来,仰头喝了下去。这样的死,或许还能留些体面。 萧左相在狱中畏罪自杀的消息一层一层的报了上去,一直传到了君墨黎那里。君墨黎将手上的奏折用力甩到了御案上,“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据说是萧婕妤离开后,左相便饮毒自尽了。”小太监不敢看他的脸,低头一股脑儿的说了。 竟然是她! 君墨黎冷哼一声,沉声道:“传朕密旨,今日牢中见过婕妤的人如数为左相陪葬。” 小太监的腿猛地一软,差点倒了下去,好在一旁的白泽抓住了他的肩膀,提了他一下,骂道:“没用的东西!”直接给撵了出去。 但是此刻白泽也不清楚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按理说,左相犯的是谋逆的大罪,早晚都是一死,皇上为什么还在意他是怎么死的?又要那么多人为他陪葬呢? 这些或许只有君墨黎自己知道,是,他并非第一天知道萧左相有谋逆之心,可是他更清楚他为何生了这样的心思,他是在为周瑾鸣不平! 周瑾,他的镇北大将军,他曾视为手足的兄弟,甚至比他的那些亲兄弟都要亲,他一次次帮他攻克难关,助他一步步夺得帝位,可是他…… 那时他初初登上帝位,根基不稳,可是军中却只知他镇北大将军的名号,不知皇帝。 虽然他亲如兄弟,可是他还是忌惮害怕,他的那些亲兄弟不都一个个跟他争的头破血流吗? 所以他夺了他的兵权,让他闲赋在家,可是没想到,不到一年的光景,他竟然瘦脱了人形,郁郁而终。 他不想他的另一个兄弟也死在他的手中,可是那个女人…… 云秀宫。 萧夕换了一身素服,肃穆的立在窗前,默默念着往生咒。 父亲去了,她总要尽一尽身为人子的义务,只是这要落到别人的眼里,又不知该怎么说她了,她的父亲是罪臣,罪臣的死似乎不配受人祭拜。 可是这些没有落到别人的眼里,只是让君墨黎看到了。 没想到他能来,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她的宫里,她只做不见,福身一礼。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中响起。 脸上一片火辣,身子也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她忍着痛爬了起来,再次跪好,强忍着不去伸手捂那红肿的面颊,挺直身子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萧夕,那是你的父亲,你竟然也下得去手!”君墨黎怒道。 萧夕微微一怔,他在怪她给父亲自裁的机会?又或者他并不想父亲死?可是人的戏做多了,就分不清哪是真的哪是假的,或许他这也只是试探,想要知道她的立场?那好,她就告诉他。 她挺了挺腰板朗声道:“是,他的确是臣妾的父亲,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妾自问无愧于心。” 她口中这样说着,可是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不!不是这样的! 我该和母亲那样早点阻止你,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份田地! 看着她的脸,他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母亲,当日周敏也是这样跪在他的身前,将一封密函交到了他的手上。 除去蜡封,一节绢帛露了出来,展开是一封与匈奴来往的信。 大意是写着要左相引皇帝出宫,他与左相以兵力相助。 当时他就问她,为什么要把信交给他? 她道:“我们周氏一门世代抵抗匈奴,我决不会看着匈奴踏入我大晋国土。” 一样的大义凛然,甚至比他这个皇帝的做的都好。 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他祝寿一行。 “好!好!好!”君墨黎带着怒气连说了三个好,随即又道:“婕妤萧氏,淑慎性成,性行温良,淑德含章,兼之救驾有功,着即册封为贤妃,特赐住长信宫椒房殿以与养伤,养伤期间不许有人打搅,白泽,此事即刻晓谕六宫。” 君墨黎说完便拂袖离开。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来,又恼怒而去,明明是气她自作主张让父亲死于狱中,却又让她一跃为妃,她真真是看不懂了。 不懂便不懂吧,她真的是累了,颓然的跌坐到了地上,伸手抚了抚红肿的侧脸,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第22章 献上一计 “娘娘,奴婢帮你敷一敷吧。”见她瘫坐在地上,凝霜走了过来,将她扶起。 刚才里面的声音她也听到了,本以为皇上会罚主子,可是没想到竟然封了贤妃,以后便真真当得起娘娘两个字了。她紧紧地握了握双手,萧家是倒了,可是她萧夕呢?皇上就不怕她伺机报复吗?! 封妃的消息很快就在后宫传开了,静妃斜倚在长椅上,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以为萧家倒了,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可是想不到她竟然一下子爬到她的上头,以后见了她,还要向她行礼。 不过梁子已经结下了,她退缩也没用,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就在她烦闷不已时,有人来报,阮晴柔阮宝林来了。 静妃本不愿见她,可是碍于太后的面子上,还是挥了挥手,“让她进来吧。”说完坐直了身子等她进来。 阮晴柔走进来,向她浅浅一礼,“静妃姐姐。” 见到她神色恹恹,便知她所料不错,这后宫最见不得萧夕好的,非她静妃莫属了。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不过,看姐姐的神色,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静妃微微蹙眉,“阮宝林是个聪明人,本宫烦心什么你难道不知吗?” “妹妹自然知道,所以便来了姐姐这里,为姐姐献上一计。”阮晴柔笑着起身凑到了静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便看到静妃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已是初的早晨,空气里有着特别的清凉,萧夕昨夜似乎睡的很沉,早晨醒的也晚,太阳已然升起,没了前几日的清冷。 因为皇上冠冕堂皇的养伤的旨意已下,她在这里不能出去,别人也进不来,同时也免了她早晚请安等事宜,她实在是与冷宫废妃也相差无几。 所以她早上醒来的晚,凝霜也没有叫醒她,而是任由她睡到日上三竿。 “凝霜~”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凝霜才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安排人侍候她梳洗打扮。 到了穿衣服的时候,她总觉得那里不对,她忽的挽起了衣袖,当她的目光落到空空荡荡手臂上时,她才惊觉念珠竟然不见了。 她仔细想了想,昨夜她并没有摘下念珠,她的习惯,若非皇上在她这就寝,她不会让念珠离开自己! 她的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她不敢想,没了念珠的指引她如何才能找到哥哥们? 还有那也算是师父留给她的念想,她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弄丢了。 “娘娘怎么了?”凝霜见到她突然翻起衣袖,神色慌张,奇怪的问道。 “我的念珠不见了,凝霜,快来帮我找找。”萧夕丢下服侍的众人,一边翻看床榻一边吩咐凝霜。 见她着急,凝霜也指挥众人一起找,“你们去那边,每个角落都要找,别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可是长信宫里上下几人一起找了半天,几乎将椒房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 萧夕疲惫不堪的坐到了床边,看着跪在脚下的众人,半天才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如蒙大赦,都暗暗松了口气,秉着呼吸退了出去。 但到了殿外便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那个什么念珠有那么重要吗?你看娘娘急的。” “不知道。可能是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哎,若东西在咱们宫里丢了,娘娘会怎么处置我们?” “好了好了,别说了。让娘娘听到……” 萧夕坐在里间,听到零零散散飘进来的话,突然狠狠皱了皱眉,是了,在普通人眼里,跟普通的念珠没有什么两样,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一般人根本不会拿!除非那人是有目的的! 这样一想,她不由得想起了凝霜,上次她能私下里去皇上的养心殿,这一次…… 萧夕颓废了一阵,便轻轻的打开了殿门,阳光透过殿门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一朵金莲摇曳生姿,让人看了一时竟然挪不开眼。 “凝霜,我饿了,传膳吧。”她淡淡的道,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扫过凝霜。 凝霜闻言微微一怔,才轻轻一笑,吩咐人去膳房提膳。 萧夕有了查找方向,便不再焦虑,该用膳用膳,该睡觉睡觉,一切都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可是这样一来,凝霜却突然不安了起来。 这天她终于沉不住气,待侍候她睡下后悄悄出门了,听到声响,萧夕也悄悄跟了上去,她一路跟在凝霜的后面,却越走越狐疑,这根本不是去养心殿的路,她要去哪? 不过不管她去哪里,她都要看个究竟。 轻尘宫。 抬头看了看宫匾,凝霜进的竟然是轻尘宫的后门! 轻尘宫里住着的,除了杨妃便是阮晴柔,没想到她竟然勾搭上了她阮晴柔,真是好本事! 萧夕转身折了回去,坐在殿里等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凝霜回来了,她蹑手蹑脚的推开殿门,探头看了看,见到没人才轻轻的走了进去,可是她没想到,她刚刚关上殿门,一个冷冷的声音便刺痛着她的耳膜,“你回来了。” 她猛地一抖,却见正殿里忽的一明,萧夕由三人拥着坐在上头等她。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萧夕问道。 “奴婢……奴婢……” 见她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萧夕声音一沉道:“要不要本宫提醒你一下,有人在轻尘宫看到了你,说说吧,你去哪里做什么了?” “娘娘,娘娘恕罪!”凝霜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连忙跪了下去。 “恕罪?怎么恕?原本我不想与你为难,你偷偷的去养心殿,说是做奴才的本分也无可厚非,可是没想到你今天竟然去了她的宫里!说吧,她都让你做什么?”萧夕冷笑道。 凝霜闻言,缓缓抬起了头,也不再是刚才的卑微求饶,而是冷冷一笑看着她,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捏在了手里,“阮宝林的话便在这里,请娘娘过目。” 第23章 约定 此话一出,三人都吸了口凉气,她们实在想不通,她身为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为什么还要去攀附一个小小的阮宝林?难道就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女吗? 萧夕面色一沉,示意身边的铃铛,铃铛意会,将字条呈到了她的身前,“娘娘。” 看到上面的字眼,萧夕只觉胸中猛地窜起一股怒气,额头上的青筋也跳了又跳,她恨恨的将字条捏成了一个纸团,咬牙问道:“凝霜,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背叛我?!她阮晴柔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心替她卖命?!” 凝霜知道有些事今日不说便没了机会,她痴痴地笑了两声道:“娘娘真的想知道吗?那好,那奴婢就告诉你!”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像听天方夜谭一般,萧夕也凝起了眉。 “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你的好父亲萧左相!”凝霜攒足了力气,恶毒的道:“我本以为你父亲大胆谋逆,你们萧家便是完了,可是皇上非但没有治你的罪,还晋封你为贤妃,呵呵,贤淑良德……” “父亲他……他怎么了?”萧夕一直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整日里不过是与同龄人一起扑蝶赏花,最多不过一起研习诗词书画,加上萧父的刻意隐瞒,对于外面的其他事情,她知之甚少。 但听凝霜的言下之意,定然是父亲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可是究竟是什么,让她竟然连自己也不肯放过? 只听凝霜跪坐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着十年前的事情。 原来凝霜的父亲原本大理寺丞,主要复审各类案件,因为一次事涉萧父,凝霜的父亲便在众同僚的推选中与萧父交涉,却没想到萧父对其避而不见,最后更是将其撵了出去。 凝霜父亲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明察暗访,收集证据,最后赫然发现,萧父的确参与了收受贿赂的贪污案。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弹劾的奏折刚刚递上去,便被萧父截了下来,看到奏折的内容,萧父更是恼羞成怒,暗地里偷偷调换了大理寺的卷宗,凝霜父亲背上了失察之罪,锒铛入狱,在狱中备受折磨而死。 那一年凝霜才刚刚五岁,父亲获罪入狱,母亲也被充入了官妓,可是那时母亲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人凌辱而死,那时她就暗暗发誓,这仇她一定要报! 后来她便辗转来到了宫里,遇到了萧夕。 凝霜说完阴测测的看着她,“奴婢还可以告诉娘娘,你的好姐姐也不是病死的!” 说完便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柱子上! 萧夕闭了闭眼,没想到她与凝霜竟然还有这样的牵连,她似乎能看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对世间的恨意。 已经记不起来那时自己多大,大约只有一二百岁吧,按凡间年岁算,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那时她跟母亲刚刚来到龙宫,对那里的一切既陌生又好奇,可是母亲却不让她四处乱走,整日将她约束在自己殿中,可是那一次,她趁母亲不注意还是溜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真好,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许她出去。 直到她发现似乎总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她不解的走过去,却见几人嘴巴闭的紧紧的,只一个劲的摇头。 “你们怕什么?她本来就是罪臣之女的女儿。” 远远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转头看去,是一个生有两只龙角的白衣小童,应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她怎么能这样说她的母亲?她很不服气,上前和他理论,“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娘?!” 小童也很是霸道,“我说了就说了,你能奈我何?”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她的三哥睚眦。 当时她很是生气,便上前推了他,小童应该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敢与自己动手,更生出了要好好教训一番的心思。 就在两人扭做一团时,她被匆匆出来寻她的母亲找到了,母亲没问缘由,拉开她劈头盖脸的打了她两个巴掌,并命她向男童道歉。 “泠妍,怎么打了我儿子道个歉就完了吗?”忽然一个美艳的女子款款走来。 “茹夫人,对不起,求你饶了瑶儿吧,她年纪小不懂事。”泠妍跪地道。 “她小不懂事就可以随意欺凌人吗?还是她不懂事,你泠妍也不懂事?”茹夫人皱眉斥道。 最后她看着母亲不住的向着茹夫人叩头请罪,额头都磕破了,茹夫人才勉强答应母亲替她受过,挨了一百鞭。 那时她知道了什么是恨! “好好安置她吧。” 萧夕有些累了,吩咐完便回了内殿,却没想到凝霜的魂魄也跟了进去。 “我真是有眼无珠,娘娘竟然并非凡人之躯,我真是不自量力!不过不管你是仙是魔,我都会诅咒你,不得善终!” “凝霜,左相的确是对不住你们,让你和你娘无辜受累,可是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呢?”萧夕道。 “应有的惩罚?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我遭受过的痛,要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凝霜说着化作了一道荧光飞了出去。 萧夕一遍遍的颂着往生咒,可是凝霜并不领情,执意不肯往生,她只能作罢,思量如何应对阮晴柔。 凝霜给她的字条上写着,阮晴柔竟然要她去金銮殿上盗取圣旨! 是,皇上已经拟好了处置萧家其他人的圣旨,只是迟迟没有颁布,阮晴柔给她理由是,萧夕想要救自己的母亲,所以夜半去了金銮殿,盗取圣旨,篡改旨意! 她这分明是欺她没有法力,又忌惮明王孔宣,所以要借皇帝的手致她于死地! 摊开手心,白光一闪,掌心多了一支翠色的孔雀翎,是那夜孔宣送她的信物。五指并拢,她轻轻握住了孔雀翎,可是如果真的承情于他,就势必要跟他走,到时这皇宫她也是留不得的。 她思量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阮晴柔也没有给她太多的世间,与她约定的就是明天晚上! 第24章 铺路 一夜未眠,白日又她在椒房殿里枯坐了一天,眼见就要到了,她缓缓站了起来,穿好斗篷,走了出去。 一路畅通无阻,就是金銮殿的守卫也不知去了何处。 萧夕讥讽一笑,这算是阮晴柔帮她铺的路? 轻轻推开殿门,入眼的就是皇上处理公务的御案,上面一旁放着一摞奏折,而另一旁放着一个明黄的卷轴,看样子像是圣旨。 放慢脚步走过去,打开,的确是处置萧家的圣旨,可是上面给父亲定的罪名只是,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判决也只是革职流放,哥哥亦然,而家眷则是充辛者库。 想起狱中父亲因为自己的擅作主张而自尽身亡,拿着圣旨的手忽的一抖,圣旨便啪一声落到了地上,滚了出去。 声音惊动了门外守卫,守卫推门而入,看到了呆在原地的她。 “贤妃娘娘?” 不知为何,最终来的竟然是太后和皇后两人。 “贤妃?你半夜在这做什么?”皇后看似埋怨的道。 “呵。做什么?不管做什么,私闯金銮殿都是死罪!”太后瞥了一眼皇后接口道。 “可是……”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了,“怎么?皇后是觉得哀家不能处置贤妃吗?” “不是,当然不是。”皇后道。 “那便好。来人,贤妃萧氏,夜闯金銮殿,意图不轨,即刻杖毙!” 太后一声令下,萧夕便被两个内侍给押了下去,而动手的却是孔武有力的金吾卫,廷杖落下,一阵阵的钝痛便越演越烈,最后几乎骨头都要断了,突然听到一个威严从头顶传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是君墨黎来了,他面色冷清的看着脚下的萧夕,她还在忍,似乎下唇都咬破了,却始终没有叫出声来。 听到他的问话,很快就有人上前回话,“皇上,贤妃娘娘私闯御书房,太后下令要……要杖毙娘娘。” 君墨黎眉头狠狠一皱,大步踏入殿中,向着太后微微一礼,“母后。” “皇帝来了,这些不知轻重的狗奴才,还是惊动了你。”太后道。 “母后,贤妃她……”皇帝走到一旁坐下,斟酌开口,却被太后打断,“怎么皇帝是想说,是皇帝你要她来御书房的吗?” 君墨黎蹙眉,知道上次他替萧夕遮掩的事,便惹的太后多有不满,若此次还用这个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君墨黎深沉的目光向外看了看,凤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的不忍,但是想起适才他见到的眼神,他的心又狠了下去,沉声道:“不是。”半响又道:“只是朕曾允诺贤妃,她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算不得私闯,只是她三番五次的冲撞母后,的确是罪该万死,传朕旨意,贤妃几番冲撞太后,着令杖责六十,以儆效尤!” 说完便缓缓站了起来,皇后看的分明,他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是在为她担心吗? 是了,以前他还能说顾及萧家,可是如今萧家已然获罪,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一味的替她开脱。 “皇帝!”太后不满喊道。 君墨黎连忙应声,“母后,这么晚了,让儿臣送您回去休息吧,为了一个贤妃,不值得您这样大动干戈。”说着上前伸出了手,太后睨了他一眼,由着他搀扶着站了起来,“好了,哀家走了,皇后也走吧。” 君墨黎扶着太后离去,再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皇后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是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后妃有几人能受的住这样的廷杖,就算是六十杖,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萧夕只能安慰自己,你是堂堂龙女,怎么可能轻易死去,况且四哥也说过,他们各按天命,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自我安慰已经没用了,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去地府报道了,她觉得自己的七魂三魄似乎都一缕一缕的跑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轻,她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很是小心,生怕一不小心碰触她身上的伤,接着便是一股精纯的灵力像涓涓泉水一样流过四肢百骸,她觉得周身一暖,缓缓睁开眼睛,是孔宣。 孔宣环抱着她在半空中设起了一道仙障,将两人遮的严严实实,将她与嘈杂的凡世隔离开来,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二人。 他怜爱的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眼里满是心疼和宠溺,“瑶瑶,你本就是天生龙女,不需要为任何人卑躬屈膝,只要有我孔宣在,踏碎九霄云殿又如何?” 话音一落,一道惊雷骤然从天而降,孔宣却视而不见。 萧夕只觉得眼前一阵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惊雷就像蜘蛛网一样缠在仙障上,却始终没有穿过仙障。 萧夕哽咽,“明王,青瑶不值得你这样相待,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你值得,你当然值得,不过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了,我听你的。”孔宣轻轻一笑。 “放我下去吧,不然我……”萧夕想说不然她怕自己没办法留在宫中,可是她承了他的大恩,便不忍再拂他的意。 孔宣伸手点向她的眉间,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不要忧心,凡事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不要总是委屈自己,你要记得,你就是你,世间独一无二的自己。好了,我这就送你回去,放心,今晚发生的这些他们一会儿就会忘了。” 她的心思他竟然都明白,原本她以为他只是一贯的率性而为,放荡不羁,不计后果,可是现在他却事事为她考虑周全,而她又无以回报,因为她的心已经满了,让那个人装的满满的,虽然恐怕一生都没有结果。 孔宣一路抱着她去了长信宫,为了减轻她的痛楚,他施法将她从仙体里提了出来,“放心,有孔雀翎护着你,谁也伤不到你,我去去就回,等我。” 虽然他没有说明要去做什么,但她也猜的到,他能把自己救下,便也能知道她中了魔毒,此去八成是为了去取圣草秋毫,她既然阻止不了,那就由他去吧。 第25章 谋反 大不了以后为了他,她也舍命相陪就是。 太后宫里。 君墨黎将太后送回宫里便打算告辞离去,太后却叫住了他,“皇帝,等等。” 君墨黎转身,目光只与太后轻轻一触,便垂下了眸子,“母后,早些歇息吧,身体重要。” “皇帝,哀家知道你怪哀家当初逼你杀了周瑾,可是你若不杀他,说不定今日就是他为刀俎,你为鱼肉!不要跟哀家说什么兄弟情深,你看看你那些好兄弟,当初哪个不想要你死,还有他萧澈,是不是等他的刀子捅在了你的身上,你才肯认清楚!”太后言辞锋利,像是一柄柄尖刀刺进他的心里。 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太后身边的孙姑姑,孙姑姑意会,向他福了福身,带着一群侍婢退了下去。 “母后,你难道不知萧澈到底为什么会反?当日的歌舞伎是怎么去了萧府,母后心里最清楚!”君墨黎迎上太后的目光,一字一顿的道:“是母后你比的!” 太后重重一拍桌子,“是又如何?可是如果他没有反心,单单凭着几个刺客又能成什么事?!” 说到萧澈,太后就拱火,先前皇帝三番五次替萧夕遮掩开脱,她真是差点就信了他的顾全大局! “这次萧澈他当众谋反,群臣要你下旨处决,可皇帝呢,迟迟不肯批复,甚至还想掩盖事实,又加封萧夕为贤妃,皇帝这是打算告诉群臣你要对他袒护到底是吗?!” “不是!朕不是为了袒护他到底,而是朕不希望寒了老臣的心!”君墨黎还想告诉她,前段时间钦天监夜观天象的结果,可是话在嘴里转了几转,又咽了下去,天象所示,难以撼动,就算说了也是枉然。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随你吧。你是皇帝,哀家该说的已经说了,夜也深了,皇帝回去休息吧,小心身子。” “母后也早点休息。儿臣告退。”君墨黎缓缓退出了长乐宫,抬头望了望天,人人都想做皇帝,可是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才发现皇帝有太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就像有人把夜空用力扯出了一个口子,瞬间合上了。 君墨黎抬头望了望天,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天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是上天给他的暗示? 第二天,朝中对昨夜的晴天雷议论纷纷,都说这是天罚,天不容他萧澈! “皇上请速下决断,否则有损我朝气运!” “恳请皇上速速下旨,处斩萧澈!” 一个起头,众人一一附和。 君墨黎看着跪在地上的众臣,他们还不知道,萧澈早就在三天前自尽,是他封住了消息,若没有他萧澈,这天罚又是罚的谁? “好了,朕知道了。白泽宣旨吧。”君墨黎淡淡的看了一眼白泽道。 “是。”白泽领命,打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萧澈,怀化大将军萧俞斌,蓄意谋反,罪在不赦,判其斩立决,萧府家眷流放闽南,仆从充入辛者库,钦此。” “皇上圣明!” 长信宫。 萧夕一早起来,便听到宫人们在窃窃私语,说什么皇上最终还是处置了萧家,可怜她们娘娘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也没有办法替萧家求情。 圣旨她见过,心道:若按慧德的说法,君墨黎实在是在偏袒萧家,就算她要求情也无从说起。 此时的她众人看不到,她也无法与人说话,等她知道真正的旨意后,她的心情是不能自已的。 父亲死了,哥哥也死了,母亲被流放…… 她的悸动,带动的本体也缓缓流下泪水,铃铛伏在她的身旁低低抽噎着,喝止众人的议论,“不要再说了!娘娘还在昏迷,不要在娘娘身前说这些!” 几人鄙夷的看着她,彩蝶却小声的嘟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 萧夕睨了她一眼,在她甩手离开时,忽的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她狼狈的爬了起来,却见不知是谁掉了一颗珠子在地上,她只能自认倒霉,一跺脚离开了。 孔宣没有让她久等,只去了两天的光景便回来了。 这天夜里,他趁宫人睡下,悄悄来到了长信宫,向着半空中的萧夕喊道:“瑶瑶,我拿到了。” 说着摊开手掌,一颗细长叶子的仙草出现在他的掌心,正是魔族圣草秋毫。 萧夕飘飘摇摇的落在他的身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 孔宣亦是清风朗月的一笑,“你我不必说这个谢字,来,坐好,我替你治伤。” 萧夕点头,依言躺到了肉体上,孔宣伸手一挥,她的魂魄便融入了身体里,顿时身上的痛楚便传遍了她的每一寸神经,她不由得微微蹙眉。 “你且忍忍,一会儿便好。”孔宣说着手上一抹柔柔的白色光芒包裹住了圣草秋毫,慢慢的秋毫化作了一颗泛着金光的丹药。 “张嘴。” 萧夕依言张开了嘴,那颗丹药就像有人托着一般,缓缓向着她的口中移去。 丹药入口,她便觉得一点点暖意慢慢在体内聚集,仿佛隆冬天气里突然云散雾开,暖阳一点点从云层中露出头来,洒到身上让人懒洋洋的,通体舒泰。 “噗——”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一抹温热喷在了她脸上,她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只见对面的孔宣面色苍白,正伸手擦着唇角的血渍。 见她担忧的看过来,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不要紧,只是跟魔君斗了斗,损了一些修为罢了。”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她却能看出他是故作轻松,但既然他有心瞒着自己,她权当不知。 她也明眉皓齿的一笑,“明王辛苦了,我也该休息了。” 萧夕下了逐客令,孔宣也不再言语,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孔宣离开后,萧夕在殿门前站了很久很久,默默的向着他离去的方向说了声谢谢,对于他,除了这种方式外,她真不知还能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 第二天早上,她幽幽转醒,铃铛一见,喜极而泣,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快!快去告诉皇上去!” 第26章 棋子 宁儿应声转身欲走,却被萧夕叫住了,“不必去了。” 她昏迷了两天两夜,可是那人从未踏进长信宫一步,甚至连一声问候都没有,醒了与否那人并不关心,她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是,或许孔宣说的对,在他们眼里她就只是个棋子,用完之后,便可弃之不顾。 既然他那么无情,她也再无顾忌,那么她又何必去讨好他,看他脸色过活。 只是见到众人诧异的眼神,她又敷衍的说了一句,“皇上日理万机,不要给皇上添麻烦了。” 正说着,却突然听到一个深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谁说这是给朕添麻烦了?” 铃铛和宁儿一听,连忙跪了下去,“恭迎皇上圣安。” 萧夕皱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的大手按住了,“你身上有伤,就躺着吧。” 萧夕见他穿着一身朝服,显然是刚刚下朝就来了她的宫中,不知他这么急着来是为何事?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君墨黎突然问道:“朕来此就想问你一件事,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养心殿里?” 萧夕心中冷笑一声,看,盼着他来长信宫做什么?他来了一句关心体贴的话都没有,有的只是兴师问罪。 “皇上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了吗?还来问臣妾做什么?”萧夕冷冷的道。 她只知君墨黎赏了她六十廷杖,并不知道他在太后跟前替她分辩,是,六十廷杖,莫说她是个女子,即便是换成男子也受不住,她也就是孔宣来的及时,否则她的一条命很有可能就交代那里了。 从来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君墨黎眉头一皱,脸色也沉了下去,“贤妃,你确定是在跟朕说话吗?” “是!”萧夕目光笃定,“臣妾就是在跟皇上说话,刚才除了皇上发问,再无第二个人!” “你!”君墨黎怒的说不出话来,他当日为了替她开脱,只道她是经过自己允许的,可是他心里却明白,那些话他从未说过,而且她萧夕又在禁足中,怎么会突然去了御书房? 为了萧家?那就更不可能!私闯御书房就是死罪,如果真的是为了萧家,她就不该这个时候触怒他,可是除了这些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是为何事,直到他在御书房里看到了一串念珠,他依稀记得她手腕上挂着一串,便问一问她,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待他! 君墨黎从衣袖里拉出一个珠串,在她眼前一晃,“好!是朕自作多情了!” 他说着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念珠在她眼前一晃,她便认出来了,那就是师父留给她的! 她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她也去了御书房,为什么就没看到呢?还有刚才…… “皇上!臣妾——” “啊——” 她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身上有伤,她稍微一动,便疼的呲牙咧嘴,可是她也忘了她的身子已经到了半空,重心一偏,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身上刚刚想要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让她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活该。” 听到身后的声音,君墨黎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去,见她跌倒,似乎很是解气。 “娘娘!”铃铛和宁儿一惊,连忙上前去扶她,她却咬牙推开了二人,放软语气向着君墨黎道:“皇上,皇上可否将那东西还给臣妾?” “你这是在求朕吗?”君墨黎也不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萧夕咬牙道:“是,臣妾求皇上,求皇上将念珠还给臣妾。” 他记得,萧夕从进宫起,从来没有求他,纵然是太后罚她,也不见她这副模样,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手上的念珠,“这东西对你就如此重要?” 为了它,不惜擅闯御书房,为了它,可以跪地求他? 萧夕沉默了,如果他知道这是其他男子送她的东西,她又如此宝贝,那他将如何想她? 君墨黎见她低头不语,又道:“好,现在朕不与你计较,等你养好伤,再来找朕。这东西,朕先替你收着。” 君墨黎说着示意两人将她扶起,“这个给你。”说着将一个青色的瓷瓶放到了桌上后,便大步离开了。 萧夕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绪有些复杂,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忽的孔宣的脸在她脑海里一晃,那时她问他,“我怎么总是看不懂母亲,她本应该恨父王的,可是偏偏又狠不下心离开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见他抬头望了望远方,笑如春风的对她道:“看不懂,不看就是,活的那么累做什么?” 是啊,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又何须花那么多的心思在他身上? 只是念珠怎么会在御书房?难道是她阮晴柔怕她不去吗?是,只要她的念珠在那里,即便她不出现,她也能让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不过现在既然在君墨黎的身上,那也是暂时安全的,她相信整个皇宫里没人敢打君墨黎东西的主意。 至于她阮晴柔,她魔毒已解,也不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她还是得谢谢君墨黎,有了他的药,她总算有理由早早康复了。 三天后,她就能下床走动了,她在床上待的都快不会走路了。 这日她在长信宫里由铃铛扶着一路走到了宫门口,望着外面一群内侍匆匆而过。 从她“醒来”的那天开始,铃铛就代替凝霜成了她的大宫女,现在凡事都由她打理,她也很是满意。 “发生了什么事?”看几人去的匆忙,她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宫门口的侍卫可能是可怜她一直困在这里,有些同情她,便道:“听说是静妃娘娘宠物狗不知为何,突然四处乱跑,静妃娘娘便命人将它逮住,免得伤着人。” “是啊,宫里都是贵人,冲撞了哪一个都不好,还是早早抓住的好,总不能等它伤了人在后悔莫及。”铃铛听后接过来道。 萧夕闻言突然脑中闪过一句话—— 猛虎伤人,欲救人就势必杀虎! 佛尚且除魔! 这句话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响,她突然觉得,她可以去找四哥了。 第27章 戒心 因着她身上有伤,本来就行动不便,她也无事可做,几日下来,她就早早的把人撵走,自己或坐或卧也自由快活,就算是哪天想喝口小酒,也没人在一旁絮絮叨叨个没完。 今天依旧是这样,天刚一擦黑,她便在铃铛的服侍下用了晚膳,晚膳之后便由着她们服侍她净了面卸妆躺下。 待到宫中陷入一片寂静时,她才悄悄起身,盘膝而坐,双手捏诀,朱唇轻启,一瓣瓣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莲瓣缓缓飘出,串成一串,像春天里被风卷起的落花,一路飞向了窗外,在寂静的夜里缓缓而去。 许是慧德对她的气息已经没了戒心,所以她毫不费力的将他带进了梦里。 这是一处荒山,树木葱茏,就是脚下的野草都没过了大腿,慧德四处看了看,寻着萧夕的人,却并没有发现踪影。 “上仙——” 他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没法他轻轻跃到了一棵树上,从高处往下看,却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从树林传来。 慧德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只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手拿着一段枯枝,被一只灰狼逼到了一棵大树下。 女孩儿满眼的恐惧,一边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枯枝,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 听到他来的脚步声,警惕的望了一眼,见到他,突然面上一喜,“师父,救我!” 灰狼看到又有人来,微微向后退了退,但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灰狼又一点点向女孩靠近。 “师父!救我!救我!”女孩哭着向他道。 慧德手上捏诀,刚想要制伏灰狼,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悠远震人心魂的声音:“我佛慈悲,应以慈悲为怀,放过它吧!” 慧德手上的动作一滞,他不可以杀生!狼也是生命,可是就在他罢手时,狼一下子扑倒了女孩,张嘴咬向了她的细颈! 女孩满是绝望的闭上了眼,曾经他也看过这样的绝望!是他的母亲,看着女儿将要过着受人凌辱的日子,她也活不下去了。 那眼神就是要和父亲同归于尽吧? 慧德闭上了眼,长臂一伸,挡住了狼的嘴巴,救下了女孩。 “快走!”他冲着女孩儿喊道。 女孩儿有些懵了,没想到他竟然舍己喂狼!女孩也没有走,回过神来不住的拿着手中的枯枝抽打着灰狼,“我不走,我不能看着狼把你吃掉!”女孩坚定的道。 灰狼吃痛!松开慧德,引颈长啸! 慧德暗叫一声不好,如果狼群来了,他们真的就没命了。 “快走!”慧德拉起女孩的手,一路向前冲去,不管去哪,远离狼群就好。 最后他们躲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慧德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狼的叫声已远,应该没有追来。两人相视一笑,可是就在此时,突然一只体型巨大的灰狼腾空向他扑来! 原来狼群早已沿着路上的血迹找到了他们,只在等攻击的机会。 他一把推开女孩,向着灰狼的方向迎了上去! “我身为你食,你放过她好吗?” 狼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缓缓点头,慧德见此不再反抗,灰狼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不要!不要!”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喊着,却也无能为力。 反观慧德却有着一种解脱的轻松,他眼里含笑的看着女孩,如果他能说出话来,应该是在对她说,好好活着。 可是就在他将将要闭眼的时候,另一只狼突然从洞口窜进来,张口向着女孩扑去。 “你答应我的,放过她?!” 运起最后一丝法力,将话传进了狼的心里,却没想到狼低沉而狡黠的道:“是,我答应了你,可是其他的狼并没有。” 狼的话说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像一把钝器一下又一下的锤落在他的心上! 眼看着小女孩被狼一口咬断了脖子,他的心又像被人刺了一把长剑,钻心的痛! 可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看着一群狼将两人分食殆尽。 女孩从一开始的感激便成了怨怼,她看到了他手上泛起的白光,可是最后就因他的不杀生,让她失去了性命。 慧德懊恼,心中一遍遍的问自己,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吗? “是,你错了,你忘了狼的本性贪婪!” 画面一转,他似乎是来到了地府,阎罗殿上,阎王高坐,一旁的判官手持判官笔在生死簿上画了一笔,似乎在回答他的疑问。 慧德愣住,他真的错了吗? 突然他口中发干,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殿下何人?可有冤屈罪过?” 阎王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过往的一幕幕就像画册一般,一页页翻过。 慧德缓缓跪了下去,“贫僧未有冤屈,罪过实有两桩。” “与本王道来。” 慧德低头,简单的说了他是如何误杀父亲,还有刚才发生的事。 说完阎王向着一旁的判官看了一眼,“他所说可都是实情?” 判官摇了摇头,“非也,据生死簿记载,郑三当时并没有死,而是死于十年后的服役中。” 判官的话一落,在他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父亲不是他杀的?! 天旋地转中,他还是不敢相信,“判官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本官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欺你作甚?”判官正气凛然的看着他。 顿时慧德心中一松,仿佛是无形的枷锁瞬间分崩离析,敲了个粉碎。 缓缓地一道白光从他的心里一缕一缕的折射出来,慢慢的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龙吟—— 白光突然腾起,化作一条白龙盘旋在殿中,三圈过后又落回了原处。 阎王面露喜色,“恭贺牢蒲神君重回世间。” 慧德心中亦是欣喜,面上却只云淡风轻的一笑,“多谢阎王,我等让阎王费心了。” 阎王摆手,“不妨,不妨,快去看看青瑶吧,也让她高兴高兴。” “告辞!”慧德一拱手,转身而去。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梦境,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青瑶竟然请了阎王帮忙,为了他这个哥哥,真是让她费心了,听说她几日前开罪太后受刑了,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第28章 完好如初 萧夕自然是已经知道了慧德苏醒,见他此时立在自己身前,更是难以自持,竟哽咽的哭了起来。 慧德如沐春风般的笑了笑,走到她的身前,轻轻的将她拥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了,四哥回来了,以后有四哥在,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萧夕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终于有了结结实实的依靠,不是君墨黎那样的让她去猜的宠爱,也不是总让她有愧疚感孔宣那样的恩情,这是她的哥哥,她可以不用亏欠,不用掩饰,在他跟前可以尽情欢笑,可以大声哭泣的哥哥。 第二天早上,铃铛发现她家娘娘是笑着醒过来的,嘴角总是挂着笑,甜的就像吃了蜜一样,就是待她们也温柔,她不禁暗暗感叹,娘娘嘴上说,不在意皇上,可是知道皇上对她的心意,就不一样了,不过皇上送来的药真的很好用,四天下来,伤口愈合了不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从来不知道有的药还可以让肌肤完好如初。 转眼又过了三天,萧夕依旧闷在长信宫里,虽然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急急的去找君墨黎,她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就像当初的凝霜,越是着急越能让人拿住不放。 直到这一日夜里,君墨黎来到了她的椒房殿,她其实不知,君墨黎几日来都在等她,去问他要念珠,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她的踪影,他又担心是不是她的伤还没有好?可是那是上等的金疮药,按理说不该如此,所以这日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来到了长信宫。 宫门外,他远远地瞧着铃铛宁儿几人都在院中,不知里面有没有人侍候,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他止住了将要通禀的内侍,他突然想看看,她私下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君墨黎悄悄的推开了门,见到殿中静悄悄的,以为她不再房里,可是越过殿门,却见到她正在怡然自得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神情洒脱超然,虽说她身为女子,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他看了一会儿,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冒出,他在左思右想,担心她,可是她却在这里悠闲地喝着小酒,简直岂有此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举步走了过去。 萧夕听到声音一愣,见到是他,更是惊讶不已,放下手中的杯盏,走到他的身前屈膝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君墨黎静静地看着她,并有没让她起身的打算,她暗暗咬牙,心中腹诽:你到底要怎样?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先从他手中把念珠拿回来,所以不能惹怒他,他要她服软,她就暂且做个小低伏。 “你居然在喝酒?身上的伤好了吗?”良久君墨黎才责怪道。 “是,臣妾的伤已经好了,多谢皇上挂碍。” “嗯。可是朕也说过,你的伤好了,便可以过来找朕拿念珠,你为何不来?”君墨黎道。 “臣妾……臣妾……”萧夕抬头,“念珠不过是臣妾闲来无事拿来把玩的,皇上如果喜欢,皇上多留几天也好。” 君墨黎见她说的真切,沉声嗯了一声,脸色稍霁,“起来吧。” 萧夕在缓缓站起了身子,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去,“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她虽然不出宫门,但是外面的消息却一样也没落下,都传了进来。 前一段时间,阮宝林因偶染风寒,一连数日缠绵病榻,皇上出于关心还去看望过,可是阮宝林似乎是病中更有风韵,勾的皇上近日常常去她的云霞殿。 “怎么?你不愿朕来吗?”君墨黎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是,当然不是。”萧夕赶紧接口道。 “嗯嗯,不是最好,你喝的什么酒,给朕也斟一杯。”君墨黎坐到她原来坐着的案桌前,吩咐道。 萧夕略略踟蹰,这是她好不容易从酒仙那里讨来的,今日是要便宜他君墨黎了。 看到她这副形容,君墨黎不由得挑眉,怎么?她这椒房殿里限酒吗?还是有哪个奴才敢与她过不去,克扣她的份例? “铃铛,拿酒杯来。”君墨黎吩咐道。 酒杯来了,萧夕肉疼的为他斟了一杯酒,君墨黎举杯轻轻咂了一口,只觉满口香气四溢,随着琼浆的缓缓吞下,又滑爽无比,回味无穷,他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声,好酒。 怪不得她不舍得给。 缓缓放下酒杯,抬头问道:“贤妃,这是什么酒?朕从前怎么从未饮过?” 萧夕暗暗撇嘴,你当然不曾喝过,我都不常喝。 但眼下她只能编个理由敷衍过去,“哦,这是臣妾自己酿的酒,皇上自然不曾喝过。” “哦?贤妃还会酿酒?”君墨黎眉头微微一挑,示意她又倒了一杯。 “是。”萧夕硬着头皮道,又不舍的倒了一杯。 君墨黎把她肉疼的神情尽数收到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多喝一些。大不了再酿,她需要什么,他如数给她就是。 这样一杯一杯喝下去,渐渐地便上了头,就是看萧夕的眼神都开始迷离了,他轻轻拉着她的手,口中喃喃的叫着婉儿。 萧夕眉头微蹙,轻轻收起他的酒杯,温言道:“皇上,皇上你喝醉了。” “不,朕没醉。”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你和你姐姐真的很像,可是又不像。婉儿,她善解人意,温婉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而你,表面上看似平易近人,可骨子里却冷清的很,总给人疏离神秘的感觉,让人琢磨不透,可是你越是如此,朕便越想得到你,夕儿,今夜朕就宿在你这里,你服侍朕就寝可好?” 萧夕一怔,手臂已被他攥在了手里,她用力抽了抽,却纹丝不动。 “夕儿,你不愿意吗?还是你还在恨朕下旨杀了你的哥哥?”君墨黎凝神看着她,似乎 萧夕暗道:她的确该恨他杀了她的亲人,可是换做谁,都会这样做,而且她还应该感激他,不以父兄之过迁怒于她。 第29章 念珠 可是萧夕懒得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有两个心愿,要么他赶紧离开,要么他倒头就睡,看她这个样子,离开可能性不大,那她就只能抱希望于第二个。 “臣妾没有,臣妾服侍皇上就寝。”萧夕说着便扶着君墨黎去了寝室,铃铛则识趣的退了出去。 萧夕扶着他一边走一边想,到底该怎么才能让他倒头就睡?暗暗思量着,要不就这样一个手刀下去?不动用法力,不会有反噬的,她也不担心。 说做就做,等君墨黎刚刚走到床边,她便开始为女主宽衣,可是她刚刚绕到他的身后时,他突然转身,竟然踉跄的把她抱了起来,丢到了床上。 她很奇怪,自己没有再躲,一颗心竟然不住的狂跳,她都快被自己吓到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君墨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想要去褪她的衣服。 萧夕不由得的大惊,连忙伸手去挡,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她的双手被他擒在大掌中,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决不能失身于他! 拼着遭受反噬也不能! 手上暗暗捏诀,点点白光笼上了指尖,可是当白光触到他的身体时,竟然被骤然出现的金光一阻,逼了回来。 她心中大惊,从前她听人说,自古帝王有天命,天命所归之人自有神灵相护,神魔动他不得。 就在这个空档,他的手缓缓抚摸着她的伤疤,让她不自觉的有些战栗。 “以后不要那么傻了,什么事都冲在前面?”他的手摩挲着又道:“我看看你的背。” 他抱着她,迫着她翻了个身,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见到他愣住,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身子轻轻一翻,滚到了锦衾里,脉脉含情的看着他。 君墨黎似乎忘了他惊奇什么,看到锦衾里的她,立即贴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锦衾里的她早已不是她只是她的衣衫幻化出来的人。 萧夕暗暗松了口气,披上衣衫,便悄悄的离开了。 夜凉如水,她悄然立在屋顶,望着满眼的雕栏玉砌,这里面又有多少女子想要他的恩宠,等待着他的临幸,就像当年的母亲。 多少个夜晚,她都会立在门前,等到龙宫一片寂静,等到天已经放亮,从天黑等到天明。可是从未等到过父王。 这就是王的女人的悲哀,所以她不要爱上王,不愿做那个枯等的女子,虽然她已等了多年! 待她回去时,已经是四更天,她悄然躺在了他的身边,她知道,很快他就要去早朝了。 果然一会儿他便转醒,似乎转头向她这里看了看,见她睡得熟,也没有惊动她,只是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便轻声唤来了宫婢,替他更衣。 临走的时候似乎把一个东西轻轻的放在了她的枕边,待所有人都走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是她的念珠! 她紧紧地把念珠握在手里,就像找回心爱玩具的孩子。 她暗暗道:以后绝不可以再弄丢了。 待她起身梳洗时,一旁的铃铛总是咧着嘴笑,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她不禁问道:“铃铛,你在高兴什么?” 铃铛却贼嘻嘻的低头道:“这是娘娘封妃以来,皇上第一次留宿,而且还免了娘娘您的禁足令,眼见就要到了中秋节了,娘娘也可以出去热闹一番了。” 萧夕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望着外面幽幽的道:“是该好好出去热闹一番了。”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既是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众嫔妃是该来的都来了,还包括她这个在众人眼中消失已久的贤妃。 上首坐着皇帝君墨黎和皇后姚舒宜,下侧便是宸妃和她陪坐,接着便是静妃和杨妃,婕妤才人依次排下。 在坐的除了一众后妃外,还有皇帝的一众皇子,以太子萧永炎为首,也坐了七八人,只是中间还空了一个位子,不知道是谁竟敢迟迟不到席。 她的目光在空位上停留了一会,余光便看到阮晴柔正向她看来,她的不由得转向她,适才她没有细看,阮晴柔的座位竟然紧挨着王婕妤,看来皇上对她也很是看重呢。 她浅浅一笑,遥遥举杯示意。 面对她的挑衅,阮晴柔也不肯示弱,亦是笑吟吟的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看出来,她似乎受过重伤,虽然面上厚重的脂粉可以遮盖住她苍白的脸色,可是却难以掩饰她举杯虚浮的手。想来她的那场偶感的风寒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她嘴边的笑容又大了许多,开口言道:“许久不见阮妹妹,今日一见,竟然别有一番韵味。” 她此话一出,身边的静妃也道:“是啊,贤妃娘娘果然好眼力,只是阮妹妹今时不同往日,阮妹妹已是阮婕妤了。” 静妃原本是想借此刺她一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只再次举杯道:“那姐姐就在此恭贺了。” 阮晴柔暗暗咬牙,一杯酒也灌了下去。 “好了,柔儿的身体还要好好调养,你们就别再让她吃酒了。” 听到她狭促的声音,君墨黎的目光扫过她,淡淡的道。 “看看,就喝了两杯酒,我们的皇上心疼了。”君墨黎的话刚刚一落,宸妃便捻起了酸。 最后还是皇后出来打了圆场,“好了,皇上自然是心疼阮妹妹,可是你们哪个有个头疼脑热的皇上不记挂的?” 君墨黎感激的看了一眼皇后,桌底大手暗暗裹住了她的手,细细的捏了又捏。 说话间,一个温润如玉的锦衣少年走到了殿前,向着皇帝皇后一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皇帝微微有些不悦,沉声问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迟才来?” 宸妃也不知他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听到皇上的轻斥,衣袖下的五指缓缓收紧。 可是萧夕却看的真切,少年虽然低着头,但依旧能看到他嘴角扬起的轻笑。 第30章 飞龙 只听他玉石般的声音道:“父皇恕罪,儿臣知道父皇为草圣的《知问贴》心有所憾,儿臣有幸找到了。” “当真?”君墨黎闻言一喜,迭声道:“快!快呈上来让朕瞧瞧。” 少年转头向着外面喊了一声,“呈上来。” 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便捧着一个紫檀锦盒走了上来,一旁的白泽连忙接了过去,呈到了皇上眼前打开,君墨黎欢喜的看了一眼,又满意的看了看殿前的儿子道:“还杵那做什么?不赶紧入座。” 说完又吩咐白泽道:“给朕收好了,等散席了,永临你来朕这里,一起观摩。” 萧夕知道这是宸妃所出的六皇子萧永临,少年又是拱手一礼,低低道:“是。” 说完便向着空座走去,待他走到萧夕身前时,她手臂又传来一阵阵的温热,是,这次是温热,不像四哥那次那么强烈,她不禁有些皱眉,有些拿不定主意。 皇上的话音一落,十皇子似乎有些失落,羡慕的看着他的六哥缓缓在他的前排坐下。 这些落到了君墨黎的眼里,不由得又道:“当然,《知问贴》是好东西,太子,还有你们兄弟都一起来。” 皇后心中这才舒服了些,可是她的太子总归排在萧永临的后面!但这些她只能放在心里,面上一丁点儿也不能露。 萧夕的目光一直在萧永临的身上打转,她一直都在想刚才的事,她是皇上的后妃,能见皇子的机会不多,上次有反应的是太子,没想到就是六皇子可能也是她要找的人,可是为什么念珠对他的感应那么弱呢? 手上暗暗蓄了仙力,今日机会难得,不能就这样让它溜走。 打定主意,便暗暗催动法力,白光离手,眨眼间便落到了萧永临的眉心。她想要探一探他的本体,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刚刚一出手,便被人截住了。 她微微惊愕的转头,却发现人生还有更大的惊愕在等着她,出手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萧永临的生母宸妃。 她想不到身边还有深藏身份的人,她吃惊的看着她,却听到她秘密传音道:“临儿不是你要找的人,离他远一点!” 她深深皱眉,她不但隐身于后妃中,连她的目的都知道?可是她如此一说,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她原本犹豫的心更加坚定了起来! 萧夕收手,亦然密语问道:“你到底何人?又怎知我要找什么人?” “我是谁你不用管,只要记得我的话就行了!”宸妃道。 萧夕冷冷一笑,她这是什么口气,凭什么这样跟她说话?! 阮晴柔冷眼看着,殿中歌舞升平,只有两人剑拔弩张,她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一弯,向着一旁的萧夕道:“贤妃姐姐,怎么你的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到她的话,君墨黎也向着她这里看来,询问道:“贤妃,你不舒服?” 君墨黎问话,她不能不答,只得放弃和宸妃的纠缠,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回皇上,臣妾很好,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嗯,没事就好。”君墨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别过目光,与他人说话。 萧夕恨恨的瞪了阮晴柔一眼,也不再说话。 眼见酒过三巡,歌舞也看了几遍,君墨黎已有倦色,皇后见比,便只转头向着他道:“皇上,祭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大晋延古风,有祭月的风俗,每年中秋都会有大型的祭月仪式。 “走吧,这就过去。”皇上点头,说着便站了起来。 众人见皇上起身,也连忙站了起来,跟随在皇上和皇后的身后,一路向着祭台走去。 此时月色正好,一轮圆月高悬长空,洒下一地银辉。而祭台上也摆放好了祭品,香炉一应祭祀之物,慧德也静静地立在一旁,见众人走来,目光不由得寻着萧夕的身影,可是她的目光只是与他微微一触便移向了别处,慧德暗暗思量,她到底是何意,却听到她密语传来,“试探六皇子。”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到另一束凌厉的目光向他看来,不由得让他心神一震,却也是平静的迎了上去,也就是他的定力好,若换做普通人,定然会吓的不知所措。 从前只听说这位宸妃很得皇上宠爱,却不曾想,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而青瑶刚才说的六皇子,应该就是这宸妃之子,他们的仗不好打,也不知六皇子到底是他的哪位兄弟,寻了这么厉害的母亲! 他正思索着,众人已经走上了祭台,由礼官宣读祭文,而他的目光则落到了不远处的萧永临的身上,只见他温润如玉,月光淡淡洒在他如玉的脸上,让眉目如画的他,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祭文宣读完毕,慧德将点燃的香依次递到了皇上和皇后的手中,两人缓缓跪拜,身后的众人也纷纷跟着叩拜。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祭月上,这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慧德暗暗转手扣起中指,中指轻轻一弹,顿时一束金光直直落到了萧永临的身上。 光束骤现,照亮了黑夜,也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惊愕回头—— 君墨黎站的最高,看的最清楚,一道闪电似的光骤然在萧永临的背上穿梭不止,上下游动,慢慢的金光似乎有了形状—— 那是—— 那是飞龙! 仿佛正有一条龙在他的身上游走! 是了,角似鹿,头似驼,眼如兔,爪如鹰……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惊愕不已,君墨黎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可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龙,真真切切的龙! 这些自然也落到了萧夕的眼中,她猜的没错,他的确是,只是仍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她面露喜色的看着慧德,慧德也遥遥颔首,只有宸妃对两人怒目相视。 皇后心中一凉,一直凉到指尖脚尖,就如顿时落入了冰窖之中,哪里都是凉的。 只有萧永临还浑然不知,他只见到一道金光在他的身上闪了又闪,接着便看到众人吃惊的看着他。 第31章 天命不可违 接着就是他的父皇,那个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男子,突然小心翼翼的向他走来,轻轻的把他扶起,专注的看着他。 “父皇。”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却见君墨黎只艰涩的点了点头,便缓缓地离开了。 萧夕缓缓走到皇后身边,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让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了依靠。 一点暖意从指尖传来,她也略略回过神来,颤着嗓子道:“臣妾恭送皇上。” 众人也连忙矮身附和。 祭月仪式本来就到了尾声,现在皇上走了,祭月也草草结束了。 朝阳宫。 萧永临有好多话想问宸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了? 可是宸妃只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温柔一笑,“没什么,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母妃都在你身边,有母妃在,不怕。” 萧永临也淡淡笑了笑,“孩儿知道了。” 萧夕回到长信宫时,已经起更了,除去一天的疲惫,她还很是欣慰,这一次居然一下知道了两人,遣退众人后,她便像第一次一样,法力缓缓注入念珠,两颗珠子便缓缓泛着柔和的光,只是一颗明显比另一颗弱了些。 那颗是六皇子的命珠,刚才慧德试探他时,她就知道,六皇子身上应该有封印,慧德的试探便激起了他本体的反应,所以才有了众人看到的那一幕。 也正是因为他的封印,所以对念珠的感应也是微弱的,只是她看不出宸妃到底是什么人,与她交手时,她能感觉到她的法力不在她之下。 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念珠,暗暗叹了口气,本来有一个阮晴柔她都要小心应付,眼下又出了一个宸妃,原本喜悦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忽的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看去,见到是慧德,不由得展颜一笑,“四哥,你来了。” 慧德缓缓落到她的身边,见到她手边的念珠,道:“还在想刚才的事?嗯,你也看到了,六皇子身上有封印,不知是谁布下的。” “是宸妃。我与她——”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打断了她的话。 “谁?!”慧德拉着萧夕侧身避了过去。 那人转过头来,冷冷的道:“是我。” “宸妃?!你到底是什么人?”慧德放开萧夕问道。 宸妃冷眼看着他,“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管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要动六皇子。” 萧夕皱眉,上前一步,“宸妃,你这强人所难,你明明知道六皇子是我的兄长的转世,我又如何能放任他不管?” “他是你兄长的转世?他还是我的骨肉呢?一个母亲如何能让自己的骨肉任人摆布?”宸妃反问道。 萧夕无法反驳她,可是她又不能妥协,又道:“宸妃,我知道一个母亲的心,可是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天命所归不是谁执意强求就能改变的,你们成为母子是有母子缘分,可是缘起终有缘灭的时候,即便没有我,凡人的寿命也是有限的。” 宸妃闻言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是,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只是想在这凡世与他相守,和普通人一样,即便是短短数十载,也将成为她漫长一生的美好回忆,何况她与他还有了孩子,当时有孕的时候她就在想,两人之间有了这一层联系,他们会不会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可是没想到,他从出生起,身上便有着龙的印记,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她不要!所以她便在他的身上布下了封印,可她没有料到,萧夕还是找到了他! “不要跟我说什么天命不可违!凡人还道人定胜天!我是不会放手的!今日之事我暂且不与你们计较,可是如果你们再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宸妃说着,身形一晃,没了踪影。 萧夕和慧德互看了一眼,慧德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今日时候已晚,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寻你,一起想办法。” “好。”萧夕点了点头。 昨夜的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没几日宫外也传的沸沸扬扬,更有甚者,皇上的御案上渐渐出现了支持皇上改立储君的折子。 皇上虽然没有表明态度,可是皇后还是整日忧心忡忡,也正因为皇上的这种态度,让她更加害怕,若是无心易储,就应该制止这种折子,而不是置之不管! 这日皇后便简衣素服的来到了佛堂,缓缓地向着身前的大佛跪了下去。 她十三岁时就嫁给了君墨黎,陪着他一路从翼王到了亲王,又从亲王到了储君,到最后坐上皇位,她陪了他一路,也实现了他的诺言,立了她的儿子为储君,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本以为就这样到白头,可是偏偏又生出那么一出来。 她抬头看向威严而慈悲的大佛,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她不求佛祖宽恕她犯下的罪孽,只是若真的有什么因果报应,请报应到她的身上,哪怕千倍百倍,可是不要牵连到她的孩子,她的永炎并没有错。 她深深叩拜。 “求佛是没用的。”忽的一个声音从佛像后面传来,她不由得一惊,凤眼倏的一睁,看向声音的来处。 皇后身后的秋茗则是出声喝道:“是谁?!谁在那里?” 闻言,萧夕缓缓地从佛像后面转出来,向着皇后微微一礼,“嫔妾参见皇后。” “大胆贤妃,竟敢对佛祖无礼。”皇后缓缓站了起来,不怒而威。 萧夕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嫔妾不敢,只是如果求佛真的有用的话,人人都来求一求岂不美哉?” 皇后知道她说的有理,可是如果不是她别无他法,她有怎会寄希望于这虚无缥缈的神佛? “贤妃说的甚是,只是本宫听说,贤妃初入宫时,曾为太后抄写《心经》,并焚于佛前,难道就参悟出这样的道理吗?” 第32章 神秘 皇后也不恼,面色素淡的看着她。 “非也,只是佛曰:不可说。”萧夕看了看她身后的秋茗神秘的道。 皇后微微偏头,吩咐,“秋茗,你先出去。” 秋茗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敢拂皇后的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皇后锐利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她,像是在说,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定然让她好看。 萧夕走近她,轻而又轻的在她耳边说着,慢慢的皇后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秋雨沥沥,已然下了一个时辰了,萧夕坐在听雨阁里,也学起了文人雅士的“留得残荷听雨声”。 只是心境不同,她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他君墨黎。 雨一会儿就停了,再抬眼,君墨黎也缓缓向她这里走来。 “娘娘,皇上来了。”铃铛轻声道。 见到君墨黎缓缓向她走来,萧夕起身一礼。 君墨黎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怎么在这里做什么?” 萧夕淡淡一笑,“枯荷听雨。只是这雨听完了,臣妾的确该走了。” 听到“枯荷听雨”四个字,君墨黎的心情似乎即刻大好起来,目光也在满池的枯荷上扫了扫,见到里面似乎还有几尾金鱼,正欢快的游着,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目光,感叹道:“庄子曰:‘条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若能活的如此,便也无憾了。” 萧夕嘴角微微一抽,诚然皇上不是要跟她探讨子非鱼之说。 就在她不知如何开口,那鱼儿就像听懂了他们说话一般,欢快的身形竟是狠狠一顿,掉头钻进了荷叶之下。 两人惊讶不已,对望了一眼,听君墨黎又开了腔:“走,跟过去瞧瞧。” 萧夕微怔,他们的皇上亦可怜,这可能是他见到过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吧。 不作多想,亦步亦趋跟着他,顺着回廊一路向前,就在两人匆匆跑路的时候,忽的君墨黎身形一顿,像足了刚刚的那条鱼。 萧夕忍住不轻轻一笑,可当她越过君墨黎的高大身影向前看时,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幅美男醉酒图,而那醉酒的赫然就是眼下是非一身的六皇子萧永临。 君墨黎看到自己的儿子,心中还是略略认可的儿子,竟然在这里大醉不省人事,那种心情又是怎样的一个恨铁不成钢。 就在这盛怒之下,眼风一扫,却见那不孝子广袖之下竟然还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心中微微一转,压下适才的火气道:“去,拿过来看看,看看他写了些什么。” 萧夕向后觑了觑,应是刚才走的太快,后面竟然空空如也,现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萧夕不得不玉步轻移走向萧永临,小心翼翼的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杰作。 上面的字,她虽然认得的不多,但那句话她却耳熟能详,脸色微微白了一白,不知皇上看了要作何反应。 缓缓将手上的宣纸递到了皇帝的手上,下一刻她就像看到了别人放炮仗一样,十分的想要堵上耳朵,但是理智又告诉她,要是你堵上耳朵,你将会被炮仗炸的粉身碎骨。 “竖子!”怒吼在耳,自然也在萧永临的耳,只见那个身躯微微一抖,缓缓抬起头来。 朦胧的小亭,亭子里站着两个人,那个盛怒的似乎是他的父皇。 忽的一下酒醒了一半,连忙起身参拜:“儿臣参见父皇。” 已是盛怒的皇帝却是一脚踢在了萧永临的右肩,让他直接一个趔趄仰了过去,这般酒已全醒,迅速的爬起,规规矩矩又跪了过去。 萧夕微微闭眼,心中暗暗辩解,兄长不要怪青瑶,青瑶也没有办法。 可是眼见父子大打出手,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在那愣着不管,连忙忙给君墨黎顺气:“皇上息怒,小心身体。” 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却见他仍是怒气不减:“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说着将手上的宣纸仍在地上。 诚然萧永临醉了,捅了什么篓子他真不知道,就在这个档口,不由得用眼风去瞄,这一瞄,忽的身上猛地一个激灵。 那纸上飘飘然写着几个大字:“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儿臣酒后胡言,罪该万死,但请父皇息怒,保重龙体。” 君墨黎连连摇头,最后叹了口气,沉声道:“你随朕来。” 说完又瞄了一眼身后的萧夕,萧夕意会,福了福身,告退了。 君墨黎两人一路到了御书房,萧永临心中打鼓,本以为父皇是要罚他,却没想到竟然把他带到了这里。 君墨黎走到御案前,拿起两本奏疏丢到了他的身前,道:“有时间花在那些浓诗艳词上,不如多关心关心民政。” 萧永临愣了愣,即刻又跪了下去,“儿臣不敢,儿臣自幼只爱诗书,无心于政事,请父皇明察。” 君墨黎压了压心头怒火,道:“正是如此,朕才要你学这些,不管日后如何,你始终生于皇家,肩上有着自己的责任。” 从前他的确是喜欢他这样无争的性子,可是自那天晚上起,他便不能了,就算他怎么无心,可是挡不住“热心人”的附庸,可是要在这争储的路上走下去,又谈何容易? 虽然他不愿见到儿子相争,早早立下太子,可是他也不愿看到太子登位后,其他子嗣凋零殆尽,他想这也是天选的原因吧。 萧永临微微点头,不管他如何不愿,也不能总拂父皇的意,何况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胸中都有一腔热血,只是母妃一直告诫,不要他走储君这条路。 记得当初他问过母妃,为什么?母妃便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你命中没有! 可是他不信,命中的事又有几人能说清楚的?他质问母妃。 没想到母妃大怒,对他用起了家法,直到他打消念头为止,从那以后,他便只醉心于书画,仿佛天生就是那样样无争的人。 可是中秋节的那日起,从前的热血似乎又回来了。虽然他没有看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宫中口耳相传,他也知道了始末,眼下父皇也愿教他,他又怎能辜负? 第33章 枯木逢春 他深深一拜,“是,儿臣谨遵教诲。” 君墨黎半喜半忧的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永临进了御书房,一直到了晚上才出去! 消息传到宸妃的耳朵里,她是又惊又怒,惊讶君墨黎的心意,怒萧永临的不听人劝! 这萧永临一出御书房便被宸妃叫去了朝阳宫。他一进殿,便看到了脸色铁青的宸妃,但知道她为何事恼怒,也面无惧色,立在下首,微微一礼,“母妃。” 宸妃使了个眼色,众人便纷纷退了下去,殿中只有母子二人。 “临儿!你是不是忘了母妃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宸妃眉头一竖,大步走到他的身前。 “儿臣没忘!”萧永临亦是丝毫不肯相让。 “儿臣没忘!”萧永临亦是丝毫不肯相让,“儿臣现在想来背上还是会痛!可是儿臣不明白,为什么母妃那么笃定儿臣没有那个福气?还有,母妃,你为什么不问问儿臣是怎么想的,是,儿臣知道,争储路上千难万险,可是就算不争,儿臣就可保此生无虞了吗?况且,儿臣也有抱负,想要一展平生所学,搏一把,纵然他日是死,也好过这样碌碌无为的苟活于世。” 博一把,纵然是死,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是,要说漫漫人生长路,都是望不到尽头的苍凉,还不如轰轰烈烈一次,到了真的魂归太虚时,总有那么一件两件事可以回忆也好。 她缓缓地抚上萧永临的面颊,柔声道:“好,母妃知道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从前……从前是母妃错了。” 萧永临没想到母妃竟突然转变了想法,微微怔了怔,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儿臣知道母妃都是为了儿臣好。” 宸妃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怆,缓缓流下眼泪,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要去学那飞蛾扑火,她是这样,她的儿子竟然也是这样! 她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烈火灼烧着他的身躯,灼烧着她的心! 宸妃也不愿再留他,挥手让他离开了。 她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无尽的悲痛。 窗外月凉如水,几点星子闪着寒光,萧夕静静地立在门前,本以为君墨黎看到六皇子出言无状会恼他,可是没想到竟然让他在御书房呆了一个下午,宫人们都说,皇上这是有心易储,不管怎么说,皇子是不能随意进御书房的,何况这么久。 她暗暗叹了口气,她估算错了皇帝的心思,只怕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只能再想办法,可是她刚想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树丛后面有声响,喝道:“谁?!出来!” 慢慢的一个小丫头从树丛后面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跪在了她的身前,“奴婢参见贤妃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躲在那里做什么?”萧夕见她眼生,问道。 “贤妃不认得奴婢了吗?”小丫头缓缓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萧夕微微皱眉,暗暗思索,怎么?她应该认识她吗?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铃铛,铃铛亦是摇头。 “本宫不记得了。你到底是谁?”她又问道。 “贤妃娘娘忘了奴婢也是情理之中的,奴婢进宫时娘娘还小,奴婢是大小姐身边的涟歌啊!”她似乎有些不能自已,微微有些哽咽。 萧夕努力回忆着,可是正如她所说的,姐姐已经离家六年了,那时她才九岁,姐姐当初带谁进的宫,她也记不清了。 “你起来说话吧。你现在在哪当差,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了?” 涟歌看了看她身边的铃铛,萧夕知道她的顾忌,便道:“她是我身边的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涟歌点头,又向前走了两步道:“大小姐小产是人为的,奴婢记得当日静妃送来一些点心,大小姐当天晚上便小产了,之后没了几日便去了。” 涟歌说着又有些哽咽,双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袖,哀求道:“娘娘,娘娘一定要为大小姐报仇啊!” 萧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本宫这些,姐姐的仇我也一定会报!你先回去吧,自己小心些。” “是。” 涟歌收起了眼泪,轻轻点了头,末了又道:“奴婢现在浣衣局,娘娘有什么吩咐,差人来说一声就行。” 萧夕点头,“好。” 看着涟歌慢慢走远,萧夕的目光一直都锁在她的身上,铃铛见此,小心询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暗暗留意她?” “好,本宫不想出现第二个凝霜。”萧夕说完便转身进了殿中。 来吧,来吧。你们尽管来吧。 她摩拳擦掌,只有把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才能让自己少些麻烦,如果只是退让,只会让她们觉得她软弱可欺,从今往后,她萧夕就不是了。 翌日,萧夕便早早去了皇后的宫里,见到皇后果然脸色不佳,待众人离开后,皇后又单独把她留了下来。 皇后坐在上首,冷冷的瞧着她,“贤妃,现在这个结果贤妃是不是觉得很好。” “皇后娘娘恕罪,天威难测,是臣妾鲁莽了。”萧夕离座,请罪。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本宫不要听这些。”皇后不悦道。 “娘娘,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六皇子虽然深受皇上看中,但毕竟比不得太子的根基稳,娘娘不必急于一时。六皇子有天命所归,太子亦可。”萧夕抬头望着她缓缓道:“臣妾从前听闻,有贤者,可令枯木逢春。” 皇后的眸子转了转,摆了摆手,“你坐下回话吧。这话本宫也有耳闻,只是枯木逢春可非常人之力能为,你又有什么办法?” 萧夕淡淡一笑,“我等自然无法,可是宫中现在住着的那位,或许可以。” 皇后将她的话在心里一转,会意道:“你是说……” “是,辰星宫,清和殿。”萧夕定定的道:“娘娘不必担心,嫔妾此次定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好,那本宫就等你的好消息。” 第34章 惊喜 萧夕从皇后宫里出来,已经快到了晌午,抬头望了望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风起云涌,而搅动风云,翻云覆雨的,就是她的这双手! 东宫。 东宫的南侧有一棵古树,传言是当初西周时期周公姬旦亲手种下的。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先祖因为这个传说,便把它圈在了东宫的一角,一直设有专人看护。 这日看护的小太监如常给它浇水,却突然发现已然枯死的枝干上竟然微微泛着绿意,他惊喜不已,连忙报给了太子,太子亦是不敢相信,随着他一路去了树下,看到枝头上的绿叶,他才激动的派人禀报了皇上。 君墨黎站在树下,仰头看了很久很久,枯木逢春的确是吉兆,可是他心中却总有些不安,今年的不寻常似乎一件接一件,不知道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上天究竟要给他什么提示? “白泽,传旨钦天监,朕要见他。”君墨黎转身,离开了东宫。 太子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躬身道:“恭送父皇。” 他看的出来,他的父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似乎对于这些异象并不太过在意,捎带着他六弟身上的龙也不再执着,这对他是个好消息。 白泽匆匆去了一处地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想做什么,虽然不能事事都明白,但也能揣测出三分,皇上要见的并不是现任的钦天监,而是半年前幽禁在地宫里陈阙。 说是地宫,实则是一处废弃牢房,由地面向下挖就的地牢,四面都是潮湿的土墙,只有上方设有一处铁栏牢门,午时能射进来一缕阳光。 同时夜晚他也能在此观星象,东南方向有龙气,他没有看错,只是现在又多了一分。 “陈大人。”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陌生的称谓,他缓缓抬头,但除了一点点光亮什么都看不到。 慢慢的视野暗了下去,是他白泽。 他缓缓低下了头,自嘲道:“白总管在叫谁?这里没有什么陈大人,只有罪臣陈阙。” 白泽轻轻一笑道:“陈大人,若是皇上召见呢?” 陈阙一怔,真的是皇上要见他,可是半年前他就是因为直言进谏,才落得这个下场,若是此次……难保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这厢想着,白泽已经命人开了牢门,在出口处望着他:“陈大人,与咱家走一趟吧。” 纵然他再怎么不愿意,皇上召见,他也没有不去的道理,顺着从上面顺下来的梯子一点点的爬了上去,“白总管,劳烦你带路。” 白泽轻轻笑道:“劳烦不敢当,陈大人请。” 两人来到御书房时,君墨黎正在看书,听到白泽的禀报,把书轻轻丢到了一旁,开始打量地上跪着的陈阙,见他似乎沧桑了许多,便知道他这半年过的并不太好。 “陈爱卿请起吧,起来回话。” 陈阙叩谢,“谢皇上。” “这半年委屈爱卿了。只是朕想知道,眼下星象可有什么新的预示?”君墨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却见他迟迟不语,不由得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朕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只是罪臣久居地宫,夜观星象不易,实不敢轻率妄下言论。”陈阙微微低头,道。 君墨黎沉吟片刻,转头看向白泽吩咐道:“去,让人在御书房外收拾一间屋子,供陈大人日常居住,记着,要开阔的地方,以便陈大人观星。” “是。”白泽应声退了下去,陈阙也跟了过去。 是,皇上还是软禁,只是换了地方,陈阙苦笑。 君墨黎望着离去的陈阙,深深皱了皱眉,据他所知,地宫里他常常自言自语剖析星象,今日却闭口不言,不过,他不说,他有的是办法让他说。 他正思量着,突然有人来报,边国怀南国有书信过来。 “呈上来。” 君墨黎揉了揉眉心,将信接到了手中,原来怀南国的玉珩王子作为使臣不日将来大晋,想要求娶他的公主为妻,让两国结秦晋之好。 君墨黎看完把信丢到了御案上,他的公主里,适龄的也就宸妃的青阳公主,可是他又怕宸妃不肯,当初她是如何宝贝这个女儿的,他都看在眼里。而且,如果真的选定青阳,那又会给永临添一份助力,打破他和太子的平衡。 太阳一点点偏西,慢慢隐去,天暗了下来,君墨黎晚膳后,便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更漏声中,白泽悄悄走到了他的身边,“皇上,宸妃娘娘来了。” 君墨黎放下手中的奏折,“让她进来吧。” 宸妃得到准许,款款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盅薏米红枣汤,递到了他的手上,“皇上,天凉了,喝碗汤暖暖吧。” 君墨黎接过汤盅,满眼柔情的看着她,“辛苦你了。” 宸妃温柔一笑低下了头,“臣妾不辛苦,臣妾说过,只要皇上好,臣妾便好。” 甜汤在口,暖在心里,原来的一些烦心事似乎也不翼而飞了。 一盅汤很快就喝完了,宸妃收起食盒,递到一旁的宫人手里,自己却走到了君墨黎的身后,为他按起肩来。 君墨黎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宸妃的手法似乎很独特,每次经她这样一揉一按,他总觉得浑身都轻松不少,也会精神不少。 他不知道,宸妃每次见他疲惫不堪,便会心疼不已,就在那次他那次病倒时,她一时激动,暗暗将自己仙力渡进了他的体内,意外的他便快速的康复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只要他能少受痛苦,她损失一些仙力修为又何妨?从那时起,每每见他力不从心时,她都会暗暗渡他仙力,这也便是他倍感轻松的原因。 抬手轻轻握住了她揉肩的手,慢慢将她拉到了身前,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揉了揉她的双手“月儿,手酸了吧,朕给你揉揉。” 柔荑握在手中,柔若无骨,心仿佛在一瞬间也化了,“月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第35章 俘获 不知道君墨黎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可是她的心突然突兀的一跳,当初她有永临时,已经用了半条命,再要一个,恐怕她是要不起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莞尔一笑道:“好啊,臣妾不嫌孩子多。” 君墨黎也是低低一笑,抱起她的身子,向着里面的寝室走去。 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他就是这样抱着她,闯过千军万马。也就是那一刻,她的心里便住下了他。 是,他是她的英雄,是世人口中传颂的战神,是千万女仙心中的好儿郎,只是他俘获了万众女仙的心,也寒了她们的心。 君墨黎似乎很累,一番*后便沉沉睡下去了。 枕边的宸妃轻轻的唤了两声,他依旧没有反应,宸妃这才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喃喃道:“玄阳,你会不会怪我?” 说着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她只敢在这深夜他睡熟以后跟他说些心里话。 “玄阳,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也没有办法,能在这人间陪你一场也好。”她说着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暗暗道:“睡吧,你累了,该好好睡一觉了。” 说完便缓缓起身,下了床,避过宫人,闪身来到了御案前,拿起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朝臣不知从何时起,已分做两派,一派支持太子永彦,一派支持六皇子永临,若这些人整日在朝堂上争论不休,也难怪皇上会头疼不已。 她正想的出神,却见外面似乎闪过一丝华光,她蹙了蹙眉,定然又是那萧夕在生事,她一旋身,化作一道光出去了。 那一丝华光的位置是在太子的东宫南侧,是那棵长出绿叶的枯树! 宸妃落定,便看到萧夕正悬于半空,双手捏诀,仙力源源不断的输进了古树内。 这就是枯树逢春的原因! 宸妃衣袖一挥,带着一股强大的仙力袭向萧夕,萧夕无法,只能收手侧身避开,怒道:“宸妃!你三番五次阻挠于我,到底想要怎样?”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你说要顺应天命唤醒兄长我不反对,可是你不该牵扯到那些无辜的人,你肆意妄为,制造异象,搅得朝中上下鸡犬不宁,你想过要怎么收场吗?”宸妃道。 萧夕微微落了下去,冷笑道:“呵呵,无辜之人?哪个无辜?后宫人人都想自己的儿子能坐上皇帝宝座,前朝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生怕站错队!那些异象不过是他们为心中所思所想找的理由罢了,我为他们制造了机会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怨恨呢?” “那皇上呢?你不为别人想,难道皇上你也不管不顾吗?”宸妃握紧了双手,问道。 “皇上?我为什么要管他?他杀我哥哥,流放我母亲,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萧夕觉得她有些好笑,竟然会拿出君墨黎来压她。 “你……”宸妃微微一怔,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就是玄阳,否则也不会对他推三阻四的。 宸妃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本宫劝你,凡事不可做尽做绝,免得将来有一天后悔,好了,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 萧夕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抬头望了望树枝上的绿叶,叶子又浓密了许多,她满意的笑了笑,离开了。 待她走后,一团黑雾缓缓从古树中一点点渗出来,慢慢在空中聚成了一个人形,慢慢的收紧双手,得意笑道:“上仙的仙力果然不同凡响,三日便让本座有了人形,哈哈……” 时已入了深秋,昨夜因为要让古树继续长出绿叶,消耗了她很多仙力,也让她疲劳的很,铃铛叫了她好几次,她才恹恹起身,由着众人伺候她梳洗打扮,去了皇后宫中请安,待她踏入皇后的凤朝宫时,发现众人都已经到了,只有她的位子还是空着的。 静妃见她姗姗来迟,出言讥讽道:“听说昨夜在御书房留宿的是宸妃姐姐,不知贤妃怎么看起来更疲惫?莫不是昨夜孤枕难眠,没有睡好?” 萧夕面色微微一冷,道:“是,嫔妾的确是孤枕,而且孤枕难眠的也决不是嫔妾一人,不像静妃姐姐,纵然没有皇上,依然有人相伴在侧,只是不知昨夜静妃姐姐是何人相陪?”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纷纷看向静妃,似乎也想到知道萧夕口中之人到底是谁。 静妃被众人看的头皮发麻,噗通一声跪到了皇后娘娘的身前,极力辩解道:“皇后娘娘,不要听信贤妃的一面之词,她这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秽乱宫闱本就是大罪,谁也从未听过静妃与什么人有私情,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萧夕的身上,却见她捋了捋她的衣袖,嘴角含了一缕笑道:“嫔妾只是跟静妃姐姐开个玩笑,静妃姐姐这么认真做什么?” “胡闹!”皇后斥道:“贤妃怎可拿这种事来玩笑!” 静妃心中愤恨不已,望着皇后红着眼道:“皇后娘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贤妃她在您面前就敢这样消遣嫔妾,背地里还不知如何编排嫔妾。” “静妃姐姐这是哪里话,嫔妾只是见了面跟姐姐开个玩笑,姐姐不要见怪。”萧夕缓缓走到静妃身前,上前去扶她,趁机在她耳边轻声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见静妃身子微微一颤,便由着她扶了起来。 扶起静妃,萧夕又转身向着皇后一礼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刚才真是一时口快,口不择言了,还望娘娘见谅。” 皇后眼下正用着她,自然不愿因为这种小事跟她置气,看了看静妃的神色,又瞪了她一眼道:“姐妹间开个玩笑什么的固然不是大事,但凡事都有个度,贤妃再不可有下次,否则本宫严惩不贷。”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萧夕又向着皇后一礼,回到了座上。 只是此事一出,众人也没了寒暄的心思,皇后也不强留她们,吩咐散了。 众人鱼贯而出,萧夕也缓缓向着长信宫走去。 第36章 姻缘 可是刚走上甬道,便听到后面有人叫住了她,“贤妃,请留步。” 萧夕闻声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去,竟然是宸妃。 “宸妃娘娘有事?”萧夕唇角含笑狐疑的问道。 宸妃挥退左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青瑶,你变了,变得让人不认识你了。” 萧夕心底一惊,她认识她?知道她是青瑶? “哦?是吗?可是沧海桑田那么多年过去了,谁有说谁一点都没有变呢?”萧夕反问道。 “好,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只是本宫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师父知道了这些,你不怕他寒心吗?!” 师父?! 萧夕身子微微一颤,向后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宸妃,她不仅认识自己,还知道她的师父! “告辞。”宸妃不顾她的惊讶,转身离开。 不,师父不会怪她的,她这么做都是在履行师命! 萧夕紧紧地握住了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她本来也不想与静妃为难,可她总是没头没脑的撞到她的手里,那便怪不得她了。 也就是昨夜,萧夕去东宫的路上,却见到静妃一人悄悄的向着住着金吾卫的侧房走去,她没兴趣去管这些闲事,可没想到静妃竟然来招惹她! 秋风瑟瑟,吹起一地落叶,怀南王子玉珩抬头望了望前面繁华的街道,他们一行总算来到了京都,从前只听人说,大晋的京都繁华的很,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子,我们今日就进宫面见他们的皇帝吗?”随行的大将军闵戎问道。 玉珩摆了摆手,道:“不必,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逛一逛这京都再去也不迟。” “我们……不住驿馆吗?”闵戎不解道。 “将军,我们如果去了驿馆,皇帝陛下不就知道我们来了吗?”玉珩还没说话,一旁的小书童清辉插嘴道。 闵戎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就你话多。” 几人按照玉珩的吩咐先找了客栈,又吃了点东西,便在京都四处闲逛。 清辉虽然一直跟在玉珩身边,但总归是年纪小,见了什么都欢喜的很,闵戎不悦的看着他道:“我们怀南虽然不如这里繁华,但好东西也不少,你别这样没出息给我们怀南丢脸。” 清辉讪讪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编的精致的蚂蚱,悻悻的放到了原处,却被另一只手又拿了起来,“老板,这个怎么卖?” “哦,客官,那个只要两文钱。”手的主人从怀中掏出两个铜板递到了那人的手中。 “王……少爷,你这是……”闵戎知道主子对清辉好,可是这样总不成体统。 玉珩抬手,“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普通的行商,你这样才有行商的样子嘛,就像你那样,总板着一张脸,让人还以为你怀里藏着什么宝贝呢。”玉珩说着煞有介事的弹了弹他的胸口。 闵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不再多言。 三人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好多人都匆匆向着一个方向奔去,玉珩前前后后来回看了一会儿,拉住一个男子的手臂问道:“哎,兄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兄台是刚刚到京城的吧?”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听那人又道:“那就难怪你不知道了,前一段时间,这里突然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算卦算的奇准,不过一天只算两卦,这不这些人都赶着过去,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走了。” 那人说着便随着人群去了。 玉珩转身看了看两人,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好啊!好啊!……”清辉一听便来了精神,就差拍手跳脚了,只是被闵戎看的渐渐没了声音。 “少爷,那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不去为妙。” 玉珩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定在了他的身前,闵戎很不自在的退了退,道:“好,我们去,不过少爷,万事小心。” 玉珩点了点头,三人便快步跟上了人群。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那人口中的算命先生,打眼看去他似乎和一般的萧湖术士不太一样,他的眼中没有太多的世俗,他手中的算命幡也与人不同,一般人都会写着什么“算命摸骨”之类,最多也就是“十卦九不准”,而他的算命幡上却写着一行字,“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他觉得很有意思,便暗暗使用内力,一点点挤到了前头,那人似乎注意到他了,缓缓抬头向他看了一眼,接着起身向着众人一揖,笑道:“承蒙诸位厚爱,今日赵某又来了,规矩照旧,一日两卦,一卦十金。” 话音一落,人群中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人说他的卦太贵,可也有人说,若能通过先生指点发财,区区十金又算得了什么。 须臾便有一富家少爷走上前去,将十两金子咚一声拍到了他的案桌前,嚷道:“算命的,给本公子算算,本公子何时才能得到了了小姐的心。” 算命先生将他的金锭轻轻推到他的身前,哂笑道:“赵某是算命先生,不是月老。” 众人一阵轰笑,富少涨红了脸,赖皮道:“我不管,算命的也能算姻缘,你就得给我算。” “好,不过我只能告诉你,你想要得到了了小姐的心,此刻起多做善事,下辈子可能会在一起。” 周围人又是一阵轰笑,对着富少指指点点,富少有些恼羞成怒,手一挥便上来四个人,冲着算命先生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就在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的时候,却见他就像不倒翁一样坐在椅子上前后不断的摆动,四人累的气喘吁吁,也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 众人不由得拍手叫好,玉珩也暗暗佩服起他来,那富少见自己占不到便宜,便灰溜溜的走了。 算命先生再次起身,向众人摊手道:“今日还有一卦,哪位还想算上一算。” “我来。”玉珩缓缓走上前去,将十两金锭放到了他的身前。 “这位公子要算什么?”算命先生问道。 “姻缘。”玉珩开门见山道。 第37章 求仁得仁 众人一听,又乐了,怎么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 “好。”算命先生拿出竹筒,放入铜板,依次起卦成六爻,做释道:“公子姻缘注定不能为一己之私,其间波折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公子有利器在手,定得求仁得仁。” 玉珩闻言,心中突兀一跳,像是被人不经意间就看了个精光一般,浑身不自在,但他万万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这种情绪,只沉眸看着他,沉声道:“承先生吉言了,玉某谢过,若真能如先生所言,玉某必当登门致谢。” 玉珩闻言,心中突兀一跳,像是被人不经意间就看了个精光一般,浑身不自在,但他万万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这种情绪,只沉眸看着他,沉声道:“承先生吉言了,玉某谢过,若真能如先生所言,玉某必当登门致谢。”玉珩说完便匆匆走了。 三人回到客栈,玉珩便吩咐人,即刻去驿站。 马车里,闵戎见他脸色不佳,不由得好奇问道:“王子,怎么这么急?” 玉珩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那个算命先生不简单,我怕时间久了,我们的身份便会暴露,还是早日进宫,觐见皇帝的好。”玉珩淡淡一笑瞥了他一眼又道:“反正我们也没事,进宫就进宫是不是?” 闵戎也是淡淡一笑,“是。” 玉珩一行人到了驿馆后,很快便受到了皇帝的召见。 进了宫,一行人随着内侍一路向着金銮殿走去,清辉一路上还是四处左看右看,玉珩微微皱眉轻斥道:“清辉,不要左顾右盼,这是紫禁城。” 清辉却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王子,你看。” 玉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僧人打扮的男子正沿着甬道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 是昨天为了起卦算姻缘的算命先生! 可是昨天他并不是这样一副形容,昨日的他仙风道骨,一头黑发如墨,就是女子见了也要嫉妒,可是他…… 玉珩暗暗皱眉,不动声色,“看什么看,跟上。” 虽然清辉的声音很小,可是内侍还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看了一眼清辉所指的方向,解释道:“王子殿下,那是慧德法师,是太后请进宫中讲经说法的。” 玉珩点头轻轻一笑,“多谢告知。” 内侍微微拱手,“王子客气。” 看样子这慧德法师应该是得道高僧,否则也不会入太后的眼,他暗暗摇了摇头,不去想他,既来之则安之。 长信宫。 萧夕正斜依在软座上捧着书看,不过书上写了些什么她并没有看进去,看书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铃铛拿了个软枕放到了她的身后,小声道:“娘娘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了,歇歇眼睛吧。” 萧夕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道:“也是,让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有些倦了,扶我去那边躺躺吧。” 铃铛应下,扶着她去了寝殿,服侍她躺下便轻轻的退下了,因为她知道,娘娘不喜欢睡下的时候有人在身侧。 听到身边没了声音,萧夕知道身边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走了下来,向着空中道:“四哥,出来吧。” 话音一落,空中便出现一个大的光晕,慧德缓缓从光晕中走来,一步步临空走到她的身边,“好了,一切都布置好了,只等怀南王子献宝了。” 萧夕微微一笑,“好,那我们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宸妃也会感激我们的。辛苦四哥了,谢谢你。” 想必那场面她也能有幸看到。 慧德摇头,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道“瑶瑶,你我本是兄妹,说什么谢不谢的,至于辛苦,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 慧德有些欲言又止,最近他总觉得青瑶哪里不对劲,她的行事做风…… 或许是她压力过大,所以才会激进一些,看着她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夕甜甜笑道:“有四哥在真好。” “是,记得有四哥在,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四哥说。”慧德认真的看着她,叮嘱道。 “好。” 萧夕嘴上这样说着,心底却冒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要你管我,才不要!” 她被这个声音一惊,却又不想让慧德看出她的异样,催促道:“四哥,快些回去吧,若有人发现你不在,不好言说。” 慧德一点头离开了。 过了片刻,门外便传来一声轻唤,“娘娘,娘娘……” 萧夕知道铃铛唤她肯定是为了那事,低低应了一声,“何事?进来。” 铃铛进来后,见到她已然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便上前为她梳头,一边梳一边回道:“娘娘,怀南王子来了,皇上在清风殿上赐宴,邀娘娘一起出席。” 萧夕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听到铃铛这样说,心中顿时萌生出一种万分激动的期待感,唇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 铃铛见到镜中的人眉间隐隐有着煞气,不由得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的唤了两声,她都没有应声,最后才听她沉声道:“怎么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铃铛赶紧道:“娘娘想梳个什么发髻?” 萧夕微微蹙眉,道:“随意弄个坠马髻吧。” 铃铛依言,又为她挑拣了一件绯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配上一条月白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虽然已然入秋,但她们的娘娘似乎并不怕冷,依旧喜欢这种淡雅的衣裙,在深宫中也成了一抹春色。 一切打点妥当,萧夕便由铃铛跟着一起去了清风殿。 入殿时,殿中已经聚了不少人,宸妃,静妃都已到场,就是太子六皇子一众也都在席。 她向着宸妃微微一礼,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刚刚坐定,却见宸妃缓缓转过头来,向她寒暄道:“贤妃,我见你这身打扮,配上这支步摇才更加艳丽夺目。” 宸妃说着拔下头上的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想要插进了她的发髻。 萧夕因着之前送过阮晴柔手串,所以心中十分警惕,可是宸妃却已拉住了她的手腕。 第38章 看戏 暗暗蓄力让她动弹不得,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此次宴会关系到两国之间关系,牵扯甚广,你不可造次。” 萧夕没想到她要说的只是这个,浅浅一笑道:“宸妃姐姐所言极是,多谢姐姐了。”说着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暗暗道:殿上她已不需做什么,只等着看戏便可。 说话间,听到外面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一听,连忙纷纷起身迎接。 “平身。” 萧夕缓缓起身,遥遥的看到君墨黎率众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位二十上下的异族男子,生的气宇不凡,朗眉星目,应该就是怀南王子玉珩了,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心思流转间,皇上已然入座,她也随着坐下。 待众人坐定,皇上便吩咐开宴。 宫人如穿花蝴蝶一般行走诸人之间,满目菜品不仅多而且精致,这不仅是要招待贵宾,也是彰显大国富饶。 玉珩遥遥举杯望着君墨黎道:“玉珩多谢陛下设宴款待。”说着便一饮而尽,君墨黎也淡淡一笑,“王子客气。” 却听那玉珩又道:“我怀南也为皇帝陛下准备了礼物。” 只见玉珩连击三掌,道:“呈上来。” 话音一落,便有两名侍从抬着一个红色木箱走了上来,放到了殿中,退了下去。 木箱缓缓打开,一个妙龄女子如一缕青烟旖旎而出,随着骤起的管弦舞了起来,杨柳蛇腰下一抹修长若隐若现,眼角眉梢俱是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摄人心魂,场上的男子看的俱是心神一震。 萧夕微微瞥了一眼君墨黎,却见他虽然目光不断地在女子身上停留,但也不似其他人那般迷离,不由得暗中感叹,不知他是定力过人,还是阅花无数。 就在此时,女子突然纤手一扬,轻纱略过众人的眼睛,露出一节女子光洁的背,众人不由得微微垂眼,避开不看。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大胆,君墨黎亦是惊讶,微微皱眉,因为殿上不仅有妃嫔,还有一些皇族大臣,更不必说尚未定心定性的皇子们。 舞毕,弦乐停,大殿上顿时一片寂静,只听殿中女子莺莺沥沥的声音道:“婢子听闻贵国陛下深爱碑帖,便大胆纹到了背上,希望陛下能够多看婢子一眼。” 经女子这样一说,有人便出于好奇,偷偷拿余光去瞥她的背,却见她背上微泛金芒,隐隐似乎有字,果然是要近身细看才能看到。 君墨黎也看到了其中的玄机,却暗暗心生厌恶,碑帖本是供人鉴赏之物,却被她以这种方式呈现,免不了有对碑帖的亵渎之感。 但他也不愿当众驳了怀南的面子,唇角含了一缕笑道:“嗯嗯,真是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赏!” 只是刚才匆匆一瞥,已有数字映入眼帘,粗略的判断已然惊起了他心底的一圈涟漪,不由得又道:“不过眼下天气寒凉,怀南王子若是有意,何不拿出原玉供大家一起欣赏。” 玉珩本意是想让舞姬迅速得到君墨黎的宠幸,没想到弄巧成拙,刚才君墨黎的神色他已尽数收到眼底,是他太过急于求成了。 但好在他的消息不假,君墨黎虽然对舞姬有所不满,但终究还是喜欢他的碑帖,便即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取原碑。 眼见石碑入殿,众人一片惊呼,小声议论着。 因为这《明召帖》只在古本文献中见到提过,见过的碑帖也不过是残章断句,今日不仅见到了全貌,竟然还是碑文! 君墨黎眼中也露出一丝欢喜,吩咐道:“快!拿来给朕瞧瞧。” 石碑呈到了他的身前,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道:“也拿去让众爱卿看看。” 看着石碑被抬下去,萧夕暗暗一喜,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眼见石碑走过众皇子的眼前,突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六哥,看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呢。” 众人闻言一惊,前一段时间关于六皇子的真龙附身似乎又涌进了众人的脑海,不由得纷纷向着那个声音看去,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像是受到了质疑一般辩驳道:“你们看,这样看。” 他伸手在石碑上轻轻一指,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有“永临”两个字,可是接着看下去,众人又纷纷吸了口凉气。 “发现了什么?” 君墨黎听到小儿子说到六哥的名字,他的心仿佛就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又见众人这样一副模样,不禁握紧了案桌下的手,问道。 “这石碑上写着:永临真……”十三的话刚说到一半,却突然被一块糕点塞住了嘴,“十三弟,快吃吧,这里面你吃的最少。” 十三皇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七哥,想问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夕冷眼看着,在场诸人,十三皇子绝不是第一个看出端倪来的,因为十三皇子那个“真”字一出口,她便看到了有人脸色一变。 君墨黎的目光锁在石碑上,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宸妃更是眉头狠狠一皱,转眼看向萧夕,却见她一副见怪不怪,看戏似的神情,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看来她的话,她都当成了耳边风! 玉珩见到皇上的脸色不佳,连忙上前告罪,“玉珩无意冒犯六皇子,请皇上见谅。” 说着便命人收回石碑。 君墨黎却缓缓展颜一笑,“无妨,想必这只是巧合,你们退下吧。” 之后的宴席上,诸人似乎都各有心事,很快宴席也便散了。 萧夕功成身退,满眼欢喜的向着长信宫走去。 “站住!” 却冷不防被人在身后叫住,她住了脚步却也不愿多留,转身道:“宸妃姐姐,妹妹有些累了,姐姐想要找妹妹叙话的话,还是改天吧。” 宸妃心中一怒,不再与她多话,身形一动,顿时两人上空多了两个身影。 萧夕从来没见到宸妃显露真身,此次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 “惊鸿上仙!” 她惊呼一声,竟然也忘了闪躲,生生受了宸妃一掌。 宸妃见她不还手,亦罢手而立,颔首道:“是我。” 第39章 大胆的念头 萧夕忍着胸口的隐痛,向她微微一礼,“青瑶见过上仙。” 宸妃竟然是惊鸿上仙,怪不得她总觉得她说话的口气有些熟悉,只是…… 她抬眼看向惊鸿,从前她就听人说过,惊鸿上仙一心爱慕她的师父玄阳,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的一腔柔情蜜意,付诸东流。 只是回想宸妃往昔待君墨黎的神情,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萌生!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萌生,如果宸妃就是惊鸿,那么她会守在谁的身边……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宸妃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劝告。” 宸妃说完便落下了身子,离开了。 萧夕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是,宸妃早就跟她说过,她初次试探六皇子时,她曾质问她,“那皇上呢?你不为别人想,难道皇上你也不管不顾吗?” 她以为宸妃是在用皇上压她,可是如今想来,那时她就想告诉自己,皇上的身份吧? 她还曾说过,“本宫劝你,凡事不可做尽做绝,免得将来有一天后悔,好了,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 是,现在她就有些后悔了,那人就是她的师父,而她却在颠覆他的王朝,挑拨他的皇子。 最后她问她,“如果你师父知道了这些,你不怕他寒心吗?” 她喃喃自语道:“师父,你会怪我吗?” 铃铛远远地看到宸妃已然离去,萧夕还痴痴地站在原地,西风吹起她的衣角,原本单薄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去。 “娘娘,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铃铛轻声问道。 萧夕点了点头,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了长信宫。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此时却满满的都是君墨黎的影子,他曾坐在桌旁喝茶,他曾站在窗前望月,他曾抱着她为她上药,他曾拥着她入睡…… 她抚过那桌子,站过那窗前,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他的身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师父就在她的身边,虽然他没有了原来的记忆,不认得她,可她心里还是敬他爱他。 她浑浑噩噩的过了三日,就是去皇后宫里请安,与别人说话时也会答非所问。 到了第四天,她就病倒了。 许是她在宫中树敌太多,人缘太差,她病倒了之后,除了皇后宫中的大宫女代皇后来看过她,只有过来诊脉的太医,她宫门前门可罗雀。 多少次她像书上说的白头宫女一般盼着君墨黎能来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就好,可是几天下来,连一声关心的话都没有,还有四哥……或许他们都忙吧。 她失望的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似乎也同她一样寂寞。 “铃铛,扶我出去走走吧。”她向着铃铛道。 铃铛有些为难,可是看到她哀求似的眼神还是不忍再劝。 萧夕一路由铃铛扶着,她不愿被人打扰,不想与那些人周旋,便捡着无人的小路走着,可是走着走着,她隐隐听到有人似乎在角落里哭,她循着声音走过去,却见一个华衣女子独自坐在亭边幽幽低泣,本以为是个受了委屈的宫女,却没想到竟然是青阳公主,她认得她,曾在聚会的时候见过。 “青阳,你怎么了?”萧夕缓缓走向前去问道。 青阳似乎不意这里还有人来,转过头去,胡乱的抹了几把脸上的泪痕,冲她扬了扬脸道:“我没怎么,我好的很。” 那样的倔强让她想起了在龙宫里的自己,虽然有尊贵的身份,却也有着不能与人说的无奈和孤寂,她们都是失意的人。 “那好,铃铛我们走吧。”萧夕本就在病中,情绪不高,她既不愿说,她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时,青阳突然叫住了她,“你……等等。”青阳说着看向了她身边的铃铛,萧夕知道她的意思,微微偏头看向铃铛道:“我和公主说会儿话,你先回去吧。” 铃铛忧心的看了她一眼,却也在她的坚持下退下去了。 “我就在这附近,娘娘有事随时叫我。” “好。” 看着铃铛离开,她转眼看向倔强的小姑娘,“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不想嫁到怀南去……”青阳小声的说着。 萧夕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虽然没有明确的旨意,但是皇上似乎已经决定了要青阳嫁到怀南,而同时淮河地带又发生了*,出现了灾情,皇上正命六皇子萧永临前去救灾。 萧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望着远方幽幽道:“你是我们大晋尊贵的公主,但是作为公主,你不能只享受着公主的尊贵优渥,等这个家,这个国需要你时,你还要肩负起你的责任。” 就像她一样,待到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她不能恨,不能愿,父王也好,师父也好,都有各自的不得已,所以当他们需要她时,她便挺身而出。 “不……”青阳缓缓地退了一步,绝望的看着她,吼道:“我宁愿自己不是什么公主,用一辈子的幸福换取十余年所谓的锦衣玉食,我宁愿粗茶淡饭,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 “可是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选择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萧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事到如今她没有选择。 “好了,你也不要太悲观,毕竟皇上还没有下旨,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真的吗?”青阳一喜,破涕为笑。 萧夕替她擦干了眼泪,用力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看着青阳缓缓离去,她的嘴角慢慢浮上一丝苦笑,她险些忘了,让淮河地带出现*正是她的主意吧? 就看皇上让谁去处理,看来皇上还是看中她为他选的人,不过,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驿馆。 关于六皇子中秋夜里发生的事,玉珩已经有所耳闻,看来碑文出现六皇子的名讳并非偶然,他也看到了当日皇帝看到碑文时的反应。 第40章 古怪 但与其说是真的有所谓的命由天定,他更相信一切都是人为,比如那个奇怪的算命先生。 不过撇开这些不论,如果六皇子萧永临将来真的继承大统,那么他娶了他的亲妹妹,大晋就是他的最有力的后盾,只是那青阳公主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好感,他定要想想办法才是。 清辉一直跟在玉珩身边,天天闷在驿馆里,他觉得自己都要闷的发霉了,忍不住想要出去走走,他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应声,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道:“王子,我想出去走走。” 玉珩收好手上的密信,转头见到他一副扭捏的样子,心中一乐道:“好,本王子也想出去走走。” 说着便站起了身子,向外走去。 “王子,你要去哪?” 他的腿刚迈出房间,便撞见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闵戎。 “出去走走散散心,闵将军要不要一起?”玉珩心情很好的看着他。 闵戎眉头一皱,劝道:“王子没有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外出,这里毕竟不是怀南。” 清辉闻言嘴一瘪,祈求般的看着玉珩,只听玉珩道:“没事的,有你闵大将军跟着,本王子不会有事的。” 说完便也不给闵戎再开口的机会,抬脚大步走了出去,闵戎瞪了清辉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闵戎见到玉珩虽然看似漫无目的的走着,但三人走着走着却来到了大理寺门前,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从里面匆匆出来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被他撞的勒马向后一仰,收住了马蹄,接着马鞭一甩,抽了过来,“什么人找死?!” 闵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向前握住了马鞭,沉声道:“看好了再说话。” 大理寺卿皱眉细看,看清他的脸时,微微一怔,向他抱拳道:“原来是玉珩王子,刚才冒犯了,对不住。本官还有急事要入宫一趟,告辞。” 玉珩轻轻点头,冲着闵戎使了个眼色,道:“大人去吧。” 闵戎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放开了马鞭。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闵戎刚想劝他回去,却没想到他还要去凑热闹,但玉珩似乎看出他的不满,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已得到消息,宫中出了怪事,我想去一探究竟。” 闵戎一愣,“王子的意思是?” “你还记得那个算命先生吗?如果他日他若能为我所用,何愁成不了大事?”闵戎点头,三人便一同来到了宫中。 玉珩得到密报,就在昨夜,宫中有数人离奇死亡,所以一早便喧了大理寺卿入宫,他出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能有一个进宫的理由,从大理寺卿口中得知此事是最好的办法。 宫中显然是封锁了消息,但是他还是嗅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东宫的上空总萦绕着一团雾气,灰蒙蒙的,他打着拜访太子的名义去了东宫,却赶上太子不在,他便趁机问起了东宫的小太监,“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棵古树,前一段时间还长出了绿叶?” “是,就在那边。”小太监似乎很高兴,兴匆匆的带着他去了那古树下,玉珩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这树有问题,他和闵戎对望了一眼,悄悄拿出了一个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不断摆动,最后指向了北方。 他赞了两声古树的神奇,托词太子不在,便离开了东宫,按照指针的指示一路寻去。 辰星宫。 最后他停在了辰星宫外,因为小沙弥告诉他,慧德法师正在闭关,谁也不见。 可就在此时,罗盘的指针突然一转,指向了他的身后,他皱眉转身,却见一女子盈盈立在前面,仰头望着眼前的辰星宫,难道罗盘指针所指的是她? 他收起罗盘,向她走去。 女子听到脚步声,先是一喜,但见到他之后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难道她也是在等慧德法师? 走近他才看清,那女子他也见过,竟然是皇帝的贤妃,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他手中的罗盘转的飞快,这一切都在说明,这贤妃有问题,便上前寒暄道:“贤妃娘娘,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您,不知您在这做什么?” 萧夕微微一怔,他们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与她寒暄,便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凑巧路过这里,本宫宫里还有事,先行一步。” 玉珩见她有意躲避,便伸手一拦,试探道:“贤妃娘娘可知宫中出了大事,有人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萧夕闻言一怔,皱眉转身,“不知玉珩王子跟本宫说这些做什么?有命案自然有大理寺处理,玉珩王子似乎是找错人了。” “是吗?可是我的罗盘带我来到这里。”玉珩说着祭出了罗盘,可是罗盘只是绕着萧夕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玉珩有些讪讪,和闵戎对望了一眼,又向着萧夕致歉道:“是玉珩鲁莽了,贤妃不要见怪,实在是事出有因。” 萧夕微微皱眉,目光落到了他的罗盘之上,问道:“你这乾坤盘是哪里得来的?” 玉珩一惊,没想到她竟然识得此物,萧夕见到他惊讶的神情,解释道:“从前我见过这个罗盘,是本宫的师兄之物,你可是识得白溪风?” “弟子拜见师叔公!” 白溪风的名字玉珩只听自己的师父提过,从前师父曾救过一个奇怪的人,后来才知道他竟然身怀异术,因感念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点拨过他道术,送了这个罗盘给他,使他的师父名噪一时,而就在前几年师父出去云游时,把这罗盘又转送给了他。 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师叔公。 玉珩和闵戎连忙见礼。 “玉珩王子请起吧,这在宫里有的只是玉珩王子和贤妃,没有什么师叔公,你这样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萧夕皱眉道。 “是,是玉珩考虑不周。” “对了,你刚才说宫中发生什么大事?有人死于非命?” 玉珩点头,把他知道的一一说给了萧夕听。 当他说到古树的异样时,萧夕的心忽然一沉,露出了忧色。 第41章 素手无策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看的。” 玉珩见她面有倦色,便告退了。 萧夕却不敢耽搁,在无人处隐去了身形,急急赶到了东宫,一探究竟。 这里果然如玉珩所说的一般,一股灰色的瘴气正从古树中慢慢冒出,萦绕在树的周围。 这里果然如玉珩所说的一般,一股灰色的瘴气正从古树中慢慢冒出,萦绕在树的周围。 她也知道了玉珩为什么找上了她,这古树吸取了她的仙力,隐隐有着她的气息。 可是这只是冰山一角,古树里似乎还有更大的力量,正一点点壮大,他也就是为了壮大自己,才吸了人的精元吧? 萧夕紧紧握了握拳,身子也缓缓升到了半空,双手捏诀,一股强大的仙力向着古树逼去—— 古树周身一颤,叶子簌簌作响,片刻以后便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上仙这是做什么?是你让本座苏醒,怎么又想本座沉睡吗?” 萧夕听她自称本座,微微蹙眉,“虽然是我让你苏醒,但绝不会让你伤人性命!” “伤人性命?那些人对本座来说跟蝼蚁有何区别?何况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本座看的上他们是他们的福气!”那声音说着缓缓从虚空中化出一个人形,但也只有一个黑影,萧夕看不出他是什么来头,但不管他是个什么来头,既然此时由她而起,就该由她结束! 暗暗扣起食指蓄力,在指尖结成了一个金丝绳,趁他不注意,倏的缠上了他的腰间。 金丝越来越长,圈圈绕绕的缠住了那人的手脚,可是他却忽然仰头大笑,“哈哈,你以为这样便能制住本座,真是太天真了。” 萧夕狠狠皱眉,只见密密匝匝的金丝被他轻轻一震便变成了絮状,纷纷落了下去。 “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黑影叫嚣道。 萧夕手掌摊开,掌心缓缓浮出一朵梅花,随着梅花的一点点升起,一片柔柔的光晕慢慢晕染开来,随着她仙力的推动,缓缓升到了黑影的头顶,黑影微微一颤,收起了刚才的不可一世,在身前筑起一道屏障,原本跃跃欲试的梅花骤然被他一阻,便再也近不了他的身,即便她再怎么催动法力,都无济于事! 黑影见她招数已尽,忽的周身一震,梅花就像突然失了水一样,萎靡落了下去。 随着梅花的落下,萧夕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身子也如一片叶子一样,飘飘摇摇的坠了下去。 “青瑶!” 突然她被人轻轻一揽,把她揽在了怀里,见她受伤,皱眉道:“你先在这休息。” “惊鸿上仙……”萧夕拉住了她的衣袖,“上仙小心。” 惊鸿放下萧夕便步步踏虚而上,同时袖中彩绸飞出,一缕一缕的缠向了黑影。 黑影却是轻蔑一笑,“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都不能来点新鲜的吗?” 惊鸿神情清冷,不与他多言,反手捏诀,一层层咒语沿着彩绸而上,慢慢的将黑影罩了起来。 黑影被缚住,身形开始扭动起来,但彩绸上的咒语越来越密,黑影眼见就要被束缚的动不了了,却突然见到黑影骤然变小,化成了一缕烟向着东方遁去。 “本座还会回来的!” 萧夕看着远去的黑影,暗暗的松了口气,走向惊鸿感激的道:“多谢惊鸿上仙出手相救。” 却见一抹*顺着惊鸿的唇角流了下来。 “惊鸿上仙!你受伤了?!”萧夕一惊。 惊鸿抬手,轻轻拭去了嘴角的血渍,道:“我不要紧,只是让他逃了,日后怕是后患无穷。” “上仙怎么这么说?他……他是谁?”萧夕不解的问道。 “你可听说过伏月魔君?”惊鸿问道。 萧夕点头,她听师父说过,伏月生来便是魔王,从出生起便能吞噬一切,六界对他都很是忌惮,好在万年前,仙界联合妖界,鬼蜮,还有神界一起将其封印,才让六界有了数万年的太平。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株古树里呢?”萧夕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误打误撞释放出了伏月魔君! 惊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一切皆是劫数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的伤也不轻,快些回去吧。” 萧夕点头,和宸妃分道扬镳各自回了自己宫中。 淮河畔,萧永临一路走来,满目疮痍,本应热闹非凡的镇上却犹如空镇,了无生机,到处都是感染*的镇民,虽然他带来了大夫药材,可是人数太多,加上疫病极易感染,已有数人染上了疫病。 他心里着急,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寄希望于几个太医,希望他们能研制出抵御疫病的药。 一日两日……七天过去了,疫病已然扩散出去,死于疫病的人也越来越多,就是萧永临因为长时间去探望病者,也感到了头昏乏力。 他仰头望了望天,在京都时,都说他是什么真龙,虽然中秋夜,他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那天宴席上他却看的真切,那碑文上赫然写着“永临真龙也”。 他想,如果他真的是什么真龙的话,受上天眷顾的话,他何不向上天求一求呢? 萧永临吩咐下去,斋戒三日,三天后设坛祭天。 三日后,萧永临沐浴焚香,率众跪到了祭坛前,祈愿:“愿民萧永临,时逢*之灾,祈求上天垂怜,早日解救众人于水火……”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慧德,见到他一连两日不吃不喝,跪于祭坛前,不由得替他的身子担忧,他本来就染上了疫病,若再这样下去,说不好会怎样。 慧德缓缓摇了摇头,这是瘟神布下的*,想要解决,就必须要先驱逐瘟神。 慧德伸手在空中一捏,凭空化出一方绢帛,写道:“尔等虔诚祭拜,感天动地,天知汝心,定成汝愿。” 众人只见绢帛缓缓从空中飘落到了祭台上,萧永临拿起细看,更是喜极而泣,哽咽道:“我们有救了。” 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 随行的礼官一惊,连忙传来太医,可是萧永临是因感染疫病,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第42章 说话算话 慧德深深皱眉,十分担心他的身体,便伸手轻轻在他的眉心一按,将法力缓缓注入了他的体内。 见他悠然转醒,才悄然离开,去寻瘟神。 慧德去了郊外的瘟神庙,望着眼前的神像道:“牢蒲请瘟君出来一见。” 须臾便见瘟君神像华光微微一闪,走出来一个黑衣男子,跟神像不同,瘟君生的面目俊朗,高鼻薄唇,眼角眉梢还有一丝风流,只是眉间一点利剑似的暗紫印记,让人看了不舒服。 “牢蒲,你找本君干什么?本君不是已经助你们散播了*吗?”瘟君缓缓走到牢蒲的身前,弯起唇角道。 牢蒲抿了抿唇,道:“是,不过牢蒲此次前来是想请瘟君大发慈悲,解了他们的*之灾。” “你说什么?本君没有听错吧?你是要本君解救他们?”瘟君闻言朗声一笑,又道:“半月前也是你们来求我出手,帮你们兄弟渡劫,可是这才几天,你又要本君收手,你把本君当成什么人了?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慧德嘴中发苦,他应该一早阻止萧夕这样做!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六皇子萧永临已经到了淮河,他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万万不能再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瘟君,不是这样的,只是看着尸横遍野,家家举哀,瘟君忍心吗?”慧德道。 “哈哈哈……”瘟君突然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 一会儿才道:“牢蒲,看看本君,本君可是瘟神,人人避之不及,为什么,因为本君只会给人带来疫病,不会悲天悯人,要救人,牢蒲你找错人了!” 瘟神后退了一步,摊开手掌在庙中转了个圈,“你看看本君这庙宇就行,本君不奢求什么香火鼎盛,但起码干净整洁啊!” 慧德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神像前的蜘蛛网和破破烂烂的帷幔,商量道:“我让人为你修葺庙宇,进香参拜可好?” 瘟君挑了挑眉,“好啊,百人进香之日,便是*去除之时。” “好,一言为定。”慧德伸出手掌,两人凌空击掌为誓。 “本君等你的好消息。”瘟君戏谑的道。 淮河驿馆。 萧永临正在屋里喝药,却突然听到有人来报,“六皇子,外面有个人想见你,说他有办法解救*。” 萧永临将药碗递到随侍人的手里,一喜道:“当真?!快!快把人请进来。” 那人应了一声,一会儿便带进来一个人,萧永临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做道士打扮,满面红光,长须美髯,身穿一件灰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见他目光看过来,微微颔首向他一礼,“贫道见过六皇子。” 萧永临点头,“道长不必多礼,听说道长有办法解救这*,不知道长有什么办法?” “回六皇子,贫道适才路过城郊的瘟神庙,见庙宇破乱不堪,若能有人修葺一新,再进庙参拜,便可化解此次危机。” 萧永临蹙眉,心道:且不说这办法能不能解救众人,眼下人人对瘟神都是唾之骂之,哪里还有人肯为他修葺神庙,进庙参拜? 可是他还没说话,一旁的道台便开口斥道:“你是哪里的臭道士,要我们去参拜瘟神,门都没有!来人!把他给撵出去。” 道士微微皱眉,希冀的看着一旁的萧永临,却没想到他也摇了摇头,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六皇子,请您相信贫道,贫道知道,六皇子也是身染疫病,设坛祭天,祈求上天垂怜……” 是,道士便是慧德变化的,他相信只要自己说出萧永临得到上天垂怜之事,他便会相信自己,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即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架了出去。 慧德有些挫败,不能得到萧永临的帮助,他便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他开始把百姓召集起来,游说百姓,可是众人一听他要修整瘟神庙,人群便开始躁动起来,更有甚者,向他抛起了菜叶。 “臭道士,快滚出去!” “不要让我们再看到你!” “快滚!……” 慧德盘坐在石阶上,微微闭上了眼,不辩解也不躲避。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忽的头顶响起了瘟君的声音。 “要!”慧德斩钉截铁。 瘟君却为他不值,咂嘴道:“你看看他们,你为了救他们苦口婆心,可是他们呢,居然恩将仇报。你还坚持什么?不如去我那喝两杯多好不好?” 慧德缓缓摇了摇头,不,他让众人染上疫病已然是错,不能再这样放任不管,纵然再难,也不能半途而废,他端坐着,任凭众人打骂,若是这样能让他们消气,他愿意承受。 “好。本君还真想看到自己庙宇焕然一新的样子,告辞。”瘟君说着便闪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似乎是累了倦了,便纷纷转身而去。 慧德缓缓起身,伸手弹了弹道袍上的污渍,瞬间便又干干净净。 瘟君说过,只要有人为他修葺庙宇就行,并没有说他不行!主意一定,慧德便起身去了郊外。 驿馆里,萧永临见到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便问道:“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今天上午,他虽然不看好那道士的做法,但是看他也不像是招摇撞骗的萧湖术士,倒真像有些本事的得道之人,便暗暗派人跟踪了他,他也知道了他聚众说法的事,便命人继续跟着。 “他一人去了郊外瘟神庙,再为瘟神修葺庙宇。”那人道。 萧永临皱了皱眉,手指不断敲着桌子,良久才道:“继续跟着,他有何举动,你再来报。” “是。” 这样过了两日,萧永临知道慧德一个人不休不眠在修葺瘟神庙,他突然想要赌一赌,便带人一起去了瘟神庙。 慧德见到他来,像久旱逢甘霖一样终于看到了曙光。 见到瘟神不敢相信的在一旁摸着下巴,向他淡淡一笑,道:“瘟君可要说话算话。” “这是自然。”瘟君说完便隐了身形,看他修葺一新的庙宇。 第43章 染病 庙宇很快就修缮完毕了,慧德向着萧永临一礼道:“多谢六皇子相信贫道,但万不可功亏一篑。” 萧永临看了看身边的人,为难道:“本宫手下就这些人,远远不足百人,所以还要道长想办法。” 慧德点头,走出了瘟神庙,他再次来到了上次聚众说法的广场,不过这一次是萧永临帮他聚集的人群。 可是尽管如此,众人见到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喊打喊杀。 “他一定是和瘟神是一伙的!” “是!我们都染上了疫病,为什么就他没事?” “让他也尝尝染病的滋味!” 众人越说越气,纷纷走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双臂便走。 躲在后面的萧永临皱眉走了出来,劝道:“大家不要激动,或许道长的办法真的有用呢?大家试试又何妨?” 一人听他这样说,慢慢放开了手,却没想到人群里又冲上来一个人,喘息着道:“不行!不要听他在这说风凉话,我……我们吃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我就不信……拜了他瘟神就好了。” “张老头,你……” 众人见他脸色苍白,行动无力,也像是染了疫病,纷纷让开,免得被传染。 萧永临看了一眼身边带着隔离遮面的两人,两人意会,上前架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下走。 那人却拼命的挣扎,“你们放开我!我不去那里!就去了就没命出来了!” 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染上疫病,萧永临刚到时就命人把染病者单独聚到了一个地方,集中发放药物管理,外面的人都能看到,每天都有人从里面被抬出去。 慧德见此,缓缓站起了身子,道:“贫道与你同去。” 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纷纷让开了路。 “贾道长!……”萧永临也皱眉喊道。 慧德回头宽慰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没事,不用担心。 到了聚集地,慧德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拥挤在一处,有人躺在简易的榻上,有的人就在榻边斜斜歪着,更有甚者,就窝在墙角,,眼神迷离。 “起来了!起来了!发药了!发药了!”外面传来一阵吆喝声,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慧德跟着走过去,看到几个带着口罩,手套的士兵在门口分发药,里面的人走过去,一人领一碗,喝完再把碗递到那些人手里。 “还有人吗?” 士兵见到眼前没人了,又吆喝了一嗓子。 慧德连忙上前道:“有!有!” 那人见到是他,却冷冷一笑,道:“有人可是没药了。”说着把药递给了旁边的人。 慧德默然,看来众人对他的怨怼不止一星半点,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贫道可以不喝,可是里面还有好多人,他们出不来,可否让贫道把药拿进去?” “你有这么好心?”那人睨了他一眼。 “请相信贫道。” 一旁的人将药递到了他的手中,看了一眼刚才的人道:“你何必为难他,他都进了这里面,你不给他药喝,不就等死吗?” 那人目光却一直盯着他,冷冷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妖道,就连六皇子也被他蛊惑着去修庙。” 两人见慧德走到一个病者身边,扶起他给他喂药,默默的互看了一眼,等慧德再次回来的时候,又默默地递给了他一碗药。 如此,慧德一一喂了那些起不了身的人药,便再没有出来,却听外面有人喊他,“道士,你出来!” 慧德不明所以,还是走了出去,却见那人又递了一碗药给他,慧德垂眼看了看,“都已经喝过药了。” “傻子,给你的!”那人将药往他手里一送道。 慧德舒心一笑,接了过去,“谢谢。” 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天,聚集地的人终于被他说动,趁晚上守卫睡熟,偷偷来到了瘟神庙。 慧德伸手化出香烛,在众人的诧异中,捻出三支香,走到神像前,拜了起来。 众人犹豫了一番,但想到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还躺在原地等死,心一横,便也拿起了香走了进去。 听着身后参拜的人越来越多,三十,五十,八十…… “六皇子……” 听到声音,慧德转头,萧永临也也来了,见他回头,迎着烛光对他淡淡一笑,慧德这才看到,萧永临身后还跟了人,二十人足足有余。 慧德欣喜万分,向着神像道:“已足百人,请瘟君履行诺言。” 瘟君不敢相信的看着大殿上的人,啧啧称奇,还挨个儿数了数,“一,二,三……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好,本君赐他们良药就是。”瘟君说完,便转身一挥手,在神像前变幻出一个大鼎,洪亮的声音道:“你们要我庇佑,本君自然责无旁贷,特此赐下良药。” “瘟君显灵了!” “多谢瘟君!” 众人没有想到瘟君竟然会赐下医治*的药,纷纷感激道。 慧德起身,拿起一旁的碗和药勺,为众人一碗一碗的盛药。 萧永临也吩咐人将染上疫病的人都带到瘟神庙,等待分发汤药。 “六皇子,用药吧。”慧德将药递到了他的手中淡然一笑。 “多谢道长。”萧永临接过去,一饮而尽。 眼见淮河*问题已然解决,萧永临也要准备回京,便向着慧德道:“此次多亏了有道长在,本宫在此谢过。” 萧永临说着深深一揖,慧德连忙用手托住,“六皇子不必如此,*已经解决,贫道也该走了,六皇子,就此别过。”慧德说着一拱手,便大步离开了,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化成了一道虚影。 “哎,牢蒲,恭喜你了。”忽的身后又传来了瘟君慵懒的声音,慧德茫然的看着他,刚想问恭喜什么,便看到自己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金光,接着手上又多了一柄金刚橛,这是…… 原来他只是苏醒,现在却已是功德圆满归位了。 皇宫。长信宫。 萧夕突然看到衣袖中泛起一道华光,轻轻抬手,却看到一团华光正在一颗念珠中打转,她暗暗一喜,那是代表四哥归位了。 第44章 吉人自有天相 “娘娘,该吃药了。”铃铛掀开水晶帘走了进来,见到她满脸喜色便问道:“娘娘在笑什么?” 萧夕却一指窗外道:“看,外面下雪了。” 铃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不由得低低一笑,心道:娘娘这意不在雪吧,是看到皇上来了,又不好跟她说才说的雪吧? 萧夕也看到了那抹身影,怔怔的愣在那里,这是她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师父后,第一次见他,她突然心跳的厉害,紧张的手脚冰凉。 “娘娘。”铃铛见她迟迟不动,低低叫了一声。 萧夕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起身前去迎接。 她是在殿门口迎上了他,她矮身跪在他的身前,努力的让自己放松下来,恭迎道:“臣妾见过皇上。”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眼下自己是他的妃子,他便是自己的夫君。 “起来。”君墨黎轻轻抬了抬手,便大步走了进去。 “你这怎么这么冷,入冬了也不生个火盆。”君墨黎责备般的口气道。 被他这样一说,萧夕便低下了头,低声道:“臣妾不冷。” 刚说完似乎又反应过来,师父是不是觉得冷?连忙抬头吩咐铃铛道:“铃铛,去取个火盆来吧。” 君墨黎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轻轻一笑,将她拉了过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君墨黎这样亲密过,但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身子也忍不住微微一抖。 君墨黎微微诧异的看了看她,双手裹住了她的柔荑,道:“看看你的手多凉,还说自己不冷。” “皇上。”萧夕被他圈在怀里,很是不自在,虽然他转世投胎,可他始终都是自己的师父! 可这落到了君墨黎眼中,却成了少女的娇羞之态,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她绯红的面颊道:“夕儿,好好养病,等过些日子雪大了,朕带你滑雪溜冰去。” 萧夕僵硬的道:“多谢皇上。” 此时铃铛已然回来,将火盆放下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火盆虽然温度有限,但是萧夕却觉得自己更加燥热起来,轻轻挣脱君墨黎的束缚,道:“皇上,臣妾闲来无事,找到了一个古谱,皇上可要听听?” 得到了君墨黎的允许,萧夕便取了琴,玉指拨弄,只听曲音清幽,音节愉快,一种孤高现于指下,恍惚间似有冷香沁进肺腑,似乎能看到一枝梅花踏雪来,一回眸,天地芳菲都消尽,一断魂,一片冰心等君来。似乎还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一遍遍的问,谁是我知音,谁解我情怀。 听过她的箫,箫声清丽,回味无穷,没想到她还善弹琴,君墨黎静静地看着她,一时竟然看的出神,良久才一下又一下的拍起了手,“好!好!” 君墨黎向她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柔声问道:“夕儿喜欢琴?” 萧夕点头,以前她是喜欢弹琴,因为师父喜欢听琴,所以她特意去学了琴技,师父闲来无事时,就会坐到她的对面,听她抚琴,两人不需任何言语,便可以一坐半天的时光,她觉得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是。”萧夕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正说着,却见白泽悄悄立在了一旁,君墨黎放开萧夕,瞥了他一眼。 白泽意会,轻轻走到他的身前,躬身道:“好消息,皇上,淮河那边来消息了,*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六皇子也将不日回京。” “哈哈……好!” 君墨黎朗声笑道:“果然是好消息!”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了萧夕,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好。朕知道了。你现在病着,好好休息,朕改天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送走君墨黎,萧夕才暗暗松了口气,察觉到慧德来了。 可是她却不愿见他,直到夜里慧德将她带出了宫殿。 “瑶瑶,为什么不愿见我?” 慧德迎着夜风立在长信宫的屋顶,定定的看着她。 “我没有。”萧夕却矢口否认。 “瑶瑶,我知道,你之前之所以会做下那些事,都是因为受到了魔气的侵染,并不是你的本意。”慧德微微垂眼,“你不必自责。还有接下来的事情我也安排妥当,你也不要过于忧心,不管何时,都有四哥在。” “四哥!” 萧夕突然叫住了他,她想说,不要再安排什么了,她不敢想想,如果师父知道了这些都是她做下的会怎样,她也不愿看到师父失望痛恨她的样子,可是她又说不出口,这件事她不能打退堂鼓,因为这往小里说关乎四海,往大里说,也是关乎天下苍生! “你怎么了?”慧德见她有口难言的样子,柔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累了。” 她真的好累,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 慧德见她不愿说,也没有多问,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七天后,京中又得到消息,萧永临就在回京的路上遇刺了。 萧夕知道时,正在杨妃宫里喝茶,甫一听到消息,端着茶的手不由得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妹妹怎么了?”杨妃见她面色突然一变,关切的问道。 “呵呵,没事,只是有些替六皇子担心罢了。”萧夕抿了口茶道。 “六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杨妃虽然安慰道。 萧夕也跟着点头,扯了扯嘴角道:“是,姐姐说的极是。天色不早了,妹妹就不打扰了,多谢姐姐的招待,妹妹下次再来。” “好,随时欢迎。” 萧夕与她客套了一番后,便匆匆离开了。 可是她刚刚离开轻尘宫,便遇上了同样神色匆忙的宸妃。 “宸妃娘娘。” 萧夕退后一步向她见礼。 宸妃面有愠色,低斥道:“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是吗?” “是!我早就与宸妃娘娘说过,这本就是势在必行,谁也不能阻止,娘娘应该比嫔妾更明白这中间的道理。”萧夕口中发苦,她知道,这一定是四哥做的手脚,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她缩在这里,那么只能由四哥动手。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日后就别怪本宫无情了!走!我们走!”宸妃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第45章 巫蛊之术 萧夕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暗暗摇了摇头,她为什么就不能放手呢。 宸妃匆匆来到了养心殿,却见白泽守在门外,便问道:“有人在里面?” 白泽躬身上前一礼,堆笑道:“是,皇后娘娘在里面,正与皇上说话呢。” 宸妃心中虽然着急,但也不能不顾礼数,只能在外面等,等皇后出来了再进去。 “谁在外面?”可是她刚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面皇上在问。 白泽转身,向着里面一揖,禀道:“回皇上,是宸妃娘娘。” “让她进来吧。”里面又道。 白泽应了声是,上前替她推开殿门,恭恭敬敬说了个请。 宸妃点头,抬脚踏了进去,进了殿,她才看到,里面不止有皇后娘娘,还有一人身穿朝服立在大殿中央。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先见礼,立在一旁。 “宸妃,你来的正好,前段时间宫中有宫人无辜丧命,也有两名是你宫里的人,也来听听张大人怎么说。” 宸妃微微垂眼,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这件事她再清楚不过,那几人都是因为被魔君吸走了精气而亡的,但这样说,皇上必然是不信的。 “是。”宸妃应道。 “张炳,你继续说吧。”皇上又向着张炳道。 “是。”张炳一拱手又道:“据微臣查问,这些人都曾与人结怨,而且都在东宫附近出现过。” 因他的言语中涉及到东宫,皇后的脸色微微一沉,但是没有下定论,她又怕自己一开口反而落人口实,只冷眼看着张炳,只听他又道:“微臣早年听闻,苗疆有一种蛊术,蛊虫附身,能令人殚精力竭而死,跟宫中几人死法很是相似。” “蛊术?”君墨黎皱眉,“宫中向来严查巫蛊之术,又怎会有精通巫蛊之术的人进宫?!” 宸妃暗暗摇头,这绝非人力,也是难为他了。 却听他又道:“除此之外,就还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君墨黎见他支支吾吾不说,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朕恕你无罪,你说便是。” “是。”张炳抬头,“是妖孽作祟。” 几个字重重地砸在了君墨黎的心上,常言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频频异象,难道…… 还有之前钦天监也说过,眼下双龙同现,也是从未有过的天象。 宸妃见皇上脸色不佳,知道他在忧心什么,连忙问道:“宫中有慧德法师坐镇,妖孽又怎会在宫中作乱?” 没想到张炳却皱眉道:“先且不论慧德法师道行如何,就算是能镇住妖邪,但凡人总有疲乏之时,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经他这样一说,君墨黎也皱起了眉头,向着外面喊道:“白泽,宣慧德法师觐见。” 一会儿慧德便进了殿,一一见礼。 “不知皇上召贫僧来有何吩咐?”慧德问道。 君墨黎不说话,只抬眼看了看殿中的张炳,张炳意会,转身向着慧德问道:“敢问慧德法师,近日是否觉察到宫中有妖孽作祟?” 慧德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头雾水,却听到宸妃传过来的密语道:“魔君不知何时藏身在东宫古树里,青瑶误打误撞将他唤醒,让他吸了几人的精气。” 知道了始末,道:“几日前因寺中有事,曾离开皇宫几天,有妖孽趁机作乱也不无可能,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炳皱眉,将他查到的事情与慧德说了,慧德朗声念了个佛号,道:“罪过,罪过。请皇上恩准贫僧为无辜死去的宫人超度,贫僧也一定会追查到凶手,还诸人一公道。” 君墨黎嗯了一声,“有劳法师了。” 宫人命案暂且告一段落,张炳和慧德也双双退了下去,只是临走时,张炳深深地看了慧德一眼,从前只听说宫中有这么一个得道高僧,却不曾见过,今日一见,却也觉得不过尔尔。 殿中还剩下了皇后和宸妃,皇后不是不知道宸妃匆匆而来是为了什么,便向着皇上一礼道:“臣妾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君墨黎又叮嘱了两句,雪地路滑,要她走路小心之类的话。 皇后一一应下,转身离开。 宸妃见人都走了,才匆匆上前,急切问道:“臣妾听闻临儿路上遇到了刺客,皇上可知他伤势如何?” 君墨黎看到她焦急的样子,拉过了她的手安慰道:“临儿不会有事的,有那么多人跟着,何况……” 君墨黎说着一顿,又道:“朕相信他。而且临儿已经到了城外,说不准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君墨黎这本是安慰她的话,可没想到他话音一落,外面的白泽便进殿禀道:“皇上,宸妃娘娘,六皇子求见。” “快宣。”君墨黎和宸妃对望了一眼,宸妃走下丹陛,一时担忧喜悦交杂在一起,却又碍着后宫不得干政,只得违心向皇帝辞行。 可是她这些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君墨黎又岂会不知,他向着她招了招手,道:“宸妃,一起见见儿子吧。” “多谢皇上。”宸妃感激涕零,又深深一礼,退到了一旁。 萧永临得召走了进来,发现母妃竟然也在,他犹豫的看了看君墨黎,却听他道:“你母妃担心你的身子,特地过来看你。” 萧永临面朝宸妃微微欠身,“是儿臣不好,让母妃担心,母妃快回去吧,儿臣并无大碍。” 宸妃欣慰的点头,又向着君墨黎一礼,“臣妾告退。” 君墨黎微微颔首,便不再看她,示意萧永临叙述报告。 萧永临简要的说了当地政务和*情况,又呈上了一个折子,“具体的都写进了折子里,请父皇过目。” 君墨黎接过折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满意笑道:“辛苦你了,对了,你伤到哪了?让父皇看看。” 萧永临轻轻掀开袖子,只见大臂上裹着一层白纱。 “可知道是什么人?” “那人蒙着脸,没有看到。” “好了,去看看你母妃吧,免得她心里记挂。” “是,儿臣告退。” 君墨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色突然沉了下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刺杀皇子?隐约又觉得,或许这只是个开始。 第46章 深夜访客 萧永临从养心殿出来,便直接去了宸妃的朝阳宫。 宸妃一听他来了,便连忙让人请了进去,把他拉在身前,仔细的左看右看,“让母妃看看,刺客有没有伤到你?” 萧永临轻轻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道:“母妃,我没事。有母妃的护身符纵然遇险也能逢凶化吉不是吗?” “哪有那么灵验?油嘴滑舌。记着母妃的话,护身符只是以防外一,临儿还是要自己多加小心,知道吗?”宸妃见他没什么大碍,放开他叮嘱道。 “是,儿臣记下了,只是不知母妃是从哪里求得的护身符,儿臣也想为母妃求一个。” 萧永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之所以能避开要害,还是靠的母妃送他的护身符,说来也怪,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人定住了身子,怎么都动不了,眼见一柄长剑就要穿胸而过,却没想到胸前突然泛起七彩光芒,硬生生别开了长剑,使长剑只是擦着他的手臂而过! 不说是他,在场的人都惊住了,那人似乎也万万没想到,见到众人围了上来,便闪身离开了。 宸妃苦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只要心诚,哪里都是一样的,你有这样一份心,母妃就心满意足了。母妃常年都在宫中,也用不上那东西。” 宸妃有一子一女,人人都道她爱孩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能有这么两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当初她刚刚知道玄阳已经投胎转世时,就是又惊又喜,自三千年前四海的那场浩劫过后,她便寻不到了玄阳的踪影,本来以为他是有意在躲着自己,却没想到竟然投胎转世,到了凡间。 那时他已然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她远远地看着他,忍不住现身走到了他的身前。 “你是何人?见了本宫怎么不跪?”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那时她便有了这个心思,他不记得自己,或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便化作了凡人守在他的身边,可是她始终不是凡胎,入宫三年,一无所出,看着身边一个个都有了孩子,她也羡慕不已,可是她日求夜求总是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因为宁贵人不幸小产,君墨黎才让她抱养了青阳公主。 那是他们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总归像寻常家庭那样,她有了夫君,有了孩子,所以对青阳很是宠爱。 直到最后她也未能免俗,想要自己的孩子,求到了送子观音的身前。 观音最终被她的痴心感动,赐她一子,也便是现在的永临,是,从他一出世,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便耗损仙力,替他封印,遮掩他的身世,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命运。 就在他显露真身的那一晚,她的心便一直悬着,负屃,当初书生意气,一身傲骨,也得罪过一些人,她不能不防,便亲手做了一个附身符让他随身带着。 “好了,你一路颠簸,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为了永临,为了她自己,或许她都不该这样自私的把他留在身边,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放开她和君墨黎的这一点联系,何况,当初她也答应了观音菩萨,负屃苏醒归位之日,也便是她功成身退之时。 * 朝堂上,萧永临遇刺的事也慢慢有了眉目,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太子。 刺客之事不仅牵连出太子与萧湖势力有勾结,还扯出了太子贪污公款,结党营私之事。 证词一份份递了上去,君墨黎震怒不已,当天便将太子软禁起来。 太子也是百口莫辩,在易储风波之时,他的确私自联络当朝百官,拥护自己,更许以好处。 皇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贪污公款?!简直就是笑话,只要他不出什么差错,这整个萧山就是他的,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夜里,皇后换了妆容,一身宫人打扮,走向了东宫,她还是要当面问他一问。 太子被软禁,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可是当守卫见到皇后,却放行了。 “母后?!”太子正披衣站在窗前,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母后竟会深夜到访。 皇后却一脸肃容,色厉内荏道:“跪下!” 太子一愣,但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啪!” 紧接着面上一疼,太子惊愕的抬头看着皇后,略感委屈道:“母后,儿臣没有做那些事。” 皇后却是眉头紧锁,有些恨铁不成钢,怒道:“本宫自然知道你没有做那些事,不然本宫也不会深夜到这来。” “那么母后……”太子有些不解。 “你不应该让这种事发生。让那些小肖无中生有!”皇后的话再次刺痛了太子的心,母后每次都是这样。太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你好好想一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皇后看着身前的太子道。 奇怪的事?太子皱眉想了好一会,可是却没有什么头绪。 “皇后娘娘,儿臣参见母后。”忽的两人被一个柔柔的声音吸引过去,皇后微微转头,看到从一侧缓缓站出一个人来,皇后微微皱眉:“你也在这?” “是,母后。”太子妃颜若兮恭敬道:“儿臣一直都在太子身边。” 皇后心里忽的一转,眉头微微一疏道:“你接着说。” “是。就在数日前,臣妾便发现库房似乎常常被人打开过,儿臣留意,时常出入库房的便是赵意,据儿臣所知,赵意还有一兄弟在宫中当差。”颜若兮低眉顺耳,皇后的眉头却是皱了皱,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颜若兮!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皇后斥道。 颜若兮却只是缓缓跪了下去,不在说话。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皇后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殿下,快快起身吧。”看着皇后离去的身影,颜若兮轻轻抬手扶起了太子,太子却是深深的皱了皱眉,此事之后,母后是不是会更觉得自己不中用? 太子一夜无眠。 第47章 赏梅 众人的目光虽然都落在了萧夕的身上,但都竖着耳朵想听君墨黎如何发话。 萧夕也微微握了握袖中的双手,男人为了所谓的子嗣,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果然听到君墨黎轻轻笑道:“这有何难?”接着又吩咐白泽道:“拿琴来。” 一会儿,白泽便捧上了一床古琴,放到了萧夕的身前。 君墨黎发话,她不得不照做,缓缓走到琴桌旁,十指一落,琴声便悠扬响起。 一曲毕,阮晴柔抢先笑着道:“姐姐的琴音果然了得,不听倒罢了,这一听可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只是若日后妹妹再想听可就难了。” 阮晴柔的言外之意人人都听的出来,她这是想把萧夕当作她的私人琴师。闻言,君墨黎的目光在萧夕的脸上转了转,又看向阮晴柔道:“柔儿想听也非难事,大晋第一琴师风祁公子就在宫中,贤妃的琴还是师承于他,你若是哪天想听琴了,将他传到你的宫中弹奏也无不可。” 萧夕听后,暗暗松了口气,暗道一声,皇上英明,总算没有因为阮晴柔的肚子陪着她一起折辱她。 阮晴柔看着君墨黎的眼神,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便连忙装糊涂谢恩,道:“多谢皇上恩典。”说完又向着萧夕看了一眼,“贤妃姐姐可不要怪妹妹耽误你学琴哦。” “没事,妹妹高兴就好。”萧夕也笑的得体。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纷纷散去,最后君墨黎还把那床古琴赏赐给她。 回到长信宫,铃铛闷闷不乐的按萧夕的吩咐把古琴挂在了她的殿中。 “怎么了?”萧夕问道。 铃铛低头,小声嘟囔道:“娘娘为何要把琴挂在殿中,那岂不是一见到琴就会想起今日的事,那阮婕妤明显是要娘娘难堪……” 铃铛说着突然捂住了嘴,又连忙自己掌嘴请罪道:“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 “好了,有什么失言不失言的,阮晴柔的言外之意谁都听的出来,这话再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要紧的?”萧夕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第二日,天又下起了小雪,萧夕默默地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今日风祁公子也没来,估计是被阮晴柔传过去了。 就在她看的出神时,铃铛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前,将一个花帖子递到了她的手里,“娘娘,宸妃娘娘送来了请帖,说沁园的梅花开了,让娘娘前去赏梅。” 萧夕接过去匆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你去跟宸妃娘娘说,本宫一定会去。” 她摩挲着手中的请帖,想必宫中最不愿看到阮晴柔有孕的人就是宸妃了,何况她知道阮晴柔的身份,定然容不下她! 到了下午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有枯枝上浅浅的一道道白痕还在提醒着人们上午的雪。 而各个甬道上的月早已被宫人清理干净,跟平常没有两样。 两人很快便到了沁园,满园的梅花虽然都是打着朵的,却红梅似火,白梅胜雪,红白相互交映着,说不出的好看。 可是她只见梅花,却不见人影,想来是她来的早了,便细细赏起了梅花。 “贤妃娘娘。”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转身看去,原来是宸妃身边的花穗,便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宸妃娘娘呢?” 花穗微微一福身道:“贤妃娘娘,正是宸妃娘娘让奴婢来的,宸妃娘娘刚才有事耽搁了,要晚一些过来,娘娘遣奴婢来告知一声,免得贤妃娘娘等的着急。” “好,本宫知道了。”萧夕微微蹙眉,却听那花穗又道:“这里冷,娘娘可以去那边的翠微苑里等。” 萧夕一直记挂着阮晴柔的事,没有多想,外面也的确是冷,看着一旁铃铛冻的泛红的手便道:“走,我们去里面等吧。” 到了翠微苑里果然暖和多了,这里虽然不常有人来,但可能也是防着贵人们过来赏梅时歇脚,里面被火盆烘的一片暖意。 萧夕只等了一会便觉得周身燥热,有些不耐的向外望了望,道:“铃铛,你去看看,宸妃娘娘怎么还没来?” 铃铛依言走了出去,萧夕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暗暗的催动仙力,看看宸妃到了何处。 她寻来一面铜镜,伸手一挥袖,铜镜便出现了宸妃的身影,似乎正向这边走来。 可是她只匆匆一瞥便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 “铃铛是你吗?”萧夕一边向外走着一边问道。 见那人却迟迟没有说话,萧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待她见到那人的身影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风祁,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不是铃铛,也不是宸妃,而是风祁公子。 风祁也是微微一怔,皱眉道:“贤妃娘娘也在这里?” 萧夕的心突然砰砰跳的厉害,身上的也觉得越来越热,竟然忍不住去扯自己的外衣,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她心底划过,可是……宸妃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风祁见她脸上浮现着异常的红,她又在伸手扯自己的衣服,便猜出了些许端倪,便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劝道:“贤妃娘娘,不可!快!快出去透透风!” 可是萧夕此时身体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只一味的贪恋那一丝丝的凉意,竟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贤妃娘娘!快住手!”风祁一怔,连忙抽回了手,离开了她。 可是萧夕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竟然斜斜的靠了过去,他一动,便差一点摔倒在地,风祁只能伸手将她扶住,一点点往外走。 可是两人刚刚走到门口,却隐隐听到有人正往这边来,风祁只能再退回去,低头再看萧夕,却见她眼波迷离,软软的偎依在他的怀里,口中似乎还在低低的唤着,“师父,师父,好热……” 他的心突然突兀的一跳,暗道:这贤妃唤的是他吗?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殿门突然一下被人推开,两人顿时狼狈的出现在那人的眼底。 风祁一见,立即松开了手。 第48章 心虚 萧夕一时失去了依靠,顿时又要倒下,却被君墨黎眼疾手快的揽在了怀里。 “贤妃妹妹这是怎么了?”走在后面的宸妃凑上来,惊讶的看着两人。 君墨黎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宸妃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便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见她远去,君墨黎才沉声吩咐道:“白泽,传软轿来!” 众人只见一顶软轿抬进了沁园,又匆匆去了养心殿,秘密召了太医。而一同进去的宸妃却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众人纷纷猜测,软轿里的人究竟是谁,直到晚间,君墨黎翻了萧夕的绿头牌。 养心殿。 萧夕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眼色迷离,身上如有万蚁噬咬一般,难受难忍。 “宋院判,她这是怎么了?”君墨黎皱眉看着床上的萧夕问道。 “回皇上,贤妃娘娘是...……是用了媚药...……”宋院判说着把头低的更低了一些,不敢看君墨黎的脸色。 “媚药”两个字一出,君墨黎的目光猛地一寒,半响冷声徐徐道:“此事不许声张,若有半点消息走漏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原本噤若寒蝉的宋院判颤声道。 见君墨黎挥了挥手,连忙退了出去,走到殿外,被风一吹,才觉得后背一阵冰凉,里衣已被冷汗浸透,他抬手轻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匆匆离开了。 殿内,细汗已然密密的爬上了额头,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了面上.......... 君墨黎知道她难受,却也不急着帮她脱离痛苦,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似乎在气愤她偎依在那人怀里时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拿那种看过他,看他时,她的眼神要么是疏离清冷的,让他一度以为她就是个冷清的人,可是前几日她又是那样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但是今日,他知道那眼神是爱意!而那个男人还是他替她寻来的! 他紧紧地握了握手,却不妨萧夕突然抬手,轻轻缚上了他的手臂。 萧夕已然没有了神智。 眼见身下的她肤如凝脂,肤光胜雪,加上双颊酡红,媚眼如丝,纵是阅人无数的他也难再把持,慢慢的俯身下去。 萧夕的双手顺势攀上了他的脖颈,犹如抱了一块凉玉,半响听到那凉玉沉声在她耳边道:“我是谁..........?” 她定了定神,找回一丝神智,软软的道:“皇上~” 君墨黎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吻上了她的唇。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人也没了踪影,她轻轻起身,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长信宫,扫到床边的龙纹,她知道这是只有皇上能用的,这应该是皇上的养心殿。 昨夜她身边的人竟然是师父.........! 脸上忽的一阵燥热,若眼前有一面镜子,她定然能看到她红到耳根的脸,举起双手捂住了脸,带去一点点凉意,可是一颗心却狂跳不已。 “贤妃娘娘?”外面听到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声。 她却猛地一拉被子,又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她不能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可她不知道的是,君墨黎已然下朝,正大步走进了殿中,怕吵醒她,也没让人通报,只径直的走了进去,见到她还在睡着,而且还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便皱着眉去拉被子,宫中女子俱是睡有睡相,他从未见过这样不顾形象的。 可是他拉被子,下面的人亦是用力。 “夕儿。” 沉沉的声音透过锦被传到了耳朵里,她的身子又是一抖,是师父来了。 “皇上,臣妾陋颜不敢见君面,请皇上稍等片刻。” 君墨黎缓缓松开了手,低低一笑,“好。” 说着转身去了外殿..........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萧夕便迅速的收拾完了自己,不管怎样,她还是不敢让他多等。 “皇上。”她缓缓走近君墨黎,矮身跪到了他的身前,“臣妾君前无状,请皇上恕罪。” 偎依在别的男人怀里确实是无状,君墨黎沉吟不语,半响道:“你为何会在那里?” “宸妃娘娘请臣妾前去赏梅,因为臣妾怕冷,便进了翠微苑,后来臣妾便身感无力,想要出门求救,遇上了风祁公子……” 萧夕微微仰头,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角,祈求般的道:“皇上,请皇上相信臣妾,也相信风祁公子。” 君墨黎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缓缓道:“你起来吧。以后也别再学琴了。” “是。”萧夕低低应了一声,师父还是信不过她。 轻尘宫。云霞殿........ 宸妃再次来到了这里,见到阮晴柔正在修剪一株细叶文竹,只见那文竹原本单薄的枝叶更加稀薄。 “阮婕妤,你不好好养胎,竟然还有心情侍弄花草?” “宸妃娘娘,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阮晴柔将剪子递到了身边人的手里,缓缓转身浅笑道。 “你明知故问。”宸妃不愿与她兜圈子,直言道。 阮晴柔也不恼,挥了挥手示意殿中人退出去,宸妃也禀退了花穗。 “嫔妾已经按娘娘的意思布置了翠微苑,这次让她逃脱,只能说明她运气好,若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阮晴柔说着伸手抚上了小腹,凑到宸妃的耳边道:“宸妃娘娘就等着好消息吧,合作愉快。” 宸妃的目光在她的小腹上一扫,已然明白她所指何事,遂冷声道:“好,不过你记住,此事一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两人,再无瓜葛..........!” 阮晴柔唇角一弯,“这是自然...........” 最后宸妃甩袖离开,却未曾想过,有的事,一旦沾染,再想撇清摘干净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翠微苑之事君墨黎虽然没有再追究,但也难免心生芥蒂,并命人暗中调查此事........... 第49章 小产 很快便发现当日翠微苑里的火盆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竟然放有欢迷香,这也解释了当时萧夕为何会身中媚药,可是宫中怎会有这种东西?! 而那风祁公子之所以会到翠微苑,也是因为有人相约,而那人就是六皇子萧永临。 据风祁回禀,他曾在宫外的浣韵馆里因为诗词与六皇子相识,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宫中偶遇,才知道他玉临竟然是皇子! 君墨黎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挥手让那人退下,按下此事不提,但这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 今天又是初一,按宫中规矩是由皇后侍寝,君墨黎因为这段时间因为一些乌七八糟的事冷落了皇后,今日便早早去了皇后的凤朝宫。 去时皇后还在用晚膳,见到他来,连忙吩咐人拿来碗筷,亲自为他布菜。 看着忙碌的皇后,君墨黎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愧疚,皇后,他的结发妻子,从两人相识起,她便为他筹谋,一步步登上皇位,他荣登大统后,她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虽然她性格强硬了些,但终归不是个容不下别人的女子,才让他子嗣众多吧。 而最近因为他在太子和六皇子之间摇摆不定,她没有少伤神吧? 他轻轻握住了皇后忙碌的手,闻言道:“皇后,这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吧,你就好好陪朕吃顿饭。” 皇后见到他眼中脉脉含情,一颗紧绷着的心突然一松,软了下来,心上几日来的冰封瞬间融化,眼中不由得也慢慢湿润起来,温婉一笑道:“好。” 放下诸多的怨恨和算计,或许她也该像普通人家那样只坐在一起安心吃个晚饭。 可是温馨的画面持续了不久,便被一个坏消息打破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云霞殿的阮婕妤突然肚子疼,小产了。” 皇上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皇后也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低着头,不敢看皇上脸上的严霜,“就在刚才,用过晚膳后,阮婕妤便有些不适,没想到越来越不舒服,竟然见了红,太医去了也于事无补。” “走!去看看。” 君墨黎起身大步向外走去,皇后睨了那人一眼,也跟在了他的身后,急急去了云霞殿。 两人刚刚走到云霞殿前,便见到一盆盆的染红的水向外端,而殿中更是传出了女子痛呼的声音。 君墨黎瞥了廊下的杨妃一眼,杨妃意会,小声禀道:“虽然阮婕妤的月份还小,但还是要将未成形的孩子排出来……” 孩子两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虽然他已有诸多子嗣,可是这也是他老来子,从知道的那一刻,他也是寄予厚望的,可是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孩子竟然就没了。 他举步就要进殿,却被皇后拦住了,“皇上,产房乃污秽之地,皇上金贵龙体,万万进不得!” 见到他眸中似有怒意,皇后又连忙道:“让臣妾和杨妃进去替皇上守着,也是一样的。” 君墨黎这才住了脚步,缓缓闭上了眼,沉声如水道:“查!给朕查!最近阮婕妤吃过什么,用过什么,一一都给朕去查!” “是。”皇后微微低头,敛身一礼。 继而又带着杨妃匆匆进了殿中。 她和杨妃俱是生养过的,见到阮晴柔声嘶力竭的模样,仿佛自己产子的痛楚就在昨日,只是她们还有孩子得以安慰,而阮晴柔…… 引胎终于告一段落,阮晴柔就像在水中捞出来一般,鬓边的碎发已然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脸上,见到一旁的皇后,向她伸了伸手,却无力的垂下,皇后见状走向前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本宫在这。” “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嫔妾的孩子……不能说没就没了……”阮晴柔似有不甘的道。 “好了,你好好养身体,至于孩子的事,若真是有人故意而为,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多谢皇后娘娘!” 阮晴柔小产不仅惊动了皇上皇后,妃位之上的都陆续来到了云霞殿,前来探望,除了萧夕。 她本来就不信她有孕,听了她小产,只道她是害怕假孕被人识破,不得已而为之,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这日,皇后宫里的李玉过来,传她到凤朝宫问话,她才暗暗心惊。 等她到了凤朝宫才发现,该来的都来了,太后沉着脸坐在上首,一旁坐了君墨黎和皇后,依次往下坐着宸妃,静妃和杨妃,而阮晴柔则脸色惨白的坐在了末位,见她进来,一把扯住她的衣领红着眼睛恨恨道:“贤妃娘娘,就算是嫔妾哪里得罪过你,你冲着嫔妾来就是,为什么要残害我的孩儿!” “你放开!”萧夕皱眉拂开她的手,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厌恶道:“阮婕妤,说话要有凭有据,不可这样血口喷人!” 却见阮晴柔突然得意一笑,随着她的手一推,竟然顺势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我见犹怜的低泣起来。 “萧夕!你做什么!” 见到阮晴柔摔倒,上首的太后沉声喝道。 萧夕不再与她纠缠,缓缓走上前去,屈膝一礼,“臣妾见过太后,皇上。” 君墨黎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让她起身,看向了别处。 “贤妃,你可知罪?”最后一旁的皇后问道。 她是后宫之主,阮晴柔出事她也有失察之责,纵然她有意放过萧夕,但还有太后皇上在,万万存不得私情的。 萧夕挺着腰板,朗声道:“臣妾不知,还请娘娘示下。” “贤妃!若是你无心为之,朕念你年纪尚轻,还可从轻处置。”君墨黎见她这副模样,厉声喝道。 “皇上,臣妾实在是愚昧,不知身犯何罪!”萧夕不相信,纵然她想把小产之罪强加于她的身上,但是自阮晴柔有孕以来,她只去过她的宫中一次,却已是月余以前,怎么也扯不到自己身上。 “好!看样子贤妃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皇后也不必顾着她的体面了,传证人上殿吧,好让她死心。”太后有些不耐的道。 第50章 热锅上的蚂蚁 皇后向着一旁的李玉递了一个眼色,只见李玉轻轻击掌两次,一会儿张太医和许太医便走了进来。 接着便由凤朝宫的侍女端上来一只碧玺香珠手串,还有一套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 皇后向着堂下的萧夕问道:“看看,是不是你赠予阮婕妤的东西?” 话音一落,手串和妆奁匣子便拿到了她的身前。 萧夕皱眉,这的确是她送的,可是这就是普通的首饰,妆奁,与阮晴柔小产又有何关系? 她轻轻点头,“是。” 太后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认便好。” “太医。”皇后又唤了一声太医,两位太医意会连忙上前查验。 两人将将把东西拿到了手里后,便暗暗地互看了一眼。 “有什么不妥,说。”君墨黎目光如炬,见两人神色有异沉声道。 “是。”许太医拱手,低头道:“这手串和妆奁里都有麝香,只因是用量少,又有其他香气的遮盖,所以不易察觉,但虽然量少,但如果长期使用佩戴,会使女子难再有孕,若有孕之人使用,则会使其滑胎小产。” “贤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皇后道。 “手串和妆奁都是臣妾送给阮婕妤的,但臣妾确实不知有里面含有麝香,若真的有,麝香味道浓郁,断然不能无人发觉,况且,手串和妆奁谁都可能接触,不知为何要臣妾来背这个罪名!”萧夕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宸妃亦是疑惑的看着皇后,皇后也不急,缓缓道:“是,贤妃所言有理,只是本宫查看了太医院的记录,只有贤妃有领取过麝香。” “我没有!”萧夕反驳道,她自问从来没有去过太医院,更遑论领取什么麝香。 皇后有些失望,微微摇头,“拿给她看。” 她话音一落,便有人捧着太医院的记录走到了她的身边,“贤妃请看。” 宫里有人要用药,必须在太医院里签署何宫何人。 萧夕低头看去,白纸黑字,那上面赫然写着长信宫,萧夕,连笔迹都与她别无二致。 可是她的确没有去过,却听一旁的张太医道:“贤妃娘娘,月余前您的确是去过,问微臣要过麝香。” 听他这样一说,萧夕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时杨妃曾问过她,适才才看到她去了太医院,可是怎么眨眼就到了御花园,当时她没有在意,想不到那时她就开始布局。 是,若有人幻化成她的模样,她自是百口莫辩。 见她久久不说话,皇后再次问道:“贤妃,你可认罪?” 萧夕知道再多言无益,只仰头痴痴地看着上座的君墨黎道:“虽然一切都指向臣妾,但臣妾还是请皇上相信,臣妾确实没有做过。” 君墨黎却满脸沉痛,缓缓闭了闭眼又道:“朕也想相信你,可是事实摆在那里,朕也不得不信。” “传朕口谕,贤妃萧氏,善妒成性,残害龙嗣,罪不可赦,即日打入冷宫。” 君墨黎说完,便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缓缓站起身来,“朕累了,都散了吧。” “恭送皇上。”众人见皇帝离座,也连忙站了起来。 皇帝走了,太后和皇后和也离开了,接着宸妃和静妃也起身离开了,杨妃却在她身前顿了顿,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好好保重。” 阮晴柔看着众人都已离去,慢条斯理的走到她的身边,低语道:“你还是输了,想不到吧,惊鸿最后帮的是我。” 萧夕苦笑,她的确没想到。 “贤妃娘娘,请吧。”一人走到她的身前,引着她去了冷宫。 刚刚来的时候还没有落雪,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地上已经下满了雪,空中的雪飘飘洒洒落下,落在她的肩上,落进了她的心里。 三天后,萧永临遇刺的事也慢慢有了眉目,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太子。 刺客之事不仅牵连出太子与萧湖势力有勾结,还扯出了太子贪污公款,结党营私之事。 证词一份份递了上去,君墨黎震怒不已,当天便将太子软禁起来。 太子也是百口莫辩,在易储风波之时,他的确私自联络当朝百官,拥护自己,更许以好处。 皇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贪污公款?!简直就是笑话,只要他不出什么差错,这整个萧山就是他的,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夜里,皇后换了妆容,一身宫人打扮,走向了东宫,她还是要当面问他一问。 太子被软禁,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可是当守卫见到皇后,却放行了。 “母后?!”太子正披衣站在窗前,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母后竟会深夜到访。 皇后却一脸肃容,色厉内荏道:“跪下!” 太子一愣,但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啪!” 紧接着面上一疼,太子惊愕的抬头看着皇后,略感委屈道:“母后,儿臣没有做那些事。” 皇后却是眉头紧锁,有些恨铁不成钢,怒道:“本宫自然知道你没有做那些事,不然本宫也不会深夜到这来。” “那么母后……”太子有些不解。 “你不应该让这种事发生。让那些小肖无中生有!”皇后的话再次刺痛了太子的心,母后每次都是这样。太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你好好想一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皇后看着身前的太子道。 奇怪的事?太子皱眉想了好一会,可是却没有什么头绪。 “皇后娘娘,儿臣参见母后。”忽的两人被一个柔柔的声音吸引过去,皇后微微转头,看到从一侧缓缓站出一个人来,皇后微微皱眉:“你也在这?” “是,母后。”太子妃颜若兮恭敬道:“儿臣一直都在太子身边。” 皇后心里忽的一转,眉头微微一疏道:“你接着说。” “是。就在数日前,臣妾便发现库房似乎常常被人打开过,儿臣留意,时常出入库房的便是赵意,据儿臣所知,赵意还有一兄弟在宫中当差。”颜若兮低眉顺耳,皇后的眉头却是皱了皱,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颜若兮!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皇后斥道。 第51章 定夺 颜若兮却只是缓缓跪了下去,不在说话。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皇后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殿下,快快起身吧。”看着皇后离去的身影,颜若兮轻轻抬手扶起了太子,太子却是深深的皱了皱眉,此事之后,母后是不是会更觉得自己不中用? 太子一夜无眠。 皇后也是,夜审太监赵意和他的哥哥赵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了结果,两人供出,的确是他们二人做的手脚。就在她准备呈报皇上时,突然听到一个低低的嗤笑声。 “谁?!”皇后四处看了看,哪有什么人影,可是耳边却还有人说话声,那声音很是低沉,却也雌雄难辨,“皇后娘娘以为就推出去两个阉人顶罪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 “什么人在那装神弄鬼的,给本宫出来!”皇后只能听到声音却见不到人影,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只是她不愿自己在人前露怯,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喝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你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难道你就不拆穿宸妃的把戏,还太子一公道?六皇子有高人相助,你便由本座帮忙不好吗?” 那个声音继续道。 皇后心下思索着他的话,难道说所谓龙身,真龙都是人为?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低低一笑,能问出这句话便是信了三分,便道:“你不用现在就相信我,我只说三件事,一,东宫古树常绿不衰,二,六皇子将被识破真身,三,宸妃不再是你的阻碍。一切半个月后见分晓,皇后娘娘静候佳音就是了。当然,我能让六皇子身败名裂,太子也是一样。哈哈……” 话音一落,皇后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皇后缓缓走出囚室,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那人的话,显然那人并非善类,不愿与他为伍,可是他用太子的前途要挟,她又得慎之又慎。 折腾了一夜,眼见就要天明了,皇后却丝毫没有睡意,早膳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在她忐忑等着皇帝下早朝的时候,却传来了前朝的消息,皇帝决定要废除太子! 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喝道:“走,去金殿!” 后宫不得干政,宫人大惊,跪了一地,但是却没有阻拦住皇后的脚步,无法,慧兰只得跟上。 走到金殿前,皇后抬眼望了一眼天,缓缓的一步步踏上了石阶,原本还有侍卫去拦,但是一触到皇后的眼睛,却都纷纷的退了下去。 随着步子的移近,金殿上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 “太子收受贿赂一事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皇上定夺!” “请皇上定夺!” “众爱卿可有其他看法?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要说?” “臣妾有话要说。”就在这时,皇后缓缓的踏进来,双眼直直的看着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君墨黎。 君墨黎微微皱眉,十分不悦道:“皇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皇后却没有丝毫不快,只昂头朗声道:“臣妾只是有些话要对皇上说,说完就走。” 君墨黎锐利的眼神闪了几闪,最终还是吐出一个字,“说。” “皇上,臣妾想要说的话都在这份供词上,还请皇上过目。”皇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慧兰,慧兰捧出一份供词,李文连忙接过去,呈到了皇帝的眼前,众人纷纷议论,不知皇后的供词都说了些什么。 君墨黎拿过供词,粗略的看了一遍,这无疑是皇后想要替太子开脱的托词,可是自古以来,储位之争都是一场战役,皇后有此心,宸妃也是。 皇帝看完把所谓的证词丢到了御案上,又抬眼目光在满朝大臣扫了一遍,吩咐白泽道:“拿下去,给诸位大人也看看。” 白泽应了一声,将供词递到了右相姚广的手里,姚广暗暗摇头,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这不过是皇后找来的替罪羊,可是既然皇上都闭口不言,他也只默默看完,递到了其他人手中,供词便在朝臣中传阅。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更是汗颜,纷纷告罪,他们猜不透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假装糊涂想放太子一码,还是另有打算? 君墨黎冷眼看着两人,摆了摆手道:“这份供词你们也好好看看,其中涉及到的人也要好好盘问,不可只听取一面之词。好了,早朝就到这里了,散了吧。” 众人纷纷退出,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互看了一眼,又不禁的看向了手中的供词,竟没有想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据供词所述,所有的贿赂只是太子身边的太监赵意私自收的,当然,在外打的还是太子的旗号,所以那些人都说是太子收的贿赂也没有错。 还有中间还扯出了慧德法师。 按皇帝的意思,他们当天审问了赵意和赵力两兄弟,又找到了慧德问话,可是慧德只道见过赵意,并不知道太子收受贿赂一事。 但是赵意却执意说是慧德知情,甚至还供出,慧德是宸妃娘娘授意,让他用此法陷害太子,原本他也不敢,但是由于自己的哥哥赵力还是宸妃妃娘娘宫中当差,如果他不做的话,哥哥就会性命不保,所以他也是不得已。 而且慧德还同他道,六皇子是上天注定的真命天子,日后定能继承大统,那日后他也是有功之臣。 慧德说过六皇子是真龙,尽人皆知,就是天鉴官的预言都是如此,这般赵意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再看赵力,身上也有着不少的伤疤,一条腿骨头应该是断了。 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到了慧德这里就卡住了呢? 两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这两人是皇后夜审之后交到他们手上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都不好说。 而且这太子和六皇子他们谁都惹不起,眼下却只能保住一个! 那么如今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慧德了,若是他一直保持这个口供,那么就要再查,若是…… 第52章 试探 两人心领神会,接着审问慧德。 此时萧夕也得到了消息,没想到她落难后紧接着便是慧德,她想去狱中看望他,可是她身在冷宫,只能到了晚上再去。 看着太阳一点点偏西,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冷宫已是一片寂静,她寻了一面铜镜,伸手在上面轻轻一划,想要探一探慧德在什么地方。 可是任凭她怎么试探,都寻不到慧德的身影,她的心不由得一阵慌乱,这是—— 若她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有人在这殿外施了结界,在结界里任何法术都施展不开。 起身走出殿外,轻挥衣袖,殿外果然有一道厚厚的结界。 阮晴柔的话再次在耳边想起,“惊鸿最后帮的是我。” 她以为惊鸿只是助她把自己引去沁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招,与魔族为伍,她不怕坠入魔道吗?! 萧夕挫败的回到了殿中,不成想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她像一只无助的困兽,痴痴地看着天上的圆月星空。 钦天监说的没错,双龙同现的确是事实,只是这双龙是她和她的四哥罢了。 天牢中。 慧德盘膝坐在干草上,就在前天,辰星宫突然闯进去一队金吾卫,说大理寺要找他问话,便直接把他带到了这里。 可是大理寺卿张口就问他是否识得宸妃娘娘,虽然两人不曾单独见过,可是诸多法场之上肯定见过,说不认识难免招人猜忌。 可是当他说了认识后,那人又问他,是否认识赵意赵力兄弟。 一串问题下来,他才知道竟然有人说他受人指使用贪污受贿的罪名陷害太子。 他苦笑,这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转念想到,青瑶已然被打入冷宫,为的便是那阮晴柔小产之事,这是有人故意想要陷害他们! 他只能咬紧牙关,不能让他们得逞,现下想要找到青瑶,跟她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他用尽办法,却始终联络不到她。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四哥……” “瑶瑶,是你吗?” 慧德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却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只听那声音又道:“是我,冷宫被人布下了结界,所以我现在是用念珠与你联系。” 冷宫里,就在萧夕心急如焚时,脑海里突然想起师父给她的心经里说过,那念珠里有她几个哥哥的心头血,除了能够让她感应到哥哥们的存在外,还能与他们心灵相通,只要她把自己的血也滴到念珠上,再催动法力,即便隔着千里的距离,也能让她寻到哥哥,隔着千里的距离和惊鸿的结界,她想要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四哥,他们为什么抓你?” 慧德把事情的始末简单跟她说了,萧夕也沉默了起来,没想到皇后竟然把四哥也牵扯进来了,纵然这的确是她和四哥故意为之,可是她一介凡人又怎会知道? 除非有人相助,可是那人是谁? “玉莲就在东宫的披霞殿,上神若有什么差遣,便可传话来……” 是了,玉莲,事关太子,她又怎会坐视不管,何况她的确是个知情人,萧夕轻轻摇了摇头,上次在听雨阁时,她还帮助自己引着皇上去见萧永临,那时她还觉得玉莲是个有觉悟的小鱼精,说不定哪天也可以修的正果,位列仙班,可是如果她此时再掺合进来…… 萧夕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就那样放走风祁,否则此时她也不至于这般无助。 她细想着慧德跟她说的始末,宸妃,六皇子,皇后,太子,四人像围了一个圈一样,不停的在她脑海里转。 突然她灵光一闪,缓缓说道:“四哥,或许我们稍稍改变一下,问题便迎刃而解……” “如何改变?”慧德皱眉。 “我们何不如了他们的意?太子和六皇子两个人都我们要找的人,两人不管是谁先苏醒,对我们来说都一样。”萧夕低低一笑,道。 “好。”慧德了然。 原本他们只想着先让太子放下荣华,早日悟道,现在想来,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既然他们动不了太子,那么还有六皇子!这样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第二天,慧德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反转,不但坦言与宸妃密谋陷害太子之事,更说出了六皇子真龙附身和石碑上谶言的由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慧德做下的,因为宸妃也曾暗示过他,只要他助六皇子登上大宝,日后他便是位高权重的国师! 慧德的一席话就像是一块巨石丢进了湖里,在朝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朝上一片哗然! 宸妃听说时,正在喝茶,闻言手上猛地一抖,啪一声,茶盏摔了个粉碎。 “娘娘……”花穗轻轻推了推呆住了的她,“娘娘,娘娘是冤枉,娘娘快想想办法啊!” 宸妃的身子却一下子软了下去,像经了霜的花儿,萎靡不振。 “没用了,一切都是命……”宸妃喃喃道。 萧夕说的对,她违不了天命,临儿终究要离她而去。 “花穗,替本宫更衣吧。”宸妃缓缓站了起来,她留在他的身边已经够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花穗奇怪的看着她,却也没有多问,按她的吩咐穿上了她最华丽的衣服,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饰,她要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他,不管她做过什么。 梳洗妥当,宸妃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一笑,吩咐道:“花穗,去跟皇上说,我要见他。” “娘娘……”花穗有些为难。 “本宫让你去,你去就是了。”宸妃说着又将妆台下面的锦盒递到了她的手上,“把这个带上,皇上会来的。” 花穗半信半疑的来到了养心殿,把来意跟侍奉的太监说了,小太监也是一脸为难,花穗轻轻将手中的锦盒递到了他的手中,哀求道“麻烦公公了。” “谁在外面?” 两人说着话,里面却传来了一声轻斥。 小太监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的道:“是宸妃娘娘身边的花穗,宸妃娘娘想见皇上。” 第53章 虎毒不食子 里面一片寂静,久久没有声音。 白泽见到君墨黎脸上一片寒色,悄悄走到了殿外,轻声斥道:“皇上不见,快走!快走!不要在这让皇上心烦。” “白总管,求求你,求总管把这个锦盒呈到御前,若皇上还是不见,花穗也就死心了。”花穗求道。 “什么东西,拿进来。”白泽正为难时,突然听到里面道。 白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捧着锦盒快步走了进去。 君墨黎看了一眼那个锦盒,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册,一时间似乎回到了那时你侬我侬的时候,那时的宸妃身姿绰约,看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意,是,宸妃不同后宫其他女子,她没有复杂的身世,没有所谓的家族利益,她就像空谷里的幽兰,暗自开放,只等着遇上他,遇上之后便是一生一世,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她渴望着为她生儿育女,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便把其他妃子的女儿交给她抚养,全了她当母亲的心,可是她说女人一生没有孩子是不完整的,他便陪她去求了送子观音,知道自己有孕时,她喜极而泣,他便许诺于她,赐她一个同心结,许她一个愿望,不管是什么,只要不涉及萧山社稷,他都会答应,眼下她只想见他一面,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白泽,摆驾朝阳宫。”君墨黎缓缓站了起来。 白泽躬身应下,安排轿撵,一路去了朝阳宫。 还没进殿却听到里面有丝竹之声,君墨黎下了轿撵,一步步的走了进去,白泽几人识趣的没有跟过去。 大殿上,宸妃一身盛装,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使我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君墨黎一时看的不由得有些痴了,最后声乐戛然而止,宸妃却是一个向后折腰看向了君墨黎。 君墨黎却只是皱眉站在原地,不肯向前一步,她用他的信物只求他来观舞吗? 突然一道血红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了出来,让她洁白如玉的面孔衬得格外刺目。 “宸妃!” 君墨黎大惊,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身子,“惊鸿!” 一边伸手替她擦拭着唇角的血,一边命人去传太医。 宸妃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凄美的弯起唇角,“皇上,你很久没叫臣妾惊鸿了。” 惊鸿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说初见惊鸿,她说,那皇上就叫臣妾惊鸿吧? 君墨黎又低低叫了两声,“你怎么这么傻,朕……” “皇上是舍不得杀惊鸿?可是他们不会放过惊鸿,惊鸿不要皇上为难,也不愿背上祸主的罪名……” 惊鸿只是想与你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君墨黎用力抱住她的身子,眼角微微泛起了红,“不是的,你没有……” “皇上,臣妾再求皇上一件事,临儿他什么都没做过,求皇上放过临儿好吗?” 君墨黎有些沉默,就在此时,青阳突然闯进了殿中,望着君墨黎怀中的宸妃,呜呜哭了起来。 “母妃!母妃……” 宸妃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摇头道:“青阳不哭,没了母妃,还有你六弟……” 君墨黎抱着宸妃的手又加了些力气,似乎在做难以抉择的选择。 青阳望着他的清冷神情,突然跪在他的脚下叩头道:“求父皇放过六弟,青阳愿意嫁到怀南,让两国不再起纷争!” 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宸妃,和眼前不断叩首的青阳,君墨黎的心突然就软了下去,原本他也没有杀他的打算,虎毒不食子。 “皇上!”宸妃又唤了一声,君墨黎缓缓点头,“他是朕的孩子,朕不会杀他。” 宸妃得到了答案,转头望向了窗外,幽幽的道:“臣妾一生都在渴望纯净而美好,臣妾想,待臣妾死后,臣妾想要随着水流而下,去看那碧海蓝天……” 宸妃说着手臂缓缓地垂了下去,君墨黎抱着她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喃喃道:“好,朕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宸妃殁了,却也没有葬入妃陵,而是按宸妃的遗愿顺流而下。 竹筏载着宸妃缓缓而去,渐行渐远,飘在半空的宸妃,回想着这十余年的光阴,恍然如梦。 到了无人处,宸妃缓缓落下,想要回到躯体里,却见到躯体突然一闪,化作了一点白光落到了一个的手里。 看清来人,宸妃大怒,“阮晴柔,你做什么?!” 说着便闪身而上,去夺取躯体。 可是阮晴柔的身子突然一闪,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长袖一挥,顿时生出一阵疾风,宸妃被那疾风一卷,便被收进了一柄长剑中,黑影伸手在剑身上一弹,便发出一阵龙吟之声,接着便把宝剑丢到了阮晴柔的手中,“拿着,有了这斩龙剑,你便不必惧怕她。” “多谢魔尊大人。”阮晴柔拿着剑,抱拳一礼。 “不过你也别忘了答应本尊的事,否则……” “是,魔尊大人放心,定然不会让魔尊大人失望的。” “好。”黑影说着一闪,不见了踪影。 阮晴柔提着剑,也回到了皇宫。 冷宫。 萧夕正在同徐太妃一起绣着绣活,看到冷宫外的结界突然像风中的烛光一般,忽明忽暗的闪了几闪便消失不见了。 萧夕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丢掉手中的绣活道:“太妃,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 说着不等徐太妃接话,便匆匆走了出去。 只剩下徐太妃幽幽的声音在风中晕开,“这么急着去哪?又不是皇上要来召你见驾……” 仙者下的结界消失,要么仙力损耗殆尽,要么是仙者撤回,她想寻一寻宸妃的踪迹,可是茫茫人海,她又去哪寻找? 接着六皇子借妖僧制造天命异象的大案也尘埃落定了,六皇子萧永临被判流放。 第54章 玉佩 而他的姐姐青阳公主为他恕罪,也请旨甘愿嫁到怀南国,同怀南王子玉珩定下日子,只待吉日一到,下嫁怀南。 而罪魁祸首妖僧慧德,也被判了火刑,焚于祭天台,慧德有了妖僧的名声后,宫中还流出了这样的谣言,宫中无辜死去的几人都是被慧德吸了精元。 旨意颁布下去后,君墨黎的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时候批着批着奏折便发起呆来,这一日他正在养心殿里听琴,可是听着听着,突然一头栽了过去,不省人事。 众人都说皇上是因为失去了宸妃,伤心过度才病倒的。 萧夕听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待夜深人静之时,她悄悄的来到了养心殿。 君墨黎已经沉沉的睡下了,只是两宇之间还蹙着眉,似乎梦到了什么烦心事。 她伸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眉间,替他揉开眉心的褶皱。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朦胧间他似乎消瘦了不少,手上慢慢聚了仙力,轻轻按入他的眉心。可是她刚刚探入,却发现他的体内似乎本来就有仙力在维持着什么。 她不由得暗暗心惊,继续探去,那股仙力平和而醇厚,还有一丝丝的熟悉,是,是惊鸿上仙! 可是惊鸿上仙怎么会把仙力传送给师父? 她正想着,手却突然被他握住了。 “惊鸿,是你吗?” 床上的君墨黎迷迷瞪瞪的唤道。 萧夕一惊,连忙收回了手,捏了个隐身诀,站在了一旁,只见君墨黎吃力的坐了起来,茫然的向四处看了看,可是入目都是薄凉的月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里,也是空无一物,是,惊鸿已经死了,再也不回来了。只是刚才她在梦中…… 他轻叹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只是望着凉凉的月光如何也睡不着了。 萧夕静静地看着,想走过去,却又不敢,守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回去了。 可是君墨黎的病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也于事无补。 萧夕也只敢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守了一会,那个问题也一直萦绕在她脑海,这日便大着胆子,想要一探究竟。 双指蓄起仙力,指尖微微泛起一片柔柔的白光,抬手轻轻按在了他的眉间,缓缓闭上了眼,随着他的记忆回到了过去。 那眉眼间似乎还是双十年华,军帐中君墨黎一身戎衣指挥若定。 “左前锋,率一队人从正前方诱敌。” “周将军,大军分为两翼,左右包抄。” 大战将及,君墨黎在做着最后的部署。 “出发!”一声令下,众将领鱼贯而出,准备大战,夜幕中,大军训练有素的向着敌军大帐进发。 五里,三里…… 敌军终是发现了敌情,鸣号警示,但终究是为时已晚,眼见大军杀了过来,一片慌乱,君墨黎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高举手中的长剑,高喊一声,“冲啊!” 突然夜空一亮,火把照到了他的脸上,只听敌军中一声喊:“他们的皇子就在这!杀之赏金百两!” 一时间所有的敌军都向着君墨黎的方向奔去,将他围了起来! “保护将军!” 周将军亦是高呼,但敌军似乎不在乎自己死伤无数,眼中就只有君墨黎一人! “七皇子!这边走!”忽的一人脚尖一点,腾空而起,落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护在了身后。 一场战役虽然部署完善,但终究因为两军相差悬殊,君墨黎一方以对方一半的兵力,以夜袭险胜,但是君墨黎也负伤而归,一支羽箭插进了他的胸口! 因为箭上有毒,让他昏迷了三天,也留下了残毒,即便他登基后,每每夜里批改奏折时候久了便会力不从心,头疼不已。 太医只要他休息,不可疲劳过度,可是朝堂之上那么多事在等着他,他不可能置之不管。 惊鸿上仙的仙力就是缓解他这种痛楚,眼下惊鸿走了,这种力不从心便又回来了。 仙力可以缓解他的痛,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惊鸿走了,或许哪一天,自己也会离开…… 她要想个长久之计才是。 萧夕缓缓坐到了他的床边,想要伸手抚一抚他的脸庞,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他是你的师父!” 手便又缩了回去。 可是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捉住了。 床上的人也倏的睁开了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但看到她的脸时,似乎有些失望和吃惊,他松开了手,问道:“怎么是你?” 是,她身在冷宫,万万不该出现在他的养心殿! 她缓缓跪在了他的床边,低头道:“皇上,臣妾听说皇上病了,便过来看望。” “皇上?” 外面听到里间有人说话,在门外轻轻问道。 “没事,不用过来。”君墨黎缓缓坐了起来,向着外面道。 “你有心了,起来吧。”君墨黎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是朕身边的人真是不中用了。” “皇上!”萧夕猛地抬头。他的意思她明白,她萧夕能犹入无人之地来到他的身边,也着实让人心惊。 君墨黎摆了摆手,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以后你就是朕的暗卫,不必回去了,冷宫那里朕自有安排。” “是。”萧夕心中又惊又喜,能守在师父身边就好。 四更时分,冷宫的一间房子突然走水了。 虽然是冷宫,却也惊动了合宫上下,经金吾卫查探之后,发现是贤妃萧氏所住的地方,并在屋里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只有一旁掉落的玉佩能辨认出她便是萧夕。 金吾卫将结果报给了皇后,皇后却将信将疑,请示了君墨黎。 君墨黎唔了唔,“好生安葬吧。”便没了下文。 但是这些瞒过了皇后诸人,却瞒不过阮晴柔,她不会轻易的相信,她萧夕就那么容易死去,可是说来也奇怪,宫中的确没有她的踪迹。 同时,牢蒲终于找到了流放的萧永临,当日他被处以火刑,焚尽的只是他幻化出来木桩,而他则是一路去寻那萧永临。 萧永临流放之地乃是边陲的无毛之地,这是他到此地的第二天了,两天下来滴水未进。 第55章 见招拆招 牢蒲暗暗摇头,此时已然入冬,当地人都是冬日之前储备粮食,像萧永临这样的只有挨饿的份。 到了第三日,萧永临已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最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晕倒在一个破庙前。 “那里有人!”一个小乞儿喊道。 可是他身边的人微微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泥菩萨过萧,自身难保,哪有东西给他吃?” 小乞儿摇摇头,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拂开他面上的乱发,推了推他,从怀中掏出半个饼,掰了一块,递到了他的嘴边,“给你吃。” 萧永临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饼,一把夺了过去,塞进了嘴里。 “水。”小乞儿见他吃的太急,噎住了,连忙跑回去拿了一碗水出来。 吃了东西萧永临总算有了力气,但看到小乞儿脏兮兮的手时,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 良久才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木然的看着他,“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狗儿。” 萧永临也是一阵沉默,打量了他半响才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小乞儿眼中一片雪亮,一会儿却又暗了下去,“名字什么的,叫什么都好,你随便给我起一个就好。” “好。叫扶苏可好?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萧永临念道。 “扶苏……扶苏……”小乞儿把名字在口中反复回味了一番,喜道,“大哥哥,你取的名字真好听,我喜欢。” 萧永临见到他欢喜雀跃的模样儿也淡淡一笑,其实他想说的是后两句,“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世间还是多一些扶苏、荷华的好。 “大哥哥,你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扶苏高兴的拉着萧永临的手。 萧永临也欣然接受,不知他要带他去哪?一路由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远远地便看到一群人排着队在等着什么,走进才看到是有人在施粥。 “快走!我们也去等着。”扶苏道。 “那施粥的是什么人?”萧永临来到这已经三天了,他看到这里除了几户贫苦百姓的人家外,就是像他这样被流放的人。 扶苏摇了摇头,“他呀,是我们这有名的大善人,今天是家里的老夫人八十大寿,所以就在这施粥。” 萧永临点了点头,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离去,他离着粥桶越来越近,心中也有些激动,天无绝人之路。 前面只有一个人了,就要轮到他了,却听到那人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上仙保佑老夫人长命百岁。” 他不由得转头问扶苏,“什么上仙保佑?” “哦,前几年啊,老夫人得了怪病,多亏了一个云游仙人路过,给了灵药才治好了病,老夫人也是感恩仙人,常常施粥救人。” “呵呵,什么仙人不仙人的,都是骗人的。”萧永临想起宫中所谓的得道高僧慧德,不由得冷冷一笑道。 又是什么仙人,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 却没想到他的话一落,众人都冷眼看着他,就是前面的施粥的也重重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饭勺,冷冷道:“你走吧,这没有你的粥。” 萧永临也挺了挺背,径直走开了。 背后都是诸人的议论声。 可是他脑海里回荡着却是慧德怎么一步步引他去参与争储,真龙附身,石碑暗示,又诬告他私制龙袍,还有大臣手中的妖书,一切都是他妖言惑众! 看穿了慧德的真面目,再让他拜什么仙人,他是万万不肯的。 “他在那!” 突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拳头便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中间还有人不住的说着,“让你对上仙无礼!” 身上虽然痛,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呵呵冷笑。 “疯子!” 几人打完便离开了,嘴中不住的咒骂着。 萧永临笑着张开双臂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雪一片片的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脸上。 “老天,你也觉得我错了吗?呵呵,是!是我错了!错信了你!错信天理昭昭!错信上天自有公道!” 话音一落,一道道天雷滚滚而下! “哈哈哈……老天无眼!你劈死我吧!让我去死吧!”萧永临不住的大笑。 一旁的牢蒲暗叫不好,但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见上空隐隐出现一行字,“骂天三声,轮回三世。” 皇宫。 萧夕自那日起便一直跟在君墨黎的身边,说来也奇怪,他那一直让太医头疼的顽疾也渐渐好了起来。 可是皇上也说过,虽然他有心要她成为他的暗卫,但是暗卫也有暗卫的筛选规则,而她要做的便是到紫影暗卫门进行特训。 这是她来的第十三天,眼下她要接受的考验便是赤手空拳躲过数十人的暗杀。 可是一个上午,她都在城外随意走动,却没看到一个刺客的影子。 突然手腕间又传来一阵炽热,她皱眉翻起衣袖,却见一颗念珠突然泛起了白色的柔光,接着白光越来越盛,她的眉头也皱得更深一些,念珠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见到白光大盛之后,就像燃尽的烛火一样,噗的就灭了。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再抬头,前方已然有数十个黑衣人奔驰而来。 他们都是凡人,她不能动用法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一个劈手,一个挥袖,倒也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眼见最后一人已被她打翻在地,从一旁的大树后面转出一个人来,笑吟吟的拍手道:“好,姑娘好俊的功夫!项某佩服!” 萧夕微微一颔首,谦卑道:“项大人谬赞了。” 是,他们知道萧夕是白总管送过来的人,其他一概不知,暗卫也不需要名字,现在他们只有编号,就算是正式的暗卫也只有代号,由皇帝亲自来取。 “姑娘,恭喜姑娘,紫影暗卫门的考验已经通过了,下午便安排姑娘面圣。”项辽道。 “是,一切听从大人安排。”萧夕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想到能回到君墨黎的身边,还很是期待。 第56章 阴魂不散 下午时分,她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出来便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白泽。 她向着他微微拱手,“白总管。” 白泽却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必,走吧。” 皇上的心思他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别人不知道她萧夕的身份,可是他清楚的很,她一个左相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身怀绝技!皇上还要执意将她留在身边! 君墨黎是在听雨阁等她,可是现在的已然没了雨听,满池的残荷之上是白茫茫一片,君墨黎一身墨玉长衫身姿挺拔的站在廊下,目光深远,似乎正越过重重飞檐望向了宫外。 白泽把她带到地方就默默退下去了,萧夕则是在他的五步远处站住,低头道:“皇上。” 君墨黎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前方道:“你回来了?” “是。” “紫影暗卫的规矩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萧夕,以后你还是叫萧夕吧。” “是,谢皇上赐名。”萧夕拱手道。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白色身影,只见那白影一晃便直接向着皇上奔去,萧夕不由得一惊,身影一动,已然闪到了君墨黎的身前,将他护在了身后。 可待她看清眼前的人,出掌的手突然一顿,停在了半空,但是那道白影却没有迟疑,眼见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胸口,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身后就是师父,她不能躲!不能躲! 就在她做好受伤的准备时,白影的掌心却倏的停在了半空,白泽轻轻一笑对着她道:“恭喜,你现在可以去见皇上了。” 萧夕听后一头雾水,却见身后的人微微一颔首,伸手在耳后轻轻一扯,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萧夕才知道刚才又是一番试探,来突袭的是白泽,她动作有所迟疑也是情理之中,当白泽的掌风到来时,她便只有躲闪才能躲过袭击,只有一心想护皇上周全的人才会站定不动。 她暗暗苦笑,身为帝王,处处都是算计,可是师父,青瑶对你的心不必这样试探。 可是两人刚刚离开听雨阁,便看到一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白泽看清来人后,连忙住了脚步,恭敬的立在一旁道:“奴才见过阮婕妤。” 萧夕也随着立在了一旁,微微低着头。 却见阮晴柔的目光越过前面的白泽,落到了她的身上,好奇道:“白总管,这位是?怎么这般眼生,从前似乎从未见过。”说着还向着她的身前走了两步。 白泽心中暗叫不好,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只得微微侧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告罪道:“阮婕妤,这是刚来的新人,阮婕妤看着眼生就对了。皇上还在养心殿等着呢,婕妤恕罪,老奴怕皇上等久了着急,老奴先行告退。” “是本宫不懂事了,白总管有事就去忙吧,不能让皇上等。” 白泽微微一躬身,便带着萧夕向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养心殿。 进去的时候,君墨黎正在御案后面写着什么,白泽则带着一群宫人都退了下去,殿中只有她和君墨黎两人。 半响君墨黎放下手中的豪笔抬眼看了看她道:“能跻身紫影暗卫的女子你是第二个,就看你日后如何了。” 君墨黎说着拿出一块玉牌,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示意她向前。 待她走近,君墨黎才不舍的将玉牌递到了她的手里,叮嘱道:“这是你身份的象征,要妥善保管。”说完才缓缓放开了手。 “朕知道,你一直在查你姐姐的死因,朕现在给你时间和权利,去查吧。” 君墨黎坐回龙椅上又道。 “皇上?” 萧夕惊讶的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做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她去查姐姐的死因? “怎么?不愿意,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不是的,皇上……皇上是相信萧夕是冤枉的了?”萧夕迟疑的问道。 “并没有,只是朕知道,你去了冷宫后,杨妃曾告诉朕一件事,一天她明明见你去了太医院的方向,却几乎同时在御花园遇到了你,还有你的贴身宫女也说过,当日你的确在御花园,不曾去过太医院。” 但这种事情说出来没人会信,就像他的替身行走在宫中,替他试探,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能公诸于众的,他又意外的发现了她身手了得,便用了这种办法放她出冷宫,留在身边。 虽然他没有明言,她却知道他是信自己的,萧夕感激一笑道:“多谢皇上。” “嗯,你去吧。”君墨黎说完不再看她。 萧夕心情复杂的走出了养心殿,手里紧紧捏着玉牌,不管怎样,留在师父身边就好。不过,还有眼下还有一事迫在眉睫,她要给师父治伤,她真的怕自己哪一天跟宸妃那样离开,师父便…… 她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在她未完成使命之时。 紫影暗卫跟金吾卫一样,也是轮值,都有着自己单独的房间,她根据玉牌上号码,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她刚刚一进去,便发现了房间里有人。 “出来!” 她轻喝一声,只见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不是阮晴柔又是哪个? “你真是阴魂不散!”萧夕怒目相视。 阮晴柔却轻轻一笑道:“呵呵,宫中人人都道你萧夕早已葬身火海,可谁能想到你还留在皇上身边呢,阴魂不散四个字应该是留给你自己才是!” 阮晴柔说着脸上的笑容一敛,右手反手一握,便多了一柄长剑在手,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倏的便欺身而上。 萧夕没想到她说打就打,快速一个侧身将将避过一剑,剑身擦着她衣衫刺了过去,但纵是如此,她也被仙剑的剑气所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阮晴柔见此欢喜的咯咯一笑,姘起二指在剑身上一划,只见一道紫色幽光闪过,接着便一路沿着剑身蜿蜒而上,如一朵紫罗兰在剑身上盛开。 “斩龙剑果然不同凡响。” 听到斩龙剑三个字,萧夕的心突然突兀一跳,从前她曾听六哥说过,世间有一柄剑,名字就叫做斩龙剑,是他们龙族的克星,见了斩龙剑一定要躲开。 第57章 面具 不过当时六哥还说,现下的斩龙剑不过是一躯壳,空有斩龙其名罢了,因为斩龙剑需要一位仙者的元神做祭,才能发挥出其威力,而哪一位仙者能为魔族所用? 不过当时六哥还说,现下的斩龙剑不过是一躯壳,空有斩龙其名罢了,因为斩龙剑需要一位仙者的元神做祭,才能发挥出其威力,而哪一位仙者能为魔族所用?可是刚才那股摄人的剑气,绝不是六哥口中的空壳,难道是缚了谁的元神? 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里浮现——难道是宸妃?! 萧夕目光灼灼,扫过她手中的斩龙剑,摊开手掌,掌中即刻悬浮出一朵盛开的五瓣白梅,随着她的仙力催动,层层叠叠的白梅纷纷从掌心溢出,在她的身前形成花海,将她裹在中间,只见她双指姘出,顿时花海便如利剑一般直指阮晴柔胸前。 阮晴柔敛去脸上的笑容,挥动长剑欲拦下她的来势,却猛地见到花海形成的剑锋忽的一偏,竟向着她的手臂刺去! 阮晴柔皱眉,手上一震,顿时剑身霞光万道,凌空一斩,白梅不由得纷纷散落,但随着萧夕意念的催动,落下的白梅顿时又一片片的浮起,像海浪一般卷上了长剑! 长剑发出呜呜的长鸣之声,似乎不甘被束缚,剑身上的霞光也变得忽明忽暗,像是不断挣扎的困兽。 “哼!想夺我宝剑,可没那么容易!” 看出她的意图之后,阮晴柔突然冷哼一声,一手持剑,一手捏诀,口中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随着她口中不断念诀,斩龙剑忽的霞光大盛,几欲覆盖住整个房间,倏的凌空而去,劈向了萧夕! 身边的白梅受到戾气的冲击,纷纷向两边翻去,她想要再次聚集,却也来不及了,眼见长剑劈头而来,她不由得举臂去挡。 但剑气越来越盛,她渐渐开始支撑不住,身子慢慢矮了下去。 龙吟—— 萧夕的身子忽然化出一道白光,接着便听到一声龙吟,她已化出原形,盘旋于半空中。 但长剑却像生了眼睛一般,不管她如何躲避,都在身后紧追不舍。 我命休矣。 萧夕长喝一声,发出一阵悲鸣—— 就在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时,突然她被一个仙障一罩,阻去了斩龙剑的来势。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白袍男子盈盈立在她的身旁,她不由得一喜,喊道:“四哥!” 牢蒲向她淡淡一笑,点头道:“嗯,我来了。” 说着便祭出了手中的轮回索,萧夕也化成了人形,拉住他的手道:“四哥,夺下她手中的斩龙剑!” 牢蒲不解的看着她。 “我怕那剑中缚有仙友的元神。”萧夕道。 牢蒲一听,也不敢硬搏,却不想他的去势一弱,阮晴柔便得了空子逃脱了,空中只留下她得意的大笑声。 两人失望的对看了一眼,也缓缓落了下去。 牢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瑶瑶,有没有受伤?” 萧夕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今天幸好四哥来了,不然……”她说着一顿又道:“对了,八哥如何了?” 牢蒲轻轻叹了口气,将萧永临的境遇简单说了一番。 “骂天三声,轮回三世。再无转圜之地了吗?”萧夕听完怅然道。 牢蒲轻轻摇了摇头,“天命已定,自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愿他将来两世能诚心向道,早日修的正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牢蒲又看向她的身上问道:“你这身打扮是?” 萧夕口中发苦,苦涩一笑道:“原本我已成了皇帝的弃妃,身居冷宫,但因为……因为我去寻风祁公子,被他看到,又做了他的紫影暗卫。” 牢蒲眉头微微一蹙,不知她为何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却也抓住了关键词,问道:“风祁公子?何许人?” “我还是贤妃时,见过他,念珠也给出了指示,只是当时我忧心太子和六皇子之事,未曾理会,却没想到失去了机会。”萧夕微微低头,摆弄着衣袖。 “那太子殿下?”牢蒲记得她说过,太子和六皇子都是他们要找的人,下一个为何不度化太子? “不可!”萧夕一听,猛地抬起了头,继而又缓缓摇头道:“不可。” “为何?” “四哥跟着负屃一路去了流放之地,看的东西应该比我多。太子乃是储君,国之根本,若贸然撼动,又将引起朝中大乱,到时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我等也不会安心,大晋也需要休养生息。 再者,因为前一段时间六皇子之事,众人都已疲惫不堪,若想再有所作为,恐怕不易。” 牢蒲看着眼前的滔滔不绝的萧夕,突然会心一笑,道:“瑶瑶,你长大了,是为兄愚钝了,竟未想到此中关窍。好,就依你。” 萧夕听后脸上微微一红,暗暗惭愧,她总不能告诉四哥,她不愿师父背上一个昏庸无道的罪名,也不愿看到他为此焦头烂额,憔悴不堪。 “我现在就在郊外的碧叶湖中,你若有事要我去做,便可来找我。”牢蒲说着转身欲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掌一翻,在空中凌虚一捏,幻化出一个精巧的银色面具,递到了她的手中,“这个小玩意儿送给你,你有那一层身份,日后行走多有不便。” “多谢四哥,还是四哥想的周到。”萧夕欢喜的面具接了过来,甜甜一笑道。 牢蒲伸手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尖,嗔道:“怎么还跟四哥客气。好,你且去寻风祁公子,那斩龙剑的事,就交给四哥吧。” “嗯嗯,四哥小心。” 送走牢蒲,萧夕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四哥被她的鬼话哄住了,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相她刚坐定,有听到门口有咚咚的敲门声。 “谁?” “是我,白泽。皇上有事,宣你去一趟养心殿。”门外声音道。 萧夕微微蹙眉,不知师父又有何事唤她,她连忙应声,“萧夕知道了,萧夕即刻就去。” 萧夕轻轻的将面具扣在了脸上,出门一路随着白泽去了养心殿。 第58章 念念不忘 “萧夕参见皇上!”萧夕单膝跪地,跪在了他的御案前。 御案后面君墨黎听到声音,缓缓抬起了眼,但一见到她时,唇间的笑意猛地一僵,慢慢凝成了一朵霜花。 “你起来吧。”半响才冷冷的让她起身。 萧夕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何处得罪了他,却听君墨黎凉凉的声音道:“你脸上的面具哪来的?” 萧夕伸手轻轻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道:“这个……这是卑职的一位好友送的,如若皇上不喜欢,卑职不带便是。” 闻言君墨黎脸色一沉,却也不愿置气让她拿下来,只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让她退了出去。 萧夕莫名其妙的走了出去,却暗暗留意着殿中的声音。 待她走到殿外十步远时,便听到里面君墨黎沉闷的声音道:“去,把这个丢了吧。” 那人似乎有些迟疑,“皇上,这是您特意准备的面具……” “可是她已经有了,不需要朕的了!” 听到这些,萧夕的脚步不由得一顿,从来都不知道,师父还是在意她的,这次还细心的为她准备了面具。 她细心留意着,待白泽将将把面具丢出来,她便轻轻拾了去,拂去上面的泥土,放进了怀里。 回到房间才细细打量,这面具虽然也是极薄极轻的材质,做工也甚是精致,但终究比不过四哥给的,他动怒也是因为这样吧? 没想到师父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萧夕抱着面具不由得开心一笑。 接着手掌一翻,将面具收了起来。 眼见天色已晚,她随着诸人一起吃过晚饭,便回房休息了,临睡前,又将面具拿了出来,细细抚摸了一番,才满足的一笑,收了起来,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天上的上玄月慢慢爬上了中空,满天的星辰也无比闪亮,她一人独自漫步在星空之下,脚低踩着波光粼粼的海水,外人眼中,她就是那凌波仙子。 可是突然脚下一软,海水猛地一翻,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在她快要滑进海水中时,突然身子一轻,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有一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被那双眼睛摄了神魂,“没事。” 他轻轻将她放到了岸上,接着飞身而去,缓缓落到了海面上,洪亮的声音道:“海中何人无故起波澜?” 那时,她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四海八荒万人敬仰的战神玄阳。 最后父王亲自将他迎进了龙宫,她却听他如泉水玉石般的声音道:“我见令爱仙骨极佳,有意收其为徒,不知龙王可否愿意?” 从此她便是他最小的弟子,人人都说他,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可是今日她成了他的弟子,她嘴角浮上了欢喜的笑容。 可是忽然画面一转,人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青瑶,你竟然喜欢自己的师父,真是恬不知耻!” 她就像过街的老鼠,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声音,最后他也走到了她的身边,声色俱厉道:“你可知错?” 她茫然抬头,知道师父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她跪伏在他的脚下,以头触地,低声道:“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梦戛然而止,萧夕猛地睁开了眼睛,但彼时的心痛似乎也跟着延续过来,让她的心也像有着浓到化不开的痛,撕扯着她。 脸上微微泛凉,伸手摸去,才知眼底已一片冰凉。 “青瑶不哭。” 她暗暗地对自己道,强逼着自己将泪水收住。 窗外已然放亮,只有三五个星子还倔强的挂在头顶,她挺直的立在屋顶,痴痴地望着前方,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似乎都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流转。 突然她远远地看到一股白烟袅袅升起,极目远眺,却是有人在烧纸钱,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宫中不让人烧纸钱,那里怎么会…… 几个起落,她的人已经到了那人身边,看清那人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因为这个人她见过,她记得,她叫涟歌,说是姐姐的贴身婢女。 “你在做什么?”她走上前去轻喝道。 涟歌一个慌乱,将将把手中的火盆打翻在地,火星一窜,爬上了她的衣袍。 涟歌不由得大惊,连忙伸手为她拍打,空气中顿时也弥漫起一股烧焦的味道,不知是她的袍子,还是她的手,好在火星俱已扑灭。 涟歌却在她跟前磕头如捣蒜,求她饶恕。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烧纸钱?不知道宫里规矩吗?”她轻声问道。 “宫里规矩奴婢自是知道,只是……只是今日是……是贤妃的七七日,奴婢想为娘娘尽一尽心意。”涟歌低头小声道。 “贤妃?哪里还有什么贤妃娘娘?还有,贤妃娘娘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念念不忘?”萧夕又道。 涟歌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曾,只是贤妃娘娘是我家主子的妹妹,便也是奴婢的主子。” 萧夕的心忽的一暖,原来她死后还是有人惦念的,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好了,你起来吧。看在你忠心为主的份上,我今天就当没看到,不过以后不许在荒唐了,否则我必定捉你去皇后面前,治你的罪。”她暗暗摇头,幸好她今日遇上的是自己,否则,不死也得脱层皮。 “是,多谢大人。”涟歌又向着她叩了个头。 萧夕轻轻点头,但她抬脚欲走时,却觉得脚下一沉,低头看去,却是涟歌拉住了她的裤脚!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心放过你,你为何还要阻挠我离开?”萧夕微微一跺脚,甩开她的纠缠。 却见她仰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道:“奴婢知道大人是好人,求大人为我家主子做主。” 萧夕本来心系姐姐的死因,可是自父亲死家人流放,对于家几乎就是空空的壳子,进了冷宫之后,更是无心这些。 不过既然遇上了,做个明白人也好,她便耐心的听着涟歌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姐姐真的是受人迫害! 第59章 凤头钗 就在两年前,萧婉卿很高兴自己有了身孕,宫中姐妹也纷纷到她的宫里道贺,一时皇上皇后的赏赐也不断。 萧婉卿满脸幸福的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四个月了,她已经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了。 这天春日正好时,皇后邀了后妃一起去御花园赏花,萧婉卿也在受邀之列,她本不愿去,但想到太医嘱咐她,她已经过了危险期,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对胎儿也有好处。 她便在涟歌的搀扶下去了御花园,花园里花开的姹紫*,她也高兴的很,跟杨妃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在这边正赏玩的高兴,却突然听到一旁有人在不住的喊着什么,她和杨妃互看了一眼,便携手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走进才看到是五岁的九皇子不知怎的爬到了树上,树下一群太监宫女着急的唤他下来。 九皇子远远地见到她们两人,笑着喊了声萧娘娘,杨妃娘娘。 她也着急的向他招手,“九皇子,快下来,小心摔着。” 就在此时,九皇子的脚突然一滑,人便从树上掉了下来,树下的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接住他。 可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便一个不稳向前一个趔趄,挤到了人群里,慌乱之中被人撞倒在地。 当时她便腹痛难忍,很快便见了红。 皇上知道后,大发雷霆,杖毙了当时树下的一群宫人,就是九皇子也被罚禁足三个月,就连九皇子的生母也受到了斥责。 只有她知道,自己是被人推过去的,可是众人都说她是为了救九皇子心切才上前的。 但当时的情景却被不远处回宫为她拿披风回来的涟歌看到了,可是无凭无据,纵然说出来也是枉然。 但涟歌也没想到,她家娘娘就这样没了,事后,她才在收拾娘娘遗物发现娘娘早已中毒,她小心收好证据,想要为娘娘讨回公道,可是她一介侍婢也人微言轻,好不容易将事情告诉了贤妃娘娘,可是贤妃娘娘也遭遇了不测。 萧夕静静看着眼前匍匐在她脚下的涟歌,她只是姐姐的陪嫁宫女,却总想着为姐姐出头,可是她…… 她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双手,问道:“遗物在哪?” “大人,请随我来。”涟歌引着她一路去了沁园的一棵梅树下,拨开积雪和泥土,渐渐出现一个铁盒,涟歌将铁盒拿出,递到了她的手中,“就是这个。” 萧夕打开铁盒,里面竟然只是一支凤头钗,她不解的看着涟歌,却听涟歌道:“大人请看凤头钗上彩凤的眼睛。” 萧夕依言看去,原本以为那只是不知名的黑色宝石,可是仔细看去,却能看出来,那并非什么黑色宝石,而是一种干涸的药! “好了,我知道了。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呈报给皇上。” 涟歌又是重重谢过,萧夕微微点头,拿着铁盒便大步离开了。 回到房间,她轻轻拿出了凤头钗,在手中转了转,或许她真的该为姐姐做点什么。 “姐姐。”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伸手握住了凤头钗,瞬时眼前便浮现出凤头钗的主人。 凤朝宫。 这日静妃和杨妃结伴去了皇后的宫中,向皇后请安,陪皇后闲话家常,皇后也十分高兴,命人拿来了两支点翠花枝凤头钗,笑道:“两位妹妹风华正茂,这两支钗最适合妹妹这样的花儿一样的人,收下吧。” 有了皇后的赏赐,两人自是高兴,为了显示娘娘的厚爱,两人几乎天天佩戴,可是没有多久,静妃便觉得有些头晕嗜睡。 她本来身子就弱,还畏寒怕冷,这日便在火炉旁睡着了。等雨禾把她叫醒,她却惊奇的发现,衣袖上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污点,她正想斥责身边的雨禾不尽心时,却见她张大嘴看着她的头顶。 “做什么?本宫头上有什么?”静妃不悦的斥道。 “娘娘,您的凤头钗……” 雨禾小心的把凤头钗摘下,递到了她的眼前,只见凤头钗的凤眼几欲落泪! 静妃悄悄的命人去请了太医过来,却也不敢拿出凤头钗,只在凤眼上取下一点点,让太医辨认。 太医拿在手中,胡须一颤一颤的道:“这里有麝香,附子,红花……”太医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娘娘在哪里得到的药?” 听到麝香附子,她的心便已经凉了,连忙道:“哦,是我不知在何处蹭到的,说着举起了手臂。” 太医见她衣袖上的确有一点相似的痕迹,便不再多言,告退了。 待太医走后,她整个人如同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一般,冷了个彻底,可是那人是皇后,单凭一支钗根本奈何不了她,她伸手想要砸碎那凤头钗,却又缓缓收了手,吩咐雨禾收好。 三天后,凤头钗不见了,静妃责问雨禾,雨禾却不住的摇头,最后有人在雨禾的柜子里搜出了十两文银,更有人看到雨禾偷偷求出宫的宫人帮她送东西出去,几经查问下来,竟然是雨禾偷了她的凤头钗,在宫外换了银两。 雨禾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含冤而死。 雨禾死后,静妃却悄悄拿出了凤头钗,只是凤头钗已变了模样,雨禾的确委托人把凤头钗带出宫,可也是得了静妃的令,静妃让她出去让人雕琢一番留下备用,却也容不下她这个知情人。 后来,凤头钗也以同样的方式流到了姐姐的手中,只是那里的药已变成了害人性命的毒药! 萧夕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早就知道,宫中的尔虞我诈甚是猖狂,却未想过竟然可以这般肆无忌惮!而姐姐只是那个无辜受累的人! 静妃之所以推姐姐,只是想向皇后复仇,而复仇不成便害了姐姐性命,杀人灭口! 而今她又害怕自己知道了当年的事,所以才在宫中处处与她为敌吧? 可现如今,姐姐和自己都已不在了,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一个凤头钗就能牵扯出那么多的人命,她也该偿还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60章 冤枉 最近宫中有一些流言,有人在岚晔宫附近见到了死于两年前的萧婕妤萧婉卿。皇后虽然严令宫人不得传播这些流言蜚语,但是流言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止也止不住。 静妃更是不许自己宫里的人议论,这日便让她撞见两人正在说萧婉卿的事,还说的有鼻子有眼。 “你听说了吗?小胜子他们都看到了,听说啊,萧婕妤就现在岚晔宫宫外,痴痴地看着东边呢。” “看东边?东边有什么?” “不知道,只是我听老人们说,人死了以后,不肯跟阴差走,是因为人间还有放不下的事。” 此时静妃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只是两人正说的入神,她走过来两人都没察觉。 两个小婢女的头已然凑到了一起,其中一个好奇的问:“可是她都死了两年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另一个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哎,你忘了,那个冷宫的贤妃,不是刚刚没了吗?可能啊,姐妹两个在地下见到了,都觉得死的冤枉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静妃甫一进宫门,便听到两人在小声的议论着,不由得眉头一竖,呵斥道。 “娘娘!娘娘恕罪!”两人见到眼前的静妃,吓得脸色骤然一白,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两人的话却不断的在她脑海里回荡,她越想忘了,越是忘不掉,她用力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望着两人恨恨道:“来人,掌嘴!给本宫狠狠地打!” 话音一落,两人便被几个太监拉到了一旁,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很快两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印,若再这样下去,就难免伤了面皮,一旁的兰芷看到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她们都是无心的,娘娘饶了她们吧,再打下去恐怕就不能在宫里当差了。” 静妃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兰芷连忙示意两人停手,她也快步跟了进去。 两人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想伸手摸一摸脸,却又不敢碰。 殿中,兰芷轻轻的将一盏茶递到了静妃的手边,“娘娘,喝杯茶消消气,两个小丫头不值得娘娘生气。” 静妃接过茶盏,横了她一眼,道:“是,她们的确不值得本宫生气,去,把她们打发了,去辛者库,浣衣局都好。” 兰芷看着她的脸色,也不敢求情,只得按她的话去做。 萧夕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暗冷笑,她刚刚有一点点行动,便把静妃吓得听不得一点消息,可是这才刚刚开始。 这天夜里,她便化成了姐姐的模样想要进入她的梦中,可是突然手腕被人一拉,她不由得一怔,回头看去,却是牢蒲。 牢蒲见她回头,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接着便把她拉出了房间,来到了外面。 “青瑶,你要做什么?”牢蒲问道。 萧夕面容衣饰骤然变化回来,抽出手来,道:“四哥,你找我有事吗?” 见她避而不答,牢蒲轻轻掰过她的身子,道:“青瑶,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过多的牵扯进这些凡人的恩怨之中,更不能动用法术!” 萧夕冷冷的看着远方,声音也变得飘渺悠远了一些,“四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在外面看到皇宫方向似乎有些不寻常,便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我在你房间里没见到你,便找到了这里。”牢蒲见她这个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道。 萧夕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来,软下声音道:“四哥,谢谢你。” “好了,既然你自己知道分寸,四哥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保重,我回去了。”牢蒲道。 “好。”萧夕点头,末了又想起一事,抓住他的衣袖,道:“对了,斩龙剑的事……” 牢蒲轻轻摇了摇头,“是我低估了斩龙剑的威力,你我二人联手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两人一阵沉默,不知该去哪寻求谁来帮忙,良久牢蒲才告别离开。 见牢蒲已然远去,萧夕轻轻一挥袖,又变成了姐姐的模样,只是她不再进入她的梦中,只是贴着静妃的床边缓缓滑过,垂下的衣带轻轻抚过了她的脸。 静妃早已是惊弓之鸟,衣带刚刚一触到她的脸,她立即便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萧婉卿”,惊得瞪大了眼睛,喉咙却像被人卡住一般,只发出咯咯的声音却叫不出声来,直到她幽幽飘走,才猛地大口吸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喊人。 萧夕知道她只能逗留一会儿,又在房间里转了个圈便飘出去了。 守夜宫女听到声音,猛地一惊,睁眼便看到了窗外飘着衣带,她也惊得连连后退,夺门跑出了房间,四处叫人。 很快静妃宫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分两拨守在殿中,静妃的房间里也都点满了蜡烛,亮如白昼。 但她依旧不敢入睡,只睁眼瞧着四周,盼着天亮,也下令,谁也不能把今夜的事说出去。 可是终究纸包不住火,第二天早上,她去皇后宫里请安,离她最近的王婕妤便问道:“静妃姐姐昨晚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我原以为天要亮了,没想到却是姐姐的殿中烛光。” 经她这样一说,皇后自然要关怀几句,其他人也都纷纷安慰她,甚至还有人悄悄的问了一句,“静妃姐姐不会是见到萧婕妤了吧?” 一听到萧婕妤三个字,静妃的身子猛地一抖,晕了过去。 皇后看在眼里,深深地皱了皱眉,又吩咐人好生照料,并请了太医,开了安神汤。 但经此一事,流言便传遍了整个宫里,甚至还有人暗暗揣测,当年萧婕妤的死是不是跟静妃有关。 流言一阵风似的在皇宫刮起,慢慢的刮到了君墨黎的耳朵里。 他听到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萧夕,他相信,这十之八九就是萧夕动的手脚。 “白泽,去,把这个带给萧夕。”说着将一个锦盒递到了他的手中。 白泽躬身接下,缓缓退出养心殿,去了萧夕的房间。 萧夕正拿着凤头钗,思量着到底该把它交给君墨黎还是放到那静妃的梳妆台上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第61章 任务完成 她侧耳听去,这应该是白泽,她悄悄的把凤头钗放进了原来的铁盒里,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待白泽进门时,见到她手里正握着茶杯。 她转头见到是白泽,便连忙放下杯子,起身问道:“白总管?不知白总管来此有何要事?” 白泽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左看右看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放在后宫,也就不算是绝色,只能称得上中上姿色,看说话态度,也不是个温顺柔和的性子,可是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 见她问他有何事,便把手中的锦盒递到了她的身前,“皇上让咱家把这个带给你。” 萧夕接过锦盒,淡淡一笑道:“有劳白总管了。” 白泽见她收了锦盒,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便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萧夕打开锦盒,见里面只是一张字条,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既已知真凶,如何处置随你吧。 她缓缓抬头,望了望前面养心殿的方向,他已经知道了,还要自己处置。 她紧紧地握了握拳,小心的将字条收好,连着锦盒放到了床边的柜子里。 第二天她便早早的拿出来凤头钗,悄悄向着静妃的宫里走去。 只是君墨黎已然知道了她的行动,她便不能跟以前那样做的来无影去无踪,她只能在早晨宫人们还在熟睡之时,悄无声息的摸进殿中,将凤头钗悄悄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她第一次有了做贼的感觉。 慢慢的天开始微微放亮,宫人也纷纷起身,穿戴好之后,悄悄等在殿外,准备侍候贵人们起身。 静妃喝了太医开的安神汤,晚间倒也能入睡,只是殿中还点着红烛,一夜过去,红烛已经快要燃尽了,静妃幽幽转醒,捏了捏手中的黄符,见黄符依然静静地躺在手中,也安心了很多,她缓缓坐起身来,向外喊了一声,“兰芷……” 兰芷听到声音,领着一群宫人缓缓走了进去,侍候着她穿好了衣服,扶着她向着梳妆台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静妃的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怎么都不往前走,看到她的异样,兰芷不解的问道:“娘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静妃惊恐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费了好大力气才缓缓抬起似乎有千斤重的胳膊,定定的指着梳妆台上的凤头钗。 兰芷看了一眼,只道是昨天收拾的人疏忽了,连忙向着身后的兰若道:“怎么落了一支钗,还不赶紧收好!” 兰若见到那钗有些眼生,但是近日娘娘脾气不好,她们有一点过错都会被重罚,所以也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便上前去收拾。 可是她刚走上前去,却被静妃一把抓住了手腕,只听静妃颤着声音厉声道:“不许过去!谁都不许过去!” “娘娘?”众人不解的看着她。 静妃却在殿中四处疯了一样的一边走,一边大笑着道:“她来了,她真的来了……哈哈哈……” 几人对视了一眼,连忙报给了皇后。 皇后来时,见她已然疯癫,简单问了几句事情的经过,便让人拿来了所谓的凤头钗,当她看向那彩凤的眼睛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面上却也看不出异常,只命人毁了那钗,又望了望床上被人按住手脚的静妃,摇头道:“不中用了,把她安置到冷宫里去吧。” 静妃去了冷宫,没了宫人的细心照顾,没几天也香消玉殒了。 宫中的人也都暗地里议论,说静妃定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被一支钗子吓掉了魂魄,只有涟歌知道她是罪有应得,暗道:改日一定要谢谢那位出手相助的大人。 萧夕也悄然来到了君墨黎的身前复命,将静妃如何残害姐姐的事简单的说了。 “好了,婉卿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朕会传唤你。”君墨黎微微抬眼道。 “是。”萧夕慢慢退下,转身走出了殿外,可是她刚刚走下石阶,却见一个人影从正前方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见到她柔柔一笑,继而又走进了殿中,只有萧夕听到了她传过来的密语:午时三刻,沁园里见。 萧夕微微皱眉,不知她又在耍什么把戏,但这未尝不是他们夺剑的好时候,如果八哥在的话,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惊鸿深陷斩龙剑之中,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有母子之情,可是八哥还要再轮回两世,那么这份恩情就由她来报吧。 拿定主意,她便走到了无人处,双手轻轻一捧,顿时手中便多了一只彩蝶,她轻轻的对着彩蝶道:“去找四哥牢蒲,告诉他午时过来寻我,我有要事相商。” 彩蝶微不可微的点了点头,振翅而去,在空中留下星星点点彩光。 不到午时,牢蒲便早早过来了,关切的看着她道:“出什么事了?” 萧夕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牢蒲,邀他一起坐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道:“阮晴柔要我午时三刻去沁园相见,我不知道她有何事,但……”她说着顿了顿,抬眼望向牢蒲道:“但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迫她交出斩龙剑。” 牢蒲微微皱起了眉头,“就我们两人……”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又道:“你是不是知道斩龙剑里缚的是谁?” 萧夕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隐隐能感觉到惊鸿的气息。” 牢蒲一听,也默然了,半响才道:“好。”如果真的是惊鸿上仙,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转眼便已是午时三刻,萧夕如约而至,她刚刚站定便看到阮晴柔也施施然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萧夕,又向着一旁的梅树后面看了看,知道牢蒲就在梅树那边,却也不说破,只缓缓走到萧夕身前道:“青瑶,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此次约你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告诉你的好消息。”说着示意萧夕靠近一些。 萧夕将信将疑的凑了过去,却听阮晴柔轻轻的道:“青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萧夕眉头微微一皱,“什么?” 第62章 胜负难料 “呵呵,哪个人能让你和惊鸿两人这样守着,不惜用自己的仙力替他续命?”阮晴柔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萧夕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她不可能知道君墨黎就是玄阳,她只是在炸她,便镇定自若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一样也在这宫里吗?” 萧夕说着便右掌轻翻,掌中立即浮出一朵白梅,继而仙力催动,白梅便片片向着阮晴柔缠去。 阮晴柔一惊,身子骤然向后面飘去。 萧夕却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知道阮晴柔已经怀疑到了皇帝的身份,知道他就是师父玄阳就是早晚的事,她确定之后,难保不会就此威胁她,倒不如现在就解决了她! 牢蒲见到两人已经动手,便也闪身而出,和萧夕一起抵抗阮晴柔。 而阮晴柔也是反手一握,祭出了斩龙剑。 萧夕和牢蒲两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祭出了兵器,萧夕就是掌中的五瓣白梅,而牢蒲也祭出了轮回索,白梅花海像海浪一般一点点向着阮晴柔涌去,轮回索则不断的向着斩龙剑缠去。 可是斩龙剑本就是龙族的克星,不论是花海还是轮回索,斩龙剑都能轻易的摆脱两者的束缚。 “哈哈,量你们二人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今日便让你们魂断斩龙剑!” “休要口出狂言!” 虽然她不肯认输,但看来四哥说的没错,只有他们二人果然是无法夺回斩龙剑,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萧夕不由得恨恨的皱了皱眉。 就在她愁眉不展时,突然听到翠微苑里传来泠泠的琴音。 这是——这不是普通的琴音,而是伏魔琴! 五瓣白梅和轮回索都是实物,因为斩龙剑而无法靠近阮晴柔,可是琴音却不同,可以越过斩龙剑直指阮晴柔。 有了第三人的助战,两人不由得精神一震,一人佯攻扰乱她的视线,另一人攻其不备,很快便夺下了她手中的斩龙剑。 斩龙剑脱手,阮晴柔不由得大惊,转身欲走,却被白梅拧成的花藤缠住了手脚。 “朝莲,我们打了这么久,怎么让你这么轻松的就回去了。”萧夕将花藤收紧,用力一拉,将阮晴柔从云端拽入了平地,让她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速速回到魔族老巢,不要在这扰乱人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话音一落,花藤又是一紧。 阮晴柔闷哼一声,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却满不在乎,冷笑一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敢杀我,我不仅是朝莲,还是太后的侄女,皇上的阮婕妤,你要动我,必当引起他们的怀疑,到时你就休想留在这宫中!” “朝莲,你少在这信口开河,你不过是占着凡人的身躯,苟且在这人世罢了,我就不信你走了阮晴柔就会死!”萧夕说着手心向下,白梅花瓣便一点点推向了阮晴柔。 “不信你就试试!”阮晴柔一副引颈受戮的神情,“我不妨告诉你,我和你一样,也是托生凡人苏醒的,今日之事,圣君早早就推算过,所以早就做了安排,哈哈……” 牢蒲闻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冲着她摇了摇头。 萧夕恨恨的收了手,但就这样放过她,她又实有不甘,掌心一个翻覆间,五瓣白梅瞬时变成了五道寒光,噗噗几声,没入了她的身体。 阮晴柔也终于撑不住了,晕死过去。 牢蒲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也走吧,去看看道友是谁。” 萧夕点头,是了,刚才没有那人的琴声,他们便胜负难料。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翠微苑,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仰头喝酒,身边放着一床琴,刚才应该就是此人。 两人互看了一眼,向他抱拳微微颔首,道:“刚才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那人听到两人进来,却也没有回头,只顾着自己喝酒,“我只不过看那魔女太过张狂,帮你们一把,可惜……”那人说着一顿,轻轻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不再说话。 萧夕见他说话只说一半,又一副孤傲清高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悦的道:“道友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我们洗耳恭听!” 那人闻言轻轻一笑,“几日不见,贤妃娘娘的脾气似乎变大了。” 两人不由得一惊,互看了一眼。 “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萧夕问道。 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风轻云淡的一笑道:“贤妃娘娘,是我。” “风祁!是你?!”萧夕又惊又喜,全然忘了他刚才的傲慢和轻视。 风祁慵懒的点了点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萧夕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这是已经苏醒了? 牢蒲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 “贤妃不必这样的看着我,这不过是微末的法术,不过我师父也曾告诉过我,我本是仙君转世,时机到了,自然便会知道自己是谁。”风祁春风一笑又道。 闻言萧夕和牢蒲相视一笑,“今日便是那时机,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到底是哪位仙君转世。” “哦?是吗?”风祁微微挑了挑眉。 只见萧夕轻轻摘下腕间的念珠,虽然那念珠与寻常的并无二致,可是细看之下,其中一颗里面似乎不断的闪现着精光,而另一颗里面则有一丝金线不断在里面游走。 萧夕姘起双指,指尖柔柔的白光便像水渠中的流水一般,缓缓地淌进了念珠之中。 慢慢的念珠之中便窜出一束白光,三人看去,只见白光之中,一白发青衣男子,正端坐于月下抚琴,可纵是他专心致志的抚琴,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风流潇洒。 这清雅俊逸,风流韵致的不是他们的大哥赑屃又是哪个! 华光慢慢散去,萧夕却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扯住了牢蒲的衣袖道:“四哥,他是我们的大哥!” 风祁皱眉看着她,“哎哎,好好说话,我怎么就是你们的大哥了?” 牢蒲很能明白这种感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第63章 晕倒 接着又转向风祁道:“风祁公子,您刚才也提过尊师曾说您是仙君转世,现在就是时机已到,您便是我们的大哥赑屃。哦,对了,我忘了说,我是老四牢蒲,她是小妹青瑶。” “哦哦。你们好,幸会幸会。” 三人一时高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萧夕也知道,当时风祁公子虽然受到了皇上的斥责,但依旧留在宫中,如此他们便又可以守望相助,待他们走出翠微苑时,已经快到了酉时,阮晴柔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 牢蒲虽然已经不是当初慧德的模样,但也不便现身,与两人辞别后,便带着斩龙剑回了碧叶湖。 萧夕和风祁也一前一后各自回去。 远远地观景台上,君墨黎将两人的身影全都收进了眼中,双手捏的卡卡作响。 白泽侍候在侧,见他眼中怒气翻腾,小心翼翼的劝道:“皇上,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君墨黎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夜悄然而至,阮晴柔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悄悄来到了冷宫附近的一个废弃的小院,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才悄悄走了进去,满院的积雪无人清扫,踩在上面发出了吱吱的响声,越过庭院,推门而入,里面只放了一张长案,一个香炉,正对着墙上挂了一幅画,画里面是一个神色俊美的黑袍男子。 阮晴柔恭敬的走到画前,向着香炉里伸手轻轻一弹,香炉便生出了袅袅婷婷的紫烟。 望着紫烟一点点腾空而起,阮晴柔缓缓地跪在了案前。 只见挂在墙上的画就像受了紫烟的滋养,一点点生动起来,慢慢的便从画中走出了一个人来,但所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个立体的影子,因为他只能看出人形,却看不到脸,一双眼睛也犹如微微凸起的黑石。 “这么快就来了?”黑影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但见到她的神情又冷冷的道:“怎么?事情办砸了?” 阮晴柔深深低头,低低道:“是。斩龙剑被他们夺去了。” “废物!”黑影用力一甩衣袖,恨恨道。 阮晴柔连忙伏地深深一拜,“属下办事不利,请魔尊责罚!” 魔尊眉头处微微动了一动,伸手一扬,将阮晴柔掀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身上中了白梅冰针?”魔尊见她无力软在那里问道。 “是。”阮晴柔凄楚的望了望他,只见魔尊轻轻抬手,便有一团黑气在他的指尖凝聚,慢慢凝聚成一粒黑丸,落到了她的口中。 “吃了它,七日之后,冰针自销。” 阮晴柔大喜,“多谢魔尊大人!” 魔尊轻轻抬手,又道:“眼下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魔尊大人敬请吩咐。” “我要皇帝出宫一趟。” “要皇上出宫?可是眼下没有什么出宫的理由?”阮晴柔有些为难。 “附耳过来。” 阮晴柔轻轻靠近魔尊,听他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嘴角慢慢的浮上了一丝笑意,连声道:“魔尊英明!” “好了,快去吧!”魔尊向她挥了挥手,黑影便一点点开始变了一团黑雾,融进了画中。 第二天,君墨黎突然接到密报,找了一年多的素有灵猊之称的慕容家的后人终于找到了。 君墨黎捏着手中密信,慢慢收紧,一会儿又向着一旁的白泽道:“吩咐下去,三日后朕将去天坛祭天祈福。” “可要什么人随行?”白泽踟蹰问道。 君墨黎手上动作一顿,“不需要。带上她就好。” 白泽轻轻点头,一旁的小路子正好过来上茶,待白泽走出去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满脸堆笑道:“师父,皇上去祈福到底要带谁去啊?” 白泽白了他一眼,小路子又连忙帮他捏了捏肩,求道:“师父,你就说嘛。” 白泽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好,去帮师父跑个腿,告诉后面的第三个房间的人,准备三日后出宫。” “是!师父!”小路子一听,连忙打了个千笑着去了。 小路子来时,萧夕正拿着念珠细细端详,大哥赑屃她是找到了,可是他本就是玄门弟子,难道就是这样一直修行直至功德圆满? 小路子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这里住的都是皇上的紫影暗卫,便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大人,皇上口谕,要大人准备三日后随驾出宫祭天祈福。” 萧夕见到并非白泽,而是皇帝身边的小路子,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有劳。 可是现在离冬至还有将近十日,三天后,还有七日,师父为什么这样着急呢? 放下念珠,皱眉掐指掐算起来,忽然她面上一喜,灵猊之称?慕容后人? 可是再多就算不出来了,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慕容后人可能与仙家有着什么渊源,而她的五哥的名字便是狻猊,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位慕容可能就是她的五哥! 不过眼下她也需和大哥四哥说明情况,免得他们担忧。 三日后,萧夕以紫影暗卫的身份骑马跟在君墨黎软轿边,连着一干官员浩浩荡荡出了皇宫。 皇后看着渐渐远去的仪仗,轻轻一笑,皇上出宫,由太子监国,皇上终究是信他的。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宫人来报,太子身体违和,刚刚在东宫晕倒了。 皇后眉头一皱,扶了宫人的手忧心忡忡的去了东宫。 路过东宫南侧时,皇后的心突然突兀一跳,抬眼望向了那郁郁葱葱的古树,眼见就是冬至,古树却成了独树一帜的风景,虽说古树逢春是吉兆,可是现在看来,却觉得益发诡异。 还有前些时候,那神秘的声音,他说:“一,东宫古树常绿不衰,二,六皇子将被识破真身,三,宸妃不再是你的阻碍。一切半个月后见分晓,当然,我能让六皇子身败名裂,太子也是一样……” 想起那人的话,她的心不由得跳的厉害,抬起脚步匆匆向着太子宫中走去。 皇后到了太子宫中时,太子妃颜若兮守在一旁,太医正跪在床榻旁诊脉。 见皇后进来,纷纷见礼。 “参见皇后娘娘。” 第64章 帮忙 皇后没心情计较这些,匆匆道了声平身,便快步走到太子身边,轻轻推了推太子的胳膊,叫了声,“彦儿!彦儿!” 只见太子眼皮微微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到皇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皇后按住了,皇后怜爱的看着他,关切的问道:“彦儿,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萧永彦轻轻抬手,揉了揉额头,道:“没有什么不舒服,母后不必担心,只是头有些疼,刚才似乎……” “怎么了?”皇后皱眉。 太子看了看皇后身后的人,皇后意会,轻轻对着身后摆了摆手,诸人识趣的都退了出去。 “刚才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说什么古树常绿不衰是需要代价的,母后,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太子缓缓坐起来道。 皇后的心猛地一惊,太子叫了她好几声也没有说话。 “母后,你怎么了?”太子凑到她的身前,拉了拉她的手问道。 “哦哦,没事。”皇后嘴上说着没事,可是脸却一下子变了色,搪塞道:“什么黑影不黑影的,是不是最近累着了,幻听了,好好休息休息,政务虽急,但身体也同样重要!” 皇后抬手轻轻抚了抚他额头,“你是母后的希望,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些事放手让下人去做就是。”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萧永彦慎重的点了点头。 皇后欣慰一笑,末了又唤进来了太医,确定太子身体无碍后,才柔声道:“既然你身体无碍,母后便走了,记着母后的话。” “是。”萧永彦应下,定定的看着皇后离去的身影,今日母后对他笑了,还笑的那么慈爱,他不知道几时没见到母后笑了。 皇后回到凤朝宫后,依旧心有余悸,想着萧永彦对她说的那句“古树常绿不衰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心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一定是那个神秘的人! 她禀退众人,换了身素净的衣服独自去了冷宫附近废弃的小院里,上次他说过若想找他就来这个院子,可是她四处看了看,除了杂陈的乱物外,只有未化的积雪。 “你出来!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你冲我来,不要动太子!”皇后望着四周说道。 “呵呵,皇后这是哪里话,本座只是跟他说了两句话而已,皇后娘娘不必紧张。”声音还是飘飘渺渺,分不出方向。 皇后转了一个圈也没有见到人影。 “你引本宫来此到底要本宫做什么?”皇后紧紧地握了握双手,皱眉问道。 “皇后娘娘不要紧张,本座要的不过是娘娘帮我一个小忙。” 话音一落,皇后的身前便多了一支树的枝桠。 “皇后只要将这枝桠找个人多的地方种下,让人在树前参拜即可。” 皇后见到眼前似乎活着的枝桠,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这枝桠和古树是一样的,它枯了,古树便也会跟着枯死,如何做,皇后看着办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是飘渺的难以扑捉。 见到皇后思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那声音又道:“皇后能等,可是古树等不了,皇后可要三思而行。” 皇后知道他不是善类,不愿与他纠缠,可是她也不能拿太子和整个家族的明天开玩笑,只能先答应他,在想办法。 “好!本宫答应你!”皇后说完,缓缓走向那棵小树,决然的一把握住了枝桠,掩到了斗篷后面,匆匆回了凤朝宫。 皇后悄悄拿了一个锦盒,把枝桠放了进去,并附上一封信,让人送出了宫。 君墨黎的车马很快便出了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城郊的驿馆,金吾卫统领邵文德便按照行程的安排勒令全员停顿修整,君墨黎也由着白泽扶下了马车,而萧夕也被他唤到了身边。 应是提前做了准备,君墨黎等人一进驿馆,驿馆的人便井然有序的捧上了午膳,众人上过菜后都纷纷退了下去,君墨黎禀退白泽只留下了萧夕。 萧夕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留下了自己,就算白泽也被赶了出去,她想上前为他布菜,却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后妃,怕自己有所僭越。 她还在百转千回,却听君墨黎不悦的道:“这里只有你和朕两个人,你帮朕布菜吧。” “是。”萧夕应了声,上前为他布菜。 可是她将将把一块冬笋玉兰片,却见他皱了皱眉道:“这笋不够新鲜,看着就倒胃口。” 萧夕半空中的手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君墨黎又道:“算了,赏给你吧。” 萧夕只得谢恩,另找来一个碗,放了进去。 一次受挫,萧夕下筷便踟蹰起来,凭着记忆又选了道燕窝炒烧鸭丝,君墨黎却又嫌弃鸭丝过于油腻,鸭丝再次进了萧夕的碗中。 接下来嫌酸味重的西湖醋鱼,过于清淡的野菌野鸽汤…… 眼见君墨黎身前的空空如也,而自己的身前堆积如山,萧夕突然想哭,还想大声的问一句,“皇帝大人,你到底想吃什么?” 或许是她的表情取悦了皇帝,萧夕竟然看到他在笑,笑意正像春风一样,吹过他的眼角眉梢。 “你也坐下来吃吧,快点。”他如是说。 萧夕受宠若惊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开始与身前堆积如山的食物拼个你死我活。 有时余光偷偷看向一旁的君墨黎,他的眼神里都是狭促,她终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她自问,她没有什么事惹怒他。 “走,你跟朕来。”终于吃完了一顿饭,她却又被君墨黎叫到了后殿。 这里软枕锦被样样俱全,看样子应该是给皇上午休的地方,渐渐地跟在君墨黎身后的她,脚步慢了下来。 一会儿,君墨黎便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朕。” 萧夕却呆呆看着宽衣解带的他踟蹰不前。 君墨黎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的脑子又想到别出去了,他有心想再逗逗她,可是又怕误了正事,于是上前拉了她一把道:“快!快点进来更衣!” 第6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夕面上微微一红,却又不好在他身前捂脸,只能由着脸上红的像火烧一般。 她走到君墨黎的身边,轻手轻脚的帮他脱下了明黄的皇帝外袍,换上了一身暗紫色的常服。 君墨黎换完衣服,又向着一旁的一身紧身常服努了努嘴,“你也换上。” 萧夕微微皱眉,不知他是何意,却又听那人说:“紫影暗卫就是这样服从命令的吗?” 被他这样一说,萧夕连忙抛弃脑海里的各种猜测,麻利的换上了衣服。 君墨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拉起她向里走去,萧夕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眼见着床榻越来越近,她不由得想要挣脱他的手,可是手却被他拽的死死的,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掉。 君墨黎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窘态,佯怒道:“去,躺上去!” 萧夕的脸刷一下便红了,不能!不能! 这是她的师父,从前不知也倒罢了,可是往后…… 君墨黎皱眉看着她,又道:“同样的话朕不想说第二遍。” 萧夕怯怯的看着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恕罪!这……微臣万不能从命……” 见到她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君墨黎真的怒了,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手上不断用力,迫着她抬起头来,“你看着朕!跟朕说,你就这样讨厌朕吗?!” 萧夕觉得自己的下巴就要被他捏碎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暴怒的眼睛微微的摇头。 她怎么可能讨厌师父,只是他们名分已定,又怎能做出这样僭越的事,还有,她不想师父再赶她走,那样的分别她不想再有第二次!纵然她爱他,却也只能让那份爱埋于心底,她不能在让师父失望,受过千年却不思悔改!她只要守在他的身边就好。 慢慢的下巴上的钳制松开了,接着大手却握住了她的肩头,用力一提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接着身子便被他一压,缚在了身下。 两两相望,君墨黎又想起了她刚进宫时的样子,她也是这样的哭泣,可是现在的她眼中却多了一份无助和深情!她到底在逃避什么?! 慢慢的萧夕闭上了眼,眼泪缓缓地流向耳后。 萧家蒙难都不曾见她这样伤心流泪,可是眼下…… 伸手轻轻抹去她流出的泪水,缓缓吻上了她的额头,“好了,朕不逼你了。” 尾音一落,眼前突然完全黑了下去,身子也在不断的下落,腰间还是他的大手! 萧夕缓缓睁开了眼,发现他们的确是在下落,慢慢落到了一个地下洞穴里。 原来床榻之上设有机关,君墨黎本意在此,她突然有撞墙的冲动! 两人落地,君墨黎也不说话,只大步的向前走,萧夕也知道自己惹怒了他,只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以至君墨黎停下了,她还未察觉,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觉察出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连忙低头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再次抬头,眼前已是一片大亮,原来君墨黎已然打开了一扇门,是里面的光透了出来,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也连忙出来迎接,“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此时君墨黎的脸色才将将好看一些。 几人拥着君墨黎走向室内,萧夕这才看清几人的样子,一人神情清冷,身着鸦青色杭绸素面袍子,是她见过的金吾卫副统领冷谦,还有一个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刚刚瞥了一眼,斯斯文文的应该是个文官,还有两人穿着黑色劲衣,应该和她一样,是紫影暗卫。 见到自己已然落后,萧夕连忙加快脚步跟了过去,见君墨黎坐在了上首,她便立在了她的身后。 几人猜不到她的身份,说是后妃,她做了一身武者的打扮,他们并没有听说后宫哪位妃子身怀绝技,若是侍卫?那么这女子便很不简单,皇上的紫影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这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君墨黎坐定问道。 冷谦上前一步道:“回皇上,都准备好了,到了未时应该就出发了。” 君墨黎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我们也出发。”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这一行人不跟着大队车马去祭天?要单独行动,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了,出了这里我们就以主仆相称吧,冷谦,你们还是侍卫,季同,你就做朕的管家吧。”君墨黎看着下面的人道。 听到君墨黎这样安排,萧夕心里在不断的打结,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身份。 君墨黎终于在冷谦的提示下想起了身后的萧夕,沉吟片刻道:“你——你就做七爷的丫头吧。” 丫头,丫头好。真的。 萧夕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只淡淡应了一声,“是。” 几人正说着,听到头上有轰隆隆的声音碾过,君墨黎抬头望了望,道:“走吧,他们走了,咱们也走。” “是!皇上!”冷谦道。 君墨黎皱眉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即知道自己失言,连忙改口道:“是,七爷。” 傅季同看着他的窘态淡淡一笑,“冷统领要记得七爷的身份。” 他话音一落,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了他,傅季同呵呵一笑,歉意道:“对不住。是冷侍卫。” 皇上的御驾浩浩荡荡的向着天坛的方向走去,而君墨黎几人则坐了马车向了南边驶去。 马车里,君墨黎不知在想什么,一直闭目不语,萧夕却总忍不住用余光去瞄他。 一旁的傅季同看在眼里,虽然他猜不到萧夕的身份,但是也觉察出自己的多余,一会儿便微微矮身凑到君墨黎的身前禀道:“七爷,小的有些不适,想要出去透透气。” 君墨黎微微抬了抬眼皮,沉吟片刻道:“管家可要想清楚,外面可是冷的很。” 萧夕在一旁也祈求般看着他,千万不要出去啊! 但傅季同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求,他不着痕迹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道:“小的知道。” 见他那样执着,君墨黎也不再阻拦,“那随你吧。” 傅季同经过他的允许,逃一般的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坐到了车辕上。 第66章 心有余悸 “啊——”她大叫一声,却又立刻住了口,预计的疼痛也没有来,只是腰上一紧,她已被人揽在了怀里,而那滚烫汤水也砰一声砸到了马车的木板上。 “七爷!”赶车的冷谦和张炳一惊,纷纷贴到了马车壁上,低声唤了一声。 “没事。”马车里面应了一声,是君墨黎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继续赶车。 君墨黎看着脚下撒的到处都是的汤汤水水,满地狼藉,微微闭了闭眼睛,松开环着萧夕的手,挫败的道:“收拾会吗?” 萧夕连忙点了点头,蹲下去捡拾破碎的碎片,君墨黎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总算收拾妥当,萧夕暗暗舒了口气,见到君墨黎一直在看她,便小声问道:“七爷……七爷是不是后悔带婢子出来了?婢子什么都做不好……” 君墨黎似乎真有此意,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良久才淡淡道:“我答应一个人,要带她去滑雪溜冰,君无戏言。” 萧夕一愣,继而又是鼻子发酸,百转柔肠的唤了一声:“七爷……” 君墨黎却不在看她,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 外面渐渐暗了下来,马车也驶进了一个镇上,只是这镇上有些奇怪,天并没有全黑,但家家户户似乎都是门窗紧闭,路上只有几个人也是匆匆而去。 “驾!”冷谦用力一抖缰绳,催促着马儿快走,看这情形,怕去晚了,客栈都关门了。 果然,一路走来,几家客栈都闭了门,就算他去敲门,店家也会告诉他,店内都住满了,没了空房。 他不由得拧眉,眼见天就要黑了,断然不能让他们的七爷露宿街头。 “驾!”催动马儿继续向前,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关门的客栈,眼见那人就要挂上客满的牌子,被他一把抓住了,“店家,劳烦给我们开两间房。” 店家的手突然被捉,惊恐万分的看着他,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这的确客满了……” 看着店家要哭了的样子,张炳有些看不过去,他暗暗摇头跳下了马车,向前道:“店家不要害怕,我们并非歹人,只是途径此地,想要在此住一晚,还望店家帮帮忙。”他说着向着马车那里看了一眼,又轻声的道:“我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只是车里还有夫人。” 店家的神色这才好看了许多,仔细看了看两人,又道:“这位公子说话还算中听。”店家说着抹了抹头上的汗,“你们进来吧。” 说着打开了店门,迎着几人进了客栈,“这边请。” 几人甫一进店,便看到正在用餐的几人纷纷回头看向掌柜。 掌柜连忙解释说:“大家不要紧张,他们只是路过的,还有女客,大家行个方便?” 掌柜解释了一番,众人才纷纷收回目光,萧夕看去,那些人中间不乏一些内家里手,桌下的刀光也隐隐若现。 掌柜安抚了众人,又带着君墨黎一行人上了二楼去看了房间,看着空了许多的房间,冷谦又有些怒了,“店家,你这明明有房,为何说谎?” 店家似乎对他还是心有余悸,怯怯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哎,你们几个客官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我们这太平镇上的古怪。” “哦?镇上有什么古怪?”君墨黎好奇道。 店家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只记住一样,晚上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就是。客官要哪个房间?” “两个上房就是。”君墨黎见掌柜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定下了房间又道:“还有,麻烦掌柜给弄点吃食。”他看了一眼身下的大堂道:“也不必端过来,就在大堂里就好。” 君墨黎的话音一落,冷谦便阻止道:“七爷,这里还有……夫人,在大堂里总不方便,还请七爷和夫人在房间里用饭,我等在大堂里凑合凑合就行。” 别人不知道君墨黎的身份,但随行的几人却再清楚不过,都十分赞同冷谦的话,但他们也知道,决定权还在君墨黎那里。 看着诸人殷切的目光,君墨黎也微微垂了垂眼,“好吧。我和内人就在房里,有劳掌柜了。” 君墨黎为了隐藏身份,只要了几个简单的菜式,和萧夕一起用饭。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似乎另有玄机,君墨黎侧耳听了一阵,也没问是谁,便喊了一声,“进来!”萧夕抬眼看去,走进来的是张炳,暗暗记下了他敲门的手法。 “七爷,堂下那些人的确不简单,他们的警惕性很高,我和冷侍卫并未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君墨黎微微一沉吟,便道:“不管怎样,既然遇上了,就要看个究竟。” “是。”张炳低头应道。 到了晚间,萧夕没有再躲,乖乖上了床榻,她知道,君墨黎有要事在身,根本顾不上她。 果然,约莫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隔壁似乎有动静,而同时,君墨黎也睁开了眼睛,仔细听着下面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出去了,隐隐能听到几人商议着要去什么地方为民除害。 君墨黎看了一眼萧夕,小声道:“走,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两人悄悄起身,萧夕刚刚要去拉门,却被君墨黎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指了指窗户。 萧夕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心中却还是打鼓,她自己可以轻松的下去,可是要再带着一个人…… 就在她犯难时,却见君墨黎身如大鹏,几处借力已然落到外面,还在望着傻站着的自己,她连忙也追了上去。 待她落地,身后又追上两人,她只瞄了一眼,便看出了是冷谦和张炳。 她心惊无比,她不知君墨黎还有这等身手,还有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张炳,都同时刷新她的认知。 三人很有默契的一点头,便发足向前追去,萧夕只能紧随其后。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第67章 手下留情 他们有拿着清风剑的,也有拿着日月宝刀的,中间还立着一位手拿禅杖的僧者,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去路。 几人互看了一眼,冷谦身形一飘,稳稳的落到了前面的一棵树上,极目远眺。 待他看清前面的事物,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阻去那些人去路的竟然是一只公鸡,只是那只公鸡高有五尺,鸡冠如火,一身羽毛红的发亮,抬头引颈一叫,叫声震耳欲聋。 看来不必他去禀报,君墨黎等人也知道这里有什么了,他双足在树枝上一点,树枝轻轻一荡间他已经落到了地上。 “七爷,是只硕大的公鸡。”冷谦走到三人身前道。 君墨黎点了点头,“走,我们去看看。” “可是……七爷,前面凶险,七爷还是不要去涉险。”冷谦道。 “不妨。朕……我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子民身陷水深火热中而不管不顾了。”君墨黎却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言罢便大步向前走去,萧夕用力握了握双手,也跟了上去,不管你去哪,我都和你在一起,若有危险,我护着你就是! 冷谦和张炳互看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待四人过去时,那个手拿禅杖的和尚已经开始做法,只见他双唇不断的张张合合,虽然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听起来却也令人振聋发聩,随着他的不断颂念,泛着金光的密密麻麻的经文也在公鸡的周围形成了一张网,一点点向着公鸡身上收紧。 萧夕暗暗摇了摇头,虽然佛家真言对降服这等妖物甚是厉害,只是眼前这人的功力尚浅,若强行收服,只怕会激怒它,反而害了诸人的性命,她不由得缓缓向前,挡在了君墨黎的身前,手上暗暗结印。 可是就在此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不要轻举妄动,那是妖物!” 有时机会就是这样稍纵即逝,原本那公鸡只是好奇的看着周围的经文,可是现在它已经让自己感到不舒服了,便振翅一扇,原本围绕在它身边的经文的金光突然闪了闪,忽的咔嚓一声,就像被击碎的玻璃一般,一点点破碎开来。 下一瞬,公鸡又是引颈一声吼,只是这一次明显是带着怒气,半空中它如同火凤一样,张口吐出三个火球,滚落到诸人中间,人群中顿时便有了嚎叫声。 萧夕见状,如果她在不出手,伤亡将更多!但她又不能在诸人面前显示出真身,就在她着急时,见到那和尚也在极力补救,只是此次他是在众人面前用真言设了一面墙,试图阻隔妖鸡和诸人。 “七爷,我去救人!” 萧夕说着用力挣脱君墨黎的手,暗暗催动法力,身影迅速移到了和尚的身边,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得到她的相助,和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萧夕微不可微的摇了摇头,一边救着被火烧到的人,一边暗中相助和尚。 只见原本铸成的真言墙壁越来越厚,继而又慢慢的从中分出一缕,如捆扎东西一样,一圈圈的绕上了公鸡的身子,又以眼前的速度一点点收紧,最后妖鸡竟然就在真言的束缚中一点点便成了农家大公鸡的大小,噗一声吐出一个小小的绿芽,便如寻常公鸡一样,喔喔叫了两声,向一旁觅食去了。 见危机已然过去,诸人也都暗暗松了口气,张炳和冷谦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着萧夕,知道她救人心切,可是皇上在此,她身为紫影暗卫竟然擅自行动! 萧夕感受到不善的目光,也微微低下了头,快步走回了君墨黎的身边,见他并没有责怪才暗暗松了口气。 “我宰了你这个*!”突然一人举刀上前,作势要杀了公鸡泄愤。 “阿弥陀佛!施主请手下留情!” 就在那公鸡被他赶上提在手里欲杀之时,那人的手突然被人按住了。 那人见到竟然是刚才出手相救的大师,骂人的话才没有说出口,只是埋怨的道:“大师,你别拦着我,老子刚才差点被它烧死,一定要宰了它才能出这口恶气!大师慈悲为怀做不得,我吴老三不怕!” 和尚轻轻摇了摇头,将一个小小的枝桠放到了他的身前,解释道:“这怨不得这公鸡,它只是误食了这个绿芽才会伤人的,原本它只是只寻常的公鸡罢了。” “就这个?!”吴老三将信将疑的看了看。 和尚郑重的点头,“不错,贫僧之前还见过一只麻雀,也是如此。” 吴老三见此便也不再坚持,手上一松,放开了公鸡,公鸡顿时一跃,窜了好远。 听到和尚这样说,君墨黎也缓缓走了过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和尚道:“大师,可否将那绿芽给我看看?” 和尚曾在客栈见他和萧夕是一起,心道他可能也是世外高人,微微一笑,“当然可以。”说着便将手中的绿芽递给了他。 小小的绿芽,像是春天大树刚刚冒出的春芽,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小,却盈盈泛着绿意,像是从什么树上刚刚取下的,寒冬腊月,还这般绿意盎然—— 突然间东宫的参天古树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施主可是见过这种绿芽?”和尚见他神情忽变,问道。 君墨黎摇了摇头,“不曾。” 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宫中的,虽然都绿的古怪,但终究还是不同。 说着又将绿芽还给了和尚,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若有动物误食了它便会变成妖物?” “是!” “可有办法化解?” 和尚摇头,“目前贫僧也未找到化解之法,只是把它放于佛宝中,密封镇压,慢慢寻求解决之法。只是……” “只是什么?”君墨黎问道。 “只是据贫僧判断,这绿芽只是某棵树上的一个嫩芽而已……”和尚说着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如果这只是无数嫩芽中的一个,那他们就必须找到这棵树才是,不然治标不治本!君墨黎的眼中不由得也染上了忧色。 “哎,累死老子了,要老子说啊,咱先别管那么多,先回去睡个好觉,等明天一早再商量该怎么办,中不中?” 第68章 万事大吉 君墨黎看了看一旁还有受伤的人,也点头道:“是,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看向了张炳和冷谦,两人意会,上前搀扶起受伤的人,夜色中,一路向着客栈走去。 一番折腾,几人也都累了,一回到客栈便各自回屋了,萧夕也跟在君墨黎的身后进了房间。 只是一进房间,君墨黎的脸色便有些沉了下去,背着萧夕冷着脸待她过来。 萧夕很是自觉的给他宽衣解带,可是她刚刚触到他的外衣,君墨黎便突然双手捏住了她的手臂,斥道:“你觉得自己的功夫很好是吗?!” 萧夕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轻轻点了点头,“小的通过了紫影暗卫门的测试,应该……” 感觉到锐利的目光摄来,后面的话被他这样一看,知道他问这话不是为了知道她有多厉害,而是在怪她擅自行动,下面的话便生生吐了回去。 君墨黎目光一寒,霸道的道:“还有,记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七爷的夫人!” 萧夕微微一怔,低头道:“是,七爷。” “叫夫君。” 闻言萧夕猛地抬头,两个字在舌尖上绕了好一阵,却怎么也说不出,最后憋的脸通红也没叫出这两个字。 “看着我!”握住她双臂的手忽的一用力,将她向前一带,迫着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跟我说,夫!君!” 望着他黑如深潭的眼睛,萧夕就像被他摄了心魂一样,突然她的手紧紧一握,指尖的刺痛让她猛地一醒! 不!不可以!他是师父! “皇上恕罪!”萧夕突然心一横,笔直的跪了下去,师父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可唯独这个……不可以! “你!……”君墨黎的耐心已经用尽了,恨恨一甩手,冷冷道:“好!你愿意跪就跪吧!只是别在这碍眼,去外面远远地跪着!” “是。”萧夕微微握了握双手,起身向外走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君墨黎心烦意乱的皱了皱眉,打开窗户,看到萧夕远远地跪在了后院里。 只是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开始落雪了,她将将跪了了一会,头上肩头已经落了一层白雪,他说他要带她去滑雪溜冰,可是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记得她初初入宫时,她对自己就是淡淡的疏离,可是她还是个十五岁的丫头,他暗暗对自己说,不要紧,总有一天,她会和后宫的其他人一样,求着嚷着要他宠,可是她没有,为了萧山也好,为了自己那一点点征服欲也好,他也真真假假的宠着她,就算太后几次为难,他也一次次的伸出援手,可是她还是冷淡的很,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待他更加恭敬了一些,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见过慵懒惬意的她,见过潇洒恣意的她,见过忧伤落寞的她,可是这些都是稍纵即逝,在他眼前的萧夕永远就是那个疏离如菊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父亲是朝中权臣,她便觉得帝王的宠爱都不是真的,萧家出事后,她又觉得自己是罪臣之女,亦是得不到宠爱。 那他便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可是她依旧抗拒! 那么是不是他的宠爱太多,让她有恃无恐了?! 愤愤的关上了窗,不再看她,让她吃吃苦头才懂得珍惜! 这样想着,便也心安理得的躺到了床上,闭眼睡去。 就在他沉沉睡去时,突然跌进了一个迷迷茫茫的梦中。 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不真切,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飘渺的殿宇前,脚下是漂浮不定的云,巨大的雪亮似乎就挂在眼前。 一会儿,耳边传来一个甜甜的叫声,“师父——”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可是待他要看清来人时,突然就醒了,只朦胧的看到了一角白衣。 是到了五更天了,他还是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床铺,想起昨夜的事,暗暗咒骂了一声,披上外衣便急急的向外看去。 雪下了一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独独那个像孩子堆起的雪人一样,突兀的杵在那里,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也突然一紧,开门走了下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慢慢走到她的身后,见她整个身子都覆在雪下,已经看不到眉眼,只模糊的看到一张面孔,她这是一夜未动! 他的心突然就像被人用力一揪,痛楚便一点点蔓延开来,可是这是自己要她跪的,看到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他应该满意才是,不过这样也够了,他紧紧捏了捏衣袖下的手指,故意淡淡的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想让大家都看到朕苛待你吗?” 萧夕吃力的抬头,头上脸上的雪一点点落了下去,只是还有一部分的雪已经融化,在头顶上结成了冰凌,她抬眼望了望眼前的男子,“皇上……皇上气消了是吗?” 君墨黎的手捏的咯咯作响,气的他想一把把她掐死,*道:“你给朕起来!” “是!”萧夕一低头,伸手触地想要起身,可是手脚都已麻木,不听使唤,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突然身子一轻,她被人轻轻一拽,拉了起来,“走!” 可是腿脚都已麻木,最后她就在他的半拖半拽中进了房间。 甫一入温暖的房间,已经冻透了身子便开始刺痛不已,她是神龙转世,但终究是借助了肉体凡胎,她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这样一点点痛楚便让她痛的难以忍受。 君墨黎见到她的样子,大步踏出了房间,吩咐小二提来了热水。 君墨黎先将热水倒进了脸盆中,浸湿毛巾,一点点的为她擦拭身体,可是他刚刚要去脱她的鞋袜,她却制止了他,“七爷,贱妾不敢劳烦七爷。” 他心中一怒,甩开了手中的毛巾,走开了。 他身在高位,几曾这般服侍过人,可是他还是怜她行动不便,可是她却不领情! 望着他恨恨离开的样子,她伤心又欣慰,不管怎样,她最后还是守住了。 转眼看去,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已经倒满了水,她只需走过去,爬进浴桶就万事大吉了。 第69章 妖术 一会儿,君墨黎只听到噗通一声,接着便是低低的抽气声。 约莫到了寅时二刻,门外便有人过来敲门,依旧还是有节奏的敲门声,君墨黎知道是他们两人,便直接走到了门前,打开并不让二人进来,“有什么事?” “七爷,我们几时启程?”冷谦问道。 君墨黎略略沉吟,他们本来就是时间紧迫,虽然大队那边有替身在,出不了问题,可是有些决策终究要他拿主意,所以所谓祭天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要在御驾进宫时,赶上车马。 “七爷是在顾虑妾身吗?”说话间萧夕已然穿戴整齐,俏生生的立在了他的身边,叫他回头,嫣然一笑道:“萧夕怎么也是习武之人,雪天上路不要紧的。” 萧夕话音一落,只觉得君墨黎看她的眼神里似乎飞射出了两把飞刀,要将她刺死在原地,但他是大晋的皇帝,有他要肩负的责任,她万万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好!那我们就用过早饭,卯时出发。”君墨黎道。 “是,七爷。”两人轻轻点头应下。 为了方便,萧夕已然换上了男装,和三人一起在大堂里吃饭,昨夜与他们一起制伏妖鸡的几人也在,有了昨夜的共患难,几人也算有了点交情,见了面都互相点头示意。 用了饭,四人又备了干粮和水等日常消耗品,因为接下来他们要去的便是桃源,据说那个地方偏僻的很,这太平镇就是离那最近的落脚点了。 开门,外面的风雪已经变小了,但道路上还是有昨夜的堆积,马车走起来还是缓慢的很。 马车内,君墨黎还是微微闭着眼,因为昨夜的事,他睡的不是很沉,清晨又折腾了一番,所以也有疲了。 再就是,他不愿再看到她萧夕,一见到她,他便会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不愿想起。 萧夕知道他在生气,也不去招惹他,只窝在火炉旁,贪婪的享受着火炉的温暖,再就是到了饭点,为几人热饭。 这样走了一天的光景,他们终于看到了村庄,眼见天就要黑了,他们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住的地方。 可是天不遂人愿,马车终于进了庄上,却突然停住了,君墨黎猛地睁开了眼睛,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七爷,我们的去路被人挡住了。” 闻言,君墨黎抬手掀开了车帘,抬眼向外看去,只见将将能让两辆马车并列通过的街道上,竟然聚满了人,神色麻木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联想到太平镇上的事,心下一计较,便要一探究竟,“走,我们也去看看。” 因为按密报上的消息说,慕容后人就在这个地方出现过,所以冷谦二人也没有阻止,点头一跃,便下了车,拿好随身之物便跟上了人群。 君墨黎和萧夕也跟了过去。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停在一棵小树苗前,慢慢俯身叩拜。 看到那在冰天雪地里一抹奇异的绿意,四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这就是和尚说的那一棵树! 可是奇怪的还有,四人眼见着那树的枝叶竟然随着诸人的叩拜,一点点伸展开来!原本刚刚只到大腿的小树,竟然以眼见的速度抽枝发芽,长到了与人胸口齐平的高度! 妖术! 萧夕紧紧握了握拳头,终于见到本尊了,别人不知道,可是她清楚,这本就是东宫那棵古树的一个枝桠所化! 万万没想到他在宫中受了阻挠,便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 见到她紧握的双手,君墨黎心中的怒意又蹭的一下窜起了老高,她还是这样一副模样! 末了又暗暗摇了摇头,吩咐冷谦二人道:“立刻联络暗卫,了解情况。” “是!” 冷谦得令,转到一旁无人处,掏出怀中的烟花,轻轻一拉引绳,天空便散开了紫色烟花。 须臾之间,几个身影也快速的向他靠拢,来了一共四人,四人齐齐一低头,“大人!” 冷谦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四个?他们两人呢?” “大人。”其中一人上前道:“几日前这里出现了一棵怪树,卑职恐有蹊跷,便令二人去查,可是……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一去不回,最后我们在树林里找到了两人的尸首。”冷谦一阵沉默,“那树都有什么古怪?” “卑职也说不清楚,只是……” 他看了看前面的人,忽然惊呼一声道:“那树近不得身!” 闻言冷谦亦是一惊,连忙飞奔上前,护住君墨黎离开,“七爷,快跟我走!” 见两人离开,萧夕和张炳也快速跟了上去。 “发生了什么事?”君墨黎皱眉看着他,冷谦却看向了那人,只听那人低低禀道:“这树似乎有一种邪术,人盯着它看的久了便被它摄了心魂,一点点像行尸走肉一般没了灵魂。” “那……那些人?”君墨黎回头看着叩拜的诸人问道。 可这话刚出口,那些人似乎已经完成了叩拜,缓缓站了起身来,当他们转身时,却看到他们脸上的死气! “这都没人管吗?当地官员去哪了?!”君墨黎皱眉怒道。 那人张了张口,半响才道:“衙门已然派人来过了,可是单凭几个衙役根本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不上报?”君墨黎脸色一暗,沉沉的声音让几人周身一寒,虽然他没有明指,可是他们也知他是在怪他们办事不力! 四人齐齐跪地,“七爷,消息小的早就报过,就在灵猊消息之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似乎遭到了拦截……” 君墨黎的胸中怒气翻腾,竟然有人拦截消息!那么这便不是寻常的妖魔作怪,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行事! “好!去!马上给朕去寻能人异士,朕就不信破不了这妖术!”君墨黎命令道。 “是!”四人齐齐应道。 “七爷,太平镇上就有现成的人。”冷谦微微一蹙眉道:“七爷,你们先休息,我快马加鞭,相信明日便能回来。” 第70章 打探消息 看着冷谦一上马,萧夕暗中轻轻一弹指,一道白光便悄然的射入了他的背心。 寻求和尚帮助的冷谦渐渐走远,君墨黎、萧夕和张炳也上了马车,其他四人紧随其后,缓缓地向桃源镇里面走去。 一路上虽然也有行人,但都是面色麻木,各处也都是一片狼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栈,也是无人经营,张炳问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算了,我们还是去驿馆吧。”君墨黎若有所思的看着张炳又道:“我们这样,张炳你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我和其他人都充作你的侍卫随从。” “七爷,这……小的不敢。”张炳有些为难。 君墨黎见状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七爷的话你都不听了?” “小的不敢。”张炳微微躬身,“一切听凭七爷安排。” 做事都要做全,眼下换成了萧夕和君墨黎驾车,马车里坐着张炳,他与冷谦两人一路冒着风雪而来,身上早已冻透,此时坐在火炉旁,一种惬意慢慢的袭上心头,但一想到前面赶车的是君墨黎,他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马车后面,萧夕和君墨黎混在侍卫中,她偷偷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虽然眼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但身上的那种威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他有意隐藏,也掩盖不了那种锋芒。 好不容易到了驿馆,天都完全黑了下去,马车刚刚停下,驿馆里便有人出来迎接,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吏。 “敢问大人是?可有鱼符?”穿着圆领皂衣的小吏向前问道。 张炳眉头微微一皱,递上了一个鱼状证明身份的鱼符,小吏见到那上面写着大理寺卿四个字,腿不由得一抖。 “可以了吗?”张炳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大人请进!”一边伸手将张炳往里让,一边轻轻擦着头上的冷汗,最后迎上为首的管事大人侯文宇,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侯文宇立马变了笑脸亲自迎了上去,“大人远道而来,小的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张炳淡淡一笑,“不妨,不妨,现在迎接也是一样。” 闻言侯文宇一怔,他本来也就是客套一番,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还要摆谱?! 但既然钦差大臣已经开口,他也只有照做的份。 这是几人临时决定的,君墨黎就是想亮明他的身份,给那些人一些顾忌,也是借此打探一下虚实,是以,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当地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了京城来了一个钦差大人! 张炳被人请进了上房,而君墨黎则和侍卫们安排在了一起,倒是萧夕自己占了一间。 到了夜深人静时,张炳悄悄来到了君墨黎的住处,却见君墨黎还没有睡下,月光之下,他身影萧萧的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而其他人也都陪侍在一旁。 他悄悄走到他的身边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君墨黎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可打探出什么消息?” 张炳轻轻摇了摇头,一会儿又道:“不过依微臣看来,他们虽做了些功夫,但对那妖树似乎并不上心,只是做了些样子,倒是对我们的到来惊讶不已。” 君墨黎用力握了握拳头,眼睛微微一眯,杀气骤起,“果然!给朕查,到底是谁这样大胆,竟敢鱼肉百姓!” “是!”张炳低声应道,顿了顿又道:“夜深了,请皇上去上房休息吧。” “不必。”君墨黎抬手,“你也不必顾虑朕的身份,放手去做就是。” “是。” 第二天早上,冷谦便不负众望,从太平镇带来了和尚空逝,只是见到几人的装扮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君墨黎和萧夕还跟着众人见礼,“大人。” 陪侍在旁的侯文宇也有些懵,又来了一位大人,不知这位是谁?不由得拿目光去瞄张炳,却见张炳目光淡淡,在他身上一瞥道:“嗯,言统领,人找到了吗?” 冷谦一怔,见张炳对他微微一眨眼,随即应道:“是,这位便是大人要找的空逝大师。” “好!辛苦你了,言统领果然神速。” 冷谦嘴角一抽,“大人过奖。” 从前在朝时,不少同僚都拿他开玩笑,说他明明姓冷,还要叫谦,可偏偏说话又不中听,便有人都私底下叫他冷言,也有了今日的言统领。 萧夕转眼看向他的身后,飞云印果然还在,他临行前萧夕弹指飞出去的便是飞云印,他能如此迅速的回来也是归功于此,但此时他已回来,她便要收回,以免被人发现,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几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侯文宇见几人模样,连忙上前问道。 “自是去收了那妖树,本官奉命而来,体察民情,却见百姓受妖树蛊惑,本官怎能坐视不理!” “是!是!大人所言极是!”侯文宇连忙和道。 送走几人,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又连忙招来一个小吏,在耳边吩咐了一声,转身回到了驿馆。 君墨黎几人再次来到了树前,发现那树又长高了一些,已经过了人的头顶,而且树前还站了一个身着紫袍的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在张炳几人身上一扫,微微低头,让开一步。 “你是何人?”张炳见他有些奇怪,问道。 却见那人微微一礼,“小的只是一介草民,不足挂齿。” 张炳见他言语不凡,便对他有些兴趣,“那你在此地做什么?” 那人看了看眼前的树,又看了看张炳身边的空逝道:“或许是和大人一样。” “你知道本官?” “是,大人昨夜好大的杖势,想不知道都难。”那人笑容淡淡,面如春风,但说出来话却直刺人心。 “这么说你是知道本官要做什么,不知阁下可有什么办法,本官愿闻其详。”张炳也不恼,微微挑眉道。 同时身在张炳的护卫中的萧夕也在暗中观察他,因为她的手臂上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若他是她的哥哥,那是不是师父要找的慕容后人呢? 第71章 印记 “此树非比寻常,我等一般人自然无法可解,但在下曾在一本书上见过,‘有妖树吸人精气而长,常年翠绿不衰,多被妖物用作敛人精气于无形,但万物俱相生相克,树五行属木,五行中克木者,金也,金者,上古神剑轩辕也’。”紫袍男子侃侃而谈。 “可是轩辕剑,大家只闻其名,不见其实,这一时间去哪找?”张炳脸上的笑容不减,心中却暗暗腹诽:这男子肚子里是有些文墨,可是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书中扯的那些东西他也信? “呵呵,大人若是不信也无妨,大人大可按自己的方法一试,若是失了先机,只怕非但妖树未除,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人说着若有若无的看了君墨黎一眼,又淡淡一笑负手离开了。 此时张炳心中也有了些动摇,不由得看向了身后的君墨黎,却见君墨黎的目光落在了空逝的身上。 只见空逝沉吟片刻道:“刚才那位施主说的也不全无道理,但大人既然找到贫僧,妖物在前,贫僧也没有退缩的道理,贫僧愿意一试。” “好!”张炳点头,“有劳大师了!” 空逝也重重一点头,大步走向了树前,一手紧握禅杖,口中念念有词。 萧夕微微蹙眉,忧心忡忡的看着前面的空逝,空逝如何降服妖鸡的她比谁都清楚,而妖鸡又只是误食了一点绿芽而已,此时要对上这妖树,恐怕真的是以卵击石,他万万不该如此托大! 就算加上她在一旁相助,恐怕也难办!在东宫之时,还是有惊鸿相助,也不知此时她如何了。 无法,她只得暗暗催动法力,看看能否请来四哥帮忙。 就在这个空档,空逝已然在空中结出了一张真言网,泛着金光的六字真言一点点从空中落下,一一漂浮在妖树的周围,慢慢的真言越来越密,渐渐地将妖树包裹在其中,眼见妖树上似乎有一缕缕的白烟腾空而起,恍若传说中的失魂。 可是只在片刻之后,白烟顿时被一团黑雾笼盖,慢慢黑雾越来越浓,几乎就要冲破了真言的束缚。 萧夕眉头一皱,元神忽的腾空而起,落在妖树上空,双手快速结印,相助于空逝。 如此,真言结出的金网才在空中一晃定住了,黑雾也有所收敛。 但这只是一时,萧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妖树的力量不断再壮大,似乎是遇强则强,但看到不远处师父殷切的目光,她也只能一鼓作气把妖树毁掉。 如此她便再次祭出了五瓣白梅,半空中白梅附着六字真言一点点蜿蜒而下,渐渐又结出了一张白网,与六字真言的金网相护呼应着。 可是那团黑气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是他!就是他! 魔尊! “呵呵,青瑶,又是你!”魔尊冷冷一笑道。 “是!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扰乱人间!”萧夕说着再次催动法力,朵朵白梅的花瓣都微微泛起了柔光,与六字真言的金光交相辉映,慢慢筑起了一道仙障。 “呵呵,这样就想困住本座?你也太小瞧本座了!” 话音一落,只见仙障里的黑影衣袖一卷,仙障就像流动的水流一般,不断流向黑影。 他这是吞噬!!! 萧夕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连忙想要收回仙力,但她觉得自己的手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黏住了一般,竟然无法收放自如。反观空逝,他也与自己一般无二,只是他终究只是个肉体凡胎,很快就面白如纸! 她心中一阵阵的害怕,怕真的如那紫袍男子所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噗——” 空逝突然身子向前一倾,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到了仙障上,仙障仿佛又染上了一层红光,萧夕知道修道之人的精血可以加强法力,可是—— 可是这仿佛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而是那魔尊蓄意而为,这是! 他要做什么?! 萧夕大惊!从前她听师父说过,魔族可以以血为媒介,魔化人,即便此人心中无魔,也能堕入魔道! 萧夕微微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君墨黎,不行!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师父堕入魔道!哪怕她拼尽这一身修为! 她微微张开了嘴,一个泛着金光指尖大小的珠子缓缓从口中吐出。 “瑶瑶!不可!”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霸道的仙力袭来,生生的将两人弹开!妖树也微微一震,失去了适才嚣张的气焰。 魔尊更是一皱眉,黑袖一挥,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一道绯色的光晕如湖中的涟漪一般,一层层荡开,冷谦张炳睁大眼睛看着那波及过来的光晕,大喊:“保护皇上!” 两人的身子便不约而同的挡在了君墨黎的身前。 萧夕虽然只是元神,却也像失了周身的力气,飘飘摇摇的像风中的落叶一样落了下去。 可是她并没有这样落地,而是落到了一个人的怀抱里,抬眼看去,是四哥。 四哥来了。 可是刚才……她微微转头看向君墨黎的方向,那是……已经看不清哪个是哪个,全都被震到了三丈之外!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牢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数丈远的地方横竖躺着一些人,抱着她缓缓走了过去。 找到她的躯体,缓缓将她放了下去,待她的元神躯体合二为一,又将她缓缓扶了起来,伸手按在了她的后心,为她渡入了一些修为,萧夕才缓缓睁开眼睛,叫了声四哥,便神色慌忙的去寻君墨黎。 “皇上在这里。”牢蒲扶起一人道。 萧夕缓缓看去,是师父,只是他的眉间多了一道暗紫色的印记。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了那道印记,指尖一点点抚过,那印记就像灼热的火苗一样灼烧着她的手,燃烧着她的心。 她伸手抱住他的头,又将自己深深埋了下去,埋进他的颈窝里。 “对不起……” 慢慢眼中有了水汽,两行清泪缓缓流入那人的颈窝。 “瑶瑶,不要这样,我们先把他们带回去再想办法。” 第72章 一文不值 牢蒲见她如此悲痛,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 同时惊鸿的话也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你还不知,皇上……皇上便是玄阳的转世,我一直守在这里也是因为如此……只是事到如今,也算是我的执念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我该走了,相识相爱一场,我也知足了,只是青瑶……” 牢蒲在碧叶湖中为惊鸿做法,惊鸿终于脱离了斩龙剑的束缚,得了自由,寻回了本体,离开了,只是她临走的时候,也担忧青瑶会步她的后尘,陷于情爱之中无法自拔。 青瑶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泪水还未干,便抱起了君墨黎一路向着驿馆走去,牢蒲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轻轻的摇了摇头,挥袖化出一辆车马,又轻轻抬手,将剩下的几人凭空托到了马车上,紧随其后。 快要到了驿馆时,牢蒲轻轻挡住了她的去路,“瑶瑶,你不能就这样进去!” 萧夕不快的抬眼看着他,伤心,悲痛,仇恨,后悔,种种情绪已然占据了她的心,牢蒲对她说什么,她几乎都听不进去,只深深的皱眉看着她,仿佛世界都不能于她说不! “为什么?” 牢蒲的目光在她和君墨黎身上一扫道:“若我猜的没错,马车里的那位张大人才是正主,你就这样抱着一个侍卫进去,该怎么解释?再者,他们都受伤了,为何单单你安然无事?驿馆那么多人,你解释的清楚吗?” “是,四哥说的是,那我该怎么做?也和他们一样躺下什么都不做,听天由命吗?”萧夕红肿着双眼紧紧的盯着牢蒲,不像是在看待亲人,而是仇敌。 “青瑶!” 闻言牢蒲心中的怒火也被激起,怒吼了一声,“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这样执意而为,只会把事情搞砸!” 牢蒲终于也看出了惊鸿的担忧不无道理,关心则乱,一切都会便乱! 细细思量最近发生的事,瑶瑶真的是变了。 “让开!”萧夕依旧不肯妥协,面色一寒冷冷道。 呵呵。 牢蒲苦笑,看来他们这些所谓的兄长,与她的师父相比,真是一文不值! 不过,此时也不是与她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的心乱了,他不能这样任由事情乱下去。 突然牢蒲出手如风,姘出二指,直直点向了她的眉心,萧夕便在愤恨中缓缓闭上了眼睛,缓缓倒在了牢蒲的身上。 牢蒲伸手抹去几人额间的印记,又将两人一起放到马车上,在马儿的耳边轻轻说了两句,便轻轻一拍马的屁股,望着马车缓缓向着驿馆走去。 守门的小吏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正疑惑这是哪来的马车,想要赶走时,却突然看到一个人的腿露在外面!这马车里有人! 他壮着胆子一掀车帘,见到里面的人不由得大惊,高声叫道:“快!快来人啊!” 管事的侯文宇听到他大呼小叫,有些微怒的道:“你在鬼叫什么?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吏将他引到车前,轻轻的掀起了车帘,侯文宇向里面看了一眼,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大人抬进去?还有你们,快去请大夫!” 他的神情看起来着急,却丝毫没有吃惊,仿佛这个结果便是再正常不过,但既然这位张大人是皇上特派的钦差大臣,那么他也没有不管的道理,他只是这驿馆中一个小小的头目,上面有什么吩咐,他就照做就是,因为他谁也得罪不起。 大夫很快就来了,可是他们不是寻常的病,大夫也是为能无力,只是开了一些补气养血的药,说来也奇怪,几人喝了药,竟然也悠悠转醒了,只有空逝大师伤势严重,依旧昏迷不醒。 萧夕是第一个醒来,见到自己已经回到了驿馆的房间,一把抓住一旁的侍女的手,“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其他人呢?!” 侍女惊恐的看着她,“大人,听人说你们是被一辆马车送回来的,至于其他人,都在各自的房间……” 萧夕微微蹙眉,慢慢松开了手,翻身下床去了其他人的房间。 虽然她很担心君墨黎,但还是管住了自己的脚,只在那门前逗留了一会儿,便一路去了张炳的屋里。 “大人!”她在门外喊了一声,便听到里面张炳应道:“进来!” 她微微一惊,他已经醒了?! 推门而入,看到房间里只有张炳一人,见她进来,不由得冲她淡淡一笑,顿时她便觉得,他的那双眼睛灿若星辰,眉宇间也生出一股舒朗之气,这种感觉……不像朝廷中的官员,倒有几分快意恩仇的侠客风范!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试探的又叫了一声,“大人?” “嗯,你醒了?其他人呢?”张炳问道。 萧夕摇了摇头,“大人感觉如何?” 张炳轻轻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怪怪的。”说着他不由得伸手按了按眉心,萧夕看到,他的眉心竟然有些忽明忽暗,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不由得好奇道:“感觉什么怪怪的?” “力量和记忆。”张炳缓缓站了起来,拿起挂在一旁的一管玉箫,以箫为剑,在她面前虎虎生风的舞了起来。 萧夕看着那熟悉的一招一式,仿佛正在与脑海里的那人一点点重叠。 他也曾一剑在手,管尽天下不平事。 他便是她的七哥狴犴。 “这个……我从未习过,可是醒来之后,便一直在脑海里呈现,还有……”舞毕,张炳恹恹的放下了箫,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一柄长剑……”张炳微微皱眉。 “什么样的剑?” 七哥两个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她还是握紧了双手,抑制着心中喷涌而出的喜悦!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张炳一边思索着一边道。 这个形容是—— “轩辕剑!” 两人异口同声! 同时,那紫袍男子的话也不由得浮上了心头,两人俱是一阵沉默。 第73章 不寒而栗 两人对视了一眼,匆匆赶了过去。 果然是君墨黎。 君墨黎已然转醒,两人俱是一喜,可是看到地上被砍断了手臂而晕死过去的侍女,两人又是一阵惊心。 张炳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后,轻声道:“七爷,发生什么事了?” 君墨黎微微转头,就在这一瞬,萧夕看到他的眼里竟然已有了血色,连忙上前。 “没什么,只是她弄脏了朕的袍子,朕略表惩戒罢了。”君墨黎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 张炳眉头紧锁,上前谏言,“七爷,我们现在驿馆,不宜大动干戈,而且她只是过来服侍您用药,七爷一向宽厚仁慈,怎可如此行径?” “你是想说朕残暴是吗?你可知天子之怒,可以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君墨黎转身怒目相向。 “是!微臣自然知道,只是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张炳闻言却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的道。 “哈哈,你张炳是想谋杀朕吗?”君墨黎大笑两声,又道:“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下令,摘了你的脑袋!” 君墨黎的震怒,加上房间里充斥的血腥之气,让人俱是不寒而栗。 张炳心中大惊,却也面无惧色,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萧夕一把拉住。 萧夕对他缓缓摇了摇头,又向着君墨黎缓缓跪了下去,“张大人绝不是有心冒犯,请皇上恕罪。” 说完又拉了一把张炳的衣角,迫着他跪倒在一旁。 房间里动静很快也惊动了其他人,侯文宇听到声音便带人上来一看究竟,却没想到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当时秦王想要用方圆五百里换取安陵君的封地,但安陵君以守护先祖封地为由拒绝了秦王,并派唐雎出使秦国,面见秦王,秦王知道后很是生气,便问唐雎可知天子之怒? 秦王说,天子之怒,可以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而唐雎却问秦王可知布衣之怒,唐雎说“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侯文宇一时便愣在了那里,那张炳的话的确是大逆不道,只是事出在他这里,难免不被牵连。 直到见君墨黎的目光扫过来,才战战兢兢的过来参拜,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极静,众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半响才听君墨黎冷冷道:“张炳出言无状,藐视君威,来人,拖下去杖责八十,以儆效尤!” “皇上!”闻言萧夕以头触地,道:“求皇上开恩!” 别人不明白,可是她知道,君墨黎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魔气侵染所致,杖责八十,轻则留下残疾,重则性命难保,就像刚才的侍女,如果哪一天他醒来,定然会为自己的作为所悔恨,还有张炳,虽然她后宫对前朝之事知之甚少,可是此次出来,师父只带了他和冷谦两人,她便知,师父还是看中他的,所以她不能让师父做日后后悔的事,还有他们还得靠张炳拿到轩辕剑! 君墨黎微微瞥了她一眼,又道:“若有人求情,则与其一同治罪!” 萧夕口中发苦,知道他是铁了心,心一横,强行催动法力,想要迫着君墨黎改口。 就在此时,君墨黎突然双眼一闭,缓缓倒了下去。 萧夕大惊,连忙起身扶住,却见牢蒲的身影悄然立在半空,见她看过来,微微皱眉道:“瑶瑶,该出手时就不要犹豫,他现在只是君墨黎,不是玄阳,你不必拿对玄阳的恭敬诚恪来对他。” 萧夕怔怔的看着他,原来四哥已经知道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男子,他的眉目神情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可是她终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师父转头柔声的唤着她的名字,“瑶瑶。” “皇上无事吧?”张炳见她抱着君墨黎一直未动,皱眉问道。 萧夕连忙收起思绪,“应该没事,许是刚醒的缘故。” 地上跪着的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皇上的命令到底执不执行?眼下又该听谁的?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只见萧夕轻轻把君墨黎扶到了床榻上,从容不迫的吩咐道:“好了,皇上没有大碍,只需静养,你们都退下吧,张大人留下。” 萧夕一直都是以侍卫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眼下见她竟然对张炳发号施令,不由得又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炳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也知道此时需要一人来主持大局,但显然他不合适,只能由萧夕出面,便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贤妃娘娘,大家安吩咐去吧。” “是,贤妃娘娘。”众人对着她一礼,方起身退出去。 可将将走到门口又听萧夕沉声道:“还有,这里事,本宫希望诸位都能守口如瓶,否则休怪本宫无情!” 诸人又是诺诺应下,退了出去,侍女也被抬了下去。 见众人都已退去,张炳才向着萧夕一礼,“多谢娘娘相助,张炳感激不尽,只是不知皇上为何变得如此这般。” 萧夕轻轻抬手,苦笑一番道:“张大人太看的起我了,其实我早已不是贤妃了,贤妃已经死在冷宫里,我不过是一个暗卫罢了。”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君墨黎道:“皇上应该是被魔气侵染,心中生了戾气,才会这样,若魔气消除,皇上自然会好。” “魔气?”张炳皱眉。 “是,就是那棵妖树所致。” “那是不是斩了那棵妖树,皇上就能恢复如常了?”张炳虽然不解萧夕为何会知道这些,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正满怀期待时,却见她缓缓摇头,“妖树一定要除,只是皇上身上的魔气也要再想办法,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当时那个紫袍男子,或许他能知道轩辕剑的下落。” “好,下官这就去安排。”张炳说完,和萧夕一起将君墨黎移到了上房,才着人去寻人。 第74章 片刻的温存 待房间里只剩下萧夕个君墨黎后,牢蒲才缓缓从虚空里走了出来。 “四哥,对不起。”萧夕想起上午对他说的话,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见他走来,微微垂下了头,低声道。 牢蒲却没有说话,只是严肃的一步步的向她走去,最后停在她一步远的地方,眼睑微垂看着她,“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萧夕就像被他看穿了心事一般,猛地抬起了头,她紧紧地握了握双手,鼓起勇气道:“四哥,你知道的,这魔气只有一人可解……” “如若他不肯呢?”牢蒲没有打算放过她,又道。 “那我就只有求他,直到他肯为止……”萧夕亦是眼神坚定。 “你!……”牢蒲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她的脾气,如果她那么容易妥协,也不会有当年的事,牢蒲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叹道:“好吧,你去吧。我会替你守着他。” “当真!谢谢四哥!”萧夕说着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到了晚上的时候,冷谦和其他两个暗卫也陆续转醒,他们和君墨黎差不多,都是容易冲动愤怒。 萧夕也过去一一看了,和牢蒲一样,只见她屈指一弹,几人便在白光中缓缓闭上眼睛,再次沉睡下去。 张炳在一旁看着,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张大嘴看着她,他办过无数的案子,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形。 萧夕被他的表情逗的轻轻一笑,玩笑道:“张大人,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妖怪?” 张炳不置可否,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就算是妖怪也有善恶的。”他说着顿了顿又踟蹰的道:“你说过他们如此是因为受魔气侵染,可是当时我也在,为何安然无恙?” 萧夕收起脸上的戏谑,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何故,还有他的记忆,这明明就是要苏醒的前兆,难道说他能抵御魔气就与此有关?可是若说他真的是狴犴,为何她的念珠丝毫没有反应呢? 但眼下这还不是最紧要的问题,现在他们要解决妖树和诸人身上的魔气,思虑至此她问道:“那紫袍男子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娘娘的。”张炳道。 “好。”萧夕伸手将一张药方递到了他的手中,道:“张大人,我有事明天要离开几天,这里就辛苦张大人了,这是安神药的方子,大人记得要他们喝药。” 张炳应下,伸手接过了药方,却见她的手十个指尖上都是烫伤。他不敢想象萧夕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落下这样的伤。 只记得吃晚饭的时候,他从君墨黎房间前路过,似乎听到清脆的巴掌声,他驻足顿了一会儿,再没听到什么,便走开了。 “好。”张炳只是在她的指尖上微微一瞥,便移开了目光,他觉得既然萧夕不愿让他知道,他便权当不知。 萧夕交代完之后,她放心不下君墨黎,便匆匆回到了房间。 待她回到房间时,发现君墨黎竟然醒了,悄然立在桌前,手里拿着茶壶,正在倒水,见她回来,有些不悦的道:“这么晚了,你不好好睡觉去哪里了?” “我……我去了茅厕……”萧夕一时语塞,随意找了个理由。 远远的只见君墨黎放下茶壶,幽幽的看着她向她招手,“你过来。” 他嗓音微微有些嘶哑,却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又带着一丝丝的魔力,让她情不自禁的挪动着步子。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但他要她过去,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只是她的一颗心还一直悬着。 突然她的手臂被他用力一扯,扯进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将下巴抵住了她的头顶,接着一只大手不断的在她身上游走,缓缓按在了她的肩上。 她不由得周身战栗,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他的挑逗,她自己也分不出来,此时她也不愿去分辩,只缓缓地闭上了眼,也抱住了他的腰,紧紧捉住这片刻的温存。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贪恋着他的怀抱,那时她法力低微,外出时不慎被魔族缠住,就在她闭眼认命的受了那一掌时,突然一人飞身而来,她只觉周身一轻,已被那人一把揽在了怀里。 是师父救了她,她侧头默默注视着他的侧脸,他眉如笔画,目若寒星,高挑的鼻梁,只是薄薄的紧抿着的唇有些凉薄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有些黯然,因为她听说过,薄唇的男子大多薄情,忽的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在想什么! 她还沉寂在过往,突然肩上一阵剧痛,让她收住了思绪,回到了现实。 她听到头顶有阴沉的声音传来,“你竟敢骗朕!” “我没有……”她咬唇忍着反驳道。 可是她单薄的辩驳却加剧了君墨黎的怒意,肩上的大手也加大了力气,几欲要捏碎她的肩骨,冷汗密密匝匝的爬上了额头。 “你自己闻一闻身上的辟寒香,那是张炳才惯用的香!你还敢说没有骗朕吗?” 话音一落,只听咔嚓一声,是从她的肩头传来的,痛也跟着到了极致,她双眼猛地一睁,身子向后仰去,心也跟着一沉,沉向了万丈深渊。 最后耳边是君墨黎阴沉的声音,“记住,以后千万不可骗朕……”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天已蒙蒙亮,转头看向一旁,君墨黎还在沉沉的睡着,她想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可是她的手刚刚一动,便觉得有些不对,偏头看去,她的双手竟然被细细的皮筋缠住,束在了床头。 萧夕一阵苦笑,他这是要做什么?她缓缓坐起身来,想要伸手解开那皮筋,却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了君墨黎的胳膊,君墨黎便倏的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你又想去哪?” 她突然觉得,四哥说的对,她就该一个镇魂术将他放倒,这样真的能省去好多麻烦,可是当她对上他那幽深的黑眸时,又缓缓垂下了眸子,略略委屈道:“不是,只是天亮了。” 第75章 一言为定 君墨黎微微蹙眉,看到天果然就要亮了,可是她那微微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却很勾人,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她昨夜欲拒还迎的样子,他不禁又一把把她按下,“再睡会儿,还早。” 说着便拥住她。 萧夕大惊,连忙伸手去挡,却忘了双手已被皮筋束缚住,动弹不得。 她惊慌的看向君墨黎,却见他邪魅一笑,低头吻在了她的肩头。 柔柔而微凉的唇瓣触上肌肤,让她周身一颤。 疼! 突然肩头一痛,他已张嘴咬了下去,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记着!你是我的女人!身子是我的,心也不能在别处!这就是印记!” 君墨黎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在她的肩头摩挲着,淑妃和宸妃都已经去了,他不能在失去她。 接着他又在那个地方轻轻吻了吻,才满足的放开了她。 萧夕服侍他穿戴整齐后,才唤人端水进来,服侍两人梳洗。 待她坐到梳妆台前才发现自己的脖子有多吓人,白皙的肌肤上紫痕密布,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立马起身,想要找了一件领子高的衣服换下,可是她刚走到衣柜前,手就被他按住了,“不用换,这件就很好。” “不是,臣妾还要出去查探妖树的事情。”萧夕话还没说完,便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是和他一起吗?” 君墨黎话音刚落,握着她手臂的手便一松,再次闭上眼睛倒了下去,萧夕连忙伸手扶住。 萧夕抬头,牢蒲已从虚空中走了出去,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便看向了别处,皱眉道:“昨天怎么说的?你就由着他的性子这样胡来?” 见到牢蒲躲避的眼神,她才突然想起自己脖子上紫痕,脸上立即一红,连忙将君墨黎扶到了床上,手上捏诀,褪去了身上的印记。 “皇上他还没用过早膳,所以我才没有……”萧夕解释道。 牢蒲突然咳了一声,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想与她讨论这个问题,“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这里交给我。记着,凡事尽力而为,不要逞强........!” “知道了,多谢四哥!”闻言萧夕心中一暖,感激道。 别了牢蒲,萧夕身形一闪便出了驿馆,来到了药师佛殿前。 可是她还没入殿便被人一拦,阻去了去路,“这里不欢迎你们龙族,请速速离开........!” 萧夕抬眼,是那迷企罗阿揭拏方护法大将,知道他与二哥有些不愉快,便好言求道:“迷企罗,我今日来是有事想见药师佛,还请你行个方便。往日的种种有我二哥不对的地方,我在此替他给你陪个不是。”萧夕说着拱手一揖到底。 迷企罗却微微一侧身避开,冷冷道:“你们龙族天生尊贵,我等怎敢受你们之礼........!” 迷企罗是药师佛的座下十二神将之一,排行第三,驾龙,一日与睚眦相遇,发生口角,从此便生出了芥蒂。 “迷企罗,你要怎样才肯让我见药师佛?”萧夕心中着急,索性开门见山问道........ 迷企罗扬了扬脸,觑着蜿蜒而上的石阶道:“你要有诚心的话,便从这山下行三拜九叩之礼,若你上得了这山,我便不再拦你........”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萧夕说着伸出手,与那迷企罗击掌为誓,说完便飞身而下。 迷企罗见她离开,嘴角微微一扬,噙了一抹笑意盘膝而坐。 萧夕来到山下,便开始三步一跪三叩头,慢慢向那山上走去........ 可是她刚刚走了一会儿,突然山风呜呜作响,接着便是乌云压顶,片刻之后便飘下了鹅毛大雪,一会儿便铺满了整个石阶........ 萧夕微微皱眉,知道这是迷企罗的故意刁难,但还是毅然决然的跪了下去,叩头。 冰冷的触觉让她周身一颤,但想起驿馆里的师父,她还是咬牙站了起来,再跪,再叩头........ 这样一直走到了半山腰,脚下的石阶已被大雪填满,整座山犹如一座雪山,风雪交加中,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萧夕尽量减慢脚步,可是纵使如此,还是不慎脚下一滑,整个人便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一路的叩拜中,她的身体已经冻透,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与雪一个温度,即便连番的滚落,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只是这些路她还要重新来过! 她一路滚到了山底,风雪也停住了,就是眼前的山路也恢复如常,没有一丝白雪的痕迹! 她紧紧握了握双手,再次向上而去,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见药师佛!一定要救师父........! 可是她的膝盖跪伤了,头也磕破了,还是每每到了半山腰便滚落而下。 “师父——” 她心中大恸,一声龙吟化出了真身,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直冲云霄。 “迷企罗,都说佛家以普渡众生为己任,药师佛更是发下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而你却因私怨,一味阻挠,你有何脸面面对我佛?”萧夕盘旋于他的头顶控诉........ 迷企罗却也不为所动,淡淡道:“是,佛家是已普渡众生为己任,可是何为度化?也不是人人都有佛缘,你若连此山都过不了,见了我佛也没用。” “可是你这是故意刁难!满山风雪,上山都难,何以能驻足叩拜?”萧夕愤愤不平。 “呵呵,亏你还是龙女,难道没有听说过卧冰求鲤的故事吗?”迷企罗冷笑道。 闻言萧夕一愣,难道真的是她不够诚心........? 慢慢的她又变回了人身,从山底再次叩拜而上,风雪再来,无处驻足,她便缓缓俯身而下,以自己微弱的体温去融化身下的雪,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雪终于开始变薄,有了踏足之处。 第76章 宛如刀割 如此不知行了多久,天已经慢慢变暗,风雪中她已看不清路,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渐渐地她便觉得不论怎样都融化不了身下的雪,整个人也冷到了极点,仿佛体内流动的血都是冰的,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受自己的支配,眼睁睁的由着自己身子一僵重重地向前倒去。 倒下时她就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冻死在这雪山上? 那么哥哥们怎么办?谁去寻他们?师父又该怎么办? 驿馆。 牢蒲一直担心萧夕,便在她走时,便伸手在屋里的铜镜中一划,时时关注着她,待他看到她一次次滚落山底时,他的心宛如刀割,可是他太了解她的脾性,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只能暗暗祈祷,五指慢慢收紧,默默为她打气。 可是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她还在那里慢慢用身体融雪,他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希望萧夕能够上山见得药师佛,那样君墨黎也能得救,但见到她额前磕出的鲜血,又像有一把小刀,不断的剜着他的心,他不愿她受那样的苦! 就在她身子噗一下倒下去时,他便再也看不下去,身子一闪,到了她的身边。 可是当他到时,却发现山路上的雪早已无影无踪,而萧夕身上的伤也消失不见了,她正立在药师佛的殿前,手持一粒宝珠笑吟吟的看着他,“四哥,成了。” 牢蒲眉头微皱,不解的看着她道:“这是什么?” “走,我们回去说。”萧夕拉住他的胳膊,两人身形一闪,便再次回到了驿馆。 两人回来时,天色已然大亮,君墨黎还在睡着,萧夕摊开手掌,一颗泛着佛光的珠子缓缓浮在了君墨黎的头顶。 珠子里的佛光突然大盛,佛光慢慢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君墨黎整个人镶了一道金光。 渐渐地一缕缕黑烟缓缓地从君墨黎的身体里溢了出来,缓缓飘进了珠子中。 “这是药师佛的无价珠。”萧夕解释道。 原来她在山路上倒下后,便到了山顶大殿,见到了药师佛,不管是三拜九叩也好,鹅毛大雪也好,都是对上山人的考验,只是因为迷企罗的关系,她走的路比别人长一些,当然这些她并没告诉牢蒲。 慢慢的黑气越来越少,佛光也渐渐收回,融进了无价珠里,最后无价珠也缓缓落到了萧夕的手中。 牢蒲轻轻挥袖,君墨黎缓缓睁开眼睛,额间的暗紫印记也消失不见了。 见他睁开眼睛,萧夕手掌一翻,收起了珠子,牢蒲也隐去了身形。 萧夕伸手将他扶起,柔声道:“皇上,你醒了?” 君墨黎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房间,问道:“我这是在哪?发生什么了?” 看到他的神情,萧夕心中有些庆幸,他这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但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毕竟他们在这短短的两天里经历了那么多,听他跟自己说了那么多“情话”。可是现在他都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她这样对自己说,只要师父好了就行。 “皇上,您在收服妖树时受了伤,臣妾一时慌张,不小心说出了您的身份。”萧夕缓缓跪在了他的脚下,“还有……臣妾还私自以贤妃自居,求皇上责罚。” 君墨黎半坐在床榻上,看着脚下的人,沉默了好长时间,似乎在犹豫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君墨黎低声喊道,门外的人一怔,推门却见萧夕跪在地上,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便看向了君墨黎。 来人正是张炳,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打探到了那紫袍男子的下落,可是他刚想来告诉萧夕,却见到君墨黎已经醒了。他便犹豫起来,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却听到君墨黎淡淡的道:“张爱卿,有事说就是,贤妃娘娘听听也无妨。” 君墨黎本想用话刺一刺萧夕,却没想到也让张炳扑捉到了他已然苏醒的信息。 他心中一喜道:“是,皇上。微臣已经找到了紫袍男子的下落,妖树之事想必不日可解。” “当真?”君墨黎闻言大喜,心中压着的大石也有所松动。 “是!微臣已经到了他的住处,只是他始终不肯相见。”张炳道。 君墨黎沉吟片刻道:“无妨,朕亲自去请便是!” 他说着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地,可是双脚刚一落地,身子便微微一颤,双手快速的抓住了床头。 张炳一见也慌了起来,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君墨黎扶着他的手坐到了床边,伸手轻轻按了按眉头,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张炳目光微微瞥向萧夕,见她微不可微的摇了摇头,便道:“皇上应该是饿了,皇上三天前在收服妖树时,受了重伤,贤妃娘娘在药师佛佛前求了一天一夜,皇上才将将醒来。” 君墨黎闻言静静地看了看跪在脚下的萧夕,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起来吧,总是跪着也不怕跪伤了膝盖。” “是,多谢皇上。”萧夕缓缓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君墨黎,又道:“现在厨房里应该还温着粥,臣妾去给皇上拿粥。” 说着不待君墨黎发话,便退出了房间。 她要在君墨黎察觉到异常前除去剩下几人的魔气。 走进侍卫的房间,看到冷谦三人还在沉沉的睡着,张炳似乎把他们照顾的很好,只是可惜了空逝大师和其他两名侍卫。 手掌翻转,无价珠再次绽放起佛光,将冷谦三人笼在了里面,三人便像君墨黎一样,褪去了周身的戾气,悠然转醒。 萧夕也在三人转醒的瞬间隐去了身形。 “瑶瑶。”当她刚要离去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 萧夕转头,却见身后空空,不见人影,只有一只纸鹤徐徐飞到到了她的手上。 展开纸鹤,只见上面写到:“有个消息想跟你说,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便让纸鹤带给你,宫中风祁因为放荡不羁,招惹了许宝林,被皇后驱逐出宫了。” 第77章 别有洞天 看完之后,萧夕将字条轻轻在手中一揉,纸张便化作了一团烟,没了踪影。 风祁,她的大哥,虽然平时随性了些,但终究还是有分寸的人,定然不会无故冒犯什么许宝林,只是她不在宫中,自然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只能回宫后再做打算。 放下这些事,她便快步去了厨房,现在还是用早饭的时间,厨房里果然还有粥,她问厨子要了一碗便匆匆去了房中。 可是当她刚走到门边上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一个绵言细语的声音道:“皇上,奴婢为您布菜可好?” 萧夕止住了脚步,贴在门上仔细看去,只见那女子生的娇娇怯怯,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此时正捏着一双银筷怯怯的看着君墨黎,仿佛生怕做错了什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见到君墨黎微微点头,便小心翼翼的为他布菜。 萧夕缓缓走开,她从未见过此女子,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来的,就在她出神时,险些撞到了张炳的怀里。 “对不起,张大人。”她报羞一笑道。 “没事,贤妃娘娘为何不进去?”张炳微微奇怪的问道,见到她的脸色,心中意会,“那女子不过是侯管事找来服侍陛下的,但按陛下的意思是想把她留下服侍娘娘。” 萧夕一愣,竟然是这样,继而又面上微微一红,感激道:“多谢大人。” 萧夕并着张炳冷谦二人用过早膳,便一同随着君墨黎去了那紫袍男子的住处。 原来这男子住在郊外,几簇翠竹的掩映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了一个小小的庭院。 四人沿着小路走到了门前,张炳在君墨黎的示意下,轻轻扣下了院门。 一会儿一个小童打开了门,见到门口的张炳微微皱眉道:“怎么又是你,我家先生说了,他不见你,因为你说话不算。” 小童口齿伶俐,一顿抢白让张炳面色微微发苦,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君墨黎便走了上来,淡淡一笑道:“嗨,小家伙,你跟你家先生说,说了算的人来了,看他还见不见?” 小童一见君墨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用力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我这就去。”小童说完转身跑了进去。 “七爷,我们就在这干等着?”冷谦见到小童就这样走了,也不请他们进去,微微有些不悦。 张炳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没说,这比自己的待遇好多了,他来时,小童只是开门看了他一眼,就砰的把门关上了,说他家先生不见人,等他在门口说明了来意,小童才进去请示先生,今日他还大大方方的开了门,与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呢。 “等着吧,当年玄德去请卧龙还三顾茅庐呢,我们这才来了一回。”君墨黎看着院落悠悠的道。 “卧龙,他是谁?又岂能与卧龙相比?”冷谦还是不满的小声嘟囔着,冷不防张炳轻轻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刚才你没看到那小童的服饰吗?” 看着冷谦一脸迷茫,又指了指衣袖,“小童这里纹了字的。”说完又做了一个口型,“慕容。” 冷谦暗暗吃惊,他自恃目力惊人,奈何不及他张炳细心如发,说不定皇上也是发现了这个玄机,才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 四人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有脚步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是那个小童又回来了。 只是此时的他不像刚才那样孩子气,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大人,走到四人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四位久等了,四位里面请!” “好。”君墨黎淡淡一笑,大步踏了进去,萧夕三人互看了一眼,也随着走了进去。 萧夕一走进院中,心中便暗暗称奇,院里竟然别有洞天,院子似乎是按五行八卦布置的,而且在有限的空间内点缀了假山、树木,安排了亭台楼阁、池塘小桥,虽由人作,宛如天开。 绕过这些林林总总,穿过曲折迂回的长廊,终于见到了院子的主人。 那正坐在一个小红泥火炉旁,一壶香茗似乎刚刚煮好,氤氲的水汽遮住他半张面孔,却让他给人一种世外脱俗的感觉。 “先生,他们来了。”小童把他们带到了他的对面道。 那人闻声才缓缓抬头,伸手让了让对面的蒲团,道:“请坐。” 君墨黎缓缓坐了下去,萧夕三人立侍在一旁。 “请喝茶。”那人又递上了一杯茶,君墨黎伸手接过,便送到了嘴边,冷谦刚想阻止,却被张炳拦下了,冲他摇了摇头。 再转眼看去,君墨黎已然抿了一口,陶醉道:“先生好茶。” “呵呵,招待贵客自然是要好茶。只是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要事?”那人轻轻放下茶杯道。 “既然先生已经猜到我的身份,那么咱们也就开门见山的说,我来找先生有两件事,其一便是解这桃源镇的燃眉之急,其二,我想请先生出仕,共创盛世。”君墨黎说着轻轻举起了茶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却没想到他微微一低头,浅笑一声道:“抱歉,二者慕容只能答应皇上一件,”慕容高朗说着一顿,见众人脸色微微一变,才端起了茶杯又道:“慕容决意出仕,自然凡事由皇上吩咐,再者,解决桃源镇的问题的关键也不在我,否则也不必等到现在。” “你真的就是慕容后人?”冷谦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闻言萧夕和张炳不由得暗暗为他的智商捉急,还是没拦住! “冷谦,不可对先生无礼。”君墨黎微微侧头轻斥了一声。 “先生能肯出仕,萧某在此谢过,只是不知先生口中的关键人是谁?”君墨黎再次问道。 “皇上也不必忧心,那人就近在眼前。” “皇上也不必忧心,那人就近在眼前。” 慕容高朗说着目光在萧夕身上一扫又落到了张炳的身上。 就在刚刚与他眼神一碰撞时,萧夕突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仿佛里里外外尽在那人的眼里。 她不由得暗中打量着眼前的慕容高朗,记得初次相见时,念珠还有感应。 第78章 做决定 可是现在她离他如此之近,念珠却丝毫没有异样,她不由得有些心慌,就像她看到张炳舞剑,那明明就是七哥狴犴的剑式,可是念珠却没给她一丝的提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缘故? 她不由得想起去还无价珠时,药师佛对她说的话,他说:“尔有此善心故然可贵,然当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方可功德巍巍。” 身如琉璃,内外明彻,难道是说她因为处处思虑师父,已经心有杂念,所以就连念珠也跟着受到影响,不复从前? 她想的入神,两人再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待君墨黎起身欲走,她才回过神来。 君墨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带着众人离开了。 四人回到驿馆,商议了如何去取剑,按慕容高朗的说法,上古神剑之所以神秘,寻常人无缘得见,是因为上古神剑大多已年代久远,久而久之,便只能在古本记载中看到,慕容家正巧有这样的古籍。 据记载轩辕剑里有女娲补天留下的五块神石,还有黄帝的全身灵力,所以轩辕剑已然有了剑灵,是会自己选择主人的,张炳之所以会梦到轩辕剑,就是因为他便是轩辕剑选定的下一个人。 慕容高朗已经将古籍和梦魇罗盘都给了他们,眼下只要张炳进了罗盘,通过了轩辕剑的考验,他便能拿回轩辕剑。 君墨黎看着眼前的梦魇罗盘,总觉得这就是事情有些离谱,可是妖树就在眼前,他又不能这样放任不管,不管什么办法,总要一试才好,只是张炳……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他,他很怕张炳会变成第二个空逝大师。 萧夕也看到了他的踟蹰,轩辕剑的事她也听过,它的确曾是黄帝的佩剑,说它修出剑灵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后来轩辕剑便辗转到了人间,只在商汤之时似乎见过其芒,可从那以后便再也不知去向。 所以当张炳看向她,寻求意见时,她也犹豫了起来,有时做决定的人最是为难。 张炳见到两人眼中的犹豫,淡淡一笑道:“皇上,就让微臣去吧,若让妖树一直这样祸害人间,不止是桃源镇,太平镇,不知有多少地方都会遭殃,或许下一个就是都城,我们谁也逃不掉。” 君墨黎的心一沉,缓缓地闭上了眼,轻轻的点了点头,沉声道:“爱卿大义,朕深为感动,朕与你一起去!” “皇上!万万不可!” 张炳萧夕异口同声,上次的事情发生一次就罢了,他们不想那种事再发生! 君墨黎皱眉看着他们,不知从何时起,他总觉得两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有何不可?就像张爱卿所说的,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君墨黎坚定的道。 听到君墨黎这样说,冷谦也坐不住了,萧夕也要跟在他身边,这样四人便决定一起进入梦魇罗盘。 张炳点头,一只手轻轻将手按在了罗盘之上,另一只手握住了冷谦,冷谦亦然,一手握住张炳,另一只手握住了君墨黎,君墨黎牵了萧夕的手。 萧夕坚定的看了君墨黎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见到眼前竟然是一处闹市,道路两旁商肆林立,招牌旗帜随风飘扬,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四人互看了一眼,却也都有默契的既来之则安之,随着人流在路上走着。 可是四人走着走着,突然见到前面的人突然慌乱起来,大喊着,“快跑!快跑!妖怪来了!” 君墨黎一听妖怪,心下一沉,仿佛已经对这两个字有了抵触,举目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绿意葱葱的人影在半空中向这边飞来,随着她的到来,一枝枝绿色的藤曼也从她的手中飞出,不断地缠向众人的身上,把人吊在了半空。 那是花妖,萧夕眉头微微皱了皱,手上暗暗捏诀,但是却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她试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发现,原来这幻境中她是使不出法力的,也就是说,在这里她与常人一样! 可是几人都是手无寸铁,要赤手空拳打败花妖简直是异想天开!就在她为难之时,却见到冷谦已然飞身而上,大喝一声:“妖怪,休得伤人!” 可那花妖却大笑几声,“就凭你也想阻我,简直是不自量力!”花妖说着藤蔓一卷,将他带到眼前,冷谦与她只有一尺之隔,都能看到她脸上淡淡的花瓣纹路。 萧夕轻轻摇头,冷谦到哪里都改不了那股冲动,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听到张炳高声道:“那边就是铁匠铺子,说不定有兵器!” 话音一落,张炳和君墨黎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向着铁匠铺子奔去,而萧夕却已向着花妖飞去,因为冷谦已经要到了花妖的口中,这里虽然是通过梦魇罗盘进来的幻境,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在这里受伤便不算数! “你们去拿兵器,我先去缠住花妖!”她向着两人喊道。 花妖见到有一人向她靠近,不由得咯咯一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个个都送到老娘的嘴里来了。” 萧夕不愿与她废话,也不主动攻击,只是灵巧的躲避着她一次次的攻击,她在拖延时间。 终于听到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喊道:“接着!” 伸手一抓,是一柄长剑,有了利器在手,几人便如虎添翼,花妖的花枝很快便在零落了一地,冷谦也和被花妖抓住的诸人也很快的被解救出来,但虽是如此,四人也奈何不得花妖半分,花妖就像一棵不死树,将将断了的花枝眨眼功夫便又完好如初。 四人不由得眉头紧锁! “老张,快想先办法啊!平时就你的点子多!”冷谦一着急,向着张炳喊道,没有看到君墨黎已然黑着的一张脸。 张炳一边用剑斩着袭来的花枝,一边苦思冥想着,就由于这样不能一心应敌,手上的剑不由得慢了下来,为了不被花妖缠住,她只能不断地闪躲,闪躲一会儿便看到,花妖的手臂竟然被自己缠住了。 第79章 借助外力 看着那缠绕的花枝,他脑海里不由得灵光一闪,喜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大家不要用剑!这样!”他向着冷谦和君墨黎比了个手势,两人立即意会,弃了手中的剑,萧夕皱眉,但默默看了一会,却也看出了门道,他是想让花妖自己把自己缠死! 花妖见四人只躲不攻,还道他们气数已尽,当她醒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缠成了一个青藤球,动弹不得! 四人缓缓落地,相视一笑。 接着冷谦不知从哪弄来了火把,向着青藤丢去,火焰瞬间便沿着下面的青藤蹿了上去,花妖也立即露出痛苦的神色,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面目狰狞不甘的道:“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话音一落,巨大的青藤球突然像火药爆炸一般四散开来,散落在地,顿时街道两旁的旗帜,布庄的布匹都燃起了火苗!一阵风来,火苗便迎风而长,片刻之后,四人又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冷谦懊恼的挠了挠头,用力的跺了跺脚,愤恨不已! 张炳看了一眼身边的君墨黎和萧夕道:“皇上,趁现在火势尚小,我们送你和娘娘先出去!” 是,四人虽然都是身手了得,却也不是神仙,能够平地而起,他们总归是要借助外力。 见君墨黎还在迟疑,便向着萧夕使了个眼色又道:“娘娘知道哪里有水源,皇上,微臣在这等着您回来救臣!” 萧夕微微一怔,见到君墨黎探寻的目光,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四人走到了火焰的边缘,两两一一点头,便踏着那人的肩头腾身一跃,跳出了火海。 “水源在哪里?”君墨黎问道。 萧夕微微闭眼,她是龙女,虽然她已然没了法力,对水有着天生的敏感,只觉微风浮动,湿润的空气是从南边飘过来,便忽的一睁眼睛指着南边道:“这边!” 君墨黎将信将疑看着她,却突然听到火海中发出一声惨叫声! 两人猛地回头,远水救不了近火!纵然他们能找到水源,也来不及救张炳两人!张炳这只是为了让他们先走,把生机留给他们! 君墨黎忽的脸色一寒,眉头深深皱起,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根本就没有什么水源是不是?” 萧夕紧紧握了握双手,想要反驳,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皇上!”就在此时,两人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张炳! 两人纷纷转头,果然是他,身边还有冷谦!他们都没事! 就在两人疑惑张炳二人是如何出来时,却突然觉得大地不知为何竟然摇晃起来,脚下越来越软,接着四人身子一歪跌了进去。 本以为会掉到泥潭里,却没想到脚下却稳稳的站在了河边,张炳发现身边站满了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却不见君墨黎他们三人。 他四处张望,依旧不见踪影,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接着便听到了大婚时吹吹打打的声音,转头看去,果然是来了一顶红色小轿,他微微蹙眉,这是有人办喜事?可是为什么要在河边呢?还有引着轿子而来的与其说是喜婆,更像是神婆。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谁家在娶亲,而是要生祭河神! 他曾见过有的地方就因为年年水灾,便有人说是河神发怒,只有每年祭祀才能保族人平安。 就在他皱眉沉思时,头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已被请下了轿子,只是那新娘双手被红绳绑着,脚下踉跄着跟着神婆一步步向着河边走去,显然是被人胁迫,突然盖头被风轻轻一吹,飘了下去,张炳无意间一瞥,那是…… 他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贤妃娘娘怎么会在轿中,成了新娘? 同时萧夕也看到了他,神色哀怨的向他求救,“张大人,快救我!” 眼见萧夕就要被人推入水中,张炳大步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挡住了两个大汉的去路! 见他拦住去路,两个大汉皱了皱眉,“快让开!小心耽误了时辰,河神怪罪!”一人说着已然上来扭动他的手臂。 河岸的人看着也对他指指点点。 “那人莫不是看上了这小娘子,生了贼心?” “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跟河神抢人?” 说话间便有人从人群中走过来,慢慢向他逼近,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张炳依旧挡在新娘的身前,被迫着一点点往后退,这些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他是不可能与他们动手的。 慢慢他们已经退到了水里,河水已然漫过了脚面,新娘害怕的抓住了他的衣襟,躲在他的身后,不断的小声道:“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止住了后退的脚步,高声道:“众乡亲听我说,我们谁也没见到什么河神,河水泛滥,我们可以修筑堤坝,一样可以挡住洪水,而且我们谁都有儿女,若今日用自己的女儿去祭河神,你们也愿意吗?!” “我愿意!”突然一个男子举手高声道:“你不是我们这的人,你没见过河神,可是我见过,河神怒则山村平,用她一人的性命换取众乡亲的命我愿意!” 男子说的义正言辞,很快便受到了众人的拥护,人群也开始沸腾。 “我们愿意!” 又有人说,“若他再拦着,我们就把他一起沉河!向河神赔罪!” “好!” 说着一顿有人上前推搡他,甚至还有人上前按住了他的双臂。 张炳暗暗摇头,想不到这些人竟然这样冥顽不灵,他便只能出手了,双臂灌入内力,抬手猛地一震,将按住他的人震向了一旁,伸手在那那新娘的腰间一揽,双脚同时轻轻一点地,人便拔地而起,越上众人的肩头,脚尖接着在众人肩头借力,眨眼间已经到了众人的身后。.................................. 第80章 异想天开 众人吃惊的看着他,半响没有回过神来,突然一人高呼了一声,“神仙啊!” 众人便纷纷向他跪了下去,叩拜着大声喊着神仙来了。 刚才上去推搡他的人也吓坏了,不住的向他求饶道:“神仙饶命!神仙饶命!我们不是有意的!是我们有眼无珠……” 张炳摇了摇头,伸手扶起身边的一个老汉,“乡亲们,你们先起来,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 老汉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喃喃道:“会飞还不是神仙吗?”继而又拱手作揖道“神仙啊,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去生祭儿女……否则……哪个父母舍得啊!”老汉说着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 张炳皱眉,轻轻扶住他的手,道:“老丈,你慢慢说,这里到底出现了什么人?什么事没有办法?” 老汉叹了口气,细细说了一遍。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早上,老汉的儿子和几个乡亲到这里捕鱼,看着几人上了渔船,老汉便转身回去了,可是刚走没多远,却听到河面上风浪大起,老汉和岸上的几人不断的向着渔船招手,渔船却在风浪中飘飘荡荡,越来越远。 忽的风浪再起,慢慢的在河水中央形成一个漩涡,老汉便眼睁睁的看着渔船一点点进入了漩涡。 老汉捶胸顿足,可是不管怎样呼天抢地,儿子就是回不来了。 但这还没有完,漩涡吞噬了渔船之后,漩涡的中心又腾起一阵浪来。 老汉以为是自己眼花,他竟然看到了一个人影拿着鱼叉站在了浪尖上,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若要太平,进献生祭。” 言罢,又是一浪涌来,浇湿了岸上诸人的衣衫。 只怕那不是什么河神,而是水怪。 张炳暗暗苦笑,以他凡人之躯如何斗得过那水怪?可是看到众人期冀的目光,他又不忍让他们失望,况且真的是他打断了他们的祭祀,如果真的惹怒水怪,让村子遭殃,那他也将会内疚一辈子。 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大家先回去,这件事我一定会管,但是现在我和几个朋友走散了,若能找到朋友,一定会替大家制伏水怪!” “哈哈哈……”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怪笑远远的传来,可仔细听去,那声音是—— 从水底传过来的! 众人听到那声音更是不寒而栗,大声的叫喊着,“河神来了!河神来了!快跑啊!” 见到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回走,几人已经被人推到在地,踩踏过去。 张炳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人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不等她回话便走到了人群里,飞身一探手,将被人推到的人提了起来,几人谢过,也匆匆跟着众人躲到了远处。 张炳回来时,“萧夕”还在原处等他,而原本平静的水面却泛起了一层层的水花,慢慢的出现一个人影,不!是两个! 两人并立而站,脚尖就踩在水花之上,慢慢向他靠近。 两人越行越近,张炳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快,因为他看到那两人是他认识的,正是与他失散的君墨黎和冷谦! 脑中一片混乱,好像被人扯着麻绳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整个人也呆在了原地。 “我听说有人要找我的麻烦,是你吗?” “君墨黎”声音嘶哑,在河水上站定脚步,手中的鱼叉指向了他。 是,单看那张脸的确就是君墨黎,只是耳后有鳍,颈上有鳞,看起来更像是鱼怪。而旁边的冷谦看上去更滑稽,就像活脱脱的一个人缩在了虾壳里。 见他愣在那里不答话,微微一怒,手中的鱼叉一竖,触到了水面,只见他脚下的水面竟然一点点上涨,一浪浪的拍着河岸。 河水很快便涌上了河岸,“萧夕”离得最近,河水一来,便尖叫一声。 这声尖叫仿佛就像一记天雷,让张炳回过神来,他狠狠地皱了皱眉,按住她的肩,将她向上一提,带她去了更高的地方,与其他村民站在了一处。 因为他的这一举动,村民又是一阵欢呼,却再次惹怒了河神。 “君墨黎”手中的鱼叉向着水中一杵,水浪在一浪浪的袭来,巨大的浪花翻起,打向了四周的众人,已有几人猝不及防被卷入了水中,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众人不由得大惊,齐齐的看向了张炳,张炳也是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可是他已经弃了剑,两手空空肯定不行,目光瞥到“萧夕”头上的发簪,轻轻一抬手,握在了手中,道了声,“先借来用用!” 说着便飞奔而下,冲向了“君墨黎。” 眼见簪子逼近了“君墨黎”的脖颈,“冷谦”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张炳!你竟敢对皇上不敬!你想造反吗?” 张炳一听立刻又停了下来,“君墨黎”的鱼叉却突然刺出,张炳只觉胸中一闷,身子便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飘飘荡荡的落到了水中。 “噗——” 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一片水域,岸上一片惊呼。 张炳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簪子,暗暗地告诉自己,那是水怪,不是皇上!他只是空有一副面孔罢了。 双手在身侧用力一拍,身子猛地弹了起来,不再犹豫,向着“君墨黎”飞身而去。 “君墨黎”冷冷的看着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拿女人的东西就想杀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张炳屏气凝神,不为所动,因为他在山中学艺的时,师父曾说过,到了武学中的超凡入圣的境界,便能草木竹石均可为剑,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虽然他不敢说自己已经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但为了这身后的百姓,他也要尽力一试! 他心中抱有此念,手中的簪子仿佛也受到了感染,突然在他的手中华光大绽,华光中簪子慢慢变长变宽,隐隐的已能看出雏形,那是…… 一柄长剑! 慢慢华光开始凝结,落到了长剑之上,在长剑上刻上了日月星辰,山川草木! 这是…… 他得到了轩辕剑! 第81章 似曾相识 剑身向前一送穿过“君墨黎”的身体,“君墨黎”微微一怔,身子便像碎片一样,一片片飞起,消融在空中。 慢慢的一切都在一点点的消融,“冷谦”,“萧夕”,岸上的百姓,他们仿佛一瞬间就定住了,又被人一点点抹去,渐渐地山川河流都不见了。 就在他瞠目结舌之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一个深沉的声音道:“你能心细如发,又能在危机时刻打破常规,另辟蹊径,肯牺牲自己去救同伴,为了百姓又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畏强权。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是……”他怔怔的看着手中剑,是他在说话?就在他想要问个究竟时,眼前一花,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小镇,脚下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只是眼前只有君墨黎和冷谦二人,独独不见萧夕! 他放下手中的轩辕剑,轻轻扶起君墨黎坐好唤了两声,君墨黎悠然转醒,见到是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又四处看了看,道:“贤妃呢?贤妃去哪了?” 刚才他梦到萧夕正悲伤的看着他,却也不说话,他叫她,她却越走越远。 张炳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两人说话间,冷谦也睁开了眼,爬起身来,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又看向两人哈哈一笑,“太好了,你们都在,我刚才梦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把剑,吓坏我了……” 只是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声音也变得细如蚊蝇,因为他看到了张炳紧皱的眉头,和君墨黎沉下去的脸色。 “皇上不用担心。微臣这就去找贤妃娘娘,皇上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张炳轻轻地把君墨黎扶起,问道。 君墨黎摇了摇头道:“朕只记得见到你和冷谦从火海里出来,那时贤妃还在朕的身边,再就是突然脚下一软,陷了下去,之后……之后朕便梦到贤妃离朕越来越远,再就醒了。” 刚才听到冷谦说自己变成了剑,现在又听君墨黎说梦到了贤妃,难道他们都是各自做了一个梦?他是在梦中得到了轩辕剑? “我们都在这个镇上,相信贤妃娘娘也还在这个镇上,我们分头去找。” 萧夕也是随着脚下一软,陷了下去,她出于本能的去拿君墨黎的手,一般仿佛只要拉住他,不管遇到什么,她都都不会害怕惊慌。 待她站稳脚步,便侧头向身边看去,果然看到了君墨黎棱角分明的侧脸,她心安的淡淡一笑,用力的握了握他的大手。 君墨黎也转头轻轻一笑,回应了她一番,萧夕看去,那笑容不似朝阳如火,却能给人温暖,眼角虽然爬上了淡淡的细纹,留有岁月的痕迹,却让人觉得他的肩膀更加宽广,有着满满的安全感。 “这是哪里?”君墨黎四处看了看,也不见张炳冷谦二人,问道。 听他轻声问了一句,便看到他眉头习惯性的一皱,在眉心处形成一抹暗影,转头打量着这个地方,发现这里竟然的山头开满了桃花,放眼望去,灼灼的桃花开遍了整个视野,而另一边却疏疏落落的盖着一些小屋,住着十来户的人家。 她伸手轻轻一指,“那里可能有人,我们去问问。” 君墨黎点头,两人便向着最近的一个小院走去,小屋的门是虚掩着的,萧夕伸手推开,见到里面是两排翠绿的修竹,中间一条小径蜿蜒着通向了里面的小屋。 她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些觉得不太真实。 两人踏着弯曲的小径,一路向前走,“有人吗?”走到小竹屋前,萧夕轻轻敲了敲门问道。 还是没人应声,两人互看了一眼,轻轻推开了小屋的门,走了进去。 只见小屋里只简单的摆放着桌椅,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旁边挂着一管箫,在往里走是卧房,也只有一张床,还有一间是书房,里面有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有书籍,也有卷轴。 房间还很是整洁,也不像没人住的地方,可就是不见人影,两人失望的走了出去,刚走到小院,却见到一个老丈迎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向前问道:“老丈,请问这是哪里?” 老丈笑着捋着胡须道:“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里桃源镇,你们看,外面那么多的桃花,桃源镇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老丈说着回头一指满目的桃园。 这里也是桃源镇?不过他们的确是在桃源镇里,只是和这里不太一样。 老丈见两人不说话又道:“怎么样?在这儿住下吧?这间屋子就是老朽我的,我和老太婆就住在隔壁,这里平常就一直空着,有外人来,就充当客栈。” “对了老丈,除了我们以外,老丈还有没有见过外来的其他人?”君墨黎问道。 老丈思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两位还有什么朋友吗?” 君墨黎轻轻点头,“是。” “两位是和朋友走散了?不过不要紧,这十里八乡的老朽都熟悉,老朽去问问便知。”老丈又热情的道。 “咕噜。”突然萧夕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君墨黎侧头看了她一眼,向着老丈道:“好,麻烦您再给弄点吃的。” 老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小院,一边走一边喊着,“老太婆,来客人了,快准备些吃的。” 两人回到了小屋,一会儿饭菜就来了,虽然只是几样家常小菜,但眼下只有两人,没有宫中那么多的规矩,两人倒是吃的更舒心一些。 两人吃完饭后,便决定出去找张炳冷谦两人,虽然老丈答应他们帮助找人,可是他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两人出了小屋,遇人就向他打听两人的下落。可是两人把小小的镇子转了个遍,也没有见到他们两人。 最后他们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山上的桃园,会不会在那里? 打定主意,两人便向着镇外走去,很快便来到了桃花园里,萧夕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身玄袍没入那层层叠叠的桃花中,被风吹起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肩头,似飞舞的蝶,又似纷飞的雪,美丽缠绵。 第82章 格外不同 突然她有一种自私的想法,想要在这桃园里一直这样寻找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喊着两人的名字,可是桃园就像一个迷宫,两人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一处打转。 夕阳一点点落下,眼见天就要黑了,适才还没觉得冷,太阳一落,萧夕便觉得身上有些凉了,不由得伸手抱起了双臂。 君墨黎看到,暗暗皱了皱眉,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伸手劈在了她的身上。 “皇上,这使不得,臣妾冷些无妨,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 萧夕说着脱下了外袍,却没想到手被人按住了,“给你你就穿着,朕是男人,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挨冻受饿,你在这等着,朕去去就来。” 君墨黎说着转身便走,萧夕想追过去,却要给他回头一眼,瞪了回去,她只好在原地乖乖等着。 好在君墨黎并没有让她等多久,一会儿便见他回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些柴火,还有几只麻雀。 看着君墨黎熟练的架起了火堆,又将麻雀架在火堆上烤,萧夕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他。 原来他那双宽厚有力的手,不仅握得了长剑,指点得萧山,也能为她生火煮饭。 “怎么你以为朕只会批奏折,什么都做不了?”见她看的出神,君墨黎打趣道。 “不是。”萧夕讪讪一笑。 她的师父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可是他现在是在为她做,便格外不同。 “别怕,万事有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君墨黎抬起了深潭般的黑眸,定定的道。 萧夕也用力的点了点头,心中一暖。 两人吃过烤好的麻雀,身上虽然已经暖和了一些,但山里的天气还是冷,两人便一直守在火边。 “你还冷不冷?靠近朕一些,还会暖和点。”君墨黎见她缩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萧夕微微一怔,她不是很冷,可是看到君墨黎宽厚的臂膀,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的在催促她,快去吧!去吧!那里又软又暖和。 她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君墨黎的身边,缓缓坐下,小心翼翼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却没想到君墨黎竟然用力将她一揽,抱在了怀里,下巴颏儿抵住她的头顶道:“你看这月亮多好,花前月下,且顾眼下吧,莫要辜负好时光。” 萧夕缩着的双手终于抱住了他的腰身,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静静的享受这时光吧。 萧夕缓缓闭上了眼,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纯粹的爱意,只有在这里,他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没有什么朝政,没有后宫诸多妃嫔! 嗯,且顾眼下。 不知过了多久,萧夕看到外面有星星点点的火把,似是有人来寻他们。 缓缓放开君墨黎,站了起来,向着火把的方向大喊:“我们在这里!” 原来到了晚上,老丈便过来找他们,却见屋里空空,等了很久也不见踪影,直到有人看到了桃园里有火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才一路结伴过来寻他们。 几人将他们送回竹屋,看到老丈还在等他们,还说他都问过了,谁也不曾见过其他人。 两人一筹莫展,最后却是老丈的话提醒了他们,“你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要不我明天让人沿路找找?” 两人对视一眼,总不能告诉他,他们是从空中落下来的,萧夕感激道:“不用麻烦了,正如老丈说的,或许他们还正在路上,我们只需在这等着就行。” 话虽如此,可是送走老丈后,两人的心里却打起了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两个桃源镇呢? 可是现在夜已经深了,萧夕已经有了倦意,两人便不再想,上床睡去了。 君墨黎转头看到乖乖躺在身边的她,伸手轻轻将她揽过来,在额头上吻了吻,宠溺道:“累了,快睡吧。” 萧夕点头,闭上眼便沉沉的睡下了。 可是她睡着睡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睁开眼看去,夜幕之下,七哥狴犴执剑而立,面容严肃的道:“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会把事情都告诉皇上,还六皇子一公道!” 他在说什么?他要把什么告诉皇上? 如果皇上知道了六皇子争储的来龙去脉…… 不行!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七哥!不要告诉皇上!”萧夕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摇头哀求道。 如果皇上真的知道了,那么她也就不能在留在他的身边了。 不!她不要! “青瑶!你应该知道我的,我手中拿着这把剑,就要履行职责,不能让一人含冤受屈,也不能因为你是我妹妹,便放任不管。”狴犴眼中绝决,是非分明。 萧夕知道求他没用,便缓缓地站了起来,手掌一翻,祭出了五瓣白梅。 “你要和七哥动手?”狴犴蹙眉。 萧夕点头,“是!是哥哥逼我的。” 两人的打斗声终是吵醒了一旁的君墨黎,君墨黎缓缓坐起身来,狴犴已经化回了张炳的模样,在他身前缓缓地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君墨黎一喜,让他起身,“冷谦呢?怎么就你一个?” “回皇上,冷谦就在外面。微臣漏液打搅皇上是因为有事要向皇上回禀。”张炳起身,站在了床脚道。 “何事?”君墨黎蹙眉。 萧夕默默的立在一旁,看着张炳的嘴一张一合,将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慢慢的君墨黎的目光转向了她,幽深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她,冷冷的道:“告诉朕,这是不是真的?” 听着君墨黎的质问,萧夕只觉得口中发苦,仿佛吃了满满一嘴的黄连,一直苦到心里,她缓缓闭上了眼,两行清泪缓缓地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闭上眼,眼前似乎还是那片桃林,可是桃林却在她的眼前一片片落下,慢慢的消融殆尽,带走的还有昨天晚上他的温情和呵护。 “都是真的是吗?你一直都在骗朕!”君墨黎用力一锤床沿,怒吼道。 萧夕点头,强忍着心中的痛,哽咽着只吐出一个字,“是。” 第83章 得道多助 或许是她心中的悲痛达到了极点,慢慢的衣袍开始无风而起,吹起她额前的秀发,身上也开始渐渐笼上一层青光。 “贤妃,你做什么?”张炳大惊,将君墨黎护在了身后,一面警惕的看着她,一面侧头对君墨黎道:“皇上,皇上快跟微臣离开!” 君墨黎便这样在她眼前消失。 “皇上!” 待两人身影越走越远,她才反应过来,闪身追了出去,可是张炳不知何时已经化身成了狴犴,带着君墨黎乘风而去,越行越远…… 云端之上,突然像迷路的孩子,失去了方向,任由身子从云端慢慢的下坠,下坠…… “夕儿!” 是谁在叫她?是谁还在叫她? 缓缓地侧眼看去,不是师父又是谁? “夕儿,你醒了?”君墨黎轻轻的把她揽入了怀里,萧夕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也缓缓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暗暗去瞧那张炳,他虽然得到了轩辕剑,却还不是七哥,只是张炳…… 这里已不是那个竹屋,也不是那个桃源镇,她才意识到,刚才她只是陷入了梦境,不过梦境太过真实。 “皇上,不要离开臣妾,臣妾以后都听你的。” 她用力抱紧了君墨黎,轻轻在他耳边道,这话是说给君墨黎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便要抓住,且顾眼下,她是他的贤妃,她就应该好好珍惜,好好爱一场。刚才那只是梦,那只是她的梦魇罢了。 君墨黎感受到了她手上的力气,刚才看到她眉头紧蹙,眼角还有泪痕,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是不是和他一样,梦见彼此越来越远而不舍难过? “皇上,这里是梦魇罗盘,既然贤妃娘娘已经找到,我们先出去吧?”冷谦道。 “好。”君墨黎轻轻拍了拍萧夕的后背,松开了她。 萧夕也柔柔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四人再次盘膝而坐,一一握住了彼此的手,张炳默念法文,“出!” 出字音一落,四人便觉得眼前一晃,再次睁开眼,几人便如开始一样坐在了驿馆里。 与一开始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一柄长剑,剑身上的山川草木栩栩如生。 张炳大喜,双手把剑捧到了君墨黎的身前,道:“皇上,我们真的拿到了轩辕剑!” 君墨黎伸手轻轻抚了抚剑身,剑身上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都清晰无比。 看着眼前的剑,他欣慰的笑了笑,人都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日有幸能拿到轩辕剑,也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吧? 这样想来,往日的种种异象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好,既然我们已得轩辕剑,就不能再让妖树猖狂!”君墨黎信心满满的站了起来,“今日就让他伏诛剑下!” “是!”张炳冷谦重重一抱拳应下。 四人再次来到了树下,张炳握着轩辕剑,依着记忆中的剑式,向着妖树劈去。 萧夕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那剑是轩辕剑不假,只是似乎少了点东西,所以握在张炳手中虽然舞的虎虎生威,可是像是缺了点灵气。 “呵呵,有了轩辕剑又如何?你还是奈何不得本座。”轩辕剑一剑剑落下,却一次次被妖树挡了回来。 萧夕想要帮忙,可是她上次与魔尊对抗,还没有恢复,元神出窍恐怕是不行了。 冷谦也在冷眼看着,见到张炳一次次挫败,胸中热血一冲,举剑冲到他的身边道:“张炳,我来帮你!” 说着便和张炳一样,举剑挥向了妖树。 “不自量力!” 只见妖树上黑雾一出,冷谦便像流弹一般飞了出去! “冷谦!”张炳大叫一声,飞身而去,接住了他下落的身子。 冷谦看到他却轻轻一笑,“兄弟,对不住了,说是来帮你的,却……什么都没帮上……” 冷谦说着只觉得胸中翻腾的厉害,刚一说完,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鲜血喷了张炳一身,也喷到了他手中的轩辕剑上,只见鲜血顺着剑身上的刻痕缓缓流动,慢慢的泛出一道红光。 萧夕微微惊呼一声,前一刻看到冷谦还在笑,这一刻却见到冷谦的身子已经被柔光包裹住,渐渐变得透明,缓缓升到了半空,笑着看着下面的张炳,“我来了,你也该醒来了。” 君墨黎吃惊的看着,冷谦的身子竟然忽的变成了一道光,融进了轩辕剑中。 轩辕剑有灵,莫非如此? 只是从此世上再无冷谦! 君墨黎缓缓闭上了眼,双手也紧紧地握了握。 再看张炳,他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重重一握手上的轩辕剑,轩辕剑便开始慢慢泛起了金光,随着他向前的脚步,一点点变盛变强。 张炳的身子也随着缓缓上升,与树同高,抬手,轩辕剑再次挥下,只见一道金光纵贯天地,向着妖树劈头斩去,只听妖树立即发出一声痛呼,慢慢的在金光中缓缓倒去,随之而去还有一缕缕的黑烟,也一并在金光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看着眼前的黑雾都散去了,君墨黎紧握的手才慢慢松开,张炳也拿着轩辕剑走到了他的身边,“皇上,臣不辱使命,特向皇上复命。” 君墨黎用力的点了点头,“好。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也是时候回京了。” 张炳起身,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夕。 萧夕与他对视一眼,便发现了他的不同,是七哥回来了,顿时那个可怕的梦似乎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出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回去的时候是三个人,晚饭过后,君墨黎看着那空空落落的位置,一阵一阵的伤神。 萧夕看在眼里,心中也跟着难过,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末了只用手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君墨黎长长叹了口气,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朕没事。” 是,他只觉得少点什么,没有那么一个直言直语的人在他眼前晃。 君墨黎缓缓站了起来,携着她走到了窗边,“朕答应过你要带你出来看雪,可是现在雪已经没了,朕就陪你看一看月亮好不好?” 第84章 压制住 “好。”萧夕浅浅一笑,偎依在他的怀里,暗暗打量他的眉眼,感受他的体温,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突然见到他的眉忽的拧在了一起,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她不由得一惊,探出身子来,“皇上,您怎么了?” 她的话刚问出口,便也觉得周身无力,这是…… 上次在宫中时,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四哥说她是中了十香软筋散。 “他们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君墨黎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快!去看看张炳如何了?” 说着便与萧夕相护搀扶着往外走,可是两人一推开门,便看到了外面的侯文宇。 “皇上,娘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微臣送你一程?”侯文宇说着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人上来架住了两人。 “大胆侯文宇!你想做什么?竟敢对朕无礼!”君墨黎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人的束缚,却因为浑身无力反而被狠狠地压制住。 “皇上!”萧夕见他受辱,心中血气一冲,想要挣脱那人的手,也被人紧紧掐住了手臂,手臂上的剧痛让她猛地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侯文宇见状冷笑一声,“哟,娘娘对皇上还真是深情啊!只是可惜了,你有眼无珠,跟了个假皇上。” “你胡说什么?”萧夕怒道。 侯文宇却挑了挑眉,“我胡说?众所周知,皇上是去了天坛,祭天祈福,”说着拱手向天坛的方向拱了拱手,“他又算得了哪门子的皇上?” 两人不由的互看了一眼,的确皇上是去了天坛,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此话一出,两人的确是无法反驳,神色不由得暗了下去。 侯文宇这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凑到萧夕的眼前道:“美人儿,怎么心虚了是吗?”说着竟然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但伸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缩了回去,只冷声道:“带走!” 两人便这样被押了下去,一路七转八绕,两人被带到了一个地下暗室里,想必这里是驿馆,并没有牢房,便把两人临时押到了这里。 地下室没有窗户,唯一的亮光就是墙壁上点着的油煤灯,除此之外,里面似乎还有两个人影,听到开门的声音,齐齐向外面望了望。 萧夕这才隐约的辨别出,两人便是那张炳和慕容高朗,没想到他们连慕容高朗也不放过。 两人被粗鲁的推进了暗室,张炳和慕容高朗连忙迎了上来,“皇上,娘娘,你们没事吧?” 君墨黎摇了摇头,目光如炬的看着两人道:“没事。只是我们被困在这里,还要想办法出去才是。” 四人一阵沉默后,君墨黎看向了张炳道:“对了,朕记得你带了鱼符,他们怎敢连你也抓?” 微微皱眉,“是,今日容娘说要帮我整理房间,回来的时候,鱼符便不见了。” “简直是岂有其理!他们竟然早就想对我们动手了!”君墨黎怒道。 “皇上息怒。”萧夕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开解道:“我们只是中了十香软筋散,看来他们眼下只是想困住我们,想必他们还不敢怎么样,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吧。” 张炳听后,也微微一点头,和萧夕两人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草堆上。 “皇上,让您受委屈了。”张炳歉意的道。 君墨黎摆摆手,“无妨,大家都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想办法应付他们。” “是。”张炳道。 三人依言也坐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萧夕静静地靠在了他的肩头,揽住了他的手臂,暗暗道:师父莫忧心,青瑶定然会让你出去的。 因为十香软筋散能制住她一时,只要过了今晚,便可行动自如。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手臂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她警惕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前面竟然是张炳,他正在示意她跟自己走。 轻轻放开君墨黎的胳膊,跟着他去了角落里,“张大人,有何事?” 张炳却淡淡一笑,“青瑶,是我狴犴。” 从前她很希望哥哥们苏醒,可是看到眼前的狴犴,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扯了扯唇角,唤了一声七哥。 张炳见她愁眉不展,轻声问道:“青瑶,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萧夕摇了摇头,“七哥现在也算是睡醒了,也是有法力的人了,我们都一样……” 萧夕说着猛地一惊,瞬时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们都一样! 她本想说他们都一样是有法力的人,可是现在她却意识到,她跟狴犴一样都只是苏醒,并没有归位,所以他们依旧会受制于人! 可是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早已是龙神! 萧夕觉得这定是上天跟她开个玩笑,罔顾她一直用青瑶的身份束缚自己。 “呵呵……”她突然冷笑一声。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谁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和君墨黎在一起!只要她还是萧夕! 看着她突然冷笑,张炳皱眉的看着她,“青瑶,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哦。我们都一样,虽然苏醒有了法力,但是还依旧是人身,要功德圆满才能归位,所以我们还是会受人制约,所以七哥,记得要多修功德。”萧夕淡淡一笑道。 张炳轻轻点头,可是他总觉得今天的青瑶有些不同,或许是千年已过,沧海桑田都变了,何况是他们。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草堆上正有人冷眼看着他们。 不知睡了多久,萧夕被开门声惊醒,转头看去其他三人,也和她一样,都警惕的看着门口。 这次来的不止有侯文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青绿色朝服的男子,约莫五十上下,留着一把山羊胡,那男子向里面看了看道:“候大人是说他们便是种妖树,害我桃源镇百姓的恶徒?”说话时,山羊胡一翘一翘的。 “正是。”侯文宇向着里面一指,“陆大人,你看那个人就是前几天冒充刑部张炳张大人的人,还有他们竟然自称为皇上和贤妃娘娘,还在我驿馆里大施淫威!” 第85章 按兵不动 他说着向虚空中拱手又道:“谁人不知皇上正在天坛祈福,岂会在这桃源镇?” 陆友思听后不住的点头,“大人说的正是!”末了又看向侯文宇道:“大人放心,我定将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 说着一侧身,几个拿着锁链的衙役便走了上来。 张炳见状连忙挡在了君墨黎的前面,怒斥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几个衙役被他的气势所慑,愣在了原地。 君墨黎却冷冷一笑,伸手按住了张炳,低声道:“莫急,先跟他们去看看。” 张炳迟疑了一会,缓缓移开了身子,由着他们把自己锁了起来。 张炳暗暗看了萧夕一眼,萧夕却用余光看了看君墨黎,密语道:“皇上或许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贸然出手也不好,先听他的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炳微微点头,四人便又由着衙役牵着,一路去了衙门大牢。 这里是真正的牢房,一进去便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还混杂着一股臭水沟的味道,萧夕不由得连连皱眉。 随着一点点向前,她终于知道了那厚重的血腥味是从何而来,一路只见狱中的木桩上帮满了人,而且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有的伤口的血迹已经干涸,有的却是旧伤添新伤,血迹染透了衣衫,一个个像是精神不振,七倒八歪的歪着。 “看什么看,快走!” 难以见到几个人的目光停留在那些人身上,不满的催促着。 “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早晚也有那一天。”其中一人道。 萧夕也将头扭到一边,不忍再看。 “哎,你过来,跟我走!”萧夕正往前走着,却突然被人一扯,扯了过去。 因为手腕上套的铁链,这样一扯,便将她的手腕狠狠一勒,她不由得吃痛闷哼一声。 “你要带她去哪儿?”君墨黎听到后,挡在了她的前面。 那人冷冷一笑,“你管的着吗?老子自有老子的安排。” 君墨黎一向知道这些人常常是柿子挑软的捏,这些人里面就萧夕一个女子,怕是要拿她开刀。想起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人,仿佛那些伤痕都已经挂在萧夕的身上,一颗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 萧夕却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臂,似乎在说,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但君墨黎还是担心不已,道:“你要问她什么,我代她去!” 那人冷笑一声,“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种,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是大人要见她,我也做不了主。” 说着便一把推开了君墨黎,引着萧夕去了别处。 萧夕跟在那人的后面,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带出了大狱,那人也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刚一出来,便拿出了腰间的钥匙,替她解开了锁链,一边解一边道:“刚才迫不得已,贵人莫怪,这边请。” “你们大人在哪见我?”萧夕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道。 “前面就是,请!”那人突然变得卑微起来,点头哈腰道。 萧夕为了配合君墨黎也只能暂时以不变应万变,一路跟在那人的后面。 最后见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房间前,推门把她让了进去。 萧夕走进去,环顾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在桌子上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才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把犀牛角梳。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那一边是寝室,高床软枕一应俱全,这是…… 她正想着,却听门突然被人关上,还上了锁。她不由得一惊,快步走出去,伸手一拉门,门已经被锁死。 “你这是做什么?”萧夕怒斥道。 “贵人莫怪,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贵人先屈驾在这住几天,时机到了,自然知道。” 萧夕听这声音应该是那陆友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他这么说,还有幕后主使,也难怪君墨黎要按兵不动。 接着又听他道:“贵人若有什么需求,也可尽管讲出来,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办到。” “我想出去走走。”萧夕道。 “这唯独……这个不行。”陆友思为难道。 萧夕的手轻轻在衣袖中摸了摸,没有做声。 京中。 一深门大院里的回廊下,一男子正站在阳光下逗弄着架子上的鹦鹉,一个小厮轻轻走到他的身前,立在他的三步远处,低头道:“爷,有消息了。” 男子微微一偏头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呈上来。” 小厮将一个小小的竹筒放进了他的手中,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蜡封,见到上面清晰的印着一只飞鹰,才大步走进了书房,拿起小刀,轻轻的切开了蜡封。 接着从竹筒中取出一张纸条,见到上面的字,朗声一笑,“哈哈,算是老天有眼!” 他身边的心腹见状,也开心一笑,问道:“爷,成了?” 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字条轻轻的揉成一团,丢到了那人端来的火盆中,被火舌一卷没了踪影。 那人把火盆放好,不解的道:“爷为何这般费事?让那人死在了路上,岂不是一了百了?” 男子斜眼睨了那人一眼,“那样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不说,还容易误事,还有……” 男子说着一顿,又道:“我再且问你,如果现在那案子有了结果,谁来定案?” “是太子!”那人恍然大悟。 若那人被定案死了,太子也会背上弑君的罪名。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萧夕熄了蜡烛,静静地在窗前发呆,君墨黎最后将求救的烟花弹给了她,是不想让她有危险吧?若有危险,放出烟花弹他就会来救自己?还是说他另有安排? “青瑶。”突然背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她轻轻的转过身来,是狴犴,她知道他定然会来找她。 狴犴先是四处看了看,道:“知道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萧夕轻轻点头,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第86章 审案 她担心君墨黎的情况,但又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出紧张的情绪,只能淡淡的问了一句。 狴犴摇头,“不来这里我都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审案的人。” “怎么了?” 心里突然一紧,虽然尽量克制,一遍遍告诉自己,七哥在师父身边,师父便不会有事,可是他的声音里还是透着慌张,微微颤抖着。 “你在担心皇上?”狴犴蹙眉,这种慌乱,他只见过她曾为一人有过。 “没有!”萧夕立即反驳。 这看在狴犴的眼里却有些欲盖弥彰了,近日来,萧夕和君墨黎的种种不断的在他脑海里闪过,突然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心底冒出,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夕,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淡淡道:“青瑶,你不用瞒我,我知道的,皇上就是玄阳的转世。” 萧夕心底一片慌乱,惊愕万分的看着他,继而又缓缓的摇头,“不!你怎么会知道?” 他猜的果然没错,可是他也没想到,青瑶知道后竟然会这样慌张,像犯了错的孩子,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臂,她脸上的惊愕、慌乱看的他心里一疼,柔声问道:“瑶瑶,瑶瑶你怎么了?” 萧夕心中慢慢定了下来,缓缓抬头看着他,“七哥不会怪我和自己的师父在一起?” 狴犴心中狠狠一痛,知道当年的事对她伤害很大,他很想告诉她事情的始末,但又怕徒增她的怨恨,只淡淡一笑道:“不会。你现在是他的妃子,自然要和他在一起,七哥知道你对他的心,七哥也不是那么不同情理。” 萧夕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颗慌乱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展颜一笑道:“谢谢你,七哥。” 狴犴也淡淡一笑,宽慰道:“你也放心,有我在玄阳身边,断然不会让他受伤,只是夜长梦多,今夜我们还是要探一探这府衙。” “好。”萧夕点头,又想起他之前的话,拉了拉他衣袖道:“七哥,你刚才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审案方法,他到底是怎么审的?” 狴犴嘴角一抽道:“呵,他什么也没问,直接让我们在一份提前写好的供词上签字画押。” “什么?那……你画押了吗?”萧夕皱眉道。 “自然。那人说了,不画押就大刑伺候,我们怎敢不画押。”狴犴微微挑了挑眉,似乎不拿这当回事。 萧夕微微惊讶的看着他。 “不过我们也不是白白画押,本来嘛,这就是一桩玄案,别说是他小小的府台,就算是从前的我也不行,但是有时上面却不这么认为,觉得破不了案就是没有尽心,施压不够,那么在上头的频频施压后,他们也只能找个替罪羊来结案,况且我们的确在别人面前施展了法术。” “可那是为了收服妖树!怎么能做替罪羊呢?”萧夕不解。 狴犴也摇头一笑道:“可是他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说是我们栽了妖树,也正是因为他们抓住了我呢,所以才制服了妖树。” “这分明是黑白颠倒!”萧夕怒道。 狴犴摇头,“若真是单纯的黑白颠倒也倒罢了,怕只怕被有心人利用。” “此话怎讲?”萧夕道。 “若真只是被迫结案,又怎会将你单独安排在这里,把我们几个全都杀了,不是更好吗?而且现在看来,他们也并非冲着你的美色而来,只怕他们是明知道皇上的身份,而执意为之。”狴犴徐徐道。 “那皇上……” “是,皇上很危险,所以我们要快!” 两人正说着,突然看见一个黑衣人,匆匆忙忙的向着殿中赶去,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便暗地里跟了上去。 只见那人一路去了正院,门外的守门人一见到他,便微微点头一礼,上前去叩门,“大人,有消息了。” 话音一落,便见到里面的灯亮了起来,片刻之后,陆友思便披着外衣穿衣走了出来。 “大人。” 黑衣人双手捧上了一封信,陆友思接了过去,转身关门走了进去。 萧夕和狴犴互看了一眼,也隐了身形跟了进去。 “什么事?这大半夜的。” 两人刚刚进了房间,冷不防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埋怨道。 狴犴瞥见,脸上刷的一红,连忙转过身去,就差念着非礼勿视了。 看着他脸上的飞红,萧夕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揶揄道:“真不知道张大人办案时遇到女子怎么办?” “那不一样!”狴犴道:“快去看看,信上说了什么。” 萧夕知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收起脸上的嬉笑,缓缓走到了陆友思的身后。 陆友思轻斥了一声,“你懂什么。来来来,把灯给我拿过来。” 女子把手中的烛火递到了他的身前,只见他拿着信封对着烛火看了又看,末了才慢慢拆开了信封。 信展开,萧夕立在他的身后,只见上面写道:斯冒充皇上,罪在不赦,恐引起动荡,遂先黥面也。 看完,陆友思心中忽的一震,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什么吸走了,虽然他资质不高,但也不啥,大人为什么非要毁了他的容貌? 细细思量那人的一举一动,着实不像一般人能有的气度,只是白日里,他觉得那是他有意而为,但现在想来…… 他心中一阵阵的发凉。 “老爷,怎么了?”女子见他迟迟不动问道。 陆友思被她这样一叫,才回过神来,小心的把信收进了信封,又放到了一个匣子里,淡淡道:“没事,睡觉吧。” 萧夕看到那一行字也暗暗的心惊,七哥说的没错,这极有可能是一场阴谋。 见两人去了卧房,萧夕将信中的内容跟狴犴说了,狴犴蹙眉,恨恨道:“他们在这就要动手了!真是心急!可知是谁的来信?” 萧夕摇头,继而又轻轻一笑,“不过这有何难!” 说着一手伸向了匣子,只见匣子并未打开,信却从匣子的盖子上穿了出来,缓缓落到了她的手里,接着手上慢慢泛起一抹柔柔的白光,将信笼在了里面,下一刻,柔光中渐渐出现了一个锦衣男子。 第87章 一石二鸟 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画面一点点清晰,笔下的字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便是这封信的主人,只是看不见他的脸。 萧夕眉头微蹙抬起了另一只手,姘起双指,向着柔光中一点,那人的脸便清晰了起来。 看到他的脸,两人都是一怔,没想到竟然是他! 瑞王——萧光泽! 这样一切都有了解释,他的目标就是皇上,但又不想伤害她,便将她单独软禁,一朝成事,谁又能去在意一个妃子? 只是没了皇上还有太子,除非他还要借她的口证实皇上的身份,那样定案的太子就成了弑君杀父的罪人,是一石二鸟! 这也是他迟迟不肯露面的原因? 萧夕一阵后怕,缓缓收了手,手掌一翻,把信也收了起来,可她刚想走,却被狴犴按住了手,“这信,我们不能拿。” “为什么?这可是证据!” “是证据不假,但这个信放在他的手里,说服力更大。” 萧夕还是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如果你收到这种机密的信,看完你会怎样?”狴犴又问道。 “毁掉。”萧夕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那他为什么要留着?”狴犴循循善诱。 “他是……”萧夕张大了嘴。 “是,多半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要把这当作证据。”狴犴的手覆住了她的手,拿出信封之后又在上面轻轻一指,信上便多了一道金光,接着又重新落到了匣子里,“我们要做的就是护着它。” 萧夕点头,心道:七哥这个大理寺卿果然没有白做!让他察人于微,也善于分析谋局。 “好了,我们走吧。” 萧夕点头,只是临走时,她又想到了那烟花弹,问道:“七哥可知这里还有皇上的人吗?他给了我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萧夕拿出了烟花弹。 狴犴轻轻摇头,“我也不知,你先收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回去了。 第二日,陆友思果然要对他们动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了退路,成与不成都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但是君墨黎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偏头看了张炳一眼道:“张炳听旨,桃源府台陆友思,多次以下犯上,蓄意谋反弑君,杀无赦!” “是!臣尊旨!”张炳应着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 “哈哈……” 陆友思见状突然大笑起来,“皇上,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已经是笼中之鸟,众人张大人神武不凡,但您以为单凭他一人就能飞出这个牢笼吗?” 陆友思面上慢慢变得狰狞起来,喊道:“来人!” 话音一落,便听到数十人的脚步声纷沓而来,眨眼工夫,便把牢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君墨黎见他们都是一样的身着黑色劲装,黑布裹头遮面,手持利刃,这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想不到平日看着唯唯诺诺的陆友思,还有这样雷厉风行的一面。 张炳知道眼下是场硬仗,早早便和萧夕定下了暗号,只要他祭出轩辕剑,她便放出烟花弹,不管有没有其他布防都要一试。 “镇南将军何在?” 突然君墨黎运起内力,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当场不止是陆友思愣住了,就是张炳也没有想到,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安排,所以他才敢只身踏入这龙潭虎穴之中吧? 张炳顿时生出一种折服,是,他们应该相信皇上。 陆友思微微怔了一会儿,又冷冷道:“虚张声势罢了!拿下他,我们还能有筹码握在手中。” 一声令下,众人便亮出了兵刃,齐齐围了过去。 张炳五指慢慢收紧,握住了长剑,锐不可当的冲了上去,挡住了围攻而来的诸人。 可虽然他勇猛无比,但终归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君墨黎见到后,也参加与了进去,空手夺过一人的刀,与张炳互为后盾,与人厮杀了起来。 萧夕看到了轩辕剑发出的金芒,再也按耐不住,破门而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路打入了大牢,却见君墨黎三人已经脱险,正被众将士围在中间,而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个黑衣人,陆友思也被押到了一旁。 一人单膝跪在他的脚下,“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镇南将军请起。”君墨黎伸手将他扶起,笑了笑道:“将军来的正好。” 原来君墨黎在太平镇时,来桃源镇前,就安排了镇南将军在镇外扎营待命,就在他察觉出自己中了十香软筋散后,便让暗卫去联络了镇南将军,让他带着精锐潜伏在附近。 成王败寇,陆友思连着驿馆的侯文宇一起被带走,回京待审,其家人也都被看管起来。 君墨黎等人则是由着镇南将军一路护送去了天坛,但都是以张炳的身份与御驾回合。 御驾因为没有得到君墨黎的指令,一直在天坛外面徘徊,待与君墨黎回合后,才在礼官的安排下,进行了祭天仪式,萧夕也变回了她紫影暗卫的身份。 回京的路上,马车里,君墨黎轻轻握着萧夕的手,柔声道:“夕儿,朕想册你为妃,你可愿意?” 萧夕用力的点了点头,“臣妾自然愿意,以前都是臣妾不好。” 君墨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也有朕的不是,以后便不会了。” 从前他们之间总有绕不过去的权术和制衡,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和心底的那抹身影一点点重合,他和她仿佛已经认识了千年。 更何况,此番经历了这么多事,彼此的心意也都得到印证。 瑞王府。 萧光泽正在书架前翻阅书籍,心腹西风匆匆走了进来,伏在他的耳边道:“爷,不好了,刚刚收到消息,那边出事了。” 萧光泽脸色一沉,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案桌后面,西风也慢慢跟了过去,细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萧光泽轻轻转着中指上的扳指,嘴角慢慢浮上一抹冷笑,“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安排了人!不过,那人是留不得了!记得要做得干净点。至于他,不要紧,我们来日方长。” 第88章 御敌 何况我们的大皇子回来了,日后宫中也要热闹一番了,我们不怕没机会。” “是!” 萧光泽轻轻挥了挥手,西风离开后,萧光泽缓缓闭上了眼睛。 二十三年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太后毒杀了他的母妃,那时他才四岁,姑姑不要他出面,要他只当不知情,否则就会白白搭上一性命,是,四岁的他只能成为别人的鱼肉,面对强大的太后和七哥,他只能顺从,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只会遛鸟斗鸡,不学无术的纨绔王爷,就在一年前,他还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忍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了。 皇上的御驾已经到了郊外,天却又零零星星的飘起了雪,张炳一身官服骑在马上,紧随在御驾马车之后,再后面便是坐在囚车里的侯文宇和陆友思。 现在他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怕冷,但是裹在风里的雪豆,拍在人的脸上却微微犯疼。 可是突然他觉得风骤然小了不少,雪豆几乎都顿在了半空,这是—— 杀气! 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一蓝袍男子已经缓缓落了下来,双脚稳稳的踩在了一枝枯枝上,那袍子是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的茧绸,如墨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束着银冠,眉眼间却有着说不出的风骚,见他看来,沉声道:“狴犴,想不到你竟然藏在这里!” 张炳拧眉,这样的面容,似乎只有一人当得,他思索了一会儿,道:“你是……蓝凤?” 蓝凤轻轻点头,“不错!是我!” 说着便欺身而来。 “护驾!” 金吾卫统领邵文德一见,连忙亮出了兵刃,高呼道:“保护皇上!” 张炳眯了眯眼,双脚在马镫上一借力,身子便腾空而起,迎上了蓝凤。 一边与他交手一边将他引去了别处,“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不要连累无辜凡人。” “好。”蓝凤也不想伤及凡人,应声几个起落便去了别处。 马车里,萧夕也觉察出了那股异样的杀气,听到金吾卫统领高喊的护驾,神情不由得一肃,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见她这样紧张,君墨黎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别怕,不会有事的,朕就在这里。” 觉察到那股力量已经走了,她才缓缓的放松下来,向着君墨黎一笑。 可就在这时,树林里还埋伏着令一波人,见蓝袍男子引走了张炳,为首的人也轻轻一挥手,嗖!嗖! 冷箭瞬时如雨一样射了过来! “快!在那边!”邵文德指挥着众人御敌,将御驾马车密密的围了起来。 “啊!” 突然一声痛呼传来,邵文德转头看去,一支冷箭已经穿透了陆友思的喉咙!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两个囚犯! “你们几个护住马车!其他人跟我来!”邵文德一夹马肚,掉头向着冷箭来的方向奔去。 那人知道已经暴露,也弃了弓箭,拔出了腰刀,与金吾卫缠在了一起。 “记得留活口!”邵文德吩咐道。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萧夕抽出了手,“皇上,让臣妾出去看看。” 君墨黎轻轻一笑,按住她道:“夕儿,朕在这里,哪有理由要你抛头露面的,你就安心坐在这里就好。” 萧夕有些讪讪,可是虽然君墨黎不允她出去,但她还是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慢慢的打斗声小了起来,邵文德也策马回来了,停在马车外面禀道:“皇上,贼人都已伏诛,只是张大人还未回来。” “无一活口?”君墨黎微微皱眉。 “他们早在口中放了毒药,一旦被擒便咬破了毒药,气绝身亡了。”邵文德道。 君墨黎沉沉应了一声,又道:“好了,我们走吧。” “可是张大人……”邵文德一愣,就这样走了,不管张炳了吗? “我们先走,他自然会跟来。”君墨黎不知为何,虽然他在马车中,却能察觉出那股力量的不同寻常,他也不知自己几时有了这样的力量。 邵文德虽然不知皇上为何这样笃定,但还是依言策马向着都城驶去。 张炳和蓝凤一路来到了一个无人处僵持了起来。 “蓝凤,当初我只是拦了你,未让你追上那水仙花妖,你便一直追着我不放是何道理?”张炳道。 蓝凤闻言却大怒,身子缓缓升到了半空,双手捏诀,瞬间手上蓝芒大盛,咬牙切齿道:“你只是拦着我,可是水仙她却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张炳微微皱眉,他记得当初…… 当初他游走在蓬莱仙岛之上,无意间看到了蓝凤在追一女子,他见女子惊慌失色,便上前管了一管,拦住了蓝凤的去路。 说话间,强大的蓝芒已经到了身前,他只能凝神应战,祭出了轩辕剑,顿时金芒大绽,与蓝芒交织在一处。 蓝凤皱眉冷哼一声,“当真以为自己能断这世间是非曲直,竟然手持轩辕剑!”他说着怒气更盛,手上的蓝芒也强了一倍。 “我狴犴虽然不能断尽世间是非,但只求问心无愧!”狴犴手中的轩辕剑一横,再次挡住了他的攻势。 “问心无愧?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罢了!”蓝凤越说越怒,“你可知她当时便命不久矣,若不是你阻我向前,我又怎会来不及救她!” 原来他是要救她! 张炳心中一惊,没想到他无意中竟然害了他人的性命,难怪他追了自己这么久!这倒真是自以为是了。 突然他手上的法力一松,轩辕剑的金芒也渐渐暗了下去。 蓝凤见他如此,也不由得一惊,连忙收手,但张炳还是在一片蓝芒中生生受了他一掌。 看着张炳连退数十步,呕出一口鲜血,蓝凤虽然懊恼自己下手过重,却也只收紧了五指,冷哼一声,道:“这只是警告,从今往后,你要善待水仙,否则我还会找你拼命!” 张炳再次愣住,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蓝凤皱眉,知道他不知情也不愿多说,只道:“你回去便知,记着我的话。” 说完便飞身而去。 张炳轻轻擦去嘴角上的血迹,不知他蓝凤又发什么疯,说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让他很是头疼。 第89章 荣宠 不过他既然说他回去便知,那他回去就好,当务之急还是要赶上皇上的御驾。 这样想着便提步上前,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赶上了队伍。 “大人没事吧?刚才那是什么人?”邵文德见到打马而来问道。 张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目光扫过众人,见到囚车上竟然有羽箭擦过的痕迹,一辆囚车上还有血迹,不由皱眉问道:“有人劫囚?” 邵文德摇头,面色一暗低声道:“是灭口,陆友思被灭口了。” 张炳恨恨的一甩马鞭,低低的咒骂了一声,陆友思死了,再有所谓的证据也意义不大了。 马车缓缓驶入了宫门,路旁是众臣跪迎,由太子领头,邵文德张炳等人也都下了马,马车停下,君墨黎缓缓走了下来,接着是萧夕,太子一见到她不由一愣,却也不敢君前失仪,压下心头的诸多猜测,高声道:“儿臣恭迎父皇回宫。” 身后的诸大臣也跟着纷纷山呼万岁。 君墨黎上前,轻轻抬了抬手,“众爱卿平身。” 太子起身,陪在君墨黎的身边,轻轻对着一旁的大皇子点了点头,萧永康也是微微颔首,一路向着养心殿方向走去。 桃源镇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幸好他只是接到消息并未发出定罪的旨意,否则他背上了杀父弑君的罪名!每每想到此处,他都是一阵后怕。还有令他没想到的是,危急时刻,父皇会向大哥求救,想必父皇还是信任大哥的吧?只是不知日后,父皇究竟是信自己多一点还是大哥多一点。 此时后宫也得到了消息,皇上回来了,不仅如此,回来的还有一直镇守南疆的大皇子萧永康,除此之外,她们更在意的还有一个神秘女子,听说她是皇上在路上认识的,陪着皇上一路去了天坛,此时更是直接被皇上带去了养心殿。 翠亭宫的裴充媛在意的和别人不同,她的儿子回来了,她盼了三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从前她不同那些位份高的妃嫔,能够常常见到自己的孩子,她位分低,一个月只能见三次,再者就是过年过节,或是她的生辰能见到一次,可是自从那年他请缨去了南疆后,他戍边有功,她也提升了位份,可她却再也不曾见过他。 她与婢女水清一直守在宫门外,不知自己的儿子能不能进来看她一眼,就算进不了殿中,就这样远远望一眼也好。 同住的许宝林立在殿前,看着她痴痴地等着,心中微微泛着些酸意,她虽然位份不高,却也有个儿子可以等,心中总有个盼头,不像她,要家世没家世,容貌也不过算是中等,在宫中又无依无靠,好不容易结交到了阮婕妤,却连阮婕妤都不得宠,还得罪了贤妃,她摸着平平的小腹,心中不由得一阵凄楚,不愿再看,别过头去,踏进了殿中。 “充媛,你先回去吧,奴婢在这等就是了,若见到大皇子,奴婢就立刻去叫你。”水清刚刚触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已经冰凉,再这样下去,怕她的身子会受不了。 裴充媛缓缓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就是了。” 在这里等,他从石板路那头一出现她便能看到,若能进去叙话更好,若不能,她便祈求他走慢一些,或者那条石板路能更长一些。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匆匆的向这边走来。 “来了!”见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裴充媛一喜,握住了水清的手兴奋道。 水清也跟着欢喜,两人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那人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见她冻的泛红的鼻尖,微微嗔怪道:“母亲,你怎么站在这里,这多冷。” 裴充媛笑笑,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我不冷,真的不冷。” 萧永康心中默然,母亲不说他也知道原因,大手覆住了她的手,携着她一起向翠亭宫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母亲,以后你便不用在这等了,父皇已经赐下恩典,让孩儿年前就留在京中,只要母亲想孩儿了,随时都可以传孩儿进宫。” 裴充媛红着眼点头,她有着很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指着备好的点心让他吃。 萧永康看着满桌的点心,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这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你小时候最爱吃,还有这个奶油松瓤卷酥……” 他的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小时候他或许真的爱吃,可是现在看来却觉得发腻,只是碍于她的殷勤,才勉强拿起一两块入口。 最后起身道:“母亲,时候也不早了,再晚宫门估计就要落锁了。” 裴充媛见他要走,有些不舍,但也知道成年皇子不得在宫中留宿,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他。 萧永康见她几欲落泪,轻轻一笑道:“母亲,孩儿明日再来看你。” 裴充媛却连连摆手,“不用了,这样见一面我就知足了,免得让人说闲话。” “母亲!”萧永康重重地唤了一声,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母亲,我现在已经是镇南将军,我们不用像从前那样看人脸色过日子了,明白了吗?” 裴充媛呆呆地看着离开的萧永康,是,她的儿子长大了,还有了军功,她在宫里的日子的确好过了一些,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那宸妃何等的荣宠,可是最后又是一个什么光景? 养心殿。 君墨黎离开了十数日,虽然有太子监国,但是许多事情还需要他来定夺,今日回富案桌上便堆积如山,眼见已经到了深夜,可是那座小山才将将下去一半。 他又拿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这只是一个地方的月报,可是看到那一行字时,他的心便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恰在这时,萧夕从后殿转了过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案桌上,端出了一碗粟米百合红枣羹,送到了他的手边,“皇上,这都三更天了,国事要紧,皇上的身子也要紧啊。” 第90章 平平无奇 君墨黎接过枣羹,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迷离的问道:“夕儿,你说朕是不是太过无情?” 萧夕微微一怔,不知这是何意,片刻之后摇头道:“不是。皇上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萧夕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这个? 却见君墨黎缓缓将手中的奏章递到了她的手边。 “臣妾……”萧夕有些迟疑,她是后妃,不能也不愿掺合前朝的事。 君墨黎却满是疲惫,只是点头示意她,看看无妨。 接过奏章,可是上面的事也都平平无奇,只是…… 中间的一行字上星星点点的落着几笔朱赤,是他见了手指颤动落下的吧?她能想象出他看到这个消息时的心痛,也是这样,他才问出了那个问题吧? 萧永临去了。 他的六儿子死了,永永远远的离开了他,而且造成这个结果就是因为他的旨意。 萧夕的心也微微一沉,上次只记得四哥说,六皇子骂天三声,要轮回三世,从那以后便没了他的消息,没想到今日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如果哪一天师父知道,他的六皇子是被人陷害,被自己误杀又当如何?她不敢想。 那时他会恨毒了她吧? 她一阵缄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只呐呐的道:“皇上节哀。六皇子定然不愿看到您这样伤心难过。” 君墨黎缓缓抬眼,“嗯嗯,希望他来世能投一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再进帝王家。” 说着将红枣羹递到了她的手里,低声道:“朕乏了,扶朕去休息吧。” 因为六皇子去世的缘故,君墨黎几日下来都郁郁寡欢,萧夕的事情他也一直拖着,左右她都是陪在他身边,但后宫的人却不这么想,都纷纷在猜测皇上到底带来了什么人,竟能让皇上数日不进后宫。 皇后曾旁击侧敲的问过太子,多少心中有数,只由着众人暗中猜测,最后还惊动了太后。 这日午后,太后便带着孙姑姑一路来了养心殿。 君墨黎将太后迎了进去,又奉了茶,才在太后的对面坐下,“近日是儿臣疏忽了,从回宫后竟未去探望母后,还望母后恕罪。” 太后抿了口茶,轻轻摆手,“哀家知道,皇帝是忙,只要皇帝有这份心就行,探不探望的无所谓。” 太后说着向他身上一瞥又道:“这数九的天气,皇帝怎么穿得这样单薄,是不是这些奴才都不尽心?”说完目光已经移到了一旁的白泽身上。 白泽一见,连忙跪地请罪,“太后明鉴,伺候皇上,奴才哪敢不尽心尽力?” 见他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好了行了,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也不止你一个,后宫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提醒皇上要添衣裳的吗?” 君墨黎心下明了,听出了太后的弦外之音,想必太后也是听到了外面的闲言碎语,跟后宫那些人一样,都想看看他这金屋藏着谁。 “母后说的是,儿臣以后自当多添衣服,不叫母后挂心。”君墨黎微微颔首。 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的话,太后才离开,君墨黎将她送到了殿门外,不经意的却瞥见了她鬓角的华发,突然又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转头,“皇帝还有事吗?” 君墨黎轻轻一笑,“没事,就是想跟母后说,母后也要多注意身体,记得多加衣服。” “好。哀家记下了。”太后也笑了笑,转身扶着孙姑姑走了。 到了无人处,才抬手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她和皇帝虽然是母子,但因各种的意见不合,闹了许多不愉快,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皇上慢慢上了岁数,这种话更是说不出来。 “孙姑姑,你说皇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太后缓缓转头,看了孙茹一眼,却见孙茹缓缓低下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微微一冷,“怎么?你有事瞒着哀家?” “奴婢不敢。只是……”孙茹觑了觑她的脸色。 “说吧,还有什么是哀家承受不了的。”太后淡淡的道。 “是六皇子去了。”孙茹低声道。 太后的身子微微一颤,缓缓闭上了眼,孙茹连忙扶住了她,连声叫着太后。 太后轻轻的摆了摆手,“我没事,我们走吧。” 太后走后,萧夕从里面走了出来,给他披上了一件袍子,又转身拨了拨君墨黎身前的炭火,幽幽道:“都是臣妾不好,没能照顾好皇上。” 君墨黎向她摆了摆手,道:“不是怪你,是朕没有去后宫,那些人又开始乱嚼舌根了。” 他向着她招了招手,又在身边的地方拍了拍,萧夕从善如流坐了过去,君墨黎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朕想把你留在身边,却又不愿你与那些人去争。可是现在太后出面了,你也不得不去了。” 萧夕轻轻一笑,仰头看着他,“只要能见着皇上,在哪都好。” 君墨黎也笑了笑,柔柔的看着她道:“青青草色沐瑶光,以后你就叫青瑶好不好?” 萧夕一怔,青瑶两字一出,她的身子便不由得微微一颤,又将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遭,“青瑶?” “是,朕这几天脑子里一直都在转着这两个字,朕想了想,是不是因为这句诗的缘故,你就是朕的那抹瑶光。” 萧夕点头,“好,我听皇上的。” “嗯。青瑶听旨,青瑶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克娴内则。着即册封为宝林,钦此!” “是。谢皇上恩典。”萧夕缓缓跪在了他的脚边深深俯首低头道。 第二日一早,合宫上下便得到了消息,皇上带回的人已经封了宝林,赐住从前宸妃的朝阳宫。 宝林,位份确实不高,可是朝阳宫却是离养心殿最近的,后宫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都十分的明了。 据说那女子是个孤女,没有家世,自然不能一进宫便身居高位,只能从末位慢慢熬,可是皇上又不愿委屈了她,便把人放在了眼皮底下,似乎就要看看,你们哪个不长眼的要与她过不去。 第91章 非池中物 皇后知道后,冷冷一笑,按那黑衣人说的,这位青宝林就是从前的萧夕,是,从她萧夕一进宫,有事皇上便明里暗里的护着她,是,那时她是左相爱女,皇上护着她都是对政局的考虑,她听之任之。 后来左相死了,说她救驾有功,再次提了她的位份,左不过是个贤妃,她也忍了。 可是终究她酿成大祸,残害子嗣,翻不过去,他只能将她囚于冷宫,可谁曾想,冷宫失火竟然是她的脱身之计! 说什么祭天祈福,怕不是要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吧! 就是钦天监也曾批语,她非池中物! 非池中物?难道还能爬到她的头上做凤凰? 皇后紧紧地握了握五指,啪一声,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竟被生生拗断了一节。 “啊!” 因为指尖的痛,她不由得微微一低头,而正在为她梳头的秋云却没想到她会动,生生扯断了她的两根青丝,让她轻声叫了出来。 “啪啪!” 李玉一见揪住她的头发反手就甩了几个耳光,秋云的脸上顿时肿了起来,李玉一松手,便砰的一声跪了下去,不住的叩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抬手,“罢了,以后你便出去侍候吧,别再进屋了。” “多谢娘娘。”秋云连忙叩谢,退了出去。 见到皇后发怒,谁也不敢上前,但眼见众嫔妃就要来凤朝宫请安,耽搁不得。 云裳只能自己上手,缓缓上前,拿起了角梳轻轻的为她梳起了头发。 她是皇后的贴身婢女,知道皇后为何恼怒,特意梳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凌云髻,将皇后的威严贵气彰显出来。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当她看到眼角眉梢的细纹时,她的心突然发现自己老了,特别是和那些花儿朵儿的新进妃嫔们相比,是,她跟那些人斗了半辈子。 她早已没有年轻美貌,她有的只是权势和地位,所以她只有紧紧抓住这两样,她才能在这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是,谁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思虑间,她已梳妆得当,由着云裳扶着她的手臂去了前殿。 青瑶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宫殿,可是昨夜还是宿在君墨黎的养心殿,君墨黎早早就起身去了早朝,留她一人在殿中,她见天色还早,冬日里又犯懒,所以待他走后,她又重新躺了回去睡了个回笼觉,这几日她都是这样过的。 可是她刚躺下睡的迷迷糊糊时,却听到身边有人唤她,“青宝林,青宝林……” 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见到是平日里服侍她的绿萝,迷茫道:“有事吗?” 绿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都怪奴婢,宝林初来不知宫中规矩,宝林的册封已晓谕六宫,宝林今日该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了。” 青瑶脑中一片空白,诚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初来乍到的新人,怎么把这事也忘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青瑶猛地爬了起来,向着绿萝道:“快!快给我梳妆!” 绿萝点头,麻利的为她梳了个坠马髻,穿了一件鹅黄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长袄,配了一条翠绿烟纱散花裙,怕她冷,出门又给她披了一件粉红色云锦斗篷。 她一进皇后的宫中,众人仿佛看到了一树春枝,她缓缓步入,众人觉得仿佛就像一阵春风抚过,冬未尽,春已来,就算她们都是女子,看到她都这样神往,何况是皇上。 还有她那张脸,简直就是从前的贤妃娘娘,众人心中的猜测更甚,慢慢的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青瑶缓缓跪下,向着皇后行了个大礼。 “青宝林,地上凉,快起来吧。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了,不需这样拘束。”皇后虚扶了一把。 青瑶谢过,却见皇后又向一旁点头示意,“这是德妃,杨妃,徐妃。”青瑶一一见过,德妃和杨妃两人含笑应下,只是到了徐妃时,徐妃睨了她一眼,扶了扶鬓边的海棠簪子,道:“皇后娘娘真是宽宏大度,我们的青宝林第一次拜见就这样迟来也不怪罪,只是知道的说是皇后娘娘大度,不知道的还道这凤朝宫没有规矩呢,娘娘赏罚分明才好呢。” 青瑶闻言,淡淡一笑,向着徐妃欠身一礼,道:“多谢徐妃姐姐提点,只是妹妹想这里是凤朝宫,什么规矩自然是由皇后娘娘来定。”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她那张脸是萧夕没错,可是她的性子却和那萧夕有些不同,虽然两人脸上都是淡淡的疏离,但是眼前的她似乎自视很高,并不把她们一干人放在眼里,今天的姗姗来迟,和刚才的针锋相对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位妹妹所言都有道理,俗话也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罚奉三个月吧。” 不管她到底是谁,给她个警示也好,免得让人觉得她真的软弱可欺。 “谢皇后娘娘。” 青瑶也不在意,谢过后在末位的位子上坐下,记得从前她还跟凝霜说,来到这宫中不可能独善其身,可是现在的她却再也不愿委屈自己,与人虚与委蛇。 好不容易等到皇后遣散了她们,青瑶便快步走向了朝阳宫,却冷不防被人拦住。 “青宝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阮晴柔笑吟吟的看着她道。 “劳阮婕妤挂心了,我自然无恙。”青瑶不知她来做什么,冷冷的看着她。 “青宝林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好心过来告诉你一声,昨天我看到了你的琴艺师父风祁去了魔界。” “青宝林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好心过来告诉你一声,昨天我看到了你的琴艺师父风祁去了魔界。”阮晴柔凑近她低声道。 “你说什么?”青瑶大惊,大哥怎么回去魔界? “青宝林,你这是对我该有的态度吗?”阮晴柔微微沉了脸。 青瑶亦是恼怒,冷哼一声道:“抱歉,我还有事,就不陪阮婕妤说话了。” 青瑶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大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匆匆的回到了朝阳宫,遣退了房中的诸人,匆匆去了牢蒲的碧叶湖。 第92章 怀疑 碧叶湖是城外的一处湖泊,因为其形远远看去像一片树叶而得名,青瑶施了一个避水咒,便纵身跃进了水中。 行进深处,便看到一道仙障,依约罩着一个小屋,便向着那边走去,进了仙障,喊了几声四哥,却也没人应她。 四哥不在这里? 是,原本她进了他的仙障里,他就应该有所察觉才是,就在她失望的时候,突然看到桌子上竟然有一张字条,上面隐隐的有着金光流动,她伸手在上面轻轻一划,金光便瞬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字,“我在张府,有急事可去找我。” 字条看完便慢慢消融,化成了一团烟消失不见。 张府?哪个张府?四哥去张府做什么?是张炳。 知道了去向,青瑶便也闪身去了张府。 可她还未到张府门前,便看到了张府周围已经是张灯结彩,可是现在离年还有一段时间,难道是有喜事吗? 轻轻抬手,掌中便立即化出了一个纸鹤。 “去找四哥。” 她轻轻地说了一句,纸鹤便在前面为她引路,走过前院,越过花园,她在一处小亭看到了两人。 张炳似乎被什么事难住了,一筹莫展的坐在那里,牢蒲也陪着默不作声。 “四哥,七哥,原来你们在这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青瑶好奇的走过去问道。 张炳见到是她,连连摇头,倒是牢蒲替他说出了他的难题。 张炳是出身世家,世家中就有着这样那样的牵扯,就在他出门的这几日里,张炳的父母便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廖采萍,没有苏醒没有记忆也就罢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狴犴了,又怎能与凡尘女子有牵扯,父母有养育之恩,他不得不报,可是若再娶妻生子? 青瑶看了看四周的彩灯,终于知道是为了哪番,她淡淡一笑道:“七哥,你又不是四哥,娶妻生子再正常不过,你看我还入了宫呢?” “瑶瑶,莫闹。”牢蒲轻轻斥了一声。 看着两人的表情,青瑶又皱起了眉头,“我没有闹啊,我是认真的,怎么只有我一人在红尘中打滚多不公平,有七哥陪着我才不寂寞嘛,再者,让我有个七嫂嫂不好吗?” 见到两人脸色难看,又连忙道:“那么还有一个办法,七哥也学着四哥出家得了。” 两人又互看了一眼,俱是面露难色。 三人沉默一会儿,牢蒲道:“对了,瑶瑶,你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青瑶将风祁去了魔界的事告诉了他,牢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了张炳一眼,“或许瑶瑶说的对,你这是尘缘未了,待尘缘了了,就自当解脱了。” 张炳也只能作罢,问道:“风祁公子又是谁?” “他是大哥赑屃。”牢蒲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张炳不解道。 “是瑶瑶。瑶瑶能感应到我们的存在,你不知道吗?” 张炳摇头,青瑶也紧紧地握了握拳,此事还不能让他知道,她也轻轻摇了摇头,“七哥是因为轩辕剑苏醒的,不是因为我,念珠也没有感应。” 她轻轻撩起衣袖,念珠果然毫无异样,跟普通的念珠一样。 “对了,还有六皇子……”青瑶想告诉牢蒲六皇子的死讯,让他知道他可能已经转世投胎去了,可是看到张炳在此,又生生的吞了回去。 张炳见她说话吞吐,皱眉问道:“青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青瑶连忙摆手,“没有,我只是觉得七哥你大婚当前,说这个不吉利。” 她以为这样说便能瞒过张炳,可却忘了张炳的本职,他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而且在他知道了慧德法师就是牢蒲时,已经对那件事有了怀疑。 但青瑶既不愿让他看破,他也不提,真要知道真相,他自己去查就是,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要紧的,不过眼下应该先去查探一下大哥下落才是,我这里就让我自己应付吧。” “好。”两人轻轻一点头,便离开了张府。 “六皇子如何了?” “死了。” “那我们该去寻他的下一世?” “是。” 张府。 张炳的婚事就定在第二日的腊月初六,因为他与父亲闹过,为了防止他逃婚,张父还特意在他房外派人驻守。 第二天一早,便被人套上了大红喜服,拜过父母便向着骠骑将军府赶去,是为迎亲。 “新郎官来了。” “听说啊,这新郎啊年纪轻轻便做了大理寺卿,还是个审判呢。” “谁说不是呢。” “不过你看新郎似乎不太高兴呢。” “是哦,从没见过这样的新郎呀。” 将军府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都夸将军挑了个好女婿,闲言碎语传入他的耳中,让心烦意乱的他更是烦闷。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凌,突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蓝凤。 他怎么在这?想起回京那天他对自己说的话,难道这廖采萍就是当年的水仙? 思及此处,他顿时生出一种挫败和无力感,或许青瑶说的对,他真的是尘缘未了。 “迎亲喽!”随着一声喊,张炳微微闭了闭眼,便被人扶下了马,跨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进了后院,便见到一个红衣女子被人簇拥着缓缓向他走来。 透过大红盖头,女子的脸一点点和脑海里的人融合在一起,仿佛又是那个面色仓皇的女子缓缓掠过他的身旁,留下一抹幽香。 将新娘迎入轿中,他的一颗心似乎也开始慢慢沉进去,打马回府,马蹄哒哒,喜乐声声,寻常的一条路似乎将他引入了另一个世界,熟悉而又陌生。 熙熙攘攘中进了府门,耳边都是吉祥祝福的话,他却满腹心事不足为外人道,本来婚姻讲究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做主。他也想过逃避,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家因此交恶,就算和牢蒲那样遁入空门,难保皇上不迁怒张家,何况还有那个吃了他的心都有了的蓝凤! 思量间,耳边已传来了一声,“夫妻对拜!” 第93章 尘缘 他望着眼前的人深深一拜,心中暗道:从今往后,他们便休戚与共。 接受安排,难免心中苦闷,唯有饮酒醉。 突然手上的酒壶被人一夺,抬眼看去,却是那蓝凤。 他苦笑两声,“阁下是来陪我喝酒的?” 蓝凤执着酒壶坐到了他的对面,另一只手虚空一握,手中顿时多了一个酒杯,与他一杯杯的喝了起来。 张炳见他双颊开始慢慢变红,让他的高冷瞬间大打折扣,话也变多了,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与水仙的事。 可是听他说他与水仙是兄妹,张炳不由得皱眉,一株水仙怎么能和凤尾竹成为兄妹?听他反反复复的说了几遍才明白,原来两人曾是青帝院中所生,待他们修出人形后,便学人兄妹相称,这兄妹之情便一直持续了千年。 “那水仙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我。那时我惹上了青丘的一只小白狐,渐渐明白了我和水仙之间的感情,便与那白狐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白狐却不依不饶,发现了水仙,便开始找水仙麻烦,水仙受伤,却也不愿让我知道,不愿让我为她疗伤,就那一次遇上你……” 是,那次他拦下了蓝凤,蓝凤以为他和白狐是一伙的,便直言要他别多管闲事,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当他击退蓝凤去找水仙时,却见她已是气息奄奄,他欲救她,却发现水仙已经没了生的念头,已是心死如灰。施救无法,他也只能带她入了轮回。 张炳不听还好,此时越听越觉得头疼,只能一口一口的灌酒。 青瑶坐在水镜后面看着张炳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由得吃吃笑了两声,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是断着断着把自己搭进去了,那水仙心灰意冷之际投胎转世,回眸一瞥,眼中尽是狴犴的身影,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有机会了了当年的尘缘。 “青瑶,在高兴什么呢?” 君墨黎走进来见到她一人坐在那里发笑问道。 青瑶心中一惊,衣袖不着痕迹的在镜面上一扫,压在了妆台上。 “皇上不许看。”她说着狡黠一笑,两只手都压了上去。 “什么好东西不许朕看?”君墨黎探了探头,狭促的伸手将她抱起,挪到了一旁,只见她手臂下压着的是一副梅花,只是一部分梅花染成了红梅,还有一部分是空白的。 “怎么?这是红白同株?”君墨黎不解的问道。 青瑶纤手抵唇,低低一笑道:“皇上怎么不问‘怎不食糜肉’?” “你说朕是那昏君?”君墨黎拉住她,将她钳制在怀中,佯怒的看着她。 青瑶看着他认真的想了想,又向着点头,“不然呢?皇上一连七天都宿在臣妾这里,难道是明君?” “呵呵,这样三千宠爱在一身不好吗?就像明皇和贵妃?”他的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青瑶也不说破,只幽幽的道:“那梅妃又当如何?” 君墨黎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宠溺的看着她道:“好,朕听你的,从明天开始。” 青瑶轻轻一笑,倒在了他的怀里。 君墨黎看着她花一样的面孔,目光却悠悠的看上了远方,今日他在养心殿时又咳血了,她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可是他已经老了,不知道这样的时日还有多久,他想着眼前这样的岁月安好,能多一时便多一时。 “好了,告诉朕这到底是什么?”君墨黎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这个呀,就是用来数九的,在立冬那一日画出八十一朵梅花,每过一天便涂一朵,待全部涂完也便冬去春来了。”青瑶幽幽的道,当初他送她的念珠也是这般,她默默告诉自己,千年说长也不长,只要把手中的念珠转上千万遍,也就过完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朕看?” “因为……画的太丑。”青瑶窘。 君墨黎仔细看去,的确,那梅花空有其形,而无其神,确实算不上什么佳作。 “哈哈,不妨,明日朕为你重画一幅就是。今日晚了,我们睡去吧。” “好。” 两人携手去了卧房,君墨黎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转头压低声音轻咳了一声,拿开帕子一看,夜幕之下,还是一片猩红。 只是咳上来之后,便舒心许多,闭眼睡了过去。 只是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看到了太子,只是他身穿龙袍,头戴玉冠,缓缓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而他却被人刺了面,涂了墨,无力的匍匐在他的脚下,想要说话,嗓子却也被人毒哑了,不管怎么用力,发出的都是啊啊的声音。 “乱臣贼子,竟然胆敢冒充父皇,实在是罪大恶极,左右!立刻推出午门凌迟处死!” 明黄的衣袍一转,坐上了龙椅,平日里的一众大臣也瞥来了鄙夷的目光,就是他的一众儿子也在耳边向着龙椅上的那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了! 他们都反了! 他心中大叫着,可是四肢无力,只能任人将他拖了出去。 眼见被绑到了行刑台上,褪去了破碎的衣衫,幽蓝的刀刃一点点贴近了胸膛…… “啊。”他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间,知道那只是一场噩梦! 青瑶也被惊醒,坐起身来,一触到他的身子,却触了满手冷汗,伸手摸去,他的里衣已被冷汗沓湿。 “皇上?您怎么了?”青瑶喊人点了蜡烛,烛光下见他脸色苍白,被冷汗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上去那么狼狈,不由拿起帕子为他擦干。 “没事。只是做梦了。”君墨黎摇头,望了望天色,向着外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丑时三刻。”外面一个声音低低应道。 “朕该上朝去了,你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君墨黎轻轻握住为他换里衣的手,温言道。 青瑶点了点头,“让臣妾服侍你穿好朝服吧。” 见君墨黎默允,向外面扬声道:“都进来吧。” 话音一落,白泽便带着四人轻轻走了进来,有人手捧龙袍龙靴,有人端水拿脸帕,有人捧簌口水…… 第94章 “杰作” 虽然人多东西多,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青瑶也没有假人之手,凡事亲力亲为,为他穿好衣服靴子便为他束发。 散落在肩头的头发一一顺好,只是看到鬓边的丝缕银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但又怕君墨黎察觉,只能迫着自己假装没看到。 一切打理妥当,君墨黎缓缓站了起来,轻轻在她额间一吻,“朕有时间再来看你。” 青瑶点头应下,君墨黎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东宫。 下了早朝,太子便心情沉重的回到了东宫,到了书房,遣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一个小婢女玉莲。 铺开案桌上的宣纸,沉声吩咐道:“研磨。” 玉莲见他心情不好连忙上前,小心侍候。 豪笔沾满了墨汁,落在了宣纸上,只见那字刚劲有力,写得却是一个“省”字。 原来朝堂之上,皇上不知为何只因他出的预案稍稍迟了一点,便将他训斥了一番,要他反省,还将户部的监管之权给了大哥萧永康,父皇这是要提携大哥? 手上的豪笔一顿,墨汁瞬间晕湿了宣纸,看着那污了一角的“省”字,伸手一揉,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地上。 与六弟萧永临的储位之争,似乎就在昨日,可是他总于不是威胁的时候又来了大哥,是,人人都想来争一争,这样才不枉生在帝王家吧? 可是争是一回事,宠又是另一回事! 玉莲在一旁看着,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心中有事,手上便慢了下来,就是太子目光看过来,她也没有察觉,直到太子的笔触到了她的脸上,她才一个激灵,刚想躲,却被一个威严的声音压住了,“站好,别动!” 步子顿住,僵僵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凉凉的感觉不断的在脸上游走,不知道他在上面写着什么,却也实在不敢动,待那笔意一停,她才敢抬头觑了觑太子。 太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望着她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半响又道:“不许洗,去,把这收拾了。” 见她面露委屈,又道:“反正这里没人,没人笑话你,拿火盆来,把这些都烧了。” “是。”玉莲应声去了。 玉莲拿了火盆,将地上的纸张一一放在火盆里焚了,又按太子的意思传了午膳。 但是午膳来了,太子却不肯用膳,却把她按在了桌前,“吃,八分饱。” 她狐疑的看着太子,太子却按住她的肩哄道:“快吃,吃了便可以去洗脸。” 她只有乖乖坐下吃东西。 晌午过后,外面便有了这样的传言,太子从下朝后,心情不佳,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就是午膳也用得很少。 玉莲后来才知道他的用意,他受了皇上的申斥,自然是心情不佳,但如果表现得太甚,便是对皇上的不满,若是不放在心上,又是对皇上的轻视,果然皇上知道消息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心下却暗暗一松。 月老祠中,一女子虔诚的跪在月老像前,双手合十,默默祈求着,而她身后却默默站着一个男子,听着她的诉说,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是,这女子便是廖采萍,而默默站在他身后的便是蓝凤。 原来自她嫁入张家后,张炳便对她避而不见,先是每每迟迟归家,她为他奉茶磨墨,他都很是冷淡,有时甚至还把她赶出来。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问他他有什么都不肯说,她只能跑到这里,向着月老诉说心事。 蓝凤在一旁听着一边暗暗庆幸两人并无夫妻之实,有深深心疼她的苦闷。 突然身形一闪,便化身成了月老,安慰道:“你不必苦闷,你们本是姻缘前定,顺其自然便好。” 廖采萍满心欢喜,向着月老又拜了拜,才由丫头扶着下山去了。 回到张府时,看到张炳已然下朝,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见她来了淡淡瞥了她一眼,“听说你出去了,去哪儿了?” “我……我去了月老祠。”廖采萍低头道,见他脸色不佳,又道:“若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去了。” “嗯嗯。”张炳点头应了两声,他的确不喜欢,因为她去月老祠,蓝凤那个神经病又找他麻烦,还说他不履行承诺,说什么他竟然娶了她,就该对她负责。 他也第一次见过这么奇怪的男人,明明是自己的喜欢的女人,却要别人来负责。 不过他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是张炳也好,他是狴犴也罢,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不该娶了她,又把她只当作摆设,不闻不问。 不论如何,他都应该试着与她相处。 “我有点饿了,你去拿些点心给我吧。”张炳看着杵在一旁的廖采萍道。 “好。我这就去。”廖采萍闻言,脸上一喜,应声走了出去。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才发现,廖采萍不像普通的女子那样,她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她还会武。 那日他无意中从她的后院经过,偶然听到里面竟然有剑气破空的声音,他不禁住了脚步,一看究竟。 走进一看,竟然是她在舞剑,一树梅花树下,手握长剑,红衣翻飞,像是翩然起舞的彩蝶,剑气如虹,一剑当空劈下,梅花簌簌而落,落到了她的头上肩上,她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收了剑。 “你在练剑?”张炳微微惊讶。 “是啊!我练好了剑,便能保护你了。”她明媚一笑道。 张炳皱眉,面上不说话,只默默心道:我不用你保护,你开心就好。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嗤笑从上面传来,抬眼看去,是牢蒲过来寻他。 “好了,现在天凉,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小心着了风寒。”张炳轻轻道。 “好。”廖采萍见他虽无心与她圆房,但言语之间都透着暖意,娇羞一笑,转身进了房里。 见廖采萍走了,牢蒲才缓缓落下,现出了人形,笑道:“七弟也尝到了这中间的乐趣了?相处不错嘛?” 张炳苦笑,“四哥,你又来挖苦我,你不知道……” 第95章 清理门户 张炳将蓝凤的事情简单说了,那边是蓝凤相逼,这边是母亲相劝,他只能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 “可是……你这样是骗人家姑娘?”牢蒲揶揄道。 张炳摇头,“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待找个时机,我会告诉她一切的。” “嗯嗯,这样也好。”牢蒲望了望天,又道:“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怎么了?对了,上次听说大哥去了魔界,你见到他了?” 牢蒲点头,“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商量一下对策的,大哥他似乎入了魔道。” “怎会这样?” 牢蒲长叹一声,“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这是轮回镜,你看看吧。”牢蒲说着拿出一面宝镜,在上面轻轻一拂,上面便隐隐出现了人影。 张炳看去,只见一男子血迹斑斑的被宫人丢出了宫外,他匍匐在地上,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那便是风祁公子。 慢慢的撑起身子,一步步的向前走,走到破庙被人驱逐,靠在客栈墙角,被人咒骂踢打。最后他倒在了寻欢楼前。 “姐姐,你看这里有个人!”一个女子惊道。 “哎,真是晦气,大清早的遇到了死叫花子。” 说话间从里面又走出一人,身着窄罗衫子薄罗裙,显得腰身盈盈一握,粉面含春,似喜还嗔,只见她盈盈走到众人前面,眉头微蹙道:“翠儿,去拿碗水来。” 一个小丫头点头应下,匆匆转身取回了一碗水,女子不嫌他满身的血迹和污秽,竟轻轻将他扶起,让他斜倚在怀中,接过翠儿手中的碗,送到了他的嘴边。 身后的女子见此都对她指指点点,她却毫不在意,水一点点的流入了嘴中,风祁也悠然转醒,只是看到眼前的女子微微一愣,继而便挣扎着起身离去。 “这人怎么连句谢谢也没有。”翠儿埋怨道。 “是啊,流苏!你枉做好人了!”一女子妖妖娆娆转身的在那女子的身上拂了一下。 风祁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向前,只是暗暗记下了那女子的名字,流苏。 似乎就是那碗水的支撑,竟然让他慢慢恢复了一点体力,找了个无人处,盘膝坐下,双手捏诀,微微闭眼,周身的真气终于开始慢慢流转,身上也有了力气。 再次睁开眼,就像换了一个人,身上的血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先前的颓废一扫而空,起身神清气爽的向着城中走去。 “风祁!” 闹市中,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转身见到竟然是他的大师兄莫浩然,他不由得一喜,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大师兄!你也下山了?” 可是他的惊喜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惊恐,因为他的手刚搭上大师兄的手臂,便被莫浩然锁住了命脉,莫浩然满脸严肃,接着姘出二指,点住他身上的几处要穴,“走!跟我回师门受罚!” 风祁被他封住了大穴,便只能像木偶人一样,任人摆布,莫浩然身后的三个师弟们见他一招制住风祁,也纷纷上前压住了他的双臂,“三师兄,得罪了。” “敢问大师兄,我犯了何罪?竟这般对我?”风祁愤愤不平。 莫浩然转身冷言道:“你自己不知吗?行为不检点还非要人说出来吗?” “呵呵。”风祁冷笑,“大师兄是说我秽乱宫闱吗?想不到我堂堂白於山也甘为他人爪牙!” “你说什么?”莫浩然大怒,大手猛地捏住了他的肩胛骨,“你再说一遍!” “三师兄!”擒住他的师兄弟们都暗暗对他使眼色,要他别说了。 但风祁似乎是天生反骨,忍着肩上的剧痛,咬牙一字一顿的道,“我说,我堂堂白於山也沦为了他人爪牙!” “大胆风祁!你这是质疑师门吗?今天我就替师父清理门户!免得日后再给师门招灾惹祸!”莫浩然说着身影闪动,拂开制住他的师弟们,众人都没看清他如何动手,只是待他站定,风祁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三师兄!”几人齐声惊呼,却见莫浩然将三人伸手一拦,“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你们的三师兄了!” 说着拿出了一块玉牌擎在手中,“弟子风祁,出言无状,不受师门约束,犯下大错仍不知悔改,今奉师命,若有反抗,废其武功,逐出师门!” 说完便大步走开,三人见他根基被废,心中怜悯他,却也不敢有违师命,也纷纷跟上莫浩然的脚步离开了。 最后还是小师弟轻轻将他扶起,偷偷在他嘴中塞了一粒丹药,默默离开。 丹药入口,缓缓滑入腹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暖意,若有若无的像春日初阳,他望着小师弟的身影默默道了声谢谢,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狴犴手中的轮回镜也跟着一暗,接着又看到了他在一个房间里醒来,只是那房间紫纱帷帐低垂,不远处还垂着半人高的粉色珠帘,这是女子的闺房,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可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调,教之物,心头便是一暗,这里不是平常女子的房间,而是青楼。 起身下床,将将走了两步,便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你醒了?” 只听那声音软糯绵柔,像一阵春风拂过他的心头,即使他自恃定力过人,心神不由得也是微微一荡,接着便见她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只听那声音软糯绵柔,像一阵春风拂过他的心头,即使他自恃定力过人,心神不由得也是微微一荡,接着便见她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女子的脸一点点映入眼帘,不是流苏又是哪个? 风祁抱拳轻轻一礼,“多谢姑娘相救,请受在下一拜。” “公子不必客气,小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流苏轻轻伸出手,只见她手如柔荑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眼如秋水,被她这样望了一眼,他便不由得一怔。 “流苏,你在跟谁说话?你房里有人?”突然门外有人问道。 被她这样一扰,他才回过神来,刚想说话,却被流苏轻轻捂住了嘴,顿时只觉一丝香风迤逦而来,让他熏熏欲醉。 第96章 破例 见她对着自己摇了摇头,风祁便没有再动,流苏将他推至榻上,放下了帷帐,又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缓缓走到门边,拉开门道:“妈妈,你听错了吧,我这哪有什么人,马上就到了晚上了,我让翠儿准备准备迎客呢。” 钱妈妈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的确没有什么人,又听到她要接客,笑的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连声道:“好!好好准备吧,少了什么尽管跟妈妈说。” 流苏点头,“多谢妈妈。” 钱妈妈这才满意的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风祁缓缓走了出来,“在下在此让姑娘多有不便,风某这便离开。”说着便转身欲走,却没想到流苏突然凄楚喊道:“公子!” 一声公子百转柔肠,风祁的步子不由顿住,转身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流苏欲言又止,最后仿佛用了好大勇气才道:“流苏求公子带我离开这里!流苏知道公子定有好身手,求公子带我走,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 “这……”风祁有些踟蹰,他眼下自身难保,带着她不一定是好事。 流苏见状唇角扯出一丝笑意,用力揉着手中的帕子,才让眼中的泪没有落下来,“公子不愿就算了,是流苏唐突了。公子想要离开,便随公子吧。” 流苏说着便转过身去。 风祁看着她柔弱的肩膀,如果真带她走,她也未必能受的了奔波流离之苦,便向着她又是一礼,大步离开了。 夜幕降临,路上商铺几乎都已打烊关门,只有清平街上还是人头攒动,往来与那寻欢楼间。 风祁双手抱臂静静的站在隔壁的屋檐上,默默的看着寻欢楼里发生的一切。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此时一女子正在锦瑟声中漫舞,她虽以紫纱覆面,他却认得她那双如波秋水,只见她舞步轻盈,像穿花蝴蝶一样,在众男子身边穿梭。 “美人儿,来!” 忽的她的裙带被人一扯,生生将她拉入了那人的怀里,当那人的手轻轻抚过她的*时,让她不由得一阵厌恶,面露嫌恶之色,她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但也免不了总有人对她动手动脚。 那人一扫她脸上的不情愿,眉头不由得狠狠皱了一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怎么?爷还碰不得你吗?”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其他人,又道:“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寻欢作乐的,怎么还有人摆出一幅三贞九烈的模样?”那九爷虽然笑着,可是眼中却透着一股恶寒。 钱妈妈也连忙上前劝解,“九爷,流苏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只要是我这的姑娘,九爷想要哪个都成。”说完又向流苏使了个眼色。 流苏却充耳不闻,倔强的看着那位九爷,仰头默然道:“流苏向来是卖艺不卖身,这想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流苏也绝不会单单在九爷这里就破例。” “哈哈哈……”九爷闻言突然大笑起来,又向着钱妈妈看了一眼,“流苏姑娘果然够胆色,名不虚传,今日钱妈妈不妨让我帮你调教一番。” 钱妈妈面露难色,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却知道这位九爷的来头手段,从前的飘香阁的一位头牌,也是仗着略有姿色才情,迟迟不肯接客。 但只在九爷的房间里待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收起了一身的傲气,乖乖下楼接客去了,只是她不过三五年的光景,年纪轻轻便去了。 钱妈妈虽然也想让流苏接客,却也实在不愿借这位九爷之手。 “九爷,这流苏刚来没多久,不懂事,我自会好好教导她,就不劳九爷……”钱妈妈满脸堆笑向前道。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了,他抬手道:“不!越是这样倔强的人爷就越喜欢,调教起来也越有成就感。”九爷说着伸手掏出一沓银票,递到了钱妈妈身前,“这是银票一万两,够不够?” 钱妈妈眉开眼笑的接过银票,不住的点头,“够了,当然够了,流苏姑娘是九爷您的了。” 听到她这句话,九爷才松了手,让钱妈妈将银票接了过去。 “流苏姑娘,请吧。”九爷看着流苏道。 流苏站在原地,即便是最后的靠山钱妈妈已经放手,她也不愿认命,想要跟他耗到底。 “呵呵,看来姑娘是想当众受教?”九爷突然淡淡一笑,凑到她的耳边道。 “你!……”流苏见他要她当众受辱,只能恨恨道:“好,九爷请。” 说着愤愤的走上了楼,九爷淡淡一笑,也跟着走了上去。 站在外面的风祁微微皱眉,虽然不知青楼里的勾当,但察言观色他也知道那九爷不是什么善类。 脚尖在青瓦上轻轻一点,便跃上了寻欢楼的楼顶,脚步轻移,找到了流苏的房间,轻轻揭开一片青瓦,房中的情形便收入眼内。 “流苏姑娘莫怕,不管怎么说,九爷也是惜花之人。”九爷说着手缓缓伸到了她的肩上,在她的肩头游走。 “今天我们就来打个赌好吗?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任你选一样,只要能通过我的考验,我便还姑娘自由身可好?” 流苏见他虽然举动轻佻,但眼前着实只有一床琴,一枰棋,再者便是笔墨纸砚,便也点头应下,“好,我和你赌。” “若你输了呢?”九爷追问道。 “由你处置。”这场游戏她本来就被动,这只是自己险中求取的一线生机,输了自然无话可说。 风祁也好奇的看着,不知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选琴。”流苏指着一旁的琴道,她自恃琴艺超群,没几人能胜得过她。 “好。”九爷伸手轻轻在琴弦上一拂,便有悦耳之声发出,九爷赞许道:“不错,是把好琴。” 九爷缓缓走到案桌前,拿起了笔纸,低头唰唰写着什么,流苏走过去,他却把上面的字迹盖住,“姑娘请稍后。” 流苏只能狐疑的退回去,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见他终于写完,拿起来轻轻吹了吹,递到了她的手中。 第97章 井底之蛙 “这是我新普的曲子,你要在半盏茶的时间里记熟,然后弹出来便是。” 流苏皱眉看着他,这是要短时间强记,也难不倒她,便欣然拿在手里,暗暗记下。 “好了,时辰到了。”九爷将她手中的宣纸轻轻一按,收了起来,接着又捏起一条三寸宽的黑色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 牵着她的手放到了琴边上,道:“开始吧。” 流苏默默依着刚才的曲子,弹了起来,琴声声声入耳,倒也分毫不差,九爷闭着眼听的入神。 就是上面的风祁也觉得她稳操胜券,却没想到突然一旁箫声骤起,丝丝绕绕与琴音缠在了一处,渐渐地琴音便突然一转,又有声音闯了进来,是一番吟唱。 流苏顿时觉得自己的手似乎不受控制,直接被他的箫声带远。 几次她想要走出那曲子,但那曲子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让她越陷越深,慢慢的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风祁远远地看着,险些也坠入其中,他连忙默念《清心诀》,睁开眼却见流苏已衣衫褪尽,风祁见了连忙转过头去。 箫声一停,流苏也缓缓醒了过来,见到自己的窘态,连忙去拾自己的衣服,但她刚刚伸手却被一管箫挡住了,“流苏姑娘,我们可要愿赌服输,你赢了,我还你自由身,你输了,便由我处置。” 流苏只能咬唇僵在那里。 九爷满意的笑笑,从一旁拿出了一根竹条,那竹条本就是为了增添情趣为客人而备,美其名曰:香闺责。虽然她不曾用过,但也见过恩客用在其他姐妹身上,在那些客人的眼中,见她们受香闺责,梨花带雨似乎是第一乐趣,想不到这九爷也有此嗜好。 香闺责不断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游走,她的身子也便跟着不断战栗,可是求饶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牢蒲见狴犴迟迟没有说话,不由得低头看去,却见他似乎被那箫声扰乱了心智,连忙在他肩头一按,念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终于有一丝清明涌上灵台,再看轮回镜中哪里还有什么风祁流苏。 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牢蒲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必自责,你和流苏一样,是因为箫声才陷进去而不自知。” “箫声?”他只是看了虚像便沉浸其中,也不知那九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牢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道:“那九爷本就非寻常人,声音能让人产生幻像,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 “那后来如何了?” “风祁不忍看她继续受辱,把她带走了,但因为白於山和那九爷的逼迫,两人便去了魔界。” 朝阳宫。 掌灯时分,宫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青瑶静静地站在了宫门口,似乎在等那个身影,虽然是自己把他推出去的,可是还是一心想要他来,算着日子,从那日皇上离去,已经过了十天了,年关将近,是不是有好多事情要忙? 他人不来,答应给她的梅花描图也没有踪影,他是不是转眼就把她忘了? 青瑶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天,想从前的母亲一样,站在门口痴痴地等。 “宝林,外面风大,进屋去吧。”一旁的绿萝劝道。 绿萝曾在养心殿侍候过她,待她住进了朝阳宫,便也跟了过来。 青瑶缓缓转身走了进去,果然是在风口上吹的时间久了,一进屋便觉暖风扑面,接着头便微微疼了起来。 绿萝见她神情恍惚,眉头微蹙,只道她是在盼着那人,缓缓道:“奴婢听说,近日皇上正在为大皇子和太子的事烦心呢,所以很少进后宫,只去了皇后和裴充媛两人宫中各一次,也只是在里面坐坐就走了。” “哦?大皇子和太子?”青瑶皱眉。 “嗯嗯。听说太子近日诸多不顺,上次皇上宣召,足足让皇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朝中也有人开始弹劾太子了,皇后也正是因此忧心忡忡,连着免了几日的早晚请安。” 绿萝本是御前的人,有她在身边,她的消息也灵通一些,只是她从前不太在意,可现在想来,事情便有些不对。 她暗暗掐指一算,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抬眼看了看绿萝,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笑道:“绿萝,谢谢你,没有你,我就是那井底之蛙。” 绿萝报羞一笑,“宝林说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 青瑶轻轻打了个哈欠,歉意道:“我有些困了,安置了吧。” 绿萝应声为她铺好了床,服侍她睡下。 待绿萝退下,青瑶便突然睁开了眼,身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她再次来到了碧叶湖,找到了牢蒲。 见到牢蒲时,他正坐在庭院中喝茶,见到她似乎也并不惊讶,伸手在她面前化出一哥茶杯,又替她倒入了茶,“坐,喝茶。” 青瑶缓缓坐下,却没有心情喝茶,开门见山道:“四哥,你进宫了?” 牢蒲点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魔尊已经修出人形了,可是大哥还在魔界,六皇子还要转世投胎,单凭我们三人的力量绝不是魔尊的对手,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其他人才行。”牢蒲说着看向了她的腕间。 青瑶明白他意思,左手轻轻拢上了右手的腕间,黯然道:“四哥说得极是,可能只是时机未到吧。” 她本想质问牢蒲,当初说好的不动太子,太子是大晋国之根本,可是若真到了魔君出世,又无人能制约时,别说是大晋,就是普天之下都会受到牵连。 牢蒲见她不说话又道:“我动太子也不是单单因为要他苏醒。” 青瑶皱眉,“四哥此话何意?” 牢蒲用茶盖轻轻拂了拂茶水中的茶叶,徐徐道:“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皇宫似乎笼着一团黑雾?我追查时无意发现,皇后身上似乎也沾染了不少,我怀疑,魔君还在宫中,与皇后有牵扯,若真是那样,太子有事,魔君又怎会坐视不理,只要魔君现身,我们便可在他功力恢复之前除掉他。” 第98章 强敌 青瑶点了点头,问道:“你见到大哥了?” “嗯嗯,不过你放心,他只是在魔界逗留,也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不会有事的。” 牢蒲将他如何被逐出师门,遇上强敌九爷一一告诉了她。 青瑶心事沉重地出去了,又心事重重地回来了,一路上都在想牢蒲和她说的话,若真到了那一步,她真是万死也难以赎罪! 想着想着,突然看到前面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可是眼下已经到了深夜,谁还会在此活动?她暗暗跟上那人,只见那人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头脸被深深和黑袍一体的帽兜遮住,虽是如此,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而且…… 他似乎发现了自己! 可是在他身上她也觉察不出任何妖气或是魔气。 青瑶心中微微一惊,此人身份不简单,可越是如此,她的好奇心越盛,手上捏诀,脚下速度一快,片刻便将那人拦了下来。 “阁下是什么人?宵禁之时还在此逗留?”青瑶问道。 黑袍男子却淡淡一笑道:“青宝林似乎比我还不该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青瑶的心突兀一跳,他竟然认识自己? 如此她更不能轻易放过他,先下手为强,伸手向前去抓他的帽兜,“既然相识,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黑袍男子却早有防范,在她出手的瞬间,身子轻轻向后一飘,竟然荡出了她的掌控之中,她扑了个空,就那样看着他消失在她的眼前,只留下一个飘渺的声音,“青宝林你放心,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今夜的事过去也就忘了。” 看着人已走远,青瑶没法,也只能回去。 回到宫中,她躺在床上,缓缓拿出了念珠,仔细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药师佛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然当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方可功德巍巍。” 她的杂念太多,已然不再是琉璃之身,所以才感应不到哥哥们了。 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念珠,缓缓闭上了眼,她,哥哥们要寻,师父也要留住。 第二天早上,青瑶梳洗完毕,左右没有什么事,便将诸人都遣走了,盘膝默默念起了《清心诀》。 《清心诀》一遍遍念了下来,心中怨恨焦虑似乎也淡了许多,灵台慢慢清明起来,睁开眼,似乎眼前的阳光都格外明媚,就算是要她再等十日,她也觉得没那么难熬。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门口有脚步声,连忙坐好,端起了一旁的茶抿了一口。 “宝林,皇上身边的白总管来了。”绿萝缓缓走进来禀道。 青瑶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心切道:“快请!” 一会儿绿萝便引着白泽走了进来,青瑶见他身边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匣子,便暗暗猜到了他是为何事而来,心里不由得一甜,笑问道:“这大冷的天,怎让白总管您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他们通传一声就是,何苦跑这一趟?” 白泽淡淡一笑,道:“能为宝林传话,是奴才的福分,何况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奴才又岂敢假他人之手。”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分量,他可是清楚的很。 他说着向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将匣子打开,呈到了青瑶的面前。 “青宝林,皇上说了,这是皇上答应给您的画,请宝林收好。” 青瑶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幅墨梅,那梅花画的栩栩如生,就这样望着,仿佛便能闻到阵阵花香。 她看了绿萝一眼,绿萝意会,接下了那人手中的匣子。 “奴才还有其他的事,就不打扰宝林休息了,奴才告退。”白泽行了个告退礼退了出去。 “白总管慢走。”青瑶点头,又向着一旁的绿萝道:“去送送白总管。” 两人走后,青瑶小心翼翼的将那幅墨梅图拿了出来,墨香淡淡,她数了数上面已经填过的红梅,不多不少,正是今日。 突然她狭促的想看看他画的墨梅的神情,她的手在墨梅图上轻轻一按,缓缓闭上了眼睛,睁开眼便看到君墨黎在伏案画图,白泽静静地守在一旁。 他神情认真,一笔一笔似乎都很是用心,仿佛那并不是给她的画,而是在处理国家大事,画完枝干,便开始画梅花,画画停停,似乎在数画了几朵。 青瑶嘴角微微一笑,画梅花还要常常数来数去,那批复奏章岂不更得反复。 就在她看的出神时,君墨黎的眉头突然一皱,接着便用力咳了起来。 白泽连忙送上一个帕子,君墨黎接过去,掩住了嘴,但向着那画看去,还是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落了上去。 君墨黎将帕子递给了白泽,只是一瞬,青瑶却也看到了那白色的帕子上印着一片污血! 青瑶的心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锤,久久未消。 “再给朕拿些纸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君墨黎也不在意,丢了染上血迹的画,吩咐道。 如此反复,不知画了多少,终于画出一张满意的墨梅图,吩咐白泽给她送过来,也便是她手中的这一幅。 她心中大恫,泪水不知何时也落了下来,打湿了画的一角,看着画中的红梅渐渐变淡,她连忙用袖子将它擦干。 到了晚间,君墨黎亲自来了,他表面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同往日那般精神奕奕,步伐矫健。 “臣妾恭迎皇上。”青瑶在殿门口迎了上去。 君墨黎轻轻将她扶起,轻斥道:“出来做什么,小心着凉了。” 青瑶默默低头,走在他的身侧也不说话,只侧耳聆听着,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印在心里。 君墨黎以为她不高兴,携着她的手走进去,坐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怎么了?朕来了,你不高兴?” 青瑶抬眼对上他的眸子,柔柔一笑道:“臣妾哪有不高兴,皇上能来臣妾自然是高兴。”她知道皇上既然不愿让人知道他身子有恙,她便也隐去了眼中的担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99章 不满 君墨黎见她说的真切,眼中又是情意绵绵,便又道:“朕送你的画还喜欢吗?” 可是一提到那画,她的鼻子又是微微一酸,假意娇羞低下了头,依偎到了他的怀里,“臣妾很喜欢,只是等了数日,臣妾以为皇上忘记了呢。” 君墨黎淡淡一笑,抚了抚她的头顶,悠悠道:“不会的,朕答应过你给你,自然会给的。”君墨黎说着又向外面喊了一声,“白泽!拿进来!” 青瑶缓缓抬头,从他身上离开,不解又期待的望着他。 一会儿白泽便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金笼子,里面躺着一只白色小兽,只见那小兽通体*,没有一丝杂毛,耷拉着一双尖尖的耳朵,似乎在诉说着被关在笼子里的不满。 “这是什么?”青瑶看了一旁的白泽问道。 “宝林,这是白狐,是千钥国进献的贺礼,皇上见它似乎有灵性,便送来供宝林消遣。” 青瑶看了君墨黎一眼,见他笑笑,又上前去瞧那白狐,只见它嘴巴尖尖,一双乌黑亮丽的双眼似乎充满着不屑,见她凑过来,像人一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又将头扭了过去,闭上眼,让自己深深的埋在松散的尾巴里。 青瑶被它的样子逗笑了,一抹由心而发的笑意在脸上绽开,宛若春天里的一抹艳丽的海棠花,转头向着君墨黎看去,他也是一副就知道你喜欢的样子宠溺的看着她,“很喜欢?” 青瑶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向着君墨黎盈盈一礼道:“多谢皇上。” “喜欢就好。”君墨黎看着高兴的像个孩子的她,心中的那抹担忧又重了起来,不知为何,青瑶自从桃源镇回来后,便不愿同后宫其他人来往,除了去皇后宫里请安外,都一个人闷在屋里,以她这样孤傲的性格,要怎样在宫中立足,现在由他护着,可待他百年之后,又该怎么办?他突然有些困惑,这样把他留在身边,到底是对还是错? 近日她很少踏出她的朝阳宫,就是不愿给她在后宫树敌,但又怕她一个人在宫中寂寞,所以才命人寻了这样一只白狐送给她,别人都道他忧心太子和大皇子,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大皇子不过是他来制衡太子的,可是太子却真的让他有些失望了。 青瑶见他面上有些疲惫,轻轻的转到他的身后,双手按上了他的肩头,轻轻揉了起来,同时也将自己的绵绵的仙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君墨黎顿时觉得心神一畅,缓缓闭上了眼。 白泽见此向着绿萝一使眼色,悄悄的退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了君墨黎和青瑶两人。 君墨黎觉得精神好了些,便轻轻拍了拍她手,接着将她拉到了身前,“好了,朕好多了,你陪朕说说话吧。” 青瑶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仰头望着他道:“皇上想说什么?” 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君墨黎轻轻问道:“瑶瑶,朕要你进宫,你可曾怨过朕?朕要听实话。” 听着他略带嘶哑的声音,透着丝丝的诱惑,青瑶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初入宫廷她是有些不愿,被人当作棋子,可是她并不是萧夕,而是青瑶,况且还让她遇上了师父,一切都值了。 “若说一丝也没有也是假的,但是能得到皇上的垂怜,臣妾也没有什么可怨的了。”青瑶轻轻伏在了他的膝头。 君墨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她的头发,默默道“待朕百年之时,你随朕一起可好?” “什么?”青瑶心里发酸,他是要她殉葬?她面上却假意不知他说的是何意,仰头问道。 “没什么,朕就是随口一说。” 夜里,君墨黎又忍不住,见青瑶还在睡着,便悄悄起身,走到了外间,压抑着咳了起来。 却不知青瑶一早便知道了,听着他一声声虽然压抑住了却依然清晰在耳的咳嗽,不由得抓紧了被角,捂住胸口,试图减轻那里的痛楚。 渐渐地咳嗽声停了,君墨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回来,青瑶连忙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继续睡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吵到你了?” 接着便有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眼角,轻轻地为她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 青瑶知道,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了,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他,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瑶瑶不哭,朕没事。”君墨黎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拍着,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她。 顺德十二年除夕夜,顺德帝大封后宫妃嫔,在妃位的都封为了贵妃,像阮婕妤等人则封了二品昭仪,青瑶,许妗则封了才人。 要说最大的恩典,便是裴充媛,从正二品充媛封为四夫人之一的淑妃,更是为大皇子赐了婚事,婚配从二品尚书令嫡女秦子衿。 朝野之上一片哗然,皇上这是有意提携大皇子,最心急的莫过皇后,好不容易除去了一个萧永临,可是又来了一个萧永康,不止如此,后面还有一群皇子虎视眈眈,争储的路上,这些障碍就像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 而且太子最近总有些反常,她也是终究上了年纪,心力不如从前。心力不足之时,他不由得想起了冷宫里的那个男人。 张府。 张炳从桃源镇回来,便一直在追查那个案子,可惜让陆友思死了,那么他保留着那封信也没有多少意义,只能把重心放在了侯文宇身上。 可是那侯文宇就像一块艮刀肉,大理寺废了好多力气都不能撬开他的嘴,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突然又看到了转机。 因为大皇子的到来,那瑞王似乎又看到了时机,又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蠢蠢*,而他要做的便是引导他,告诉他,时机真的来了。 看着事情发现的顺利,张炳近日的心情也很好,就像外面的沐浴着春风的花草。 此时他正坐在书房里,整理一些文书,却突然听到敲门声。 “进来。”他向着门外道。 第100章 相敬如宾 “大人,将军府的廖将军想邀你明日下午一起去踏青。”心腹关玉走进来,将一张请帖递到了他的手中。 张炳接过来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听到廖将军,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把帖子放到了一旁,道:“去告诉廖将军,明日我一定准时到达。” 关玉应声退了出去。 张炳却摇了摇头,轻轻一笑。 门再次被推开,只不过这次进来的是廖采萍,刚才他和关玉说的话她已经听到了,此时正欢欣雀跃的向他走来。 她天天走到他的桌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一旁,把点心一样样从食盒里拿了出来,递到他的身前,“相公,你都在这坐大半天了,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自从她嫁到张府以来,两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张斌淡淡一笑,看着她,“明日廖将军邀我一起去踏青,你是不是也想去?所以才拿这些东西来贿赂我?” 廖采萍心虚的一笑,还是被他看出来了,但他是将军之女,没有普通女子的扭捏,而是大大方方的扬头道:“那相公到底是带还是不带?” 张炳却瞄了一眼一旁的请帖,嗤笑一声,“那敢问娘子,这请帖难道不是娘子让廖将军送过来的吗?” “这也被你看出来了?相公不会怪我吧?”廖采萍觑着他的脸色道。 “管你做什么?”张炳淡淡一笑,看向窗外,“这大好春光不出去也有点辜负了。” 廖采萍这才喜滋滋走到他的身前,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相公你人最好了。” 张斌被她弄的不大自在,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手臂,廖采萍这才缓缓松开。 是,自家相公真的是什么都好,只有一点,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相公不愿意与她多亲近,每次见她一靠近,总拿一种男女授受不亲的眼神看她,让她心里怪怪的,难不成相公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 第二天一早,廖采萍早早准备好了马匹和干粮,只等着张炳下朝后一同出去。 到了巳时,廖采萍才看到张炳匆匆下朝回来,而此时的她早已换下了繁琐的裙装,穿起来简单的浅蓝色圆领长袍,脚蹬皂色长靴,就是头发也是只用了一根蓝色发带束起,整个人看上去如玉树兰芝,看的张炳不由得一怔。 看着张炳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廖采萍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她的相公有龙阳之好! “你都备好了?”张炳见她愣在那里问道。 廖采萍脑子里的小人还在打架,一个说,他八成是喜欢男人,另一个又压倒他,怎么可能?!不会的。 前一个又道:“那他怎么会对你不理不睬,今天见了你却眼睛都直了。” 另一个无言以对,轰然倒地。 廖采萍被这个推论吓的够呛,半响才缓缓点头,道:“哦哦,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张炳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临了临了了又是这样一副表情?她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怎么了?你有些不舒服吗?”张炳走上前去,关切的道,又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没想到廖采萍猛地向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道:“没有!我们走吧。” 说着便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张炳也紧跟其后,微微摇头,心中感叹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不差。” 两人骑着马,很快便来到了约定的地方,远远的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而立,似乎在眺望远方,听到马蹄声才转过身来。 廖采萍与他目光一触,便不由得有些鼻头发酸,率先下了马,发足向他跑去,口中连声叫着哥哥。 廖智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嗔怪道:“都已经嫁人了,还这样撒娇,也不怕人笑话。” 廖采萍却微微撅嘴,反驳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笑就笑吧。” 廖智生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呀!我看你当了娘之后,还能这样撒娇。” 闻言廖采萍却心里暗暗道:说不定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娘了。 她没有同哥哥说,这种话她是说不出口的。此时张炳也下马走了过来,廖智生放开了她,上前寒暄道:“张大人,小妹是在家被惯坏了,你多担待她一些。” 张炳瞥了一眼一旁的廖采萍,笑道:“廖将军说哪里话,能娶到采萍是我的福气。” 廖采萍浑身一颤,她可从来没听过张炳说这种肉麻的话,但她的这些小动作,两人似乎谁都没看到,只顾着说自己的事。 廖采萍只能跟在两人的后面,看着满地的绿意盎然,心情也舒畅不少,很快便将那些不愉快忘到了脑后。 突然她听到轻轻咔嚓一声,就像是传说中的花开的声音,转头看去,果然是脚边的花刚刚开了,那是一朵小小的蓝色花,她从未见过,不由得一下便被吸引过去。 放眼看去,前面还有许多这样的花,而且五彩缤纷的,煞是好看,便向着两人道:“你们不用管我,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便轻快的向着远方跑去。 张炳见她如此兴奋,也没有太在意,只望着她的身影摇头笑笑,看来以后不能让她总闷在府里,该多出来走走。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张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回头向后看了看,只见身后是一望无垠的草地,可是莺歌燕舞莺飞草长之中,哪里还有她廖采萍的身影。 再转眼看身边的廖智生,哪里还有原来的样子,只见他的脸上就像一点点剥落的墙皮,慢慢显现出了一张柔美的脸,接着便是头发,原本的黑发一点点变白,散落下来,衣袍也变得宽大起来了,随着整个人缓缓浮上了半空,头发也在身后无风而起。 随着她的出现,周围的景象也慢慢的变了,由绿草如茵的草地,变成了一片琉璃世界,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琉璃球,将两人困在其中,他这是无意中进入了她化出来的世界! 第101章 痴人说梦 “夕鸢,没想到你还是找过来了。”狴犴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也立即冷了下去,“你把廖智生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不会牵连无辜的人。”夕鸢说着双手缓缓抬起,两团火焰在她的手中燃起。 “那廖采萍也是被你引过去的?”狴犴见她杀气腾腾,也伸手虚空一握,召唤出了轩辕剑。 夕鸢见到那蓝光幽幽的轩辕剑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轩辕剑竟然会在你的手中。”她说着眼睛微微一眯,“那正好,今日我就将这轩辕剑一并带走!” 话音一落,她便出手如风,一掌袭向了狴犴的胸口,狴犴身子一侧,将将躲过一掌,但夕鸢的后招接二连三招呼过来,他只觉周围越来越热,就是他手中的剑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用力一握。镇住颤抖的剑身,提剑再次迎了上去。 但火焰无形,即便他轩辕剑在手,在身前设了一道又一道的仙障,但还是有一丝丝的灼热感,看着身前的仙障一一被攻破,狴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双手紧紧地握住轩辕剑,一步步后退。 看着狴犴的狼狈,夕鸢纵声长笑,“哈哈,狴犴,这样你就受不住了吗?哦,我忘了,你是龙,属水性,自然受不住这三味真火的试炼!” 夕鸢说着手上加力,火焰便更盛起来,此时狴犴已经被逼的满头大汗,苦苦支撑。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便会被那火烤成龙干,不如奋起一搏! 这样想着,狴犴突然大喝一声,双手握剑,将轩辕剑举过头顶,眼中精光一闪,轩辕剑龙吟一声,化为一条青色的长龙,直接向着夕鸢劈去。 就在这一刹那,就在一刹那间,周围的火光突然一震,竟瞬时汇为一体,在剑身周围同时炸开! 一时间,满天火星乱舞,又似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像一束束的火树银花盛开后,瞬间又落了下去。 狴犴的身体宛如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推逼着,向后飞退开去。他长啸一声,将手中的轩辕剑猛然插入地下,轩辕剑瞬间又是华光大作,刺的人睁不开眼。 强烈的华光不仅是刺得他们两个人睁不开眼,就是在外面世界的廖采萍也看到了那刺眼的光。 之前她一直都在寻找张斌和哥哥,可是在那个地方转了好几圈,都不见两人的踪影,她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急,眼下看到这样强烈刺眼的光,便不由得拔足向这边赶来。 待她赶到时,只见眼前一片片的五彩琉璃碎片从天而落,同时缓缓下落的还有一片火光和一个银发紫衣女子。 就在她惊讶万分时,却发现火光中还有一个人,在看清他的脸时,便不顾眼前的火光冲了进去。 张炳见到,连忙大声阻止道:“采萍!不要过来!快走!” 可是廖采萍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奋不顾身的向他奔去,就像扑火的飞蛾。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廖采萍也大声喊道,踏进了火光之中。 “不要!”张炳大叫,可是廖采萍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挡在了他的前面! 可是她闯进来只是凭着一时的血勇之气,总归只是肉体凡胎,她刚进去片刻便周身无力,软软的倒在了狴犴的身前,狴犴只能伸手把她接住,将她拥在怀里。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廖采萍窝在他的怀里,嘴唇已经干裂,嗓子也在冒火,但她也知道,此时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了,“相公……我真的好喜欢你……” “不要说话。”狴犴缓缓低下头,吻上了她干涸的唇,仙力也一点点的渡进她的体内。 廖采萍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张炳,能够得到他的温柔以待,她死也值得了,可是他渐渐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仿佛一股柔柔的微凉之气正缓缓注入她的体内,让她不再受那烈火的煎熬,慢慢看到了一丝生机。 “相公……” 可是她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曾经她痴痴等的人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冰冷万分,也不没有这等身份,是,她看出了他是龙神。 狴犴见到她的神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慢慢放开了她。 “哈哈,狴犴,没想到还有人肯陪你一起死!”夕鸢见两人浓情蜜意,冷冷一笑,手上火光再起,两人顿时又是一阵灼热感。 “夕鸢,你说过,你恩怨分明,不会伤害无辜!杀你丈夫的人是我,请你放过她!”狴犴喊道。 “无辜?我有心放过她,可是他却自己闯了进来,这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我!”夕鸢神情一冷,缓缓浮上了半空,掌风再次落下,三味真火便又窜起了一尺,顿时两人的头顶也被火光包裹。 廖采萍周身一颤,再次倒了下去,狴犴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他已害了她一次,绝不能再连累她,便向着火光喊道:“夕鸢,我求你!求你放过她!” “哈哈,狴犴,你在求我?”夕鸢得意道。 “是!我求你!”狴犴咬牙道。 “好,要我放了她也可以,把你的轩辕剑交出来!”夕鸢挑眉。 狴犴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剑,咬了咬牙道:“好!给你!” 狴犴伸手将轩辕剑向上一抛,剑身冲破火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蓝光,落到了夕鸢的手中。 夕鸢举剑,看着手中流光溢彩的宝剑,没有想到,她也有拿到轩辕剑的一天! 只是他狴犴也太过天真,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放过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怎么忘记了当初她是怎样的苦苦哀求,可是他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挥了下去,今日她也要他尝尝这种苦苦哀求而无果的绝望! 她拿着轩辕剑对着眼前的火光用力劈下,扬言道:“看在轩辕剑的份上,我就让你们少受点苦,受死吧!” “住手!”突然一声暴喝,接着便是一道霸道的掌风袭来,火光不由得一闪,为两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102章 罪不至死 狴犴见到夕鸢被人缠住,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护住廖采萍咬牙一冲,冲出了火光。 抬眼看去,蓝凤和夕鸢已经缠斗在一起,可是蓝凤的真身只是竹子,对上夕鸢的三味真火总是吃亏,眼下已然落到了下风,轻轻放下廖采萍,张炳再次虚空一握,默默道:若轩辕剑真的能自己认主,那就回来吧! 慢慢的只见轩辕剑蓝光大放,剑身在夕鸢手中震得铛铛做响,像是要摆脱什么束缚一样,夕鸢连忙双手握住,可是剑柄就像生了刺一般,握着剑柄的手竟然一阵阵刺痛,又像是握了一块千年玄冰,迫得她不得不放手。 她手上一松,轩辕剑便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落到了狴犴的手中,狴犴一握,顿时只觉一股清流沿着手掌缓缓送入体内,随着清流的涌入,他身上原本被真火灼烧的地方也以眼见的速度迅速好了起来,身上的袍子也焕然一新,由原来的玄色圆领袍换成了宽大的藏青长袍,眸子一抬,顿时双眸之中精光大作,凌厉至极地射向夕鸢,气势之盛,仿若巨浪滔天直卷而来,摄得夕鸢愣在了原地。 直到那一剑劈下,她才回过神来,却已为时已晚,只凄凉一笑,引颈受戮。 轩辕剑落下,在夕鸢的周围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但华光散去,光柱*的却只是夕鸢的肩膀。 夕鸢跪坐在那里,缓缓抬头仰望着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罪不至死。”狴犴收回了剑,再也不看夕鸢一眼,还是缓缓走到了蓝风和廖采萍的身边。 蓝凤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脚下生风,伸出五指,急急的向着夕鸢飞身而去,作势要扼住了夕鸢的喉咙。 可是突然手上被人一握,止住了去路,蓝凤回头,看到狴犴大怒道:“你不愿杀她就让我来!你凭什么拦着我!” “我说过,她罪不至死。”狴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可是她杀了水仙!”蓝凤暴喝! 狴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向后看去,蓝凤缓缓回头,见到水仙正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他,看着那笑容,他周身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不敢相信的走过去,上看下看,见她果然没事,想上前伸手抱一抱她,却又碍于狴犴就在身前,伸到一半的手臂突然又缩了回去。 “蓝凤。” 却没想到水仙竟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认得我了?”蓝凤激动万分的,轻轻将她拉出怀中,欣喜的看着她,仿佛不是这样,他总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见到水仙轻轻点头,他却突然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转头看向狴犴,大声喊道:“她认得我了,她认得我了!” 就连他看到一旁的夕鸢,也觉得没有那么怨恨了。 水仙见到他这个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狴犴也没想到骄傲如他蓝凤也有今天这幅模样。 水仙走上前,轻轻牵起了他的手,一同走到了狴犴身边,盈盈跪倒在他的脚下,“水仙多谢神君相救。” 她说着又拉了拉蓝凤的衣角,蓝凤也不情愿的跪了下去,却听到耳边的水仙,又道:“水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求神君成全。” 狴犴伸手,示意她不必再说,“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蓝凤还在喜悦之中,半天才明白两人说的什么意思,可水仙拉他走的时候,他突然又回头看了狴犴一眼,向着水仙道:“我们就这样走了,他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水仙淡淡一笑,“你要不要到时候去看一看?” 蓝凤挠了挠头,是他杞人忧天了。 看着两人离去,狴犴也迈开了步子,向着张府的方向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发现夕鸢也跟了上来,他的步子不由得一顿,夕鸢的步子也是一顿,这样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你还不死心吗?还想杀了我?”狴犴蹙眉问道。 却见夕鸢摇了摇头,道:“若没有神君,夕鸢早已经死了。”说完只见她周身紫光一闪,化作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翠鸟,缓缓落在了他的肩头,“夕鸢愿意追随神君左右。” 狴犴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夕鸢见此凑到他的耳边道:“廖将军就在前面树林的不远处,神君请跟我来。” 狴犴却摆了摆手,“不必,你去找,带他来见我。” 夕鸢不知他是何意,却也没有多问,展翅向着那一片树林飞去,依着记忆找到了那棵树,廖智生果然还在那里。 她微微张口,吐出一个小小的绿色光圈,光圈落到了廖智生的头上,廖智生就像刚刚睡醒一样,用手轻轻挡了挡刺眼的光,向着四周打量起来,今天他下了早朝,便依约过来等妹妹和妹夫两人,却看到眼前突然起了雾,他在雾中走了一会儿便晕倒了,没想到竟然走到了这片林子里。 抬头看看太阳,这已经过了午时,不知道妹妹和妹夫还在不在? 他扶住身后的树站了起来,辨着方向一路走出了树林。 那里有马匹,应该就是张炳和妹妹了,他不由得一喜,快步向那边走去。 可他走近才看到竟有两人倒在地上,他的心不由得一紧,快步的跑了过去。 但看清两人的脸时,他的心猛的一沉,那不是张炳和廖采萍又是何人? 只见张炳满襟污血的将廖采萍护在怀里,可是廖采萍还是被一剑刺穿了胸口! “采萍!” 他伸手轻轻抱起廖采萍,用力喊了两声,廖采萍才悠悠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叫了声,“哥哥……” 又吃力的转眼看向了地上的张炳,廖智生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把她放下,又去查看一旁的张炳。 张炳身上受了好几处伤,但都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廖智生伸手握住他的命脉,一股强劲内力输送过去,张炳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廖采萍吃力的伸过手来,连忙把手伸了过去,握在了一起。 只听廖采萍道:“相公……能嫁给你真好……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死而无憾了……” 第103章 一箭双雕 说着便缓缓垂下了手臂,闭上了眼睛。 “采萍!” 张炳大叫一声,挣扎着扑在了廖采萍的身上。 “张大人,我先送你们回去吧。”廖智生看着妹妹死去,也是悲痛,但他也知这样的悲伤也是徒劳,当务之急还是要帮张炳治伤。 见张炳痴痴的看着怀中的廖采萍,廖智生轻轻地把他扶起,扶他上了马,又将妹妹廖彩萍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带着两人一路去了张府。 张府的守门人看到三人,连忙进府喊人,把人扶了进去,一时间张府上下异常忙碌,延医请脉,准备办丧吊唁。 张父简单问了两句,知道他痛失亲妹心中难过,便也遣人将廖智生送回回到了将军府,是,谁又能想到本来好好的踏青却变成了丧礼。 张炳也很是哀伤,自责连累了妻子,还许下诺言,从今往后不再娶妻! 大理寺卿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在朝堂上也引起了不少风波,君墨黎知道后,也暗暗心惊,不知是谁有这般胆量和武力,竟然能伤得到他张炳? 但张炳已然受伤,他只能委派大理寺的副手来调查此事。 牢蒲听到后也匆匆赶来,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死去的廖彩萍只是张炳用她的衣服幻化出来的,真正的廖采萍也就是水仙,早已经跟着蓝凤离开了,而他也是真正的归位了。 这话是轩辕剑剑灵与他说的,“我只是在危机之时选择了你,你光有正直忠诚之心还不够,还要能拿得起放得下,今日你能为救她舍弃我,便算是真正圆满了。” 牢蒲淡淡一笑,“你这是一箭双雕,既成全了水仙和蓝凤两人,又解开了自己的束缚。” “错了,还有一事,我现在可是自由身了。”张炳狡黠一笑,他受伤,皇上可是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养伤,一个月能做好多事。 可是他刚刚提起这件事,牢蒲的脸上就暗了下去,似乎在忧心什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张炳问道。 牢蒲缓缓在他的床边坐下,徐徐道:“我也不能确定,我看瑶瑶最近似乎心不在此。” 牢蒲简单的把他与青瑶相遇的事情告诉了张炳,张炳听完后也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你是说……”张炳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宣之于口。 牢蒲也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张炳也是一阵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朝堂之上,还是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太子,认为太子仁德宽厚,能担大任,但也有人抓住了他近日一点点纰漏肆意夸大,闹的皇后忧心忡忡。 这日她再次来到了东宫,把一个小小的玉珠递到了太子手中,“好生收着,这是母后托人为你求的,能保你平安顺和。” 太子拿在手上看了看,又放到了皇后的手中,“母后,这灵珠能有此神通,应该母后佩戴才是。” 皇后听完却眉头一竖,斥道:“永彦,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大晋储君,比什么都重要,若你有什么不测,母后又岂会好过!” 皇后说着又将珠子用力塞到了他的手中,萧永彦只能收下。 虽然他被立为了太子,但还是有人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大皇子萧永康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直默默的瑞王,探子来报,也在蠢蠢*,母后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不愿看到母后与那人越走越近,他已经知道了冷宫中的那个黑衣人的存在,太捏着手中珠子,这是不是又是那人所赠?可是这些他不敢在皇后身前提起,只能默默放在心里。 “还有,你父皇的身体……”皇后说着眼神闪烁,那话在舌尖转了转,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也要多关心关心才是!” 皇后走后,萧永彦捏着珠子不断的看了又看,可是那珠子却跟普通的珠子没什么两样,便小心放到了随身的香囊里。 玉莲见皇后走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可是她一靠近太子,就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神情倦怠。 “你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萧永彦见她恍恍惚惚的样子问道。 玉莲轻轻按了按头,“我有些头痛。” 萧永彦微微皱了皱眉,“那你下去吧,让其他人过来服侍。” 玉莲也不推辞,向着他屈膝一礼,便退了下去。 到了晚上,趁众人都已睡熟,玉莲悄悄来到了太子的寝宫,太子有古怪,这是她能确定的,可是到底哪里古怪她却说不出来,只能到了晚上过来仔细查看。 太子本就是嫡长子,从十岁便封为了太子,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按储君的要求来的,就是晚间睡觉,也有该有的仪态。 玉莲走进去,见他头发散开,陈铺下来,一部分落在身旁,一部分压在身下,双目闭合,长长的睫毛服帖的落在下眼睑处,双手轻轻搭在胸前,呼吸均匀,应该是睡下了,却又睡的不沉,面如冠玉的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一处处细细查看。 突然她觉得白日里的那种头疼又来了,不由得凝神静气,强忍着头疼,一点点向着那个方向靠近。 果然头疼的越来越厉害,可是她却心中欣喜,应该就在这里,她看着放在他枕边的香囊欢喜的想着。 可是她刚刚伸手想要去拿那个香囊,却见那香囊突然华光大绽,刺的她胸口一阵剧痛。 “谁!”香囊的异动也惊醒了太子,他猛地坐起身子,却也不见任何踪影,他的心不由得一沉,近日是有诸多不顺,难道真的有邪祟在侧? 他轻轻拿起香囊,将珠子拿了出来,放在手中看了看,说不定这珠子真的是一件宝物。 玉莲早已隐去了身形,远远地躲到了屏风后面,可是她还是好奇,那香囊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她微微探头看去,却见那只是个小小的珠子,她修行时日尚短,没有多少见识,看不出它到底有什么名堂,便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她望了望偌大的皇宫,她自那年从家里偷偷跑出来,便再不曾回去过。 第104章 不可思议 再也没有见到从前的姐妹们,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眼下想找个人说说话都难。 若是珠玑姐姐在,她一定会知道,她修行多年,见识又广,还几次去过东海龙宫…… 龙宫! 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来,她抬手敲了一下头,暗骂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上仙呢! 接着便高高兴兴的向着朝阳宫走去,那次她远远地瞧见了她,才知道她还在宫中,只是换了一重身份,原本她听说贤妃被打入了冷宫,冷宫着火,以为她已经离开了呢。 可是上仙为什么要以另一个身份继续留在宫中,她想不太明白,也不愿再去想,或许上仙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还是谨守诺言,不多问才是。 此时已是深夜,宫人都已睡下,她便悄无声息的踏进了朝阳宫。 可是她刚要上前,却隐隐的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 一个幽幽的女人的声音道:“你不用管我,我自有主张。” 接着是另一个叹了口气,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可你这样是在害他!” “你胡说什么?”女子一怒喝道。 “皇上之所以会咳血,就是因为你……” 男子说了一半,便顿住了,接着便是女子的轻斥声,“谁?” 一道凌冽的青光划过,玉莲一惊,连忙闪身,却见那道青光已被人广袖一挥化去,她才看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人,就是那前一段时间离去的慧德法师,她还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却实在不敢再多逗留,匆匆离开了。 牢蒲在青瑶身前从虚空走出来,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白狐,微微皱眉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青瑶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手上轻轻一握,茶水便冒着淡淡的白气,递到了牢蒲手中,“四哥请喝茶。” 牢蒲接过去,微微撮了一口,便放下了,转眼看向一边的白狐,凌然的目光在他白洁的皮毛上一扫问道:“她不说,你说如何?” 白狐身子微微一颤,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又看向了一旁的青瑶,眼睛一闭道:“是皇上,皇上近日总是咳血,太医束手无策,青瑶便暗中替他疗伤。” “这有何不妥吗?”牢蒲不解道。 白狐叹了一声,慵懒的看了他一眼,又道:“皇上他是肉体凡胎,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仙力,青瑶想救他,却实际上是在害他,而且我觉得,皇上之所以会咳血不止,八成是因为他长年累月的接受青瑶的仙力而支撑不住。” “你胡说!”青瑶怒道。 “是,我本就是狐,说的话自然就是狐说。”白狐慵懒的闭上了眼,把身子蜷缩到一起,不再看她。 “你到底是谁?”牢蒲目光严肃的盯着白狐,看他的修行也不过千年,可是又怎会知道这么多。 白狐微微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青瑶道:“我只是一只皇帝陛下送给才人消遣的宠物而已。”说着钻进了一旁的金笼里。 牢蒲眼中的目光暗了暗,他倒是听说过,青丘花家前几日丢了一只小狐,正四处寻找,那花家又是仙医世家。 “四哥,你半夜过来找我不会就是过来听墙根的吧?”青瑶见他半响不说话问道。 牢蒲收回思绪,抬头道:“是,我来是想和你说一声,狴犴已经归位了,我想和他一起去魔界找大哥,这边就只剩你一人,你要自己多加小心。还有,这段时间就让夕鸢留在你身边,若有事,让她立即给我们传信。” 牢蒲说着,轻轻在肩上一挥,便见到他肩头上一只通体碧绿的翠鸟,缓缓落地后,化出了一个面色清冷的女子。 青瑶以手扶额,汗了汗,君墨黎送来一只白狐,她就很头疼,现在又来了一只鸟,他们都是约好的吗? 第二天,君墨黎过来用午膳,看到了翠鸟也很是喜欢,问道“你哪来的?” “哦,我也不知道,我睡了一觉便看到她立在我的窗前,我便把她留下了。”青瑶垂眼敷衍道。 却没看到那翠鸟在鸟架子上抗议的拍了拍翅膀,而白狐又丢给她一个白眼。 君墨黎好奇的看了看翠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见过更离奇的事,又摇了摇头,继续吃饭,用过午膳,君墨黎又在她的宫中小憩了一会。 青瑶立在一旁,轻轻的为了拉了拉被子,自从师父咳血那日起,他已经憔悴了不少,即便是有她的仙力护着,可是他还是常常精神不济,需要不时的小憩,鬓边也开始慢慢变得花白。 她轻轻抚上了他脸,一寸一寸的抚摸,虽然他与师父的容颜不尽相同,但却给了她师父给不了的柔情,若真能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该多好,可是凡人的寿命总归有限,但是她真的不能看着他就这样离开自己…… “师父……” 情到浓时,她不禁叫了一声,却见到君墨黎猛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寒光大绽。 “你说什么?”君墨黎缓缓坐起来,脸色铁青的看着她问道。 之前他怎么都不肯相信,可是看着她那样慌张的样子,心底却越发怀疑。 前一段时间因为张炳受伤,他便要大理寺少卿去查张炳受伤的事,却没想到查到了瑞王府。 究根寻底,还是因为桃源镇的妖树,瑞王因为张炳破坏了他的计划,而怀恨在心,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刺杀。 接着一些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在牢狱之中,他们为何将青瑶单独移出去,就是因为他瑞王的安排。 就在青瑶进宫之前,他就曾听说过,瑞王和青瑶曾是旧相识,当初要她进宫,也有这一方面的考虑,倘若让相府和瑞王府结成姻亲,着实会让他万分忌惮,所以他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把她接进了宫中,难道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替身? “皇上,臣妾说的是皇上。”青瑶稳住心神道。 君墨黎目光慢慢变冷,冷的寒如冰霜,他刚刚明明听到她说的是师父,哪个师父?为什么还是对着自己说? 第105章 生存法则 难道是他听错了? 见到她似乎是被自己的目光吓到了,微微垂下了眸子,随口应了一声,道:“哦,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青瑶见他要走,上前轻轻将他扶起,替他穿上了靴子。 “皇上要走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君墨黎由着她为他穿上外衣,点头道:“嗯,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恭送皇上。”青瑶恭敬道,看着君墨黎缓缓而去,知道他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君墨黎蹒跚着走回了养心殿,一路上都在想青瑶进宫来的事情,她初初入宫时,对他的态度就是异常的冷淡疏离,之后待他的耐心耗尽,将她打入了冷宫,她是不是陷入绝境之后,才如同后宫的那些人一样,想要攀附他才做出那样一副形容? 又或者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瑞王,他们本就是兄弟,把他当成瑞王的替身也再合适不过。 那日她面上精致无比的面具,相信不是什么普通朋友能送的,还有今天的那只翠鸟,她的那番说辞哄三岁小孩尚可,可她却在自己面前那样说,是不是也是觉得自己好骗? 真是罔顾自己真心待她! 他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当他走到养心殿前时,便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踏进殿门便晕了过去。 听到消息,皇后率先带人进了养心殿,殿中跪了一群的太医,正轮流为皇上把脉,见皇后来了,纷纷见礼。 “宋院判,皇上到底怎么了?你们治了这么长时间为何都不见好?” 宋院判心中苦,他们只是太医,又不是神仙,可是这些话他是不能回皇后的,他斟酌了一番道:“回禀娘娘,皇上这是肝火上逆,灼烧心肺,才咳嗽痰血。只需用青黛泻肝而理血,散五脏郁火;栀子凉心而清肺,使邪热下行,再以海石软坚止嗽……” 皇后听他说了那么多,只听得心烦意乱,却也不知到底如何,有些不耐的道:“本宫不要听这些,你就跟本宫说,皇上如何才能治好?” “回皇后娘娘,本来普通的咳血只需按方子调养数月便可,但是皇上……皇上的症状已深入肺腑,恐怕……”宋院判说着俯首重重叩了一个头。 皇后思量着他的话,知道皇上是时日无多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此事不可宣扬。” “是。”宋院判又是一拜起身退了出去。 其实皇上的身子一直就是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竟然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到了晚间君墨黎才缓缓睁开眼,见到皇后靠在榻前,以手支颐似乎也睡了过去。 他躺在那里,就这样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她是自己的原配,已经陪着他走了三十多年,可是他还记得她刚刚嫁给自己的时候,也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可是现在却变了,变得不再像青瑶那样青春貌美,变得心机重重,他在想,是不是只要是进了宫的女子都会变,谁也不能例外,宫中有宫中的生存法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动了动唇,却觉得嘴中一阵阵的发苦,不由得想喝水。 “皇后……”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见到眼前的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欢喜一笑,“陛下,你醒了。” 笑容在她脸上一点点扩大,眼角慢慢泛起一缕缕纹路,是,她老了,和自己一样老去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道:“扶朕起来。” 皇后找来了两个软枕,一手扶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将软枕塞到了他的身后,转头又吩咐人去宣太医,接着不必他开口,便将热度适中水送到了他的嘴边。 他伸手接过去,或许这就是皇后的好处,处处细心周到。 太医请过脉后,又喂了他吃了些清淡的稀粥,凡事亲力亲为,直到他再次躺下。 看着她忙碌了许久,君墨黎终是有些不忍,道:“皇后,辛苦你了,守了很长时间吧?现在朕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皇后手中的动作一顿,见他闭上了眼,便悄悄的离开了。 可是现在君墨黎的身体大不如前,第二天醒来也是有些浑浑噩噩,只能罢朝,需要批阅的奏章也由白泽拿到榻前。 君墨黎病了,青瑶在宫里也是坐立不安,可是上午她想去探望他,却被人挡在了门外,皇上需要休息,不见任何人,她只能掉头回去。 看着她焦虑不安的在眼前走来走去,白狐也有些烦躁,小声嘟囔道:“能不能别这样走来走去,我会眼花的。” 听到他的抱怨,青瑶的目光一寒,像把刀子一样射向了他。 白狐神情一萎,缩到了一旁,“我再也不说话了,我睡觉。” 青瑶却眉头一皱,走到了他的身边,密语道:“那天晚上你说皇上是因为受了我的仙力才咳血的,你知道原因,可知道解法?” 一旁的绿萝奇怪的看着她,皇上病了才人着急她能理解,可是现在怎么跟那只白狐杠上了? 白狐见她过来蹲下,再次向后一缩,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绿萝道:“她们都在看着呢!” 青瑶微微侧头道:“绿萝,你再去养心殿打探打探消息。” 绿萝见她古怪,不愿离开,却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有三步一回首的不舍离开,绿萝走后,其他的人也都被她打发出去了,屋里只有一人一鸟一狐。 夕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牢蒲狴犴临走的时候就叮嘱过她,青瑶有什么异动一定要让他们知道。 绿萝离开了,青瑶再次看向了白狐,“说吧,此时无妨了。” 白狐一双黑油油的圆眼微微一弯,讨好道:“你就饶了我吧,我只是一只千年的幼狐,平日里爱胡说八道,我哪知道什么解法啊!” 白狐说着迅速看向了夕鸢,哀嚎道:“*!快走!快去找人救我!” 那声*将夕鸢叫的浑身一抖,平生她最不喜欢人这样叫她,她是有名字的!她叫夕鸢! 第106章 负重前行 可是她也知道这时候已经不能计较这种事,双翅一展飞向了窗口,可是她的动作快,青瑶比她更快,在白狐出声喊的时候她的余光就瞥到了她,只待她一动,她便五指成抓,隔空向她抓来。 白狐见状,身形一闪,化出了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趁青瑶不注意,向着她用力一撞,将她撞偏一分,夕鸢得了这个空子才快速飞了出去。 青瑶冷冷的看着他,面上已然布满了严霜,看的他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又不假装很有骨气的样子梗着脖子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青瑶一动,他便猛地抱住了头,喊道:“不要杀我!” 青瑶皱眉,“我杀你做什么?我只是问你到底怎样才能救他!” 白狐把手放下,泫然欲泣道:“那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救他就只有一个办法……”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了嘴。青瑶却眉毛一挑,换上了笑脸,走过去扶住他的肩道:“小弟弟,快告诉姐姐,只有一个什么办法?” 白狐的身子一颤,紧紧闭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说!我是不会说的!” 青瑶的手上慢慢用力,假装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会把内丹给你的!”白狐嚷道。 “我要你的内丹做什么?”青瑶不解道,可是她刚问出口,便已经明白了,这就是救师父的办法。难怪他不敢说,他是怕她为了救人取他的内丹吧? 她缓缓松开手,看着眼前的白狐,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他有千年法力,却被人抓来当宠物,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却见他已经哭了出来,她蹲下身子,轻轻的为他拭着脸上的泪水道:“小弟弟别怕,姐姐不会杀你的,告诉姐姐你的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白狐一愣,止住了哭声,又警惕的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你发誓。” 青瑶微汗,但为表诚意,还是三指朝天,道:“我发誓,绝不伤害白狐和他的家人。” 白狐见此才收住了泪水,告诉青瑶,他叫花洛,是青丘花家的小儿子。 青瑶暗叹,青丘花家的确是以医术著称,不知道花家可有什么办法,可是她在宫中又走不开,只能摊开手掌,化出一只纸鹤,向着纸鹤道:“去青丘花家,请花神医来此一趟。” 纸鹤快速的一点头,便展翅飞了出去。 青瑶看着纸鹤飞远,又回头看了男童一眼,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好了,等你家人得到消息就会过来接你,不过现在还要委屈你变回去。” 白狐点了点头,真的委屈巴巴的化成了原形,向笼子里钻去。 青瑶摇了摇头,花家的人都要来了,她怎能还让他钻笼子里,她伸手挡住了笼子的门,将他抱在了怀里。 待绿萝走进来时,便看到她家才人正抱着白狐一下一下的顺毛,她家才人不会受到刺激不正常了吧,暗搓搓的想,要不要也请个太医来看看。 青瑶见她回来,抬头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绿萝简单的和她说了,皇上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起先还能批阅奏章,现在却只能把事情交给太子,有大事才亲自拿主意。 师父,你一定要挺住!等着花神医! 想着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了,她手下的白狐不由得一颤,前爪在她膝上一蹬,跃了下去。 “白狐,别跑!”绿萝一见,连忙追了上去,抓住他,向空子旁走去,白狐只能向青瑶求救。 青瑶走过去,就着绿萝的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道:“不能乱跑,跑也只在这个宫里,不可出去,听懂了就点点头。” 绿萝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白狐,它真的很是认真的点了下头,仿佛真的听懂了青瑶的话。 “好了,让它去吧。”青瑶收回了手,向着绿萝道。 绿萝一松手,白狐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到了晚间,青瑶还是忍不住去了养心殿,那时已经到了亥时二刻,可是里面竟然还亮着灯。 缓缓走进去,才看到原来是太子,只是她隐约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力量,还不是很弱。难道他也要苏醒? 青瑶缓缓靠近,却发现那股力量不是他身上的,而是从他身上佩戴的一个香囊里散发出来的。她姘起双指,在眼前一划,便看到那香囊里放了一枚宝珠,宝珠不断的向外散发着柔柔的光。 那是—— 仔细看去,原来那圆圆的珠子里面还另有乾坤,那里面放的是一方功德碑! 青瑶皱眉,功德傍身,便可祛除镇压一切鬼魅魍魉,即便是她估计也靠近不了他的身,可是,背上这么多的功德,他又如何背的动?背不动,也放的下,便也脱不了身! 虽然她不想哥哥们那么快醒来,可是也不愿就这样背负一生,负重前行! 突然看到眼前身影一晃,像是去了君墨黎的卧房,她不由得心下一紧,跟了过去。 待她看清来人,不由得大惊。 因为她看到了地府的人,谢必安和范无救。 没想到师父已经惊动了黑白无常两人,见到他们轻轻拍了拍君墨黎的肩头,君墨黎似乎左右看了一眼便要从身体里出去。 她暗叫一声不好,却又不敢在君墨黎身前露面,只能翻手祭出手中的白梅,一片片白梅涌出,拧成一条白梅长鞭,向着两人缠去。 谢必安听到风声,高瘦的身子骤然旋身一转,惨白的脸看向了她。 只见他隐去了时常满面的笑容,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正是那白无常,而黑无常则面露凶悍,微胖的身材已经向她掠来,“何人大胆,竟敢阻碍阴差办公!” 见他攻来,她只能伸手格挡,当他见到青瑶时,微微一怔,青瑶则顺势身形一闪,来到了屋顶之上,黑白无常也随之而来。 第107章 奇迹 “青瑶,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办差?”黑无常斥道。 白无常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望向青瑶道:“我知道你们好不容易得到一世姻缘,可是他的确是阳寿已尽,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就得罪了。”青瑶说着手上捏诀,在养心殿四周布下了厚厚的仙障。其实在她看到两人时,已经猜出来了,师父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谢必安眉头微皱,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公然与他们对抗,“青瑶你就是阻得了我们也是无用的,过了今夜三更,他就是个活死人了。” 听到“活死人”三个字,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突然超重,继而又随着那股力量一路不断的下沉,沉至无底深渊。 “为什么会是活死人,他明明活的好好的!” 再次祭出白梅,梅花不断在手中盘旋,谢必安领教过她白梅的威力,不愿与她为敌道:“你应该知道,君墨黎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有仙力加持,根本活不到现在,眼下除非有人为他续命,否则他必死无疑!” 有人为他续命…… 谢必安说了那么多,她似乎只听到了这一句,是不是只要为他续命,师父便不会死? “走!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三更过后我们再来!”谢必安拉了一把范无救,便直直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青瑶匆匆回到了殿中,看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在等了,必须马上行动! 只要把她的内丹给了师父,师父便能好起来,至于她……不过是仙力大打折扣,之后还可以再修炼! 盘膝而坐,双手捏诀,闭上眼,催动仙力,内丹便一点点向外逼出。 深夜寂寂,阮晴柔立在殿外,唇角噙着一抹快意的笑,静静地看着养心殿的方向,五指握成拳头,再次张开,原来拿在手中的纸鹤,便像细沙一样,缓缓从指间流出,今夜她一定会让她青瑶死无葬身之地!让这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龙女青瑶! 而刚才的黑白无常也缓缓飘到了她的身旁,落地后身形一变,变成了两个黑衣男子,其中一个得意道:“我们兄弟已经完成任务了,你呢?可别让那鸟儿跑了,功亏一篑。” “你们这是不相信我?”阮晴柔看向二人粲然一笑道:“要不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你们兄弟两个?” “呵呵,朝莲,我弟弟只是说着玩儿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魔君安排朝莲你在这,定然有非常手段。” 阮晴柔瞄了一眼他,“嗯,成元君说话还中听些,不过我们也不能大意,你们守着这里,我去养心殿那边瞧瞧。” 两人点头,隐去身形,走进了殿中,见那夕鸢还被困在流光阵中,不由得相视一笑,今夜过后,魔君定会重赏于他们! 阮晴柔闪身到了养心殿外,却见到养心殿的四周都被布下了重重仙障。她双脚缓缓离地,向虚空中伸手一握,瞬间长剑在手,蓄力向着仙障劈去。 一下,两下…… 数十下劈下去,仙障便微微一颤,从中间劈开一个口子,接着用力一下,仙障顿时粉碎瓦解。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阮晴柔激动的踏进了养心殿,似乎每上前一步,便离成功就近一步! 每一次想象着青瑶如何惨死在她的剑下,她便就痛快一分,当日的白梅冰针之痛,她一定让她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养心殿,寝殿。 走进去只见君墨黎还在沉睡,可是除了君墨黎已无第二人,青瑶哪去了?难道她已经走了? 阮晴柔心里突然一空,接着便觉得背后一凉,她迅速回头,却看到青瑶正冷冷的看着她。 “你……” 可是见到她脸色苍白,行动之间已不复从前,便仰头大笑起来,“青瑶!你对玄阳的心可真是天地可鉴啊!为了他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蛰伏数月,筹谋的便是今天,她隐约猜到了君墨黎的身份,便拿捏住了她的要害! 她用剑指着她,得意道:“没了内丹你便再也不是我的对手!受死吧!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阮晴柔眸子一眯,长剑便向着她的胸口刺来,看着青瑶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只要这剑再向前一点,刺进她的胸口…… 不!不能让她死的那么痛快,她要折磨她,让她跪在她的脚下求她! 近了,近了,她的脸上也浮上一抹嗜血的笑容。 “铛——” 就在她胜券在握时,突然剑锋一偏,她的剑竟然被一柄长剑弹到了一旁。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人,他不是应该在魔族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也不可能收到消息,夕鸢还在她的手里?怎么会这样?! 是,此时出来正是大理寺卿张炳! 但事情还没有完,接下来的事她更是始料不及!就在她吃惊之时,皇后在众人拥护之下走了进来。 “微臣(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张炳和青瑶屈膝向着皇后一礼。 皇后本已睡下,却听到有人来报,阮晴柔不知为何,手举着长剑闯进了养心殿,她半信半疑,却也放心不下,便匆匆赶了过来。 只是这殿中除了应有的守殿侍卫外,没想到青瑶和张炳也在!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目光便落到了阮晴柔的身上,阮晴柔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看的到自己?却听到皇后冷冷的道:“本宫听说阮妃得了失心疯,在养心殿行凶作恶,本来还不信,眼下看来真是疯的不轻!” “来人!将阮妃押下去,等候发落!” “是!”话音一落,便有两人上前,按住了她双臂,将她扣住。 见到双手被缚,阮晴柔突然仰头哈哈一笑,“就凭你们也想制住我,简直是痴心妄想!”说着双臂一震,就要逃脱束缚,青瑶一见,姘起双指向前,在阮晴柔的胸前点了点,掌心又在她的胸口一按,瞬间化出的白梅冰针便立即打入了她的胸口。 一切来的太快,待阮晴柔反应过来,胸口处已传来了钻心的疼! “青瑶……我不会放过你!”阮晴柔咬牙道! 第108章 顺其自然 皇后也吃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这样的身手! 见到皇后质疑都眼神,青瑶有缓缓向着她一礼道:“嫔妾只是怕阮妃伤到皇后娘娘才贸然出手,清娘娘恕罪。” 皇后眼睛微微闪了闪,还是轻轻将她扶了起来,“青才人一片好意,本宫又怎会怪罪。只是这深更半夜的,青才人怎么会在这里?” “回皇后娘娘,臣妾是远远地看到了阮妃过来,跟在了她的身后,没想到她竟然想对皇上不利!”青瑶说出了她早已想好的理由。 皇后眉头微蹙,又看向了张炳,“那张大人呢?” “回皇后娘娘,微臣……”张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母后,是儿臣让张大人过来的!” 皇后纵目过去,见到太子缓缓走了过来,走到她的身边,向着她一礼,又道:“儿臣见到张大人呈上来的奏章,说桃源镇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便要他进宫,当面回禀,却没想到遇上了阮妃在此……” “原来是这样,那是辛苦张大人了。”皇后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阮晴柔,冷冷吩咐道:“还不把她押下去!” 闹哄哄都一场虚惊总算过去了,待众人离去,她才缓缓走到了里间卧房,见到君墨黎还沉沉的睡着,似乎面色也好了些,便也回宫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前。 青瑶盘膝而坐,双眼微闭,内丹已然被逼出了体内,却突然觉得有另一股力量正在阻止内丹的出来,睁开眼却见到狴犴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一边双手用力将她的内丹逼回体内,一边满眼焦急的道:“青瑶,你听我说,玄阳不会有事的,刚才那也不是真的黑白无常,那是魔君的阴谋。” 青瑶皱眉看着他,却也不再一意孤行,内丹又缓缓地回到了她的体内。 像是怕她还要一意孤行,狴犴又苦口婆心的开导道:“还有,若真是黑白无常来勾魂,那么玄阳便是还会转世投胎,届时我们再找他的转世也是一样!” 青瑶猛地抬头,她是关心则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狴犴见她已然相信他的话,又道:“换句话说,若这真的是魔君的阴谋,那么事情就绝不会这么简单,我们不妨来个瓮中捉鳖。” 狴犴说着走到了殿门口,在青瑶设下的仙障上又是轻轻一挥,“不管是谁只要再进这个门,便会现出真身。” 说话间,便已听到了外面有人来了,两人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接着便见到阮晴柔举剑闯了进来。 朝阳宫屋顶之上,两个身影迎风而立。 “七哥,你不是与四哥去了魔界,又是如何知道宫里的事?” 狴犴淡淡一笑,看了看肩头上的夕鸢,“是因为她。当初我和四哥的确是想去寻大哥,但是听到你身边多了一只白狐,便有些放心不下,便留了下来,并给了夕鸢一个传音镜,就在白狐喊夕鸢救命时,我便知道了这里会出事……” 狴犴将手轻轻放到了青瑶的肩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为了玄阳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青瑶微微低头,别过眼去不愿看他,七哥他并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了他,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好。 狴犴见到她眼神闪烁,知道自己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狠了狠心又道:“青瑶,你又可曾想过,若玄阳知道你如今这个样子又会怎样?” 青瑶一僵,是,师父总有醒来的一天,到那时,她又该怎么面对? “瑶瑶,一切顺其自然吧。”狴犴最后柔声劝道。 狴犴走了,青瑶却也没有回去,依旧站在屋顶,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口中喃喃道:“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念罢,伸手向空中一探,手中便多了一只酒壶,仰头,浓烈的苦酒便一口口灌进了肚中,渐渐地她的脚步开始踉跄起来,脚下一滑,差点跌落下去,千钧一发之时,被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握住了手臂,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中。 她眯着双眼看去,只见是一个面色冷清的男子,只是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似乎在冒火,她擎了擎手中的酒壶道:“你是在生气吗?来,这里有酒,喝下去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男子眉头狠狠一皱,用力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去,斥道:“你怎么又在这喝酒?还喝的这样酩酊大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醉了只能逃避一时,还是会有醒的时候!” 青瑶听他吼自己,不由得伸手去推他,嚷道:“你是谁啊?我要你管?你走!你们都不是好人!都喜欢板着脸教训人!可你们谁又想过我的感受……” 她双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可知道,这里真的好痛!” 来人正是孔宣,迟迟没有她的消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来看她,却没想到她竟喝的大醉,估计又是为了那个玄阳! 看着她绯红的面颊和那娇艳欲滴的唇瓣,总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孔宣再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打横把她抱起,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说你了,我先送你回去。” 抱住她闪身回到了殿中,将她放到了床上,想要给她盖上被子,可他刚想直起身子,却见她的手竟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他只能低头,一点点去掰她的手,柔声哄道:“瑶瑶,放开我,听话。” 但是青瑶似乎半点都没听进去,就着手上的力气,竟然攀了上去,吐气如兰凑到他的耳边道:“不听你能拿我怎么样?” 孔宣被她的话逗乐了,低低一笑,又带了一丝的苦涩,是,她不放手他又能拿她怎样?想他明王孔宣,从来都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只有她青瑶是个异数。 从前她就是醉了也不曾这样失态过,只见她半阖着眼睛,迷离而恍惚。 第109章 续命 他的手便没了力气,僵持片刻,他只好姘出双指,轻轻在她的眉间一点,温言道:“好了,好好睡一觉吧。” 放下她又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啄,才转身离开。 可是他脚步刚刚一转,便看到角落里似乎有一双黑油油的眼睛在看着他,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暗道:怎么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他看到的眼睛正是躲在一角的白狐,见他走过来,男人强大的气场让他不由得又是一抖,颤着嗓子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孔宣嘴角邪魅一笑,看来他是被吓到了,尽量放柔声音道:“别怕,看到了也无所谓。”他说着蹲了下去,“你在这多久了?” “几天。”白狐老实的回答。 “那你可知她这般喝酒又是为了什么?”孔宣又问。 “是……是为了皇上的病。”白狐道。 “什么病?” “咳血,命不久……” 孔宣见他这样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可是白狐却不争气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孔宣只好收回伸到了一半的手。 他淡淡一笑,起身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那皇帝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青瑶这般挂心。一路穿行,墙壁都视若无物,很快便来到了养心殿,看到一个女子还在一旁守着床上的男子,那男子的确是命不久矣,只是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他不由得走近,荡起一阵清风吹开了他额前的头发,接着伸手探了过去,这是…… 他虽然只是个凡人,却有着两股仙力在体内流动,一股是青瑶的,而另一股却有些陌生,他看不出是谁的,可是究竟是谁,能让她这样用仙力替他续命! 他不由得又深深探了下去,只见一片烟云笼罩中,一个眉目清淡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一触,他便连忙退了出来。 他竟然是玄阳的转世!也难怪青瑶为他忧心!不过那小狐狸说的对,虽然他是玄阳转世,但眼下还只是个肉体凡胎,根本承受不住她的仙力。 不过他也实在不愿看着青瑶日日为他忧心,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来,另一只手轻轻在指尖一划,一滴晶莹闪着亮金光的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缓缓滴到了他的口中。 君墨黎的面上闪过一道柔光,面色便渐渐红润起来,有了孔宣的一滴血,便能让他体能大大增强,承受能力自然也强了几倍。 看着他的血已经起了作用,又看了一眼君墨黎便转身离开了。 狴犴从朝阳宫出来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阮晴柔的云霞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扳倒她,决不能在让她卷土重来。 踏入云霞殿,见里面只有阮晴柔和一个小婢女,短短的一个时辰中,云霞殿已经成了冷宫。 阮晴柔见他到来,冷冷的瞧着他,“你还来做什么?” 狴犴一步步走近,虚空一握,祭出了轩辕剑冷冷道:“我来自是卫道除魔,斩草除根。” “你敢!”阮晴柔瞪着他,可是身体却不住的发抖,出卖了她内心的害怕。 狴犴却也不跟她多说,举剑便向她刺去,她中了青瑶的白梅冰针,本来就使不出魔力,此时便如案砧上鱼肉,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她惊恐的看着狴犴手中的剑一点点逼近,刺进她的身体,不由得痛呼起来。 一旁的小婢女看到她先是对着空气说话,又是痛呼尖叫,看来真是疯的不轻,脚步也不由得向远处挪了挪,像是怕她哪次发疯误伤了自己。 收剑,阮晴柔缓缓地倒了下去,身上却没有一处伤口。 狴犴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他只不过是毁掉了她筋骨,让她再无法使用魔力。 第二天青瑶是被绿萝叫起来的,她刚刚转醒便觉得头疼欲裂,是因为昨夜的宿醉? 想起昨夜喝酒的事,她猛地坐起身来,向着寝殿里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 她伸手敲了敲头,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昨夜那人到底是谁,但有一点她能确定,那人绝不是君墨黎,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想哭…… “才人,你怎么了?”看着青瑶一动不动的挠头,她轻轻唤了一声。 自从皇上龙体欠安后,她家才人就有点不太对劲,昨夜更是神不知鬼觉的去了养心殿,可是她就守在身边,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哦哦,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可能就是昨夜睡的太晚,没睡好吧。” 瞥到一旁的白狐,见他似乎受了些惊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昨夜不会是他吧?她不会猥琐男童了吧?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过,她便像触了电一般,猛地跳下了床,缓缓向他走去。 白狐见她走来,一边祈求上天让他早点回到青丘,一边暗暗发誓,他再也不会乱跑。 “昨天我……你………” 青瑶仔细着用着字眼儿,可是总觉得要么说不出口,要么词不达意,最后还是白狐救了她,只听他颤着嗓子道:“昨夜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就紧闭着嘴。 青瑶听到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她还是不知道昨夜到底是谁,但这个小家伙是排除在外了。 她心中一松,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慌张,柔柔一笑道:“不!好白狐,告诉我,昨天你都看到什么了?” 白狐小心觑了他一眼,看到她鼓励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道:“有人抱你回来……” 青瑶点头,再次循循善诱道:“那人长得什么样?” “我不敢看他,反正是很好看。” 看到他这样害怕,八成就是孔宣了,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宠溺的笑了笑,“谢谢你。” 绿萝在一旁看着,听说昨晚阮妃得了失心疯,今天才人看起来也怪怪的,难道是昨天被阮妃吓到了? 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打量着她,小心翼翼的道:“才人,你没事吧?” 第110章 决心 听到绿萝这样问,她才想起屋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便轻轻拍了拍白狐的头,走到了梳妆台前,由着她们为她梳洗,而她则努力的回忆着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出了门到了皇后宫中,才打起精神,她坐在后面,暗暗打量着皇后,见她今日似乎心情大好,脸上总是挂着笑。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才知道皇上的病已经有了起色,就是太医也都惊讶不已,青瑶便更加肯定昨夜里的是孔宣无疑,只是她又欠他一个人情了。 君墨黎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但许多事还是要依赖太子,可是近日来病情的反复,却让他的心有些不安起来,他是如何坐上皇位的,皇族中那些手段他不是没见过,这日他便心血来潮,命白泽传来轿撵,一路去了太子的东宫。 现在已经到了初春,东宫的古树生长的更是繁盛,枝繁叶茂的,远胜其他树木一筹,下人们也都用心浇灌着。 君墨黎偏头瞥了一瞥那树,却总觉得哪里不妥,只是若硬要他说出个什么来,他又不知该怎么说。 下了轿撵,白泽扶着他慢慢的走到了殿前,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似乎是大臣在与太子商议国事。他伸手阻止了宫人的通报,只站在门外侧耳细听,这是慕容高朗的声音。 只听慕容高朗朗声道:“臣虽入仕时间尚短,但也知道太子殿下仁德厚义,臣恳请殿下重审六皇子私制龙袍一案。” 他的话说完,另一个声音又道:“是,臣重新整理过案卷,的确有商榷之处,臣也请太子准许微臣,重审此案。” “可是……” 太子有些踟蹰,这是皇上钦定的案子,现在的他是监国,若此时翻案,父皇的颜面何在?可是若中间真的有什么冤屈的话,他也不忍置之不理。 “慕容,你且容我好好想想。” 君墨黎听到里面谈论六子之事,心中又是隐隐作痛,他的临儿是被冤枉的? 他闭了闭眼,缓缓转过身去,“走吧,我们走吧。” 回到养心殿,君墨黎疲惫的半倚在床榻上,除了惊奇六子之事外,也对太子刮目相看,这才短短几日,群臣都跑到他太子宫中商议大事了,假以时日,他这个病了的糟老头子便会被人渐渐忘记,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他沉吟片刻道:“白泽,你看太子如何?” 白泽面露苦色,求饶道:“皇上,您这是为难奴才了。” 君墨黎虽是在病中,但也是长居高位,眼中寒光一扫,也是直抵人心,“怎么了?连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问你,你如实说就是了!” “奴才不敢!”白泽微微低头。 “那就说!” “是。太子生性温和,有仁义之心,对皇上也有孝心。”白泽简单直白的说了两句,君墨黎还在等他的后文,却见他迟迟不再说话,眼睛微微张了张,“这就完了?” 白泽也跟着奇怪,“奴才也就在宫中见到太子,知道的便也是这些。” 君墨黎缓缓垂了垂眼,摆手道:“好了,朕累了,让朕躺会儿吧。” 白泽应声上前,拿掉了他身后多余的软枕,让他平躺在床上,放下帷帐,慢慢退了出去。 他跟在君墨黎身边已经三十多年,君墨黎是个什么脾性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刚才君墨黎问他话其实还有另一层用意,想看他对朝政了解多少,可是他只是一个皇上身边的宦官之臣,绝不应该跟那些前朝大臣搅和在一起,皇子也不行。 君墨黎也缓缓闭上了眼,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是不能单单凭着一个梦便有所猜忌,何况在他的梦中,他们的表现都是一样的。 萧永彦还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相信他。 他之所以封赏重用大皇子萧永康,无非是想给太子一警示,但这些似乎给了萧永康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他误以为皇位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夜幕降临,寂寂的晚风吹过树梢,也荡起了萧永康夺位的决心。 这天夜里,他又悄悄约见了慕容高朗。 两人在他的书房里进行了密谈。 “慕容,你那边进行的如何了?”萧永康以亲密的口吻问道。 慕容高朗却像换了一个人,唇角挂上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狭长的凤眼微微垂着,目光落在自己旋转着修长的五指上,“已经按你的意思提过了,只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只等着皇帝传位,必要之时还需要强制手段!”说着五指慢慢收紧,看向了萧永康。 “你是说……”他压低声音看向他道:“你要我逼宫?” 慕容高朗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想你六弟是怎么死的,小心下一个就是你!” 萧永康的心被他说的忽然一动,自古帝王家,成王败寇,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慕容的承诺,也是自己的决心。 太子对萧永临私制龙袍蓄意谋权篡位一案一直有些迟疑不决,纵是这日来皇后宫中请安也有些心事重重,只在宫门口才调整好心态。 可当他走到殿前,却发现大门紧闭,现在已是暖春时节,母后无故绝不该这样殿门深锁。 门口一个小婢女见他来,连忙一礼,“太子殿下。” 萧永彦垂眼看了看她,略有担忧道:“母后怎么了?” “回太子殿下,皇后一切安好,只是在里面小憩,殿下不必忧心。”小婢女低眉顺眼的道。 小憩? 他的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紧一握,又叮嘱一旁的小婢女,“既然是小憩,就不要声张,我就是进去看看。” 小婢女想阻止,可被他冷冷一瞧,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刚刚转到屏风后面,透过一丝丝的缝隙,果然看到皇后正躺在软榻上,双目微闭。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吗? 自那日大理寺少卿提出六皇子一案又有可疑之处,他便暗暗着人去查,可是查着查着却发觉,似乎暗中还有一只手不想让他再查下去。 第111章 尔虞我诈 而且还很有分寸,几经波折,他也看出了端倪,那只手似乎就是由母后在掌控。 他今日来,便是想在母后这里一探虚实,可没想到皇后竟在小憩,他只能转身回去。 可是他的步子还没踏出,便听到皇后低沉的声音道:“兰慧,都安排妥当了吗?” 兰慧低低应了一声。 “嗯,记着,千万不要让太子那件事,那孩子心地善良,有些事他下不了手,就由我们来做。” 沉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果真是母后! 他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叹,轻叹声传到皇后耳朵里,双眼猛地一睁,偏头向着屏风后面看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后面,虽然只是一个剪影,她也一眼就瞧出了是谁,那样玉树兰芝一般的身姿,也只有她的彦儿吧? 兰慧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也望了过去,在征得皇后允许后,便徐步走到了屏风后面,向着萧永彦一礼,“殿下,娘娘请你进去。” 萧永彦走到皇后身前,皇后已然坐起了身子,萧永彦走过去,向她一礼,“母后。” 皇后点头,看向一旁的软座道:“坐。” 萧永彦依言坐下,却再不知该怎么开口。此时兰慧已经退了出去,屋里只剩皇后和萧永彦两人。 “彦儿。”皇后先开了口,“母后知道你看中手足,可是你生在帝王家啊!何况……何况眼下你又身在储君的位子上,那便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有些事,即便你再怎么不愿意,也改变不了,否则你我都会成为他人案砧上的鱼肉!” “其实这些道理,不用母后说,你也应该知道,就像前一段时间的萧永临,若母后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的话,现在他的下场也就是你的下场!” 皇后是真的经历过争储之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中间的残酷,而且皇族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而最常见的就是尔虞我诈。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现在是真的有些累了,“彦儿,你回去吧,母后累了。” 萧永彦浑浑噩噩的从皇后那里出来,果然是母后!是母后杀了六弟,可是六弟已被流放,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是她早早就防着六弟会平反的这一天? 走回东宫,他又命人将案卷拿了出来,思量再三,还是让人带着案子的卷宗,去了养心殿。 只是皇上还在养病,他也不敢擅入,而是先等在门口,让小太监只传话。 君墨黎斜倚在榻上,听到萧永彦求见,心中一动,想起来了数日前在东宫门口听到的墙根,心中不由得涌上一丝欣慰,他还是来了,他没有看错他。 “让他进来。”君墨黎缓缓直起身来,吩咐道。 得到准许,萧永彦便跟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永彦走过去一礼道。 “太子,你来了?”君墨黎示意他起身后,轻轻问道:“你来朕这有什么事?” 萧永彦抬头,“儿臣听闻父皇身体已然大好,所以……儿臣有事想要启禀父皇,让父皇予以裁断。” “什么事?”君墨黎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人手上的卷宗。 小太监上前,白泽接过去,将卷宗呈到了君墨黎的眼前。 打开卷宗,果然是关于萧永临的案子,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脸色也越来越沉,最后面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严霜,让原本温暖的屋里顿时冷了下去。 最后重重地将卷宗放到了案桌上,目光一寸寸变得森冷,向着萧永彦道:“好!继续查下去!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只要是涉事者,你都有权查问。” “是。” 朝阳宫。 因为君墨黎身体不适,青瑶除了轮流侍疾外,只有晚上能悄悄去看他一眼,白日里也就在朝阳宫里与白狐花洛打发时间,上一次与青丘传信的纸鹤被阮晴柔截去,她便再次放出了纸鹤,也收到了青丘的回复,青丘来信说,很快便会有人来接花洛回去。 知道他要走了,她又有些舍不得,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花洛就像她的开心果,不需要刻意,便能逗的她开怀大笑。 现在春日尚好,君墨黎的身体也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她的心情也像这春日里的花草一样畅快的享受着阳光的美好。 这日她便带着花洛去了朝阳宫里的小花园,坐在早早搭好的秋千上,双脚不断的荡来荡去。 见到花洛眼巴巴的看着她,她不由得莞尔一笑问道:“你是不是也想上来坐坐?” 花洛诚实的点了点头,继而又晃了晃脑袋,“不行的,我……我这个样子怎么坐秋千?” 他抬起两只前爪,看了看她,又将头靠了上去,偏到一侧,不再看她。 青瑶一下子便被他委屈的样子逗笑了,下了秋千,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顶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牵起了他的前爪,接着花洛便在一道光中变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青瑶一下子便被他委屈的样子逗笑了,下了秋千,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顶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牵起了他的前爪,接着花洛便在一道光中变成了一个小小少年,花洛看到自己的样子,不由得一惊道:“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青瑶却长袖一挥,一道仙障将两人与外界隔开,看着花洛目瞪口呆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道:“看!这样就可以了。” 花洛咧嘴一笑,欢快的坐了上去。 可是两人刚玩了一会儿,便见到绿萝在四处寻她。她连忙招手让花洛下来,化出原形,撤了仙障,躲在了假山后面,假装在看湖里的鱼。 绿萝气喘吁吁的找到了她,“才人,原来你在这里……” 看着她眼中的焦急,青瑶放开了手边上的花洛,站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才人,白总管来了,说皇上要见才人。”绿萝脸上有些忧色,青瑶也觉得奇怪,皇上很久不见人,怎么突然要她去养心殿,她心中打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和绿萝一起去见了白泽。 第112章 浑然不觉 白泽却只宣了她自己,连绿萝都不让跟着,青瑶跟白泽的后面,仔细回忆着最近的事,可是都想不出君墨黎为什么突然要见她。 一路忐忑的到了养心殿门口,却见白泽伸手推开了殿门,“才人请进,皇上就在里面。” 青瑶不安的走进了殿中,见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殿中寂静无声,只有她的脚步声,让她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渐渐向里走,看到皇上穿着一件靓蓝色绫锻棉袍,脸色铁青的坐在里间的梨木镌花椅上,一手搭在旁边的小几上,听见她走进来,微微抬了抬眼。 “臣妾叩见皇上。”青瑶见他脸色不佳,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在他脚边跪倒参拜。 身子匍匐在地上,头轻轻触到了冰凉的地板,一丝丝凉意不断的沿着额头和腿爬进她的身体里,可是良久没有听到他叫她平身的意思。 最后她试探着缓缓抬起了头,起身立在了一旁,向着君墨黎道:“皇上,不知皇上要臣妾来有什么事?” “朕问你,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朕?恨朕要你进宫,杀了你的父亲?”君墨黎抬起眸子,声音冷冷的望着她道。 青瑶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他为何又提这件事,“臣妾不曾。” “我要听真话!”君墨黎的声音又冷了一分。 青瑶被他唬得不敢看他的眼睛,片刻才道:“臣妾说的就是真话。” 君墨黎一怒,将手边的茶盏砰的一声丢了出去,茶水撒了一地,也打湿了她的裙角。 君墨黎的圣怒之下,青瑶缓缓地跪了下去,低下了头,茶水瞬间便浸湿了她的裤管,她却浑然不觉。 “你撒谎!” 头顶传来君墨黎暴怒的声音,接着便是他大声的咳嗽声。 “皇上息怒,皇上……”青瑶闻声心中一紧,一抬头却看到君墨黎正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帕子拿下来便是一滩污血。 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渍,青瑶心中又是一惊,“皇上!皇上要打要骂都可以,可千万要保重龙体……”青瑶急行两步,膝行来到他的脚边,全然忘了适才破粹的茶盏,待她想起来,碎片已然扎进了肉里。 君墨黎冷冷的看着她,“不要以为在朕这里惺惺作态朕就会信你!” 君墨黎的话就像一柄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她的一颗真心,为他付出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惺惺作态?一颗被他刺的鲜血淋漓的心,不由得一点点下沉。 她垂了垂眼,拼命的压制着心中不断翻涌的委屈,低头道:“皇上,臣妾实在不知臣妾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发怒?” “呵呵,自己做下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好,那就让朕告诉你吧!”君墨黎说着一扫小几上的卷宗,“看看你做的好事!” 青瑶缓缓拾起地上的卷宗,一行行罪状映入眼帘。 这……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上面列出的一桩桩一件件,这些若非是亲自参与根本不会知道的事,怎么都翻了出来? 除非是—— 这是四哥的杰作! 看着眼前的罪状,她的手不禁不断的发抖,心上最*的地方仿佛被人拿刀一片片的割着,而那行凶者还时不时抬头对她笑笑。 “呵呵……” 痛到了极点,她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她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那日七哥却给了她幻想,他说可以成全他们,可是这才短短几个月,他便反悔了!还这样的让她猝不及防! 七哥逼她,四哥也来逼她!他们为什么都要逼她! “怎么?你可是全都想起来了?”君墨黎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朕真是瞎了眼,把你的虚情假意当做是真情,让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恨恨的一甩手,青瑶一个趔趄到了下去。 “是!这都是臣妾做下的,臣妾的确是……” 青瑶伏在地上轻声说着。 她想说她的确是恨他的,可是那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的确是什么?”听她话到嘴边却不肯说完,君墨黎再次逼问道。 青瑶用力握了握拳头,咬牙道:“的确是恨皇上的!” 君墨黎恨恨的一拳砸向了一旁小几,顿时小几上木屑粉碎,一个角就这样被生生震断! “来人!” 他向外面喊了一声,白泽立即走了进来。 其实他一直都没走远,听着里面几次暴怒的声音他就想进来,可是皇上先前便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传唤,谁也不能进去,他便只能心惊肉跳的守在门外,直到听到君墨黎叫他,才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躬身一礼,“皇上。” “白泽,传朕旨意,才人青瑶,屡次三番圣意,目无君王,实属罪大恶极,即日起,囚禁朝阳宫,无朕旨意,谁也不准探望。”君墨黎冷冷道。 “是!” 春日里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后宫诸人应皇后之约来到了御花园,如今皇上的身体已经大好,她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可以不负春光,尽情尽兴。 良妃和德贵妃一起并肩走着,她们也是宫中的老人,经历了诸多的浮浮沉沉。 突然良妃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有些落寞,德贵妃看在眼里,问道:“妹妹怎么了?有心事?” 良妃抬头向着西面望了望,德贵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朝阳宫。 是,朝阳宫建的宽敞奢华,规格仅次于皇后的凤朝宫,可是现在那已经成了冷宫禁地。就是宫人从那走时,都会远远地绕开,似乎那里有什么不祥的东西,离得太近便会沾惹到身上。 它的第一个主人宸妃,也曾宠极一时,可是最后却也因为六皇子被人陷害而走向了绝路,第二个主人青才人,也被捧在手心里宠过,可是如今…… 宫里的人只听说,皇上身子将将好的时候,便召见了青才人,众人都道青才人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都拈酸吃醋的看着她是如何得皇上欢心时,却传来了她被软禁的消息。 第113章 一切如梦 众人不由得心惊,不知她是怎么惹怒了皇上,软禁不说,连身边的人也都一并打发了出去,只安排一个小太监一日三餐的送饭,而且即便是送饭,也不曾见到过她本人,只在屏风后面将饭菜放下便离开了。 就是因为这层神秘,有人说她是因为干涉朝政,也有人说她是与人私通。 但两者几乎都站不住脚,干涉朝政?理由是什么?她是皇上出宫时带回来的孤女,一没家世,二没子嗣。 若说是与人私通,那么私通的那人又在哪里? 所以又有了第三种传言,说眼前的这位青才人或许就是那左相的私生女,是来报复的! 这个传言一出,众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与死去的贤妃如此相像,性子却有所不同! 就在此时,君墨黎再次悄悄来到了朝阳宫,朝阳宫里的花草无人打理,已经和外面的野草没什么两样,而那些娇弱的花儿,却也枯死萎蔫。 青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便知道是他来了,因为这个时辰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会来。 推开殿门,入眼还是那一副娇艳的梅花图,当日他强忍着咳血的痛,一笔一笔为她画的,那时他只觉得能看出她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可是现在他却益发觉得那东西刺眼,当初他真是昏了头。 别过头去,踏进了里室,她就在这屏风后面。 就在青瑶被下令软禁的当天,朝阳宫的众人被遣散清宫时,突然一张绣了字的帕子从她打翻的匣子里落了出来。 奉命清宫的人捡起来看了一眼,连忙送到了白泽的手里,白泽见了那上面的字迹,心不由得一沉,吩咐道:“收好吧。” 最后那方帕子便呈到了君墨黎的眼前。 看着帕子上清风朗月般的身影,他便知这是另有其人,还有那旁边配的诗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爱慕的果然是别人! 还有那人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却觉得又是那样的眼熟,那一颗颗圆润的珠子,他似乎在哪见过! 是了,是那青瑶腕间的念珠! 还记得那次,她为了那串念珠而以身涉险,知道念珠在自己手中,她又是那样的委屈求全,也是那次,她才委身他的身下吧?!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尽的羞辱! 君墨黎捏紧了拳头,不知是在恨青瑶的背叛还是恨自己的愚蠢! 当天晚上,他便遣退了众人,独自来了此处。他来的悄无声息,似乎并没有人发觉,隐隐的他竟然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顿时胸中燃起的怒火再次腾起。 “碰——” 他一怒之下,踹开的房门,可是他的盛怒之下,青瑶并没有惶恐,还是慢条斯理的坐在那里。 “萧夕!”他咬牙喊道。 是,他不再叫她青瑶了,或许是因为只有两人在此,便没有必要再遮掩什么。 青瑶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原来是皇上来了,臣妾真是有失远迎。”说着起身向他一礼。 她如此轻慢的态度让君墨黎的怒火又是一拱,大手捏住她的皓腕,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拨开她的衣袖,却见宛如霜雪的皓腕,尽然空空荡荡。 “念珠呢?”君墨黎拧眉问道。 “自然是收起来了。”腕上虽然痛,但青瑶笑意不减。 那是师父送她的东西,她自然要收好。 自白日里那一方帕子流出,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可是念珠如果真的交出去了,以他的暴怒,定然会毁了它,这是她绝不允许的。 “交出来!”君墨黎眼神如刀射向她。 “如果我不肯呢?” 青瑶再次激怒了他,咔嚓一声,脱臼的是她的手腕。 他咬着牙,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抬头看着他,“皇上,无论如何,我绝也不会把念珠给你的。” 君墨黎眼睛一眯,浑身散发出一种戾气,“你是不知道痛吗?”他的手上再次加大了力气。 青瑶吸了口凉气,她咬紧牙,头上已冷汗淋漓。 “好!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借到什么时候!” 君墨黎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白泽便出现在她的眼前,手里还捧着一个红木漆盒, 白泽将漆盒放到了桌上,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副带着长长铁链的金钩,金钩的边缘还有绣针粗细的倒钩,白泽取出了金钩走到了她的身边,垂眼道:“皇上吩咐,说才人非寻常女子,所以不能以常人之法对待。” 说着低声道了一声得罪,手中的金钩便刺穿了她的琵琶骨。 钻心的痛让她身子一抖,软软的倒了下去,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看到锁链的另一头已嵌入了墙中,身前还放了一面屏风,好在锁链够长,她还能起身走动,只是每走一步,背上便会痛一分,这便是他君墨黎的目的吧?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她望着窗外幽幽的月光,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而此时,他又来了,不知这次等待她的是什么。 听着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慢慢转到了屏风后面,站到了她的身前,只见她神情自若的坐在榻上,见他过来缓缓抬头莞尔一笑。如同往日与他嬉戏一般,就像在问他外面的春风暖不暖?恍惚间,一切如梦。 只是那衣襟上的血渍,在告诉他,发生的这些事都是真的。 “臣妾参见皇上。”青瑶缓缓起身,向他一礼。 君墨黎看着她忍痛吃力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快意,他伸手扯了扯她身后的锁链,问道:“怎样?在这住的可好?” 锁链一动,勾进肉里的倒刺便是一扯,头上顿时又布上了一层密汗,哆嗦着嘴唇道:“多谢皇上,还好。” 说着仰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她那双滟涟生光的眸子,他的手又是用力一扯,将她扯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告诉朕,那人到底是谁?还有为什么要陷害朕的临儿?他与你有什么仇?”君墨黎向前扯住她的领子逼问道。 第114章 无以言表 “皇上真的想知道?可否给臣妾一碗水喝?”君墨黎这才注意到她的声音嘶哑,就是她从前那红若丹霞的唇已经干裂,有了细细的裂痕。 他依言走到外间,轻轻拿起茶壶倒了倒,却倒不出一滴水,他冷眼看了看青瑶,却见青瑶抿了抿唇道:“这里若是有水,我也不会劳烦皇上。” “好。朕去去就来。”君墨黎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青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暗暗道:皇上,你可知那就是你?我为什么要诬陷六皇子,那是你当年给我的师命,所以即便是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也义无反顾。 很快君墨黎便回来了,手里拿着的不像是茶壶,倒有几分像酒。 “朕只有这个。”他把酒壶递到了她的身前,突然想起来那日她自斟自酌的洒脱。 “酒也不错。”青瑶伸手接过去,只是手臂一动,便再次扯动了身后的锁链,痛再次涌了上来,酒壶在她的手中不断的颤动,她只能双手一起握住,对准那壶嘴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酒烈如刀,一下下的割着她的喉咙,可是这是师父给她拿的酒,就是再烈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因为手上的不稳,总有一些酒水一点点的顺着嘴角流到了身前,渗入伤口,她却只恍然不知。 从前她就听人说过,腹中空空喝酒是最容易醉的,果不其然,刚刚喝了几口,她的眼中便开始朦胧起来,缓缓酒壶,看向了他,“多谢皇上的酒。” 接着又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幽幽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皇上想知道那人是谁,我便告诉你,他是我的师父。” 从前她从来不敢这样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可是今日她喝了酒,便告诉自己,她是因为酒后失言,还有他的苦苦逼迫,她才说的。 还有,她有些话一直藏在心底,没有机会说,眼下或许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幽幽的道:“在别人的眼中,师父只是苍梧山主,冷情孤高,冰凉淡漠,但我却知道,他是面冷心热,他是我在这个世上遇到过最好的人,他教我武艺,授我琴画,在我孤冷无助时,给予我温暖帮助,师父便是我冬日里的暖阳,又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啪!” 清亮的一声在殿中响起,青瑶面上一痛,身子便一下倒了下去。 “你当朕是三岁小儿吗?苍梧山主只是传说中的神祇,怎会是你的师父?!”君墨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朕听闻,苍梧山主玄阳法力无边,能洞察一切,怎么你困在这里,他是不知吗?为何不来救你?” 青瑶心中一阵苦笑,竟也是无言以对。 看着她微红的面颊,娇若三月的桃瓣,朱唇不点而赤,对上她那双滟涟生辉的眼睛,他竟有些忍不住凑上前去。 可是双唇一触,他又觉得无尽的耻辱涌上心头,但身体的熟捻又让他欲罢不能,为了泄恨,他的大手不禁用力扯向了她的身前,让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身上的痛让她双眼猛地一睁,嘴中的呜咽声也被他吞入口中,只有双手用力的攀向他的后背。 痛!痛到无以言表! 她却忍着痛*在的身下,痛并放纵着,因为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片刻*过后,君墨黎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只言片语。 青瑶却已痛的周身麻木,缓缓地闭上了眼,她开始怀疑,一个人会不会真的痛死? 就在这时,突然眼前紫光一现,一个紫衣女子悄然立在了她的身旁,伸手抚上了她的胸前,红光闪过,想要拂平她胸前的伤口。 可是那红光刚刚一落,便被青瑶挡了下去,“夕鸢,我没事。”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可是她嘴上这样说,可她的一张脸已惨白如纸。 夕鸢不解的看着她。 “我一心要做青才人,这便是对我的惩戒,我一并受了就是,不然不是枉费了狴犴一片心?”青瑶眸色凉凉的看着她,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把花洛送了回去。” “青瑶,你不该怪狴犴,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这个结果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她微微闭了闭眼,还是决定告诉她,“狴犴现在也不好过,因为他是案子的主审人,翻案对他也没有好处的。” 她轻轻走到青瑶的身边,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到了她的身前,“你做青才人还是青瑶我不管,但这是花家为了答谢你送回花洛赠的药,即便是青才人也可以一试。” 夕鸢说完便要走,却突然又被青瑶叫住了,“七哥……他怎么样了?” 夕鸢闷声一笑,道:“你放心,案子还被你的好师父一直压着,前朝后宫都不知此事,狴犴只是被他寻了个错处关进了牢里。” 说完便化作了一只翠鸟展翅飞走了。 青瑶不断的思量着夕鸢的话,不知道君墨黎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是君墨黎有心压了下来,可是还是有人听到了风声。 长乐宫。 当日太后听闻阮晴柔得了失心疯,便病倒了,接着又听说阮晴柔没有几日便香消玉殒了。她就觉得事情多有蹊跷,便命人彻查当日之事。 可是她没想到阮晴柔得失心疯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青才人青瑶,不仅如此,她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那个所谓的青才人就是当年的萧夕!而且她还参与了六皇子私制龙袍一案。 更有人曾见过她萧夕几次去当时慧德法师的辰星宫。 她没想到这桩桩件件竟然都跟她萧夕脱不了干系!最让她愤怒的是,皇帝只是将她软禁! 不知道她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竟然如此包庇她!她看的不错,那萧夕就是一个魅惑君主的祸水! 只是眼下青瑶被禁足在朝阳宫,要见她不易,她只能多费些心思。 可就在此时,她却听到了皇上凤朝宫遇刺的消息,顾不上其他,便匆匆赶去了凤朝宫。 追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竟然还是由青瑶而起。 第115章 意外相逢 这日夜里,晚风习习掠过她的窗前,一轮圆月已然徐徐东升,挂在了树梢,青瑶望着那轮圆月,记得以前她在苍梧山的时候,她因为不愿回龙宫,玄阳便带着她一起去了人间。 那是八月十五的月圆夜,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吃月饼赏月观灯,她跟师父两人也学着凡人一起赏月赏桂花,她挽着师父的臂弯,抬头看着他,只见月光之下,他眉目温润,平日清冷的眸子里似乎也揉进去一些柔光,见她看的出神,便柔柔的向她一笑,“在看什么呢?” 青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了个现形一般,她的脸刷的一红,低下了头。 耳边却传来师父的一声细细的叹息,她的头便更垂的低了。 望着望着,突然见到一道七彩绚烂的光芒从长空上划过,眨眼间便落到了她的身前,看到那道光,她便知道是谁,但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他便落在了她的身前,心痛的看着她。 “孔宣,我没事的!”青瑶辩驳着,想要施术解开身上的锁链,却冷不防孔宣带有怒火的目光一扫,锁链便化成了灰烬,簌簌的落在她的身后。 孔宣毁掉了她的桎梏,也不多话,只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青瑶暗叫不好,但他的速度太快,她也根本拦不住,只能连忙紧跟其后,一路来到了皇后的凤朝宫。 此时皇后正在和君墨黎说着闲话,却突然觉得一阵劲风刮过,身侧的烛光也随之忽的一暗,她刚要斥责宫人们不尽心,却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抬眼看去,她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极美的男子,只见他飞眉入鬓,容姿滟涟,一身青蓝的袍子无风而动,衣摆上似乎绣着孔雀翎的花样,一阵阵的飘动时,流光溢彩,竟然栩栩如生,只是一双眼睛泛着冷光,让她想出声呵斥,却被他冷眼一扫,镇住了。 “你是何人?怎敢私闯后宫?”君墨黎缓缓起身喝道。 凤朝宫的守卫听到君墨黎的呵斥声,也纷纷围了上来。 孔宣冷眸四下一扫,便看的众人一阵阵心寒。 “让开!否则休怪我大开杀戒!” “你想做什么?!”一人微微向前颤抖着问道。 孔宣眉头微微一扬,身上的暴戾之气顿时一涨,那人便在眨眼间变成了尘埃,消失在众人眼前。 “妖怪……快!护驾!” 惊慌之中,皇后颤着嗓子喊道。 孔宣冷冷一笑,长袖一挥,眼见就要拂到皇后的面前,却忽的一阻,被一道道花墙挡住了去势,但花墙也只是阻的了一瞬,花墙在众人眼前一闪,便被那强劲的袖风击得粉碎,片片残花落了满地。 同时皇后也被君墨黎伸手一拦,挡在了身后,被激起的白梅落到了他的肩头。 君墨黎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身影,白梅飘落中,一袭白衣也从空中缓缓落下,眉眼焦急的望着他! 那是—— 那是被他囚在朝阳宫的青瑶! 她也是妖怪? “青瑶,你拦着我做什么?”孔宣不满的回头,只是刚才的戾气已消散不见。 “明王,你知道的,我是不会让你伤到师父的。”青瑶落到了孔宣的对面,将君墨黎挡在了身后。 君墨黎闻言周身不由得一颤,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似乎只剩下青瑶的那句话。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师父的。”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有着满满的维护。 她的师父是谁?她又在保护谁?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她的师父就是自己?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身影,还记得她跟他说,她的师父师父是苍梧山主,冷情孤高,冰凉淡漠,是她在这个世上遇到过最好的人,教她武艺,授她琴画,在她孤冷无助时,给予她温暖帮助,是她冬日里的暖阳,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还记得她跟他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一个仙人,一直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人,但最终还是不小心弄丢了他,却又意外相逢,她欣喜万分,所以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守在他身边…… 难道苍梧山主真的存在? 见到孔宣皱起了眉头,她又缓缓向着他的身边走去,握住了他的手臂道:“你不该来这里,把自己绕进来,你应该知道,若非我愿意,没人能束缚住我的。” 她顿了顿,抬手间,掌心又多出了一支翠色的孔雀翎,她孔雀翎递到了他的手中,柔声道:“孔宣,这个还给你,我也想好了,我跟你走。” 孔宣嘴角微微一扬,继而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走。” 青瑶慎重的点头,“是。” 或许她跟师父就只能做师徒,名分一定,那便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好。”孔宣欢喜的牵住了她的手,两人携手一起向殿外走去。 “等等!” 就在两人将将要离去时,突然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 “等等!” 就在两人将将要离去时,突然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 青瑶回头,却见君墨黎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前,捏住了她的手臂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你还是我的人,朕绝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 孔宣怒目相向,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放手!” 两人都是怒气冲冲的看着对方,各不相让,开始时青瑶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他捏碎,但现在他的手却有些抖,她知道现在的师父终究是敌不过孔宣的。 她微微一甩手甩开他的束缚,咬牙冷言道:“皇上错了,皇上的青才人早就已经死了,死在皇上的那对金钩上。” 是,她今天必须要走,否则她真的没办法保证孔宣不会伤到师父! 青才人早就死了…… 君墨黎怔怔的向后退了两步,是,他恨她,恨她在宫中搅乱朝政,恨她无故害死了他的儿子,还有她心中藏着的人…… 可是她也被自己折磨着,明知她冤枉,板子还是打了下去,因为她的抗拒,任由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这一次又命人穿了她的琵琶骨! 第116章 罪有应得 他们爱着,恨着,折磨着,这些也该有个尽头了,该放手了…… 看着两人身形消失,君墨黎仿佛也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长椅上。 “皇上你没事吧?”皇后从他身后走过来,强压着心头的恐惧,上前问道。 君墨黎转眼看了看她,刚想说无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无法动弹,一动便有钻心的痛。 “快!快去传御医!”皇后向着一旁吓得缩成一团的众人道。 待太后来时便看到太医正在为君墨黎固定手腕,据太医判断,君墨黎是伤到了骨头,听完太医的禀报,气的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宫里怎么会有刺客?你们都是死人吗?能让刺客进了凤朝宫?!” 太后发怒,众人惶恐,纷纷伏地告罪,许久没有一人敢上前回话,太后垂眼,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皇后的身上,“皇上是在你的宫里受伤的,皇后你说!” 皇后低着头道:“太后,刺客便是……” 可是她刚说到一半便被君墨黎截了去,“刺客不是宫里的人,应该是萧湖人趁人不备闯进来的,母后放心,日后定当加强防范,不让母后担,只是青才人……不过她屡次顶撞朕在先,此次又私自出逃,也算是罪有应得,不必惋惜。” 太后眉头微微一皱,在他抢白皇后时,她便知道他有事要瞒着自己,可是他是皇帝,一言九鼎,即便是她也不好反驳他,只叹了口气,看向四周的守卫道:“是啊!哀家看这侍卫也该整顿一番了,皇帝你好生将养吧。” 太后回到长乐宫,便微微闭目仰靠在软榻上,孙姑姑立在她的身后,双手轻柔的替她揉着两边的太阳穴,一边揉一边道:“太后也不要太忧心了,皇上说了,他会加强守卫的,而且当时在场的侍卫也都受了罚,打发出去了,相信以后没人不敢不尽心的。”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唉!你也不用来宽慰我,事情到底如何,你就看不出来?皇帝这是明显不相信哀家了,不过既然她已经死了,罢了。” 太后走后,君墨黎便下了严令,今日之事,以后谁也不准再提,即便是他受伤的消息也不能外传! 皇后立在他的身边,一一应下,看着他悄然离去,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目光也越来越远,或许她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孔宣没想到青瑶会跟自己走,欢喜的唤出了金孔雀,拉住了青瑶的手臂,将她扶上了孔雀,道:“从前,我总觉得天下之大,吾一人往矣足矣,可是当我看遍这大山名川之后,却觉得莫名的落寞,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我身边是少了一个人同我分享,没有人分享,即便是再美的风景也是徒劳,良辰美景虚设,不过从今以后,便无此憾了。” 青瑶满心惆怅,她很想和他说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思前想后,她又如何也说不出口,思量再三,便想着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再跟他说。 孔宣说着也坐到了她的身后,孔雀展翅,很快便冲入了云霄。 帝都离她越来越远,青瑶俯瞰之下,只见淡淡的手白云之下,巍峨耸立的宫阁殿宇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飘飘渺渺间,倒有另一番景致,她心中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暗暗道:师父,等我。 乘着孔雀看过人间的山川河流,一路去了蓬莱仙岛,吃过回仙洞泉水煮过的茶,下过风岩石壁的棋,听过了灵岚渡的琴,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去,青瑶终于不似初来时的心事重重,仿佛把一切都抛诸脑后,最后还似意犹未尽的道:“孔宣,我们再去那海上看看好吗?” 孔宣本以为她生于龙宫,海上已是司空见惯,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要去,他本就是带她出来畅游天地,她要去哪,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他点了点头,便携着她一起乘风去了海上。 青瑶早就听说过,蓬莱仙岛的海与那东海西海的四海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蓬莱仙岛的海上水面平平如镜,一碧千里,青瑶踏步脚尖轻轻一点,便有一圈圈的涟漪向四周荡开,青瑶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拉住了孔宣的衣袖,“你看。” 一连走出几步,一圈圈的涟漪也各自荡开,此时天上已布下了星阵,映在与天一色的水面,一颗颗璀璨的星子仿佛都臣服在她的脚下,又随着荡开的涟漪缓缓波动。 欣喜之余,青瑶已然放开了孔宣的衣袖,身子一旋,翩然起舞。 孔宣立在不远处,嘴角噙笑看着她,只见天海星光中,白衣广袖轻舞,恍若天地间的一株水莲,摇曳生姿。 而他的心似乎也如她脚下的涟漪一般,不知不觉中荡漾开来。 大皇子府邸。 萧永临意气风发的站在院里,看着眼前的数百余亲信,道:“我得到消息,父皇遇刺情况不明,皇后却封锁消息,也不让我等探望,不知安的什么心思,但我既在此处,又深得父皇信任爱重,决然不能让父皇身陷险境而孤立无援,所以今夜,兄弟们就跟我一起进宫勤王!” 萧永康一举手中的宝剑,数百人便齐声大喊道:“进宫勤王!”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正缓缓向这边走来,萧永康余光看到那抹黑影,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众人稍后待命。 “慕容,你的人呢?都安排好了吗?”萧永康走到那人身边问道。 来人正是那慕容高朗,为了夜间行动方便,便着了一身黑袍。 慕容高朗却看了看他院中的诸人道:“你的消息可确切?我们一旦起兵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萧永康点头,“我当然知道这里的轻重,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捎出来的口信,而且皇上数日未上早朝,一切都是由太子把持,若此时我们再不行动,一切都成了定局,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慕容高朗抬手以手支颐,沉吟片刻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第117章 按计划行事 “怎么?慕容教主是想退缩吗?想想南疆的不毛之地,难道教主就想在那个地方过一辈子吗?!”萧永康皱眉看着他,与人结盟,最怕的便是盟友临时退缩,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而且他进京已然两月有余,年早已过去,前几日太子便有意让他重返南疆,若真是回到了南疆,皇位便真的与他无缘了。 慕容高朗放下手,冷冷一笑道:“我答应过要助你的,自然会会助你,我只是怕你受人蒙蔽而已,既然消息无误,我们便安计划行事便可!大皇子放心,我定然会在宫门落锁前,制住各门,到时就看你的了。” “好!”萧永康说着手伸向一旁,立即便有人呈上两杯酒,萧永康拿起一杯,向着慕容高朗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道:“马到功成!” 慕容高朗也饮了酒,回应一声,“马到功成。” 说完便身形一闪,身穿黑袍的慕容高朗便像大鹏一般展翅而去,融入了黑夜之中。 萧永康也大步走向了众人的前头,翻身跃上下人牵过的马,抬手一挥,便开启府门,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向着皇宫急行而去。 慕容高朗一离开大皇子府,便从怀中拿出一节烟花弹,只见那烟花弹在他手中捻了捻便有一缕紫烟缓缓升起,慢慢的紫烟越来越多,蜿蜒而上,在空中形成了一朵紫云。 片刻功夫之后,树枝轻颤间便有四人无声来到他的身边,单膝跪在他的脚下,“参见教主。” 慕容高朗轻轻点头,吩咐道:“时机到了,去吧,按计划行事。” “是!”四人得令,便再次无声无息的离开,只有周围的草木在风中微微颤了几颤,而慕容高朗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早在君墨黎见到慕容高朗前,他便和大皇子萧永康达成了盟约,慕容高朗助萧永康得到皇位,萧永康也将允许南疆的清乐教进入大晋,并成为大晋的国教。 来到京都,两人更是时时谋划,就在上次君墨黎咳血病危时,两人已经拟定了周密计划,可不曾想,君墨黎竟然又奇迹的好了起来,他们便只能再等,直到眼下机会来了,萧永康便不会让它溜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萧永康便抵达了皇宫的西华门,宫门都是在亥时二刻落锁,此时正好是早半刻钟,宫门守卫远远看到萧永康带人而来,便拦住了他,“大皇子,宫门即将落锁,大皇子还是请回吧,有事明日再来。” 被人拦下萧永康也不恼,轻轻一挥衣袖,衣袖抚过守卫的鼻尖,那守卫便微微一怔,像被什么摄去神魂一般,浑浑噩噩的打开了宫门。 萧永康欣喜一笑,带着人马一路冲了进去,一路来到了养心殿外,一路上几乎没有阻碍,守卫都如宫门的侍卫一般,浑浑噩噩几乎没有抵抗能力。 养心殿已然熄了灯,殿外一片漆黑,殿外的守卫也被一一制服,萧永康再次挥手,一队人便迅速四散,将养心殿团团围住。 接着皇后的凤朝宫,太子东宫也逐一亮起了火光示意,宫中三处要地已全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母妃的翠亭宫也保护得当,已是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便收起了手中的软剑,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推开了殿门。 里面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父亲,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愿伤害他,只要他能传位于自己,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如果不能…… 他的手不禁按了按腕间的软剑。 踏入殿中,里面依旧是一片黑暗,不甚明亮的月光洒进来,也只能助他大体看清殿中的摆设,不至于让他撞到里面的物件。 他轻步走进去,一直走到里面的寝殿,守在帐外的小宫女已然在打盹儿,这会儿听到他的脚步声,猛地睁开了眼,想要大叫,却被他伸手一点,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萧永康缓缓撩开了帷帐,看了一眼里面熟睡的人,只是他侧身向里,看不到他的脸,不过这样看来,父皇的确不像遇刺受伤的模样,难道这是个圈套?! “父皇……”他轻声唤了一声,却见那人猛地翻身而起,跃到一旁。 瞬时间,殿中一片大亮,接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痛呼声,而萧永康也被人团团围住。 慢慢从后殿转出一个身影,萧永康的目光在那个身影上一扫,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凉。 来人正是君墨黎,他其实在知道他迟迟在京,不肯回南疆戍守之时,便已怀疑他的用心,而就在昨夜,他便得到密报,萧永康突然召集了随他进京的兵马,他的心中便猜到他的心思,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南疆的清乐教扯上关系! 萧永康一见连忙跪地道:“父皇,知道父皇安康,孩儿不甚欣慰。孩儿听闻父皇前几日宫中遇袭,心中甚是挂念,但……请旨又总不得见,只能……只能出此下策!请父皇恕罪!” 君墨黎看到脚下跪着的人,如果当初他的临儿也能有这样的机会在他身边辩驳,会不会就是另一种局面。 “你有心了。”他淡淡的道了一句,又幽幽的看向门外道:“紫烨城城外有四门,每门有戍守近千人,内廷有八门均有金吾卫戍守,康儿能不能告诉朕,是朕的守卫都无能还是康儿的亲兵具是骁勇?” 萧永康的头又深深低了低,原来父皇早就看出了他与清乐教有了勾连。 “好了,既然你没有答案,就交给大理寺吧。”君墨黎长叹一声,目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君墨黎的话一落,萧永康便被人带了下去。 消息传到皇后的耳朵里,正在喝茶的皇后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盏一放,恨恨道:“交由大理寺?呵,这分明就是弑君杀父,就该就地正法,还要交什么大理寺!” “娘娘。娘娘小声些,小心这话传出去,皇上又要冷落娘娘了。”兰慧连忙劝道。 “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非得等他刀剑相向才能明白他的狼子野心?” 第118章 劲敌 “娘娘,或许皇上是因为六皇子……娘娘可曾记得那边说过,皇上对六皇子的事似乎很是后悔。”兰慧说着又将茶递到了她的手中道:“不过娘娘,经此一遭大皇子也是无望了,太子日后也稳当了些。” 皇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摆了摆手,“若真能像你说的这样便好了,你刚刚还说宸妃的那个六皇子,这不除去一个六皇子,又出了一个大皇子,往后不知还有谁,所以啊,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记得留意那边的事,否则,太子就是登基为皇,留着那萧永康也是个劲敌。平日里看着那翠亭宫的那位,日日小心谨慎的,生出的儿子竟然这般厉害,真是小瞧了她。” “是,奴婢知道了。”兰慧应下。 经此一事后,君墨黎的身子又每况愈下,朝政之事便一直由太子打理,就是遇到什么难以下决断的事情,会过来请示一下君墨黎。 而君墨黎则会按太医的嘱咐,每日出来走一走,可是不知是因为上了年纪,还是前一段时间的咳血所致,出了屋子,即便是临近初夏,他总觉得背心一阵阵的发凉,有时候还要披着斗篷,他不禁暗暗想,看来他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突然他想在这宫里在四处看看,这天他走过了朝阳宫,望着那宫门立了许久许久,这里宸妃住过,消香玉陨,青瑶住过,也成了她的伤心地,虽然这里宫门紧闭,但看着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便一一在他脑海里闪过,她似乎并没有离开,就立在他的身前,唤着他皇上。 “青瑶——” 可是当他忘情的上前轻轻一触,青瑶便化成了泡影,就像那日一样离开。 是,她说自己就是她的师父,可是他却还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是近日总是梦到她,却又不像是她,就算是他自己也缥缈的很。 他们居住的地方云雾缭绕,似是方外仙山,可终究只是在梦里,一切都像蒙了一层薄纱。 收回手,长长叹了口气,招呼一旁的白泽道:“走吧,我们去瞧瞧太子,不知道他这个时辰在做什么,这些日子他也够辛苦的。” “是。”白泽轻轻应了一声,又道:“皇上,此处离东宫甚远,皇上传轿撵吧。” 君墨黎点头,“也好。” 轿撵一会便到了,君墨黎由白泽搀扶着上了轿撵,一行人便一路向着东宫走去。 这样一路走着,君墨黎觉得越走身上越凉,待他走到那棵古树前时,便越觉得不适。 “停!”君墨黎皱眉喊道。 白泽连忙上前询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扶朕下去,朕想过去看看。” 白泽伸出手臂,让君墨黎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扶着他小心翼翼的走下了轿撵,却见君墨黎一路去了古树下面。 现在已是初夏,所有树木已经都生长的枝繁叶茂开来,所以古树的绿叶如盖也不在突兀,只是君墨黎总觉得站在这棵树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了—— 桃源镇的妖树! 这棵树虽然不像桃源镇的那棵树那般摄人心魂,可是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气息。 思及此处,君墨黎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皇上!您怎么了?”白泽见他似乎受到了惊吓,不由得从身后伸手揽住了他,却见君墨黎面色沉重的转身道:“走!回养心殿!” “那太子——”白泽想说不看太子了? 却见君墨黎摆手道:“以后再去,现在我们先回去。” 白泽不在多问,只转头吩咐人回养心殿,临行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虽然他不知道那棵树有什么不妥,但他也知道皇上是因为那棵树才回去的。 君墨黎一回到养心殿,便命人悄悄找来了张炳。 此时张炳正跪在御座前,低头拜道:“罪臣张炳参见皇上。” 君墨黎看了一眼一旁的白泽,白泽意会,向着殿中侍候的诸人招了招手,便带着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见到殿中的人都走光了,君墨黎才向着张炳说出了他的猜疑。 张炳初初听闻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东宫的古树竟然会和桃源镇的妖树相似! “皇上的意思是……”张炳试探的问道。 君墨黎缓缓站起身来,“从前朕也不是很相信什么鬼神妖邪之类,可是经过这么多事后,朕也不得不信,但不管他是神是妖,朕决不允许他在朕的眼下肆意妄为,祸害萧山百姓!朕……” 君墨黎说的有些激动,竟忍不住咳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帕子掩住口,却突然喉咙一甜,又是那种熟悉的血腥味,拿开帕子果然又是一滩乌血,似乎比上次更甚。 “皇上……” 张炳轻声叫了一声,他知道君墨黎咳血是因为青瑶输于他体内的仙力,按花洛的说法君墨黎将体内的仙力吐尽便不会吐了,可是那样君墨黎没有了仙力的护持,他的寿命也走到了尽头,他心中也是一阵感叹,若是自己和青瑶颠倒个个儿,他也会陷入两难。 “朕没事。”君墨黎向他摆了摆手,继而又抬头凛然道:“朕想要你拿出你的轩辕剑,像在桃源镇里那样,除去这妖树!” “是。”张炳应道。 除魔卫道本就是他的本分,他义不容辞,但是这里是皇宫,为了不引起慌乱,只能暗地里先遣走古树的看守,和附近的巡逻。 到了夜间,张炳依约来到了东宫的古树下,四名紫影暗卫已经等在那里,在古树前十步远的地方站定,见到张炳到来,微微低头,“张大人,今夜我等便由大人差遣。” 张炳向着四人轻轻一点头,道了声辛苦,便提着轩辕剑向着古树下走去。 张炳一靠近古树,轩辕剑便开始不断的铮铮作响,古树也像苏醒了一般,古树周遭慢慢的冒出缕缕黑烟,渐渐地将张炳的身影笼罩在其中。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你狴犴,真是你们兄妹几个是商量好了,轮流来的吗?” 黑雾中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张炳微微皱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青瑶和牢蒲之前跟他交过手? 第119章 障碍 为什么没人与他提起呢?他警惕的看着四周,五指伸直又一一握紧。 “你是谁?藏身在宫中有何目的?!”张炳大声向着四周喊道。 “呵呵,狴犴你竟然连本座也认不出来了吗?”说话间眼前的黑雾慢慢的向一处聚集,慢慢形成一个黑色的人形,渐渐地人形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一个人的影子慢慢变成了本人。 狴犴吃惊的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万余年前,魔尊伏月曾率魔众大举进攻海域,他曾追随父王一起去御敌,见过他,可是他记得当时伏月已经被玄阳封印住了,怎么会在这里? 他正思量着,魔尊的目光却在他的身上一扫,最后落到了他手中的轩辕剑上,冷笑道:“你以为本尊是那没用的枝桠吗?还想和在桃源镇那样对付本座,简直是痴人做梦!” 他说着一顿,伸手看了看仍未化成实形的指尖,又道:“不过,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本座也不客气了,正好用你们来做最后的化形。” 听他这样一说,张炳突然想起来伏月魔尊之所以难以对付,就是因为他能吞噬别人的力量,可是在桃源镇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影子,怎么现在? “你是在想本座怎么化形如此之快是吗?那么今日本座就让你死个明白,这都要谢谢你们的好皇后。” “你们的皇后娘娘一心想要保住她好儿子的太子之位,便和本座达成了协议,她帮本座收集能量,本座便帮她清除障碍。” 原来君墨黎之所以对大皇子萧永康的行动了如指掌,便是魔尊和皇后在背后出的力,也是皇后买通君墨黎身边的刘公公给萧永康带去了消息,当然这些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他之所以化形快,还是因为吸食了萧永康闯宫时的战乱中死去的数千人的精气。 张炳想清楚这里面的关窍,却听魔尊又道:“当然,你们也是障碍之一。” 魔尊说着右手缓缓抬起,掌心中慢慢腾起一簇火焰状的黑气,伸手轻轻一推,黑气便化成了剑气,袭向狴犴。 狴犴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看着势不可挡的剑气袭来,狴犴连忙举起手中的轩辕剑,瞬间在身前设了几道光墙,可是黑色剑气一路袭来势如破竹,狴犴设下的几道光墙就像薄纸一般,在黑色剑气前不堪一击。 “噗——” 黑色剑气穿过光墙,直直的刺向了他的胸口,只是被他胸前的轩辕剑一阻,才未能穿过他的胸膛,只是将他推开数米外,吐出一口鲜血。 “张大人!” 四名紫影暗卫看到张炳受伤,跌了出来,纷纷上前询问。 “快走!离开这里!”张炳却将他们用力推开! 就在四人面面相觑时,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完了。” 说着四人便觉得头顶一阵巨大的吸力,身体仿佛被什么撕裂着。 看着四人痛苦的模样,狴犴咬牙将手中的轩辕剑向头顶一举,立即以轩辕剑剑尖为中心,形成一个弧形仙障,将四人罩在其中。 魔尊冷笑一声,“狴犴,你以为这样能撑多久?你护得了他们,却护不住那人!” 说着魔尊的目光渐渐深远起来,手上的黑气更浓,他身上的黑袍无风而动,而原本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却在这强大的力量下,竟然也像被冻结了一般,静止不动,细看之下,每片叶子的叶脉也都像吸饱了水一般,变得粗壮清晰起来。 狴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 养心殿的方向! 原来他真正的目标是皇上! 可是现在的他已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黑气一点点扩散,东宫,乃至整个皇宫,都慢慢的被黑气笼罩! 蓬莱仙岛。 青瑶和孔宣两人几乎已经把蓬莱仙岛有趣的地方玩了个遍,这天夜里,青瑶和孔宣坐在窗前的方桌前下棋消磨时间,孔宣见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瑶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青瑶两指夹住一颗白子,僵在半空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孔宣问道:“孔宣,我想知道,明王怎么突然去了宫里?” “咦,不是你让人带信给我的吗?”孔宣一愣问道。 但是此话一出口,他便知道,他们受人摆布了,被人利用了! 青瑶闻言心中突然一空,狴犴和牢蒲虽然想让她离开君墨黎,但他们绝不会扯上孔宣,那么到底是谁要将她从君墨黎的身边支开,又能伸手伸到孔宣这边的? 是—— 是藏于东宫古树里的魔尊伏月! 不好!师父有危险! 想到此处,青瑶手中的棋子啪的一落,咚的一声砸在了棋盘之上,下一瞬她便风一样的奔了出去。 “瑶瑶,等等。” 她快,孔宣比她还快,青瑶的身子被他一扯,扯了回去。 青瑶大急,忙道:“孔宣,求求你!让我回去!” 孔宣皱眉,扬声唤了一声金雀,他们来时乘坐的金孔雀便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到了他们的脚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乘着它还能快一些。” “谢谢你。”青瑶微微一愣,感激道。 孔宣捏了捏她的手臂,“我说过,不必对我说谢。” 说着两人便有金孔雀载着,一路向着大晋帝都飞去。 金孔雀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情,一路急行,飞得极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京都。 远远地只见整个皇宫都被黑色雾气笼罩着,青瑶心急如焚,立即弃了金雀飞身而下,直直闪身到了养心殿前,孔宣也紧随其后,却见养心殿和周围的几处宫殿早已被毁,青瑶大急,四下寻找着君墨黎的踪影,可是两人怎样探寻,却始终找不到君墨黎的气息所在,就在此时,隐隐听到里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道:“魔尊,他现在只是区区一个凡人,魔尊就算杀了他,也是胜之不武,让人诟病。” “哈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都是由胜者书写,谁敢多言!” 那是四哥! 青瑶连忙顺着声音赶过去,只见牢蒲正以身挡住身后紧容一人的入口。 第120章 天要亡我? 他身后则祭着轮回镜,镜面上一缕柔柔金光将一人笼在其中,而他自己则手拿轮回索对着前面的人拼命抵抗,血已染红了前襟。 “四哥!”青瑶上前手上祭出五瓣白梅,化出一片花海,一波一波的向着伏月涌去。 “呵呵,又来一个!即便是你们都来,也不过是送死!”伏月的手微微一收,再次袭来,魔力更剧。 “伏月未免说大话了吧,本王来会会你如何?”孔宣见到青瑶陷入险境,出掌如风袭向了伏月。 伏月微微皱眉,不敢大意,回手迎上孔宣的来势。 “这里有我,你带他们走!” 孔宣缠上伏月,向着青瑶道。 青瑶知道自己与伏月力量相差悬殊,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还会让孔宣分心,便轻轻的点头,扶着牢蒲和君墨黎向着殿外走去! “你们休想!” 伏月瞥到要离开的三人,脸色猛地一沉,向着孔宣胸前虚袭一掌,掌风划到一半便在胸前画了一个半圆直接向着三人的方向袭去。 感觉到身后疾风袭来,回头只见一股强大的黑气化作利剑袭向君墨黎的后心。 青瑶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却抢在前面挡住了强劲的攻击。 “瑶瑶!” 孔宣和牢蒲异口同声喊道。 牢蒲更是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但此时青瑶的世界仿佛已经静止,呼喊声,暴怒声,她都充耳不闻,觉得身子就像薄薄的纸片一般,轻的不能再轻,仿佛只要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走,纵是牢蒲双臂环抱着她,身子也止不住的下滑,她也顾不了这些,只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看向眼前的君墨黎,只要他安然无恙就好,只是……只是师父的嘱托她怕是要辜负了。 吃力的抬起手臂,想要将念珠交付给牢蒲,却看到一直笼在轮回镜金光中的君墨黎已向她走来,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师父我不能再去寻哥哥们了……师父……对不起……” 君墨黎却缓缓摇了摇头,“不!青瑶,你很好!真的很好!师父为你骄傲!” 闻言青瑶不由得一惊,他记起来了?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君墨黎身上的寝衣已变成了一身白衣,上面有着祥云暗纹,微风吹动,如至云端,容貌也如清月光辉,再次对上他那清淡的目光,她便知道,这真的是师父了,忽然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便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她想过各种与师父相认的情景,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她哽咽的唤了一声,“师父……哥哥们……” 玄阳的手缓缓握上她腕间的念珠,念珠像见到真正的主人一般,缓缓地从青瑶的手臂上滑下,落入了玄阳的手上,“你不必担心,你的哥哥们由师父替你寻找。” 青瑶淡淡一笑,身子却已变成了透明,牢蒲手上一空,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看着青瑶化成了碎屑,随风而去,玄阳长身而起,向着牢蒲道了一声谢,手上化出一个仙障,将牢蒲圈了进去,送出了殿外,接着便大步走到了殿中,伏月见到玄阳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苏醒,知道今日自己讨不到好处,便不再恋战,身影化作一缕黑烟,出了皇宫,一路向着魔界的方向去了。 “伏月休走!” 孔宣见到青瑶已去,早就杀红了眼,尾随在伏月身后,紧追不舍,玄阳亦然。 两人破天荒的统一战线,伏月边战边退,他本就是将将化身成功,根本抵挡不住两人的强攻,数十回合下来,便落入了下风。 天要亡我? 伏月眉头微蹙,望了望已然不远的魔界,不甘的咬下一节小指,瞬时汩汩黑气断指中冒出,用自己的骨血在身前筑成一道黑墙,待两人击碎黑墙,伏月已然逃脱。 孔宣还要再追,却被玄阳拦住了,“别追了,那就是魔界了。” “魔界又如何?我孔宣还怕他不成!”孔宣用力甩开玄阳的手。 “你是不怕,可是也讨不了好处。”玄阳淡淡的道。 见到玄阳一惯淡淡的语气,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孔宣不由得大怒,扯住玄阳的衣领道:“玄阳!青瑶为你而死,你却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清修修的都没有心了。” 玄阳缓缓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掰开他握住自己衣襟的手,道:“我没有。”他缓缓转过身去,又道:“只是,这本就是她的劫数,我话已至此,明王若执意而为,那请便吧。” 说着便转身离开,他还是大晋的王,不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待玄阳回到皇宫,笼罩在皇宫空中的黑雾已经散了,只是还留着些残余,玄阳双袖一卷,清风徐徐吹来,黑雾眨眼间便散了个干净。 再次长袖一挥,原本残破的宫殿也恢复如初,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只是殃及到了宫人,他没有办法再救,只能为他们颂一颂往生咒。 此时的牢蒲已然找到了狴犴,将刚才的事情与他简单说了一遍,当时狴犴被伏月制住,又发现他的目标是君墨黎,无法,只能暗暗要夕鸢传信于牢蒲,好在来的及时,否则……玄阳真的生死难料。 狴犴听后,啧啧称奇,没想到玄阳竟然醒了。 “你说会不会是轮回镜?”狴犴沉吟片刻道。 牢蒲点头,若要解释,也只能是如此了,毕竟玄阳转世投胎说到底都是轮回。 两人正说着,却发现周围缕缕黑气已然不见, 知道定然是玄阳回来,来到养心殿前,果然看到玄阳一身白衣,朗月清风般的在养心殿前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轻轻转过身来,牢蒲看去,他一身雪衣,衬得他越发的容姿清冷,风光霁月。 “上神。”两人走上前,颔首见礼。 玄阳轻轻点头,“你们没事吧?” “无大碍。” 狴犴说完又犹豫道:“上神,青瑶她……上神就没有办法救救她吗?” 却见玄阳缓缓摊开手掌,一缕魂魄正闭目端坐在他的手心,像一个食指高矮的微小女童,那眉眼间全是青瑶的模样。 第121章 功德碑 “这是……青瑶!”牢蒲指着他掌心的小人惊道。 玄阳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叮嘱二人道:“此事眼下不要声张,青瑶现在很是虚弱,我怕有人会对她不利。” 两人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青瑶只有魂魄……”狴犴不解道。 “无妨,我自有办法。”玄阳轻轻抬手,继而又道:“现在青瑶有我照顾,二位敬请放心。” “是,上神照顾瑶瑶我们自然放心。”牢蒲点头道。 “那么劳烦二位帮我照看一下那投胎转世的负屃可好?”玄阳再次道。 “上神客气了,是我们兄妹劳烦上神了,我们这就去。”牢蒲说着一抱拳,和狴犴一同离开了。 玄阳看到两人已经离开,也带着青瑶回到了养心殿的寝殿里,望着满室的花,他记得青瑶从前是最喜欢这深谷幽兰,她常说,“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可他也知,气如兰兮长不改,心如兰兮终不移,所以最后他走到一株兰花前,轻轻摊开手掌,将青瑶的魂魄施法附在了兰花上,望着眼前的兰花,他淡淡一笑,道:“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不管什么时候。” 第二天一早,他刚用过早膳,太子便来请安,左不过是一些朝堂上的事,玄阳望着眼前的太子,腕间的念珠隐隐发烫,看来太子也是他要找的人,只是隐约间觉察到他身上似乎有淡淡的华光浮动,他微微闭眼,再次睁开,便看到那华光是从他身上佩戴的一颗玉珠里散发出来的,玉珠里的那是—— 功德碑! 这样看来,不用依靠念珠,也能知道他的身份,能把功德碑背在身上的也只有他霸下了。 玄阳轻轻叩了叩手指,难怪青瑶几人动不了他,即便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 转念一想,玄阳或许没有办法,但是君墨黎还是可以的,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在唇间挂上了一抹浅笑。 耐心的听着太子将朝政之事一一禀完,玄阳暗暗摇头,幸好他有之前君墨黎的记忆,否则要一下理清这么多政务,着实不易。 “嗯,这些太子处理的很好。”玄阳说着微微顿了顿又道:“只是前一段时间你向朕提及的六皇子私造龙袍一案也该有决断了,其中牵扯到了那些人也该一并治罪了。” 果然他稍稍一提,太子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半响才恭敬道:“是,儿臣记下了。” “去吧。”玄阳温和一笑道。 “是,儿臣告退。”太子起身,恭敬的退后几步才转身离开。 看着萧永彦离开,玄阳暗叹,没想到一向排斥权谋的自己,也有用上权谋的一天。 萧永彦走后,玄阳除了关心前朝之事,无事之时便去看青瑶。 养心殿的宫人都觉得奇怪,虽然以前她们不曾在此服侍,但也没听说皇上喜爱兰花,他们还常常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皇有时还会对着那盆兰不住的发笑。 白泽更是奇怪,那日皇上竟然因为天气炎热,让他在兰花旁放上了冰,这不是照顾花儿了,更像是在照顾人! 这个念头一出,白泽不由得连忙摇头甩掉,不可能,花儿就是花儿,怎么可能是人的,皇上之所以这样用心,可能只是皇上突然闲下来,觉得花儿比较娇嫩吧,嗯,一定是这样。 五日后,太子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将整理出来的卷宗递到了他的手中,玄阳坐在梨木圈椅上,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皇后毕竟是他的生母,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玄阳将卷宗缓缓放下,又在上面弹了弹道:“嗯,太子就只查到这些吗?” “是。”太子没想到他有如此一问,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不露声色道:“儿臣就查到这些,那贤妃和慧德已故,想要再知道些别的也难。” 玄阳点头,向着一旁的白泽伸了伸手,白泽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纸,玄阳接过去,递到了太子的身前道:“太子,看看这一份。” 萧永彦双手接过一看,待看到“皇后”的字眼时,双手不由得一抖。 “太子,你看,这该怎么办?”玄阳微微抬眼看了看他问道。 太子一慌,噗通一声跪到了他的脚下,深深一拜道:“父皇,母后她……” 太子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萎靡下去,又道:“母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儿臣愿意承担一切罪名,求父皇放过母后!” 玄阳强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问道:“太子,你当真愿意放下太子之位?” 萧永彦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玄阳也不催促他,只静静的看着,毕竟要让他心甘情愿才好,况且他在太子之位上坐了这么久,突然让他放弃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 不知沉默了多久,萧永彦终于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玄阳郑重的道:“父皇,儿臣愿意。” 玄阳眼含欣慰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上了他的头顶,大拇指不着痕迹的在他印堂上一点道:“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拿得起放得下朕很是欣慰,但是一旦继承大统,便不能一味的感情用事,知道吗?” 萧永彦又是一怔,原本他以为父皇是要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但是这一番话…… 太子不解的看着他的父皇,却见他似乎有些疲惫,缓缓向他摆了摆手道:“回去吧。” 太子依言缓缓退下,走出了养心殿。 看着太子疑惑的离去,玄阳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供词,吩咐道:“白泽,处理掉吧。” 不光是太子疑惑,就是白泽也想不明白皇上心里到底有何打算,他躬身接过玄阳递过来的口供,退了出去。 待殿里空无一人时,玄阳起身,走到了御案前,提笔写下了诏书:“朕即位二十六年,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某某,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 第122章 一腔怒火 “朕欲传大位于太子萧永彦。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写完拿出大印,郑重其事的盖了上去。 在这诸多皇子之中,太子自十岁起,便以储君之法教养,眼下太子已然二十,十年之功,不是一朝一夕能匹及的,也是其他皇子望尘莫及的,不过他今日能这样放下尊荣,他也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便也是在他的心中种下一粒种子,待时机成熟,不必别人再度化,也可放下一切,就地成仙。 收好写完的诏书,放入了衣袖中,便如常一样,吃饭睡觉,照顾花草。 只是到了第二日,白泽见他卯时三刻还未起身,便小步的走近他的帷帐,轻声唤了几声,“皇上,皇上……” 却发现里面竟然还是没有动静,他心中不由得一惊,壮着胆子轻轻拉开帷帐,却见到君墨黎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一脸安详,皇上只是睡熟了?他又试探着唤了两声,却见他还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心底一凉,伸手轻轻探向他的鼻息—— 皇上去了! 他惊得向后一退,又立即让人禀了皇后和太子。 顺德一十二年,顺德帝崩。举国哀悼。 同时太子萧永彦遵遗旨登基,称仁和帝,同年冬,原大皇子萧永康病逝,原六皇子萧永临平反,追封为宁亲王。 二十年后。 时值仲春时分,此时黎明初现,朝阳冲破晨曦薄雾,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一株空谷仙子也开出来*的花朵,叶叶向荣,似乎在努力的享受着阳光。 “早。” 前面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望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兰花道。 兰花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一抖,立即从花叶中走出一个白衣童子,约莫十三岁上下,向着来人一笑,“师父,早。” 这里是一个药铺,不算大的铺子里只有师徒二人,是三年前刚刚来到这个小镇的,但是镇上的人都知道,这药铺的大夫医术高明。 这两人正是那玄阳和青瑶二人,当日玄阳知道自己不善朝政,而且本来君墨黎的寿命也到了尽头,他便觉得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便留下了旨意,带着青瑶出了宫,而众人发现的君墨黎不过是他的外衣所化。 不过他们本是住在远离尘世的一个小山谷里,一是因为青瑶附身在兰花上,幽谷之中比较适合兰花的生长,二也是清静之地,有助于她的修炼,青瑶是在他们到了山谷中的第十个年头修成人形的,只是令玄阳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青瑶就像凡间刚刚呱呱落地的婴孩一般,万事懵懂,吃饭,穿衣都要他一一教导。 不过好在玄阳不厌其烦,七年间在玄阳的教导中,青瑶的修为也涨的飞快,只是身上带着孩童的顽皮,让玄阳也很是头疼,那一日她便将一个来山中玩耍的小童打伤。 玄阳不知她这是第几次与人打架了,以前还只是与这山间的一些小妖精灵打架,可是没想到今日却伤了凡间的孩子。玄阳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腔怒火,板着脸严肃的看着她,厉声问道:“说。为什么又与人打架?” 青瑶害怕的低着头,小声的嘟囔道:“他要拔了忘忧,我自是不许,就……就打起来了……” 玄阳知道她口中的忘忧是她在山谷中的玩伴,就在青瑶化出人形时,因为山中无人,她便觉得十分苦闷,修炼之余,便在这山谷中四处游走,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山谷中发现了那棵忘忧草,跟原来的她一样,已然修出了人形,能与她对话,只是不能像她那样,时时保持着,人形歪歪扭扭的不说,坚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但这也让她高兴了好一阵,每每遇到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与那忘忧说上一嘴,有时就连玄阳也微微有着意见,青瑶不在什么事都与自己说,是不是他太古板无趣了?又或者她天天见,已经厌烦了他? 后来,即便是她又找到了其他的伙伴,但是对忘忧的感情却是其他人无法比的,现在见到有人欺负她,她自然要拔刀相助。 玄阳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道:“你要保护忘忧,我知道,但保护朋友不是只有打架这一种办法。” 青瑶懵懂的抬头看着他,“还有什么办法?” 玄阳指了指一旁的蔷薇道:“你看那蔷薇。” 青瑶迷茫的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蔷薇还是那个蔷薇,没有什么两样,却听到玄阳又道:“你看好了。” 青瑶瞪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看着那蔷薇,可是饶是如此,那蔷薇却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不见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玄阳,玄阳再次一挥手,蔷薇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叫障眼法。”玄阳又指了指被她打伤,躺在榻上昏迷的男孩道:“他只是个凡间男孩,对他只要施一点障眼法,他便看不到忘忧了,自然也不能将忘忧带走了。” 青瑶轻轻点了点头,又一脸无辜的看着玄阳道:“这不怪我……我不会什么障眼法,师父没教过……” 玄阳心道:怪我,都怪我。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再这样由着她胡来,依旧没给她好脸色。 见玄阳半响不说话,青瑶怯怯的觑着他的脸色问道:“那师父……他怎么办?天就要黑了,他的爹娘会不会担心?” 玄阳的目光也看向了男童,缓缓走近他,站在他平躺着的头顶处,伸手轻轻的在他的印堂处轻轻按了按,一缕柔光顺着他的印堂慢慢融了进去,男童原本惨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但看到青瑶的脸,不由得向后一缩。 看到男童的神情,玄阳回头责备的看了青瑶一眼,又向着男童温言安慰道:“孩子,别怕,告诉叔叔,你感觉怎么样了?” 男童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受了伤,闻言活动了活动筋骨,发现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便欢喜的道:“咦,不疼了。” 第123章 有些不足 玄阳看着男孩的笑脸也淡淡一笑道:“怎么一个人走到这深谷里了?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就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说到这里,男孩又有些泫然欲泣,找不着回家的路怎么办?爹娘还不急疯了? “孩子,别怕,告诉叔叔,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叔叔送你回去。”玄阳坐到了一旁安慰道。 “真的?”男孩喜出望外,“叔叔可知南山镇?我家就住在那里。” “好,叔叔知道。”玄阳扶着男孩下了榻,又嘱咐青瑶道:“好好在家看家,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我去去就来。” “好,知道了。”青瑶委屈巴巴的道。 但是青瑶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玄阳还是有些不放心,最后又在门前设了厚厚的仙障,才带着男童去了南山镇。 为了赶时间,玄阳硬是在天气晴好的下午,在山谷中制造出了迷雾,一方面是防止男孩记着往来的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男孩知道他带着他走的多快,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他布下的迷雾,弄巧成拙的被去往人间的药神看到了,药神见那迷雾蹊跷,便下来查看,一来二去,便看到了在小屋中自怨自艾的青瑶。 药神见她本体似乎是一株兰花,但身上的仙气又不同于其他的兰花,让他不由得十分好奇,便穿过玄阳设下的仙障,来到了青瑶的身边,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青瑶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丝戒心,但终究是个孩童心性,说不了几句话便被那药神诓住,跟着他一起走了。 不过药神有一点没有骗她,他的确是带她来了南山镇,只是没有找到玄阳,而是把她带到了一间药铺里。 玄阳回到山谷却见不到青瑶的人影,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想着如果逮到她一定要好好惩罚她,一边又想,以后不管何时都要把她带在身边。 他试着探查她的气息,可是怎么也察觉不到,难道是有人故意遮住了她的气息,又或者……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盼着她没有走远,便沿着山谷一遍一遍的找,待他看到那棵忘忧草时,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轻轻问了一句,“可曾看到过青瑶。” “青瑶?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就在刚才,被你带着乘风向那个方向去了……”忘忧草不能化成人形,身上的叶子将方向指的乱七八糟,玄阳却急的没有多少耐心,伸手轻轻一指,渡了她百年功力,有了这百年功力,忘忧立即硬朗起来,堪堪化出了一个少女的模样,玉指微抬,指向了南山镇的方向。 玄阳再顾不上其他,脚下生风,再次飞身去了南山镇,就算把南山镇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出青瑶来。 一夜之间,南山镇被他搅得昏天黑地,药神再也受不住了,便带着青瑶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苦笑道:“玄阳,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般大动干戈?” 玄阳冷着脸,一把将青瑶扯了过来,冷冷道:“不劳药神费心,倒是药神,不招呼一声便带着别人家的孩子走,可有拐卖嫌疑!让人不得不恨。” 药神讪讪一笑,“玄阳上神说的是,只是你应该知道的,这孩子有些不足之症,一般的药石无灵,我这个人嘛,就是这样,越有挑战性我越感兴趣。” 玄阳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青瑶,她身上的确是有些不足,比如感情上的事便比同龄人都要迟缓一些。 而且他之前之所以那般心急如焚,是怕青瑶落到了什么歹人的手里,现在看到是药神带走了她,心里反而轻松不少,如果他真的能帮助青瑶,也是一件好事。 药神见他神色稍霁,似乎已被自己说动,又道:“我在这南山镇上便有一间药铺,上神如果不嫌弃,便可带着爱徒过来。” 药神本来只是要他们过来看病,却没想到玄阳和青瑶竟然在他的药铺住下了,省城要给他打下手,药神受宠若惊,一再推辞,玄阳却以为他在嫌弃他不懂药理,便直言道:“其实你说的不足之症,我早有发现,这些年我也一直在为她寻找良药。”玄阳说着手心多了几味药材。 药神一看,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又来了主意,“好!那我们就来一场赌约,看谁能先解决那丫头的病。” 玄阳点头,为了青瑶,他这些年除了照顾她日常生活,还上天入地,查阅了无数典籍,才有了掌中的这些药材。 这样两人便在这药铺里住下,只是药神不常在,药铺里大多时候只有两人,周围的人都以为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青瑶见到玄阳似乎心情不错,趁机问道。 原本两人在山谷之中修行,并不需要什么吃食,只是偶尔青瑶嘴馋有时候吃些点心什么的,但是现在两人住进了镇里,便也入乡随俗一般一天三顿饭,青瑶自是惦记着镇上的美食,而玄阳也是怕周围人发觉出什么端倪来,那样两人便不能住下了。 “今日……我们去巷口那家的包子铺去吃包子吧。”玄阳看到青瑶一副期待的眼神,记得她曾说过,巷子口的张记包子铺的包子如何好吃。 其实他们家的包子他也吃过,味道只能说一般,不知她为何会那般喜欢。 果然一听到要去吃那张记包子,青瑶的眼睛都亮了,像是两三天没吃过东西的人突然见到了食物一般。 玄阳轻轻点了点头,“把这副表情收起来,只是吃个包子而已,让人见了还以为是为师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青瑶嘴一瘪,小声嘟囔,“本来就是,我们在山谷里的时候,师父每日也只是给我喝水……” 玄阳满脸黑线,若不是一个眼神过去,估计虐待两个字已经说出口了。 张记包子铺本来就不远,两人说话间已经走了过去,铺子不大,只有一点的门面,里面是炉灶,热腾腾的包子便是从那一小间的门面里端出来。 第124章 一般无二 外面则是用油布搭建的棚子,旁边竖着一面帆布招牌,写着张记包子铺。 两人来的也不算早,此时里面已零星坐了几个人,一笼笼冒着热气的包子摆在面前,看着也颇有食欲,玄阳捡了个位子坐下,青瑶也跟着过去,跟他相对而坐。 “老板,拿两笼包子。”玄阳微微偏头,向着老板道。 老板应了一声,手里托着两笼包子,便到了两人身前,“客官,您的包子。” “好,谢谢。” 玄阳道了声谢,才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吃着。 青瑶的吃相却没有他那样文雅,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子,在她的血盆大口下,两口便吃完了,玄阳睨了她一眼,青瑶便含混不清的道:“师父,我正长身体呢,得多吃一些……” 玄阳想要捂脸,好在她吐字不清,旁人也未能听到她说了什么,否则他真的会背上虐待徒弟的罪名,他微微低头,权当自己不认识她。 “站住!别跑!” 两人正吃着,却突然听到一阵吆喝声从巷子那一头传过来。 玄阳抬头,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妇人慌乱的从他面前跑过去,紧接着便是三个身穿黑色短衫的男子紧追其后。 玄阳不由得微微皱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样子倒像是大户人家逃走的妾室,被人发现,要追回去。 就在他暗暗猜测时,却听到隔壁一人轻轻叹气道:“哎,看来家有美妻也是祸事。” 老板闻言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看看那周铁匠多老实的一个人,就是因为她的娘子被那李员外的儿子看上了,便祸事不断。” “哎,听说就在前几日,周铁匠便被人寻了个由头,送进了大牢,想必也是冲着他家娘子而来的……” 包子在口中嚼了几下,玄阳顿时觉得更加无味,便抬眼扫了一下对面的青瑶,见她面前一笼包子,已只剩一个,便把自己的一笼包子也推了过去,“不够,这里还有。” 可是刚推过去,又怕她吃的太多会积食,暗暗的想着回去要给她备些山楂糕才好。 青瑶看到眼前多出来的包子,满足的一笑,道:“我就知道师父待我最好。” 虽然是句奉承的话,但是听着玄阳还是心底一暖。 待青瑶吃饱后,两人便回到了药铺,青瑶此时才后知后觉的问道:“师父,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追一个女人,为什么呀?” 玄阳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他们是坏人,你会怎么做?” 青瑶挥舞着拳头,“当然是打跑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若是你也打不过呢?”玄阳又道。 “不是还有师父你吗?”青瑶甜甜一笑,侧脸看着他。 一阵暖流从心底淌过,轻轻点头,“是,还有师父。” 玄阳本想说,如果他们出手,恐怕就不能再住在此地了,刚才听人议论,前脚苦主周铁匠被送进了牢狱,后脚便抢人,这明显就是官商勾结,强龙不压地头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缓步走回了药铺,时间还尚早,玄阳便坐在柜台后面翻看医书,而青瑶则是守在一旁,拿着药杵掂药,纵是有事可做,她也不住的打盹。 玄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微微一痛,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她故意偷懒,而是因为她先天不足,精神不济。 “大夫!” 突然门外大喊一声,青瑶猛地惊醒,便向门外张望,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在掂药,手上药杵一落,却差点落到了地上,打到自己的脚。 多亏了一旁的玄阳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下落的药杵,唠叨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有事不要惊慌,慢慢来。” “知道了。”青瑶讪讪,缓缓走*台,向外看去,却见一威武男子低头抱着一女子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两人的伤,她不由得微微一惊。 因为她发现,男子身上的伤似乎很重,一身青色的短衫,几处已被划破,肩头一处更是露出了翻皮的血肉,但是他似乎觉察不出痛,跟没事人一样,抱着怀中的女子,而那名女子却看不出有什么伤来,只有小腿处有一丝丝血迹。 “姑娘,你可是大夫?”男子焦急的问道。 “我不是!我师父是,他……就在里面。”青瑶不知为什么,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多谢。”男子匆忙间还不忘向她点头道谢。 此时玄阳也听到了动静,微微探头看了过去,就这样远远的一望,便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似乎正是今天早上在包子铺前奔跑的女子,但想着她家男人似乎是在狱中,那么此时抱着她的又是何人?他思量着,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出神。 男子看着他的神情,轻声一哼道:“都说这惠医堂的大夫仁医仁心,却没想和别处一般无二。” 玄阳被他这样一顿抢白,不由得微微皱眉,“哦?怎么个一般无二法?” “知道我得罪的是李员外便无人肯医!”男子道。 玄阳淡淡一笑,上下打量着身边的男子,见他生的孔武有力,四肢很是健壮,一张国字脸也很是硬朗,棱角分明,只是身上不知哪里弄来一身伤。 他这般打量着,却觉得手腕上突然一阵阵的灼热,他知道这是念珠在给他提示,心中不由得一喜,难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这二十年里,因为青瑶的病,他去过的地方也不少,却没有遇上一人,不想今日倒是让他撞见了,看来想推也推不掉了。 “谁说我不肯医了?”玄阳反驳,又道:“你们二位谁先来?” “他先!” “她先!” 两人异口同声道。 玄阳微微一怔,其实两人走进来的时候,他便看出来了,女子只是小腿上受了点伤,没有什么大碍,倒是这男子满身的伤,但他能不顾自己的伤,抱她进来,便已能看出男子对女子的情义,他指了指一旁座位道:“请让夫人在这里坐下吧,把伤口露出来。” 男子似乎有些不悦,看了看一旁的青瑶道:“内子伤在腿上,能不能让那位姑娘来?” 第125章 揽日之力 玄阳向着青瑶的方向看了看,却见青瑶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玄阳却走过去,扳住她的肩头道:“没事,去吧。” 青瑶为难的一步步向着女子走近,像上刑场一般轻轻的挽起了她的裤脚,道:“师父,这位娘子无碍,只是像是被鞭子打到一点。” “哦,那用些金疮药即可。”玄阳一边替男子治伤,一边道。 正说着,却听到外面有人道:“他受了伤,跑不远的,还有这些个药铺,一个个查,我就不信,他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玄阳听到声音微微一皱眉,看了看一旁的青瑶道:“还记得忘忧吗?” 青瑶点了点头,丢下三人,奔向了门口。 男子一见,突然反手将玄阳的手反扭在身后,恨恨的道:“没想到你这铺子竟然是那人的鹰爪!伙同那人来害我?!” “啊!你弄疼我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害你做什么?”玄阳苦笑,不知眼下这是哪位,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你当真不知?也不是那人的爪牙?”男子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看到玄阳吃痛,一旁坐着的女子却看不下去,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道:“相公,快快放开大夫,他若真是和他们一伙,不会医治我们的。” 男子这才放开了他。 玄阳却趁机问道:“敢问二人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们要找的真的是你们?” 女子微微低头,“都是我不好,连累了相公。” “不是!娘子你很好!” 最后玄阳终于在两人你侬我侬中理出了个眉目。 他猜得不错,这男子便是那周铁匠,原来这周铁匠原本也不是这南山镇的人,而是因为家里遭了难,而被这姑娘的爹爹曹铁匠收留,做了上门女婿,两人也是感情深厚,却没想到因为曹姑娘相貌出众,偶然的机会竟被李员外看上,不顾她已经嫁人,硬要她做自己的小妾,曹姑娘自是不肯,李员外便让人寻周铁匠的麻烦,将他诬陷去了狱中。 而今日一早,周铁匠听到两个狱卒谈论李员外去了他家的事情,本来就担心娘子的他便打了两个狱卒,逃出了牢狱。 玄阳暗暗咂舌,不想周铁匠竟有如此壮举,也总算知道他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心中也暗暗佩服,连忙道:“两位不必惊慌,就在我这小住几日便可,那些人,我自有办法。” 两人互看了一眼,周铁匠忽的跪地要拜,却被玄阳一把拉住,“还不是言谢的时候,两位请跟我来。” 玄阳说着将两人引向了后堂,之后又长袖一挥,之前为两人诊脉看伤的所有东西瞬间便没了踪影,他又向着外面的青瑶喊了一声,青瑶应声,笑着走了进来,道:“师父,我今天是不是很能干,他们在我眼前转了好几圈,硬是没看到。” 玄阳向着她和煦一笑,点头道:“你真的做的很好。” 青瑶在玄阳说出忘忧的时候,她便想起了玄阳教她如何保护忘忧草的,今日便如何保护这两人,她出了庭院,便是到了门口去设结界的。 待玄阳再次唤她,她也很有默契的收回了结界,因为师父也曾告诉过她,他们现在在凡间,便不能随意的凭空消失。 这结界一撤,外面便有人闯了进来,劈头问道:“有没有一男一女来过?男的受了伤?” 玄阳从柜台后面抬起了头,道:“没有。” 那人又例行公事一般的问了青瑶一句,青瑶看了一眼玄阳道:“没有,我只看到过两个都受了伤的……” 来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把刀子架在了青瑶的脖颈上,逼问道:“他们去哪了?” 玄阳想要捂脸,看到青瑶看过来的求救的目光,又轻轻一笑道:“这位爷息怒,这刀剑无眼……是不是先把刀放下?” 那人看了看玄阳,又看了看青瑶道:“丫头,你说!” 玄阳头疼,忧心的看着青瑶,却听她战战兢兢的道:“刚才……我在门口的确看到……看到他们了,他们向着南边去了!” 看着被她骗走的诸人,玄阳向着她赞许的一笑,刚才他真是替她捏了把汗,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他吃惊,他的青瑶似乎已经长大了。 两人听到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便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周铁匠向着玄阳拱了拱手道:“多谢相助,先生大恩我夫妻二人会铭记于心。” 玄阳也微微拱手,“客气了,只是两位的身上还有伤,不妨在这养好伤再走吧。” 看着玄阳诚挚的邀请,周铁匠想要推辞,可是又怕娘子的的伤口恶化,便点了点头,“多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了玄阳的手中,“我们出门仓促,身上只带了这个,就当是我们的诊金吧。” 玉佩落在了玄阳手中,玄阳只觉得那玉佩触手温润,是一块圆形镂空玉佩,雕工细致,只见中间是一枚铜钱,周围紧密排列着五只蝙蝠,应是取自多福之意。 他将玉佩转手推回了周铁匠的手里,推辞道:“这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还是收好吧。” 周铁匠却也是执意不肯,最后道:“此物是我们的家传之物,先生放心收下就是,如若不然就是赶我们走了。” 玄阳见到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便也只能收下。 看着两人安心的住下,玄阳也暗暗松了口气,这天见到没有几个病患,便早早关了药铺,与青瑶一起回到了房间。 两人在桌旁坐定,玄阳缓缓拿出念珠,放到了桌上,拼起双指,一束柔柔的白光缓缓融进念珠之中,只见念珠缓缓在空中折射出一人,那人负手而立,只见其面如豺,身如豹,在一转身,又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身负银刀,烂袍金甲,似有吞月之势,气宇轩昂,如有揽日之力。 玄阳不由得豁然,因为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龙王第二子——睚眦。 看到玄阳欣喜,青瑶不解的看着他,道:“这是什么?” 第126章 完全不同 见到她这也都忘了,轻轻拿起桌上的念珠,套入了她的手腕上,只见刚才念珠还泛着微光,在触到肌肤的那一刹,似乎透着一种温热,很是暖心的那种,仿佛是久违的亲人来到了身边。 青瑶怔怔的看着他,说着自己的感受,却见玄阳嘴角慢慢挂上笑容,她也高兴道:“师父,这念珠好生神奇,还有这睚眦是谁?” “青瑶,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睚眦是你的二哥呀!”玄阳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道。 “二哥……”青瑶思索着道,念了两遍,却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一只手慢慢抬起,抱住了头,双眼紧闭,面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 “头好痛!”她一手抱住头,一只手不住的敲打着头。 “青瑶!不要这样!” 玄阳见状连忙将她拉进了怀里,抓住了她的双手,双指向她的眉心一点,青瑶便软软的倒了下去,玄阳伸手接住,将她抱到了榻上。 看着躺在榻上的青瑶,玄阳伸手轻轻的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心疼的道:“青瑶,对不起,是师父不好,师父太着急了。” 他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又将她手上的念珠取了下来,小声道:“好好睡一会吧,忘了就忘了吧。” 现在已经入夜了,玄阳却始终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她什么都忘了,身边也只有他这个师父可以依靠了。 青瑶睡得昏昏沉沉,躺在榻上,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不断在向下坠,但是周围却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即便是光似乎都没有,只单单的是一片白。 她有些害怕,不断的向前走着,一声声的喊着师父,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喊都是徒劳。 突然她看到前面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个身影,迷雾之中,她也只能看到一身杏黄长衫,后襟脱在地上,长长的秀发垂直腰间,她在身后,只能看到她的双臂微抬,似乎在弹琴。 走近,原本寂静的空间里也响起了幽幽的琴声,如泣如诉,不知为何,虽然她从未听过那首曲子,但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还勾起了她心底的一丝情绪,一缕缕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 突然那女子似乎被她惊到,琴声突然戛然而止,缓缓的回过头来。 青瑶不由得一惊,她……她的容貌竟然……和她如此相像! 唯一不同的似乎只是她眉间那淡淡的愁,让两人的风韵完全不同。 “你是谁?”青瑶问道,声音空空灵灵的传了过去。 女子闻言淡淡一笑,瞬间犹如拨开云雾的明月,脸上闪过一丝的明媚,“我也想问问你,你是谁?” “我是青瑶啊,师父给我起的名字,好听吗?”青瑶对她一见如故,话也多了起来。 “青瑶?”女子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回味了一番,“的确是个好名字,你也有师父?他对你可好?” 青瑶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微微沉吟一番道:“我师父待我自然是好,他是世上最好的人啦。” 女子闻言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又是一副忧愁的模样,缓缓转过身去,幽幽的道:“你走吧,不要再来,我不想再见到你。” 接着那幽幽的琴声再起,青瑶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但是她既然不愿与自己说话,她也懒得搭理她,便也转身欲走,可是她刚刚转过身去,却突然想起,她不知道是怎样闯进了这里,又该怎么出去,便又转过身去想要问问那女子,但是一转身,却见到眼前竟然空空,哪里还有什么人! 青瑶恨恨的一跺脚,一个人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突然有些害怕,不辩方向的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师父,可是怎样也跑不出这片迷雾,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是累了,缓缓的蹲在了地上,呜咽了起来,“师父,你在哪里?你是不要青瑶了吗?师父……” 守在一旁的玄阳,听到她梦中伤心的喊着自己,不由得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在手中摩挲着低声安慰道:“青瑶,青瑶,师父就在这里,师父永远不会不要青瑶的。” 听到这个声音,青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玄阳,便起身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听到这个声音,青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玄阳,便起身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师父,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玄阳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轻轻将她抱在了怀里,一下下的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师父就在这里,青瑶不怕……” 这样安慰好一会,青瑶才止住哭声,缓缓的直起了身子,不好意思的看着玄阳那被自己弄湿了肩头,抱羞一笑道:“师父,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玄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轻声道:“不打紧。”说着屈指一弹,肩上的水渍立即干了,衣服也完好如初,看到青瑶又是一呆。 “青瑶,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待青瑶情绪稍稍稳定后,玄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青瑶轻轻点了点头,歪着头道:“嗯嗯,好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我在一片白雾中看到了一个女人,奇怪的是,那个女人长得跟我好像好像,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她说着又拉了拉玄阳的袖子问道:“师父,我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啊?” 玄阳微微摇了摇头,“师父我也不知道,反正师父遇到你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你有什么姐姐,哦,对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青瑶思量了一会儿,道:“嗯嗯,她问我叫什么名字,还问我我是不是也有师父,我说师父是最好的师父,她便不高兴离开了,再也就醒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玄阳听得出神,虽然他没有见过那个女子,但是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那个女子便是青瑶,或许是另一个青瑶。 他记得从前青瑶也跟他说过,他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第127章 画 青瑶见到师父听得出神,觉得自己也能说故事给师父听,不由得又思索了一番道:“对了,她还会弹琴,只是弹得曲子让人想哭……” 玄阳的心突然想被什么揪了一把,狠狠一疼,能让青瑶觉得想哭的曲子该是如何哀伤?他面上不露声色,温言道:“时间尚早,青瑶接着睡吧,师父……师父就在这看着你睡。” 青瑶这才甜甜一笑,躺了下去,继续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看着青瑶再次睡去,玄阳却陷入了沉思,他不用刻意去想,便能想象出青瑶的满脸哀怨,是,他本以为待事情完结,他便能告诉她所有,可是事情一旦展开,便有着这样那样的意外,好多事情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更没有想到青瑶会为救他而失去性命,更想不到他极力救回来的竟是这样一团孩子气的青瑶。 看着沉沉睡去的青瑶,他也缓缓起身,走了出去,望了望天上已然偏西的月亮,不知道牢蒲和狴犴那边如何了。 天边微微泛起了白光,一会儿太阳缓缓露出一个头,接着是一半,整个太阳都露了出来,红彤彤的,在一瞬便放出万丈光芒。 这天才刚刚亮,若水镇的一户的门户便打开了,那人做着一副书生打扮,头戴儒巾,一身青色儒袍已然洗的泛白,却也是一尘不染,他身后背着一个藤子编的箱笼,里面似乎放了些字画,想来是因为今天镇上有集市,所有想要拿着去卖。 而这个书生也不是别人,正是那六皇子的转世,牢蒲和狴犴两人自二十年前就一直跟他,而且这已经是他的第三世,第一世是六皇子,第二世却是一个神童,三岁能颂,五岁能诗,到了七岁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神童,只可惜身子孱弱,纵然有父母的细心呵护,也没活过八岁便去了,令人扼腕叹息,牢蒲两人便又跟了他的第三世,可没想到,他的第三世依旧喜欢读书写字,两人不禁日日夜夜的盯着他,生怕他像上一世一般,早早去了,就这样一直守着,守了一十六年。 这一世他投生在一个不是很富裕的人家,好在是个书香门第,父亲是个考了多年也没考中的秀才,只能在镇上的小私塾里做了教书先生,一个月拿着微薄的月奉,本根不够一家人的一个月的花销,还要靠着他的母亲做绣活来贴补家用,即便是这样,一家五口也过得拮据的很,因为秀才自己考不中,便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书生的身上,家里只有书生一个男孩,其他的都是女孩,此时大姑娘已嫁为人妇,家里除了书生还有一个妹妹。 也就在两年前,秀才因为一直考不中,郁郁而终,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常年劳作,在父亲去了的第二年,也随之去了地下,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书生和比书生小四岁的妹妹,书生自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一面遵着父亲的遗愿苦读等着进京赶考,一边照顾着妹妹。 集市不是很远,但离家也不近,他只得早些去,才能占个好位置,家里的米已经不多了,他得靠着卖了这些字画,换些银两才能有米下锅。 书生一路来到了集市上,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有人已然摆上了自己要卖的东西,因为父亲在镇上做私塾先生,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有几个熟人见到书生还跟他打招呼,“顾家大哥儿来了。” 书生点头笑了笑,“恩,来了,李叔早。” 书生四处看了看,挑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支起架子,开始一幅幅的挂出了自己的字画,待字画挂好后,便又拿出了书,低头看着。 身边的几人知道他要进京赶考,也都不敢打扰,只在一旁暗暗打量着他,旁边的李叔便也希望他能考上进士,因为自家女儿和他也算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似乎对他有意,但是若他和他爹那样,一辈子考不上,又什么都不会做的话,姑娘嫁过去也是跟着受苦,纵然是姑娘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同意,但是他若考上了进士,那就不一样了。 书生自然是不知他的这些盘算,只顾低着头看书,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这画怎么卖啊?” 听到声音,书生一喜,知道有人看上了他的画,连忙从书本中抬起了头,可是当他看到眼前的那张脸时,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因为这人他认识,是南山县知县的儿子于冠卿,更是这南山县里的一霸,但绝不会是真心来买字画,不知道他来此是想做什么? “哦,公子说是这幅画,这幅画只要三十文钱。”顾长生见到他手中拿着的画道。 “三十文?这么贵?”于冠卿嫌弃的将画一丢,瞥了他一眼又道:“就这画,送给我我都不要。” 顾长生连忙接住画,虽然他不敢说自己的画有多好,但也是他花费的精力和笔墨的,不忍轻易毁坏。 于冠卿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却益发起了捉弄之心,在他刚刚放好那幅画时,又拿起了另一幅画在端详。他见到那是一幅田园画,上面有茅檐低矮的草屋,靠着小屋有一条清澈的*,溪边长满了碧绿的小草,而屋前坐着一对花甲夫妇,一男子在溪东边的豆田锄草,还有一个男子正忙于编织鸡笼。还有一个小童,横卧在溪头草丛,剥着莲蓬。 明眼人一见,便能看出这画是取义于稼轩的《清平乐村居》的景象,但这于冠卿却是有名的不学无术,纵使天天上私塾,却也只是在那里应个卯而已,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画,不由得大笑起来,“真是什么人画什么画,寒酸书生也只能画这种寒酸的画,你们看看,谁会买这种画啊,简直是笑话。”说着随手将画又扔到了地上。 顾长生不愿与他争执,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所以他便强忍着胸中的怒气,弯腰去捡地上的画,却冷不妨的手突然被他踩到脚下。 第128章 路见不平 他吃痛的惊叫一声,画却也被这样一扯,生生扯成了两半。 于冠卿假意一退,懊恼道:“哎哟,真是对不起,我没看到。” 顾长生将两半的画拾起来,手背却也疼的发木,低头看去,只见手背已然红肿一片。 “你没事吧?”见到他的手已经红了,于冠卿再次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手道:“哟,怎么成这样了?若是耽误了温书写字可不好,我们的顾生可是要进京赶考的啊。” 说着手伸向一旁的小厮,道:“来,把药拿来,给顾生好好涂一涂。”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小厮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他的手中,只见他一只手用力扯着顾生的手,示意小厮打开瓷瓶上的塞子,只见白白的粉末一点点洒在他的手上。 顾长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接触到肌肤,却有着一阵钻心的痛,只是他的手被他用力的攥着,想要抽回来却被他攥死。 李叔离他离得最近,见到顾长生的额头已然渗出密密的细汗,有些不忍,便笑脸的走上前去,道:“于公子真是有心了,我们这些人平日里磕磕碰碰的多了去了,这些伤不算什么,还有上药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公子你呢,小的替你就行。” 于冠卿见到李叔上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道:“这是那颗葱啊,怎么什么人都能在本公子面前说道两句是吗?” 身后的小厮意会,上前用力推了李叔一把,嫌恶的道:“去!一边去!不要在这碍事。”李叔本来就是上了年纪,被那人这样一推,猛地撞到了身后的摊位上,顿时画纷纷跌落下来,有的在半途中被扯破,也有的随着李叔的倒地,被压在身下,落入了泥土中。 看着自己半个月的心血毁于一旦,顾长生心痛,趁着于冠卿出神的时候,猛地一把抽出了手,双手将他推开道:“于冠卿,不要太过分!” 推开他,便弯腰去扶地上的李叔。 “对不起……”李叔看到地上散落的画,他本是好心来的,却没想到将他的画都毁了,满脸歉意的道。 “不要紧,李叔,你怎么样?”顾长生扶着李叔慢慢站了起来,却没想到迎上了于冠卿的一脸挑衅,“我这算过分?再说了,我过分了你又能如何?”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道:“你们都没长眼睛吗?本公子就想过来买张画,却被这两人殴打,我爹让你们跟着我,就是这样保护我的吗?” 周围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可是大家常年被他欺凌,谁也不敢上前,那个李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四个小厮听到了于冠卿的话,一拥而上,将两人围在了里面,拳脚相向。 狴犴就在一旁,当他见到李叔和顾长生被四人围住后,便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下从虚空中走到了两人的身前,一手一个将小厮从两人身上拉开,牢蒲也上前,将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于冠卿看到又来了两人,不由得咂嘴,很是奇怪,今日怎么总有人替他顾长生出头? 他冷冷一笑的看着两人道:“识相的就少管闲事,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县令之子,于冠卿。”狴犴的目光在他身上一瞥,声音听不出没有半点情绪。 看到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毫无顾忌,于冠卿突然有些心虚,道:“既然知道本公子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管本公子的事?” 狴犴眉眼淡淡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仅此而已。” 于冠卿闻言知道他也只是出于义气,无非也是个平头百姓,底气不由得又硬了起来,看向一旁的小厮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你们给我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顾长生见到于冠卿又要打人,不由得一急,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牢蒲拦住了,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不要紧。” 顾长生看去,只见那几个小厮虽然攻势凶猛,但是却丝毫近不了狴犴的身,狴犴一边招架着他们,一边向前,一会便走到了于冠卿的身前,借着一个小厮的手,砰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一声惨叫还没喊出,便又是一下。 狴犴一边招架着他们,一边向前,一会便走到了于冠卿的身前,借着一个小厮的手,砰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一声惨叫还没喊出,便又是一下,眨眼功夫,于冠卿便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跌坐在地。 于冠卿何曾被人这样欺凌过,但看到自己的小厮也都被掀翻在地,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几个小厮的搀扶下,灰溜溜的离开,只是为了不至颜面尽失,临走还回头恶狠狠的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叔看着离开的于冠卿微微叹气,说道:“哎,惹上他怎么可好,我……” 顾长生深知李叔是为了帮助自己,可是最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下也有些戚戚然,只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没事的,他于冠卿不敢怎么样的。” 狴犴和牢蒲在这县里已经呆了有些时日,看两人的神色便知道,两人为何担心,便上前道:“二位不必担心,我二人就住在附近,若他还敢仗势欺人,我二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顾长生感激的看着两人,双手一揖道:“刚才多谢两位,还没感谢两位壮士适才的救命之恩,不知两位恩公尊姓大名?” 李叔也回过神来,跟着他一起作揖。 两人互看了一眼,相视一笑,最后牢蒲介绍道:“我是牢蒲,他是狴犴。” 果不其然,顾长生惊住了,目光不断的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李叔见到他这样一副模样,也奇怪的看着他,“长生,你们认识?” 顾长生还在惊愕之中,却又听到两人答道:“认识,自然是认识,只是很久没见,长生不记得我们了,所以刚刚听到我们的名字,才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129章 趁热打铁 李叔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走到了自己的摊位上,只留下惊魂未定的顾长生,犹自站在那里,牢蒲也站在那里陪着他,而狴犴已然蹲下替他整理字画。 “你们……真的是牢蒲?狴犴?龙……” 见顾长生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牢蒲的食指轻轻抵在了唇间,做了个嘘声,顾长生也连忙捂住了嘴。 牢蒲轻轻点了点头。 顾长生知道此事后,便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午时,集市上的人都已散去,他也收拾起了东西,而牢蒲狴犴作为他许久不见的“朋友”,自然是跟他一起。 三人同行,一直到了无人处,顾长生缓缓停住了步子道:“今日多谢两位相助,小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惊动两位大驾,真是三生有幸。” 听他这样说,牢蒲狴犴便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但牢蒲想到当初青瑶找上自己时,自己也是这样诚惶诚恐的模样,便扶住他的手臂,温言道:“长生,你既然能看出我们的身份,也应该知道我们的来历。” “书上有云:龙生九子,四子牢蒲,七子狴犴……” 狴犴听后微微点头,接话道:“还有八子负屃。”狴犴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顾长生。 顾长生不由得后退一步,继而又摇头轻轻一笑道:“哪有什么龙子,不过是传说罢了,两位定然是在消遣我。” “八弟这又是不信了?”牢蒲似乎起了捉弄之心,凑上前去问道。 他这八弟一出口,顾长生更是无以招架,连连退了两步道:“这位兄台,不要再玩笑了。” 牢蒲却也不再说话,炫目的光辉中,他的玄色长衫渐渐变成了玄色长袍,祥云落入他的衣袖领口化成衣衫纹理,东海波涛化成了外袍上的暗纹,微风吹动,仿佛真如浪涛翻涌一般。 他还在愣神的时候,牢蒲的话便已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如此,你可信否?” “要不要我也变身让你瞧瞧?”狴犴也在一旁趁热打铁。 “不……不,不用了,我信了。”顾长生真的见到了从前书上所说的牢蒲,惊愕之中,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出这几个字。 “八弟,你相信我们就好。” “可是我……我……我只是个凡人,怎么会是你们的八弟?”顾长生又道。 “轮回转世。”牢蒲说着从怀中拿出两本典籍,递到了他的手中道:“这是《心印经》和《清静经》,相信对你会有所益处。” 顾长生接过去,淡淡看了一眼,再次谢道:“我记下了,谢谢,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二位可否亲临鄙舍,让我尽一尽心意。” “都是兄弟,八弟不必客气,但既然相邀,我们也没有不去之理。”牢蒲道。 如此三人便一起回到了顾长生的家中,此时,顾家只有顾长生和小妹顾小妹在,待三人到了门口,便见到顾小妹已在门旁相候,只是不想竟然会有外人来访,见到牢蒲狴犴两人猛地双颊一红,躲到了门后,似乎还嗔怪的看了顾长生一眼。 顾长生见状也是抱羞一笑道:“那是舍妹,让你们见笑了。” 他一提到舍妹,两人便想起了青瑶,眼下虽然玄阳看顾的很好,可是想起她二十余年还是一副七八岁的孩童一般,还是心酸不已,而且青瑶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妨,终是我们唐突了。”牢蒲微微垂眼,掩去了眼中的悔恨。 顾长生招待两人进了屋,又告罪出去寻来了小妹,让她为客人备些饭菜,饭菜端上来,只有几样家常小菜,狴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却也是清新可口,只是刚刚吃了一口,便听到门口似乎有吆喝声。 三人微微一思量,便料定是那于冠卿,便放下筷子,一同来到了门外,顾小妹听到声音也跟了过去,悄悄在门旁看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是那于冠卿,此次来的当然不止他一人,还有衙门里的捕头捕快,黑压压的有十人左右,顾小妹只知道从前于冠卿总是欺凌他们,却也只是记恨哥哥学识好,总是在学堂里压他一头,而常常找哥哥的麻烦,可是也从未像今日这样找上门来,不禁为哥哥暗暗担心。 “崔捕头,就是他们打得我。”三人一出来,于冠卿便指着牢蒲和狴犴道。 于冠卿在集市上被狴犴打了一顿,回去自然是添油加醋把自己说的何其委屈,于县令听到有人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欺负自己宝贝,自然也不肯罢休,点了几个人便杀上门来。 崔捕头见那人长得一脸斯文,跟那书生站在一处,没什么两样,便轻轻一抬手,几个捕快意会,便向着两人围了过去。 顾长生知道两人的身份,自然是不为他们担心,只是觉得事情又闹大,有些过意不去。 狴犴上前一步,捕快虽然比一般的家丁要强,但是狴犴一脸平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消一只手便将来人全部放倒。 顾长生知道他的身份,自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是顾小妹却从未见识过这般厉害的人物,不由得看直了眼,两人刚刚来家时,她只是匆匆一瞥,只见那人长得俊美的很,却不知竟有如此身手,若是一生能有这样的人相伴,也知足了。只是不知哥哥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又是否有家室? 她这样胡思乱想一番,双颊不由得一红,就是一颗心也砰砰跳的厉害,又见那捕头把刀向他砍去,眼见那刀刃就要落了下去,可是狴犴却就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看,竟然伸手捂住了双眼,但是她又担心他,只能在手指缝里偷偷的看,只见狴犴见那刀刃落下时,突然姘出二指,一下夹住了要落下的刀刃。 崔捕头一怔,用力向下压那刀刃,却被他夹得纹丝不动,他就是想要拔出来,也拔不动,一时间不由得涨红了脸,任凭那于冠卿在一旁怎么吆喝都无济于事。 第130章 治标不治本 牢蒲见此,微微摇头,他知道就是这样的以暴制暴,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今天这次他们走了,难保明天会不来,他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轻轻道了声,“好了,跟他们谈谈。” 狴犴意会,微微笑了笑,放开了那捕头的刀,道:“你们来此,无非是想压我去见官,好,走,我跟你们走。”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崔捕头有些猝不及防,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见他肯跟自己走,心下便也松快了不少,不然回去定然是一顿臭骂,可能还要挨板子。 于冠卿见他松口,还想上前羞辱他一番,让捕快上前把他绑上,但是他转了一圈,看到几人都挂了彩,而且他也不想集市上的揍再来一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还有他……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他……他怎么不去……”于冠卿见到只有狴犴跟着他们走,牢蒲却站在原地不动,问道,只是见到狴犴看过来的眼神,他的声音便越来越低,最后竟然声如蚊蝇,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狴犴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有我一人去即可,你的伤不是我打的吗?” 于冠卿闻言,只觉得脸上又是一痛,不在说话,随着崔捕头一起向着衙门走去。 顾小妹见到他一回头,整个人如朗月清风一般,但是眼中此时却有着一丝的狭促,她不由得低低一笑,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走近,她又匆匆的回去了。 但是两人已经走近,顾小妹的笑声已经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顾长生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丫头还在竟躲在偷偷看。 “牢蒲,恕小生直言,纵然你们是龙子,法力无边,但小生还是有些不解,狴犴去了衙门,该如何应对?”顾长生问道。 牢蒲微微摇了摇头,他也不知狴犴会用什么办法,只是他知道狴犴从前可是大理寺卿,去个衙门对付一个小小县令,应该是绰绰有余,但这些话不宜对他说,只徐徐道:“他如何应对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可以。” 狴犴去了衙门,一进去便引来了众人侧目,县令的宝贝儿子被人打了,已经在周围传开了,这于公子带人去上门讨债,更是闹得人人皆知,可是当一行人等回来时,却见几人身上都带着伤,除了崔捕头和那个欺凌公子的人,而且那人就那样不受约束,跟着捕头回来,也是因为从来没人见过这种仗势,也是一传十十传百,都围在衙门外一看究竟。 狴犴跟着那些人进去,只见那于县令已然坐到了公堂之上,两旁也站满了衙役捕快,见两人进去便喊了一声,“升堂。” 他先是例行公事的喊了一声,“堂下所跪何人?” 一旁的县丞见状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县令大人这才看到两人竟然就直直的站在堂下,竟无一人下跪。 “你是何人?为何不跪?”县令砰地一拍惊堂木,喝问道。 “我姓张,名景骅。”狴犴从容答道。 于县令将他的名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好像没什么印象,也不曾听说什么少年才俊年纪轻轻便拜官的,便也大着胆子道:“那你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狴犴轻轻抬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我不跪自然有不跪的道理。” 于县令刚刚听到这句话想要发作,却见到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祖母绿的扳指,那成色,那地质,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东西,便暗暗思量着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县丞,小声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别给我招惹个惹不起的主。” 县丞微微弯了弯腰,有些为难,最后又看向了一同前去那人的崔捕头,崔浦头走上前去,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那县令不由得一怔,又低低咒骂了一句,“都是饭桶。” 狴犴闻言,缓缓抬头看向他,呵呵一笑道:“大人,遇事临时抱佛脚可是没用的,心不诚,佛祖是不会保佑大人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听到狴犴的冷嘲热讽,于县令哆嗦着手指着他问道。 狴犴也不在绕弯子,道:“我常常拜佛,便对于大人略知一二。” “父亲,别听他在这胡言乱语,把他压下去,打一顿出气才是正经。”于冠卿见到父亲和这人竟然打起了哑谜,不由得不满的道。 于县令重重拍了拍案桌轻斥道:“这里到底是你断案还是我断案,还有,什么父亲不父亲的,在这就要叫大人!” 他将自己的儿子训斥了一番,又看向了狴犴道:“你都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狴犴双目微微泛起精光,一道金光便在于县令的身上一扫,顿时对他的平生便已了如指掌,只听他徐徐道:“于大人,于风年,仁和十三年进士,先后在平都县、南山县做过七年县令,在平都县时曾率人剿过匪,颇有绩效,但又因仁和十七年与渝州府台来往甚密,被视为同党,受其牵连,所以纵然有功绩,还是在县令一职上待了七年……” “你到底是什么人?!”听到此处,于县令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堂下的玉树临风的少年。 “我?我不就是大人抓来的犯人吗?”狴犴淡淡一笑道。 “退堂!退堂!”于县令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能把自己的事迹知道的这般清楚,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人,不能再在这公堂之上审了,若真的说出些他不堪的过往,别说升迁了,恐怕连这县令都保不住。 但是一旁的于冠卿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嚷嚷着道:“父亲……大人,怎么刚刚审了一会就退堂,还什么都没审出来呢?” 他这话也正是外面围着的一群人想要问的,他们想问又不敢开口,听到县令的宝贝儿子质问自己的父亲,不由得都跟着起哄,还有几人在低低的笑。 县令闻言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飞,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131章 被逼无奈 “一边去,别再给我添乱。”继而又转过头看向了狴犴,“阁下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狴犴见到他已经上道,便也不再托大,跟着县令大人去了后堂,县令大人将他让到了上座之上,又命人奉了茶,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问道:“现在我们都在后堂,已经没有外人,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能否告知在下?” “我的名字不是已经告诉大人了吗?在下张景骅。”狴犴道。 “这……阁下为何会对在下的事情知道的那般清楚?”县令一脸苦相,他想知道不是这个,又怕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他。 “哦,我只是听家父说了一嘴。”狴犴嘴上道,心里却暗暗向着自己的侄儿景骅致歉,他不是有意要顶用他的名字,他也只是被逼无奈。 “那令尊的名讳能否告诉在下?”县令见到他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再次谄媚一笑,问道。 “你附耳过来。”狴犴对着他勾了勾手,县令依言依附过来,狴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听的他周身微微一抖,半响回不过神来。 狴犴报上的是他大哥的名讳,张烨,在朝是吏部尚书,专司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等事宜,所以他知道这些并不算什么,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惹上了这样一尊大佛! “大人,大人若没有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事情已经办妥,狴犴不愿在此处多待,便起身告辞。 听到他这句话,县令大人才回过神来,小步凑到他的跟前道:“公子还没吃午饭吧,要不就赏脸留在这里吃顿饭再走可好?” 狴犴略略一站脚道:“吃饭什么就免了,只希望日后,贵公子不要再找在下的麻烦就好,对了,还有那顾生,”狴犴将声音放低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又道:“大人也是科考中举,那顾生也是要走此路,相信大人比我清楚他的才学,若是有朝一日……”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科考中举,拜官居于他之上,他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见到县令正在思考他的话,他相信自己未明言的话他也能想到,便向着他微微一拱手道:“大人,告辞了。” 县令立即道:“我来送送公子。” 南山县上的人发现这一天里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先是县令的公子在集市上被人打,这已经是闻所未闻,打人了便要去公堂上讨个说法,何况是县令的宝贝儿子,可是上了公堂之后,却见到县令大人对那动手打人的人异常客气,最后还请到了后堂,又诚惶诚恐的把人送了出来,想必这位公子也是个人物吧,这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最后众人也一致认为,那于冠卿就该让人这样好好修理一番。 狴犴回到顾长生家里时,两人还在等他,见他回来,顾小妹又将饭菜热了热,三人才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简单说了公堂上发生的事,牢蒲不由淡淡一笑,揶揄道:“日后你可要好好谢谢你的侄儿。” 顾长生却沉默了下去,说什么一举高中,可是现在他还只是和父亲一样,是个秀才,秋季才会有乡试,还有明年的会试,不知他能走到哪一步,而且现在的他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若要参加会试,那么年前就得动身,路途遥远,他又该以何做盘缠,家中的妹妹又该何人照看? 牢蒲见他面有忧色,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便知他忧心何事,便宽慰道:“长生你放宽心只管备考就是,左右我兄弟二人无事,会在此处逗留,这日常开销和路上的盘缠,就让我们来想办法吧。” “你们……”顾长生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知道他们是神仙,就是石头也能变成金子,可是父亲打小教育过他,做事绝不能这样不劳而获,还有他怎么可以让别人供养自己呢? 牢蒲看出他的想法,淡淡一笑道:“你既然是我们的八弟,那我们做兄长的供弟弟考取功名,也是理所应当的,还有,我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动用法术,不劳而获,我们也有双手,相信这两双手,也能让你衣食无忧。” 顾长生再三推辞,却始终拗不过二人,只能默默受了。 但是顾长生纵然不能左右两人的帮助,自己也没有闲下来,有时间还会去集市上买字画和一些妹妹做到绣品,这一日便有一个老道在他的摊位前驻足了好一会儿,他只见那人须发均已花白,一身道袍随风而动,仙风道骨。 他想不到道士也会看上自己的字画,但是那人已经在他的字画前驻足了好一会,便上前问道:“道长可是想要字画?” 那道人微微摇了摇头,捋了捋下颌上的胡须,道:“不。我只是见公子这字很好,不知能否替我抄录经文?” 从前他也替人抄过书,知道这是一份不错的差事,比每十天一次在集市上买字画好,更比受人接济好。 他问了价钱便应了下来,那道人见他接下来,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支笔来,道:“抄经文算是件功德,但抄录经文也很费笔墨,我这里有一支笔,公子不妨拿去用。” 顾长生没有想太多,就欣然的接了过去,回到家中,便按照那人的要求,开始抄录经文,牢蒲立在虚空之中,不由得暗暗赞叹,还是狴犴有办法。 那道人不是别人,而是狴犴去拜托了灵乌山上的三澈真人,没想到三澈真人还送了他宝物,不过,若是由三澈真人引他入道,这也算是有了师徒的名分。 顾小妹见到哥哥今日匆匆回来,还拿了一堆道家经典回来,不由得奇怪,难道哥哥是想要修道成仙,不考取功名了? 可是她还记得父亲临终前,还叮嘱哥哥,要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哥哥,你这是……”顾小妹问道。 顾长生把自己遇上道人的事告诉了妹妹,顾小妹这才安下心来,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又踟蹰一番道:“哥哥,怎么近日不见那两位公子来我们家?” 第132章 足智多谋 说着脸上不由得一红,是自上次来,这已经快有一个月了。 顾长生听妹妹这样问,随口道:“或许他们有事要忙吧,我也不知道。” 他说完才觉得奇怪,抬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却见她双颊绯红,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问道:“妹妹,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了。” 顾小妹怕哥哥看出端倪,只低着头,假装收拾一旁的书籍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毕竟人家帮过我们。” 顾长生轻轻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道:“是啊,他们帮过我们,但是这些人情由哥哥来还就是。” 顾小妹点了点头,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又怕被哥哥看出什么,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中,她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两只*立在墙头,吱吱喳喳的很是热闹,便不由得更加觉得形单影只起来,狴犴的身影也不由得在她脑海里浮现,或是那初见的惊鸿一瞥,或是恶少来欺时他的从容不迫,还有他微微侧头与哥哥谈笑风生,想着想着不由得对着窗外痴痴的笑了起来。 牢蒲在顾长生的房间里便看出了端倪,此时在窗外见到她的这幅模样,不由得更加担心,她这情形,八成是喜欢上了狴犴,他轻叹一声,看来他们还是离开一段时间好,向着便身形一闪,化身而去。 他早就和狴犴商量过,还是想去南山县去看看青瑶如何了。 两人来到南山县,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药铺,两人刚刚一踏进去,便见青瑶迎了上来,“两位是给自己抓药还是给家里人抓药?” 两人有些哭笑不得的互看了一眼,她还是不记得他们,牢蒲越过她的肩头向着药铺里面望了望道:“你师父在吗?” “在的,两位里面请。”青瑶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两人让了进去。 玄阳此时正在铺子里给一个大娘看诊,见两人来了,只让青瑶请到后堂,青瑶依言带着两人去了后院,狴犴匆匆一瞥,却见到了后院竟然还有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客人?” 青瑶想起师父平日里告诉她,不可将两人的行踪告诉旁人,便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狴犴不由得一怔,刚刚他明明看到…… 牢蒲见他还要再问,便轻轻的拉了他一把,小声道:“别问她了,一会儿问问玄阳吧。” 狴犴这才按下了话头,待青瑶离开后,向着牢蒲道:“瑶瑶这是不认得我们,还把我们当坏人了?” 牢蒲的心突然一揪,他们的确是坏人。见牢蒲沉默,狴犴也不在说话,只喝着手边的茶水,等玄阳。 玄阳没有让他们多等,两人只稍稍等了一刻钟的功夫,玄阳便走进来了,两人起身向他微微一礼,因为青瑶的关系,他们便是晚辈。 他们见玄阳走过去坐下,才在他的下首坐定。 “那边如何了?”玄阳不知两人为什么突然回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眉间微微有些焦灼的问道。 “上神安心,负屃一切都好,狴犴还上了灵乌山请了三澈真人照看负屃。”牢蒲徐徐道。 “三澈真人?”玄阳知道三澈真人,但是要说照看负屃,却也想不出如何照看,狴犴便将他的想法告诉了,玄阳赞赏了看了狴犴一眼,道:“从前只听说七龙子侠肝义胆,却不知还这般足智多谋。” “上神谬赞了。”狴犴让他一夸,竟有些不好意思,转口又道:“论智谋,还是上神更高一筹,若不是有上神,我等又怎有这重回世间的机会。” 牢蒲在一旁听着,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狴犴看了一眼玄阳,待他默许后,才缓缓道:“当初上神不是真的要罚青瑶的,上神带青瑶离开东海时,便已经算出四海有难,为了我们能应劫重生,才定下这局的,为的便是让我们中间有人能置身事外。” 可是纵然他计划周密,却也漏算了青瑶是个女子,更没想到两人会生出感情,还这般的无法自拔。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牢蒲打破了沉默,“对了,刚才我们进来时,看到这里还有两人,他们是住在附近过来帮忙的吗?” 玄阳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杯盏道:“不是,我找到睚眦了。” 玄阳见到二人脸上并无喜色,心中也暗暗感叹一声,对于睚眦的名声他有所耳闻,但毕竟是兄弟一场,应该相见甚欢,却没想到…… “你们要不要见见他?”玄阳向着睚眦二人所住的地方扬了扬脸,问道。 狴犴原来是不愿的,但他们毕竟还是兄弟一场,也不好让玄阳看笑话,而且玄阳既然说出来了,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思,便也牢蒲一*了点头,“好。” 玄阳淡淡一笑,率先站了起来,领着二人一起去了睚眦的院中,两人原本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又有玄阳的挽留,周铁匠和曹氏留了下来,但在这药铺里住了几天,见到玄阳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徒弟,着实辛苦,在玄阳的再三挽留下,便也留了下来,曹氏为几人做做饭,浆洗浆洗衣服,周铁匠有的是力气,便帮着做些粗活,一个多月下来也是相处愉快。 玄阳带着两人到了睚眦的院子,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处静静的等着,两人向着里面看去,只见夫妻二人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那坐在一旁缝缝补补的曹氏,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满眼柔情的看着周铁匠,过了一会,周铁匠又从一旁的茶壶里倒了些水,递到了曹氏的手中,似乎见她头上有汗,又拿起一旁的扇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替她打扇。 狴犴和牢蒲万万没有想到,转世的睚眦竟然是这样一副好脾性,玄阳见到两人的神情,细细的说起了他初见二人的事情,“听说是睚眦受了曹家的恩情,是一心一意的待曹家姑娘。我刚开始也惊讶不已,从前只听过睚眦之怨必报,现在看来他也是一饭之恩必偿。” 第133章 前世 牢蒲狴犴两人微微有些汗颜,进退不得,却听到玄阳轻咳一声,惊到了夫妻二人,周铁匠缓缓站起身来,憨笑道:“杨大夫来了。”看到他身边的两人又道:“不知这两位兄台是……” 玄阳伸手一指,“四龙子牢蒲,七龙子狴犴。” 听到玄阳说破他们的真实身份,两人都是微微一怔,但是想到自己见到负屃的时候,也没有隐藏,便也大方的上前见礼道:“二哥好。” 周铁匠愣住了,他什么时候有的兄弟,还是龙子?二哥?睚眦? 但他在外人眼中只是一个铁匠,不该知道什么龙之九子,便也装糊涂道:“两位是唤我二哥?我何德何能有两个这般风流倜傥的弟弟,杨大夫是在说笑吧?” 玄阳看了一眼身边的曹氏,曹氏意会,轻轻的拉了拉周铁匠的衣服道:“我……我去给几位拿点茶水过来,你们先聊。” 周铁匠先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看到玄阳定定的目光后,才松开手,缓缓的点了点头,“去吧。” 曹氏走后,三人围着桌子坐定,玄阳开口徐徐道:“我没有说笑,我也不是真的姓杨,我的名字是玄阳,而你眼前的这两位真的是你的四弟和七弟,你是他们的二哥睚眦。” 玄阳说着轻轻拉开了衣袖,露出了他手臂上的念珠,右手双指轻轻在念珠上一点,一颗念珠便放出耀眼的光彩,念珠像上一次一样,缓缓在空中折射出一人,负手而立,其面如豺,身如豹,在一转身,又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身负银刀,烂袍金甲,似有吞月之势。 接着玄阳在他眉间轻轻一点,那威风凌凌的男子才落入他的眼中,周铁匠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这是……” “这便是你的前世。”玄阳沉声道。 周铁匠原本也是读过书,在书中也见过有关睚眦的事迹,睚眦必报,便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他不由得沉默。 就在此时,却见到青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玄阳蹙眉看着她,“何事慌张?” 青瑶止住步子,气喘吁吁的道:“门外……门外来了好多人,说有人吃了我们开的药,死了。” 四人闻言都是一惊,玄阳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能? “你们先在这坐着,我去看看。”玄阳说着便长身而起,和青瑶一起匆匆去了前面。 三人围坐在一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远远的看到曹氏已端着茶壶走了过来,却见玄阳面有忧色的向外走,走到桌前小声问道:“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周铁匠微微一寻思,握住了她的手道:“可能是有人盯上这里了,这里我们不能住了。” 曹氏一慌,心下酸楚,楚楚道:“那……这可如何是好?”她虽然只是个铁匠的女儿,但却是家中独女,打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再就是遇上了周铁匠,他对她也是百般呵护,让她感觉尚在闺中,不免总是一副小女儿态。 周铁匠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没事,有我护着你,别怕。” 牢蒲和狴犴见到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缓缓起身道:“我们也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两人说着,向着周铁匠拱手一礼,离开了。 玄阳匆匆回到前堂,见到门前的地上躺着一个四是上下的男子,双眼紧闭,唇上微微泛着紫气,看样子像是中毒而亡,这个人他的确是有些印象,好像是上午来过这里。 而那人身边还站了三人,除了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再就是一老一小,老的头发已经全白,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短衫,苍白的头发只用了一个簪子松松的挽着,看样子像是这男子的母亲,而那小的,看样子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当真是老的老,小的小。两人见到玄阳来了,便上前指着他向着一旁的官差道:“就是他,我儿子就是吃了他的药死的!我老婆子本是听到街坊们说,这家药铺的大夫医术高明,价钱又便宜,我才让儿子过来看病,可是没想到吃了他的药,却在怎么叫都叫不醒了,可怜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 玄阳走过去,看了一眼老太,便上前去看躺在地上的男子,掀开他的衣袖,搭上了他的脉搏,双指在他腕间用力一按,缓缓闭上眼,便看到了男子临终前的一幕。 他记得没错,男子的确是在他这里拿了药,但是回到家里药却被人掉了包,他眉头微蹙,而那老太和孩子也不是他的娘亲和孩子,而只是两个路边的乞儿。 今天下午的时候,男子走出药铺后便往家里去,却没想到从路的转角处走出三个猛汉,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多少了几次都没有躲过,最后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原本拿在手里的药,也跌了出去,他害怕的看着三人道:“你们想干什么?” 三人也不动手,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直到一旁的人趁男子不注意,把药换个过来,三人才转身离开。 男子奇怪的站起身来,莫名其妙的看了那些人一眼,拿起药便匆匆回去了。 男子回家便煎药吃了一碗,片刻之后便觉腹中绞痛,晕厥在地,也便是这时,他身边缓缓走来两个乞儿,拉着他的身子一路来了药铺,路上又好巧不巧的遇上了要回衙门的四个衙役。 玄阳张开眼睛,略略一想便知这是有人给他下了套,可是有谁会想针对他?是周围的药铺?不会,纵然他们之间有商业上的竞争,但都是做悬壶济世的营生,绝不会这般枉顾人的性命,那么除此之外,他也不曾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除了救睚眦他们。 心中有了这番计较,便转头看了一眼青瑶,但那衙役似乎盯得很紧,他眉头微蹙,对了,还有牢蒲狴犴两人,他收手,不着痕迹的按在了腕间的念珠之上,密语道:“牢蒲,把睚眦两人藏好,他们来了。” 牢蒲和狴犴刚刚走出睚眦的院子,却听到玄阳传过来的密语,便住了脚步。 第134章 未可知 “怎么不走了?”狴犴跟在他的后面,不解道。 “前面来麻烦了,是冲着二哥来的。”牢蒲转身,匆匆向着睚眦的院子走去,狴犴也跟了过去。 周铁匠见两人去了复返,面色凝重,起身问道:“是不是有人寻来了?” 牢蒲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逃吗?”曹氏紧紧抓住了周铁匠的衣襟带着哭腔道。 “不,我们逃了,杨大夫怎么办?他于危难中救了我们,我们怎能有危险的时候弃他而去?”周铁匠低头看着怀里的妻子,温言哄道:“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先走,我待和杨大夫解决完这边的事再去找你。” “不!我要跟你一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不走我也不走!”曹氏突然一改之前的柔弱,用力的抱住周铁匠的腰定定的道。 牢蒲狴犴在一旁看着,两人情深意笃,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位不必忧心,有我们两人在,定然会保你们安全,杨大夫也不会有事。”牢蒲上前一步看着周铁匠道。 周铁匠的目光也看向了他,“你们如何保我们?” 牢蒲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只要你们待在这房间里不要出来就行,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周铁匠知道他们的身份,便用力点了点头,拥着怀里的曹氏道:“走,我们听杨大夫的,他让我们躲在这里,我们就躲在这里。” “好。”曹氏抬眼望着他暖暖一笑。 待两人进了房间,牢蒲双手结印,淡淡的华光从他的指间溢出,慢慢的罩住了眼前的房间,安顿好两人,牢蒲和狴犴便去了前面,但是为了行事方便,两人都隐去了身形。 但是他们来到前面,却见到玄阳并没有辩解,而是由着衙役将他绑住,就是一旁的青瑶想要上前阻止,也被玄阳呵斥住了,“青瑶!不得对官差大人无力!” 青瑶住了手,委屈的看着玄阳,但那衙役却也没打算放过她,连同青瑶被绑了起来。 “你们在这看着他们,我去后面看看。”其中一个衙役道。 玄阳心中了然,他们果然是冲着后院的周铁匠夫妇去的,他抬眼看了一眼,隐在虚空中的牢蒲,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也低着头以不变应万变,他知道他们不去后面看一眼,是不会死心的。 青瑶也看到了两人来去的目光,虽然她不知两人打的什么暗语,但她还是相信师父,只是那衙役将她绑的好生难受。 去后院查看的两个衙役,搜了很久,也没找出一个人来,可是他们县爷明明告诉他们有人见到了那个逃犯,就被这大夫藏在这后院里。 他便不死心又各处再找一遍,周铁匠和曹氏躲在房间里,看着眼前的人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有几次都与他们打了个照面,却就当他们是空气一般,视而不见。 翻箱倒柜声不绝于耳,两个衙役也终于疲倦了,便垂头丧气的去了前面,前面的两个衙役见到两人无功而返,也是奇怪,“怎么?人呢?” 为首的一个衙役摇了摇头,“我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人,或许已经走了。” “这下我们怎么跟县爷交代?” 那人冷冷一笑,转头看向了玄阳和青瑶两人,“不是还有他们嘛,把他们带走走,或许从他们嘴里还能问出点什么。” 其他三个衙役纷纷点头,其中两个衙役押着玄阳青瑶二人向衙门走去,另两个则抬起了那死去的男子一同跟上,后面还有那一老一小的祖孙二人。 一行人很快的便到了衙门门口,老太拿起门旁的鼓槌作势要击鼓,玄阳却轻轻叹了一声道:“老人家可想好了,这一旦上了公堂便不可回头了。” 老太一怔,但是看到一旁衙役投过来威慑的眼神,迟疑了一番,还是击起了鼓。 公堂上,县丞一听到外面的击鼓声,便轻轻凑到了县爷的耳边,轻声道:“县爷,他们来了。” 县爷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本*得耳朵,听得见。”县丞有些讪讪,退了回去。 击鼓声毕,几人便一同来到了堂上,老太和小女孩率先跪倒在堂下,老太跪下便呜咽道:“这人治死我儿子,求大人替老妇做主啊!” 县爷听后,转头问向一旁的玄阳,道:“她所言属实?” 玄阳摇头,“我开堂坐诊已有三年,从未出过差错,他绝不是吃我的药而死的。” “你当然不会这么就承认了,死人可是要偿命的啊!”老太向后看了他一眼道。 “肃静!”县爷轻轻一拍桌子轻斥道:“是不是他,本官自有判断,你们无需在此争吵。”他顿了顿又道:“老太,你说是这人治死了你儿子,可有什么凭据?” “我儿子今天下午去的药铺,就是他开的方子,给的药,可是回来后,喝了那药便死了,不是他又是谁?”老太控诉。 “哦,是这样。”县爷看向玄阳又道:“她说的可是真的,这个人今天下午去了你的药铺拿药,是也不是?” “是。”玄阳答道。 “那就是说他就是吃了你的药死的?”县爷又问。 玄阳见到他这样审案,暗暗摇了摇头,都说县爷是一方的父母官,可真不知这些所谓的父母官是不是都是这样断案的,从前他与张炳几人去了桃源镇,见过那里的官员,可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是这样一副模样,这就是所谓的天高皇帝远,这些人便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大人明察,这人虽然是在小人处拿了药,但是这药也可能被人动过手脚未可知。” 县爷闻言一怔,他知道那药的确是被人动过手脚,自从这个杨大夫来到南山县后,县爷名下的一间药铺去的人便越来越少,满城的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会去找杨大夫,看的他很是眼红,前一阵子,又有人从狱中逃脱,坏了李员外的好事,也挡了他的财路,就在前两天,有人来报,那铁匠似乎是被杨大夫救了。 第135章 替罪羊 李员外便向他献了一计,这样既能抓到人,又能让那个杨大夫再不能开什么药铺。 现在这样听玄阳所说,就像知道事情的经过一般,他不由得有些心虚,喝道:“你休得狡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先给我打他二十大板,看他到底说不说真话!” 县爷一声令下,玄阳便被人压倒。 “你个昏官!我师父说他的药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敢动我师父一下试试!”青瑶见到衙役真的要动手,猛地挣脱束缚,挡在了玄阳的身前,指着县爷的鼻子道。 “你!你大胆!竟敢这般无礼!”县爷自问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一时间竟然被她气的跳脚,“你们都是死人吗?把她给我拉下去!” “是!” 可是看着青瑶只是个柔弱的女子,但是身法却极快,几人上前捉她,却把公堂闹得鸡飞狗跳,那县爷还有几次做了替罪羊。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青瑶身上,没人见到玄阳的目光已然看向了虚空中的牢蒲和狴犴,他轻声问道:“找到了吗?” 牢蒲轻轻抬手,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布包,放的应该是药渣,“找到了,而且我们已经探明,京中还有钦差来此,此时已经到了城中,正微服巡访中。” 玄阳在知道药被人掉包了之后,便让牢蒲和狴犴去找,这么短的时间里,药的残渣应该还在,还有那男子是因为吃了有毒的药死的,但是药喝了,药渣也可作证,却没想到还能遇上京中派来的钦差。 玄阳看到已然躲在桌子之下,甚是狼狈,便轻呵一声,道:“青瑶,好了,别闹了。” 青瑶就一点好处,最听师父的话,玄阳一喝,她便立即住了脚,但是她身后的追过来的衙役们却没有那么好的身手,被青瑶堵住一个,便接二连三的像叠罗汉一样,压到了一起。 看着青瑶调皮,玄阳摇头一笑歉意道:“县爷,对不住,我这徒儿比较调皮,请您见谅。” 那县爷害怕的从桌子下面露出头来,看着人仰马翻的堂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了看青瑶,又看了看一旁的玄阳,有这样的徒弟,师父又怎会差到哪里去?他万万没想到,他就一个大夫,竟然如此厉害! 玄阳微微挑眉,像是在说,来吧,再让人动手,便再来一遭。 县爷看到他那副神情,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一个压着一个狼狈不堪的衙役,微微张了张嘴,只颤着嗓子道:“收监!把他们都收监。” 有衙役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走到玄阳身边,只差说请了,青瑶身边的那人也是如此,离着她远远的,像是生怕她一回头,就咬下他的鼻子一般。 两人去了牢中,待牢门锁上,人都走了之后,青瑶委屈的坐在玄阳身边,不满的小声嘟囔道:“师父,我们明明没有害人,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关我们?” 玄阳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感慨道:“世上有好多人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不晓得这世上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像他做君墨黎的那些年,让这丫头受了不少委屈。 现在他也能体会到,她当时的艰辛,纵然法力在身,但是要在这凡世里讨生活,还是有着诸多的身不由己。 “师父又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青瑶仰着头噘嘴赌气看着他。 玄阳宠溺一笑,“好,师父错了,他们也错了,就我们青瑶是好孩子。好了,青瑶,睡吧。” 玄阳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眉间,青瑶便望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在了玄阳的怀中,玄阳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又轻轻将她放倒在一旁的草堆上,俯身轻轻的在她的额间啄了一下,道:“好好睡吧。” 他安顿好青瑶,便缓缓起身,向着隐身的牢蒲狴犴道:“看够了没有,走。” 牢蒲狴犴有些尴尬的低了头,他们本是想过来告诉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却没想到撞上了那一幕。 牢蒲跟在玄阳身后,想着刚才的一幕,他从未想过,玄阳竟会做出如此举动! 从前他只道是青瑶的一厢情愿,可是到头来……他不由得暗暗摇头,他们有着师徒名分,这徒儿爱上师父,师父喜欢徒儿,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玄阳见他一副忧思忧虑的样子,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理会,他在跨出那一步时,他便想到了后果,从前青瑶不怕,那他又有什么好退缩的? 三人一会儿便来到了县衙,见到堂上正站着一名身着官袍的男子,看着那官袍上色彩绚丽的锦鸡图案,他便知道那是朝中的二品大员,能从京都过来做皇上的眼睛的也只能是督察院的左右督御史。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了过来,看着三人道:“就是你们要见我?” 玄阳微微上前,轻轻点头,又将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那督御史微微皱眉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诈他一诈!” 督御史见玄阳气度不凡,虽然他有意隐藏,但是身上还是露着一股王者之气,他不知道他的这股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不由得蹙了蹙眉,轻轻挥了挥手,算是应允,大步走向了后堂。 玄阳转过身去,看向虚空之中,轻轻点了点头,那人便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向着玄阳一拱手,玄阳亦然,“有劳。” 只见那人头戴方冠,络腮长胡,但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反而一张脸十分的平和,正是那掌管人间夭寿生死的秦广王。 牢蒲和狴犴也向着秦广王拱手示意,秦广王点头,缓缓坐到了公堂之上,长袖一挥,公堂之上也变成了地府里的模样,玄阳则站在了一旁,化身成了判官,而牢蒲和狴犴则闪身而去,接着便带回来七人,接着变成了黑白使立在了一旁,而那秦广王却缓缓伸开手,一缕魂魄从他的手中缓缓落下,跪到了堂下。 后堂的督御史自是看不到这些,只能听到几人的说话声。 第136章 欲辩无言 “你们是谁什么人?竟敢挟持本官?”这是那南山县的县爷。 “肃静!”他正说着,却听到前面一声惊堂木响,他这才看到上面竟然坐着人,他抬头看去,见到他那一身装扮,就是再不清醒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的目光在四周再次打量了一番,这是……阎王殿! 他浑身一个激灵,暗暗道: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可是他还记得自己是睡在家中,难道他是睡梦中死去的?他正细细想着,却听那秦广王沉声道:“你放心,你并没有死,只是有人将你告到了阎王殿,所以本王便提你来问上一问。” 县爷听到此处,跌坐在地,一旁的李员外也是吓得一脸土色。 “方狸,这可是你要状告的人?”秦广王没有理会他们,向着堂下跪着的苦主问道。 方狸就是那个被两人换了药,死去的男子,他看了看眼前的人,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就是他们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最后又向着李员外的府上去了。” “那他们二人你可认得?”秦广王又指了指一旁跪着的瑟瑟发抖的一老一少问道。 “她们?她们是这里的乞婆和乞儿,不是我的什么亲人。”方狸看着两人道。 “魏乐,李兆,还有你们,说!为什么要害死方狸?”秦广王喝道。 那县爷魏乐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仿佛已经被他提了魂去,立即把他如何与李兆合谋的事一五一十全都交代清楚了。 听他说完,玄阳转头看了一眼秦广王,轻声道:“有劳你上来跑一趟,但是我们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戏还得做全套。” 秦广王听后,点了点头,“小神明白。” 两人说完,堂上顿时大亮,原本的地府也变成了原来的县衙,魏乐又是一怔,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四处打量着,却见到四人一张张面皮从四人脸上揭了下来,那是……药铺的杨大夫!还有那方狸,就只是个死人!他刚才怎么就…… “这……你们竟敢愚弄本官?来人!” 他刚刚指着他们,却见到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从后堂转出来,那刺眼的锦鸡图案,刺得他眼睛一阵阵发痛,再也顾不上什么杨大夫,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来人!”督御史向外面喊了一声,立即上来两人,抱拳,“大人。” “将他们带下去,待明日一并处置。” 一场闹剧过去,牢中的青瑶也无罪释放出来,跟着玄阳几人一起出了县衙,玄阳再次谢过秦广王,又道:“那个方狸?他是因为我在凡间,乱了命数,才让他死于非命,秦广王能否网开一面?” “上神,我知道上神的心情,但是那方狸确实是阳寿已尽,否则我也不会收他。”秦广王看着手中的魂魄道。 “杨大夫不必因我自责,若没有杨大夫,我的病也不会好,也是会死的……”就在此时,秦广王手中的方狸幽幽道。 秦广王闻言淡淡一笑,“你也算是看的通透。” 玄阳也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带着青瑶三人一起回到了药铺。 回去之后,已经到了半夜,这样折腾一番,众人也都倦了,回到药铺便也都休息去了。 第二日,牢蒲再次来到了周铁匠的院中,将他设下的仙障撤去,曹氏见到玄阳和青瑶也都回来了,高兴的道:“杨大夫,你们都回来了,没事了?” 玄阳轻轻点了点头,“嗯嗯,没事了。” “没事就好,我这就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给你们补补。”曹氏喜道。 “夫人,不用了,不用麻烦了。”玄阳道。 曹氏以为他是客气,转身便要去厨房,却不想被周铁匠一把拉住了手,“等等。” “相公?怎么了?” 周铁匠将她拉回身边道:“娘子,我们该向杨大夫辞行了,我们在这里已经给杨大夫带来了不少麻烦了。” 经他这样一说,曹氏也觉得如此,若非他们住在这里,杨大夫也不能遇上这等麻烦。 “二哥你……”牢蒲刚想要挽留,却被玄阳看过来的眼神制止了,“周铁匠执意要离开,就让他离开吧,大家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没有权利限制别人。” “可是……” 可是他不是别人,而是睚眦,但是当着曹氏的面,他也不想说,况且看玄阳的样子,似乎另有打算,便再也没说。 “那诸位告辞,保重。”睚眦向着几人一一抱拳道。 两人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略略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 看着睚眦离去的背影,牢蒲不解的看着玄阳道:“上神明明知道他便是睚眦,为什么要放他走?” 玄阳转过身去,慢慢走回药铺,低声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是睚眦,我才放他走的,他应该有自己的际遇,不该总待在这个地方。” 牢蒲轻轻的点了点头,“那要不要我们跟着他?万一……” 玄阳看了看牢蒲忧心的道:“比起他,我更担心你们的大哥赑屃,按理说他不该一直待在魔界,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狴犴,“还有你的那只翠鸟,可曾有那边的消息?” 狴犴经他这样一说,也觉得很久没有夕鸢的消息了,便立即道:“那我去魔界寻一寻大哥。” 玄阳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去魔界要多加小心,遇上什么麻烦记得传信回来。” 狴犴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也离开了。 青瑶在一旁听着玄阳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但就是不看她一眼,不由得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她跟着师父去了一趟牢里,说好的好吃的也一直没有吃到嘴中。 牢蒲看到青瑶有些不高兴,微微探过头去问道:“瑶瑶怎么了?怎么像是不高兴?” 青瑶抬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一来就有那么多事。” 闻言牢蒲有些讪讪,欲辩无言,虽然她的话不好听,但是说的都是事实。 玄阳听到,脸色却一下子冷了下来,呵斥道:“青瑶!怎能这样跟你四哥说话,快向他道歉。” 第137章 限度 青瑶却昂着头看了牢蒲一眼,理直气壮的道:“为什么要道歉,我有没有说错!” “青瑶!怎么?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见到玄阳已经动怒,青瑶很是委屈,向着牢蒲一礼道:“四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见此,一旁的牢蒲却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只笑笑道:“没事,不用这样。” 玄阳却摇了摇头,“你是她的四哥,是兄长,她那样对你的确不对,要宠她也该有个限度,不能一味纵容。” 牢蒲不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青瑶听的,但是想起那时看到的情形,如果有一天,玄阳真的和青瑶在一起了,那么眼前的这尊大佛是不是也要叫他一声四哥? “你说负屃已经托付给了三澈真人?”玄阳话锋一转道。 “是。” “那你还是去看着睚眦吧,我还是有些担心他的性子。” 玄阳看了看牢蒲,他并没有告诉牢蒲,睚眦是越狱出来的,就是为了他的那个曹氏,他为曹氏算过,曹氏最近还有劫数,睚眦如此看重曹氏,如果哪一天曹氏不在了,他不知睚眦会怎样。 这样牢蒲应下,也离开了,就只剩下玄阳和青瑶了。 见到青瑶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玄阳揉了揉她的头道:“好了,别苦着个脸了,饿不饿?说吧,想去哪里吃东西?师父带你去好不好?” 闻言青瑶就像是变脸娃娃一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继而便在想,南山县哪家馆子里的东西好吃。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醉仙楼,青瑶几乎把醉仙楼里的吃食都叫了个遍,玄阳看着桌上摆满了菜品和小吃点心,不由得暗中摸了摸银袋里为数不多的银子,暗暗道:幸好不是日日都这么吃,也不需要顿顿都吃,否则,他光靠药铺赚的那点银子,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要这么多,你吃的完吗?”玄阳看着她问道。 “我一人吃不完,还有师父不是吗?”青瑶笑的双眼弯弯,好不可爱。 玄阳苦笑,他第一次发现,被人盲目崇拜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好。吃吧。”玄阳硬着头皮道。 “师父,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嗯,好,你也吃。” 吃饭时,这种对话一直不断。 玄阳看到青瑶吃的满心欢喜,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做人还是简单一点的好,看看青瑶这样一桌饭菜就能让青瑶开心不已,他突然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 可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从另一侧传过来,青瑶一惊,却看到一个女子不知怎的从阁楼上跌了下去。 青瑶见到,突然身形一闪,追了上去。 玄阳不想她竟如此迅速,担忧的向下面看了看,却见到两人已经平安落地,一旁还站着一些百姓,都在赞扬着她,而青瑶的嘴中还塞着刚才吃的玫瑰豆腐,撞上他的目光,还向着他邀功一般的笑笑,像是在等着自己夸夸她。 玄阳摇头一笑,道:“快上来吧。” “好。”青瑶应了一声,便提着裙子,从楼梯上蹬蹬的爬了上来。 但是她上来之后,那女子也跟着走了上来,向她一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不必客气,我师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我救你也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青瑶起身将她扶起道。 见到青瑶做事已经有模有样了,玄阳很是欣慰,也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女子,就是这一瞥,却让他眉头一皱,这女子不像是普通女子。 见到玄阳审视的目光看过来,她连忙低下了头,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姐姐,你别哭啊,究竟遇上什么事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帮你呢?”青瑶决定好人做到底,她也要像师父一样,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 女子抬头楚楚的看着青瑶道:“姑娘,我知道姑娘是个好人,我……哥哥在外面输了钱,要债的逼得紧了些,哥哥便要把我……把我卖到那花楼里去……”说着又低低啜泣起来,“我自是不能去那种地方,也只能一死,免得去了那种地方受人凌辱……” “花楼?花楼是什么地方?姐姐为什么不能去?去了就得死?那里面都是坏人吗?”青瑶满脸问号的看着她。 女子惊讶的看着青瑶,想不到看她年纪与自己相仿,却这般的不谙世事,可是她一个女子也不好在这给她解释什么花楼不花楼的。 青瑶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只能转眼看向玄阳,问道:“师父,到底什么是花楼啊?师父你去过吗?” “噗——” 玄阳闻言猛地喷出一口茶水,咳了咳道:“没有,师父也不曾去过。” 见到青瑶一脸的失望,又斟酌道:“但既然这位姐姐说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我们不去才是好的。” 青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向着玄阳甜甜一笑道:“是,师父说的极是,我听师父的。” 玄阳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女子,从钱袋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她的手中,道:“姑娘,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回去给你的哥哥还债吧,不可再轻生。” 女子接过他的银两,抬头看了他一眼,“奴家怎好无故接受公子的银两,若公子不嫌弃,就让奴家留在公子身边伺候,日后奴家任由公子差遣……” “不必。”玄阳拉起一旁的青瑶,道:“青瑶,走吧,吃饱了我们回去。” 青瑶看着满桌子才吃了一半的菜,依依不舍道:“师父,我还没吃完呢,还有许多菜呢……” “不吃了,回去师父给你做好吃的!” “可是还有那姐姐呢?” “师父已经给了她银两,问题解决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 可是到了第三天,那女子便再次找过来了,只是这一次是带着伤过来的,要玄阳替她看伤。青瑶将她扶进去,玄阳一见到她眉头便皱了起来,见她一条鞭痕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衣襟里面,似乎背后也有伤,若真要上药…… 第138章 庞然大物 他向着青瑶招了招道:“这位姑娘都是皮外伤,这是药,你带她去后堂上药吧。”玄阳说着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她的手中,青瑶应下,拿上瓷瓶扶着女子去了后堂。 青瑶见她身上都是伤,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外衫脱下,却见她肌肤如玉,吹弹可破,越是如此越是见那一道道的鞭痕刺眼,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能下此狠手,她一边小心的替她上药,一边问道:“姐姐,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肠,下手这般重?” 女子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再次低低的啜泣起来,半响才道:“都是我那杀千刀的哥哥……他见我那日带了银两回去,便问我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我……我自是不愿给公子和姑娘添麻烦的,不肯说出公子和姑娘来,就是因为我不说,他便……打了我,他打累了,出去了,我这才过来……” 青瑶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哥哥,恨恨的道:“有这样的哥哥还不如无!简直是岂有此理!” 青瑶一激动,手上便失了分寸,弄疼了女子,可是女子的只是身子一抖,咬牙忍过去了,并没有出声,只是泣泪道:“可是我一个女子,有个哥哥还能撑着门户,若是连个哥哥都没有了,还不知怎么受人欺负……” 青瑶见女子越说越伤心,便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豪气道:“姐姐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了姐姐去,姐姐日后便可留在这里,和我一起也好有个伴。”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就被眼中的泪光掩去了,“妹妹此话当真?可是我见那公子……公子似乎不愿我在这里……” “你说我师父啊!师父的人最好了,也乐于助人,你就放心吧。”青瑶拍了拍胸脯道。 女子频频点头,“如此就多谢妹妹了,奴家名唤秋月,不知妹妹怎么称呼?年庚几何?” “我叫青瑶,只是我也不知我多大?”青瑶伸手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去问问师父去!” 看着青瑶匆匆而去,秋月的目光也随之看去,长长的信子舔了舔唇角,暗道:这个女子果然有些不同寻常,她果然没有看错。 狴犴从南山县离开,便直接去了魔界,来到魔界入口,挥袖掩去了身上的仙气,踏入了魔界,其实单看魔界其实和其他五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地方偏僻了些,气息有些不同。 狴犴走在人群中,试着联络夕鸢,却怎么也联络不上,不得已只能拿出夕鸢的一支羽毛,施了一个咒,顺着夕鸢的气息寻去,却见到夕鸢竟然被人束缚在了一个阴暗的地方,可是那里几乎没有光,看不到周围的样子,也不清楚那里到底在哪,而且外面似乎还有把守,他又怕暴露了身份,只能等到天色暗下去后,才循着气息找了过去。 最后狴犴来到一处酒楼,按照指示,夕鸢应该就在这里,可是他暗暗将酒楼一层层的看过了,都没有夕鸢的影子,他不由得在酒楼外面下了一阵阵的千寻咒。 “夕鸢——你在吗?” 狴犴的声音暗暗在酒楼的周围响起,这是他们专用的联络方式。 夕鸢在暗室中,听到狴犴的声音,猛地站了起来,是狴犴来了! 她也连忙盘膝而坐,双手捏诀,双眼微闭,紧紧的循着与自己相同的气息,默默道:“我在这里,在明望楼的下面。” 狴犴闻言一喜,施了个破土咒,身子一遁,便寻了过去。 一阵黑暗过去,只见夕鸢被锁住了手脚,囚禁了起来。 狴犴右手在身侧虚空一握,轩辕剑即现,握在手中,他一手举剑,便向着那锁链斩去。 轩辕剑斩向锁链,迸出火花,簇簇火花纷纷在面前掉落,锁链也应声而断,只是锁链断了的同时,周围就像触动了什么阵法一般,脚下的泥土突然变亮,被一道道的格子状的光芒隔成无数个方块,一块块方块又在两人的脚下不断的变动。 夕鸢着那不断变换的光芒,蹙起了眉头,她没想到这里竟然被人设下了阵法,一旦有人闯进来,便会触动阵法,把人困在里面,若她早知如此,绝对不会应公子,让他过来涉险,“公子,别管我了,你快走吧,一会儿便来不及了。”夕鸢焦急的劝道。 狴犴用力握了握轩辕剑,看着已经布满整个空间的光芒,道:“已经来不及了,看来他们算准了我会来。” “公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夕鸢绕到狴犴的身后,两人背靠背,提防不测。 突然两人脚边的光芒大盛,慢慢的从地上浮现出一个猿猴一般的庞然大物,渐渐的便能看出他的原貌,其形如猿,有两人高,白头而红脚。 夕鸢看着眼前的凶兽,问道:“这是什么?” “朱厌。”狴犴深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在这竟然能看到朱厌。 “朱厌是什么?” “《西山经》云:‘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吼——” 朱厌像是不喜欢别人谈论他一般,猝不及防向两人一吼。 “小心!” 狴犴轻呼一声,两人身形轻轻向后一荡,便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强劲的攻势将将擦着两人的衣襟袭过,迫着两人分开,一人分守着一角。 两人互看了一眼,暗暗心惊,没有想到此凶兽竟然不同于寻常的猛兽,竟知道讲究阵法策略。 再看那朱厌就像很满意自己刚才的攻势一般,看着两人脸上闪过的惊讶,再次一步步向着两人走来。 朱厌体型巨大,每走一步都发出咚咚的响声,连地面也跟着晃动起来,他一路上前,不是向着夕鸢的方向,也不是向着狴犴的方向,而只是一路直行,就在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脚下的光芒似乎已经把脚下的土切割成一块块仅容一人身大小的方块,除了朱厌脚下的地方,狴犴眉头一拧。 第139章 不攻自破 原本他以为这朱厌就是这里的阵法,却没想到除了朱厌,还有其他的东西。 就在他暗暗心惊的时候,却见到朱厌似乎又有所行动,只见他前面类似人的双手,突然猛地向地面一砸,顿时地上的光芒再起,一道道开始浮动,狴犴也被那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但左脚再次落地时,已然踩上了那浮动的光芒。 他的脚刚刚一落,顿时两道凌冽的劲风从左右分别而来,狴犴看去,竟然是两支光箭分别从左右两面墙上射出,直直射向他的胸前。 “公子小心!” 夕鸢大喊一声,自己却也不敢妄动。 狴犴一手挥动轩辕剑,即刻在身前筑下一面光墙,挡住了一支光箭的袭击,继而身子又凌空一旋,避过左边的一箭。 但是他避过了这一箭,却顾不上脚下,再次踩到地上的光芒,左右再次光箭来袭! 没有办法,狴犴也只能再次筑起光墙,但是此次他并没有着急落下,而是看准地上的光芒,剑尖着地,支撑着整个人立在半空。 空间里总算恢复了平静,两人都松了口气,几乎忘了身边还有凶兽朱厌。 但是朱厌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他本在被囚在这里数千年,窝了一肚子的火,却没想到还有两人凑上前来,打扰他的清梦! 朱厌又是大吼一声,向着狴犴扑了过来,有了上次的教训,狴犴不敢妄动,只是身子一旋,缓缓落地,又将轩辕剑横在了胸前,左手双指轻轻在剑身上一划,口中不断颂着道家的九字真言,顿时剑身上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纷纷就像活过来一般,离开了剑身,慢慢的向着朱厌围去。 狴犴从没想到,轩辕剑还有此等妙处,他也是苏醒之后才拿到轩辕剑的,在此之前他也同旁人一般,只有耳闻,并无亲见,便更不用说它的妙处了。 只见那日月星辰和山川草木仿佛织成了一张金灿灿的光网,缓缓罩上了朱厌。 朱厌大惊,在光网中不断的挣扎,怒吼,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一时间脚下步子凌乱起来,不断的踩踏着地上光芒,但是虽然左右也有光箭射出,但是刚刚射到朱厌身旁时,竟像失了力气一般,软软的落到了地上。 狴犴诧异,原来朱厌便是这阵法的控制人,他们收复了朱厌,这阵法便不攻自破。 想通这个关卡,源源不断的仙力便注入了轩辕剑中,而离剑身而去的日月星辰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力量,顿时华光大盛。 朱厌却不甘的奋起最后的挣扎,身形像充了气一般,鼓了起来,似乎想要撑破那道网,但是他的身体膨胀了只有一瞬的时间,便萎靡了下去,在光网的束缚下,越变越小。 随着朱厌的变小,地上的光芒也慢慢暗了下去,最后连同朱厌一起,都变成了地上的一副图腾,归于平静。 而裹着华光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也纷纷落到了轩辕剑上,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狴犴看着那灰蒙蒙的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击败了朱厌,不过,还好,他们遇上的只是一个图腾,并非真的朱厌!否则真的不敢想! 但是狴犴却因为刚才消耗过剩,身子竟然一软,缓缓的倒了下去。 “公子——”夕鸢大叫一声,飞身过来,稳稳的将他接住。 “我没事,我们走吧。”狴犴向她笑笑,强撑住身子推开了她的手,只是他刚刚一挪步,身子便不住的摇晃。 “公子!”夕鸢再次将他扶住,但是看他这个样子,走路恐怕是不能,但是想要从这里出去…… 夕鸢轻轻放开狴犴,双臂张开,随着双臂的挥动,指尖慢慢化出翠羽,下一刻,翠羽就像一阵风一般吹过她的手臂,眨眼间便化出了真身,只是比平日的真身大了数倍,她慢慢驮起狴犴,大大的翅膀挥动,缓缓的向上飞去,狴犴坐在上面,很是稳当,“谢谢你,夕鸢。” 夕鸢微微回头,“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有公子,我还困在这下边呢。” “对了,你是被什么人困在这里?” 闻言夕鸢默不做声,只盘旋的向上,现在眼前已经可以看到光了,他们已经从地下走了出来,狴犴见到夕鸢不做声,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再次问道:“是不是他?” 夕鸢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耳边已经传来一个声音,“的确是我。” 两人闻声看去,不是那囚牛又是何人? 不对,他现在还是风祁。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狴犴皱眉问道。 风祁却淡淡一笑,啪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道:“大哥?谁是你大哥?怎么落到我的手里便想着拜山头,认我做大哥?” 狴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深深皱眉道:“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本就是我们的大哥囚牛啊!” “错!我是风祁,不是什么囚牛,我也不同你在这多费口舌,魔君还在等着呢。”风祁说着又收起了折扇,转头向后看了一眼,立即便有人从身后赶了过来,将两人围了起来。 夕鸢没想到风祁竟然会在这里等他们,挥动着翅膀,向着狴犴道:“公子,有我夕鸢在,绝不会让他们伤着公子一丝一毫。” 狴犴看了看囚牛,轻轻按住了她的翅膀,叹了口气道:“不用,我们就去看看魔君吧。”他现在虚弱的很,单凭夕鸢一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否则也不会让他囚于地下,还有,既然是魔君想要见他,他再想离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还不如保持体力,先走一步算一步,待他恢复过来,再想办法离开。 “我听公子的。”夕鸢沉默了一会儿,也缓缓化出了人形,随着狴犴一起跟着风祁去见魔君伏月。 伏月是在魔族罗刹殿见他的,风祁将他引入大厅,在上座的十步远处停下了脚步,拱手向着上座的男子一拱手低头道:“魔尊,狴犴已经带到。” 第140章 奉谁之命? 狴犴看向那上座上的人,他还是一身黑衣,歪在软座之上,以手支颐,双目微闭,一副悠闲的模样,听到风祁的禀报,慵懒的应了一声,缓缓坐直了身子,凤眼一睁,顿时精光四射,看着狴犴不由得一惊。 伏月坐起身来,轻轻挥了挥手,见风祁退下,才淡淡一笑道:“狴犴,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只是魔君费这么大心思让我来,不会只是要叙叙旧吧?”狴犴也是淡淡一笑。 “呵呵,当然,叙旧只是一方面,此外本座还有其他事情与你筹谋。”伏月缓缓的从上座走了下来,轻轻张开双臂道:“狴犴,看看我这魔族怎么样?这殿宇气不气派?” “魔君不用兜圈子,有话直说就是。” “呵呵,痛快!跟痛快人说话就是好,那本座就直说了,本座是想让你入我魔族,你可愿意?”伏月道。 狴犴轻笑两声,“魔君不会是喝醉了,我狴犴再怎么说也是龙王之子,怎可能与魔族为伍?” “是吗?”伏月轻轻挑了挑眉道:“与魔族为伍又如何?你看看,你们的大哥风祁,在这不是就好得很吗?” 狴犴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伏月按住了肩头,“不要急于做决定,本座给你时间考虑。” 伏月轻轻一回头,向左右道:“来人,送贵客下去休息。” “是!” 狴犴在魔族罗刹殿住了五日,夕鸢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伏月倒是有耐心,我们若是不答应,难道他就这样留我们在这住一辈子不成?” 狴犴摸了摸下巴,他们就这样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但是大哥在这里,一旦出去,在想要见到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若真的要走,也要带着大哥一起走,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没事,我们就这样住着也无妨。” 狴犴说着轻轻向着她眨了眨眼睛,到了半夜,外面已是一片寂静,狴犴悄然起身,看着旁边的人已经睡熟,又轻轻的点向了他的眉间,让他睡得更深熟一些,这才轻轻走向一旁的侧间,轻轻扣了扣房门。 夕鸢听到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向着他轻轻点头,两人便悄然的走了出去。 在罗刹殿的这几天,两人已经打探出了风祁的住处,此时去风祁的房间也是轻车熟路,避过巡夜的魔兵,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风祁的房中。 风祁睡得很香,狴犴不由得摇头,大哥在这住的怕是已经是他乡胜吾乡,他不在迟疑,从怀中拿出一个袋子,轻轻解开袋口,对准了风祁,狴犴轻轻道了声,“收!” 风祁便即刻缓缓变小,被狴犴收进了袋子中。 “走!快走!”狴犴将手中的袋子收好,便携着夕鸢一起向外走去。 “神君这是想去哪里啊?要不要我来带路?” 两人刚刚一开门,却见到前方立着一人,手拿折扇,一身青衣却也能穿出一股清雅俊逸的意味来,不是那风祁又是何人。 “你!”狴犴看了看了风祁,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袋子,看来他们早就看出了他的计策,只等着他上门。 “看来是这罗刹殿地方太大,已经让神君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他笑意融融,微微侧头道:“你们还不送神君回去!” “神君请!”风祁话音一落,便有人上前,引着狴犴向着房间走去。 回到了房中,夕鸢却不安的看着狴犴,道:“公子,看今晚这情形,伏月对我们是处处设防,只是我们偷偷去找风祁,他却就这样放我们回来,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些?” 狴犴摇了摇头,此时他也看不出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去休息吧。” 夕鸢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的房门前便来了一群人,狴犴不由得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神君,昨天夜里这罗刹殿招了贼,我们正奉魔君之命查探,还希望神君行个方便。”来人回道。 “你们是怀疑我?”狴犴轻轻笑了一声。 “不敢,只是这里不止神君一人!”那人又道。 此时夕鸢已经走了过来,“公子,他们这是怀疑我呢。不过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搜,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搜出什么。”夕鸢气愤的道。 狴犴沉默了片刻,也没再说话,但是他却隐隐的觉得此事来的蹊跷,难道是因为昨夜他们出去…… 见到来人已经带人走了进去,狴犴深深地望了夕鸢一眼,夕鸢却满不在乎的道:“公子,我们是在魔族,难道还指望着他们真的礼待我们,况且欲加之罪……”夕鸢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狴犴转身,原来是那人已经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那人缓缓走到狴犴的身边道:“神君请看,这是我们在这位姑娘房间里寻到的水灵珠。” 锦盒轻轻打开,先是一抹柔光映入眼中,片刻之后,只见一颗浅碧色的珠子静静的躺在锦盒之中,散发着柔柔的白光。 “你此话何意?”狴犴冷冷问道。 “神君,我只是想请这位姑娘给我们魔君一个说法。这可是我们小姐最喜欢的东西。”那人说道。 “不行,夕鸢是我的人,你不能带走,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它怎么会在夕鸢的房间里!”狴犴上前一步挡在了夕鸢的身前。 “请神君不要为难小的。”那人苦着脸,“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之命?” “我!” 三人正说着,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狴犴与他已经见过数次,此时一听声音便知道那人是谁,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风祁远远的走过来,向着前来搜查的人轻轻挥了挥手,待那人退后,他才道:“神君不知此物是什么,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这是水灵珠,一是能让女子的肌肤光洁白皙,再者它还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听说是破水分路的无上至宝。”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贴在狴犴的耳朵旁边说的。 第141章 闻声泣泪 “至于它怎么会到夕鸢姑娘房中,那边要问问姑娘自己了,我记得昨天夜里姑娘可是出去了好一阵子,我的一些婢女可都见到了,容不得抵赖的。” 狴犴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昨夜那么容易就让他们走,原来主意打在这里。 “带走!”风祁声音陡然一冷,命令道。 “你们谁敢!”狴犴却也不甘示弱,伸手一握,祭出了轩辕剑。 风祁冷冷一笑道:“狴犴,早就听说你的轩辕剑如何厉害,今日我们不妨就较量一场。”说着右手在身前一拂,一把瑶琴便出现在眼前,伸手一撩衣摆坐了下去。 狴犴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轩辕剑,薄薄的唇抿成了一线,道:“好。” “公子……”夕鸢知道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那风祁却是他的大哥,难道真的要两兄弟大打出手吗? 狴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道了一声,“不妨。”便提着剑向前走去。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那轩辕剑和号钟都是难得的宝器,不愿自己受累,都躲到了一旁,夕鸢也知道轻重,也缓缓退到了廊下。 “铮——” 风祁的手轻轻一勾,顿时琴声起,化作一道强劲的剑气袭向狴犴,见到那突然攻势,连忙举剑去挡,双方攻势在半空中撞到一起,化作一道白色的光晕向四周散去,被光晕波及到的花草,都纷纷零落。 但这只是开始。 琴声再起,已经不是这个疏疏落落的几个音节,而是密密匝匝的向着狴犴卷去。 狴犴不敢大意,只能不断挥舞手中的轩辕剑,抵挡来势。 伏月远远的看着两人厮打,一旁的护法却有些不解,“魔君若想留住狴犴,直接说就是,怎用费这么大的周章?” 伏月淡淡道:“狴犴是留不住的……” “那魔君是……” “我们要的不是他们兄弟全部,只要牢牢握住他们一人即可。” “魔君这是为了试探风祁?” 伏月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那人讪讪低头,不再说话,只默默的陪着伏月看着院中的那场较量。 此时风祁的琴声已经突变,变得低沉而婉转,像是女儿家心底深藏的秘密,一点点的如泣如诉的说出来,里面的哀怨,凄楚真真让人闻声泣泪。 狴犴自然也不能免被他感染,心中竟然慢慢浮起一阵阵的酸楚,脑海里浮现的是离他而去的水仙,是青瑶幽怨凄楚的眼神,是母亲思念忧伤的面容,渐渐的他竟沉溺而不能自拔。 “铛——” 轩辕剑落,铮铮琴声再次化作一道道利剑,袭向狴犴,反看狴犴,他却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竟然毫无察觉。 “公子!” 夕鸢大惊,大喊一声,狴犴惊醒,却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数道剑芒一一没入他的身体。 “噗——” 狴犴的身子猛地向后一退,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 琴声停下,夕鸢终于冲了进去,扶住了他。 “狴犴,承让了!”风祁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把她带下去,关入大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就是夕鸢没有说完的话吧? 狴犴看着夕鸢被人带下去,却丝毫没有办法,或许他真的是高估自己了,不过此时玄阳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他再也支撑不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好生照料神君。” 留下这样一句话,风祁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立在窗前遥遥的望着天,萧萧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直到一黄杉女子轻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好生照料神君。” 留下这样一句话,风祁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立在窗前遥遥的望着天,萧萧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直到一黄杉女子轻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哥哥也是小题大做了,不过就是一个水灵珠而已,竟然你伤了自己的兄弟……” 闻言风祁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了握,片刻后缓缓的转过身去,幽幽的道:“我没有什么兄弟,他不是我兄弟……” 女子轻轻伸手封住了他的嘴,“风祁,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们总归是血浓于水。” 风祁讥讽一笑道:“呵呵,兄弟,什么兄弟?现在想起我这个哥哥来了,可是在我被人追杀,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他们都在哪里?” “好了,不说了……”女子见到风祁说的伤心,知道又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便轻轻的张开了双臂,揽住了他的腰身,“我知道了。” 风祁的手也慢慢抱住了怀中的女子,目光却看向很远的地方,低声道:“霓裳,我幸好有你,否则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沉而遥远,似一个小锤一下下的敲打着霓裳的心房,隐隐作痛。 霓裳是在人间的一个桥边遇到风祁的,记得那是一个雨夜,霓裳因为听说人间下雨听雨很美,便拿着一把伞出了门,这里虽然是地处萧南,但是冬日里的雨淋在身上,还是有着彻骨的寒意,所以人们无事便没有出门,没有喧闹的人群,路上很是安静。 雨打在伞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霓裳一路走,一路听,果然好听,就像节奏明快的琴声,可是她走着走着,却见到地上出现了蜿蜒的鲜红,这是血! 有人受伤了,她沿着血迹一路找过去,便看到了满身是伤的风祁。 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也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血,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伤口,他却只是一动不动的斜偎在桥边。 “公子!”她走到他的身前,轻轻的唤了两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公子这是被何人所伤?怎么不找个医馆医治伤口,在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她又道。 没想到他却只是自嘲一笑道:“姑娘还是快走吧,我是个天地不容的人,姑娘在此只怕会惹祸上身。” 天地不容?可是天地那么宽广,怎么会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第142章 奇怪 她的心也跟着悲凉起来,因为曾经他的哥哥也说过这样的话。 再也没有赏雨的心情,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他就那样虚弱的斜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一阵阵的心痛,从心底荡起,她松开了手里的伞,弯腰小心将他扶起,不顾他身上的血污,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吃力的将他扶起,完全不顾他口中所说的什么惹祸上身的话,深一脚浅一脚的将他带回了客栈。 期间不知摔了多少下,但是心底却总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她,哥哥,她不能再失去哥哥了! 是,她把他当成了哥哥! 霓裳把他救了回去,她才明白他的话的意思,朝廷的人容不下他,白於山的人也容不下他,还有魔族,一时间她也不知他们能在何处安身,最后她也不得不亮出身份,回到了魔族,也万万没想到哥哥竟然回来了,兄妹重逢,哥哥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她,两人便在这罗刹殿住下。 她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前,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南山县。 近几日的南山县不知为何总是落雨,这前前后后已经下了五六天,却也没有停的意思,虽然夏季是多雨的时候,但也从来没有这样无休无止的下过。 南山县里的人都恼了这天气,特别是那些有田庄,经水渠的人家,更是忧虑不已,慢慢的便有人开始议论,要不要请个高僧来做做法,毕竟这天过于奇怪。 今日的雨又已经下了大半天,玄阳站在廊上,看着外面的雨帘,眉头也是深深一皱。 “师父,你看,这天怎么总是下雨,潮的衣服都没办法穿了,简直是烦死人了。”青瑶摆弄着潮湿的衣角埋怨道。 “哦?是吗?”玄阳侧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衣衫上弹了弹,顿时一股暖流趟过全身,衣衫也同晴日里一般干爽,青瑶不由得一喜,欢喜的看着玄阳,“还是师父有办法……” 但是她这句话刚刚说完,衣服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玄阳看着她暗下去的眸子,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她没了真身,而是附身在兰花上,所以便同所有的植物一般,会受到天气的影响,不管是习性还是心情,连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一切由头都在这雨天上,看来他不管也是不行的了。 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宠溺一笑道:“放心吧,这雨下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停了。” “师父不会骗我吧?”青瑶仰头望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期待。 “傻丫头,师父几曾骗过你?”玄阳脸上的笑意不减。 两人正说着,突然看到雨帘中缓缓飞来一只小虫,玄阳凝神,待看清那小虫时,脸上的笑容一敛,伸手接住了它。 “说。” “赑屃入魔族,狴犴被囚于罗刹殿。”小虫羸弱的声音道,说完便像完成了终身使命一般,从容而去,身子便慢慢僵硬起来,接着便化成星星点点的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什么?赑屃又是何人?”青瑶守在一旁,看着玄阳脸色凝重,问道。 “蜉蝣。”玄阳只吐出两个字,便转身回到了房间,青瑶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也跟了上去。 没想到赑屃还是出事了,之前都是他大意了,看来他得亲自去一趟罗刹殿了,只是青瑶…… 他抬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青瑶,柔声道:“青瑶,师父要出去几天,你在这里乖乖听话等我回来好不好?” “师父,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也想跟你一起去。”青瑶上前轻轻拉住了玄阳的衣袖,央求道。 玄阳却没有心软,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拒绝道:“这一次不行,师父去的地方过于凶险,师父怕照顾不到你。青瑶听话。” “是这样啊,青瑶在这里等师父,不给师父添麻烦,只是……师父!”她轻轻的跪到了他的脚边,“师父要小心,早些回来。” 闻言,玄阳的心突然一痛,眼下青瑶只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却也是时刻记挂着他的安危,又怎能让他不心生感动,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郑重的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了,青瑶乖,师父一定会早早回来的,师父还要替你赶走这一直下个不停的雨。”玄阳说着又向外面望了望,目光又落到了青瑶腰间的铃铛上面,叮嘱道:“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人欺负了你去。” “嗯嗯,我知道了。这个铃铛谁也不给,一刻也不能离身。”青瑶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铃铛。 玄阳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身影一闪离开了。 看着玄阳离去,青瑶的心突然有些空空的,但是想起师父以前跟她说过的话,她还是洒脱一笑,她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依靠师父,说不定哪一天她还能帮上师父呢? 这是师父第一次离开时,跟她说过的话,她一直都记得。 因为雨下的频,药铺里也很少有人来,也没人注意玄阳在哪里,以致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秋月才发现玄阳不在药铺里。 虽然看不出玄阳有何古怪,但是她一触到玄阳的眼神,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她隐隐觉得,那个杨大夫不是普通人,就是深藏不露的人,她拿不准,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眼下终于盼到他走了,她可以动手了,只要将这株兰花吃进肚里,那么她便有足够的功力对付那老和尚了,也不用躲在这雨帘后面提心吊胆的。 “杨大夫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但是她还是不能确定,问道。 “师父出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让我们不用等他。”青瑶说出了早就想好的托词,虽然这些话已经熟烂于心,但是她对玄阳的依恋却是掩饰不住的,秋月假意惊讶问道:“那他……晚上也不回来吗?” “嗯,师父去的地方远,下午才走,不会那么快回来的。”青瑶恹恹道。 “哦。知道了。” 两人各有心事,默默的吃完了一顿饭,便又各自回房了。 第143章 日有所思 青瑶觉得这里到处都是师父的影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想到师父在时是什么样子,她知道自己这是想他,便早早上床睡下,暗暗思量着,或许梦中能看到师父呢! 这样想着,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要多想想师父,师父才能入她的梦。 想着想着,便不知何时睡下了。 秋月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到青瑶房里的灯早早就熄灭了,心中还仔细想了又想,那青瑶是不是故意引她过去,要么会不会是那个杨大夫的主意也说不定。 这样过了子时,她还是迟迟不敢妄动,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到青瑶埋怨,睡了那么久,也没有梦到师父,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只能等到今天晚上在行动。 终于又熬到了晚上,但是青瑶房里的灯却迟迟没有熄灭,迟迟等到后半夜才见她息了灯,但是当她去了她的房里,才发现,她竟然还没有睡,见她来了,只道:“秋月姐姐也睡不着吗?” 秋月气极,却也强颜敷衍道:“是,我也睡不着。” 到了第三日,秋月才一不做二不休,若她再不动手估计那杨大夫就要回来了。 这天夜里,青瑶终于不再那样执着的想着师父如梦,只暗暗告诉自己,师父说不定明日就回来了,便欣然睡下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越睡越觉得凉,可是现在已然是仲夏,夜里怎么会这么凉,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却见到一条长长的信子近在眼前! 这是—— 蛇! 她大惊,猛地翻身坐到了床的里面,拥着被子看着眼前的人。 是秋月姐姐,可是刚刚的蛇信子她也不会看错,她微微抬头看着秋月问道:“秋月……你怎么又来了?” 秋月冷冷一笑,也不跟她兜圈子,她的耐心早已耗尽了,今夜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要将她吞进腹中,也不枉她几日的蛰伏。 “怎么又来了,自然是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她的声音低沉,隐隐透着一股狠劲,青瑶吃惊的看着她,却见她双眼突然一变,由人的眼竟然变成了蛇特有的竖瞳,接着身子也恍惚一变,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棕色蟒蛇。 “你——你这是做什么?” 青瑶又向后退了退,但是后面已经靠上了墙,退无可退。 “自然是吃了你。”红色信子再次一出,双眼之中都是看到食物的兴奋,“你不是讨厌这雨天吗?等到了我的肚子里,你就不会烦恼了,或许跟我一样,喜欢的不得了。” “你别过来,我……我可不怕你!”青瑶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被子,缓缓的走下了床,走到了秋月的对面。 不知为什么,就在她害怕的一瞬间,脑海里怎会冒出一句话,纵然是再怕也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出怯来。 果然秋月见到她走下了床,竟然也收敛了一些,她又作势轻轻的翻起手心,仿佛那里本来就应该有什么法器。 秋月见她良久也没拿出什么法器,料定她定是装装样子,不由得嗤的一笑道:“青瑶,光是装腔作势是没有用的,你这样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 说着头突然向前一伸,张开了血盆大口。 看着那殷红的信子就在眼前,青瑶害怕的想要躲开,但是双脚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就定定的立在那里,不听使唤。 蟒蛇的嘴再次张大,眼见一口就要将她吞入腹中,青瑶心底一阵害怕,便猛地将手一擎,作势要挡住蟒蛇的血盆大口。 秋月见她此举,心底的轻蔑更甚,若是这样就能挡住攻击的话,那么她也早就饿死了,但是就在她得意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白色的花瓣从她的手心里不断冒出,慢慢的连成一线,一砸砸的绕上了她的头。 这样来势一阻,原本的腥臭之气也变淡了,青瑶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不知为何,竟然满是白色的小花。 难道是她开花了,不对,那花看着不像是兰花,一朵朵*的五瓣花,倒有几分像是那冰洁的梅花,可是她明明是株兰花,怎么会开出梅花来? 可是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要能打败那蟒蛇,管它是什么花呢。 秋月也是微微一惊,但是那些花虽然有些碍眼,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便也不放在身上,大口猛地一吹,花瓣便轻飘飘的被吹得纷纷扬扬,身前没了梅花阻隔,秋月便再次张开了嘴。 叮当叮当…… 就在此时青瑶突然听到耳边似乎有一声细细的轻叹声,那声轻叹,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仿佛是从她的心底升起的,听着耳朵里就像一个女子轻轻发出的一声无奈的感叹,接着一直系在她身上的铃铛便开始轻轻摇晃,响了起来。 那声音并不大,但是传到秋月耳朵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震撼力,不由得心神猛地一震,不消片刻,便觉得心智大乱,竟夺门而去。 看着秋月逃似的奔出门去,青瑶才从大惊之中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门前,用力将房间的门关了上去,但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几乎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门一关上,人便软软的顺着门面倒了下去,纵然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湿透,也没了一丝一毫的力气起来换衣服,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只觉得那游丝般的叹息声又回来了,迷迷糊糊间似乎还有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是眼皮却重的厉害,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任由自己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 只是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个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远远的似悲似喜的看着她。 待她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放晴,久违的阳光洒在对面的墙上,师父也回来了,正守在她的床榻前打盹,她稍稍一动,便惊醒了他。 “师父……”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想要起来,却觉得周身无力,又跌了回去,落到了一个温暖的大手上。 第144章 犯糊涂 是师父接住了她将要落到瓷枕上的头,轻轻将她放了回去,“小心些,别晕头。” 玄阳离得她很紧,不知是几天没有合眼,一双眸子布满了血丝,青瑶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痛,“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好了?” 玄阳点了点头,“都办好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嘿嘿。”青瑶没心没肺的一笑,只要看到师父,就算有再多的痛似乎也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玄阳也淡淡一笑,“没事就好。” 他将将和狴犴从魔族回来的时候,见到青瑶斜斜歪在地上着实吓了一跳,颤抖着手去探她的脉搏,感受到那蓬勃有力的脉动,一颗心才缓缓的落了下去。 但是思前想后,他还是一阵阵的后怕,轻轻将她抱起,才看到她的身下竟然压着一朵梅花,一朵*的五瓣花。 这是…… 玄阳一时间不由得看的出神,这是当年他送给青瑶的法器! 他的目光不由得又看向了怀中的她,他的青瑶回来了! 轻轻的将她放到了床榻上,缓缓走向了那一朵梅花前,想要伸手去拾那朵花,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厉害,等他用另一手用力握住手腕,再去捡拾时,却见到那花已经一点点化成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上神,药来了。”说话间,狴犴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青瑶已然转醒,面上一喜道:“瑶瑶,你醒了?” 青瑶轻轻的点了点头。 玄阳也扭头看他,“夕鸢如何了?” 狴犴轻轻摇了摇头,伏月为了让狴犴点头答应,对夕鸢是下了重手,当玄阳赶到时,夕鸢已经奄奄一息,能救回来已是大兴,眼下还是昏迷不醒。 “上神,青瑶已经醒了,您也回去休息吧,有我照顾她就行了。”狴犴说着把药端了过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又拿来了一个软枕,放在了青瑶的身后,想要扶她坐起来。 这些一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像是照顾惯人一样,玄阳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看着。 “七哥,你弄疼我了。”青瑶不满的道。 狴犴也是满心的委屈,他已经很是小心了,怎么会弄疼她? 见到罪魁祸首一脸懵,青瑶伸手抚上后脑,呲牙咧嘴道:“头发!头发!” 狴犴这才发现,他手中的确缠着青瑶的一根青丝,难怪她会喊痛,狴犴一阵尴尬,却见玄阳上前,他连忙退到一边,只见玄阳轻轻为她顺了顺身后的青丝,又将青丝顺到她的一侧,这才扶她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又起身走了出去,在狴犴诧异的目光中拿回了一小碟山楂糕,放在了一旁,这才端起药盅,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哄道:“来吃药,吃完了有山楂糕吃。” 狴犴汗颜,灰溜溜的离开了,他没想到这些年来,玄阳竟是这样照顾青瑶的,若他是青瑶,也会沉溺在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中,鬼才愿回到从前那样。 一盅药将将吃完,青瑶连忙捏起一块山楂糕放进了口中,两块吃下去了,才缓缓松开一直蹙着的眉头,欢喜一笑。 但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笑容在脸上如昙花一现,眨眼间便消散了,四处看了看凝神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没看到那条蟒蛇?” 玄阳轻轻点了点头,“看到了。” 在他一进门,见到地上的青瑶,便知道秋月安耐不住动手了,让狴犴照看好她,便匆匆去寻了那秋月。 她布下的雨帘能遮掩她的行踪,但在玄阳那里,却能透过雨帘追踪到她的所在,几乎就是一息之间,玄阳便在郊外找到了她。 伤了青瑶的人,他自然不能放过,此时的秋月还在与一个和尚缠斗在一起,见到玄阳来了,不由得大惊失色,想要遁逃,却被玄阳轻轻一掌掀翻在地。 就是一旁的和尚都呆住了,他身上是祥瑞的仙气,但是却杀气腾腾,不知这蛇妖是如何惹怒了他。 “上神饶命!请看在我只是一时糊涂的份上,就绕过我这一次吧。”秋月匍匐在他的脚下,哀求道。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犯糊涂!”玄阳冷冷道。 “可是我并没伤到她!”秋月再次抬头喊道! “若她有个差池,我也不会容你在这嚼舌!”玄阳手上发力,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秋月的头顶*全身,她只觉周身一空,眨眼间便变成了食指长的小蛇,被玄阳捏在了手中。 “上神!上天有好生之德,上神还是放过她吧。”和尚上前轻轻念了一声佛号。 玄阳淡淡扫了他一眼,轻轻一挥袖,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蟒蛇已被投进了他随身携带的宝葫芦里。 “秋月,今天我是看在佛面上饶过你,在佛前好好修行,如若再让我知道你作恶,就别怪我无情!” 说完便虚空踏步而去。 “放心吧,她不会再来了。”玄阳收回思绪淡淡一笑道。 “嗯嗯。”青瑶心头一松,点了点头,“不来就好,她要吃了我,吓死我了。” 现在一想,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似乎就在眼前,她一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那张血盆大口,身上不由得又是一抖,玄阳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臂,“没事了,师父回来了。” 以后都不会有了,他不会再这样放她一人在这里,本以为为她遮掩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有人寻来了。 青瑶甜甜一笑,“是啊,师父回来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她看了看玄阳眼中的血丝,有些心疼,便道:“我有些困了,还想睡。” “我在这看着你睡。”玄阳见她受了惊吓,睡不沉,还是守在她的身边,并没有离开。 青瑶原本并没有打算睡觉,但是或许玄阳在她身边,她便格外安心,躺下没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见到青瑶睡熟,玄阳才轻轻的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喃喃道:“青瑶,你说师父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青瑶就一直这样下去,是不可能完成解救东海,对抗魔族的。 第145章 一探究竟 但是若让青瑶成长起来,忆起从前,那么那日的凶险不知还要经历多少。 南山县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但是清风县却是一直艳阳高照,周铁匠跟曹氏从南山县离开,便一路来到了清风县,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多少外人来,民风也很是淳朴,周铁匠还是做起了旧营生,打铁,曹氏也是像从前那样,照顾他的起居衣食。 这天周铁匠回到家中,却见到曹氏竟然做了满满的一桌饭菜,不解的问道:“娘子,今日有客人要来吗?怎么做这么多的菜?” 曹氏温柔一笑,也不说话,将手里的手巾递到了他的手里,让他擦了手做好,才微微低头道:“是有喜事,我们家要添丁了。”曹氏说着脸色微红,手轻轻的放在了小腹上。 周铁匠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把抱住了身边的曹氏,仰头问道:“真的?!” 曹氏被他弄得一脸娇羞,轻轻的点了点头,“是真的,我让大夫看了,已经快三个月了。” 周铁匠大喜,一把将曹氏抱了起来,转了一圈。 “相公,头晕,小心些。”曹氏不意他这般高兴,微微惊呼一声,按住了他的肩头。 周铁匠这才嘿嘿一笑,小心的将她放了下来,但是那看她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什么奇珍异宝一般,看的曹氏很不自在,“相公,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来,坐,以后这些活都由我来做。”周铁匠拉过凳子,扶她做好。 “那我做什么?” “你就好好养胎,将来生个大胖儿子。” “若是生女儿呢,你就不喜欢了?” “女儿像你,我怎会不喜欢。” “好了,饭菜都凉了,快吃吧。” 牢蒲隐身在一旁看着两人浓情蜜意,跟天下的夫妻都一样,盼望着自己的孩子出世,但是不知为何,看到此情此景,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萌生,他早早就替这周铁匠看过,他命中无子。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不忍心看到两人为失去孩子而痛苦,几日下来,他一直都跟在曹氏的身边,不单单是为二哥,那孩子也是一条命。 这日又到了十五,曹氏听说妙青山上的南音寺很是灵验,便想为孩子和周铁匠求上一卦,这天早早便起来了,同邻居的大姐一起去烧香拜佛。 牢蒲一路随着她,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越是靠近那南音寺那种感觉越强烈,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但是看着寺中的人如此之多,他又不能不管。 伸手轻轻在曹氏身上一弹,一个简易的护身符便轻飘飘的落在了曹氏的身上,他应该走不远,有那平安符在她身上,若她真有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赶回来,他又看了曹氏两眼才缓缓离去,查看南音寺的古怪。 他先是身子缓缓浮到半空,俯瞰整个南音寺,却见南音寺的上空没有原本应该有的祥瑞之气,似乎还隐隐罩着一股黑气,而这黑气源头也不是寺里,而是在南音寺的后山,他循着黑气的寻去,竟然发现那后山竟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缓缓抬手,一道白光笼上掌心,轮回镜便静静的握在了他的手中,山洞很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只能祭出轮回镜护住全身,再进去一探究竟。 里面很黑,只能看到轮回镜范围内的光景,即便如此,也能看到那缕缕黑气,不断的向外涌去,牢蒲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向里走去,可是直到他走到头,才看到最里面缩着一个人,可也不能说是人,他的上半身是人身,可是下半身却长着八只脚,口中不断的向外吐着黑气,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黑气竟然是这么来的,可是来此之前,他明明觉察出这里有妖气,难道就只是他这只墨鱼?可是墨鱼生活在水中,怎么会窝在这个山洞里。 “说!你在这做什么?”牢蒲在他身前站定,手掌微微一偏,上方的轮回镜打到了那人的身上。 “我……我是被迫的!是被人抓到这里的!”墨鱼哆嗦的看了他一眼道。 闻言,牢蒲狠狠皱起来眉头,“是谁抓的你?要你在这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在湖里过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他提了出来,扔进这洞里,还让我不断地吐墨……”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尖叫,似乎是南音寺里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腰间挂着的符纸也开始闪动。 不好!曹氏出事了! 丢下瑟瑟发抖的墨鱼,牢蒲脚下生风赶到了山前,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晚了。 不知从哪冲出一群盗匪,正拿刀在截杀来往香客,有几人已经横尸乡野,而那曹氏身上也受了伤,被几个人扶着躲在一旁,双手紧紧抱住腹部,却也阻止不了不断流出的血。 可是这清风县向来太平,怎么会有盗匪? 牢蒲眉头紧锁,双目如炬向着混乱的人群看去,果然是有人故意迷乱他们的心智!他的目光向着那些人一一扫去,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双指在眼前轻轻一扫,便看出了那人的真身,想不到那竟然是一只蜘蛛! 手中白光一现,轮回索便握在了手中,他腾空而起,飞身来到他的身前。 慌乱之中,人们只见一人从天而降,手拿长索,那长索轻轻一卷,便把一人卷了起来,众人惊愕的同时,也纷纷住了脚步。 就是那些盗匪,见此情景也纷纷四窜而去。 牢蒲手中的轮回索紧紧的缠住了那蜘蛛精,将她拉至身前喝问道:“为什么要伤害这些人?” 蜘蛛精却挑眉一笑,“我愿意!”接着双臂用力,竟然一下挣脱了牢蒲的束缚。 这里的人太多,牢蒲怕伤及无辜,也不敢在此处与她动手,只能再次挥动手中的轮回索再次把她缠住,但是蜘蛛精现在已经有了防备,轮回索几次只是擦过她的衣衫。 “牢蒲,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蜘蛛精自知不是牢蒲的对手,但是她也不敢逃,此处牢蒲还有顾忌,若是到了无人处,她便没有招架之功。 第146章 现了原形 “你伤天害理,谁都能管,怎么教多管闲事?” 眼见周围的百姓已经走得差不多,牢蒲也不在缩手缩脚的,左手在轻轻在轮回索上一按,轮回索上顿时渡上了金边,也加长了数倍,向着蜘蛛精的腰身一卷一收,便让她现了原形。 蜘蛛精的仰面向天,恨恨道:“相公,你看到了吗?我杀了他的孩子,也算是给我们的孩子报仇了,只是我道行低微,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这样我就能下去找你了!” 蜘蛛精像是自知不敌,也不再反抗,竟然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牢蒲皱眉,“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报仇?” “呵呵,自然是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报仇!”蜘蛛精眼角挂泪,“我也是孩子的母亲!可是睚眦他却……却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 蜘蛛精说着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腹部,牢蒲的目光也随之看去,不知是过了多久,但还是能看到一条深深的伤疤。 “当初就是那睚眦……我以为我也会死去,可是我却活了下来,我想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复仇!” 牢蒲手上的轮回索缓缓一松,他只看到蜘蛛精要害曹氏,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在向睚眦报仇! “不过我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一直跟着那睚眦,我也找不到他,找不到他的孽种!” “什么?”牢蒲喃喃,向后退了两步,没想到竟然是他害了二哥的孩子!枉他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是护着他的,却没想到让人看出了他的身份! “你杀了我吧。”见到牢蒲迟迟没有动静,蜘蛛精突然道,死在牢蒲手中总比死在睚眦手中的好。 “你走吧,我不杀你,但是……以后也不要再杀人了……”牢蒲收起了轮回索,恹恹的走开了。 正在铁铺里打铁的周铁匠,听到南音寺发生的事情,便匆匆的赶回了家,曹氏已经被几人抬了回来,刚刚一进门,便能看到一路的血迹延伸到房里。 他几乎是冲进去的,刚刚知道她有身孕的消息仿佛就在昨天,可是这才几天的光景,孩子竟然就没了! 他进去时,大夫已经看过,收了东西正要往外走,见到他回来,低声道:“周铁匠,跟你娘子说说话吧,她时间不多了。” “你胡说!”周铁匠一时激动,抓住了大夫的衣领,“她昨天还好好的……” 大夫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向里面挥了挥手,“快去看看你家娘子吧!” 他看着曹氏惨白的脸,双手握住了头的手,放在掌中不断摩挲着,最后竟不能自已,抵在头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我该陪着你一起去的……” “相公,相公不要这么说……这辈子能遇到相公已是我的福分,只是……只是我福薄,怨不得别人……”曹氏从未见过周铁匠这般伤心过,他堂堂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今日竟然为她,像个孩子一般呜呜哭泣,这辈子有一男人能为自己这般,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娘子你等着!”周铁匠突然放下曹氏,奔向了院子,大声的喊道:“牢蒲!你快出来!快出来啊!我知道你在!” 牢蒲听到睚眦的喊声,却迟迟没有现身,他真的帮不了他,这是曹氏的命数,之前他还想助他保住孩子,可是最终却依旧没能改变结果。 周铁匠喊了好一会,也没有见到牢蒲的身影,渐渐的失望了,垂头丧气的走了回去,曹氏见他一人回来,也没有多问,只笑笑的道:“相公,你是个好人……以后还会遇到……比我好的女子……” 周铁匠摇了摇头,“我不要!我只愿意要你!” 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已经变凉,不由得一惊,连忙拿到嘴边不住的呵气。 “我不成了,周大哥……” 晶莹的泪水缓缓的从曹氏眼中流出,而那双纯净的双眼也永远的闭上了。 “娘子!” 周铁匠抱住她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喊着,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贴上了他的胸膛。 曹氏的魂魄缓缓从身体里走出来,不舍的看着眼前紧紧抱住自己的男子,直到牛头马面上前牵引,才跟着他们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可是她刚刚走出去,却见到院中真的站着一个人,而且她还认识,正是那日在杨大夫的药铺看到的,他还叫相公二哥。 想起周铁匠不断的在院子里喊,叫的应该就是他吧? 牢蒲见到曹氏怔怔的看着他,应该是记得他,便走上前道:“阴差大哥行个方便,让我跟她说句话吧。” 牛头马面互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退向一边,叮嘱了一句,“不能耽搁太久。” 牢蒲应下,缓缓走到了曹氏的身前,抱拳一礼,“二嫂嫂。” “你是牢蒲?你在这里?”曹氏见他喊自己二嫂嫂,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牢蒲点头,“是我,对不起。”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定数,但是他还是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曹氏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但是我也相信,你们做事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也说过,今生我能遇到你二哥已是我的福分,我不奢求太多……只可惜……”曹氏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小屋,可惜没能给他留下子嗣。 “我走之后,就……请你照顾好他吧。”曹氏虽然知道不能强求什么,但也还是有丝丝的遗憾,不过他们既是兄弟,便不能弃他于不顾。 牢蒲点了点头,“嫂嫂放心。” 曹氏亦是点头,不愿多说,缓缓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牛头马面,两人意会,向着牢蒲微微一礼,便带着曹氏上了黄泉路。 半月后,清风县里传出一个英雄,因为半月前南音寺的盗匪作乱,死伤无数,县爷便贴出告示,谁能剿灭盗匪,赏金一百两。 而这告示在第八天后,被人揭了,县爷也很是高兴,遣了一队人给他,跟着他一起去寻那些盗匪的踪迹。 第147章 大功一件 直到七天后,诸人回来,那盗匪已被如数剿灭。 县爷很是高兴的看着眼前魁梧的男子,“听说你是个铁匠,却没想到这般有勇有谋,我定当如实上报,给你请封。” 那人自然就是周铁匠,但是他听到此话非但没有预料中的高兴,还深深皱起了眉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县爷,低头道:“多谢县爷,不用了。” 县爷微微沉吟了一番,“我知道,是那些人杀害你的妻子,现在你也是大仇得报,了了心愿,可是……可是你这一身的本领,继续做个铁匠岂不大材小用。” “大人谬赞了,小人着实不敢当,只是空有一身力气罢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县爷又道:“大人若是无事,小人便告退了。” 县爷见他无心,也不再勉强,向着他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他问过同他一起去的那些人,他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光凭力气。 一旁的县丞见到他惋惜不已,悄悄上前道:“大人,我查过,他是从南山县过来的,像是得罪了那里的地方官,才到了我们县的。”他说着递上了一本册子,上面便是记载着来往人口的变动。 “哦?竟有此事?”县爷看着他来清风县的时间,若有所思,南山县的确出过事,就在前不久,南山县县令因为以权谋私,勾结商贾被皇上革了职,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这个铁匠有关。 他缓缓摇了摇头,“这个铁匠不简单,你在好好留意一番。” 县丞轻声应下,便转身走了下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县丞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原来那周铁匠本也不是南山县的人,似乎是从京都过去的,当时他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只记得自己姓周,南山县的曹铁匠见他可怜,便将他收养,待他长大以后,又将自己的独生女下嫁于他。 县爷看着南山县的记录,从京都里来,京都大多数都是显贵人家,却没有一家姓周的,若说是他想多了,那他为什么又执意不肯接自己抛出去的橄榄枝呢? 他脑海里不断的思索着姓周的人家,最后定格在一段皇家辛密之上,先皇因为镇北大将军周瑾功高盖主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最后更是夺其兵权,使其郁郁而终,而镇北将军的妹妹也按哥哥的遗愿嫁到了相府,只是这是他的嫡亲妹妹,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堂妹,一个嫁于礼部侍郎,在那次变故之后,也受到牵连,被先皇寻了个由头,也罢了官职,而另一个却远嫁北疆,不被人想起,但因为左相的谋逆大罪,还是被人查到,流放在外,只是当时据说她正刚刚生完孩子,可是谁也没看到那个孩子去哪了。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若单看这时间,这周铁匠倒是吻合,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不愿受封的原因。 他轻轻向着县丞招了招手,将手中的册子交给了他,“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周铁匠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下去吧。” “可是大人……他可是逃犯,我们报上去也是大功一件啊……”县丞不解的道。 他轻轻向着县丞招了招手,将手中的册子交给了他,“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周铁匠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下去吧。” “可是大人……他可是逃犯,我们报上去也是大功一件啊……”县丞不解的道。 县爷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被那眼神一盯,没再说话,悻悻的离开了。 周铁匠从县衙回去,便直接去了曹氏的坟前,一样样的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了坟前,“娘子,我来看你了。”周铁匠淡淡一笑,“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你在那边还好吗?” …… 他说了很多话,却只字不提为她报仇的事,因为他知道,曹氏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再者报仇是他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只是……他如此张扬,身世怕是藏不住了,不过,现在他孑然一身,也无所谓了。 这样一连半个月他几乎每天多会来一次,跟她说说家常,邻居们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劝他,可是他却风雨无阻。 只是这样的平静只过了二十多天,一向平静的清风县突然从外面来了很多官兵,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害怕的躲了起来,却见到那些官兵竟然是冲着周铁匠去的。 近百的人手持刀刃将周铁匠的小屋团团围住,一人上前用力的拍打着他的房门,但是里面久久没有应声,他便回过头来,请示,“大人?” 那人眉头微微一皱,“把门撞开!” 那人得令,伸脚用力一踢,木门便摇摇晃晃的打开了,几人立即冲了进去,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已经没人了。 “大人,怕是已经逃了。”搜人无果,一人上前禀道。 那人的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番,轻轻扬脸示意,“去问问邻家。” 这样周围的几户人家也被敲开了门。 “说!这人去哪了?” “去郊外,他娘子的坟前了……” 得了去处,但大人便轻轻点头,一行人再次掉头去了郊外,远远的看到一座座的小坟前果然有一个人跪在那里。 “大人!我去逮他过来!”一人自告奋勇道。 那大人轻轻摆了摆手,想不到他也是个多情人,“死人为大,我们也不急于一时。”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到那周铁匠缓缓起身,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一人上前问道:“你就是周铁匠?” 周铁匠看向了坐在马上的人,淡淡一笑道:“一个铁匠真的用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大人问的应该是真名,宁翦风!” 他说着突然大笑了起来,没想不到,这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二十多年,他一直小心的隐姓埋名,可是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他要活成宁翦风,一代名将之后! 马上的人倒是有些敬佩他的勇气,略略一点头,道:“跟我们走吧。” 第148章 擅自做主 那人说完,便有一人上前拿出锁链,将他锁了起来。 “走!”马上的人一声令下,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清风县,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除了县爷和那个县丞。 县爷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不愿捅出此事,却没想到那县丞竟然擅自做主……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 宁翦风被带到了一处荒山,他不知那是哪里,只见一座巍峨的大山矗立在眼前,山前也有好十余人,带着镣铐正在凿石挖土,也有拿着箕畚背篓装土石向外运的,想必这些人也是同他一般,犯了事在此做苦役的。 一旁的监工见到马上的人,连忙过来陪着笑脸道:“大人,您来了,一路辛苦,喝点水吧。”说着接下来腰间的水袋递了上去。 那人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摆手道:“不必了,你也辛苦,这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扬鞭而去。 监工见人远去,恨恨的向地上吐了口痰,他是最底层的监工,什么人都能给他脸色看,就是眼前这群做苦役的也时常闹心,心中的愤恨无处发泄,见到一旁的宁翦风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便把心中的怒气撒在他的身上,解下腰间的皮鞭,便狠狠的向着他的后背抽下。 冷不防受了一鞭,宁翦风脚下一个踉跄,又因为脚下的路不平,差点摔倒,不由得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监工被他这样一看,更是恼怒,手上的鞭子便再次落下,只是这一次,宁翦风没有让鞭子落在自己身上,而是伸手一抓,握住了鞭子的尾巴,皱眉道:“大人好生无理,要拿人泄愤也要有个理由。” 监工被他看破心事,又怎肯罢休,奈何鞭子握在他的手中,几次用力向外抽,都纹丝不动,只指着他大骂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这样说话!就凭这一条,我就可以把你打死!” 宁翦风微微挑眉,又看了看手中的鞭子,“大人真是好威风,把我们这些人都打死,那就让大人自己凿石挖土去吧。”说着用力一甩鞭子,松开了手。 那监工见他强硬的很,下边的人都在看着,也不愿在他们眼前出丑,想着要整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一时,便冷冷一笑道:“好,我们走着瞧。”说完亲自走下去,拿了一个背篓递到了他的手中,“快去!干活去!” 宁翦风接过背篓,大步走了过去,听到一旁的人都在对他议论纷纷。 “看他长得是挺壮实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发配到这里来的……” “来我们这能有什么事,都是罪大恶极的,看他刚才那态度,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连监工都敢顶……” “不过看着还真解气,他天天在我们跟前耀武扬威的,现在终于来了一个不怕他的……” “哎,你小点声吧,再怎么说他也是监工,你难道忘了,一个月前……” 那人的话只说到一半,便住了嘴,他们都知道,一个月前也来了这么一个大胆的,但是在这里只待了半个月,便被那监工狠狠的折磨死了,眼下这一个不知能活多久…… 第一天下来,宁翦风是做的最累最苦的活,就是同样用背篓背土石,他的背篓也装的比别人满,吃的却是最少的,宁翦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没说什么,他打小就在外面流浪,这些对他已是家常便饭,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人善被人欺,他的这种默不作声,让那监工以为他是怕了自己,便对他越发刁难。 现在已是到了最热的天,都快到了午时,监工还是不肯让他们吃饭歇息,不少人都有了怨言。 那监工却大咧咧的站在伞下,望着他们道:“你们在这里就要老老实实干活,我让你们什么时候停,你们才能停,我给你们饭吃,你们才有饭吃,得罪我是没好处的!都听明白了?” 几人暗暗捏起了拳头,宁翦风看在眼里,不着痕迹的拉了拉那人的衣袖,那人才忍下去,没有发作。 “好了!开饭!” 随着这一声喊,饭菜总算抬过来了,只是说是饭菜不过是一人一个冷窝窝头,就着腌菜,夏日多一份绿豆汤。 但是中人还都是靠着这点口粮,勉强度日,否则根本就没有力气做活,众人闻声也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过来领饭,宁翦风也在其中,一个个领完饭便坐在阴凉地吃了起来,但是那监工见到是宁翦风过来了,冷冷一笑,一个窝窝头递到他的身前,却在他没有接住的时候便松开了手,看着滚在地上的窝窝头,又冷笑道:“怎么?是嫌这饭不好吃吗?那你大可以不吃!” 宁翦风知道他是故意要给自己难堪,便弯下腰,可是他刚要捡,便发现一只脚已经迅速的踩了上去,将那窝窝头碾成了几瓣。 就是他的绿豆汤也被他拿在手上,一点点倒在了地上,“真不好意思,弄洒了。” “你欺人太甚!”站在宁翦风身后的夏子平上前不平道。 “怎么?你小子想打抱不平?那你的下场就跟他一样!”监工恶狠狠的道。 手上又拿起一个窝窝头,就地一掷,待他还要倒那碗绿豆汤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人紧紧的箍住,一动不能动。 “多谢大人美意,大人松手就行。”宁翦风淡淡的道。 监工手腕剧痛无比,害怕再这样下去这只手都要废了,他不禁看向另外一边的两人道:“你们都在看什么?还不速速把他拿下!” 两人一脸为难,但是又不敢不听,怯怯的向前走了两步,却被宁翦风一瞪眼又吓了回去。 “废物!”监工低低咒骂了一句。 “大人总是这样拿着不累吗?”宁翦风说着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递到了那人的手中,又弯腰拾起了地上的窝窝头,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到了他的手中,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监工恨恨的道。 “宁大哥,这汤饭我们一人一半。” 第149章 不寻常 夏子平缓缓走到了宁翦风的身前,掰了一半窝窝头递到了他的手中。 宁翦风抬眼看了看他,并没有接,摇头道:“谢谢你,但是我怕他们会为难你,你还是自己吃吧。” 看着他干的爆皮的嘴唇,夏子平轻轻的把绿豆汤和半个窝窝头放到了他的手上,“我不怕!就像你说的,难道他们能把我们都打死,自己干活不成!” 宁翦风轻轻笑了笑,当时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气那个监工,却没想到被他们听了去,“谢谢你,好兄弟!坐!”宁翦风轻轻拍了拍一旁的空地道。 这些都一一落在了那个监工的眼睛里,他没想到,这个宁翦风来这里才短短数十日,这些人竟然都愿意听他的话,越发看轻他这个监工。 监工看了左右一眼,恨恨的道:“下午都给我看仔细点,这些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都要上天了!”一下午,三人的眼睛都盯在宁翦风的身上,似乎都在等着他懈怠之时,找他麻烦,但是纵然如此,一个下午过去了,他们竟然寻不出半点错处。 到了晚上,众人劳碌了一天,吃完晚饭,都躺在通铺上沉沉的睡去,可是睡着睡着,夏子平突然觉得浓烟呛鼻,猛地惊醒。 却见到一旁的帷帐竟然不知何时烧了起来,已经烧了大半,眼见就要烧到了宁翦风的床铺,可是他还沉沉的睡着,他不由得大惊,连忙下去,用力推他,“宁大哥!快醒醒!着火了!” 他这样一喊,有的人睡得浅,便也醒了,纷纷拍起身边的人,起来救火。 宁翦风被推搡着,也睁开了眼睛,只是脑海里还是一片混沌,见到火光才猛然惊醒,同众人一起灭火。 好在火势不大,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扑灭了,只是这火烧的蹊跷,宁翦风看着火势来的方向,是从一旁的帷帐烧起来的,再就是地上的干草。 可是他们没有被褥,身下铺的也不过是些干草,为了能让自己睡的舒服些,他们都是很爱惜这些干草的,绝不会让它们落在地上,任意踩踏,而能这样糟蹋它们的也只有那三个人! 他四周环视了一圈,他来得晚,便睡在最外面,若是有人要他死,倒也容易,可是放火,那死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人了,他心中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凉。 往日他自问也是个惊醒的人,可是今夜为何睡的这么沉,若不是子平,恐怕他早就被活活烧死了。 见到火已被扑灭,众人的损失也不大,纷纷又都上了通铺,想要睡去。 可是大家都不是傻子,稍微一想也知道今夜这火烧的不寻常,便一个个都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最后那夏子平突然坐了起来道:“好了好了,睡不着就别睡了。” 他喊这么一嗓子,就是睡着了的,也被他惊醒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疯?”一人不满的嘟囔着。 “睡!你就知道睡!也不怕睡的明天起不来!”夏子平也怒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最后也都看向了夏子平,“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夏子平却不说话,只看向了一旁的宁翦风,“宁大哥,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宁翦风缓缓抬头,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逆来顺受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要等的就是现在,“你们真的都听我的?” 众人轻轻应了一声,“有什么办法你就说吧,我们听你的。” 月光下宁翦风向着众人招了招手,众人便围了上去。 “我们先这样……”宁翦风小声道。 “好!就这么办!”众人听到他的主意,纷纷叫好,却被宁翦风用手轻轻抵住了口,“小声些,不要张扬。” 定下计划,众人还是依旧如常的干活,就算那三个监工如何刁难,众人也不多争辩,看上去像是怕了他们一样,监工得意的看着他们,向着左右道:“看到了吗?谁都知道保命要紧,跟着那个宁翦风与我作对,是没有好办法的。也是他命大,竟然没有烧死他,枉费我千辛万苦弄来了安神药。哼!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这样又过了五天,监工越来越得意,稍有不顺心,便对着人抽一顿鞭子。 这日他又拿起了鞭子对着一个叫于其的人便要打,宁翦风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于其看到他点头,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鞭子,用力一拽,拽了过去,便向着前面跑去。 很久没人敢这样对他,监工一边骂一边去追他,那于其常年劳作,监工哪能追得上他,但是他公然挑衅,这笔账又不能就这样算了,便指挥着其余两人一起追他。 于其一路跌跌撞撞,那三人虽然抓不住他,却也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只要在稍稍上前一点,便能将他抓住,看着他近在眼前,监工便想着一鼓作气,追上他,并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跟他作对。 但是那于其看似跑的乱无章法,但其实却是他们商量好的,宁翦风看到他已经跑到了地方,大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只见他的脚步突然快了起来,拔足向上奔去。 监工三人微微一怔,三人只顾着追这于其,却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们的前面,而他们三人竟然跟着他爬到了陡坡的半坡上。 也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于其已经上了坡顶,只听那宁翦风大喊一声,“放石!” 接着不知从哪而来的大石纷纷从坡顶滚了下来,监工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竟忘了躲,眼睁睁的看着大石一一滚落到了他的身前,碾压而过。 众人看着被大石打死的三个监工,高兴自由了之外,还有些后怕,监工就让他们这样给杀死了?他们虽然可恶,但怎么说也是官! 最后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宁翦风的身上,宁翦风却恍然未觉,只缓缓的走到了三人的身前,搬来了三人身上的石头,夏子平看到也走了下去,和他一起搬,慢慢的人越来越多。 第150章 大海捞针 还有人不平的想要踹他一脚,却被宁翦风制止住了,“他死就死了,算了。把他们埋了吧。”他说着又拿起了锄镐,在一旁挖起坑来,人多好办事,一会便将三人安葬好了。 看着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向着众人道:“好了,大家自由了,你们有想走的便走吧。” “宁大哥,你不走吗?”夏子平问道:“我们杀了他们,不就是为了以后的自由吗?” 宁翦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我不走,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而且我也是戴罪之身……” 夏子平闻声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宁大哥,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犯过事的,不然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家人嘛,即便是有,也是不愿见我们的,宁大哥,你就说吧,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你在哪我们就在哪,我们都听你的!” 宁翦风低低一笑,看了看眼前的大山道:“我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凿石挖土,直到把这座山移走。” 几人不解,夏子平也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不是……宁大哥,这是为什么呀?” “你们不知道,我从山的那边来,看到这那边的人都苦于这山让道路阻塞,进进出出都需要绕过大山,走好多路,我想朝廷让我们在这做苦役,也是有所思量的,是要打通这座山,给山的那边人带来便利,我余生无所求,就算下半辈子都耗在这里也无妨。” “你们若要走,便赶紧走吧,一会儿那边就要来人了,到时候再走怕就来不及了。” 宁翦风看了他们一眼道。 但是放眼看去,他们却没有一人肯走的,一是他们正如夏子平所说,他们大多都是重罪,也没有什么亲友们了,还有就是即便他们走了,没有路引,也是无处可去。 宁翦风看到竟然没有一人离开,不由得吃惊的看着他们,“你们都不走吗?” “不走了。”夏子平道。 宁翦风轻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刚才埋三人的地方。 到了中午,过来送饭的官差看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那个监工,不由得喊了一声:“朱大人!朱大人!” 见到有人来了,夏子平和于其连忙迎了上去,假装六神无主的看着那人道:“大人可算是来了,我们大人……大人他……” 那人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扫了扫,皱眉问道:“他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我们大人……在监工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被滚落的石头打中了……死了……” “什么?死了?”那人一惊。 夏子平点了点头,又带着他去看了他的尸体,果然是伤在头上,还有两个奴役。 见他的目光在那两人的身上打量,夏子平连忙道:“这不过是两个奴役,死了也没什么,只是大人……” 那人闻言,冷笑一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会上报的,嗯,你叫什么名字?” 夏子平报上了名字,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那死去的其中一个副手的名字,那人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只看了看劳作的众人道:“这里你先看着,等我消息。” 送走那官差,夏子平缓步走到了宁翦风的身边,问道:“宁大哥,我们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吧?” 宁翦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个朱大人平日跋扈的很,两个副手也不曾在官差眼前露脸,对那两人的印象不深。” 宁翦风原本以为他们不会留下来,便把三人都埋了,可是听说他们要留下来,他才想出这李代桃僵的主意,监工由他们中间的人担任,那以后便也能安生些,不会像朱监工那样苛待他们。 牢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回到了南山县也一一同玄阳说了。 玄阳沉吟了片刻道:“修路是件好事,事成之后也是功德,能不能成就看他的造化了。” 闻言,牢蒲也是一阵沉默,半响又道:“上神,我们现在找到了大哥,二哥,六弟,八弟,再加上我和狴犴才六人,还差三哥,五弟和九弟,上神,你可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处?” 玄阳摇头,“我也不知,可能是时候未到吧。” “对了,青瑶去哪了?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 “她不是在前堂照顾病人吗?”玄阳反问道。 “我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药神在那里忙,没看到青瑶啊。” 闻言玄阳一惊,连忙走了出去,牢蒲也跟着走了出去,来到前堂,果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只有药神在忙,玄阳皱眉问道:“药神,青瑶没过来吗?” 药神轻轻摇头,茫然道:“没有啊,没见她过来啊。” 玄阳一听,心里突然一凉,就在一个时辰前,他明明让青瑶上前面去帮忙,可是她到底去哪了?他随手化出一面水镜,在上面写上了她的生辰八字,拂袖轻轻一挥,想要查询她的下落,可是过了许久,水镜上还是一片空茫,水镜竟然查不出她在哪里?! “怎么会这样?”牢蒲皱眉问道。 “是有人掩去了她的仙气。”玄阳心下一凉,身影忽的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堂上还有过来看病的人,见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们明明看到杨大夫在那里的,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不见了。 牢蒲深深皱眉,看了看堂上的诸人,向着药神道:“药神,就麻烦你守在这药铺中,我同他们一起去找。” 药神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点了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叫上狴犴夕鸢一起。” 牢蒲也点头去了后堂,把事情跟狴犴和夕鸢说了,狴犴和夕鸢互看了一眼,也连忙起身出去寻找。 玄阳站在了云端之上,双指轻轻在眼前一抹,开了天眼,纵然找不到青瑶,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来过这南山县,这样他在找也有些头绪。 牢蒲狴犴自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青瑶的身影,可是人海茫茫,想要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第151章 仙人指路 眼见天就要黑了,青瑶已经不见了一个下午,牢蒲、狴犴和夕鸢三人已经回到了药铺,药神见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他们都没找到青瑶,四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玄阳的身上。 可是三人直到深夜,玄阳才疲惫的回来了,见到四人询问的目光,也是摇了摇头。 “上神可曾找过土地问问?在这里发生的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打的了。”药神问道。 玄阳摇头,“问过了,他也不清楚。” 四人围坐在一起,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可是怎样都找不到青瑶,玄阳只坐了一会便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我再出去找找。” 牢蒲和狴犴也互看了一眼,“我们也去。” 这样四人又寻了两日,四人两日三夜都没有合眼,人间,蓬莱,青丘,乃至是魔界都寻了个遍,可是哪里都没有青瑶的踪迹。 “青瑶!” 云端之上,玄阳突然大喊起来,希望那青瑶只是顽皮躲在哪个角落里,只要他用力喊她,她便会冒出头来,叫他一声师父。 可是他的嗓子都喊哑了,只见茫茫云海,哪里也没有青瑶的影子。 青瑶,你到底在哪里?应我一声好不好?师父求求你,只要你能回来,师父再也不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师父什么都答应你,哪怕你就这样痴痴傻傻的过一辈子,师父都永远陪着你,只要你能回来! 找不到青瑶,他的心也像这缥缈的云层,空空荡荡的,难道青瑶就这样离他而去,他再也见不到青瑶了?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像被人掏空了一般。 心力交瘁之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高高的云层中跌落下去,被赶过来的牢蒲扶了一把,稳住了身子。 两人落下云头,心力交瘁的向着药铺走去,却突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两人微微抬头,却见那人竟是一个算命先生,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幡子,幡子上面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字。 “两位是否在寻人,要不要算上一卦?” 牢蒲看到他这一身装扮,想起之前他也这样做过,不过他打的旗号是“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可是现在想来,那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只是看着那“仙人指路”四个字,不免有些觉得讽刺,他们不就是所谓的仙人,现在却反倒要一个凡人来为他们看相算卦?! 单凭他把他们拦下,便知道他连他们的真身都看不破,又如何算得清青瑶在哪里?可是他刚想要拒绝,却听到玄阳突然开口道:“是,请先生指点。” 牢蒲诧异的看着他,“这……” 玄阳却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一脸恭敬的看着那人,只见那人含笑的点了点头,徐徐道:“去南边寻她吧,越鸟青春好颜色,晴轩入户看呫衣。一身金翠画不得,万里山川来者稀……” 玄阳闻言一喜,身形再次一闪,不见了踪影,留下惊诧不已的牢蒲,他刚想追上去,却听到玄阳的远远传过来的声音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玄阳的话刚落,又听到眼前的算命先生道:“老夫和徒儿有些口渴了,能否借贵地喝口水?” 牢蒲这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人,看样子二十出头,手里提着一个红棕色的木箱,不似这人的仙风道骨,一脸的温和忠厚,与其说是个算命先生,更像是一位大夫。 “先生这边请。” 因为刚才玄阳的话,牢蒲隐约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仔细想想,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将青瑶带走,除了那明王孔宣,也不做二想,只是他们怎么一个都没想到。 三人一路来到了药铺,算命先生走到铺子前先是仰头望了望那药铺的名字,嘴角淡淡一笑,走了进去。 还在铺子里忙碌的药神见到三人微微一愣,待看清那人又连忙走了过去,惊讶道:“您怎么来了?”药神问道,其实他还想问,怎么还做这身打扮,可是话在口中转了转,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们认识?”牢蒲听到这话问道。 “哦,见过,我们见过,就是上次他找人的时候,也是我给他指的路。”算命先生抢先答道。 药神终于明白了,也微微点了点头,附和。 牢蒲看着两人的神情,虽然不知两人要隐瞒什么,却总觉得眼前这人绝不是一般的算命先生,如果只是玄阳,还能说是找人心切,病急乱投医,可是这药神也是这样一副恭敬的模样,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想起他之前说的口渴,估计也是借口过来看看药神,跟他说说话吧? “先生后堂休息?”牢蒲问道。 他看了牢蒲一眼,把牢蒲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笑的越发慈爱,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就在这坐坐就行,你有事就去忙吧。” 牢蒲心中的疑惑更甚,但经他这样一提醒,猛然想起,那狴犴和夕鸢似乎还在外面寻找,便匆匆拜别两人,匆匆出了门。 经过那算命先生的提示,玄阳终于找到了青瑶,她果然是和孔宣在一起。 只见两人乘着一艘小竹筏,游于一弯碧水之上,竹筏无人撑渡,却徐徐而动,青瑶坐在上面,手轻轻伸到了水中,似乎正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孔宣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中拿着一管竹萧,呜呜咽咽的吹着。 玄阳就这样看着,看着青瑶脸上洋溢的笑容,突然生出些不忍打扰的情绪,他在想,如果青瑶最先遇上了孔宣,那么她是不是有着一个快乐的人生?万万不会受人白眼,说她爱慕师父! 玄阳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握住了身边的一棵竹子,就在刚才念头闪现的时候,手上的力气突然不受控制,竟然生生的将那棵竹子捏断。 砰地一声竹子应声而倒,也惊到了竹筏上的两人,他刚想要躲闪,却见青瑶的目光已经向他看来,只见她忽然一喜,欢喜的喊了声师父,脚尖轻轻在竹筏上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向着他的身边跃来。 第152章 习以为常 只是走近他后,步子又缓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淡去。 只见她缓缓的跪在他的身前,低头道:“师父,对不起,青瑶错了。” 玄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肯定不是什么好脸色,她一定是认为自己生气了,所以过来认错。 就这个档口,孔宣也随之而来,华美的衣袍真的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优雅的落在了她的身前,轻轻伸手想要把她扶起,却遭到了拒绝,孔宣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玄阳,淡淡道:“这不是她的错,是我带她出来的,你要责难什么,就冲我来!” 玄阳微微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伸手将青瑶扶了起来,拉到了身后,“明王,这些日子青瑶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但是日后,日后希望你不要再擅自带走她!” 说完便转头看了青瑶一眼,转身离开了。 却冷不防听到孔宣在身后暗语揶揄道:“我不麻烦,万万抵不上你找人麻烦。” 他是故意的! 携着青瑶凌空而去的玄阳大怒,回头看了孔宣一眼,顿时所到之处,地上的竹子纷纷而倒,又见青瑶一脸害怕,又温和一笑,解释道:“师父不是生你的气,是跟那人闹着玩的。” 青瑶微微低下了头,应了两声,心中微微有些不满,师父骗人,脸上的怒气,她看的清清楚楚,还说什么闹着玩的。 不过那人也挺好的,带她玩了许多她没玩过的,说师父很快就能找来,也没有骗她。但是师父说,没有生她的气,那就算没生气吧。 她微微侧头看向玄阳,只见他黑色长发用玉簪束起,眸子淡淡泛着清冷,但是她知道,那双眼睛落到她的身上时,是带着柔情的,还有那薄薄的唇,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应该是甜的,想吃一口试试。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把那个念头掐住,微微摇了摇头,不在胡思乱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药铺。 只是此时已到了正午,药铺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只有那个算命先生还在,还有药神,牢蒲,狴犴和夕鸢在。 几人见到青瑶回来,俱是一喜,牢蒲站起身来,上下将青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见她安然无恙,一颗心也落了下来,但脸色突然一沉,想要斥她几句,却又碍着有外人在场,只闷闷的坐下了,不发一言。 玄阳则是走到算命先生前,再次作揖谢道:“多谢先生相助。” 那人只是微微点头,道:“客气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不算什么。”说着他的目光又看向了他身后的青瑶,淡淡道:“好孩子,你可还认得我吗?” 青瑶没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说话,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偏头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来,你过来。” 见到那人向她招了招手,青瑶不解的看了一眼玄阳,见到玄阳点头,便轻轻的走了过去,只见他抬手轻轻的按住了她的眉心,只觉一股暖流顿时涌遍全身,就在她觉得通体舒泰时,却听到那人轻声道:“尔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当放无量光明。” 青瑶闻言,顿时周身一个激灵,她微微闭眼,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在风雪之中,三跪九叩去了药师佛的殿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女子身下积雪的冰冷,心中不断想着念着的师父,为了师父,刀山火海她都敢闯,万丈深渊她也都敢跳。 可是再睁开眼,什么都不见了,只有那人含笑的看着她。 玄阳一直思量着他的话,微微皱眉道:“先生的意思是……” 那人点了点头,“对,医人也要医心。”他说着拉过一旁的男子道:“我的这个小徒,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或许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男子向着玄阳微微点头,玄阳亦是颔首,“有劳。” 算命先生又叮嘱道:“你且安心在此,必有你的法缘。”说完又看向了玄阳和药神几人,双手合十缓缓道:“诸位,多有叨扰,告辞了。” 说着身形便光芒一绽,没了踪影。 牢蒲和狴犴互看了一眼,原本他们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待听到他对青瑶说的那一番话后,才了然,他应该就是那药师佛! 传言,药师佛曾发过十二大愿,第二愿便是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 可是他不知他为何会对青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法缘,让他知道此事,或许也只是因为上次迷企罗的为难,让他心生愧疚,亦或是青瑶对玄阳的那份心…… 青瑶回来了,众人一颗悬着的心都放下了,玄阳看了牢蒲和狴犴一眼,道:“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但是他经过那个年轻男子身边时,突然觉得手腕间一阵炙热,他不由得一下子顿住了脚步,“阁下请等一下。” 男子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上神,是在叫我吗?” 玄阳点头,“正是。” 他说着轻轻撩开了衣袖,腕间的念珠便显露出来,念珠中的一颗散发出了一层柔柔的白光,牢蒲和狴犴见了,也顿住了脚步,留了下来。 “上神!这……”狴犴惊喜的看着玄阳腕间的念珠,又看了看一旁的男子。 玄阳点了点头,姘起双指,轻轻在念珠上一指,念珠中的光芒顿时大绽异彩,光芒之中是一个紫衫男子,手拿一管玉箫,负手而立,昂头看着远方,微微转头,亦是玉树临风,清风朗月。 “这是九弟!”牢蒲看了看光芒之中的男子,又看向了那人。 玄阳了然,药师佛不会无缘无故的把一个人放在他这里,原来是这样。 “什么九弟?这位是不是认错人了,小人名叫温长青,乃兴湘县人,家中人丁稀薄,这一辈中也只有在下一人而已。”温长青解释道。 三人微微一笑,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都是习以为常了。 第153章 另有所图 玄阳缓缓走到他身边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认识那药师佛的?” “药师佛?”温长青显然是不知道药师佛的身份,微微一怔问道。 三人亦是诧异,刚才见到药师佛对他说话,口气甚是亲昵,以为两人甚是相熟,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不知药师佛的身份。 “就是你师父,刚才和你一起的人。”玄阳微微摇头,耐心道。 温长青的神情微微一暗,道:“我自小便和师父在一起,听说母亲在怀有我四个多月时,染了病,父亲不愿看着母亲就这样去了,不知在哪里听说,可以昼夜供养礼拜药师佛,读诵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四十九遍,燃灯四十九盏,挂四十九天五色彩幡,便可为母亲延生续命。” “可是最终,母亲生下我后,还是去世了,父亲也因思念过度,两年后也跟着去了,那时师父便出现在了我身边,教我医术,带我游走四方,治病救人。” 几人闻言,不免也暗暗伤怀,最后牢蒲轻轻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们没有认错人,你就是我们的九弟,鸱吻,以后你便也不再是孤单一人。” “鸱吻?龙之九子?这怎么可能?”温长青低低一笑道。 牢蒲也是轻轻一笑道:“怎么不可能,你看,我是牢蒲,他是你七哥狴犴,还有小妹,青瑶。” 温长青的目光随着他的所指一一看去,却又微微摇了摇头。 看着温长青觉得不可思议的神情,玄阳轻轻的拍了拍牢蒲的肩头道:“牢蒲,你太着急了,这种事慢慢来,急不得。好了,都去休息吧。” 玄阳说完,轻叹一声,转身去了后堂,青瑶向着几人微微点了点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房间里就只有玄阳和青瑶两人,青瑶为玄阳捧上了一盏茶,轻轻唤了一声,“师父,喝茶。” 玄阳轻轻接了过去,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茶盖便觉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他轻轻拨了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幽幽道:“咦?这茶好香,你与谁学的?” “就是那个孔宣啊。”青瑶听到玄阳夸她,喜滋滋的道,但是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猛地一把捂住了嘴。 听到孔宣两个字淡淡的从她口中说出,一个震慑六界的名字仿佛就是她邻居的大哥哥一般,叫的那般亲切又自然,顿时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底生起,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有涵养的忍住,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在青瑶眼前生气。” 玄阳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听到,问道:“哦?是吗?他还教过你什么吗?” 青瑶见他并没有生气,便思索着大胆的道:“再也没有什么,也就是看看孔雀跳舞,看他画丹青,看星星月亮……” 闻言,他心底的怒气猛地向上一窜,手上的力气一时间也差点失去了控制,几乎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没想到短短的几天里,他们竟然做了这么许多事,什么看星星,看月亮,他就从来没做过,更不用说看那孔雀跳舞了。 “师父。”青瑶见到玄阳迟迟没有说话,低低叫了一声,却见他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柔声道:“嗯嗯,师父知道了,你很好,只是师父累了,你也回房去吧。” 青瑶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师父都这样说了,她便低低应了一声,离开了。 可是她刚刚走出房间,却听到里面“噗”的一声响,像是茶盏捏碎的声音。 她微微一缩头,便逃一般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是刚走到一半,却看到牢蒲正站在前面,她四处看了看,想要绕过牢蒲,偷偷回去,可是就在她蹑手蹑脚的往前走时,突然脚下咯吱一声,竟然踩到了一段干树枝。 她悻悻的抬起脚,再次抬头牢蒲已经回过身来,正皱眉看着她。 “四哥。”她讨好的一笑叫道,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便学乖了,师父说她有兄弟姐妹,那就权当有就是,多几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这个四哥,看她的眼神,总有一种温情在里面,可是有时候他也会凶她,比如现在她犯错的时候。 “嗯。”牢蒲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板着脸道:“瑶瑶,你可知道,你走这些天,你师父是几天几夜都不曾合眼,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到也罢了,可是上神为了你……” 牢蒲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按住她的肩头道:“瑶瑶,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不打招呼就走,知道吗?” 青瑶怔怔的看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牢蒲见她认错,也温和一笑,“好了,你去吧!但是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好好想想你师父,知道吗?” 这些日子,玄阳的不易他都看在眼里,不知道青瑶何时才能好起来,那药师佛只说要医心,可是到底要如何医? 青瑶懵懂的抬头看着他,“是,我不该让师父担心。可是孔宣说,师父法力高深,很快就能找到我的,怎么会几天几夜不曾合眼?都是为了找我吗?我去问问师父。” 青瑶说着转身便要去找玄阳,却被牢蒲轻轻拉了回来。 早就该知道是孔宣故意的,青瑶再怎么贪玩也知道分寸的,他轻轻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宠溺道:“不是,是我们有事,所以耽搁了一些,现在没事了,放心吧,快回去休息吧。” 看着青瑶缓缓离开,牢蒲又向着玄阳的房间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他们真是谁也逃不过吗?不知玄阳对她到底是愧疚还是真的动情,现在他竟然有些看不清了,如果是后者,那么就麻烦了。 药铺又多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听说还是个年轻俊俏的大夫,城中很快就传遍了,这天一大早,门外便排起了长队,好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开门之后,迎进去,目光却都向着温长青看去,好多人更是点名想要温大夫替她们看诊,真不知她们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另有所图。 第154章 忘记 玄阳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药神却有些看不下去,走向前道:“玄阳,别看别人了,快看看你自己的宝贝吧,难道你真打算就让她这样一团孩子气的过一辈子?” 他放低声音又道:“你别忘了,那伏月苏醒已经有些日子了,现在还有赑屃和霓裳牵制着,若是他知道了……” 玄阳的眉头深深一皱,沉吟了好久。 见他不说话,药神又道:“你放心,这个鸱吻我会看护他,而且他有药师佛指点,已是功德无量,要苏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青瑶……” 玄阳缓缓起身,拱手一揖,“药神,玄阳在此谢过了。” 药神摆了摆手,“你我不必这么客气。” 青瑶听说师父要带自己出去玩,高兴了很久,拉住玄阳的衣袖,不断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就我们两个吗?四哥他们去不去?” 那日他又去找了药师佛,药师佛却告诉他,其实医心说难是难,可是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让青瑶记起从前,找回她的记忆就行了。 找回记忆,可是青瑶之所以会选择忘记那些,是不是觉得那些太苦,所以才选择忘记。 他心中担忧,却也不愿在青瑶面前露出忧愁之色,只道:“明日我们就去,只有我们两人,他们都不去。” 青瑶听说能和师父一起出去玩,自然是高兴的很,欢喜道:“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玄阳摇了摇头,青瑶这是在人间过得时间长了,也把自己当成凡人了,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无声的笑了笑,她爱怎么就怎样吧。 第二天一早,玄阳和青瑶便出发了,同时牢蒲和狴犴也出了门,牢蒲还是去寻了睚眦,狴犴则是去看那负屃。 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再见到负屃时,他已经过了乡试,考中了解元,现在还在苦读,为明年开春的会试殿试做准备。 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小屋前,狴犴没有现身,只隐身在一旁看着,现在已经到了戍时三刻,可是负屃还在秉烛夜读。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他转眼看去,是顾小妹来了,只是不知怎的,他觉得这顾小妹半年不见,似乎有些憔悴了。 “哥哥,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顾小妹上前,将一碗莲子羹放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刚做的羹汤,哥哥吃些吧。” 负屃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轻轻看了她一眼,“多谢你了,只是听哥哥的话,忘了他吧。” “哥哥说什么呢?”顾小妹微微别过头去,面颊却飞上了绯红,负屃轻叹一声,拉过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温言道:“哥哥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看得见,不以为我不知道,你房里还偷偷藏着他的画像,有时候又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 “哥哥!” 顾小妹的脸更红了起来,“我藏谁的画像了,那明明就是……就是诗仙太白。” “妹妹,你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若有什么心上人,哥哥应该替你张罗,可是那人却不成,我跟你说过,他并不是寻常人,是我们高攀不得的。” “管他是什么寻不寻常的人?待哥哥考取功名之后,在朝中领了职,那我们家也是官宦之家了……”顾小妹自顾自的说着,却没看到负屃在不断的摇头。 “小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好好坐着听我说。”负屃打断她的话道。 “相传,四海之内有四龙王,分东海龙王,西海龙王,南海龙王和北海龙王,而东海龙王又生有九子,而这狴犴便是他的第七子。”负屃微微垂眼,虽然自己还不怎么信,但是为了让妹妹不再深陷之中,只能说的煞有其事。 “哥哥!你是说那狴犴是……是龙子!是神仙?”顾小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不敢相信的道。 负屃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还没告诉她自己也是其一,她便惊讶成这个样子,若是她知道了……暂时不要告诉她的好。 反应了良久,才将这个信息消化掉的顾小妹,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自己见到神仙了,自然欢喜,可是那个身影已经在她心底住了很久,就这样要让他离开,心中如何不痛,她又不死心的再次问道:“那……那他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和哥哥你在一起?” 看着妹妹眼中似乎已经含泪,又知道她刨根问底的性格,负屃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日我被于冠卿欺凌,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顾小妹忍住心中的痛,低声道:“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声音已经哽咽,但是她还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强颜欢笑道:“哥哥,我在这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我要走了。” 负屃见到妹妹不愿在他身前落泪,也不说破,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直到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快要走出自己的视线时,又狠了狠心道:“妹妹,听哥哥的话,忘了那人吧,他不是你的良人。” 顾小妹闻言步子一顿,良久才缓缓回头,向着负屃淡淡一笑,道:“哥哥放心,我知道了。” 狴犴在一旁看着,心中也很是过意不去,原本他就害过一人,廖彩萍,没想到今日又惹了一位姑娘伤心,虽然这只是他的无心之过。 他默默的向着顾小妹道了一声对不起,却如何也不敢再现身,否则真是徒惹她伤心罢了,他只要暗暗的看着负屃平安无事就好。 好在负屃平日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埋头苦读,狴犴在他的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却突然发现,桌子上的一角,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他走近一看,那笔下的经文竟然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金光,不由得大喜,这是—— 看来负屃离苏醒已经不远了。 可是高兴之余,他还是放心不下那个顾小妹,便踟蹰着缓缓走到了她的窗前,见到了那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此时她正拿着一张画,出神的看着,手指不断的在上面摩挲,一会儿轻轻一笑,一会儿却又泪雨滂沱。 第155章 最好的选择 见到画像被泪水打湿,又心疼的用衣袖不断的擦拭,一一擦干。 一会儿又听她喃喃自语道:“哥哥说你是神龙,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让我遇见……” 突然她放下画像,抬头望向了窗外,低声唤了一声狴犴。 狴犴一听心下一突,像是做了错事,被抓了现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顾小妹再次看向了画像,低语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但是我就是想对你说,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哪怕是梦里……” 狴犴这才想起,她只是一个凡人,是看不到自己的,暗暗舒了口气,可是她想让他如梦,他又踟蹰起来。 顾小妹将画像轻轻放在了床头,知道她要入睡,便缓缓的转过身去,他在院中徘徊了很久,知道如果不能给她想要的,最好连希望也不要留给她,从此抹去她的记忆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有时候仿佛就是上天给他们开的玩笑,总是事与愿违。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钻进了她的房间,只见顾小妹突然坐起身来, 双眼一睁,竟然出现了一抹绯色。 只见她淡淡一笑,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打开床头上的画像,看了一眼,又向着窗外看了看,嘴角挂上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合上画像才缓缓躺下睡去。 第二天一早,顾小妹像往常一样,为哥哥做好饭,叫哥哥一起吃饭,只是再也不见昨日忧怀的神情,而是神采奕奕。 负屃只当她是听进去自己的话,将那狴犴放下了,可是这才一个晚上,是不是快了些,但是狴犴的事,他不想总拿出来说,他知道,自己说一次,妹妹便会伤心一次。 “哥哥,你在想什么?”顾小妹见到负屃端着碗,微微有些愣神,又在他的碗中夹了些菜,柔声道:“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见到妹妹这样懂事,负屃轻轻一笑,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她的碗中,“你也多吃一些。”这样靠近她,突然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桃花香气,不由得微微皱眉,妹妹平日里并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现在也不是桃花开的时节,她身上怎么会有桃花的香气? 顾小妹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眼睛微微一弯,向着负屃身前靠近一些,凑到他跟前道:“哥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对了,怎么不见狴犴过来?” “狴犴?你见过他?”负屃皱眉问道。 “是啊,昨天他还跟我说了好多话,最后还说……”顾小妹说着脸上又出现了一抹晕红。 却不知负屃正等着她后面的话,等的百爪挠心一般,“最后还说什么了?” “哥哥!”顾小妹嗔怪的叫了一声,“这种话怎么好问我,你去问狴犴去吧。” 闻言,负屃手中的筷子突然一划,掉了下去,他怔怔的看着一旁的顾小妹,纵然她不说后面的话,看她的神情,他也能猜出一二。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负屃念叨了两句,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思,缓缓的走了出去。 此事他越想越觉得荒唐,便不由得向着虚空中,大声喊着狴犴的名字,此时狴犴刚刚察觉出院中有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刚想要前去查看,却听到负屃高声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现身相见。 负屃见到狴犴出现,心中忽悲忽喜,喜的是他终于看到他了,事情可以问清楚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不敢开口,生怕听到他说是真的。 狴犴见到负屃刚才叫的着急,现在却又傻傻站着不说话,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便开口道:“八弟,你找我有什么事?” 负屃动了动唇角,踟蹰了半响,才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见过小妹了?” 狴犴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也诚恳的回道:“我昨天便来了,小妹?见过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你!……”负屃气急,伸手指向狴犴,但想要骂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恨恨的道:“你这样会害了小妹的!” “你在说什么?害了小妹?小妹她怎么了?”狴犴皱眉,他只在窗户上看了看她…… 将他的话又思前想后的回味了一番,狴犴突然面上一喜,上前握住他的肩头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来了?难道你能看到我?” 此话一出口,他便知道了答案,刚才他只是胡乱的叫着,如果真的能看到自己,便不会明明知道自己就站在他的眼前,而四处乱走。 负屃低头看了看肩头上的手,脸上似乎有些厌恶,狴犴知道自己失态,讪讪的放下了手,“那个八弟,我一时激动,失态了。” “让你失望了,我并不能看到你,是小妹跟我说的。”负屃道。 “怎么会?我并没有现身,小妹她怎么能看到我?这……这不可能啊!”狴犴不敢相信道,突然他猛地一抬头,叫了一声不好,拉住负屃道:“小妹现在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负屃刚刚松了口气,知道狴犴并没有见过妹妹,可是此时怎么又想要见她? 见到他狐疑的神情,狴犴皱眉道:“就在刚才,我觉察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我怕小妹真是见了谁!” 负屃一听,心里也慌了,是,早上妹妹跟自己说了一番奇怪的话,并不像是在骗他! “跟我来!”负屃神情一凛,拉着狴犴便向小妹的房间奔去。 还没走到小妹的住处,狴犴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他所料果然不错。 “小妹!小妹开门!”负屃用力拍着顾小妹的门,喊道。 狴犴暗暗摇头,就他这样拍法,不管是什么都逃得不见踪影了。 顾小妹听到外面拍门的声音,即刻慌张了起来,若是让哥哥知道狴犴就在她的房里,那如何是好?就在她急的团团转时,却被狴犴抱住了双臂,“没事,这个房间困不住我。”说着他淡淡一笑,在她身边华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第156章 前途无量 可是她一开门,看到眼前的人,便傻了眼,狴犴怎么会和哥哥在一起?她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哥哥,哥哥有事吗?” 两人一进屋,那种清香袅袅的桃花香便更加浓郁,两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狴犴问道。 顾小妹吃惊的看着他,“不就是你吗?”话一出口,她便猛地捂住了嘴,但是细细看去,此时的狴犴和刚才那个似乎又有些不同,之前的狴犴看她的眼睛都是含有笑意的,说话更是温柔能让人感到甜腻。 但是眼前的狴犴,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正气凛然的气场,更有男子的阳刚之气,虽然不如刚才说话时的温柔,但会让她的心跳的更加厉害。 负屃看了一眼狴犴,刚才狴犴明明跟他在一起,又怎会在妹妹的房中,他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有人变成了狴犴的模样,来这里诓骗妹妹。 “刚才的人不是我,他应该是化成我的样子,迷惑你的。”狴犴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说什么?刚刚……”顾小妹心中一惊,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有不住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狴犴,你是不是反悔了?” 狴犴深深摇了摇头,在她的房间里四处看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了放在床头上的一副画像上,他轻轻打开,是小妹画的他。 画像中,他微微侧着身子,一袭青衫如那玉树临风,身姿绰然,眉眼间更是有着他九分的神韵,只是那青衫的周围隐隐有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这—— 同那经文如出一辙!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 他将画拿到了顾小妹的身前,“这是谁画的?” 顾小妹低头声若蚊蝇道:“是我。” “用什么笔画的?” 听到狴犴这样问道,顾小妹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一旁的哥哥道:“是哥哥的那支笔。” 狴犴心下了然,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用你哥哥的笔画?” “有什么不妥吗?”顾小妹不安的问道,见到狴犴严肃的眼神,只好如实道:“我只是看到用哥哥的那支笔写出来的字很是好看,有时还能看到淡淡的金光,所以……” 狴犴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小妹,惊讶的问道:“你能看到金光?” 顾小妹轻轻点了点头,“嗯,以前我替哥哥抄写经书的时候发现的。” 狴犴又看了一眼负屃,如果三澈真人知道此事,该作何感想? “你抄了多少?” “只有一卷多。” 狴犴一乐,只抄了一卷多,便能有如此眼力,这是前途无量,起码比她这个哥哥强太多,不过他还是得跟三澈真人说说此事,否则他们到头来也是徒劳无功。 两人不知狴犴为何发笑,怔怔的看着他,狴犴怕负屃说自己诳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向着顾小妹道:“那个之前与你相见的人并不是我,我会证明给你看。”他说着又转向了负屃,“把那支笔拿来,给我一用。” 负屃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狴犴和顾小妹两人,顾小妹细细打量着他,是,眼前也是只有两人,他也完全不是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个跟她说着情话的男子。 负屃很快就回来了,拿来了笔,递到了狴犴的手中,“在这里。” 狴犴接过来,接着手中的画便像挂在墙上一般,熨帖的凌空立在他的身前,他淡淡一笑看向顾小妹,在她眼前拿起豪笔,在画上轻轻一点,画上的人的下巴上立即便多出了一颗黑痣。 画好之后,拿到了顾小妹身边,指着他加上的那颗痣道:“看。如果他再来找你,你便仔细观察一番,如果他此处有痣,便是他。”他轻轻一指画像中的男子。 顾小妹惊愕之余,缓缓点了点头。 负屃却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兄长,那他……他会不会伤害到小妹?” 狴犴摇头一笑道:“小妹吉人自有天相,不必担心。” 见到狴犴信心满满,他也不好再问,别过了狴犴,继续回屋看书。 狴犴隐去了身形,也藏起了自己的气息,不让那人觉察出来,负屃则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人在他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伤了妹妹。 这样一连过了三天,那人始终都没有出现,顾小妹的心情也是一阵阵的失落,这天夜里,她又拿起了画像,轻轻的用手抚摸着那人的脸,虽然知道了狴犴的身份,可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她的心里,在想要把他忘掉,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或许,她就应该把那人的身影装在心里,就那样装一辈子,不管他是凡人或者是神仙,这和她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样想着,心中又是一阵豁然,放下画像便睡下了。 也就在这时,房中的帷帐突然微微一动,似乎又有什么进了房中,想着狴犴的话,顾小妹心中害怕,但为了一看究竟,她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紧紧闭着眼,直到感觉到一个人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面颊。 想到那个人不是狴犴,而是别人假冒的,她的心中却涌上一阵厌恶,眉头一皱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人坐到了她的床前,应该就是那人,只是苦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她缓缓坐起身来,不着痕迹的拂开那人的手,淡淡一笑道:“你来了?” “狴犴”也是温和一笑,“这好多日没来见你,你可曾想过我?” 顾小妹轻轻别过头去,默默不语。 “你不想我吗?从前我只听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时我只当是文人的无病呻吟,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是真的,不是信口胡说。”“狴犴”坐在她的身前,一副思念断肠的模样,看的顾小妹竟然也是一呆。 半响也转过头来,低低的道了一声,“我也是。” 话刚说出口,她不知是对着眼前的这人说的,还是对着那个真的狴犴说的,但是能有这样一个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心里倒是舒泰的很。 第157章 入梦 这或许就是自己明明知道这是个假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他。 “真的,你真的也是想我的?”“狴犴”一喜。 不经意的一瞥,顾小妹却突然瞥到了床头上的画像,心中突然想要看一看究竟,便缓缓抬头道:“狴犴,这里太暗了,你能不能点亮蜡烛,让我好好看看你。” “狴犴”欢喜一笑,伸手轻轻一弹,对面桌子上的蜡烛便噗的一声冒出了火花,房间里便缓缓亮了起来。 顾小妹鼓足了勇气,仔细的向着他的唇下看去,摇曳的烛光之中,那里果然有一颗黑黑的痣,从前是没有的。 她的心不由得突然一沉,她这真是真心错付了,心底一阵委屈涌上来,眼眶不由得一红,一行清泪缓缓的落了下来。 “狴犴”见此,只当她是思念他,一下子见到他,欣喜落泪,伸手轻轻的替她擦拭着泪水,却没想到顾小妹竟然别过脸去,躲开了他的手。 “狴犴”一呆,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诉我,我替你解决,我可以帮你。” 顾小妹默不作声,抬手轻轻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良久才缓缓抬头,直直的看着他道:“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希望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狴犴”一怔,就像瞬间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顾小妹,“小妹,我是狴犴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顾小妹伸手用力一推,将他推下了床榻,恨恨道:“你还在骗我!这样骗我很有意思是吗?!” “我……”“狴犴”被她冷不防推了一个踉跄,跌跌撞撞间他看到了一旁的镜子,忽然一瞥,在脸上竟然看到了一个黑影,他伸手轻轻摸去,不知何时唇角下边竟然长出了一颗痣,看来她是知道了什么。 他苦笑一声,声音苦涩的道:“你见过狴犴了?” 顾小妹点头,“是,我见过他了。”她轻轻的将床头边的画像抖开,拿在手中走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了吗?你只是这副画像,并不是他。” “狴犴”低头不语,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依着她手中的画像幻化而来,这画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怕只是为了揭开他的真面目吧,可是他还是想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顾小妹恨恨的将画像丢到了他的脚下,质问道。 “狴犴”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她,“我没有,我没有捉弄你,我是真心的。” “你胡说!”顾小妹竭嘶底里。 “我没有!”“狴犴”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我没有胡说!我对天发誓!除了这张脸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对你的心也是真的!” 顾小妹怔怔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何人曾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突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真的狴犴,还是眼前这个有着跟他有九分相像的男子。 “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顾小妹双眼朦胧的看着他,问道。 但是还没等他说话,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狴犴和负屃走了进来。 “他是花妖,桃花妖,借助画像化出的人形。”狴犴向前,伸手轻轻一弹,“狴犴”痛苦的叫了一声,他的身形立即变成了无数桃花花瓣,形成了一段流动的花链。 听到他痛苦地声音,顾小妹的心突然就像被人用力一揪,狠狠一痛,见到狴犴要再次向他施法,顾小妹不知为何,突然窜到了那人的身前,将那桃花挡在身后。 负屃一惊,急的跺脚道:“小妹,你做什么?快过来!” 顾小妹却张开了双臂,将那人护在身后,大声道:“不要伤害他!你放他走吧……” 最后她几近哀求。 “放了他也可以,但是他也要向我保证,以后决不可再有此事发生!”狴犴看着固执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桃妖万万没想到顾小妹竟然会为自己求情,不过,能得她如此青眼,他也知足了。 “我保证!”桃妖低低的道。 看到狴犴收了手,顾小妹才放下心来,连忙转身向着那桃妖道:“你快走!不要再回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想到以后见不到他,心底的难过和失落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只见身后的桃花在半空中突然一抖,花瓣绕着眼前的顾小妹转了一圈,低低道:“我本只是想要你桃花入梦,还你一片痴情,却没想到会伤害了你,请你相信我,我从未骗你,除了这张脸……” 说完桃花花瓣在她的身边流连了一番,又化成了一段螺旋花浪向着门外飞去,在半空中留下一瓣瓣娇艳的桃花,看着花瓣缓缓落下,顾小妹伸手接过一瓣,轻轻的握在了手中,痴痴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桃花入梦,一个绯色的梦,现在梦醒了,她却觉得现实中还不如梦里真实。 “哥哥,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顾小妹微微垂头道。 “好,你好好休息吧。”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负屃说着和狴犴互看了一眼,走出了房间。 “大考在即,你什么时候动身?” 两人一直沉默,最后狴犴找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 负屃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顾小妹的方向,忧心的道:“是该走了,可是小妹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可是……那是你的抱负,不去的话,你不会后悔吗?”他的担忧狴犴自然知道,可是也不能这样便放弃了大考。 负屃却满不在乎的淡淡一笑,道:“今年不去,在等三年就是,又不是就只有这么一次。” 听他这样说,狴犴也没有办法反驳,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替他惋惜。 却没想到第二天,顾小妹找到了他,拿出了为他准备的行囊,含笑道:“哥哥,你该出发了。” 第158章 熟悉感 “可是你……小妹,我放心不下你!”负屃轻轻放下行囊道。 “哥哥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顾小妹强颜一笑道。 “长生,不如我们带上小妹,让她跟我们一起去,这样路上有个照应,小妹也能出去散散心。”狴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负屃还是摇头。 倒是顾小妹洒脱一笑道:“我觉得甚好,我是姑娘家,但是也可以扮成男子,或许我也能入考场,考出个女状元出来!” 负屃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丫头,这话也能胡说!” 顾小妹轻轻摸了摸头,“哥哥,不要这样,让人看了笑话。” 被她这样一说,负屃才突然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不再把狴犴当成外人了。 三人一路去了京都,京都的繁华自然是南山县无法比的,顾小妹一进京,便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使,看的眼花缭乱,狴犴一回来,一股熟悉的感觉随之而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虽然这些时光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算什么,但是这些年却是他这些岁月中过得最充实的时光,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已经离开二十余年,不知道家中如何了?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喊他,“七哥。” 听到这个声音,狴犴猛地一惊,转头看去,不由得大喜,竟然真的是青瑶,一旁还有玄阳上神。 “上神,青瑶,你们……你们怎么也来了?”欢喜道。 “没什么,我只是带着她四处走走。”玄阳道。 看到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负屃,便道:“我替你们介绍,这位是长生,顾长生,这位是他的妹妹,顾小妹。” 玄阳看着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玄阳,青瑶。” 顾长生和顾小妹已经知道狴犴的身份,见他对此人如此恭敬,两人也向着他做了一揖,玄阳点头,待两人再次想要拜青瑶时,却被玄阳托住了手臂,只见他微微摇头道:“不可。” 青瑶却有些不高兴的撅了噘嘴,望向狴犴突然道:“喏,他是不是又是我的哪位哥哥?” 谁也没想到青瑶会问出这话来,狴犴微微皱了眉头,知道以顾小妹的聪慧,片刻便会想到顾长生的身份,便索性说了出来,“是,他是你的八哥,负屃。” 青瑶不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只向着负屃一礼道:“八哥好。” 顾长生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此时突然又多出一个妹妹来,还是接受不了,他微微一侧身避开道:“你认错人了,我是顾长生,不是你的八哥。” 说着伸手揽过顾小妹道:“妹妹,走,我们走。” “长生……”看着顾长生离开,狴犴又转头看向了玄阳,“负屃他……” “他的确是顾长生,让他去吧,时机不到,我们急也没有用,索性我们就在这京中待上几日,看看有什么机缘吧。” 狴犴点了点头,便和玄阳两人一起找了地方住下。 因为几人来的早,到京时才刚刚过完正月,离会试还有一段时间,附近的客栈虽然已经住了不少备考的考生,但还是有富余的房间,三人便要了三间房,一人一间。 青瑶的记忆是从自己是一株兰花的时候,之后便一直住在山里,再就是县城中,早就被这京中的花花世界看的目不暇接,一安顿好,便央着玄阳带他出去玩。 玄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好,我们出去看看。” 狴犴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不知道玄阳来此打的什么主意。 青瑶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走着,狴犴便和玄阳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三人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府门前,此处已经荒废,不知为什么,青瑶竟然有一丝的熟悉感。 狴犴见到青瑶立在门前似乎在想什么,不由得好奇走了过去,看着那破败的匾额,隐约还能看出一个“萧”字。 狴犴顿时知道了,虽然之前他与萧左相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也不可能不知这是谁的府邸,他微微侧头看了青瑶一眼,问道:“瑶瑶,你在看什么呢?” 青瑶看向他,神情迷离道:“我也不知为什么,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可是我明明是第一次来……” 玄阳闻言心中微微一沉,暗暗道:不是,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才是你苏醒的地方,你感觉到熟悉便对了。 “青瑶,师父跟你说过,人是有前世来生的,今生你或许没有来过这里,那可能是你前世来过也说不定,走吧,我们进去看看。”玄阳说着竟然率先走了进去。 青瑶微微偏了偏头也跟着走了进去,狴犴走在最后面,他有些明了玄阳带她来此的目的,他是想带她去她从前去过的地方,他是想帮她找回记忆! 三人前后脚进了萧府,可是里面早已没了当初的光景,现在都是一派破旧,杂草丛生,门窗也掉落损坏了不少。 突然玄阳的脚步一停,看向了一处厅堂,当初他带她回府探亲,就是在这个地方吧?记得当时他为了探查左相的虚实,便打着她萧婕妤的旗号回家省亲,不过左相也没让他失望,竟在宴席之上安排了刺客,他本来是可以轻松躲过去的,可是见到她那炙热的眼神时,他还是赌了一把,他的萧婕妤到底是和他一条心,还是和她的父亲左相一条心,看到她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身前,他又疑心她是真心还是故意做给他看。 玄阳缓缓的闭上了眼,人人都想做帝王,可是他却知道那个位子上的人的身不由己。 “师父,你在看什么呢?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破房子吗,还不如我们的药铺好……”青瑶不满的道。 玄阳被她的话逗乐了,轻轻一笑道:“好,我们走吧。” 可是他们刚刚要走,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却瞒不过三人的耳目。 “有人……” 第159章 世外之人 青瑶刚刚想说有人过来了,却被玄阳一把捂住了嘴,轻轻将食指抵在了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青瑶点了点头。 这府中原本住的是那曾经权倾朝野的萧左相,可是也早在二十多年前被问罪,就是家人也都革职流放,他们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人会来这府上。 “小心些,我们过去看看。”玄阳轻轻对着两人做了口型,狴犴点头,青瑶也是兴奋不已,她是最看看热闹的,但是很快便在玄阳的目光中安静了下来。 三人小心的向着声音来处走去,走近却看到那竟然是一处祠堂,一人已经跪在破败的祠堂中,低低的说着什么,远远的看着,那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青衫,一柄长剑横在身前,看样子也是身手不凡。 那人说完又俯身拜了几拜,拿起地上的剑,又小心的四处看了看,见到什么人,才大步走了出去。 玄阳远远的一瞥,却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是这人能回来祭拜,便只能说明此人是萧家后人,他不由得与狴犴对望了一眼。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而且他们已不在凡尘中,便也没有在意,见青瑶央着要走,便没再多留,也很快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不同于萧府的冷清破旧,集市上热闹得很,青瑶一边走,一边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忙得不亦乐乎,狴犴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得暗暗摇头,想来玄阳上神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虽然她说那萧府看着熟悉,却没影响到她的一丝一毫。 “师父,你看那个!”青瑶一指前面的小摊,便窜到了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贩手里的东西。 玄阳也跟了上去,可是当他看清那人手里拿的东西后,便有些后悔过去了。 “师父,我想要。”青瑶满心期望的道。 狴犴见到玄阳的神情,伸手将青瑶拉了回来,耐心的解释道:“青瑶,那个是拨浪鼓,是给小宝宝玩的,我们不要好不好?” 青瑶眼中闪过一丝狭促,看了看狴犴,又看了看玄阳道:“我知道啊,以前我见过邻居家的魏婶买过,说是要给她的小孙子玩,当然,我想买也不是给自己用,我是想等以后你或者师父有了孩子,送给他们的。” 狴犴微微一汗,看她平日里像个孩子一样,却没想到她会想这么远。 小贩见到她这样说,也出言附和,“是啊,我看两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想来有不少姑娘倾心两位,成亲便会有孩子,只是你们想不到这些,还是这姑娘心细,替你们考虑的周全,看看,这里还有不少的孩子玩的东西,两位公子要不要过来看看?” 从青瑶一扯到孩子的时候,两人便觉得头大,现在听到小贩这样说,更是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凑上前去。 “不用了。”狴犴说完,伸手丢下一块碎银,便拉着青瑶走了。 只留下一脸懵的小贩,伸手喊道:“客官,还没找你钱呢……” 三人逃一般的回到了客栈,青瑶没想到师父和七哥的脸皮竟然这样薄,看着两人的囧相弯腰笑道:“师父,七哥,要孩子嘛,都是早晚的事,难不成你们一直不娶……” 玄阳微微皱眉,“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哪听来的这些话?” “额……隔壁魏婶……”青瑶抓了抓头。 玄阳想要捂脸,是,就是隔壁那个魏婶,他刚去的时候,每每见到他都说要给他说亲,他解释了好多遍,可是她依旧乐此不彼。 但如果真的要娶妻的话,他呆呆的看向了青瑶,如果我娶妻,你会不会难过? “好了,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末了,玄阳才板着脸道。 青瑶悻悻的垂下了头,却又摇起了手中的拨浪鼓,揶揄一笑道:“若是那样,买这拨浪鼓岂不浪费?” 嬉笑间,青瑶却见到玄阳的面色突然严肃起来,向着外面望去,不由得也走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人……那人不是我们在那个萧府看到的人吗?”青瑶上前一望道。 狴犴闻言也走过去,正好看到那人的一个背影,真的是那人?他也是进京赶考的贡生?觉察到玄阳的目光看过来,不由得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坐回桌前。 “或许是我们多心了。”狴犴道。 “可是历朝法度,被革职流放的人极其子孙不出三代不许参与科考,也不得踏入京城……”玄阳微微拧眉,“虽说我们应是世外之人,可是现在是大考的特殊时期,我们还是多留意留意吧。” 狴犴点了点头,又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负屃他们?我怕那顾小妹陡然知道了负屃的身份,接受不了,影响负屃大考。” 玄阳轻轻摆了摆手,“不必这么刻意,不管是谁,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事,如果这样就能影响到他,那么即便是考上了又如何?稍稍的一点事情就能左右他的心志,那么考上也是无用。” 狴犴暗暗咋舌,自己怎么忘了与玄阳的那段君臣夫人日子,他曾是居于上位的帝王,又是杀伐决断的战神,强将手下无弱兵,那样的扭捏之态他自是看不上。 眼见离大考越来越近,客栈里住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这日三人正在堂上用饭,却听到隔壁桌上几人在低低说着什么,狴犴微微侧耳听去,却听到他们竟然在讨论去拜什么真人。 一人道:“你们不知道,听说那个长梧真人能通文曲星,真的很灵……” 一人嗤之以鼻道:“是吗?可是那么多人去拜,他到底要谁高中?” “哎,祝兄,我是见你才学好,心中敬佩你,不忍你名落孙山才同你说的,你怎能不识好歹……” “祝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灵与不灵的先不说,若真是冲撞了真人,那岂不是后悔莫及……” 被称为祝兄的那人却不以为意,缓缓摇了摇头,“什么真人,我看不过是萧湖术士,招摇撞骗罢了。”说着不顾其他人的侧目,站了起来,向着二楼走去。 第160章 靠自己 玄阳听到他这几句话,微微有些好奇,问了一嘴,“他说的是什么真人?” 狴犴将刚才听到的墙脚,简单的告诉了他,玄阳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一停,道:“这样才是真清流,若真是拜拜神仙就能考的状元,那也太容易了些,朝廷也不用这些人,直接去问神仙就行。” “师父是说他们可以拜拜师父?”青瑶吃的正香,听到两人的话插嘴道。 狴犴无言以对,却听到玄阳柔声道:“拜谁都不如好好用功读书,靠人,靠神仙,都不如靠自己。” 青瑶点了点头,像是有所悟一般,“所以青瑶也要好好用功,不能什么事都靠师父帮忙。” 玄阳欣慰的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狴犴哑然,这是他们师徒的相处方式,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不过他吃东西什么的,只是应个景,吃不吃的无所谓,便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先走了。” 却没想到玄阳见他站起身来,也放下了碗筷,“我也吃好了,走,我们也去看看那个长梧真人。” 他说着看向了还在往嘴里塞着食物的青瑶,青瑶见到他的目光也很是自觉的站了起来,口中含混不清的道:“好了,青瑶也吃好了。” 那个长梧真人似乎名气很大,三人稍稍一问,便打探出了那人的庙宇,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虽然这庙宇建在城外,可是一个真人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那个真人庙,看这庙宇,像是刚建立不久,最多也就是两三年前,但来往的人却不少,其中不乏备考的书生,但还是妇人居多,不知她们都是来求什么的。 “走,我们也进去看看。”玄阳站在庙外,看了两眼道。 终归不是什么神仙,虽然有了庙宇,但占地并不大,走了两道门,便能看到供奉那真人的大殿,随着众人进去,幡幢香炉一一俱全,倒也像模像样, 只是玄阳总觉得看着那长梧真人有些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查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妖气,看来可能就如那人说的,是萧湖术士罢了,“走吧,这里没什么。” 但是他都转身走了,却见到狴犴还在那里驻足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狴犴才回过神来。 “看出什么来了?”玄阳问道。 “这真人我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狴犴犹自皱眉苦想,玄阳也道:“你也这样觉得?” 玄阳微微闭眼,一张张面孔就像画像一般在他脑海里一一翻过,最后停顿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一身紫袍,笑容淡淡,面如春风,侃侃而谈:“此树非比寻常,我等一般人自然无法可解……” 是了,那人便是慕容高朗。 “慕容!” 两人同时喊出一个名字,是了,这尊塑像有那人的八分神韵,可是他是当朝大臣,怎么又会被奉为什么长梧真人? 本身的敏锐告诉他们,此事可能大有文章,但是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两人心事重重的走了回来,却没人注意到青瑶的神情。 玄阳口中的慕容她似乎也见过,但却是不完整的,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努力去想,又头痛难忍,这种感觉她在去萧府的时候,也有过,只是没有这么强烈,忍一忍就过去,可是现在却有些受不住,只是看着玄阳有心事,便也绝口不提,只是快要到了客栈时,便再也撑不下去,猛地一歪,撞到了玄阳的身上。 玄阳没有想到青瑶竟然会摔倒,连忙伸手将她接住,焦灼的喊道:“青瑶,你怎么了?” 但是青瑶却只是紧闭着眼睛,眉头紧蹙,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玄阳抬眼望了望近在眼前的客栈,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急匆匆的进了客栈。 到了房间,轻轻的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上,让她盘膝坐好,姘起双指点向了她的灵台,指尖刚一触到,便觉得烫手一般,指尖微微一颤。 狴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问,却又怕打扰到他,就在他犹豫着急的时候,却见玄阳转头吩咐:“狴犴,青瑶灵台不稳,我要得去看看,狴犴,你替我护法!” 狴犴点头,走出三步远的时候,凝神,双手拿捏诀,在房中设下结界,将两人护在其中。 玄阳双手掐诀,掌心之中生出一团耀眼的白光,缓缓地白光化成了一条白色的带子,没入了青瑶光洁的额间,做好这一切,玄阳缓缓的闭上了眼,抽出自己的神识,顺着白色带子,走进了青瑶的元神里。 青瑶的元神中就像蓬莱仙山的幻境,飘飘渺渺的,仿佛身处浓雾之中,玄阳在里面小心的走着,可是走了好久也不见她的身影,他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是青瑶不愿见他?他心头一沉,轻声唤着她的名字,“青瑶!” 半响才有一个声音道:“你走吧,不要再来。” 声音飘飘渺渺的传来,他四处看了看,却找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却听到有一个声音道:“师父,你来找我了!我在这里呀!” 虽然他看不到人,但是却能分辨出这是两个人,先前一个是要避着他,可是后面这个看到他却是欣喜的。 “不许去!” “你放开我!那是我师父!你拦着我做什么?” “我说不许就不许!” “师父……救我……” 这是两个人,难道是青瑶不知何时被人侵占了元神? 这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守在青瑶的身边,有人侵占她的元神,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青瑶,别怕,师父就在这里!”玄阳想要引着两人说话,循着说话的方向找去,可是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她们。 玄阳心中害怕,却又不敢在青瑶的元神中动手,怕一有不慎便会伤到青瑶,他只有加快脚步,在这里一寸一寸的寻找,一面寻着,一面暗暗祈求,青瑶,你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等着师父。 第161章 续力 “青瑶!”他又大喊了几声,但是许久都没人回应他。 脚下步子飞快,但元神却也是广阔无垠之地,只要她想避着他,他走多远,她便能躲多远,渐渐的他竟然有些体力不支,可是想到青瑶还在等着自己,便又提起精神,继续寻找。 这样不知又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个青绿色的身影,连忙走了过去。 却见到青瑶竟然抱膝蹲坐在那里,头低低的埋在双膝之上,即便是这样只看得到她一个身影,便也知道那就是青瑶,他缓缓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青丝道:“青瑶,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了?” 青瑶闻声缓缓抬起头来,见到玄阳的脸,突然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 玄阳轻轻把她拉起,青瑶却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玄阳为了寻找她,已经费了很多体力,让她这样一扑,身子竟然有些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勉力站住脚跟,轻轻的将她拦在了怀里。 他待青瑶趴在肩头哭的差不多了,才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后背道:“好青瑶,不怕,告诉师父,发生了什么?” 青瑶闻言才缓缓抬起头来,红着眼圈看着他,鼻子一吸一吸的道:“师父,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总是拖师父的后腿?” 玄阳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含笑道:“怎么会?青瑶怎么会是累赘呢?青瑶最好了,青瑶是师父的好帮手。” “可是有个姐姐,那个姐姐说,我什么都做不了,跟着你只会拖累你,还……还让我不要见你才好……”青瑶很是委屈。 “什么姐姐?哪里来的姐姐?”玄阳一头雾水,难道就是刚才那个跟他说话的人?可是她怎么会在青瑶的元神之中? “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姐姐啊……我跟师父说过的……” 玄阳思量了好一会儿,突然想了起来,是了,那次他离开时,秋月想要向她下手,她唤出了五瓣白梅,那时她梦醒的时候,说过她见到了一个姐姐,还追问过他,她是否有个姐姐,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那时她见到的人可能就是这个姐姐。 刚才他也与那人说过话,她知道他来了,却要让他走,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从前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抗拒他一般…… 原本云里雾里的玄阳此时终于明白,青瑶口中的这个姐姐就是从前的青瑶! 可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避而不见呢? “好了,师父知道了。青瑶,你听师父的,师父从来没觉得你拖累师父,你很好,以后也不要说这种拖累不拖累的话,知道吗?”玄阳双眼直直的看着她道。 青瑶懵懂的点了点头,“青瑶知道了。” 玄阳轻轻抚了抚头的脸,最后抚上了她的双眼,轻声哄道:“好了,青瑶累了,睡吧。” 青瑶便困极了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 看到青瑶靠在他的怀中,乖乖的闭上了眼,待她睡的安稳后,玄阳才缓缓将她放下,玄阳也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一松,他竟然觉得周身脱力,一个不稳竟然也跌坐在地上,再也提不起力气,在一个人的元神了里,不同外面的世界,玄阳在寻找她的时候,周身的力气早已用尽,仙力也施展不出来,只能慢慢等体力恢复一些,只希望这段时间青瑶不要醒来。 狴犴等在外面,见到玄阳久久没有出来,不由得替他担心,不知是青瑶的事情过于棘手,还是他在其中遇上了什么麻烦,就在此时,他突然见到玄阳的手无力的垂下,暗叫一声不好,出掌轻轻的按在了玄阳的后心,周身的仙力缓缓通过掌心传送到了玄阳的体内,他要为他续力。 得了他的这股仙力,玄阳才慢慢的觉得周身有了力气,借助着那一番助力缓缓退了出来。 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熟悉的房间,总算是出来了,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狴犴,声音有些虚弱道:“狴犴,好了,扶我下去吧。” 狴犴扶住他的手臂,只觉得他的手都在不住的打颤,知道他虚弱,却也没想到他竟然虚到这种程度。 玄阳下了床,转头看了一眼青瑶,又看向了一旁的狴犴道:“我没事,你在这看着青瑶吧,待她醒来,就告诉她我有事出去了,一会便回来。” 他这是怕青瑶知道后担心他?还是不愿让青瑶看到他的虚弱? 狴犴暗暗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玄阳缓慢的走到了自己的房中,吃力的上了床,盘膝而坐,开始为自己调息。 待真气在体内走了一个周天之后,身上才像吃饱了饭一样,恢复了力气,缓缓睁开眼睛,虽然知道在元神之中耗人体力,可是也万万不能耗到一个人脱力! 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在她的元神之中,仿佛就像有人在不断的吞噬着他的体力,仙力! 怎么会这样? 还有青瑶,她为什么会对自己避而不见呢?难道是自己伤到她的心? 青瑶在他走后一会儿便醒过来了,见到一旁的狴犴,微微一惊,“咦,七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看你。”狴犴道:“你回来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青瑶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抬了抬手臂道:“你不说还好,怎么你一说,我就觉得浑身都疼,像是跟什么人打了一架一样,好累。” 她扭了扭手臂又道:“七哥,是你一直守着我?可是我……我怎么梦到师父了……” 你见到你师父就对了。 狴犴踟蹰道:“可能是因为以前都是你师父看护你吧,所以身边有人,就觉得是他。” 青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轻轻的点了点头,笑道:“辛苦七哥了,谢谢七哥。” 狴犴想起玄阳的嘱托,便厚着脸皮应下了,“你我兄妹,不必客气。” 青瑶甜甜一笑看着他,“七哥真好。” 狴犴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一酥,觉得暖洋洋的,很是受用,看她的眼神也越发宠爱,觉得这样的青瑶也很好。 第162章 致命一击 三人因为青瑶灵台不稳,怕再有事刺激到她,便没有在出去,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不能着急。 只是以青瑶的性子让她总在客栈里,她也坐不住,就是玄阳给她讲经授课,她也有些心猿意马。 “青瑶,你在想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玄阳见她这样,估计是被这京都的热闹带的野了心,沉不下去了,他要好好替她收收心才是。 青瑶一愣,微微抬头看向玄阳,呆呆道:“清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青瑶几乎一口气将整篇《清心诀》背了下来,末了还恭敬的望着玄阳道:“师父,这《清心诀》早就讲过了,师父为什么又要重新教授?” 玄阳闻言也怔住了,这《清心诀》他只说了不到一半,青瑶竟然全都背出来了,这…… “青瑶。”玄阳又皱眉喊了一声。 青瑶便缓缓起身,恭恭敬敬的立在了他的身前,毕恭毕敬道:“青瑶在,师父有何吩咐?” 玄阳一喜,这是真正的青瑶回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青瑶的身边,双手握住了青瑶的双臂,微微低下头去,迎上了她的目光,激动的道:“青瑶,你这是都记起来了吗?” 但是就在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想要叫狴犴出来时,却见到青瑶的眼中突然红光一闪,在他猝不及防时,猛地一掌袭向了他的胸口! 玄阳后退了两步,站定脚步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却见到她红光过后,便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感情,面无表情,像是被什么催动一般,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便再次欺身而来,只攻不守,完全是一副伤人伤己的打法,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这就只有一种解释,她这是被人下了傀儡术! “青瑶!” 玄阳双指向着她的眉心一指,一道白光急速向她的额头射去,爆喝一声,想要将她唤醒。 青瑶的身子微微向后一仰,眼中的红光也散了些许,闪过一丝挣扎,但是这番挣扎过后,眼中的红光更甚,犹如饮了鲜血一般,脚跟缓缓垫起,接着整个人便一点点的升到了半空,黄绿衫子无风而动,随着她的身子不断向上升起,手中红光一闪,红光散去,一柄长剑握在手中,没有焦点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玄阳。 “青瑶!我是你师父!你要对师父动手吗?!”玄阳向着半空中的青瑶喝问道。 但此时的青瑶已经被人牢牢的控制住了,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只是麻木的双手握剑,举至眉心。 慢慢的身边起了风,风声越来越大,将她一身黄绿衫子吹得猎猎作响,她纤弱的身影却像从狂风中的落叶,但是她不是被风吹走,而是迎风而来,举至眉心的剑身也在狂风中一寸一寸的暴涨。 慢慢的身边起了风,风声越来越大,将她一身黄绿衫子吹得猎猎作响,她纤弱的身影却像从狂风中的落叶,但是她不是被风吹走,而是迎风而来,举至眉心的剑身的红光也在狂风中一寸一寸的暴涨,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冲天的光柱由上至下劈向眼前的人。 看着那威力巨大的光剑就在眼前,玄阳却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纹丝不动,就在他刚才施法时,突然觉得自己的仙力似乎被冻住了,就像那日在青瑶的元神之中一般,周身突然失去了力气,怎么也动不了,是刚才小二端上来的那盏茶!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有人早就设计好的,他们的每一步似乎都在那人的计算之中,知道他会带着青瑶去萧府,知道青瑶灵台不稳,他便会进入她的元神,耗费仙力也会替她梳理,便在这三日之后,趁他仙力尚未恢复,操控青瑶对他致命一击! 光剑未至,剑气却割开了客栈的地板,随之被卷入半空,悬浮在两人身前,光剑一点点下落,眼见剑身就要落下,玄阳缓缓闭上了眼。 青瑶看着眼前的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在她的眼里,印在她的心间,就是这样的身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守在他的身边,便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可是自己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 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双手却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不断的向下,可是不能!那是她的师父!她不能伤到他,哪怕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几次奋力挣扎后,长剑终于停在了他的肩头之上,没有落下去。 玄阳缓缓睁开了眼,看着肩头上的剑,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赌赢了,青瑶可以回来了。 但是纵然剑身没有落下,那剑气早已割破了他的肩头,汩汩鲜血正顺着袖管滴答滴答滴落在脚下,身子也缓缓的向后仰去。 师父! 青瑶心底呼唤着,但是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觉得身上就像被什么人牵引着一般,任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那人正用力将她的身子一扯,身子仿佛被人撕裂一般痛彻骨髓,疼痛疼痛,直到她失去知觉,由那人操纵,缓缓走向玄阳,褪下了他腕间的念珠,拿着念珠一步步僵硬的向外走去。 此时还在长梧观的狴犴,突然看到客栈方向似乎窜起一道红光,怕客栈出事,便匆匆赶了回来,当他回来看到客栈里的情形时,不由得心下一沉。 只见他们的房间已经面目全非,惊魂未定躲了起来,听到脚步声,也只敢稍稍探出个头来,那个小二似乎认得他们,见他回来,颤着嗓子道:“上面……两个客官打起来了……就在你们的房间……” 狴犴早就看到了,匆匆到了楼上,却见到玄阳竟然躺在血泊之中,不见青瑶的踪影,可是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青瑶也在,难道是青瑶被什么人带走了?可是玄阳在她身边,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带走,难道是那人将玄阳击倒的?可是他却想不出,什么人能把玄阳伤成这样? 第163章 巨变 他轻轻扶起地上的玄阳,唤了他一声,“上神!” 玄阳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狴犴回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了指外面道:“快去去找青瑶……拿回念珠!” 狴犴将玄阳扶到未被波及到的床榻上,身形一闪,便追了上了去。 一路寻找着青瑶的气息,可是如何也找不到,他在城中转了好几圈,也没有青瑶的踪迹,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察出一股魔气,他定了定神,说不定青瑶的消失就和那股魔气有关,便循着那股魔气找个过去。 一路找过去,见到那股魔气是从前面一个黑袍男子身上散发出来,虽然眼下天气已经转暖,可是那人却还裹着一个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罩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他的右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正一下一下的有节奏的摇着。 不看还好,他这样盯了一会那拨浪鼓,便觉得头脑突然翁的一声响,脑海里便一片空白,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要做什么都忘了,整个人仿佛就变成了一个木偶一般,良久听到一人在他耳边道:“青瑶就在城外的长梧观外,你去找她吧。” 这样的麻木之感,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回过神来,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是他说的那句话却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 青瑶在长梧观外! 知道了青瑶的下落,便不再迟疑,一路快速的向着城外的长梧观奔去,果然在长梧观外围了许多人,似乎在对着什么指指点点,穿过人群,果然是青瑶! 只见她脸上有些灰败之色,静静的倚在观门口的石阶上,狴犴走过去,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她抱起,一路回到了客栈。 可是他们的房间早已被毁,根本没处安顿青瑶,狴犴看了看怀中的青瑶,又看了看堂上的唉声叹气的掌柜,狴犴轻轻将青瑶放到了一旁,手上捏诀,渐渐的指间便笼上了一片白光,白光一点点变大,变盛,冲向天空,接着白光便以客栈为中心散发出去,将客栈的方圆十里都笼罩在其中,白光之中,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而破损的客栈,也在这白光中一点点恢复如常,待白光散去之后,众人又像往常一样,说笑的说笑,掌柜也把手中的算盘打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响,一切都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巨变忘得一干二净。 看到客栈恢复如初,狴犴才小心的将青瑶放到了床榻之上,坐到玄阳身边,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跟他说了。 玄阳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说话。 狴犴见他良久不发一言,不由得问道:“上神,你快想想办法,青瑶这傀儡术该如何破解啊?” 玄阳抬头看着他,“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了找到施术本人。” 狴犴见他良久不发一言,不由得问道:“上神,你快想想办法,青瑶这傀儡术该如何破解啊?” 玄阳抬头看着他,“我也没办法,除非找到施术本人。”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是他心中却有一个疑问,他之所以会着了那人的道,也是因为那个青瑶过于真实,这便说明那人对他和青瑶都很熟悉,也是这样才能料定他们每一步。 他微微抬头看了狴犴一眼道:“我们不宜再住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狴犴也是这个意思,道:“以前牢蒲在郊外的碧叶湖有一个住处,我们可以去那里。” 玄阳点头,狴犴便去了堂下,将三人的房钱结了,和玄阳带着青瑶去了碧叶湖,因为青瑶还在昏迷中,为了方便,狴犴的长袖轻轻一卷,青瑶便随着那阵风,被他卷进了衣袖中,两人走到无人处,又化作了两道光消失在原地。 碧叶湖就在城郊,两人眨眼间便到了,只是玄阳因为受了伤,到了之后,便辟出一地方开始闭关养伤,外面统统交给了狴犴,青瑶因为中了傀儡术,为了防止她再次生事伤人,狴犴将她带到了湖底,祭出轩辕剑,唤出剑灵,把她交给了剑灵,让她封印在轩辕剑中,默默道:青瑶,你先在这里等七哥,七哥这就去想办法回来救你。 那人用的是拨浪鼓,而且还有音律,他们这些兄弟之中,莫属大哥的音律造诣最高,他不奢望大哥能同他一起离开魔族,但是能给他一些建议也好。 抬眼望了望魔族的方向,身影一闪,再次乘风去了魔族,这是他第二次去了,夕鸢自从上次伤好之后,便再次去了魔族,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便施法与她联系。 去了便见到夕鸢竟然在魔族开了一家小店,卖起了鲜花,狴犴在她的花房中转了一圈,问道:“夕鸢,你一直在这个地方,知不知道我大哥囚牛如何了?” “公子,公子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吗?”夕鸢微微一怔,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问道。 “什么消息?”狴犴皱眉,这段时间,他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见到狴犴同她一样吃惊的表情,她便也知道结果,将手中的茶递到了狴犴的手中道:“就在前两天,我看到了大公子似乎去了人间,不知所谓何事,我给过公子消息,要公子留意的……” 狴犴接过话头道:“可是今天这样看来,你的消息是被人截了去,看来已经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了……” 他说着突然一顿,半响又道:“你是说……大哥去了人间……” 整件事情在他脑海里转了又转,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大哥?! 思量了半响,他又转头问道:“你知道大哥走了,那你可知道现在他是否已经回来了?” 夕鸢摇了摇头,“我还没得到消息,你知道的,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们的同族,虽然他们在你们眼中微不足道,可是也是遍布六界的眼线,现在没有得到消息,想必是没有回来。” “嗯嗯。”狴犴低头握了握手中的茶盏,这次他来本就是想要找大哥。 第164章 物尽其用 既然大哥不在这里,那他也没有必要在此多留,不过不管那人是不是大哥,他都要早点找到他,不单单是为了青瑶,还因为他手上拿着念珠,如果让他在他们之前找到其他兄弟们,那…… 他不敢往下想,喝了点茶水,便从夕鸢那里离开了,只是临走前,他把宝物传音镜递到了她的手中,“谢谢你夕鸢,以后有消息可以用它和我联络。” 夕鸢小心将传音镜收好,送走了狴犴,又开始侍弄她的花草,并没有看到她的花房前的人影,那个人影看了看离开的狴犴,又转头向着花房之中看了一眼,见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才转身轻轻的离开了。 罗刹殿。 伏月听了他的话,放在宝座的扶手上的手,轻轻的来回摸索着,慵懒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小的听的一清二楚。” “好,去告诉他,既然拿到了念珠,就要物尽其用,不要让我失望。” “是。” 那人领命退下。 伏月也缓缓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转到了宝座后面,直到他出现在那人的身前,她才发现。 “怎么也学那些人在这听墙角?”伏月柔声问道。 那人一惊,猛地转过身来,惊愕之余,脸上也瞬时换成了担忧,“哥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霓裳,哥哥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难道你不明白吗?”伏月伸手,轻轻的揽了揽她的肩头。 霓裳却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可是风祁……那是他的兄弟,哥哥要他这样做这些,岂不是陷他于不义?” “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霓裳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远离这些魔族仙者的……” 伏月闻言,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重了一些,“远离魔族?你是为了一个男人,不要我这个哥哥了是吗?” 霓裳吃痛,抬眼看向伏月,却见他竟然双目赤红,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不由得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哀伤的道:“不是的……霓裳就算不要整个世界,都不会不要哥哥的,哥哥,霓裳会一直在你身边,那些话……我也不会再说了……” 经过她这样柔声的哄着,伏月眼中的赤红才一点点淡去,缓缓松开了手。 霓裳看到变回原样的伏月,嘴角淡淡一笑,“哥哥,霓裳不会不要哥哥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伏月也淡淡一笑,握住了她*的手,道:“好妹妹,哥哥知道了。” 别过伏月,霓裳快步的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身边的人都遣走了,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捂住嘴呜呜的哭了起来,刚才她忍得太辛苦,此时终于能哭一场,却也只能这样无声的哭泣,害怕让哥哥知道后,又是一场风波。 狴犴回人间的路上便在想,那人抢走念珠定然是有所图谋的,而念珠的最大用途便是去找他的兄弟们,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可是找到他们又将如何? 狴犴的心不由得一沉,兄弟们会有危险! 他盘算一番,睚眦身边有牢蒲,他不必担心,鸱吻有药神看护,倒是负屃,负屃现在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若真是被什么歹人发现了,那真的是危险的很。 这样想着,便一路匆匆的向着负屃的客栈走去。 “客官,你是住店还是打尖?”小二见他走进去,招呼道。 “我来找人,麻烦问一下,这里可住着一个叫顾长生的人?”狴犴着急,开门见山道。 小二皱了皱眉,有些为难,他们是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消息的,当然官府办差除外。 狴犴见他犹豫的神情,有些着急的道:“快!快告诉我他住哪?我找他有急事。” “客官,你不能让我们为难啊……”小二一脸苦笑。 “狴犴,你又来找哥哥做什么?”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 狴犴回头,见到是那几日未见的顾小妹,不由得一喜,大步走到她的身前道:“小妹,快告诉我你哥哥在哪?” “做什么?又要诳他抄经书还是要他做什么龙子?”顾小妹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那日见过青瑶,知道哥哥也是龙子之一时,她便从心底生出一种害怕,哥哥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离自己而去,而且哥哥还一直瞒着她这件事,不知道他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当然这中间也有狴犴,他也是什么都不说,虽然哥哥是龙子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是她就是生气!枉她对他那么上心。 “小妹,不要耍脾气,我找他有正事,你哥哥可能有危险!”狴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自己的气,他早就解释过自己的身份了,他们是不可能的。 “哥哥有危险?怎么会?哥哥已经去参加殿试了,现在他还在贡院呢。”顾小妹道。 狴犴微微一拱手,“多谢相告,后会有期。”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狴犴离开,顾小妹一直站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心里也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不只是担心哥哥的安危,还是因为看到了久违的狴犴。 得知负屃在哪之后,狴犴不敢有所耽搁,匆匆的向着贡院走去,可是想着那人得到念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便在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身形化成了一阵风去了贡院,但愿还来得及。 算算日子,今天已经是殿试的最后一天,狴犴隐去身形,在贡院里考试的众小间里一个一个的寻找,不经意间却突然瞥见那高墙青瓦后面隐藏着什么人。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暗暗查探,试探了几次却发现那人没有一丝魔气,可是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到一行人缓缓的向着这边走来,那人一身明黄,身边还跟着三五个人,小心的陪着笑脸走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的向着远远的考生看一眼。 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上,原来的太子萧永彦,只是他的腰间挂着的东西,那是功德碑! 难道这萧永彦便是他的六哥? 第165章 不领情 他正想着,却突然觉察到一股巨大的魔力从正南方向这边靠近,就在他想要准备抵御时,猛地听到前面惊呼一声,“保护圣驾!快来人啊!” 狴犴不由得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人一身黑袍直直的向着萧永彦飞身而去!对!刚才他感觉到的气息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那人—— 那人之前他就见过,一身黑袍,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只是那时他手中多了一个拨浪鼓! 他敢确定,这人就是自己那日看到的黑衣人!控制青瑶,拿走念珠的那个人! 狴犴再也顾不上其他,身形一现,身影如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着萧永彦身边奔去,挡在了萧永彦的身前,同时手上捏诀,瞬时在身前结下一道仙障,挡住了那人的攻势! 他出人意料的出现,那人不由得一惊,但看清他的面容时,又是一种释然,仿佛又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那人的掌间化出的杀气与狴犴设下的仙障一撞,在四周激起了一道道光晕,一旁的树木没有仙障的庇护,在光晕到达的一刻,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就算是两人环臂抱那样粗的树,也没能幸免,纷纷向后倒去。 一招过后,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狴犴觉得总算能看清他的真面目,知道他是何许人时,却见他竟是以黑帽罩头,就是一张脸也深深的藏在其中,而且面上还带着一个精巧的银质面具,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带皇上离开这里!” 狴犴皱了皱眉,向着身后的人喊道。 俗话说,仙人打架,凡人遭殃,就像刚才的那一掌,即便是他们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若他一个疏忽没能顾上他们,后果真的不敢想。 “走!” 萧永彦看了看身前的狴犴,迅速转身,在众人的拥护下,迅速的向后撤去。 狴犴见到萧永彦已经离去,伸手在空中一握,轩辕剑便如常一般出现在他的手中,唰唰几剑,便在身后设下了数道仙障,以防黑衣人再次向萧永彦动手。 “呵呵。” 他的这一番动作却引得黑衣人一阵嘲笑,“若我要取那人的性命,你以为就以你的这几道仙障,就能阻止我?” 黑衣人幽深的目光望向了萧永彦离去的方向,伸手在身前一划,一床琴便出现在他的眼前,无需案桌,自主悬浮在他的身前。 他伸手轻轻一拨,琴音便化出了无数的剑气,一一向着他设下的仙障刺去。 狴犴知道他的目标是萧永彦,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就在他指尖化出剑气时,他也举起了手中的轩辕剑,剑花簇簇,将他化出的剑气一一截下,挡在仙障之外。 见到剑气一一被狴犴化去,却也不以为意,嘴角邪魅一笑,琴声便陡然一转,狴犴正奇怪时,突然手中的轩辕剑向外一挣,几欲脱手而去。 “你!……”狴犴愤怒的看向黑衣人,却见他脸上的笑容不减道:“哈哈狴犴,真是为难你了,既要顾着兄弟的安危,又要照顾妹妹,可惜,你那妹妹似乎不领情!” 是,他把青瑶封印在轩辕剑中,此时青瑶听到他的琴声,又开始受那人的摆布与他为敌,狴犴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失去了轩辕剑的助力,对抗黑衣人的攻势,他便左突右支很是吃力。 就在他奋力抵抗时,忽的琴声再次一转,琴音化出无数的尖刺向着狴犴打去,狴犴弃了轩辕剑,双手捏诀,在身前设下一道厚厚的仙障,挡住了他的攻势,疾风而来的尖刺,一触到仙障,便如数化成了烟雾,消散。 看着眼前一触便散的尖刺,狴犴暗叫一声不好,这是他的虚张声势,这是虚招,抬眼果然看到黑衣人已然窜上了高空,手上轻轻一弹,指尖无形的黑烟便化出了一柄寒剑,飞向身后的萧永彦。 此时的萧永彦已经由众人护着,走向了贡院的门口,觉察到身后的风声,正缓缓转过身来。 狴犴大惊,身子一闪,极力去追那柄寒剑,但是寒剑先发,中间有有所耽搁,狴犴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柄长剑直直的向着萧永彦刺去! “护驾——” 一人反应极快的挡在了萧永彦的身前,却见那寒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又向后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萧永彦突然身上突然笼上了一道柔柔的白光,白光之中流光溢彩,中间还有一行行的小字,刺向萧永彦的寒剑便被阻在了这柔柔的白光之外,再次化成了黑烟,消散殆尽。 那是功德碑! 突然的异象,在场的人都僵住了,众官员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狴犴见到他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欣慰一笑。 但是就在大家都松懈下来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来,将萧永彦几人团团围在其中。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臣将萧永彦挡在身后,手指颤抖着指向了来人。 “要他的命!”一人说着便欺身而上,手中的匕首在阳光下一闪,泛着幽幽的蓝光。 “保护皇上!” 萧永彦身边的人,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迎了上去,但是却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与那些黑衣人过不了两招便被斩杀在地。 狴犴深深皱眉,想要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却又被那人挡住了去路,“你的对手在这里。” 眼见萧永彦就剩孤身一人,一把长剑已然刺向了他的胸口,萧永彦长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以为必死无疑时,突然眼前闪过一条绯色绸带,在他的腰身上轻轻一卷,再用力一拉,他的身子便被轻轻提起,落到了远处。 顺着绯色的绸带看去,那竟然是一个以轻纱遮面的妙龄女子,曼妙的身段被一袭红衣包裹着,俏生生的立在他的身前,见到他看过去的眼神,清脆的声音道:“皇上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狴犴看着萧永彦身边的那个身影,再次皱眉,那女子并非是寻常女子,倒像是一条鲤鱼精。 第166章 命运弄人 只见她说着便舞起了手中的绯色绸带,灵活的犹如一条绯色的水蛇一般蜿蜒而出,在黑衣人中间游走,只是她似乎无意伤他们的性命,只是出其不意的击落了他们手中的长剑。 为首的人见到已无胜算,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一旋,便跃上了高墙逃走了。 与狴犴交手的黑袍男子也失望的叹了口气,身影一闪,隐去了。 狴犴也没有在追出去的意思,萧永彦没事就好,他向着萧永彦的方向看了看,身形也是一闪,消失在他的眼前。 萧永彦惊愕的看着眼前一而再消失的人,又看了看身边的红衣女子,“你肯留在朕的身边?”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我得护送皇上回宫。” “多谢侠女相救。”萧永彦点了点头,此时护驾的金吾卫邵文德已经率人赶来,跪在他的身前请罪,“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萧永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起身吧,摆驾回宫。” “是。”那人低低应了一声,一边吩咐人下去备车,一边拥着萧永彦向着贡院外面走去,而红衣女子也在一旁亦步亦趋。 金吾卫统领邵文德见到她迟迟不曾离开,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留步,皇上有我们护送就够了。” “邵爱卿,让她一起吧。”萧永彦的声音从车上悠悠传来, 萧永彦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着皇宫驶去,红衣女子一直走在他的身旁,暗暗道:让我再送你一程,待你回宫之后,我便会离开,你我终究是道不同。 马车徐徐驶进了宫门,萧永彦却轻声喊了一声,“停车。” “是。” 外面应了一声,马车便稳稳的停了下来,但是萧永彦却没有下车,只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玉莲,你真的要走吗?” 红衣女子身子微微一抖,她没有想到萧永彦竟然看穿了她的身份,她紧紧地握了握双手,迟迟没有说话。 没错,她就是一直跟在萧永彦身边的小鲤鱼精玉莲,从他还是太子时便一直守在他身边,可是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呢?此时若再不问个明白,怕是再没有机会了吧? “皇上……皇上是何时知道我的?”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朕也不知道,或许是朕得到这个珠子的那天晚上,或许是从宫中谣言四起的时候,或许就是刚才你到朕的身边的时候……” 萧永彦的微微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却知道,他一定是伤心难过的。 见她迟迟没有再说话,那个声音又道:“玉莲,继续留在我身边好吗?” 仁和二十一年,仁和帝亲临大考遇刺,幸有异人相助,经盘查,行凶之人乃参考贡生,帝怒,命人严查。 这是后人在大晋史书中看到的记载,当时的众人只是听闻皇上在贡院里遇刺,而进了贡院的贡生自太阳落山后也没有出来,都着急的在贡院门口等着,其中也不乏一些世家子弟。 最后看到告示,不由得都暗暗垂泪,叹命运弄人。 顾小妹也在这里,看到消息后,顿时觉得手足冰凉,哥哥也因为这件事牵连入狱?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客栈,望眼京中,她无亲无故,就连找个人想要诉说,也找不到人。 最后六神无主的时候,她想起了狴犴,但是茫茫人海中,狴犴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任她如何寻找呼喊,都不见他的踪影。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时,突然听到了后方传来的钟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便转身向着那钟声回响的方向走去。 走到庙前,发现这是一座观音庙,她不由得抬步走了进去,都说观世音观世间万象,解众人苦难。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到了观音的法相前,抬眼望着那庄重慈悲的菩萨,诉说着心中的心事,“只要菩萨能救哥哥,我愿遁入空门,宣扬佛法……” 说完她便一下下的在观音像前不住的叩头,狴犴说过,哥哥是龙子中的八子负屃,她相信菩萨听到她的祈愿,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知道叩了多少次,她的额头因一次次的触地而变得赤红,渐渐的有了血渍,口中却不断地念着观世音菩萨。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手臂也被那人轻轻扶住,她不由得一惊,见到眼前的人,她更是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双手合十拜道:“拜见菩萨。” 菩萨正如画像里的模样一般,一袭白衫,手拿玉净瓶,法相庄严,向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哥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但这是他的劫数,我也是爱莫能助,不过请你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哥哥他……”顾小妹没想到菩萨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到她焦急的模样,菩萨又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哥哥,若你真想做点什么的话,便去找那清风县外的牢蒲吧,把这个带给他。” 菩萨说着手上闪过一道金光,金光缓缓离开她的手掌,慢慢飞到了她的手中,落入她的掌心后,又闪了闪,便不见了踪影,她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那清风县在什么地方?我又要怎么去?” 菩萨淡淡一笑,伸手轻轻一指,顾小妹便看到眼前大殿的门前出现了一座高山,高山下面还有数十人,手拿锄头不断的凿石挖土,也有数人用箕畚装土石向外运,看样子似乎是要将那座大山移走,而在一旁,还有一个人身影飘忽,她记得他也去过他们家,不由得看向菩萨道:“他……他就是牢蒲?” “对,就是此人。你就这样向着那里不断往前走,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待找到他之后,他便会替你救出哥哥。”菩萨指着前面的门道。 顾小妹迟疑的看向了菩萨,却见菩萨只向着她轻轻一笑,道:“去吧,只是记住了,只能向前,不能回头……”说着她的身影便慢慢淡去,消失在她的眼前。 第167章 一大快事 她要救哥哥。 心中这样想着,便抬脚向前迈了一步,但是本应该是平坦的观音大殿,却突然变得崎岖不平,脚下一个不稳,竟然摔倒在地,就是眼前的景象也跟着一晃,接着竟然又起了风,顾小妹忍痛爬了起来,伸手挡在额前,一步步的在狂风之中踽踽独行。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走过高山,趟过河流,遇到过暴雪,忍过酷暑,只是一切都不能阻止她要救哥哥的心,心底想着哥哥正等着自己去救,便有着无尽的勇气,最后却停在了一处悬崖边上。 但是记着菩萨的话,她也不敢向后看,悬崖之下,云雾缭绕,却看到有多深,她尝试着小步向前走,脚上突然一划,是踩到了悬崖边上的碎石,石头便咕噜一声跌了下去,在也没有声音,这说明这悬崖真的很深,掉下去,别说找人救哥哥了,就算是自己也要丧命! 她的脚想要往回缩,可是菩萨的话却又在耳边响起,“记住了,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缓缓的闭上了眼,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哥哥照顾自己,眼下该是自己为哥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这样想着,小妹便大步的走向前去。 没有预期的掉落,她还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只是耳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穿凿之声,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这里是—— 只见那原本虚无的景象,竟然变成了真的,她高兴的跑上前去,向着隐身在一旁的牢蒲大声喊了一声。 牢蒲见到是她,微微一怔,这清风县与那平乐县相隔千里,她是如何来的?还有她似乎看得到自己? 顾小妹心里记挂着哥哥,没给他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匆忙的走到他的身边,擎起手递到了牢蒲身前,道:“牢蒲,菩萨在我手中放了东西,说只要找到你,便能救我哥哥。” 牢蒲皱眉看去,她是说顾长生?顾长生如何了?但是看到她殷切的眼神,也没有多问,低头看去,待他看到那闪着金光的佛印和一旁的小字时,不由得一喜,双手合十道:“牢蒲多谢菩萨成全。” “那是你们自己修得的因果,不必谢我。” 远远的传来了菩萨洪亮的声音,顾小妹不知菩萨给了她什么,也跟着牢蒲拜了一拜,她依着菩萨的指点,千难万险都过来了,相信哥哥自然也会脱险。 菩萨的话音一落,便见到小妹的掌心中不断地闪着金光,在她惊讶中,又缓缓移至了牢蒲手中。 牢蒲轻轻一握,立即飞身而起,落到山前,又在众人眼前现身,朗声道:“我乃天神,上天感你们德行,命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牢蒲说着手轻轻一翻,掌中便出现了一个佛印,在众人的惊愕中渐渐变大,一路盘旋而上,直到盘旋至山顶,大山便在佛印的华光中,就地拔起,缓缓向着远方移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而人群中的睚眦身上也缓缓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白光中他的一身短衫渐渐变成了长衫,灿灿金甲落到他的肩头身前,铺成一片灿烂光芒,赫然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 众人看的不由得一惊,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了神仙移山,但是此时还是惊讶不已,因为眼前这个人和他们一起在这里过了好长时间,他就是自己身边的神仙,此生能见到两位神仙,也是毕生的修来的福气了。 已然坐上了监工的夏子平更是高兴的喊:“宁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却没想到你竟然是神仙。” 却没想到宁翦风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我也没想到,我真的是睚眦。” 夏子平听到他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忽的一僵,睚眦? 他记得小时候,在街角里曾听过老人们讲,睚眦是很是凶残,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相处有半年多的人,竟然是睚眦! 万幸自己与他交好,不然…… 他的这些心思自然没有逃过睚眦的眼睛。 是,世人都是这般看他的,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只对着夏子平微微一笑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向着南方喊三声我的名字,我便会过来助你。” 睚眦说完,也不管他怎么想,便大步向前走去,这些人中,除了他宁翦风便是以夏子平马首为瞻,见夏子平再没有说话,也没人再上前说话,只这样目送着他离开。 “二哥。” 见他要走,牢蒲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缓缓的走到了他的身边道:“二哥,八弟遇上麻烦了,需要我们帮忙。” 睚眦回头,眉宇间微微一拧,看向了他。 牢蒲知道他的脾气,又道:“这是八弟的妹妹,就是她带着菩萨的佛印过来告诉我的……” “好,我随你去就是。” “多谢二哥。”牢蒲一喜,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顾小妹,“你要我们去救你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们他到底怎么了?” 顾小妹将京中的事告诉了他,原来她找不到狴犴,求救无门才找到的菩萨,可是狴犴去哪里了? 牢蒲点头,道了一声得罪,便轻轻伸手托住了她的腋下,顾小妹便觉得身体一轻,待她缓过神来,才看清自己已然跃上了云端,脚下都是洁白的白云,她与牢蒲一起,睚眦独自驾云,第一次在云端上向下看,绿水青山皆在脚下,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个念头,若有一天,自己也能这样驾云遨游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正想着,身边的牢蒲将她的身子一提,道:“我们到了。” 顾小妹只觉得身子一晃,落到了地面上,顾小妹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郊外,眼前是一汪绿水,一旁写着三个字:碧叶湖,她狐疑的看着牢蒲,不解的道:“我们不是去救哥哥吗?” 牢蒲却挑了挑眉看着她,“你要我们怎么救?去劫狱吗?” “我……”顾小妹哑然,劫狱肯定是行不通的,她支吾了片刻,急的一跺脚道:“那你说怎么办?” 第168章 预谋 牢蒲沉吟了片刻道:“你哥哥之所以会入狱,是因为皇上的迁怒,皇上迁怒不过是因为那行刺的凶徒是大考中的贡生罢了,我想只要我们找到那凶徒,皇上便不会押着所有人不放。” 听他这样一说,顾小妹也觉得很是有道理,又看了看四周,“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赶紧去抓那凶徒!” 牢蒲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救哥哥心切,可是找人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你知道那凶徒长得什么样?” 顾小妹再次摇头。 “我们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牢蒲问道。 顾小妹看了看牢蒲,又看了看睚眦,红着眼委屈道:“你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辛苦去找你们有何用?” 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嫌弃无用,睚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顾小妹被他这样一看,又生怕两人反悔,最后妥协道:“好了,我相信你们就是,左右我那哥哥也是你们的弟弟……” 牢蒲欣慰的看了她一眼,“这就对了。走!” 说着牢蒲的大袖轻轻将她一卷,顾小妹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进入了一个*的黑洞,她刚想要问这是哪里时,眼前又是一亮,眼前竟然是一处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房间,只是比一般的房间宽敞些,布置的能雅致一些,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隐隐的带着一丝丝的波光,就像是在水底?碧叶湖,水底? “我们是在水底?”顾小妹四处走动着,惊奇的问道,从前她只听人说什么海底龙宫之类,没想到今日竟然也来到了这水底! “嗯。”牢蒲应了一声,也四处看了一下,睚眦不由得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里本来是我安置的一个栖身之处,不过我看这里似乎有人来过,不知道是什么人。”牢蒲解一边给睚眦和顾小妹让座,上茶一边说道。 “四哥,是我,你回来了?”他说着听到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一会那人便缓缓走了进来,见到睚眦,微微一怔,继而轻轻一笑道:“二哥也来了。” 睚眦面目冷峻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来人正是狴犴,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一旁的顾小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小妹像是生他的气一般,转头看向一侧,默默不语。 虽然与顾小妹相处时间不长,牢蒲却也知道了她的脾气,淡淡一笑,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狴犴皱了皱眉,用力一拍桌子恨恨道:“真是该死!”他这样一用力,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不由得“哎呦”一声,捂住了肩头。 “狴犴,你受伤了?”牢蒲见到他的形容,连忙起身关切的问道。 睚眦和顾小妹也同时投来了关心的目光,狴犴微微摆了摆手,“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说完便将他这几日青瑶中了傀儡术,伤了玄阳以及他去追寻那黑袍男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日他见黑袍男子走了之后,便追了上去,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轩辕剑,不是那人的对手,但是为了青瑶,他也只能拼命的划破了那人的面具,见到了那人的脸。 “你说那人是大哥?”牢蒲听完皱眉道。 顾小妹也是气鼓鼓的看着他。 “当日你就在那里,可看清了是什么人刺杀皇上的?”睚眦问道。 “我也不知道,当时大哥缠住了我,我无法脱身,不过后来还有一人与他们交过手,看身形应该是一条鲤鱼精。”狴犴思索着道。 “鲤鱼精?玉莲?” “四哥认识她?” 牢蒲点了点头,回忆着道:“当初为了躲避宫人的围堵,青瑶曾请她帮过忙,我也见过一次,或许我们可以找她帮帮忙。” 顾小妹闻言一喜,道:“有办法就快去啊,谁知道皇上会不会那天心情不好,就将哥哥杀了!” 牢蒲摇了摇头,皇上是一国之君,哪能那样情绪化,而且他也是识得他的,原本的太子殿下也是一个仁厚之人,断然不会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滥杀无辜的,之所以会将所有的贡生扣下,可能也只是一时气愤,待他消消气,便会把他们放了的,怕只怕再生事端。 听狴犴说着这几天的事,似乎是有一群人早有预谋,从信奉那长梧真人开始,他们也可以从这个长梧真人着手。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各自行动,牢蒲去了皇宫寻找小鲤鱼精玉莲,而睚眦则留意长梧观的动静,狴犴受了伤,就留在此地,一方面照顾青瑶,再就等玄阳出关,一起想办法解她的傀儡术。 顾小妹也由牢蒲带回了客栈,她是凡人,自然不适合长时间在水中生活。 待众人都走之后,狴犴拿出了轩辕剑,轻轻唤了两声,“轩辕。” 缓缓一个青衫男子从轩辕剑中飘了出来,只见他的脸棱角分明,双目如墨,一半的黑发由一只木簪束起,一半披散在身后,长身而立,站在他的身前,“主人,你找我何事?” “我受了伤,需要休养几日,你替我看好青瑶。”狴犴郑重的拜托道。 “主人放心,我不会让青瑶有事的。” 狴犴听完,轻轻的点了点头,青衫男子身子也化成了一抹烟气,钻进了轩辕剑中。 “杀了他!杀了他!” 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中,只能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而且耳边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声声清脆的拨浪鼓的声音,这是从哪里传来的?她看不到那个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渐渐地自己的手竟然不受自己控制,握着长剑缓缓抬起,在那个声音的催促下,一点点将长剑举至头顶。 “青瑶!” 又是一声呼唤,似乎是在叫她,她微微一怔,可是耳边的催促声却更加急促起来,还有似乎有丝线正牵引着她一步步的向前,靠近眼前的那个身影。 长剑慢慢举至头顶,她又听到那个人喝道:“你要与师父动手吗?!” 与师父动手? 第169章 勉励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与师父动手呢?她迟疑了下来。 可就在此时,耳边的声音突然换了,换成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一声声的唤着她青瑶,这是师父,他一句句的在耳边告诫她,“杀了他,他是妖孽,幻化成师父的模样蛊惑你的,快!青瑶听话,杀了他!” 这是师父的命令?迟疑的她又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用力劈向了那个身影。 长剑落下,那人缓缓的倒在了血波之中,她的眼前也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颤,手上的长剑也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那人就是师父,什么妖孽幻化出来骗她的?容貌可以以假乱真,可是看她的眼神却错不了,可是她都做了什么? 缓缓的跪在那人的身边,哆嗦着手,将那人轻轻的抱在了怀里,摇了摇他的身子,低声唤道:“师父……师父,你醒醒……” 可是怀中的人,任她怎么呼唤,都沉沉的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哭喊无用,悔恨无门。 突然她觉得身上一轻,睁眼一看,师父竟然身形已然变得稀薄,渐渐散了身形,变成了一点点的荧光…… “师父!……”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 “师父!……” 青瑶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眼角还带有未干的泪痕。 她向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身边云雾缭绕着,而她就这样躺在这里。 “你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她警惕的看向那人,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一声青衫,剑眉朗目,很是英气。 “你是谁?” “我是轩辕剑灵。” 他就是轩辕剑灵,她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轩辕剑是七哥的佩剑,他的剑灵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她环顾了四周,这里只有无尽的飘飘渺渺的雾气,和昏暗的光,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问道:“这是哪里?” “剑身之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主人让我照顾你。” 青瑶站起身来,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梦境,心底又是一个激灵,“我师父呢?” 轩辕微微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上神有事要办,所以把你托付给我,你就安心在这里就行了。” “这里?待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青瑶望着空荡荡的地方,埋怨道。 轩辕微微一汗,他还是冷谦的时候便见过她,那时虽然对她的印象不深,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皇上的身边,可是现在青瑶却满身的孩子气,让他很是头疼。 难道要他跟玄阳那样哄着她? 看到青瑶幽幽怨怨的走过来,嘟着嘴看着他,轩辕伸手抚了抚额,这里是剑身,能有什么,但是他刀山火海都不怕,最怕这女子哭,看着她满脸的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心底忽的一晃,柔声哄道:“你想要什么?” 说着轻轻一挥袖,原本荒芜的剑身之中,一一亮起了花灯,顿时身边便一下子热闹起来,青瑶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崇拜的看着一旁的轩辕,“你好厉害!” 轩辕见到她眼睛里有小星星般的一眨一眨的,不知怎的心里也跟着甜甜的,十分受用,觉得为她变出这些花灯也值了,淡淡一笑看着她,“你高兴就好。” “谢谢你啦。” 青瑶说着便四处去看一盏盏的花灯,这是荷花花灯,粉色的花瓣错落的围成一圈,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中间的黄色花心,就像真的荷花一般,那边还有蘑菇灯,青瑶一蹦一跳的挨个去看这目不暇接的花灯,最后目光却落到了一个大的花灯前,那是一座都由成百盏小灯组成的花灯,轴心有两层走马灯,左右相反旋转,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的样子,四周是各式各样的灯,有牡丹花蕾灯,凤蛮灯,整鱼灯,而且整头羽末,都缀有成串五颜六色的细珠,煞是好看。 青瑶这看看,那看看,很快就被旋转的走马灯上面的画吸引住了。 那似乎是画了一个故事,那是讲述了一个世家姑娘再三月三时同姐妹们一起出去踏青,却因为一时贪玩,迷路了。 她害怕的试探着往前走,渐渐看到了一个白云深处住着的人家,走近一看,却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抚琴男子。 只是那男子的身后,还立着两个青袍男子,面色如霜,见她走过去,便一柄长剑刺了过来,却被抚琴男子喝住,他问了姑娘的住处,并吩咐两人将她送回去。 两人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放到了她的家人停车的地方,姑娘不知,醒后不断地追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家人都打趣她是在做梦,那姑娘却要决心寻那*,做那个武陵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个男子终于让她找到了,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是附近的一个琴师,在半山书院教琴。 听了那人的琴,姑娘的一颗心都系在了那人的身上,便央着家人送她去半山书院学琴,时光荏苒,在书院里她学了文,习了字,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 他的习惯爱好她也摸的差不多,听说他除了琴艺超群,还写了一手好字。 青瑶看得入神,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世家姑娘,自己的心尖上也住着这么一个绝尘的男子,顿时她仿佛明白了那姑娘的心思,琴声听过只能回味,这落到纸上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可以保存到长长久久,就算哪一天看不到他了,也能留个念想。 这天她便跑到了他的跟前。 “先生,你写的字真好看,能写一幅给我吗?以当勉励。” 他抬眼望了望她,铺纸,笔落,书成。 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她有些失望,还是小心收好,回家裱了起来。 不行,她得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终于有一天,她在课堂上弹奏了一曲《凤求凰》。但是换来的却是他的打趣。 曲子弹得不错,以后弹给心上人听很合适。 这天,半山书院突然来了一位女先生,就在他的课堂上,与他合奏了一曲《长相思》。 第170章 端倪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已有知音人,或许他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他不是没认出她来,她只是他的学生,仅此而已…… 看到这里,她也突然失落了起来,仿佛这并不是一个故事,那个姑娘仿佛就是她自己,看着眼前那个才情横溢,卓然超群的男子而求之不得,失落渐渐的变成了伤心,便失落的坐在了原地。 轩辕见到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看着花灯的人,怎么突然萎靡不振起来,他轻轻走过去,柔声问道:“青瑶,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样一问,却见到青瑶抬起了头,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竟然蓄满了泪水,如同掩映在流云中的月亮一般,见他靠过来,拉过他的衣袖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耳边的哭声如同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可是他只是一个剑灵,如何懂得哄她开心,一只袖子被她扯着,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最后缓缓的伸手在她哭的一拱一拱的后背上抚了抚,青瑶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缓缓离开了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抽一抽的道:“把你的衣服……弄湿了,对不起……” 见她离开,轩辕却顾不上衣服,只要她好好的,不哭就行,一件衣服而已。 但他可不能这样说,只摆了摆手道:“不要紧,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青瑶用力吸了吸鼻子,指着花灯道:“喏,就是那个……” 轩辕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是一座花灯而已,上面也没有什么。 看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青瑶急的跺了跺脚,那尘封在心底的情愫,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但是见到她这副娇羞的模样,他也猜出了几分,那时她还在宫中的时候,她对玄阳的情他也不是不知道,他轻轻叹了口气,想不到,这青瑶什么都忘了,但心底的这份深情却丝毫没有变,只是他们只当她是个孩子,并没有发现她心底竟然藏着这份情意。 “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给你看这个。”轩辕说着衣袖再次一挥,眼前便再也没有了花灯,变成了荒芜。 看着花灯在眼前消失殆尽,仿佛刚才被触动出来的情绪也被那衣袖一并带走了,心里顿时空空落落起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就在她黯然神伤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青瑶,出来吧。” 这是——师父! 青瑶大喜,向着轩辕咧嘴一笑道:“我走了,轩辕,再见。” 轩辕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也释然一笑,冲她点了点头。 青瑶只觉得身子被人一拉,便走出了剑身,一见到玄阳,便喜滋滋的道:“师父,你的事情办完了?” 玄阳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有,只是这次我想让你帮忙,我们一起去。” “真的。”青瑶说着便拉起了玄阳的手臂,向外走去,“走吧,师父。” 她刚迈出一步,便见到此处有些陌生,不由得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不是他们原来住的客栈,不由得又退了回去道:“咦,这是哪里?我……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方?” 玄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慢些,不急,是你七哥带你过来的。” 狴犴见到玄阳向他眨了眨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本青瑶中了傀儡术,把她留在身边很危险,玄阳却执意要将她带在身边,说之前之所以会被青瑶伤到,只是因为他没有防备之心,如今即便她在对他动手,也不打紧了。 狴犴没法,只能解开她的封印,将她从轩辕剑里放出来。 而就在昨天,一直守在长梧观前的睚眦也发现了端倪,发现这个长梧真人似乎身份并不简单,他常常看到不少的人进出长梧观,一些人是因为贡生被囚,但是还一些人却不像是大晋子民,白日里还看不出什么,可是当观中的人都散了之后,他们便会松懈起来,流露出一些别样风俗。 玄阳出关之后,听说了贡院发生的事,这不光关系着负屃,也是大晋将来的民生大计的问题,若是朝廷没有可用之人,那么溃败是早晚的事。又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一细问了一番,听到睚眦所说的异样,便思索起来。 他还是君墨黎的时候,曾受万国朝拜,对于一些异域风俗还是有一些印象,加上他对大晋周围的情势的了解,很快就想到了东南边境的清乐教,上次他便与大皇子萧永康合谋,失败之后,难保不会再次卷土重来。 所以他想去南疆的清乐教看看。 至于青瑶,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虽然现在他可以照顾她,但是与魔族的那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虽然他能替她,可就算他去了,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如果他一去不复返了,那么青瑶又该怎么办? 药神说得对,青瑶如今这个样子,不知是他的选择还是青瑶自己的选择?他望了望眼前的青瑶,其实很想问一问她,这样到底是不是就是快乐的?是她希望的? 还有他始终不相信囚牛会真的弃大家而去,投靠魔族,将青瑶带在身边,便能看出囚牛还有什么动作。 玄阳说完便带着青瑶一路向着南疆赶去,只是他只知道清乐教的大体位置,不知道具体的地方,便在南疆的一个小村子停了下来,下去向人打探。为了方便行事,两人化成了当地人的装扮,身着白色长袍,头上裹上了白色头巾,青瑶更是用头巾遮住了脸,只留下了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 “师父,他们为什么都要裹着头巾?”青瑶不满的扯了扯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头巾道。 “看,这里风沙大,或许就是用来挡这风沙的吧。”玄阳四处看了看道。 青瑶闷闷的点了点了头,可是这样真的很难受,这里不止风沙大,就是太阳似乎也比别的地方毒辣,她刚刚走了一会儿,便觉得周身就像在火中炙烤一般,可怜了她好好一株兰花,要在这个地方受罪。 第171章 清乐教 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玄阳,却见他竟然对此浑然不觉一般,她怅然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师父之所以不会感到炙热,是因为师父的修为高啊,高出她太多,所以基本不会受外界坏境的影响,可是她还只是个开悟了二十多年的小兰花,自然是比不了的。 是,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棵兰花,或许是因为从前生在东海边上,所以才跟那几个龙子结成了兄妹,她的这种执拗,就是玄阳也说服不了她。 但是虽然难受的紧,她还是不愿跟师父说,她不愿拖累师父,给他增添麻烦,她知道师父来此是有要事要办,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的向前挪,好在宽袍之下,也看不出什么来,等到了地方,她再好好歇歇也不迟。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体内的水分正一点点不断地往外冒,就像要将她蒸发掉一般。 “走,我们过去问问。”见到前面有几户人家,玄阳说道,只是他一转身,却见到青瑶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他身后去了,不由得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青瑶苦涩的向他一笑,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干的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到她身边蒙蒙的水汽,玄阳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大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在她身上化出一道仙障,将她罩在其中,伸手握住她的命门,不住的向她体内输送仙气,过了好一会儿,青瑶才觉得身上舒畅了许多,就像从前师父替她浇水一般。 玄阳放开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说出来的话也字正腔圆,中气十足。 玄阳这才安下心来,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可能还真的是受这寄生体的影响,承袭了花草的柔弱。 玄阳点了点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就要到了,坚持一下。” 青瑶应下,跟在玄阳的身后,躲在他的身子投下的影子中,不管能遮多少,能遮多少算多少,玄阳看到,不由得摇头轻笑不已。 很快两人便来到小村子里,这里是一片小小的绿洲,像是沙漠瀚海上的珍珠,镶嵌在沙漠里,闪烁着神奇的色彩,也就是因为这片小小的绿洲,才让这里有了生息。 此时正有一人在一旁的湖泊里取水,玄阳走上去寒暄道:“兄台你好,我们是清乐教的人,出来办事,马匹惊了,又迷失了方向,困在这个沙漠里,兄台能否告诉我们,如何才能去那清乐教?”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闻言缓缓直起身来,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热烈,略略激动的道:“你……你是清乐教的人?”说着他的手不禁攀上了他的手臂,“你可认得一个叫宋桃的人?” 玄阳不知他为何这样一问,摇了摇头,那人似乎有些失望,缓缓放开了他,“你也不认识他……”说着又望了望他身后的青瑶,“这是位女郎?清乐教现在也收女徒了?” 老人自言自语般的嘟囔着,又望了望不远处的沙漠道:“你们从这出去,一直向南,就能看到清乐教了。” 说完便又提起了脚边的木桶,吃力的从湖中打水。 看着他吃力的样子,玄阳缓缓伸出了手,“老伯,我来帮你吧。” 玄阳从他的手中接过木桶,在湖中打满了水,提了上来,问道:“老伯,你住在哪里?我帮你提回去。” 老人炙热的目光再次打量着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阿桃?你是不是阿桃啊?” 玄阳皱了皱眉,不知该怎么回答,却见那老人已经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走,我们回家去。” 玄阳吃惊的看着他,解释道:“老伯,我不是阿桃……” 老人却板着脸教训道:“怎么?走了这些年,连爹都不认识了?” 玄阳尴尬的被他拉着,青瑶在一旁看着师父为难,便走上前去,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向着老者斥道:“他不是你儿子,你认错人了!” 老人一怔,又看了看两人,沧桑的脸上竟然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到从村子里又匆匆忙忙的走出一男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当他的目光看到这边时,便快步走了过来,先是从玄阳手边将老人扶了过去,歉意的道:“真是不好意思两位,他这里有问题。”他说着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你是……” “哦,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哎,他也怪可怜的,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却又去了清乐教,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没有音讯……” 从村长口中他们得知,这老伯有个儿子叫宋桃,在他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便让清乐教的人将他带走了。 “那清乐教?”玄阳有些糊涂,怎么养活不了就要去清乐教? 村长摇了摇头,“清乐教很是神秘,原本这个地方都要干死了,被风沙埋在地下,但是就在那次风暴中,一个人竟然就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风暴眼中,最后,这里非但没有被风暴掩埋,而且还有了这一片湖水,有了这后来的一片绿洲,那人还说,这里生活不易,如果愿意,可以跟他走,有人根据他的指引,见到了清乐教,但是人一走到那清乐教的门前便不见了,有人害怕便逃了回来,可是没多久也就死了……” “从那以后,大家对清乐教是又敬又怕,但是就在二十年前,这里竟然三年未下雨,大家过不下去了,便有人提议去那清乐教请教主施法,救他们一救,宋桃就在那些人之中,三天之后,这里是下了雨,但是那些人却再也没回来……” 村长说完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两人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玄阳张了张嘴,再也不敢说自己是清乐教的人,只道他们是外面过来的,迷了路,所以停下来问路的。 村长却好心的告诉了他们,千万不要向南边走,那边便是清乐教的地方。 第172章 囚牛施术 两人互看了一眼,拱手向着村长一揖道:“多谢,告辞了。” 玄阳和青瑶走出村落后,便一路向着南边走去,出了湿润的绿洲,便全部都是金色的黄沙,一眼望不到头,脚下也是那种软软的沙粒,只是一阵风来,便卷起脚边的沙,缠缠绵绵的纠缠在一起,青瑶无聊的用脚踢了踢,便散落在脚下。 “我们到了。”突然玄阳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青瑶还只顾着与脚下的风沙玩,没有注意到,一下子撞到了玄阳的后背上,玄阳皱眉转身,伸手将她拉到身前,搭上了她的脉,仔细的诊了又诊,待确定她无事,才缓缓放开她,“可有什么不适?” 青瑶摇了摇头,“我没事。” “走吧。”玄阳松了口气,继续向前,向着那个写着清乐教的山门。 这里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处禅院,此时山门关闭,沙漠之中,白墙青瓦,覆压数十里,规模很是浩大,他从前只听人说过这清乐教,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副形容。 但是他走了两步才发现,青瑶竟然没有跟上来,不由得扭头看去,见她踟蹰的站在原地问道:“师父,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玄阳摇头一笑,向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进他身边后道:“相信师父,只要你不想在这里,师父便立即带你出来可好?” 青瑶欢快的点了点头,“好,我相信师父。”说着迈着轻快的步子,牵住了玄阳的手,走进了山门中。 玄阳握着手中的柔夷,细腻而*,但是不知她能这样全心全意的把自己交托在他的手中还有几时,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怅然。 他们身前就像有一条看不到的线一般,在他们一踏过那条线,外人便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而他们眼前也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明明近在眼前的山门,却突然不见了,眼前突然变成了茂密的森林,还有飘荡的浓雾,只能看到身前三寸的距离,玄阳四处看了看,这沙漠之中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树,他们倒像是触了什么机关,启动了阵势。 “跟紧我,不要松手。”玄阳叮嘱身边的青瑶,说完便觉得握着自己的手又加了些力气,不由得会心一笑,若能一直这样紧紧相握,也好。 他的手也用力的握了握,似是在回应她,两人就这样一直牵着手,不断的在迷雾森林中一直向前走着。 他只知道他们是进入了别人布下的阵,一时还看不明白布阵人想要做什么,那么他们先走着瞧,但是越往前走,雾就越来越浓,他甚至就要看不到青瑶的身影,只是手中还握着她的手,让他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 “嗖——” 突然浓雾之中射来密密麻麻的箭雨,因为又是浓雾,又是森林的,挡住视线,不能视物,只当那箭雨靠近的时候,他才察觉到。 “当心!” 他大声喊了一声,双手捏诀在身前布下一道仙障,羽箭刷刷被挡在了仙障外,纷纷落到了地上,见到羽箭都被挡下,玄阳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青瑶,见她安然无恙才安下心来,但是刚才的事情过于凶险,玄阳轻轻的挥了挥袖,想要驱散身边的浓雾,随着他衣袖的挥动,身边的浓雾渐渐散了大半,就是森林也看到了尽头,前面就是那清乐教的大门。 他不由得一喜,看向身边的青瑶,看来那个迷雾森林可能只是清乐教防止外人进入的屏障,出了森林,便一路顺和,没有了危险,玄阳轻轻松开了手,可是他的手刚刚一松,却被那只*的小手用力握住,侧头轻轻一笑,似乎在说,就这样牵着手走下去吧,走到天荒地老。 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警惕起来,时时小心着,怕是那囚牛再次利用青瑶来做什么事。 走近清乐教的山门,他还未动手,门便自动的打开,可是两人进去后,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走过长廊,看到满院的花都开了,芬芳怡人,攀爬在长廊外的凌霄花,一朵调皮的爬至了两人的身前,青瑶见那花开的可爱,便随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尖下面嗅了嗅,却又递给了一旁的玄阳,指了指发间,玄阳看了看她,将花簪到了她的鬓边,却听青瑶幽幽道道:“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闻言,玄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又不动声色的道:“青瑶,你好好的龙女不做,跟一枝花比什么?” 青瑶却秋波潋滟的看着他,笑问道:“如何?” 却没想到玄阳的脸色一沉,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喝问道:“你到底是谁?真正的青瑶在哪里?!” 青瑶皱眉看着他,扭动着手臂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是手臂在那人的手中纹丝不动,她只能红着眼看着玄阳道:“师父,你弄疼我了,放手啊。” 听到她软软的叫着师父,他的心又是一软,手上的力气微微一松,却见到青瑶娇嗔道:“我明明就是青瑶,师父怎么说我不是呢?” 玄阳心中暗暗猜测,难道只是因为囚牛施术,松开了手,姘起双指,轻轻在她额间一指,青瑶似乎受不住他的这份力,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接着整个人就像是水中的海草随着流水不断摇曳一般,又渐渐变成了透明,不见。 青瑶去哪了?青瑶到底在哪?她是从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的? 心中一片慌乱,他又将她弄丢了?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了这里的不一般,这里像是虚幻,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青瑶的身影,就在长廊的尽头等他。 这些……这些都是他心中所想。 是,只要他心中想着什么,眼前便立即会出现什么! 不行,要走出这里!他都能被他诓骗进来,何况是青瑶! 身子缓缓的浮到了半空,身上的棉布白袍化成了墨色的缎子衣袍,袖口领口都绣着玄色暗纹,双手捏诀。 第173章 相守 慢慢在身前画出一个圆,圆一成,眼前的房屋花草立即就像被利器划出了一个口子,随着口子一点点撕大变得扭曲起来。 “开!” 玄阳大喊一声,原本的世界立即在眼前变的支离破碎,缓缓在眼前滑落,露出了原来的世界。 这里是—— 这是他们刚刚进来的地方,就是清乐教的山门,也没有什么迷雾森林,和在外面看来没什么两样,而青瑶就斜倚在一旁的台阶前,他们应该是一进迷雾就失散了,跟在他身边的只是个幻影。他大步走过去,轻轻唤了两声,“青瑶!” 青瑶却像睡着了一般,他知道她这是跟他一样,入了幻境,想到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他突然想看看青瑶的幻境中会有什么。 好奇心的驱动下,握住了她的手,缓缓闭上了眼,跟着她入了她的幻境。 再次睁开眼,眼前便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山的桃花,正如书上说的那样,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而桃林的一旁还有一条清澈的湖,碧绿的像是一块巨大的玉石,落在这繁花中,衬的那桃花更加明艳,他高高的立在半空中,几瓣飘零的桃花落入水中,随水而去。 这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应该是她向往的生活吧。 他身子清风一般的向前而去,只见在那碧水之上还飘荡着一个小小的竹筏,两个身影坐在上面。 那如画般的一幕映入眼帘,他突然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在何处见过这样的情景,微微一思索,他便想起来,就是上次他去魔族救人时,她被孔宣带走,两人也是这样泛舟湖上,惬意非常。 想到这,他有些害怕,不知道现在的竹筏上坐着的是谁,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不敢向前查看,生怕看到那个男子的脸。 身子也一下子停在了半空,迟迟不敢向前。 看看吧,他们是看不到你的,你就过去看看而已。 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断地给他打气,微微闭了闭眼,身子便又一点点的向前移动。 终于看到了两人,只见两人言笑晏晏,似乎是在饮酒,可是他离得远,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那男子的脸,他已经看清了。 那张脸他每次照镜子时都能看到,是,那就是他本人! 他微微松了口气,青瑶想见的人终归是自己,她心中的人还是他,可是知道那人是谁,他又好奇的想听听,青瑶都跟自己说了什么。 玄阳一点点靠近,却突然听到一句话飘入耳中,“师父,有一天你会娶妻吗?” 听到这样一句话,玄阳周身猛地一抖,他一直把她当成孩子,却没想到她竟然关心起了他的终身大事,可是不知她问这话究竟何意? 他同青瑶一样,紧张的等着旁边的那人答话,因为他就是她心底的答案,她到底希不希望自己成婚?成婚的那人又是谁? 只见对面那个自己轻轻啜了一口酒,笑盈盈的望着她,“青瑶希望师父娶妻吗?” “我……”青瑶面色微红,将头扭到了一旁,“师父娶妻与青瑶何干?师父怎么问起我了?” “那师父娶妻你欢喜?”青瑶一怔,脸上的笑容立即消融下去,不用她说话,玄阳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便又道:“我怎忍你悲戚,若你不喜欢,我便不娶就是。” 青瑶愣了愣,半响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良久才红着脸道:“那……那师父就这样一直和青瑶在一起?” 玄阳深深的点头。 青瑶有些激动,只觉得心里如同住着一只小鹿,不停的一下下的撞着她的心,声如蚊蝇的道:“那……这样也算是相守吗?” 她问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得到了坚定有力的回答,“是!是相守!” 玄阳微微垂眼,原来她要的只是这样的相守,他们之间的师徒之名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管在哪里!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还是想他们能以夫妻之名相亲相守,而不是止于师徒。 玄阳身形一动,飞身到了那个幻影身上,将青瑶轻轻的揽在怀里,低头问道:“如果……如果师父说要娶的人是你,你会答应吗?” 他只觉得青瑶的身子猛地一颤,慌乱的抬眼看着他,眼中没有预期的惊喜,只有害怕,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重重的跪在他的脚下,“师父,是青瑶错了,青瑶不该有这非分之想!” 口中这样说,但是心底的悲戚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将她淹没,眼泪也不争气的吧嗒砸到了脚下。 看到青瑶落泪,玄阳心如刀割。 就这样的一瞬,他似乎明白了青瑶的心,她爱着他不假,可是早已经不敢奢望能与他相爱相守,若他还是君墨黎,她还可以以他妃嫔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可是纵然如此,还是摆脱不了他们的师徒名分,不能相守在一起,世间不许,她的哥哥们不许,当初的他也是不许。 她爱而不得,爱的深刻,爱他超越一切,所以每次都可以为了他而奋不顾身。 最后更是为了救他,差点魂飞魄散,或许也只是贪恋看他最后一眼,他才在她从前送他的同心结上看到了她的魂魄。 而获得重生的她,却选择忘记,因为她爱的太累,太苦,既然都让她忘记,那就忘记好了,甜蜜的,痛苦的,欢乐的,悲伤地,都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却没想到,忘记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有一种感情是刻进骨子里的,永世不可磨灭的,若世俗不许,她便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纵然是梦里,也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伸手轻轻将她扶起,轻柔的替她擦着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道:“青瑶,你没有错,爱一个人没有错,之前是师父错了,不该拘泥于世俗的眼光。” 抬眼望了望身后桃林和碧水,“只要你不怕寂寞,这桃花流水处,便可成为你我的归宿。” 青瑶鼻子一酸,仰头问道:“当真?” 第174章 小法术 “当真。” 青瑶只觉得心底似乎有着千年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出来,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欢喜,只能用无尽的泪水诉说着这复杂的心情。 玄阳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接纳她所有的情绪。 “青瑶!青瑶!” 耳边是熟悉的呼唤,青瑶缓缓睁开了眼,见到师父正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思及刚才的梦境,脸上微微一红,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暗暗的摇了摇头,似乎要把那个梦忘掉。 “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了?”玄阳打趣道。 青瑶轻轻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没有,只是……”只是被莫名的情绪扰乱了心境,她没有说,因为那只能是个梦。 “我没事的师父。”她兀自的爬起身来,向四处看了看,岔开话题道:“这是哪里?我怎么还睡着了?” “是有人引你如梦,不过现在没事了。我们进去吧。”玄阳看了看眼前的山门道。 “可是师父你的衣服……”玄阳走向前去,青瑶突然发现他们的衣服竟然也换成了原来的衣衫。 玄阳淡淡道:“不要紧,那人制造梦境不过是想知道我们的身份来历,我们都入了梦,自然没有必要在隐瞒什么。” 青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但回想起梦中的自己,她不由得张大了嘴,愣在了原地。 玄阳见她没有跟来,又见她一副扭捏的样子,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事,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怎么了?难道刚才你不是如梦了吗?” 青瑶又是一愣,脑子里又多出来一条筋,似乎是在告诉她,是了,她入了她的梦,师父是入师父的梦,她身边的那个人又怎么会真的是师父呢?师父才不会说那些话呢。 这样想着,便暗暗的松了口气,向着玄阳呲牙一笑,“是的呢,我们走吧。”说着蹦蹦跳跳的跑到了玄阳身边。 “吱呀。”两人推门而入,却见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只有那一树一树的花簇,几处还被折断,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 “师父。”青瑶轻轻叫了一声,玄阳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没事,我们再向前走走看。” 走到一道道圆形拱门,直到两人走上了大殿,威严的塑像立在两人身前,玄阳望去,跟那长梧观的如出一辙! 长梧真人就是这清乐教教主!而且这个清乐教教主他还见过,并将他亲自迎进了宫中,授官封爵!真是上天弄人! 这就是那个有着灵猊之称,让他苦苦寻了一年多的慕容后人——慕容高朗! 玄阳心中感叹。 灵猊两个字眼从心尖上划过,脑海里微茫一闪,这个灵猊是不是在告诉着他什么,难道会是老五狻猊? 可惜现在那念珠在囚牛手中,否则找到这个慕容高朗便能知道他的身份,可是这慕容家一直都是过着避世的生活,这个慕容高朗怎么又会成为了清乐教教主呢? 他正想着,突然听后塑像之后发出一声轻响,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转向那塑像的后面,发现那塑像后面竟然还有一道隐形的暗门,而那不断叩击的声音就是从那个门后传过来的。 “师父,要不要打开看看?”青瑶问道。 玄阳点了点头,伸开双臂,示意青瑶向后退,这暗门后面不知有什么,便习惯性的将青瑶挡在了身后,但想起这次出来的目的,又轻轻的将手臂放下,轻声对着青瑶道:“你去看看,小心些。” 青瑶轻轻应了一声,便小心的向着那道暗门靠近,双手捏诀,手上缓缓泛起一道白光,白光如剑,在暗门上一划,暗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一开,斜靠在一旁的一个身影突然一歪,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只见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须发皆白,又似很久没有打理,乱成一团,顶在头上如同一个白色的鸟巢,身上的衣服也是污秽不堪,袖口衣领都已破碎,但是那料子却是上好的绸缎,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青瑶见到他,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一旁的玄阳也是皱起了眉头,只是一直戒备的心慢慢松懈起来,这人像是被人关在这里。 只见那老者抬眼打量了他们两个,嘶哑的声音道:“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这里的人,你们能不能救我出去……” 那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就像是凡间那生火做饭用的风箱,难听的很,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玄阳,问道:“他是人还是鬼啊?” 玄阳哑然,难道你还察觉不出他的气息吗? 最后只耐着性子道:“他自然是人,你帮他一把吧。” 青瑶淡淡一笑,走向前去,想要将那人从暗门中扶起来,可是那人身上的那股味道却让她望而却步,但是师父要她救,她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微微皱了皱眉,又像是突然想到了办法一般,手上掐诀,一道白光在老者身上一转,那满身的污秽便眨眼间消失不见,而原本乱糟糟的头发胡须也整齐柔顺起来。 看着眼前的成果,青瑶满意的笑了笑,缓缓走上前去,将那人扶了起来。 却见那老者脸上满是惊诧,目光不断地在两人脸上打转,“你们是……是神仙?!” 玄阳微微皱眉,“不是,我们只会一些小法术而已。”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小法术就够了,毕竟这个世上见过这种小法术的人不多……”他说着又解释道:“啊,我不是说你们……” 青瑶将他扶起,才发现他的一条腿竟然不能动,只能依靠着她缓缓向前走,青瑶扶他走到了塑像前,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 那老者抬眼一直那塑像看了好久好久,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似乎那满心的酸楚,都只能容在这样一笑中,只是原本那声音就难听至极,此时更是刺耳,青瑶不满的捂住了双耳道:“你好吵。” 那人闻言才停住了笑声,道了声抱歉,看了看两人道:“多谢两位相助,只是我如今落到这幅田地,没什么可以报答两位的……” 第175章 核实 玄阳听他这话,似乎有什么隐情,便问道:“老丈,你……你也是这清乐教的人?” 老者点了点头,慢慢的回忆着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老者竟是上一任清乐教的教主,他本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看到别人有难也总能伸出援手,这清乐教里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来到了清乐教,其中也包含着这任教主慕容高朗。 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七八岁,高高瘦瘦的,说是竹竿一样也不为过,他坐在一群乞儿中间,身上衣衫褴褛,却遮不住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风傲骨,颧骨上的那块青应该也和他这股子傲气有关吧。 他轻轻的向那个孩子伸出了手,因为他觉得资质这么好的个孩子不该待在这种地方,若循循教导,定有一番成就。 “孩子,你可愿意跟我走?”他轻声道。 那孩子抬眼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警惕,“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 他望着南边望了望,只道:“我是什么人,告诉你你也不知,若你愿意,我便带你走,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跟在我身边。”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他,男孩缓缓站了起来,将手递到了他的掌中。 他就是这样把慕容高朗带回来的,慕容高朗刚来的时候,也不说话,只是他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很是乖巧的样子,可是他却看得出来,他本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又是这样小的年纪,可能只是因为初来陌生的地方,过些时候就好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教中又来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他的话就多了起来,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孩子似乎经历了什么,格外懂事,人情世故也看的透彻,只是问他什么,他只摇头,说不记得了。 那日他便在藏书楼里看到了他,手里捧着的竟然是一本《资治通鉴》,他走过去将他手中的书拿到了自己的手中,翻了两页问道:“这书你看得懂吗?” 慕容高朗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能看懂一些,也有些看不明白的。” 他不知他为何要看这种书,在这清乐教里,人人都热衷一些延年益寿,修仙成道的书籍,却只有眼前的这个慕容高朗竟然在看这种书,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轻轻的将手中的书合上,看着慕容高朗叹了口气道:“修仙悟道本不该由这些俗事牵绊,以后这种书不要再看了。” 从那以后,慕容高朗再就很少看那种治国的书,但是却愈发变得沉默寡言,他看在眼里,把他交到了房中,说了一番话,“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暮,萧风吹倒前朝树。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 慕容高朗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师父教导,徒儿知道了。” 日后,慕容高朗的修为是大有长进,后来者居上,他也很是满意,将他带在身边,教中的大小事情能交手给他的,便让他去做,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番信任,助长了他的野心。 那日慕容高朗去找他,说有要事禀告,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师父,清乐教实在不该总是窝在这片沙海中,外面还有很大的世界,我想把清乐教发扬光大,让各国各地都知道我们清乐教!” “慕容!” 他很是震惊,望着他的眼睛道:“你打算如何?” “先是入驻中原!”慕容高朗的眸子微微垂了垂,又坚定的抬了起来,望向了他。 他摇了摇头,看来是他错了,以为他早已放下了那些富贵浮云,却没想到竟然还打着清乐教的主意。 “慕容,你走吧,你不适合在这里,去寻找你的抱负吧。” 劝也劝不住,他只能向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他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可惜心中放不下红尘,那么他也只能割爱。 却没想到慕容并没有走,而且不知从哪冒出一些人来,竟然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想做什么?!”他惊愕不已,望着眼前的人。 “师父,我们想让你一同去中原安享晚年,你不愿意,那只好让您一直呆在这里。”慕容高朗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是却没有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几人将他制住,关进了一个小屋子里,每日都会有人给他送饭。 他每日听着外面的声音,慕容高朗成为了新的教主,他们还为他立了神像,参拜,而慕容高朗也一步步的带着他们去谋划那所谓的荣华富贵。 “这个可恶的慕容!你就一直在这里?就没人怀疑过他,过来寻你吗?”青瑶听后很是气愤,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师父! 老者垂了垂眼,“有,有个叫宋桃的,他曾出言问过慕容高朗,但是没几天出去后,再也没回来。” “宋桃?”青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在口中转了转。 “姑娘认识此人?” “哦,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了他的父亲,说起过他,不算认识。”玄阳解释道。 老者点了点头,又道:“哦,对了,我光顾着说自己了,你们远道而来,是有什么事吗?” “不瞒老丈,我们来此正是想寻那慕容高朗。” “你们找他?找他是为了什么?”老者的脸色突然一变,问道。 玄阳淡淡一笑,道:“老丈莫怪,我们找他只是想核实一件事。”遂将京中发生的事,简要的跟老者说了说,但他只说是涉及到一桩命案,并没有指明是谁。 “原来如此。”老者轻轻的点头。 “老丈,我们打扰了,告辞。”玄阳起身,向他此行。 老者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将一个本子递到了他的手中,“若是真的见到了那慕容,你把这个给他吧。” 玄阳也不问,收好便带着青瑶一起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因为要问路,耽误了一阵子,此时离开却快得很,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人便回到了大晋京都的郊外碧叶湖中。 而牢蒲几人也有了眉目,没想到那日他们在萧府看到的那个青年男子也在其中。 第176章 结案 而且他的身份也颇为尴尬,竟然真的是萧家之后,是那青瑶萧家哥哥萧俞斌的孩子,他也是在流浪的时候被慕容高朗捡了回去,仇恨的种子也种到了心间,知道慕容高朗的计划,便参与进了这场刺杀。 “他在什么地方?”玄阳问道。 “狴犴正跟着他,想要通过他知道慕容高朗的下落。”牢蒲道。 “嗯嗯。”玄阳点了点头,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说慕容高朗可能就是老五?”牢蒲皱眉问道,如果他是老五,那么他们还要将他交出去吗?如果不,那么皇帝会善罢甘休吗? 玄阳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管他是不是老五,我们也都不能徇私啊,结果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七天后,皇帝贡院遇刺一案终于结案了,清乐教教主慕容高朗想要入驻中原,所以勾结端王爷,在京中蛊惑众人,扰乱科场,更是在贡院伺机行刺,慕容高朗和一众参与者都被打入了死牢,而端王爷也被软禁。 玄阳拿出那日老者给他的本子在手中掂了掂,向着青瑶道:“看来我们得去大牢一趟。” “我也要去?”青瑶看了看他,不知怎的,她觉得那不是个好地方,可是见到玄阳坚定的眼神,再不情愿也跟了上去,她不没明白,就这么一点点的事情,师父为什么要带上她? 玄阳心中却有着自己的较量,就在青瑶在清乐教将那老者救出来之后,玄阳便发现了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柔柔的光,虽然很淡,但他也知道,这也算是她的功德,这些年,是自己将她护的太好,什么事都是替她做好,她才会二十年来修为无多少长进。 两人来到了狱中,见到了慕容高朗,他已是年过四十,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但是玄阳和青瑶却还是从前的模样,慕容高朗见到二人微微一惊,张口呼道:“皇上?青才人?” 他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青瑶也很是奇怪,难道她和那个青才人长得很像吗? 就在她狐疑之时,见到玄阳轻轻摆了摆手,“阁下认错人了,皇上在宫中呢,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青瑶,“她也不是什么青才人。” “那你们是谁?又来这里做什么?”慕容高朗不耐的道。 玄阳将老者给他的蓝皮册子拿了出来,递到了他的身前,“我只是受人之托,将这个带给你。” 慕容高朗看到那个蓝皮册子,微微一怔,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去接的意思,青瑶不解的看着他,更加好奇那上面写的什么。 她轻轻的从玄阳手中拿过来,不管慕容高朗接不接,就把那个册子放到了他的怀中。 慕容高朗一愣,虽然他不想去拿那个册子,但是这样丢给他了,他也不排斥,只是怔怔的看着两人感叹道:“看来我的确是认错人了,多谢。”他说着向着两人微微颔首。 “客气了。告辞。”玄阳说着便转身向外走,青瑶也跟了上去,但是她还是很好奇,那册子上写的什么,刚出了大牢,便不住地问玄阳,“师父,你说那册子上到底有什么呀?” 玄阳的步子也微微停了一停,从衣袖里拿出一面水镜,递到了她的手中,“你自己看看吧。” 青瑶接过来,水镜上面一片薄雾散去之后,便出现了慕容高朗的身影,只见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静静的站在那里,半响不动一下。 他这样僵持了许久,青瑶几乎都没有了耐心,才看到慕容高朗微微动了一下,低头去看那手中的蓝皮册子,他伸手轻轻的抚了抚那蓝色的册子,像是抚摸着自己的恋人一般,温柔又多情。 “翻开呀!”云端上青瑶不断地催促着,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已经到了碧叶湖的上方,玄阳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携住她的腋下,在她惊呼一声中,去了水底。 而此时,慕容高朗也终于翻开了那个册子,只见翻开的第一页上面苍劲有力的行楷写着慕容高朗四个字,在翻开第二页,则是正楷写着序号,序号后面也是一个个工整的人名,青瑶看的不由得一头雾水,当她看到宋桃的名字时,突然有些明白了,通过那位老者和宋桃的父亲,她知道这个宋桃就是当年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被慕容高朗带回清乐教的,难道……难道这些人都是慕容高朗带回清乐教的? 她不由得惊愕的看着在慕容手里一直翻着的册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慕容高朗似乎也有所触动,翻着册子的手竟微微的颤抖着,看到那一个个人熟悉的名字,仿佛就能看到当时遇到他们的情形。 丁三,当时正被恶霸欺凌,他看不过去,便施手援救,丁三感激,问他姓名,以求报答,他摇头,救他他是不求回报的,却没想到他跟了他一路,去了清乐教。 刘义,家被洪水冲垮了,父母也不知被冲到哪里了,只有他孤零零的坐在一棵大树上,那时他才四五岁的样子,如果就这样不管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就这样他也把他带回了清乐教。 …… 玄阳见到青瑶看的入神,他也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只见随着慕容高朗的翻动,蓝皮册子上的字便发出淡淡的金光,接着金色的字像被无形的手从纸上接下来一般,一笔一划的从纸上脱落,又一点点的融进了慕容高朗的身体里,慢慢的那种金光越来越多,慕容高朗的周身也慢慢镶上了一道金光,片刻之后,金光之中,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狮子的虚影。 看到这些,玄阳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猜得果然不错,他真的就是狻猊! 接着便看到那虚影就像真的狮子一般,猛地从狻猊的身上跳出来,在他的上空嘶吼一声,又回到了慕容高朗的身上,慕容高朗似乎也看到了那狮子,向着半空微微一笑,那笑容从容不迫,安详,静谧,玄阳知道,他这是顿悟了。 第177章 来者不善 青瑶却因为修为不足,透过水镜看不到这些,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不过册子上的内容她已经知道了,便悻悻的把水镜递给了玄阳,玄阳含笑的看着她,似乎又有一点白光轻轻的融入了她的身体,笑道:“青瑶,你的五哥也回来了。” 青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以为有人来了,不由得向后看了看,找了一圈道:“五哥?五哥在哪呢?” 玄阳笑笑不语,睚眦牢蒲等人听说了也是一喜,问道:“老五在哪?” “慕容高朗。”玄阳道。 此时,苏醒的有*睚眦,老四牢蒲,老七狴犴,再加上一个老五狻猊,一共有四人,此外还有找到的老大囚牛,老六赑屃,老八负屃,老九鸱吻,就只剩下老三嘲讽不知在何处了。 同时,皇上因为科考出事,又下令,重新再考,有人说参考的贡生刚刚得赦,会不会影响科考成绩,却遭到了皇上的白眼,言道:“若是就这么一点点的挫败,便能影响科考,那么就算他们考中了,日后也成不了气候。” 被皇上这样一说,众人便也没了言语,殿试再次拉开序幕,还是由皇上亲自监场,就在皇宫的勤德殿。 果然还真有人惶恐不已,拿着豪笔的手,都在颤抖,但也有人丝毫不受影响,下笔如有神。 三日后,皇上亲点了前三甲,并召见了他们。 状元韦新知,榜眼熊明远,探花顾长生。 皇上例行的说了些面子上的话,便让三人散去了,只是最后又将顾长生给半路截了回去。 “参见皇上。” 顾长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又要将他唤回来,进去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爱卿平身。” 这次皇上不是在大殿上召见的他,而是在御书房,见他进来,和声悦色的让他起来。 顾长生谢过,立在一旁,听到皇上含笑道:“爱卿,听说你的画能以假乱真,不知道朕能不能一观?” 顾长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提及此事,便微微一欠身道:“皇上谬赞了,那只是大家抬爱而已。” “顾探花,皇上有此意你就画一幅就是,这般推脱是为那样?”见到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变,一旁的太监总管缓缓走到顾长生的身边劝道。 顾长生微微抬头,看了看皇上再次一拜道:“皇上,并非是微臣推脱,实在是因为……” “因为什么?”萧永彦追问道。 “皇上容禀。”顾长生三言两语简单的将顾小妹如何遇到桃花妖之事说了出来。 萧永彦听完后,忽的沉默不言,眉头微微蹙起,狴犴是传说中的龙之九子之一,这世上真的有龙! 此时在他脑海里不断翻转的是当初见到的六弟真龙附身的事情,今次他才觉得当初的荒唐,真龙也,当真是真的龙!而非所谓的真龙天子! 只是不知六弟现在如何了?是变成龙去了龙宫?还是…… 半响他轻轻摆了摆手,“罢了,朕不过是好奇罢了,若真的会有祸事发生,不画也罢,就让朕一观吧。” 顾长生点头,缓缓从怀*那豪笔拿了出来,呈到了萧永彦眼前,萧永彦拿在手中一看,却见那豪笔跟一般的笔没什么两样,说精巧还不如他的御笔。 只是拿在手中,片刻之后,竟然见到那笔杆之上隐隐泛着白光,与之同时,他腰间挂着的宝珠也跟着发出了柔柔的白光,两者的光交相辉映着,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打招呼一般。 三人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白光散去,萧永彦郑重的将笔还到了顾长生的手中,语重心长道:“此乃神笔也,爱卿还是妥善保管吧。” 顾长生应下,见皇上没有再留他,便告退,出了皇宫。 看着顾长生的身影已经走远,萧永彦却一直望着东宫的方向,从前他只觉得这些鬼神是些无稽之谈,但是自从他经历了储位之争,看到了萧永临真龙附身,见过了东宫的那棵古树再次有了生命,得到了护身的宝珠,还有那日救他的玉莲,他便再不信也不行了。 或许那日在贡院所见的那两人身份也非同一般吧? “此事你怎么看?” 太监总管余成也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风风雨雨也都经历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便小心的上前道:“皇上,老奴曾听人说过,这君有君的护身之神,臣也有臣的护身之神,或许这顾探花便是命中注定和皇上有君臣之义……” 萧永彦闻言转头,嗤笑一声道:“老家伙,有你的……” 见到萧永彦微皱的眉头松开了,余成也跟着笑了。 顾长生从御书房出来,便就挂怀着客栈中的小妹,今日他和小妹约好了,要去碧叶湖感谢玄阳等人的救命之恩,可是万万没想到竟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可是就在他刚刚走出御书房不远时,突然眼前一暗,似乎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微微抬头,只见一个黑袍男子正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他,手中还拿着一串念珠,其中一颗不知为何泛着微微的白光。 他看到那黑袍男子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又一指手中的念珠,只见念珠上竟然浮现出一人,做书生打扮,微微一回首。俨然是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公子。 那黑袍男子看到后,将念珠一收,目光又落回到了顾长生的身上,言道:“呵呵,老八,也就你喜欢做这样的事,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听到那人喊他老八,顾长生便知道,他也是为了他是龙之八子负屃的事情而来的,便开口问道:“阁下可是认识牢蒲狴犴二人?” 黑袍男子微微一怔,冷笑一声,“怎么?他们已经找上你了?” 看那黑袍男子似乎没有什么耐性,听着有些来者不善,似乎跟那牢蒲和狴犴并非同类中人,顾长生便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轻轻点了点头,又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找在下又是所谓何事?” 第178章 燃眉之急 果然见到那人忽的身形一动,向他扑来,冷冷道:“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就行!” 说着手中幻化出一床七弦琴,指尖在上面一划,便发出了铮铮的琴声,随着琴声响起,负屃的脚下的砖石便应声而裂,带起了地上的一阵烟尘。 望着眼前的烟尘,负屃大惊,幸好他早有防备,不然那砖石便是他的下场! “救命啊!……”负屃慌忙的向后跑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跑这么快,可是他一书生,遇上强敌,除了跑,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巡逻的金吾卫统领邵文德听到喊声,不由得蹙眉,在宫中当值这么长时间,从来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竟然听到有人喊救命?那贼人到底是有多猖狂,擅长大内还这样肆无忌惮吗? 一挥手,带着巡逻的队伍便向着那个声音处赶去,远远的只见一人正拼命的向前跑,半空中还立着一人,似乎就是想看那人的笑话,任由他不断的往前跑,只是他每跑一步,都有一道琴声在他身后响起,击碎脚下的砖石,尘土飞扬。 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日侥幸从贡院回来的人说,他们看到一人手执一床琴,便将皇上身边的几个亲信击退,最后还是被一个会法术的人拦下,他们才有幸逃脱,如今看来,这个黑袍男子八成就是那人! “你是何人?竟敢在皇宫中撒野?”邵文德赶过去,出声喝道。 虽然知道眼前的是劲敌,但是他身为金吾卫统领,责任便是保卫皇宫,保卫皇上的安全,所以他不能不管。 听到他的声音,黑袍男子微微皱眉,微微侧头一瞥,言道:“不关你们的事,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休怪我无情!” “守卫皇宫也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说着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跃向了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眉头一皱,伸手轻轻在弦上一捻,发出一个音符,邵文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向了胸口,就像被人用锤子重重的打了一锤,竟无力的落了下来。 众人一见,再也没人敢向前去,只握着手中的长刀,将黑袍男子围在了中间。 双方正僵持着,突然从头顶传过来一个声音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速速退下。”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红衣女子从半空中缓缓落在了众人的身前,众人互相递了一个眼色,缓缓地向后退了数尺,被黑袍男子打倒在地的邵文德也被人扶了起来,带到了一旁。 “又是你!”风祁见到那女子再次现身,眉头皱了皱,冷笑一声道:“简直是不自量力,一个小小的鲤鱼精便能在这逞英雄了。” 鲤鱼精! 众人听到此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负屃也不断的打量着那个女子,妖精也分好的坏的,比如他遇上的桃妖,虽然他捉弄了妹妹,但终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比如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是,那红衣女子便是玉莲,她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看来日后她是不能在宫中再待下去了,但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出手如风,一条绯色绸带游蛇一般的从腕底飞出,袭向那人的面门。 “能不能逞英雄不是你说了算,较量过才算数!” 风祁嗤笑一声,“就这等小把戏也敢大放厥词,班门弄斧!” 说着伸手在琴弦上一拂,珠玉般的声音从指尖划过,一道道如剑似刀的光刃向着玉莲身前飞去,玉莲手中的绯绸也是凌空一舞,像是在空中开出了一朵朵绯色的花朵,将那凌冽而来的光刃一一挡下。 风祁微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声不错,右手再次从琴弦上剔过,一个鹭浴盘涡式,瞬间白光如涛浪一般涌来,排山倒海。 见到这样的来势,玉莲不敢硬接,身子腾空一起,跃到了上方,大喊一声:“让开!” 手中的绯绸垂下,织成了一张绯色的网挡在了众人的身前,但是这波来势过于猛烈,玉莲在半空中的身子竟然也被一扯,向后退了数尺,看到身后的人,再次道:“你们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过小鱼儿,你护着那赑屃我能理解,可是眼前这人又与你何干?”风祁看着在他眼前拼命的玉莲问道。 “他是六殿下的弟弟,若是六殿下知道弟弟有危险,他也必然出手相救,我只不过是替六殿下做他该做的事而已!”玉莲捂住胸口,抬头看着前面的男子,原本以为他只是看破了自己的真身,却没想到他连自己与六殿下的事情他也知道!难道他是他们的相熟之人?所以才黑袍裹身,面具遮脸! 身后的顾长生听到此处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女子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与这人对抗,而且她还说什么六殿下,难道就是龙子之中排名第六他的六哥赑屃?她是替六哥保护他? 可是他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让一个女子为自己出头,若她真的是六哥心爱之人,他又怎能忍她受伤! 再者,若他真的是什么八子负屃,那么他也不该这么容易就死去吧? 缓缓拿出了怀中的笔,他不能再逃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的是非祸福,先解决掉燃眉之急再说。 但是他一拿出那支笔,风祁的目光便看向了他,见他拿着一支豪笔向他走来,他双眼微微一眯,便能看到那笔杆上流光溢彩的光芒,这应该就是他适才看到的光芒! 有这神器在手,应该能受得住他的这一弹指吧? 不能功亏一篑。 风祁一手在琴弦上一拨,一式虚庭鹤舞直直向着半空中的玉莲袭去,同时另一手指尖微微一曲,伸手轻轻一弹,指尖粗细的白光骤然向着顾长生的身上飞去。 玉莲大惊,可是她已是分身无暇,心有余而力不足。 “噗——” 顾长生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像被人狠狠的打下了一锤,身子也不由得向后倒去。 第179章 错觉 鲜血染红了身后的石阶,一股洪流顺着石阶上雕刻的龙纹蜿蜒而下。 下一刻那身后的浮雕的龙就像要活过来一般,竟然在众人的眼前微微扭动着身子,众人的眼睛都要看的掉出来了。 但是顾长生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似乎世间就剩下了自己和眼前的这条龙,它似乎在热切的告诉他,让我腾空而起吧!让我离开这里吧!它已经束缚了我好多的岁月! 他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笔,心底还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不断的再跟他说,“画龙点睛!” 他像是被这个声音蛊惑,不顾身子的虚弱,竟然颤颤巍巍伸手蘸着一旁自己的鲜血,涂到了那龙的眼睛上! “吼——” 只听一声龙吟响彻云霄,一条黑龙腾空而起,像是终于摆脱了牢笼一般,不住的在云霄中翻腾。 “龙!有龙!” 宫中的人见到半空的龙身都惊住了,萧永彦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不禁也皱起了眉头,高声喊道:“余成!” 见到余成小心走过来,皱眉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余成走上前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萧永彦不由得大惊,连忙由余成扶着走出了御书房,一路疾行去了宫中最高的城楼,果然看到一条黑龙隐隐的在云端之上。 他有一种错觉,那黑龙似乎转眼看了他一眼,便俯冲下来,顺着那个身影看去,那条黑龙竟然瞬间飞到了一人的身边,又绕着他转了一圈,缓缓钻进了那人的身体里。 那是——顾长生! 这个情形,仿佛让他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的六弟萧永临。 祭月的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只见顾长生双眼微闭,身子离地缓缓的上浮,像是在经历着什么仪式一般,渐渐便有淡淡的白光从身体中散发出来,远远的看着就像传说中的神仙临世,光芒万丈堪比日月! 只是这光芒只维持了一瞬,便缓缓暗了下去,顾长生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了身前的风祁,目光触到他身前的琴上,微微皱起了眉头,“大哥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 “什么大哥?谁是你们的大哥,现在想起我这个大哥来了,可是在我落难时你们又在哪里?你们谁管过我的死活?”风祁周身的戾气暴涨,身上的黑袍也随之破裂,变成了了一片片碎片,落到了地上,就是银色面具也被震碎,一起落了下来。 玉莲一见,这样白发青衣,清雅俊逸的男子不是大殿下囚牛又是哪个?可是她还是想不通,大殿下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要追杀他们,虽然对他们有怼怨,但终究还是兄弟,何以至于到这份田地? 龙吟云霄,也惊动到了碧叶湖的玄阳,这是—— 那个方向是皇宫,不知道是不是赑屃,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牢蒲等人,道:“我想去皇宫看看,你们先在这里等。” 见到青瑶投过来的眼神,又道:“你若想去,便一起吧。” 青瑶点了点头,走到了玄阳的身边,两人熟门熟路的去了皇宫,却见到负屃和囚牛的对峙。 皇宫的上空一道道激荡的剑气荡开,搅得风云变幻不定,周边的云彩一会儿染上一层绯红,一回儿又变得青紫,玄阳看清两人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向着一旁的青瑶叮嘱了一句不要乱动,身子便像一阵风一般,到了两人中间,青瑶没见到他如何出手,便见到囚牛手中的琴弦便铮的一声断开,囚牛的身子也不断的向后飞去。 同时他手中的念珠也回到了玄阳的手上,但是玄阳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向着他飘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伸手捏住了他的命脉,“解除青瑶身上的傀儡术!” 囚牛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上神不说,我还忘了,还有这一步棋!”说着拿出了身上的拨浪鼓,向着青瑶的方向摇了几下。 玄阳一怒,知道这便是控制青瑶的拨浪鼓,出手如风,猛地一掌击了过去,只见白光之中,拨浪鼓已然变成了粉末,消散在半空中,囚牛也趁着这个契机逃脱了。 青瑶周身一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眼前早已没有那青衣男子的身影,只剩下了师父和她上次见过的八哥。 她施施然走了过去,左右张望一番,问道:“师父,那个坏人哪去了?是被师父赶走了吗?” 玄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负屃道:“你先去处理你的事吧,我们先走了。” “上神慢走。”负屃向着玄阳一揖道。 见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又向着下面看了看,因为事出突然,他如何现出真身,这些人都看的一清二楚,想起他还是萧永临时的惨烈,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双手掐诀,缕缕白光从手中生出,接着一点点变大,笼盖着整个皇宫,下一刻,众人便像失去记忆一样,奇怪自己刚才在看什么,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做着手上的活。 只有高处的萧永彦没有受到影响,见着众人的神情,便知道这可能是那黑龙做的手脚,却也是无人可说,只轻轻拿起了腰间的宝珠,放在手中不断地摸索着,他之所以不受他的仙法的影响便是因为这个吧。 玉莲见到众人的神情,却暗暗一喜,她的身份虽然被那囚牛说破,但是刚才负屃又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她便也不需顾虑什么了。 皇宫中的事,他已经处理好了,可是还有家中的小妹,他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思来想去,只好快快给小妹寻个可托付的人,来照顾她,好在小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也是时候嫁人了。 回到客栈,见到顾小妹正跪在父亲的牌位前,低声说着什么,他也在一旁缓缓的跪了下去,默默道:父亲,我今次不负您的所望,考取了探花,但是……但是我有使命在身,不能继续光耀门楣了,望父亲原谅。 说完弯腰向着牌位拜了三拜。 顾小妹也跟着拜了三拜,一起起身。 第180章 纸上文章 “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皇上跟你说了好多话?”顾小妹走到一旁的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手中。 负屃接过去,道了声谢谢,放下茶盏,轻轻点了点头,“是,不光是我,还有状元和榜眼,皇上是召见了我们三人,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顾小妹望了望外面已经暗下去的天色,道:“如此我们也只能明日再去碧叶湖致谢了。” “嗯嗯,致谢只要有诚意就行,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负屃还在犹豫,生怕明日哪个多嘴的说出了他的身份。 见负屃这样说,顾小妹缓缓走到他的身前,拉住他的手歪头甜甜一笑岔开话题道:“哥哥,爹爹知道哥哥考中了探花,定然会含笑九泉的,就是不知道圣上会授予哥哥什么官职。” 顾小妹得意的说着,却见到负屃的脸上并无喜色,隐隐的还盖着些愁容,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也慢慢消失了,问道:“哥哥,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负屃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恐怕不管皇上授予我什么官职,我都不能接受,这样……这样小妹会不会怪我?” 顾小妹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哥哥辛苦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他日能立于朝堂,为天下百姓谋求福祉吗?” 负屃情绪复杂的看着她,那是从前的他,可是现在的他还有其他事要做,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考取功名只是为了圆父亲的遗愿,明日我便会进宫与皇上说。” 顾小妹只呆了一会儿,又轻轻一笑道:“随哥哥吧,既然哥哥不愿意为官,那我随哥哥回去便可。” 她不怕哥哥放弃功名,只怕哥哥会哪一天离开她,只要哥哥不走,什么都好说。 负屃淡淡一笑,虽然他很欣慰小妹的懂事,但还是觉得亏欠于她。 两人各有心事,各自睡去。 第二日,负屃便写了折子递进了宫中,说自己不愿受官,萧永彦看后,轻轻把奏折放到了案桌上,沉默不语,如此也好,自昨日看到了他现出真身,他也是一夜辗转反侧,不知该如何安置他,他默默拿起一旁的朱笔,写下了一个允字。 负屃没有想到皇上就这样应允了,但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带着顾小妹一起去了碧叶湖,玄阳见到负屃一直在碧叶湖的岸边徘徊,微微皱了皱眉,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人道:“他们不下来,我们上去吧。” 见睚眦,牢蒲和狴犴三人意会的点了点头,玄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青瑶一番,“一会儿见到你八哥不要多话。” 青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这样说,但也点了点头,她本来就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八哥,她真的没有什么要跟他说的。 五人一起去了岸上,负屃见到他们连忙上前,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长生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顾小妹也跟着屈膝一礼,“谢谢你们救了哥哥。” 玄阳伸手虚扶一把,“客气了,我们还没恭贺你高中呢,在此恭喜了,也祝你仕途平步青云。” 负屃摇头淡淡一笑,“多谢上神,只是我考取功名是为了全了父亲的心愿,我已经向皇上辞官了,皇上也应允了,明日我将会带着小妹一起回乡。” “如此……如此不觉得可惜吗?”牢蒲问道。 负屃笑容不减:“有什么好可惜的,那不过是些纸上文章罢了,只是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如果真的要做些什么,是不拘于什么形式的。” 玄阳深深的点了点头,欣慰道:“好,你去吧。” 负屃再次向着众人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与上京的时候不同,负屃虽然没有授官,但是却得了不少的恩赏,所以两人租来的马车也比来的时候快,此时已经出了城门。 “小妹,我没问过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又或者想做什么?”马车中负屃问道。 顾小妹没有看他,双手紧紧的攥着身前的衣角,低头问道:“哥哥怎么这样问?”声音里满是紧张。 负屃皱了皱眉,知道这个妹妹是个聪明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出来什么了,但是她不问,他便也不说,只道:“没什么,只是随意问问,从前我只顾着读书考功名,没曾好好照看你,现在我有时间了,也有了盘缠,所以便问问你。” “我……”顾小妹猛地抬起了头,她很想说,我只想要哥哥一直陪着我,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如果他真的是负屃,她又怎能这样为难哥哥呢? 见到顾小妹欲言又止的样子,负屃小心的问道:“你……怎样?” 顾小妹看向了一旁,“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让哥哥在这京中陪我逛逛,四处走走。” “好。”负屃丝毫没有犹豫,干脆的道。 “停车!”负屃向着外面喊了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负屃撩开车帘,向着车夫道:“大哥,麻烦掉头回去吧,我们不走了。” 车夫皱了皱眉,抱怨了几句,掉头又回到了京中,负屃在京中也呆了数十日,对京中的客栈也略知一二,他让车夫停在了一家较好的客栈前,又给了他足够的佣金,车夫才满意的离开了。 顾小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也什么都不问都不说,因为她知道,哥哥不知哪一天就会离开她,在有哥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 两人一起去了城外踏青,去了灯会看灯,去了京中最好的酒楼,吃了各种的菜式糕点,可是吃着吃着,顾小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小妹,你怎么哭了?”负屃伸手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问道。 顾小妹缓缓的从美食中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哭倒在他的怀中,“哥哥,答应我,一定不要突然就离开我,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知道了。”负屃也不多说,只任由她在他的怀中呜呜的哭着,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第181章 卷宗 安慰着她,待她哭声弱了下去,才轻轻的扶正了她的身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小妹,你也记着,我是你的哥哥,便一辈子都是,不管我到底是谁。” 顾小妹刚刚止住的泪便又落个不停,但是这次她的眼里全是欢喜。 第二日,负屃便辞了顾小妹,去了碧叶湖中,却见到玄阳似乎在忧心什么。 “上神在忧心什么事?”负屃问道。 玄阳见他来了,让他坐在了一旁,又将其他人都找了过来,徐徐道:“我昨夜夜观星象,发现四海似有异光冲天,恐有灵物出世,算算日子应该就是那龙魂珠,睚眦,你带着他们三人一起守住,绝不能让龙魂珠落到别人的手中。” 睚眦应下,却又不解的问道:“上神,那龙魂珠到底是什么东西?魔族为什么费这么大的气力?” 玄阳抬眼看了看他,道:“只因那龙魂珠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谁要是能拥有它,便可在这六界呼风唤雨了。这样正因为如此,它便在一千年前搅动着六界的风雨。” 原来一千年前,便有人算出这龙魂珠的出世,各界都想据为己有,而真正有能力一挣的也只有魔界和仙界两界,又因那龙魂珠居于海底,仙界便只能依仗四海龙神,却没想到魔族竟然先下手为强,先率魔众冰封了四海。 一提到魔族,狴犴便想到了大哥囚牛,恨恨的道:“只可惜我们大哥还在那魔族不肯出来!” 经他这样一说,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了玄阳,上次他和囚牛交过手,让他解了青瑶的傀儡术,却不知为何,上神不直接将大哥也带回来。 玄阳微微摇了摇头,看向了狴犴道:“他们不知原因也就罢了,你几次去那魔族,难道也不知道你大哥的苦心吗?” 狴犴被他这样一说,深深皱起了眉头,不知这是何意,魔族,大哥到底在魔族做什么?难道大哥不是真的弃他们于不顾? 第一次他去魔族时,便和大哥交过手,大哥还为难夕鸢,说她偷盗,偷了霓裳的水灵珠。 水灵珠! “是水灵珠!”狴犴脱口而出。 众人却听得一头雾水,玄阳也不想跟他们打哑谜便解释道:“那日我与囚牛交手,他便告诉我水灵珠在魔族霓裳的手中,我想他之所以一直留在魔族,便是为了拿到这水灵珠,只有得到了水灵珠,才能解封四海水域,得到那龙魂珠。” 四人听完互看了一眼,便微微一点头,身形一闪去了。 青瑶看着哥哥们都走了,不由得觉得有些落寞,缓缓抬头看向了玄阳,“师父,哥哥们都去办事了,那我们……我们做什么呀?” 若有别人在场,咋一听她这话,总会觉得怪怪的,仿佛是他这个师父要把哥哥们打发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人在此做些什么,但是玄阳跟她处的久了,却知道她这是闲不住,也想出一份力。 “我们,”玄阳也缓缓站了起来,“我们的去一趟皇宫,去找你的六哥哥。” 原本他还想等些时候,待萧永彦将储君之事定下,再去寻他,不至于过于仓促,但是四海既然已经有了动静,那么他们就不能在等!他们没有时间了,只盼着那日他离开时对他说的话,他能放在身上。 “皇宫?六哥哥?”青瑶还在迟疑,却发现玄阳已然动身,只能放下心中的疑惑,快速跟上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皇宫似乎很是熟悉,自上次跟师父去过一次,便觉得自己像是在那里住过一般,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想不通的事都好自己找答案,就像她对哥哥们没有印象,便牵强附会,说是可能自己生在那龙宫附近,便有了这九个哥哥,今次她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便是人间的皇宫大约和那龙宫没有多大区别,所以才会如此吧。 这样想着,便和玄阳再次去了皇宫,落到了萧永彦的身前。 萧永彦正埋头在一堆奏折之中,青瑶看着那御案龙椅,还有那个身上的一身明黄,她总觉得似乎还有一个人穿过这身衣服,就那样近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可是,可是纵然她只是个兰花花妖,那么她也知道这身衣服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能穿着一身的天下只有一人,那便是这人间的帝王! 可是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就在她想的出神时,突然听到耳边吱呀一声,是身边的窗户被风刮开了。 那帝王理了理手中被吹乱的卷宗,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说身边的太监总管余成连忙小步走到了窗前,轻轻的关上了窗。 玄阳和青瑶便也是在这个间歇缓缓走到了萧永彦的身前,而那余成已经定格在窗前。 似乎是见到余成迟迟没有回来,萧永彦微微抬起了头,却见到殿中竟然多出来两个人,待他看清那人的容貌时,更加惊讶了起来。 慌忙的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缓缓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一步步走到了玄阳的身边,哆嗦着手唤道:“父皇……” 正奇怪萧永彦为何会这样称呼玄阳,却见到那皇帝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脸上,“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四个字的声音并不大,却成了青瑶耳边的一个响雷,这个声音似乎穿越了时光,一遍遍在她的脑海里回荡,脑海中也有数不清的人影在晃动,一遍遍喊着她,“贤妃娘娘……” 不断变换中,还有一张属于师父的脸庞,他一身明黄站在她的身前,也是声声的唤着她,“贤妃。”不!这不是我! 青瑶只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像是硬是被人塞进去了许多被人的记忆,塞的她的头都要裂开了,她难受的紧,却也只能先忍着,因为她看到了师父正在忙。 师父也换成了另一幅面孔,任由那人声声唤着他父皇,还一声声的回应他,彦儿彦儿的叫着他。 萧永彦见此情难自已,缓缓的跪在了玄阳的脚下,可是父皇当日明明早就去了,怎么还会和贤妃在一起呢? 第182章 护驾 还有父皇的容颜,看着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 玄阳看着跪在他脚下的萧永彦,也不让他起身,只是淡淡的问道:“你还记得父皇当年临走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吗?” 萧永彦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唇角轻轻蠕动几下,又缓缓的低下了头,“儿臣记得。”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那玄阳再次问道:“那你现在还可愿意?” 萧永彦沉默了许久,缓缓抬头看向玄阳,问道:“父皇,不知父皇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玄阳轻叹一声,“你并没有错,若说错,便只是今日,你不该这样问我。” “是,儿臣知错了。” 他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转身向后面走去,一步步的走到了御案前,突然又是一个转身大叫道:“来人啊!护驾” 玄阳没想到他竟然会有此一举,是他过于自信了,以为当时点拨过赑屃几句话,赑屃便能放下这些,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不乐观,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待他声音刚刚一处出口时,便轻轻一挥衣袖,瞬间将殿中布下了一道仙障,徐徐道:“你不必唤了,他们是听不到的。” 萧永彦躲在御案后面不断的向后退,指着二人问道:“你不是我父皇,我父皇……我父皇早就仙逝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永彦,你可曾还记得,当时你曾为了救你的母后,说自己愿意承担一切,我便问你,你当真愿意放下太子之位,你是怎么回答我的?”玄阳缓缓向他走近,一边走容貌便一点点的变化,变成了当时他容颜衰老的模样,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君墨黎。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萧永彦不住的摇头,“不是的!你不要过来!朕不怕你!”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身前的玉珠缓缓泛起了柔光,玄阳一见,不由得也停住了脚步。 见到他的步子一停,萧永彦不由得大喜,他果然是惧怕这个东西,便也趁着这个空档向着空中大喊道:“玉莲!玉莲!快来救朕!” 但是等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玉莲的身影,他不由得失望了起来。 玄阳微微侧头,知道那个玉莲就在殿外,轻轻唤了一声,“进来。” 只听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红色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见到那个身影走上殿来,萧永彦既惊又喜,喜她来了,可是又惊讶她是玄阳唤进来的。 但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玉莲走进来后,先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缓缓转身,低眉垂眼的跪到了玄阳的脚下,“见过上神。” 玄阳微微皱眉,面容再次一变,变成了原本的样子,沉声道:“玉莲,你既然识得我,也应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好,你去跟他说。” 玉莲没想到玄阳竟然会把难题交给自己,缓缓抬头看向了玄阳,轻轻应了一声。 萧永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玉莲明明是自己的枕边人,可是现在却临时倒戈,倒向他人,他的心又如何不惧! 只见到玉莲一步步的走到他的身边,不顾他身上的玉珠自主形成的仙障,一步步艰难的向他走来,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明明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好了!站住!不要过来!”萧永彦声嘶力竭。 但是玉莲似乎充耳不闻,虽然痛苦却依然笑着向他一步步的走去,只是每走一步都能觉得那巨大的压力一点点的变大,她知道这便是功德碑的重量,这么多年来,都是由六殿下一人背负,眼下她也算是和他一起承受,虽然痛,但是心底却莫名的有着一种满足,她笑着强撑着身子,一步步向前,“六殿下,六殿下,你该醒来了……” “噗”突然身体似乎到了最大的承受极限,喉咙一甜,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到了那道仙障上,身子也在萧永彦的身前缓缓倒了下去。 “玉莲” 萧永彦嘶声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的迎了上去,但是他刚走一步,便看到玉莲脸上的痛苦之色就更甚,不禁也住了脚步,看着眼前心爱的人深受痛苦,他心如刀割,见到玉莲还要起身,他不由得张开双手,在空中无力的挥动了两下,心痛的看着眼前的玉莲低声道:“玉莲,告诉我该怎么办?” “放下……” 玉莲无力,却一遍遍的说着这两个字。 青瑶看着眼前的玉莲,轻轻拉了拉玄阳的袍子,她实在是为她担心,纵然她离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子巨大的压力。 玄阳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这本也是玉莲的一劫,能不能安然度过,就看她的造化了。 萧永彦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不敢动,怕他一动便会害了玉莲,只能抬眼看向玄阳,大声道:“你!你要皇位我给你就是!你还要什么,我都一并给你!” 他喊着轻轻摘下了头上的旒冕,见他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珠上,一咬牙,手上用力猛地扯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那玉珠一离开他的身体,原本挡在他身前的仙障也跟着消失不见,玉莲也觉得原本的那巨大而压力也消失不见了,她欢喜的一笑看向了萧永彦,再次轻轻唤了一声,“六殿下……” “六殿下……” 萧永彦听到这三个字,周身猛地一颤,仿佛顺着那三个字听到了好多东西,看到了好多人,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流转,最后也回到了一句话上,“六殿下……” 一个小婢女端着茶盏轻轻走到了他的身边,顺着她白皙的手向上看去,看到了她的脸,他再次轻轻唤了一声,“玉莲……” 他缓缓走向那个人的身影,轻轻的将她扶了起来。 玉莲看向身边的人,他已然褪去了明黄的朝服,换上了一身玄袍,宽大的袍袖将她拥在其中,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柔情万分的看着她,她不由得痴痴的唤了一声,“六殿下……” 第183章 早做决断 “你如何了?”他关切的问道。 玉莲轻轻的摇了摇头,“玉莲没事,六殿下不必担心。” 萧永彦轻柔的放开她,示意她稍等片刻,才缓缓走向了玄阳,拱手一礼,“上神。” 玄阳见到昔日的温文如玉的公子,眼中竟然一片薄凉,知道他应该是记恨刚才自己的办法过于激烈,也不计较,只低声道:“非常时期,莫怪。” “不敢。”赑屃依旧神情清冷。 “我在城外碧叶湖,你处理好这边的事,便去找我吧。”玄阳微微垂眼道。 “好。”赑屃也是淡淡应了一声。 玄阳便也不愿多待,回头看了一眼青瑶,他刚想说我们走,却见到青瑶的脸色惨白的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扶住她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青瑶还想挤出个笑容来,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不知为什么,身体就像不停她的只会一般,只扯动了嘴角,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玄阳大惊,眼疾手快的将她抱进了怀里,踏上云头,便疾风一般的去了城外的碧叶湖。 “六殿下,不要怪上神,四海似乎已经有了异象,二殿下他们都已经去了。”玉莲轻轻走到了赑屃的身边,柔声道。 “好,我知道。”赑屃轻轻替她擦拭了唇角的血渍。 玉莲脸上微微一红,轻轻的躲到了一旁,看到还定在窗前的余成,道:“殿下,我该走了。” 赑屃轻轻放开了她,柔情一笑道:“谢谢你。”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相守,谢谢你刚才的奋不顾身……他想要谢她的太多,最后却只说了这三个字,他知道若真的要谢,说多少都不够。 玉莲轻轻的点了点头,“殿下言重了,这是玉莲应该做的,玉莲心甘情愿。” “这也都是我的心里话。”赑屃也道。 玉莲娇羞的推开了赑屃,大步向着殿门走去,可是她刚刚走到门口时,却又似想起了什么。 赑屃见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怎么还有事?” 玉莲犹豫了一番,还是道:“五殿下现在还在天牢中,殿下也该早做决断。” “好,我知道了。”赑屃点了点头,见玉莲转身又再次叫道:“玉莲!” “殿下……” “那……你日后还愿意等我吗?等我了却四海之事……” “玉莲……愿意。”玉莲没想到赑屃竟然会这样问,说完面上一红,便身影一闪离开。 玉莲声如蚊蝇,他却听得真切,不由得暗暗一喜,长袖一挥,又变回了原来的萧永彦,殿中也恢复如初,余成关上窗,又轻轻的回到了他的身边,刚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赑屃思量着玄阳和玉莲的话,或许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要赶紧处理手上的事情,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手上未结的事情了结,不能让新皇登基就接手个烂摊子,他也要好好想想,到底该由哪个来接替他。 不过既然知道五哥还在狱中,他还是想要去看看。 这天,夜深人静之时,赑屃才悄然来到了天牢之中,狻猊自然是比一般人惊醒,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的赑屃微微一惊,缓缓站了起来,向前道:“咦,六弟?莫不是前几日……” 那时他虽在牢狱之中,却也听到了那响彻云霄的龙吟,只恨自己身在囹圄,多有不便,却不成想竟然是这六弟。 赑屃轻轻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想起自己和那八弟的境遇,虽然都是遇险,但是自己却是狼狈的很。 按下这个不说,只向前道:“让五哥在这种地方,也是委屈了五哥,可惜我今日才知道。” 闻言狻猊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又你的难处,我们现在身在凡尘,还是要遵守这凡尘里的规矩的好,但是若你能早日下了决断,我也能早日出去,与兄弟们相见。” “我来找五哥就是为了此事。”赑屃轻轻在狻猊耳边说了几句,末了问道:“我若这般处理,五哥可有什么异议?” 狻猊笑道:“呵呵,也就你我兄弟,否则哪有皇上大半夜来问囚犯,判的合不合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 赑屃也是一笑,岔开话题问道:“不过我还是好奇,你既然是那慕容一族,为何又会去了那清乐教?” “六弟,没想到你还这样八卦。”狻猊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将那段时日说了出来。 他是慕容子孙不假,可是同为慕容子孙却也有着不同的命运。 当年慕容家的先祖慕容狄,那是智可张良比,才将范蠡欺,是当年高祖皇帝颇为倚重的人,称其为先生,但在高祖皇帝登记后,却功成身退,后来再如何寻找都不曾找到过他们的踪迹,直到君墨黎这里,才有了一点点音讯。 原来这慕容一族早在百年前便隐居在偏远的一个小镇上,虽然都是饱读诗书,但都和祖上一样,都一直隐世不出。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清乐教,还是要从他出生的时候说起,听母亲说,他出生的那一日,天上黑云笼罩,族中的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都视他为灾星,恐为族人招来祸患,几个白白叔叔一合计,便要将他丢出去,但是天下那个母亲会舍得丢弃自己的孩儿,所以知道他被送走后,便不顾一切去寻找,最后还是在一条河中找到了他。 但是母亲向来体弱,为了养他又给人抄书,浆洗缝补的,没有几年便病倒了,临终前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想让他去寻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心中却怨恨着慕容家,只等自己长大,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却没想到被清乐教的教主带走。 清乐教地处偏僻,但是却也是个潜心苦读的好地方,他便一边跟着教主习武修炼,一边暗地里看一些兵法治国的书籍,也有意无意的散播出慕容的消息。 但是他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的,便在教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也承诺过他们,若有朝一日他成功了,也将带着他们走出这荒凉之地。 第184章 新帝登基 也是因为这样,便有了后来与大皇子萧永康合作,失败后,又继续联络了端王。 “我那时就是一心不服输,想着证明自己并不是灾星,也不会跟他们一样,一生都窝在小山沟里,”狻猊自嘲一笑又道:“可是现在看来,我还真的是个灾星,谋逆是要灭九族的。” “五哥。”赑屃轻轻叫了他一声,“这些都过去了,再说,若是你一生顺遂,也生不出后面这些事来。” 狻猊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都说凡人有自己命数,我们都逃不过去,这是我的命数,也是我的劫数,若没有这些,我此时也不能在这里陪你说话了。” 赑屃也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说好了,七日后见。” 两人抬手轻轻一击掌,“好,一言为定。” 第二日,萧永彦突然染上了恶疾,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没两日,萧永彦便瘦的形销骨立,什么都吃不下去,见他这个情形,宫中不得已吩咐下去,为他准备后事。 太后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二十多年前,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丈夫离开了,现在没想到竟然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开! 赑屃看着眼前的太后,虽然她只在他漫长的岁月里陪伴了他四十多个年头,平日里强势了一些,但也是为他耗尽毕生心血的母亲,看着那浑浊的眼中溢出的泪水,他的心突然软了起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母后,母后不要难过,孩儿很高兴能有你这个的母亲,若母亲不嫌弃,我们下辈子还做母子可好?” 太后也是很久没听到这样窝心的话,强忍着泪水点头道:“好,好,母后答应你。” 仁和二十三年五月,仁和帝崩,举国同悲,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狻猊也在大赦之中,只是出狱之后,他还听说,新皇已经接纳了清乐教,允许清乐教在大晋的国土上传播,数十年的心愿达成,他不由得欣慰一笑。 抬眼望了望天空,想着和赑屃的约定,他应该已经在碧叶湖等他了吧,想着便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夜风习习,风祁带着伤回到了魔族,就如同上次遇到霓裳一样,伏月像是一早就知道他回来了,待他回到罗刹殿的时候,伏月竟然就在正殿等他,只见他一身紫色长袍,玄纹云袖,此时正斜倚在殿中的宝座上,以手支颐,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了一道阴影,似乎正在假寐,听到声音才缓缓的坐起身来,一双摄魂的紫眸缓缓睁开,看向了他。 “魔尊。”避过他的眼睛,他风祁单膝跪在他的身前,低头轻轻唤了一声。 伏月坐正了身子,理了理衣襟,才慵懒的道:“怎么?你受伤了?” 听不出他的喜怒,风祁还是低头请罪道:“魔尊,属下办事不利,请魔尊降罪。” 伏月皱了皱眉,冷笑一声,“呵呵,降罪?好!那今夜我们就好好论一论该如何定你的罪!”伏月说着,身影一闪,来到了风祁身边,原本的睡意已全部消散,一双紫眸满是冰霜,似乎就那样看上一眼,便会被冻在原地。 风祁知道他已经动怒,却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便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纵然他要反抗,也在他手底下过不了几招,和他硬来是没有胜算的,只能低伏道:“风祁办事不利,魔尊要怎么罚,属下都无怨言。” “囚牛!你还要在我眼下做戏吗?若不是因为霓裳……” 伏月紫色的眸眼一眯,五指成爪,突然按在了风祁的头顶。 风祁只觉得如泰山压顶一般,巨大的压力不断的向他身上压来,不止如此,似乎还有一股寒流不断地向体内涌去,与他自身的修为在体内不断的冲撞,只觉得周身的经脉都要断掉一般撕裂着痛的厉害! “哥哥!你在做什么?!” 不知持续了多久,只听到耳边有人喊了一声,那痛楚才慢慢淡了下去,只是他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霓裳的房中,霓裳正坐在他的床头,斜斜的靠在床边上,他微微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握在她的柔夷中,他这样一动,便将她惊醒了。 见到他醒过来,面上一喜道:“风祁,你醒了?” 风祁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微微一动,眼前还是一阵阵的发黑,周身没有力气,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躺着。 “好了,你身上有伤,要好好躺着,别乱动。”霓裳见他想要起身,伸手轻轻将他按住,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小婢女,吩咐道:“去,把厨房里温的粥端上来,公子应该饿了。” 见小婢女应声去了,霓裳才缓缓地转过头去,伸手拉过被子,替他掖好被角,低声道:“等我。” 风祁一怔,不知道她这是何意,却又不好问,只呆呆的看着霓裳,霓裳却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他自己听错了一般,只听霓裳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他知道自己失态,缓缓把目光移开,半响才道:“霓裳,其实你不该因为我与你哥哥闹翻的,他毕竟是你的哥哥。” 霓裳却是淡淡一笑道:“你也说了,他毕竟是我的哥哥,纵然我再怎样,他也不能杀了我,你不必为我担心。” 风祁却暗暗叹了口气,暗道:终归是我对不住你,来日,你若有什么难处,我也定保你无虞。 一连几日,霓裳都在他的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也正是霓裳的悉心照顾,风祁没有两日便能下床走动了,五日后,已经恢复了五成。 这天夜里,外面似乎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丝丝的寒气,从门缝里透进来,让本来就心事重重的风祁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而且他还能感觉到,那股丝丝凉凉的气息又在体内游走,像一根根细小的银针,反复的扎着身体各处。 第185章 打哑谜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门轻轻被人推开了,黑暗中似乎有人摸了进来,他不由得大惊,猛地坐起身来,刚要出手,却被一只*的小手握住,听到那人低声道:“是我。”说着那人将一个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中,“拿着这个和水灵珠快走!” 风祁接过去,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又伸手将她一拉,道:“走,我们一起走吧。” 霓裳不舍的看着他,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不行,我不能丢下哥哥,你……你快走吧。”说着将他轻轻一推,风祁便化成了一道光消失在原处。 出了魔族,风祁紧紧的捏住了霓裳放在他手中的凤羽,不知霓裳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风祁在眼前消失,霓裳的心突然一阵阵的失落,她不是不知道,风祁之所以留在魔族这么久,不是为了她这个救命恩人,而是因为那个水灵珠,可是纵然是这样,她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哥哥那日已经说破,她便知道,哥哥已经打算动手了,那日若不是她赶去及时,说不定风祁便就丢了性命,这几日她总是亲自照料,也是因为如此。 不过,现在她还是得替风祁争取时间,她身子轻轻一转,便化成了风祁的模样,又拿起了他之前送给她的一片龙鳞,缓缓抬手,印入了眉心,龙鳞隐去,她的周身也隐隐笼上一层龙鳞,轻轻推开门,窜了出去。 她有龙鳞附身,便是带着风祁的气息,她一出门,便被人发觉了,这正合了她的心意,一边与他们缠斗,一边极力向着罗刹殿外奔去。 伏月得到消息,不是先急着去抓人,而是匆匆去了自己的寝殿中,见到宝箱已然空空,长袖猛地一挥,便消失在原地,身形一闪,便追上了一路向外闯的霓裳。 他怒不可抑,猛地一掌袭向了霓裳,霓裳不由得大惊,却也没有躲,微微一闭眼,心想,她犯下此等大错,纵然受哥哥一掌也没什么。 但是预计的痛却没有来,只觉得眼前紫袍一闪,那一掌已经偏向了一旁的石柱。 “轰——” 石柱应声而倒,霓裳也被那掌风一逼,原本隐入眉心的龙鳞也被逼了出来,缓缓的落到了伏月的手中,霓裳也现出了真身。 “小姐!” 众人见到他们追的人竟然是霓裳,都是一惊。 “你们把她关进魔域暗牢中!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你们继续给我去追那风祁!” 伏月也是一怒,恨恨的拂袖离开。 魔众应声而去。 寝殿中,伏月把玩着手中的龙鳞,没想到那囚牛竟然能把这东西送给霓裳,这也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宝盒,他早就知道囚牛待在魔族的目的,也看出妹妹对他的真心,所以他早就将那水灵珠换了地方,他们拿走的那一颗不过是一个与水灵珠十分相近的灵珠而已,而真正的灵珠只有他知道在那里。 风祁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拿着水灵珠不间歇的向着京城外的碧叶湖赶去。 待他赶去时,赑屃,狻猊也都到了。 “囚牛,你来了。”玄阳见到他,欣然一笑道,他没有猜错,他会回来的,只是不知能否带回水灵珠。 只见囚牛缓缓上前,将一个盒子递到了玄阳的手上,“上神,水灵珠。” 盒子一打开,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灵珠,散发着淡蓝的水光,玄阳轻轻伸手,那灵珠就像有灵性一般,缓缓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玄阳点了点头,又将水灵珠放了回去,叮嘱道:“好了,保管好。”说完又看向了赑屃和狻猊,“现在就差嘲讽了,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在何处?” “上神,念珠也不行吗?”囚牛问道,记得当时青瑶就是拿着念珠告诉他,他便是他们的大哥囚牛。 玄阳轻轻的摇了摇头,念珠是需要机缘,可是我们现在时间不多了,若再一味的等,我怕会来不及了。 “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赑屃问道。 玄阳摇了摇头,“不过现在除了嘲讽外,还有鸱吻,不知道他在南山县如何了?” “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狻猊提议。 四人商量了片刻,便决定去南山县,本来玄阳就担心青瑶,想带着她一起去寻药神,此时人都聚齐了,便正是时候,商量好之后,五人便一起去了南山县。 回到那熟悉的药铺,青瑶像是周身都放松下来,不住的拉着药神说东说西。 鸱吻见到五人来了,也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将五人让进了后堂。 只见他从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盒子,缓缓递到了玄阳的身前,道:“上神,前几日我师父来过,曾叮嘱我,若上神来,便把这个交给你。” 玄阳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那药师佛又在打什么哑谜,便接了过去。 盒子将将一打开,便见到里面灿如星河,散发着耀眼的光彩,随着盒子的打开,亮光便缓缓的从盒中飞了出来,定眼看去,那竟然是一只只展翅的蝴蝶,而那亮光则是从蝴蝶的翅膀上发出来的,蝴蝶飞出后,便不断在鸱吻身边盘旋,慢慢的又一只只的没入了鸱吻的身体。 玄阳看着眼前的情景,淡淡一笑,这一幕在青瑶拿着的水镜中也看到过。 鸱吻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蝴蝶,慢慢脑海中也出现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在场的几人都是这样苏醒过来的,知道他这是想起了从前。 鸱吻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便有了光彩,更多的是喜悦,因为他是排行最末的一个,所以向着众人一一见礼,最后还向着青瑶一揖,青瑶连忙闪身避开,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记得我只有哥哥,没有弟弟,应该是我向你见礼才是。”众人都被她的话逗乐了。 “师父,你看他们,他们欺负我!”青瑶娇嗔的一跺脚,众人的笑声便更大了,玄阳也跟着笑了笑,但眼中却隐隐透着忧虑,眼看九子马上就要聚齐,但是龙魂珠也马上就要出世,可是青瑶现在…… 第186章 放心不下 现在的青瑶还是凡事都要依靠着他这个师父,如果他不在了,她该如何是好?而药师佛所说的医心也没有成效,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 或许是二十多年的相处,别人没看到玄阳眼中的忧虑,赑屃却捕捉到了,待众人散去后,他并没有走。 “赑屃,你还有事?”玄阳见他站在原地,问道。 赑屃点了点头,望向玄阳,抿了抿唇道:“上神,人间有一句话说,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本是一句无头无脑的话,玄阳却深深的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天夜里,玄阳思量了许久,不管是药师佛的医心,还是赑屃的计深远,这都是在告诉他,得让青瑶成长起来,她不能一辈子依附于自己。 可是道理谁都懂,他也不是没试过,见到青瑶一次次的喊着头痛晕倒,他总归是狠不下心来,但是若此去他真的有个好歹,那么青瑶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摇了摇头,人家都是在最后的日子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他却悲哀的要去强迫自己做那自己不愿做的事,他还记得在清乐教外,青瑶的梦境,她想要的是一汪碧水,一树桃花,碧水荡舟,或茶或酒与他对饮相守,仅此而已,可是这也便是他给不起的,从前是因为抹不开师徒名分,好不容易来人间一场看透了那虚名,却又因为四海之事不得不放手! 不过想到此处,他到想起一个人来,或许可以将青瑶托付给他,青瑶有他的照顾,他也能安心了。 像是解决了天大的难题,心中的大石已然落地,便安心的合上了眼,睡去了。 昨夜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便神清气爽起来,他还发现一个问题,一个人的精神好,似乎脑子也格外灵活起来,就在他早上起来见到念珠时,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说不定能寻到那嘲讽的下落。 囚牛等人听说玄阳有办法找到嘲讽,要他们兄弟相助,便将狻猊等人也一同叫了过来,道:“你要我们做什么,说就是了。” 玄阳点头,说出了他的想法,念珠中有他们九个兄弟的心头血,也是联络识别他们的途径,玄阳便是想着,如果集他们八人之力,会不会感应到嘲讽的所在? 囚牛沉吟片刻道:“现在我们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何不一试?” 其他三人也表示赞同。 “只是二哥他们不在这里,就我们四人……”狻猊看了看赑屃和鸱吻道。 “不妨事,我想你们兄弟终归是兄弟,要做到心意相通不是什么难事。”玄阳轻轻摆手,站了起来,打消了他的念头。 见到四人纷纷点头,玄阳缓缓拿出了念珠,“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玄阳请了药神替他们护法,青瑶也在一侧静静的看着,只见玄阳手中缓缓发出一团柔柔的白光,缓缓的将那念珠托起,浮在半空,慢慢的移到了囚牛四人的头顶,再看他们四人,已经盘膝而坐,双手捏诀,像是老曾入定。 只是包裹在柔光之中的念珠,就像是穿成一串的花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只只的点亮,青瑶看的真切,最先亮起了是离囚牛最近的珠子,而那珠子中也能隐隐看到囚牛的影子,接着是鸱吻,再是赑屃,最后是狻猊。 而在守护四海的睚眦四人,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缓缓的对他们说,“集八人之力,感应嘲讽。” 嘲讽,他们兄弟现在也就只差嘲讽一人,自然明白这是何意,便也纷纷盘膝而坐,他们血脉相连,又有念珠中的血做引,慢慢的又有四颗念珠纷纷亮起,正是那睚眦,牢蒲,狴犴和负屃四人。 慢慢的念珠中的光芒大涨,念珠也在半空中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光芒也越发刺眼,就在此时,玄阳看到念珠的上方竟然出现一个虚影,一个满脸沟壑的老者窝在一个逼仄的小室中正仰面看着什么,时不时的发出感叹之声。 看到那张脸,玄阳心中也是感叹万分,没想到让他寻而不得的嘲讽就在眼前,他还曾无数次召见过他。 “收!” 玄阳轻轻念了一声收,念珠中的光芒便缓缓暗了下去,他一伸手,念珠便像寻得了主人一般回到了他的手中。 囚牛四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他们感应到了,感应到了嘲讽的存在,那里似乎是在皇宫。 此人是谁赑屃也是见过,但并没有多言,只是看向了玄阳,玄阳看了看四人道:“没事,这个地方我知道,我去便是,囚牛,你还是带他们去寻睚眦他们吧。”玄阳说完要走,却又突然定住了脚步,叮嘱道:“记得,小心魔族的人,他们能杀你们一次,就有第二次。” 几人互看了几眼,颔首去了。 药神见到囚牛几个又走了,缓缓走向了玄阳,“走吧,都走了,这凡尘的事了了,过些日子,我也该走了。” 看着药神唠唠叨叨离开,眼前已经没了旁人,青瑶缓缓走了过去,“师父,是不是要发生大事了?哥哥们都去哪了?” 这几日下来,虽然玄阳不说,但她也知道肯定是有事要发生,可是不知为什么,师父什么也不跟她说,说事的时候又总将她支出去,不知道是真的不需要她知道,还是故意躲避着她,她轻轻拉了拉玄阳的衣袖问道。 玄阳见她如此,迟疑了许久,才狠下心来,不着痕迹的拂开了她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唇道:“是四海的事,不要紧。” 不说怕她起疑心,说了又怕她担心。 怕她再问,便连忙又道:“我现在还要去寻嘲讽,你就留下等我吧,我们都走了,也没人帮药神了。” 青瑶木木的看着他,突然发现师父像是变了一人,对她疏离起来,还有从前总是说要去寻她的哥哥,她虽然是孩子心性,却也知道,师父一直都在为四海奔忙,寻找她的哥哥,可是师父与哥哥们有什么关系呢? 第187章 欢喜 若说是为天下计,那么其他人呢?怎么从来不见?这天下苍生都是扛在师父一人的肩上吗?师父能这般奔波,是不是都是因为她这个徒弟? “不,师父,我想和你一起去。”青瑶轻轻的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玄阳,再者既然他们是她的哥哥,那么她这个做妹妹的多少也该出点力气,虽然她只是一株兰花,不知自己如何与龙子攀的亲。 玄阳微微垂了垂眼,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分离,那么此时便不能心软,青瑶总要适应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便脸色微微一沉道:“不行。” 青瑶一怔,这真的不是她的师父了,眼睛微微一红,在玄阳清冷的目光中,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师父这是生气了,她诺诺道:“那……我等师父回来。” “嗯。” 玄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轻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生怕见得多了,再心软。 眼前一空,青瑶觉得心中也空空落落的,师父是不是不想要她了?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事让师父生气了? 外间的药神,见到玄阳一个人走了,竟然没有带上青瑶,缓缓地摇了摇头,只是见里面的青瑶迟迟没有动静,还是有些担心,便向里面喊了一声,“青瑶!快来啊!过来帮帮我。” 青瑶闻声一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是药神真的一个人忙不过来,师父才要她留下的!这样一想,心中便舒服了许多,应了一声,便匆匆的向着外面走去,“我来了。” 看到青瑶跟没事人一样出来了,药神暗暗摇了摇头,突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要我做什么?”青瑶走到了药神的身边。 “哦,你帮我捣些药材吧。”药神将手中的杵臼递到了她的手中。 青瑶伸手接过去,应道:“好,交给我吧。” 药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我去忙了。” 青瑶点了点头,便开始专心手中的药,可是杵臼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捣着,心思却飘到了远处。 记得那时她还得依附在兰花真身上,她在花丛中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一个清冷俊俏的白衣男子立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就是那样孤傲淡漠的一个人,见到她眼中却满是欢喜。 “青瑶,你醒了。” 他在对着她笑,看着那含笑的眸子里,目光流泻如水,她也轻轻笑了笑,那眸子,唇间噙着的那抹笑容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那时她还有一种错觉,像是不知在哪见过这人,他的眉眼都是那样的熟悉,可是她并没有说,怕唐突了眼前这人。 他每日替她浇水,陪她说话,还会教她如何修炼。 “师父,你做我的师父吧?” 那天早上见到他再次过来浇水的时候,她轻声试探着问道。 看到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眼中似乎有些震惊,却又像是自己看错了。 她挠了挠头,自己只是他养的一株小小的兰花,教她点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吧? 可是她没想到,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低低道了一声,“好。” 从那开始,她拜师了,也开始用心起来,没有多少光景,便能化出人形,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照顾她,爱护她,她有时候就在想,自己的命真好,竟然遇上了师父。 “青瑶!” 突然耳边一声喊,青瑶猛地抬头,却见到药神一脸寒霜的看着她。 “怎么了?有事吗?”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青瑶向着他笑了笑,却见药神轻轻指了指她手中的杵臼,皱眉道:“看看,你这捣的是什么?” 青瑶一惊,抬手一看,她想着自己拿的明明是川芎,但是手边上拿着的却是大黄,她轻轻挠了挠头,“呵呵,对不起,我说怎么捣着不对劲。” 药神看了看她,对着她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师父不在你就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人了,你去后面歇着吧。”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可是师父要我帮你……” 药神一边收拾着药臼里的大黄,一边望着她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现在天也晚了,我也不忙了,不用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一会带你去南锦楼吃东西去。” 青瑶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药神抬头白了她一眼,这段日子里的相处,药神也很是喜欢她,想着日后不知再有无相见之日,便生出些不舍,但他也知道,这青瑶别的不爱,只爱这吃食,也算是饯别。 “好,我这就去,药神,你真好!” 药神看到她乐着跑去,突然抬头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是你师父好还是我好?” “自然是……” 她想说自然是她师父好,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像是生怕说错了什么,便没了晚上这顿吃食,狡黠一笑道:“你们都好。” 听她这样说,药神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这会儿倒伶俐了。” 可是当青瑶吃着满桌的菜和点心,却觉得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不管从前多么喜欢吃的点心,似乎都不是原来的味道了,甚至都不如师父的一笑。 师父你到底在哪里啊? 若知道青瑶这样拿吃食与自己比较,不知道玄阳会作何感想,而此时的他已经到了宫中,待天黑无人之时,见到了那个幽居小室的嘲讽,当然眼下他还不是嘲讽。 见到玄阳突然出现在眼前,狠狠吓了一跳,缩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 玄阳缓缓走进一步,身上的白色锦袍也跟着变成了一身明黄,玉簪束发,变成了从前的那个君墨黎,目光清淡的望着眼前的人,“陈爱卿,朕这样你可还认得?” 陈阙望着眼前的人,嘴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失声喊道:“你……是皇上?”他作势就要跪好参拜起来,可是又顿住了。 虽然一直被幽禁在这里,但是他也听过外面新皇登基时的礼乐。 第188章 龙气之事 而且不止一遍,皇上应该早就故去了,可是这话他不敢说。 玄阳见他愣在那里,轻轻的叹了一声,摆手道:“陈阙,你也不必拜我,我今日只是过来看看你。” 现在他已是玄阳,自然不会在端着帝王的架子让人参拜,他之所以会化成君墨黎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能与他好说话而已。 陈阙却不知道他是何意,跪在地上还是低头一拜,“皇上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惶恐……” 玄阳淡淡一笑,也不予理会,只是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身前,在他跪着的地方向外看去。 他是他的钦天监,这房间也是当年他替他找的,自然不会没辜负他的这一双眼睛,就在他跪着的那个位置,透过窗子,还是能看到这漫天星子。 “陈大人,还在夜观星象?”他望了一眼那扇窗户,又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人。 “是,老臣不敢辜负皇上。”陈阙也抬起了头,态度依旧恭敬的很。 “那你看出了什么?说给朕听听。”他现在还记得他一开始对他说的东南方向有龙气,现在想来,那时应该是青瑶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吧,不过这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说什么龙之类的话,这陈阙也算是个直臣,敢跟他提。 陈阙苦笑了一声,低声回道:“没有……” 玄阳伸手指了指他笑道:“怎么?怕朕怪罪便就哑口不言了?” “不是,臣不敢……”陈阙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的细汗,身子再次伏了下去。 不知他真的是怕了,还是在跟他绕弯子,玄阳已没了当初的耐心,声音再次沉了下去道:“说吧,也不用说其他的,就说说这龙气之事,这么多年来,你可再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见到他还迟迟不肯开口,玄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想起眼前这位陈大人的脾性,想来需要他拿出当初君墨黎的气势。 他轻轻的在他身边踱了几步,又伸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肩头,攻城先攻心,待感受到这位陈大人身子微微颤抖着,才缓缓的开口道:“陈爱卿啊,都到了这个岁数还担心自己走那一遭吗?须知这人总归要有身归尘土的一天,只是早些迟些而已,人生七十古来稀,陈爱卿也不必太贪心……” 陈阙看着眼前的玄阳,心下大骇,都怪自己当年一时失言,他都悔了二十多年,难道还不够吗?皇上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还有眼前这人到底是谁?若他真是皇上,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难道他只是做梦?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自己放不下,还是皇上放不下。 微微闭了闭眼,缓缓起身,看向了窗外,也罢,此事不完,他也是心中难安,便徐徐道:“若皇上真想知道,那么老臣便说了。” “老臣当初并没有看错,只是受世间的真龙天子的局限,便认定龙只能有一个!可是臣……”陈阙说着原本一潭死水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彩,“臣看到了不止一次发现龙气,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地方世间都不相同,虽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或飞升而登天,或隐匿而潜渊,但是依臣看来,这并非是一条龙,而是有许多龙逐一出世!” 陈阙越说越激动,玄阳也很是赞许的看着他,微微挑眉道:“那依你说现在已经有几龙出世了?” 陈阙闻言一怔,似乎从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激动地大步走到一旁的小桌旁,拉出一个小匣子,哆嗦着手打开,玄阳抬眼看去,见到里面竟然什么都有,但也都是能写字的东西,有零碎的纸张,也有布条,还有竹片,甚至还有木头,他慌乱的找着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翻检出来,放在了地上,又蘸着一旁的茶水在小桌上写写画画,一会翻看纸张布条,一会抬头望天,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眼前的小桌和头顶上的漫天星斗,那种专注和忘我,让玄阳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陈阙终于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小桌上的字迹。 “如何?算出来了?”玄阳见他迟迟不动,开口问道。 听到声音,陈阙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他激动万分的奔到玄阳的身边,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八龙现世!八龙!” 玄阳心中暗赞一声,钦天监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实属罕见的了,可惜他却触怒了龙颜,一辈子屈居在此。 他点了点头道:“嗯。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八龙?这……难道有什么预兆吗?” 陈阙仿佛是被他问倒了,踟蹰了好一会才道:“据古*载,四海由四海龙王掌管,龙王又生有九子,而这八龙……” 陈阙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但凡神明降世,大多都是应劫而生,这是天下要有变数?” 他猛地抬头一惊,望向了玄阳,继而又奔向了窗户,向外喊道:“快让我出去!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玄阳微微尴尬的咳了两声,他已经看出他并不是君墨黎? “你要见皇上做什么?”玄阳望着问道。 “我……我见皇上自然是要告诉皇上,天下将有变数,要皇上未雨绸缪才好!”陈阙奇怪的看着他。 “要皇上未雨绸缪?皇上凭什么信你?难道二十年前的事,爱卿都忘了吗?还要提?”玄阳再次提醒道。 此时陈阙的步子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继而又低低一笑讥讽道:“刚才皇上还说,这人总归要有身归尘土的一天,只是早些迟些要我不必太贪心,现在却又阻止微臣是何道理?我活到这个年岁,就算是一死又何妨!况且这事关乎天下,我夜夜在此,不就是为了早知祸福,祛灾避祸吗?” 看着大义凛然的陈阙,玄阳欣然一笑,伸手轻轻在他额间一点,“你能舍身为天下计也是功德一件,嘲风,醒来吧。” 黑暗中,一团柔柔的白光缓缓从玄阳的指尖溢出,又慢慢的没入了他的额间,陈阙缓缓闭上了眼。 第189章 故意为难 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的从额间流进身体,身子顿时无比的舒泰,就像枯死的老树又获重生,生机勃勃长出枝叶,渐渐的枝繁叶茂。 慢慢的不仅是身体,就是脑海中也像皮影戏一般,演绎着熟悉的陌生的人和事,渐渐一切都已定格,像是一本看完的书,轻轻合上,融入了他的脑海里。 嘲风,是,他就是嘲风,龙之三子,还有其他八哥兄弟,也就是他之前看到的八龙,原来是这样! 一缕淡淡的笑容缓缓浮上了嘴角,睁开眼眼中也是金光一现,身上也被一团光晕包围着,一身破旧的衣衫的他在这光晕之中缓缓变成一个俊美的贵公子,头束金冠,身穿浅金色镶银边外袍,外袍之上有水草暗纹,衣衫浮动时,暗纹便像海草一样在水中摇曳,貌如清月光辉,华贵逼人。 “玄阳上神。” 想起刚才玄阳的故意为难,面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玄阳轻轻点了点头,“好了,你总算也找到了,走吧,我们走!” “可是上神……” 他想起刚才所说的将有变数,不由得叫住了玄阳,“我们要不要告知这人间帝王?” 玄阳向外望了望,点了点头,“去吧。” 说着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穿过一道道宫墙,来到了皇帝的寝室,两道白光再次一闪,进入了那人的梦中。 迷迷糊糊中,皇帝只觉得眼前都是雾,什么也看不清,只远远的看到前面似乎有两个人在下棋,其中一人道:“都说是棋若星子盘如幕,嘲风,你看这盘棋如何?” 另一个叫嘲风的道:“嗯,若按他们凡间的说法,这要出水患了,要修堤筑坝才是……” 皇帝听着,想要上前一问,却见一阵清风吹过,却也没有了仙人,只能看到一副残局,皇帝猛地一惊,坐了起来,思及梦中两人的话,这是神仙给他的示警? “嘲风,他们都去了四海,你也去吧,我还有些事,告诉他们,我处理完,便会和你们回合,记得,若有异动,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冒进。” 从皇宫里出来,玄阳便叮嘱嘲风道。 “好,我知道了。” 两人分道扬镳,嘲风去了东海,玄阳却匆匆去了南山县,不知他不在的几日,青瑶如何了。 此时已经到了夜里,待他回到南山县已经过了三更,药铺里也息了灯,跟往常一样,玄阳的心微微落了下来,但还是想要去看看青瑶如何了,不见到她,他还是放心不下。 轻轻的来到了青瑶的房中,只见她呼吸均匀,睡得还算安稳,他便也安心了,暗暗摇头,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了,青瑶没有他一样的。 可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青瑶轻轻喊了一声,“师父。” 他以为是自己把她吵醒了,刚刚想要向前时,却见青瑶并没有起身,只是呜咽着道:“师父,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见她只是睡着,又说的那么伤心,他不禁想要上前去安抚她一番,却见到青瑶猛地坐了起来,向着四处看了看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是不是回来了?是不是?” 想着青瑶以后不能再这样依赖自己,便紧紧的握了握拳,隐去了气息,躲在了角落里,不能见她,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她必须自己来度过这黑夜。 刚才她明明感觉到了师父的气息,可是怎么还是不见师父,师父不在,她食之无味,睡也睡不安稳。 在房中又四处看了看,终是没有师父的影子,心底不由得一阵失落,将头埋在了双膝之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从前她哭的时候,师父都会过来柔声的哄她,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有时甚至会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入睡,当她睡熟了,才会离去,可是现在……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静的只剩下了那一声声的呜咽声,每一声都似乎在撕扯着玄阳的心,可是他只能忍着,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们要经历的。 待青瑶哭累了再次睡去,玄阳才现了身,轻轻抚了抚她散开的长发,他舍不得她,却又不得不把她推开,龙魂珠出世,定会引起一番大战,若他能安然回来自然什么都好,若他回不来…… 替她掖好被角,又在她的床边坐了一会儿,待天要亮了的时候,才悄悄离开。 早晨阳光透过窗棂,一缕缕的照进了屋中,青瑶缓缓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可是昨夜哭的眼睛有些疼,她轻轻的揉了揉脸,向着空气浅浅一笑,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哭了,让人笑话,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总让师父担心,纵然是再怎么想他,也不该哭鼻子,而且若是将来师父娶妻,他还是要和师娘在一起,也不可能总照顾她。 嘴角又弯了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师父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说不定师父马上就能回来了呢。 她这样想着,便高兴的下了床,梳洗完毕,便去了前厅,药神可能还等着她吃饭呢,就在她刚刚踏进前厅时,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 “师父!” 她大喊了一声,兴匆匆的跑了过去,想要扑到师父怀中好好撒撒娇,可是她走的太急,脚下突然一扭,猛地向前扑倒。 面上猛地一痛,她是扑到了地上,满面尘灰,她委屈的抬眼望向玄阳,却见到玄阳就静静的站在原地,见她投过去的目光,还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还在地上做什么,不快些起来。” 青瑶吃痛的爬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兴奋,怯怯的走到了玄阳的身边。 一旁的药神看了,轻轻的摇了摇头,刚才玄阳的紧张他不是没有看到,可是他在她的面前还要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轻轻走到了青瑶的身边,挥了挥衣袖,将青瑶身上的尘土一扫而空才柔声安慰道:“看看,你师父就在那里,又跑不了,你急什么,他还能在你眼前飞了不成?”说着又拉过了她。 第190章 临时抱佛脚 “来,过来看看,这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快吃吧,凉了就不是那味道了。” 青瑶看了看药神,又看了看一旁的玄阳,待两人都坐下了,慢条斯理的动了筷,她才跟着吃了起来。 “玄阳,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药神与玄阳打着暗语问道。 “是。”玄阳也是亦然。 “那你就不后悔?我看你这些年行事,并不把这师徒的名分放在身上,可是若真的将青瑶送走,那说不准她就是别人的了,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嗯,我知道,我都仔细想过了,为了她,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我不敢拿她来赌,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药神听完后,便不再说话,只默默埋头吃着早饭。 不知为什么,青瑶总觉得两人有点怪怪的,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吃好了,也不会允许她一下子吃这么许多,现在她吃的都有些撑着了。 见到青瑶打量的目光,玄阳才发现今日似乎吃的久了些,连青瑶也都察觉出来了,便缓缓放下了筷子,道:“我吃好了,青瑶,你也别吃的太多,小心积食。” 这才是正常的对话,青瑶也放下了碗筷,收拾了起来,想着药神这两日来的照顾,便问道:“药神,今日需要我做什么吗?” 药神撇了撇嘴,他可不敢再让她帮忙了,便向着玄阳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师父回来了,你就不问问你师父有没有什么吩咐吗?” 闻言,青瑶转身看向了玄阳,疑惑道:“师父,师父你不在药铺,还有事要出去?” 玄阳站起了身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是,我有事要办,但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青瑶一喜,师父竟然有事情要她做,便麻利的收拾好碗筷,走到玄阳的身边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玄阳抬手,手上微芒一现,立即出现了一封信,他走到了青瑶的身边,道:“我想要你拿着这个去找孔宣,你可还记得他竹林?” 青瑶接过信,见到玄阳的郑重,也深深的点了点头,咬了咬下唇道:“记得,师父放心吧,我一定将信交到孔宣的手中。” “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中。”玄阳再次叮嘱。 “是。青瑶记下了。” 青瑶也是郑重应下,这几日师父很忙,现在终于要她帮助分担,她自然也是义不容辞,师父也不再把她一直当孩子了。 望着青瑶闪身离去,玄阳也跟了出去,药神轻轻摇了摇头,暗道:将来有你后悔的。 怕有要紧的事,青瑶带着信便匆匆的一路向南,虽然上次是乘坐着孔宣的金雀去的,可是她还是隐约记得,孔宣的方向是一路向南,到了南边的尽头,便是那一片翠绿的竹林。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原本觉得金雀飞的也不是很快,也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还看了许多景色,可是现在她都走了有两个时辰,却终究不见那片翠绿。 还有原本她看到的镜面湖也没看到,就是他们一起穿过的那个回仙洞也没有见到,难道是她记错方向了? 停住了脚步,四处张望,四处却也是葱葱郁郁的山林。 一路跟在她身后的玄阳,看到她这副样子,深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她就是腾个云也能偏了方向而不自知,一直在这片林子上边打转。 过了好一会儿,青瑶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这是先走偏了路,又迷失了方向,她孤零零的站在云头,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平日里迷路了该怎么办?青瑶敲了敲头,脑中灵光一现,是不是该找个人问问路? 对!就这么办! 这样想着,便落下了云头,想要下去寻个人问问,那翠竹林怎么走。 但是这里荒芜得很,根本就没什么人,好不容易来了个砍柴的樵夫,可是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孔宣,什么翠竹林。 玄阳在后面看着,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凡人又怎会知道孔宣呢,见到青瑶急的团团转,叹了一声摇头也从云端上落了下来,化身成了书生模样,背着书篓一路向着她身边走去。 青瑶见了,连忙一喜,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书生,书生,你应该知道,哈,你可知道有个孔雀大明王孔宣,他的翠竹林怎么走?” 玄阳微微垂眼看着她拉着自己的衣袖,伸手拂开,轻斥道:“你先放开我!你可知道这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对我拉拉扯扯算什么?” 青瑶一怔,恍然大悟一般,退后了两步,刚才是她太激动了,见到书生脸色稍霁才对着那书生一礼道:“是,刚才是我不好,对不住。” “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翠竹林怎么走?” “什么翠竹林?你去那里做什么?”玄阳问道。 “我师父要我去找孔宣,让我把信带给他。”青瑶见书生一脸厌弃,低声道。 玄阳暗暗扶额,再次斥道:“我一个陌生人问问你就什么都说了,不怕我是坏人,夺了你的信吗?” 青瑶一愣,上下打量着他。 玄阳被她盯得难受,皱眉问道:“你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只见青瑶轻轻摇了摇头,“你说的在理,只是你说话的口气和我师父很像。” 玄阳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大道:“你师父?我有那么老吗?” 说着也不再与她多说,向着左边一指道:“你说的翠竹林我倒是知道,你就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前,便能看到。” 青瑶大喜,对着书生谢了又谢,玄阳却摆了摆手,“你不是很急吗?快走吧。” 青瑶点头,见书生走了,才再次腾云,依着书生指的方向去了。 玄阳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隐去了身形,再次跟在她的身后,从前青瑶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人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对这些人情世故也不是很上心,他这也只能是临时抱佛脚,能教多少教多少了。 算着自己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想必一会便会看到那翠竹林。 第191章 遇强则强 她正欢喜着,却突然觉得身子一阻,她正想看看碰到什么了,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竟然结了一张网,泛着金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她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很快发现,身后竟然还有一张网,她连连退了几步,那网却紧紧相随,缠住了她。 “别白费力气了,被我看上的猎物是挣脱不掉的!” 就在青瑶拼命挣扎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你又是何人?要做什么?” 听到声音,青瑶豁然转过身来,见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男子,看样子像二十上下,黑亮垂直的发,剑眉斜飞入鬓,黑眸锐利而细长,薄薄的唇轻轻抿着,棱角分明,身材也是挺拔,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男子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仰头大笑道:“哈哈,做什么?自然是吃了你!” 听他这话,青瑶想起南山县遇到了那条蟒蛇,也是口口声声的说要吃了自己,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我只是一株兰草,不好吃的。” 男子皱眉看着她,向前走了两步,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没骨气,为了不被我吃掉,竟然说自己只是一株兰草,你也不看看,哪株兰草能有你这等修为?说也不说个靠谱的!” “你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一株兰草!”青瑶很不服气的道:“难道我是什么还要你告诉不成?” “行,你说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我是吃定了!” 男子说着突然张开了嘴,青瑶只觉得身上的网似乎越来越紧,她的身子也在这网中一点点的变小,而那男子的身子也慢慢变大,化出了原形。 那是—— 天地之山有异兽,其状如狗,他是——溪边。 玄阳没想到竟然会遇上溪边,青瑶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当他刚刚想要现身时,却见到青瑶身上突然光芒大绽,无数的青芒从青瑶的身体各处散发出来,刺得人惊得睁不开眼睛,只听青瑶大叫一声,便见那束缚着她的网子应声而裂,四散开来,而青瑶也从半空缓缓落到了云头。 溪边一惊,没想到她看着修为一般,竟然能冲破他的束缚,不由得一怒,沉声道:“真是小瞧你了,原本还在我面前装软弱,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青瑶也没想到自己体内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也扬了扬头道:“我虽然柔弱,但是性命攸关,难道我还要等着你屠戮吗?!自然是要反抗一番,况且,况且我有师命在身,为了这个,我也不能让你吃了。” 玄阳在侧点了点头,也不着急出手,因为他发现,青瑶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但是她遇强则强,体内竟还有这番力量?就是他这个师父也不知道。 溪边似乎也忌惮她的力量,不敢贸然出手,只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她,可是左看右看,不过是一条四千多岁的青龙而已,刚才定然是他看错了。 “好,那我们就来试试。” 溪边说着双目猛地一睁,瞬间又化成了人形,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张,便有无数的金针向她飞来,青瑶突然一慌,刚才说的话多半都是她唬人的,她实在是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若说有,便就是那次与那蟒蛇动手的时候。 但是眼见那金针就要将她扎了个满身窟窿,青瑶心中虽然害怕,但是想着师父的嘱托,硬是伸手挡了过去,只见掌心顿时便化出了一朵*的五瓣梅花,一瞬间在她眼前筑了一道花墙,将那金针截下,挡在了外面。 青瑶心中一喜,脸上也杨洋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只是那溪边很是恼火,心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逗弄他吗?怎么说他也是上古异兽,怎能受此屈辱,便怒喝一声,伸手一握,化出了一支方天画戟,指向了青瑶。 青瑶见那画戟虎虎生风的向她袭来,暗叫一声不好,但是她能依仗的便只是这掌心中的白梅,若是这白梅能拧成一股,缠住那画戟也好,下一刻,那白梅便像是与她心意相通一般,立即化成一股花绳,绕向了画戟。 原来白梅是这样用的,青瑶好像摸出了门道,利用掌中的白梅与那溪边缠斗在一起,但是溪边本以为是青瑶故意藏拙,所以谨小慎微的不敢肆意出手,但是与青瑶交战了片刻,便发现这青瑶就像在用别人的法器一般,是生疏的很,脸上不由得也起了得意之色,他就说嘛,她只是个丫头片子,没什么好怕的。 心中一定,便使出了全力,青瑶不由得连连后退。 玄阳紧紧的握住了双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只待她若有不敌便冲过去,若今日能激发出她体内暗藏的力量,那么纵然日后没有那孔宣,他也放心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长啸响彻长空。 下一瞬,只见一道七彩炫烂的光芒闪过,青瑶身边的身边便多了一个身影,没见他如何出手,便见到那溪边猛地向后退去,跌落云端。 青瑶转头看去,不由得大喜,叫道:“孔宣!” 见到青瑶一看到自己这样欢喜,他的心中也很是高兴,“是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哦。”青瑶微微有些凌乱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到了孔宣的手中,“喏,这个,师父让我把这封信送给你。” 孔宣半信半疑的接过去,玄阳要青瑶过来送信?他这是怎么了?联络他,纸鹤飞蝶哪个用不得,非要让青瑶跑一趟?而且玄阳就在一旁! 他微微皱眉,侧头看去,刚才若是他在来的迟一点,那青瑶也是危险的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暗暗问道。 “我想让你日后照顾青瑶。” “为什么?” 见到玄阳迟迟没有说话,孔宣还想再问,却发现玄阳已经离开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候,他不说他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收了信道:“嗯,我们走吧。” 第192章 有恃无恐 见他这就要走,青瑶不由得奇怪的看着他,“去哪?你……那信你看都不看吗?” 孔宣回头斜眼看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信,“就这个?” 信里要说的话,刚才玄阳早已说过了吧,若再有也不过是些废话,但见到青瑶一脸认真的样子,孔宣只能认输,轻轻打开信封,只见里面除了一封信外,竟然还有一串念珠。 信上寥寥写着几个字,“留下青瑶,照顾好她,念珠留与她,做个念想。”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只是这念珠…… 放下信,将念珠递到了青瑶的手中,挑眉道:“喏,你师父给你的。” 青瑶认得那串念珠,从前师父一直带在手上,几乎不离身,而且她也见过这念珠的用处,可是怎么给她…… 她不解的看着孔宣,“师父说什么了?为什么把这个给我?” 孔宣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他信中只说要我把这个给你,并让你留在我这。”他说着将手中的信递到了青瑶的手中,“不信你看。” 他却不知就在青瑶接手的时候,信上的字迹竟然一变,待青瑶看到时,已经变成了,“与孔宣守好竹林,我会用念珠与你联络。” 看后,青瑶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我们走吧。” 这次轮到孔宣奇怪了,他微微一怔,刚想问她,就那么听玄阳的话,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他刚想开口,却见青瑶又停了下来,停在那溪边的身边。 溪边此时已经化出了原形,也没有了原本魁梧的身躯,就像一只普通的黑色小狗一般躺在地上,轻轻的舔着自己的伤口,见她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但是见到了她身后的孔宣后,却变成了一副温顺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感叹,原本他还以为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来应该是有恃无恐了。 想起从前她房里养了一只白狐,看着溪边那温顺的模样倒和那白狐有些相像,便问道:“瑶瑶,想要他做宠物吗?” 此话一出,青瑶和溪边身上都是一颤。 “他……他那么凶,我才不要呢!”青瑶跺脚向后退了两步,嗔道。 孔宣见她这个样子,轻轻的将她拉到了身后,走到溪边身边,挑了挑眉问道:“你凶吗?” 溪边心中叫苦,却又不敢在孔宣面前造次,诺诺道:“我……我不凶。” “那你可愿意留在青瑶身边?”孔宣再次问道。 溪边就是千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说,只硬着头皮点头,“愿意……” 孔宣轻轻一拍手,又转头看了看青瑶,“你看,他愿意,也不凶……” 青瑶向前走了两步,见到那溪边低眉顺眼的样子,确实有些心动,但是想到刚才与她交手的场面,还是有些犯怵,幽幽的看了孔宣一眼,“这是因为你在这,他才不敢怎样,若是没有你……” 这次没用孔宣说话,地上的那个溪边便开口道:“我再怎么说都是上古异兽,说话还是算数的,今日认了你,日后自然会护着你,难道还能反主不成?!” 听到他这话,青瑶眼中突然亮起了星星,兴奋地看了孔宣一眼,见到孔宣点头,才欢快的上前抱起了溪边,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毛皮顺滑,确实适合做宠物。 孔宣见她高兴,心中也甜甜的,像吃了蜜一样,自那次见到她,那道身影便印进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现在能与她这样日日相对,他也别无他求了。 可是看到青瑶怀中的那溪边,他突然有些后悔,若是哪一天她也能这样把自己抱在怀中…… 接着他便被这个念头吓坏了,连忙摇了摇头,他不敢想,骄傲如他窝在一个女子的怀中! 他正和这个念头打架时,却听到前面的青瑶说道:“你的竹林怎么走啊,师父让我在这和你守着竹林,我得住在你这一段时间。” 孔宣一怔,玄阳是这样跟她说的?难怪她这样乖乖的留在这,他伸了伸手,刚想试探的问问她知不知道龙魂珠的事,便见到天边突然放出七色异彩,手便停在了半空。 “要出事了……” 青瑶怀中的溪边突然嘟囔了一句,感受了孔宣冷冷看过来的眼神,知道是他说错话了,便乖乖的闭上了嘴。 但虽然从来都没人跟她说有什么事,可是在一旁看了那么多,她也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溪边这样说一句,便引起了她敏感的神经,低头看向了怀中的溪边,郑重的问道:“你说要出事了,出什么事?” 溪边不敢多说,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孔宣,孔宣叹了口气道:“是东海的事。” 青瑶皱了皱眉,口中反复念叨着:“东海,东海……师父会去吗?” 因为青瑶的关系,东海的事孔宣也知道一些,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青瑶,他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思量了半响才道:“青瑶,你本是知道的,可是你却不愿想起,你知道的,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你的师父,若是今次就这样错过,你难道都不后悔吗?” 青瑶怔怔的向后退了两步,就是抱着溪边的手也缓缓一松,好在溪边早有防范,没有一下落到地上,摔成狗啃泥。 “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青瑶看着孔宣不断的向后退,退着退着便身影一闪,不知去处。 孔宣望着离去的青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他知道青瑶早晚会知道此事的,若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把她困在这里,那么青瑶会恨他一辈子的。 孔宣看了一眼地上的溪边,袖口一兜把他收了进去,默默的跟上了青瑶。 “快快回去!快快回去!” 心底有一个声音不住的说着,可是又偏偏不说回哪去?可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师父,下意识的是回到师父身边。 她一遍遍的回忆着孔宣对她说过的话,“若是今次错过了,你难道不后悔吗?” 她和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 就像孔宣说的,她都知道,可是她却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193章 缠斗 只是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近在咫尺,她却怎么都抓不到。 头好痛! 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又出来了,她似乎就在眼前,伸手让她过去,仿佛在说,青瑶,过来,我将告诉你一切,只要是你想知道的。 玄阳也看到了那道异光,脚下生风,又快了一些,待他到达东海时,见到囚牛等人依旧守在岸边,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那样的光芒,伏月不可能见不到,可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呢?若说他不想要那龙魂珠,说出来谁也不信。 “上神。” 九人见到玄阳过来,纷纷都围了上去,望着从东海四边泛起的异彩,问道:“上神,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来此之前玄阳便对他说过,解封东海取回龙魂珠需要等待时机,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玄阳微微皱眉,目光也落到了那抹异彩上,那是一束束不断闪现的七彩光芒,玄阳指着那些七彩光芒道:“待这七彩光芒合成一束,就是时机。” 玄阳刚刚说完,便见到那冲天的七彩束在海面上不断的翻动,渐渐的揉成一团,七彩光的颜色也一点点变淡,最后汇成了一柱。 “变了!” 玄阳自然也看到了,不在想伏月的事,机不可失,他看了一眼一旁囚牛,点了点头,“是时候了!布阵!” 囚牛应了一声,其八人闻声也纷纷互看了一眼点头,一一踏空而去,脚踏七星,在东海之上排成了一个奇怪的阵法,又一一双手捏诀,一束束光柱从九人身上散出直冲云霄,形成九束光柱,将九人围在其中。 一旁的玄阳也缓缓祭出了水灵珠,水灵珠在他的身前盘旋了片刻,便飞向了九人的头顶,一一绕过九束光柱,最后定格在九人的中间。 下一瞬,整个海面都沐浴在璀璨的光芒之中,九人的身体也不断的在光芒之中快速移动,最后消失在海面之上。 玄阳一直关注着九人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身后徐徐而来的魔众,当他察觉的时候,伏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玄阳,许久不见。”伏月上前寒暄。 玄阳却皱了皱眉道:“魔君若是来寻龙魂珠,还是不见的好。” 伏月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张开双臂笑笑道:“玄阳你这是说的孩子话,那龙魂珠是上古之物,你玄阳可得,我伏月亦可得,你不该这样孩子气自己护着不放,我们应该各凭本事!” 伏月说着上下打量着他,咂嘴道:“莫不是玄阳上神与自己的徒弟相处久了,便也沾上了她的孩子气?” “各凭本事不差,只是我也想告诉魔君,魔君你来晚了。”玄阳看着海面负手道。 “呵呵,是吗?也是怪我大意,没看出那囚牛的狼子野心,不顾我妹妹的一片痴心,竟然诓骗于她,让你们得了先机。”伏月不住的摇头,“都说我们魔族做事不择手段,我看你们也不过尔尔。” “事急从权,魔君这是吃不到果子说果子酸。”玄阳依旧神情淡淡的望着海面。 “哦?谁说我吃不到果子的?上神就不怕我坐享其成,过来抢吗?”伏月笑呵呵的道。 玄阳背着的手悄悄的握紧,难道说,伏月晚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不必回头看,也知道魔族来的人不少,但他也不惧,虽然他们加上他也只有十人,但拿到龙魂珠便也能解封四海,到时他们还有一应水族做后援,到时花落谁家还真不一定。 他正思量着,却突然听到海面一阵巨响,翻起一阵阵的海浪,不断拍打着海岸,玄阳伏月都没有了斗嘴的心情,目光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海面。 而东海中间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大的旋涡,似乎不管是什么都能卷入海底,玄阳和伏月离得远,但也能感受到那巨大的吸力,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两人回头,只见一个修为不高的魔族竟然被那阵风卷了进去,飞上了半空,眼见就要落到了海水之中。 伏月皱了皱眉,伸手在半空中一抓,那人便又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稳稳地站到了伏月的身后。 “向后退!”伏月目不转睛的盯着海面,向着身后的一干魔众命令道。 左右护法互看了一眼,也带着众人快速的向后移去,待觉得那风的吸力小了很多,才抬手让众人停了下来。 而玄阳和伏月却依旧站在原地,任海风大作,吹得长袍猎猎作响,身影却也是纹丝不动。 突然海面上的海风再次一卷,卷起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直指苍穹,接着便是白光一闪,瞬间覆盖着整个海面,接着一个个身影随着那水柱冲了出来,化成一道道光芒落到了岸边,待那光芒一定,原是那囚牛等人和被解救出来的东海诸人。 而海面的水柱也缓缓矮了下来,慢慢形成一个贝状,上面托着一颗寸许大的珠子,只见那珠子闪着灿灿的金光,瑞气腾腾,散发出的光辉堪比日月。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龙魂珠了吧。 玄阳脚下轻轻一点,身子便向着那珠子的方向掠去,但是没想到那珠子就像有灵气一般,面对玄阳,竟然在水柱上轻轻打了个旋,掀起一阵海浪,玄阳猝不及防,堪堪后退了几步才躲了过去。 没想到这上古宝珠竟然如此有灵性,看来要想得到它还需费一番力气,也就在这个档口,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伏月竟然也不甘其后抢了过来,两人自是互不相让,缠斗起来。 囚牛等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想要夺得那龙魂珠,魔族自然也不能让其如意,两大护法也带着魔众冲了上来。 “这些乌合之众交给我们,大哥!你去拿龙魂珠!” 睚眦手中光芒一闪,祭出一柄长刀,嘲讽等人也纷纷亮出了兵器,带着东海诸人迎上了魔族。 囚牛手掌轻轻一翻,祭出了瑶琴,琴声铮铮,化出缕缕剑气,抵挡着那龙魂珠掀起的一层层的巨浪。 “铮——” 忽然只听天地间一声轻响,如同诸天神佛的吟唱,低低的,却含着深深的蛊惑。 第194章 乱成一团 仿佛有着巨大的诱惑,让那龙魂珠不在反抗,只静静的躺在那里。 龙魂珠,我来了。 囚牛大喜,想不到这惑音对付龙魂珠也是受用。 他踏浪而去,龙魂珠便也乖乖的落到了他的手中,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子突然一僵,像是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一般,缓缓的向着一人飞去。 “龙魂珠我拿到了。” 听到囚牛的声音,玄阳一喜,又见他向自己这里奔来,便一个虚招带着伏月向后一推,自己也抽出身来,携着囚牛一同向后退去。 “给我!” 囚牛耳朵里听到了这个声音,却向着伏月的方向看去。 “噗——” 出掌! 玄阳的胸口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掌,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囚牛,说不出话来,“你……” 身子缓缓向着海岸落去,睚眦见此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举刀掀翻围上来的魔族,飞身而上,接住了将要落下的玄阳。 在转眼看那囚牛,竟然已经落到了伏月的身边,恭恭敬敬将龙魂珠和水灵珠一并呈了上去。 “囚牛你——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睚眦轻轻发下玄阳,举刀便要杀过去,却见自己的衣袖竟然被玄阳拉住了。 玄阳轻轻摇了摇头,“他和青瑶一样,是早被人种下了傀儡术……”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问题竟然会出在囚牛身上,原来伏月那样胸有成竹的原因竟然在此,也难怪囚牛竟然那么顺利的便拿回了水灵珠,本以为只是那霓裳相助,却没想到也有伏月的放纵,只为这个紧要关头取他性命。 其实伏月本来也没想到囚牛真的会拿到水灵珠,他也是事后才知道,他之所以没有追究,便只是觉得,自己要的是龙魂珠,只要能拿到龙魂珠,失了一个水灵珠又算得了什么。 “龙魂珠……” 玄阳抓住了睚眦的衣袖,吃力的站了起来,“龙魂珠绝不能落到魔族的手中!” 身形一闪,落到了伏月的身边,伏月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找自己拼命,身形也是一闪,退后了数里,而玄阳则是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睚眦见此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刀,再次抬眼,眼中已是红了一片,腾腾的杀气遍布全身,一步一步向着囚牛走去,每走一步,大地都跟着震一下。 “睚眦!不要!” 囚牛已然激起了睚眦体内的嗜杀的心,若是他们兄弟相残,那么不用魔族动手,他们也都一一归于虚寂。 “上神,让我杀了他!” 见到玄阳挡在身前,睚眦随手结了一个仙障,将他罩在其中,自己却提刀迎上了囚牛,囚牛手上一化,七弦琴在手,一挑一勾中,已经化出了无数的剑气,纷纷向着睚眦袭来。 睚眦身上的杀气已到了极致,周身已然像有了一层保护罩,即便剑气袭来,也会一触即崩,消失殆尽。 伏月在后面看着,他也没想到睚眦的嗜杀之心竟然如此之重,但这也是他很高兴看到的,不过介于睚眦这般强大,他还需助囚牛一臂之力。 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管洞箫,抵在了唇下。 呜咽之声立即掺杂进来,和着囚牛的琴声,恍若那怒吼的波涛,席卷着冰山湍流而来,顿时搅得风云变色,一些修为底下的,不管是魔族还是东海水族,都抵抗这两者的侵袭,心神不稳,不分敌我,见人便杀。 睚眦和囚牛更是,一招一式都是要取对方性命,眼见场面已然乱成一团,玄阳缓缓盘膝而坐,双手不断结印握诀,变换四七二十八种之后,突然睁开眼眼,周身华光大绽,刺得人睁不开眼,华光中,玄阳长身而起,仙障也随之消散。 只见仿佛是天边的一道炽热的白光,飞至了伏月的身边,洞箫立断! 伏月也没想到玄阳竟然用了这玉石俱焚的法子,不由得怒从心生,手上一横,祭出一把折扇,只见那扇子通体乌黑,扇柄扇面俱是黑色,只是扇面上夹杂着点点金绿,扇子一展,便能看到那上面的写意山水,只是握在伏月的手中,瞬间变长了数尺,挡在了玄阳的来势。 伏月深深皱眉,这是东海的事,与他玄阳又有何干?难不成真是为了他那个傻徒弟,不,只有这样的傻师父才会教出那样的傻徒弟,可是师父在这拼命,那徒弟又去了哪里? “师父——”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师父远远的传来。 是青瑶来了?她怎么来了?! 那身后还跟着孔宣,是孔宣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这样一分神,玄阳便不能全心全意对战,伏月更是忌惮那孔宣和玄阳联手,那样的话,他和魔族便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现在龙魂珠已经拿到了,他也不必一直耗在这里,这样想着,扇子向着玄阳方向一扫,化出七彩霞光,将玄阳向后一阻。 玄阳却没有放走他的打算,脚尖轻轻一点,便跃上了那道光,像是踩在实物上一样,步步向着伏月飞去。 伏月拧眉,狠了狠心,将手中的龙魂珠猛地向口中一送,那寸许大的龙魂珠一点点变小,最后化成*大小,滑进了口中。 玄阳心下大惊,传说这龙魂珠本是上古应龙留下的内丹仙元,吃了能增加数倍修为,到时这魔族便能称霸六界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要在他还未炼化之前杀了他! 玄阳的身影如电,眨眼功夫便到了伏月身边,伏月抬眼,冷笑一声,手上的折扇再次一按—— 啾—— 一声清脆的叫声响彻云霄,只见那扇面上的翠鸟突然双翅一颤,便堪堪从扇面中飞了出来,化成一道光剑,指向了玄阳的心口。 玄阳本来就是疾驰而去,此时若要停住脚步已是万万不能。 玄阳心中万念俱灰,是他太过冒进了,但是他来此之前便有了抱死之心,死也不惧,只是他不能白死,一定要拉上那伏月一起。 这样想着,他的速度不减反曾,同时,反手一握,瞬间一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长剑出手,直直刺向那伏月的胸口! 第195章 协议 只是临死前,他还想看看那张熟悉的脸,虽然知道她有孔宣护着,可能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师父操心了,可是临闭眼前,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寻找,可是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许久,却没有见到那一抹身影,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子被人轻轻一推。 待他看清那人的脸时,他的世界猛地安静了下来,眼中只有那个身影! “青瑶——” 孔宣大喊一声,疾步追去,却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只能看着那个身影撞入那片七彩霞光中。 胸中无尽的恨意,悔意,可是都无济于事,他只能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在七彩霞光之中缓缓滑落,落尽那个男子的怀中。 “噗!噗!噗!” 张开五指,一支支七彩的孔雀翎从手中飞出,插进了那人的胸口! 看着*而出的孔雀翎,伏月不敢相信的低头看了看,胸前已被鲜血浸透,只是黑色的衣衫看不到那刺眼的红,可是他还看得到那几个空空的洞。 身子轻轻颤了一颤,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缓缓从那个身体里飞出。 孔宣眼中光彩一闪,伸手一握,龙魂珠便像受了指引一般,落到了他的手中。 没有了龙魂珠的加持,伏月的身子便缓缓向后倒去,看着自己的魔君倒下,左右护法都是一惊,纷纷抽身,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两人互看了一眼,知道大势已去,便带着一干魔众,消散在原地。 “龙魂珠!” 接着身形一闪,来到了玄阳的身边,弯腰轻轻掰开了青瑶的唇,手上灵力一催,珠子便缓缓滑入了她的腹中。 片刻之后,青瑶原本苍白的脸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缓缓睁开了眼,“师父——” 天正一天天的变暖,门前的桃花一开了,一朵朵的娇艳无比,远远看着,层层密密的,宛如一片朝霞。 自那日大战后,我便一直住在这里,春天看那满山的花团锦簇,夏日听雨,一声声不比大哥的琴差,而秋日便荡舟湖上,看那天上的满月,冬天亦可温酒看雪。 其实就这样一个人也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自己的日子,除了有时会寂寞一些,还好有溪边作伴。 虽然无心知道外面的事,但总归有一两件事传进她耳朵里,听说魔君伏月去后,魔界便由他的妹妹霓裳接手,也和仙界达成了协议,不再起事端,只是终究越不过哥哥的死,和大哥各安天涯,不再相见。 当然也有好事,上次回龙宫时,又见到那小鲤鱼精玉莲,不,不应该叫小鲤鱼精,她已然跃过龙门,与六哥赑屃结成了连理,自己见她还要唤她一声六嫂嫂了。 除此之外…… “啪!” 手上竟然没了轻重,手上的桃枝竟然被折断,落到了地上。 除此之外,师父还告诉我一件事。 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人不知。 原来早在三千年前,父王便知道有今日的劫难,只为他和母亲决定在一起,生下我。可是母亲只是一个凡人,仙凡不可相恋,若违背便只能自己吞其恶果。 母亲只是个凡人,纵然父王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让母亲延长寿命,直到有一天,他翻阅古籍,古籍上记载,东海海底遗留一颗龙魂珠,凡人食之,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当然神仙也可服之,神仙服之便可灵力剧增。 不日,这消息不胫而走,六界之*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因此也生出诸多事端,父王知道长此已久,东海必定要有祸端,便悄悄开始打算,以防不测。 父王先是在母亲去后,对我很是冷淡,就算知道了我受了委屈,也不替我分辨,只由着我的境况一日日惨淡,最后龙宫里都说,一切事情都是因我母亲而起,我自然也是不可原谅。 直到那一天,父王暗中找来了四海的战神玄阳,也便是我后来的师父,父王与他商定,要他带我走,离开龙宫,将来若有不测,也可逃过一劫。 我不知道父王是怎么说服师父的,师父见了我一面,便把我收到了门下。 师父待我极好,在师父身边的日子与龙宫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师父常常关心我,爱护我,日子久了,我的心便开始沦陷,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我的心便一直挂在了师父的身上。 当时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有时甚至觉得师父已经在回应我,我怕时,他总说,有我在呢。 我困顿难过时,他便放下手中的事物,替我开解。 我辗转难眠时,他便彻夜抚琴,以安我心。 我一步步的沦陷,在无可自拔时,他突然又站在我面前道:“你我终归是师徒,不可如此。” 我一直小心翼翼,他还是知道了我的心意,可是这太突然,纵然知道自己不对,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师父,便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我苦苦守在寒水之滨,每日也只有想着你才能熬过来,那日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给了我一本心经和念珠,我捧起,贪恋着上面你的气息。 可是今日,你却跟我说,这些都是局,却没想到让我沦陷其中,你还说看着我难过,你也是心如刀割,为了让我放下,便和惊鸿假意携手,你可知道,当我见到你和惊鸿上仙在一起时,我心死如灰。 最后你又觉得亏欠与我,便在佛前祈求,许我一世情缘。 相遇便是局,这次又是,可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恨我自己,便躲在这山谷中,以为时间长了便能将你忘记,四哥说过,身子累了,心里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我便在这里种了这些桃花,可是每种一棵,我对你的思念便多一份,我夜夜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的便是你是否也在仰望星空,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月亮。 是,我承认,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是你总是不来。 “走,我们喝酒去。”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我低头,却见脚边的溪边竟然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而眼前却见到了你的身影。 第196章 认主 漫漫长夜,飞雪漫天,一座高台耸峙九霄。 漆黑浩瀚的苍穹正中央,突然出现一道如星河般璀璨的光旋,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碧绿的流光,犹如一扇悬浮在苍穹中的门。 玉门骤然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将整个苍穹都映照得彻亮,门内涌出汹涌的狂风,将方圆千里的白茫飞雪都搅动起来。 紧接着,一个人从玉门中直直掉落出来,犹如一颗星辰划过浩渺无垠的雪幕。 这个人,就是萧夕。 她的半长黑发被狂风撩散,面朝着苍穹,脑袋上沾着血,手里兀自还抓住一面镜子,从万里九霄上坠落,她的眼睛还睁得老大,充满惊惶。 苍穹漆黑如夜,漫天飞雪如玉,在天风中狂舞不休,从黑暗中传来铿锵震颤的琴声,好像正发动着一场激战。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狂风在耳边狂笑,她的身体正飞快地朝地面坠落,穿在身上的风衣没有扣好,被风一扯,飘上九霄,身上就只剩下一身纱裙,露出两条笔直雪白的腿,被翻飞的裙子时掩时露。 突然传来一声直冲九霄的啼鸣声,一头浑身赤羽的凤皇冉冉而起,浑身如同火焰般辉煌耀眼,在漫天飞雪中宛如一团燃烧的华美赤焰。 可是紧随其后,高台下突然又直冲上来一头浑身黄羽的大鸟鹓鶵,浑身莹黄,尾羽斑斓艳丽好像星辰一般,然而却满身凶戾,杀气腾腾地追赶撕咬凤皇。 两头神凤自萧夕身边一前一后飞掠而过,羽翼挥动间,有殷红鲜血从身上滴落,正好有几缕飘落在萧夕脸上,灼烫如火。 萧夕眼睁睁瞪着在苍穹中纠缠撕咬的神凤,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狂跳,在心里默默祈祷,有谁来救救我? 就在这时,萧夕手里抓着的那面镜子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咆哮声,好像蛰伏在黑暗中沉睡千年的猛兽醒来,发出轻微的声响。 镜子只有巴掌大小,是一面很陈旧的银镶金错铜镜,镜子边缘雕刻着山峦叠峰般的纹痕,染着丝丝缕缕的血痕未干,那是萧夕的脑袋上沾的鲜血。 然而,原本光洁明亮的镜面却变得漆黑如夜,好像里面装着浩瀚的星河,黑暗中还蛰伏着巨大的猛兽。 萧夕清楚地听见镜子深处的猛兽,仿佛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边,好像尝到甘霖的滋味,低低呼吟一声,铜镜中便流溢出一缕黑风,好像有生命一般,汇聚在萧夕的背后。 好像有一只软软的脚掌,托举在萧夕身下,一瞬间,耳边的天风立即停止叫嚣,身躯缓缓地朝着下面落去。 寒冷刺骨的天风中,那只脚掌却异常暖和,从萧夕的腰间慢慢摩挲着朝后移动,就算隔着衣裳萧夕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带着轻佻与玩笑。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即便身处在高高九天之上,尚有性命危险,萧夕也不禁感到愤怒,就在她伸手去捉住牢牢按在身后屁股上的异物时,那只脚掌却倏忽间缩回铜镜里。 萧夕顿时心下一惊,又猛然朝下坠落,耳边响起簌簌树叶声。 她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却狼狈地挂在一株树上。 那是一株生长在高台正中央的古木,即使在漫天飞雪中,却依旧枝干翠碧,交错斜生,繁茂的树叶如同璀璨的朝霞,辉煌灿烂。 高台上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同时朝着萧夕望过来,一个满含诧异,一个却杀气腾腾。 只听一声“咔嚓”轻响,树枝不堪重负,萧夕顿时从树枝上掉下来,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黑发上沾满白雪,哆哆嗦嗦站起来,冷得发颤。 男子瞥见萧夕手中的铜镜,发出嗤笑:“天帝,这就是你所寻的天命之人,不过是一介寻常女子而已!” 女子抿唇不语,神情却隐有忧色。 男子话音未落,萧夕已经连着打了三个喷嚏,等看清面前的两个人,都齐齐看向自己,不由问道:“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男子抢先朝萧夕探去:“把昆仑神镜交给我!” 然而没等他靠近,女子周身突然散发出璀璨如星辰的光芒,汇聚着挡在男子身前。 萧夕见势不对,看了下还握在手里的铜镜,皱眉道:“这铜镜又不是你的!” 男子却冷笑一声:“昆仑神镜乃上古神器,怎会是你这等贱民所配持有,只有本巫才有资格成为神镜的主人!” 这时只听高台下传来一声带着焦急的清音:“阿娘,我的伏羲琴被盗走了!” 一头足有五丈高的大猕猴从高台下纵跃上来,浑身金褐色毛发,威风凛凛,落在萧夕身边。 一个人从大猕猴的怀里轻盈跳下来,穿着雪白的衣裳,好像秋天水边的蒹葭般高洁,不染尘埃,他的眼神落在萧夕身上。 四目相视,萧夕不由一怔,那人生着一头银如辉月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丝丝缕缕垂落在水面上,眉眼好似三月桃花枝头的明媚轻雪,眼眸中带着微微诧异。 萧夕对他勉强笑了一下,面对这般清俊少年,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实在不堪。 女子扬声唤道:“白泽,快带这位姑娘离开天昭台!” 唤作白泽的少年目光又落在女子与男子身上,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怒道:“巫咸,谋反叛乱乃是逆天之罪,你就不惧天谴吗?” 男子却冷笑不止:“太子白泽,你要谴罪于十巫,难不成就凭着这个所谓的天命之人?”他的衣袖指向因寒冷而颤抖不止的萧夕,言语中充满不屑与讥讽。 太子白泽顿时转头看向浑身破烂狼狈的萧夕,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萧夕已经察觉众人似乎都对自己颇为关注,不由莫名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事情?” 男子冷冷道:“只要把昆仑神镜交给我,本巫可免你一死!”说着杀气顿生,身上的血氅突然化作殷红鲜血流淌在地上,如枯藤般蔓延向萧夕,其中一小股突然如血蛇般跃起,朝着萧夕张开獠牙。 第197章 作威作福 女子惊道:“不好,是血涂之阵!” 血涂之阵,是足以弑神的上古凶阵,竟然被巫用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谁都没有料到,萧夕猝不及防,下意识举起铜镜去抵挡。 就在血蛇触及萧夕的瞬间,铜镜中骤然冒出汹涌黑气,腾腾黑气中竟然伸出一只墨黑脚掌来,猩红锋利的爪子凭空在血蛇身上轻轻截划,血蛇顿时消失,化为鲜血溅落在地上。 男子的眼眸中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昆仑神镜居然认你为主,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夕没想到居然被铜镜给护住,一脸惊魂甫定。 女子却缓缓道:“吾早已告诉你,她就是昆仑神镜所选中的天命之人。” 萧夕有些懵懂地对女子道:“我不懂什么天命,我只想回去原来的世界。” 女子缓缓颔首:“只要你帮助吾女接任天帝,辅佐她登基,便可让她以天帝神力重新打开天玉门,送你返回原来的世界。” “休想!”男子突然暴怒起来,地上的殷红鲜血亦随之沸腾起来,“吾绝不会再让扶桑有天帝登位,永永远远都休想!” 话音未尽,鲜血已腾空而跃,化为数条血蛇朝着女子扑过去。 女子却对太子白泽喝道:“快带她离开天昭台!” 太子白泽眼见自己的阿娘被血涂之阵所困,暗自生怒,对着身旁的大猕猴微微颔首示意。 而身躯威猛的大猕猴对太子白泽的态度很恭敬,竟朝他俯首下来,白泽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狌狌,快带这位姑娘离开。” 萧夕微微一愣:“你不走?”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望向漫天飞雪的苍穹上,两头熠熠生辉的神凤还在缠斗,又看向无暇顾及自己的男子,眼眸一动,对萧夕低声道:“请姑娘记住,若想回去原来之世界,只有帮助我阿姐继位天帝,借天帝之神力助你。” 萧夕见对方保护自己,并未丝毫怀疑他的话,忙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太子白泽微微颔首:“就请姑娘在太华山下天驿村等候,到时自会相见。” 萧夕本来还有满腹疑问,然而眼下却不容她多问,一只满是金褐毛发的手臂已经将她拦腰抱起来。萧夕还没应声,狌狌已经挟着她朝天昭台下跃去。 萧夕沿路而行,最后转眼朝太子白泽所立之处望去,但见他白衣如雪,静然立在飞雪中,身后漆黑的苍穹上,双凤缠斗,辉煌灿烂,却仿佛预示着一场盛大的浩劫。 巍峨如天堑般的太华山脚下,是碧意盎然连绵起伏的山丘,在山丘最南侧与大海相临的一处桃花繁盛的山坡上,坐落着一个小村庄。 村庄并不大,约莫百来户人家,规划有致,房屋有序,正中央一条宽敞的泥路,直通村正的官署,门前屋后都种植着桃花。 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绿水相映,整个村庄犹如世外桃源。 村正官署门外有一株千年古桃花树,枝如盘龙,桃花开得最盛,日头暖融融照在满树繁花上,萧夕就坐在树枝上,垂着两只穿着草鞋的脚,望着在路上走来走去的村民。 过往的村民都会朝着萧夕看上两眼,因为在天驿村很少有跟萧夕一样的美人,粗糙的灰褐衣裳也没遮盖住她玲珑有致的腰身,白皙精致的脚踝就露在外面。 不过萧夕并不在意,因为天驿村的百姓都很淳朴善良,待人亲善,除了前几天从海上渡船而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甚是讨厌。 现在还是三月天,春意微冷,萧夕并不习惯穿草鞋,脚趾头露在外面冻得微微通红,然而面前的村民却悠然自若,扛着锄头耕耙结伴朝村外的农田走去。 其中有一个人直直朝着萧夕走来,左腿被包扎起来,因此走路有些跛。 她穿着灰褐粗麻衣裳,怀里端着两个馒头,皮肤虽然被海风吹得些许粗糙,然而眉眼间却年轻清秀。 她走到萧夕所在的桃花树下,萧夕正望着远处的大海,直到女子出声呼唤:“萧夕,我家外子今早蒸的馒头,还热着呢,我给你拿来两个。” 萧夕这才从树枝上跳下来,轻盈落在地上,接过还冒着热气的馒头:“采珥,你的腿伤好点没?” 对方微微低下头:“前几天的晚上,多亏你把我从村外背回来,否则我就要独自在野外过夜。我跟外子都很感谢你,但是腿脚不便,无法好好招待你,还请你见谅。” 萧夕轻笑道:“其实是我该谢你才对,要不是遇到你,我可没办法来天驿村。” 采珥也不好意思地微微笑起来,这时,官署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穿黑帽黑靴,墨黑短打棉布衣裳,懒懒伸了个懒腰,朝着二人看过来。 这个人面庞年轻细白,然而却生着一对鼠眼,眯着缝的眼睛总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此人性情欺软怕硬,仗着官差身份总是在村民面前作威作福,随意使唤,最可恶的毛病是好色成性,自从来到天驿村,总是借故接近年轻姑娘任意戏弄,人人皆心中生厌。 采珥怯怯唤了声:“啮齿大人。” 啮齿的眼神先落在萧夕身上,但是却碍于萧夕的冷眼相待,便轻咳一声,又转向采珥,皮笑肉不笑:“采珥姑娘,听闻你做的饭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今晚本官想去尝一尝,不知方便不方便?” 萧夕暗暗皱眉,吃饭是幌子,又想借故去骚扰采珥是真。 还好采珥心里也知啮齿心怀不轨,于是鼓起勇气拒绝道:“狱官大人,我家外子今夜在农田值守,我又腿伤不便,恐怕招待不周,要不改天可好?” 啮齿知道采珥借故推拒,明知他们今天就要去办事,明天一早就走,再等到下次,恐怕就遥遥无期,不由脸上恼怒,正要发作,这时大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魁梧,胸膛格外宽厚,除去跟啮齿一样的衣裳,腰间还插着一柄青铜刀,脸庞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眉眼威武炯然。 第198章 天命之人 啮齿立马恭敬地转身朝来人行礼:“猎祜大人。” 猎祜跟啮齿身份相同,都是前来太华山押解重犯的狱官,依照惯例在天驿村落脚歇息。 猎祜朝萧夕二人轻轻扫了一眼,又转回头道:“啮齿,该出发了。”说着便抬脚大步朝前走。 啮齿连忙跟在猎祜后面一同离去,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只是暗暗回头狠狠瞪了采珥一眼。 采珥顿时有些畏惧地抓紧萧夕的衣裳:“萧夕,我好害怕,他会不会报复我?” 萧夕也有些担忧,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明天便会离开,就算啮齿想要报复,那也没机会,于是安慰道:“别怕,天驿村由村正大人主持事务,与他何干?” 采珥点点头:“萧夕,今晚外子不在家,你来我家给我做个伴,好不好?” 萧夕点头笑道:“好,我去跟村正大人说一声,你记得给我留着门。”便走进官署去,村正并不在,大概又去田间巡视了,萧夕于是拿着扫帚,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这里虽然是官署,然而却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平时都是村正一个人起居生活,村里百姓性情淳朴善良,从不生事,因此连官署西面用来关押罪犯的狱台,已经荒废多年,长满荒草。 待到日头西斜,落晖照在官署门外的那株桃花古树上,萧夕又坐在树上,啃着馒头,望着村外坡下大海边的渡头,模模糊糊有一艘官船正在海上,那是猎祜与啮齿乘坐而来的船只,明天即将乘坐这艘官船离去。 天驿村与世隔绝,只有每年春天会有外面的狱官乘船而来,前往太华山下押解罪犯,除此之外,一年始终都没有外人到来,如果想要离开,就只有乘坐这艘官船。 正在这时,村外忽然传来人声喧沸,萧夕心里一动,定是两个狱官押解罪犯回来了,村里百姓都爱瞧热闹。 人群围拢在村口,渐渐朝官署移动过来,萧夕从花枝间伸出脑袋朝人群中央张望,只要是跟太华山有关的事,她都有几分好奇。 但见被村民中间围着的总共四个人,为首者是猎祜,被围裹在村民中显得鹤立鸡群,脸色却沉着,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只是直直望向前方村正的居所,大步朝前走。 跟在后面的是啮齿,跟猎祜相比就像个小跟班,不过走起路来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他的手里用锁链牵着两个人,都是长发披散,在夕阳下有些看不清。 当萧夕的目光掠过前面的罪犯,落在后面一个人脸上时,顿时惊得险些从树上跌下来。 这个人生着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衣裳,却赤着脚掌,脚上也缚着锁链,每走一步便发出清亮的撞击声响。 然而最令萧夕惊诧的,这个人赫然正是当初在太华山上邂逅的太子白泽! 萧夕握在手里的馒头顿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落出去,挨在太子白泽脚尖前才停下来。 明明是天帝之子,转眼却变成阶下囚! 太子白泽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朝着萧夕望过来,二人的眼神在人群之上交汇。 他认出了萧夕,原本透着疲惫的眼眸顿时焕发出神采,好像夏夜星辰般璀璨,嘴唇轻动,仿佛要说出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萧夕的心脏顿时剧烈一颤,好像被什么牵扯着,一直凝望着太子白泽,竟然挪不开视线。 啮齿见太子白泽止步不前,走上来便作势要拿脚踹,却被猎祜一个犀利眼神投过来制止,只好作罢,转为骂咧:“臭小子还不快走!当心大爷对你不客气!” 萧夕见啮齿对太子白泽这般凶狠刻薄,虽然不是冲着自己,心中却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 而太子白泽却默默收回眸光,俯身拾起萧夕掉落的馒头,又拖着锁链慢慢朝前走去。 直到那人被带进官署,彻底离开视线,萧夕才慢慢冷静下来,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百姓一直围拢在官署门口,议论了好久才渐渐散去,大路上又逐渐变得清静起来。 萧夕却愈发心急,那天她还有许多话还没问太子白泽,压在心里总也想不明白,如今再次遇见,总要弄个清楚才好。 人就被关在官署西面的狱台,然而要去见人,非得要村正的准允。 天光渐暗,该是做晚饭的时候,官署后院里有几个妇人正忙着烧饭。 萧夕悄悄倚靠在正厅外,本来她是想要跟村正说一声,晚上要去陪伴采珥的事情,没想到恰好猎祜正在里面跟村正谈话,说不定是跟白泽有关的事情,因此萧夕便躲在外面偷听。 然而萧夕等了半晌,里面也没有半点声音,一直过了许久,才听见村正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声音苍老:“老翁今天仔细一瞧…果真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唉……” 村正是位苍发垂须的老翁,看起来至少有八九十岁,然而村里的百姓都说他已经两百多岁,萧夕根本不信,那岂不成了老妖怪? 猎祜却疑道:“大人确定没有看错?倘若真如大人所言,那四山拱卫的天昭台……”他没有再说下去,好像后面的话实在太可怕,不敢说出来。 村正又深深叹道:“其实老翁观前些天之天象,便已看出端倪,只是不敢相信罢了。”说着便低吟道,“春夜飞雪,乱象将生……当年我游历诸方,也曾听过这个预言,没想到到如今竟然成真。” 猎祜仿佛也被震撼住,俄顷才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么整个扶桑果真将如预言所卜,会有一场倾世浩劫……” 村正叹道:“天下之浩劫,最苦的还是天下百姓……”话锋一转,“当日预言里,据说还有一位天命之人……” 萧夕闻言,心中又是一动,一个不留神,脚尖踢在墙边的瓦罐上,发出“噌”地一声脆响。 正坐在大厅里谈话的猎祜顿时被门外发出的响声惊动,皱眉道:“谁在外面?” 第199章 借口 萧夕只好低着脑袋贴着门走进去,小声道:“我找村正有事。” 虽然天驿村的百姓对萧夕都很热情亲切,但是她却明显感到眼前的村正并不太接纳自己。 在扶桑,百姓自出身都会被给予代表身份的牌碟,牌碟上写明本人名字及籍贯,不论走到何方,只要出示牌碟就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萧夕并非扶桑异界之人,自然没有牌碟,当初跟着采珥一齐来天驿村,村正便询问过萧夕的牌碟,然而她只得以遗失为借口,才勉强混说过去。 村正身为天驿村官吏,对于萧夕这个无法证明身份,且言行举止又与寻常百姓颇异的外人,并不给予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大厅里有些昏暗,然而却没有点灯,村正微皱眉头问道:“你找老翁有何事?” 萧夕垂着脑袋,不知为何,在这位垂垂老矣的村正面前,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叫人不得不低头。 她轻声道:“今夜采珥的外子要在农田值守,她独自在家,腿伤不便,我想去陪陪她。” 村正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去便是。” 正在这时,后院做饭的厨娘在门外道:“村正大人,酒菜都已经备好。您吩咐给狱台做送去饭菜也另外都备好了。” 萧夕闻言,心里微惊,没想到村正居然会对这两个罪犯格外关照,还特意给他们备好饭菜。 又听村正唤道:“萧夕,你先去后厨用饭,再把饭菜给狱台的两个人送去。” 萧夕连忙答应下来,这倒正好,自己正发愁怎么去探望白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 等萧夕离去,猎祜站起来把灯台点燃,大厅内便亮起昏黄的灯影。 猎祜坐到村正下首的座位上,对村正的态度很是恭敬:“大人,我已经交待过啮齿先用酒菜,不必等候。” 村正轻抚髯须,微微颔首:“不论将来天昭台传来何种旨意,都不必相信。”他又从怀里取出一方写满字的布帛,郑重交予猎祜道,“扶桑将乱,谋逆者必会以谬论蛊惑人心,然则清者自清,贤者绝不会受其蛊惑,当今才州州牧是老翁最得意之弟子,老翁亲手书信一封,请你务必亲自交予他!” 猎祜将布帛放进衣袖,神情恭肃致意道:“请大人放心,小人绝不负翁所托!”他又犹豫一下问道,“大人家里的这位姑娘,与常人甚是不同,不知是什么来历?” 村正轻轻摇头:“我这几天亦观察她,也猜不出其来历。原本还怀疑过她是否会是天昭台派来的人,可是观其言行举止,虽不懂礼数,但心性磊落,绝非心怀不轨之徒。” 猎祜又问道:“她没有证明身份的牌碟,又来历不明,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安置?” 村正道:“老翁担任天驿村正一职,至今已有百年之久,这里虽然与世隔绝,然而生活却平淡安稳,这位姑娘性情良善,若是愿意留在天驿村,老翁自然也欣然接受。”却又话锋一转,轻轻叹息,“可是老翁观其眉眼神韵,却隐有潜势,福祸相生,吉凶难料,注定命途不凡,想来绝不会留下。” 猎祜有些吃惊:“大人竟然会对这位姑娘这般青睐,只是她没有牌碟,就算离开天驿村,按照扶桑例律,一概被视为奴民,会被抓起来卖给权贵当作奴隶。” 村正却静静望着猎祜,微微而笑,好像早已胸有成竹。 猎祜微微一怔,继而恍然大悟:“难道大人要为这位姑娘动用‘洗尘笔’?!” 村正只微笑不语,一阵轻风吹进来,夹杂着隐隐酒气。 大厅后面,沿着走廊有一间大开的房门,里面亮着灯,桌上摆满酒菜,还有两坛被倒空的酒,两个帮厨的妇人正忙着收拾残局。 其中一个道:“这位啮齿大人喝得醉熏熏,却不回房休息,还嚷嚷着要出去走走,真是古怪。” 另一个打了个哈欠道:“幸好是晚上,咱们都待在家里不出去,若是在白天喝醉酒,又去招惹村里的姑娘,那可就糟糕了。” 二人正扯着闲话,正好萧夕拎着食盒路过门口,朝屋里看了一眼,便又朝着官署西面的狱台走去。 沿着走廊一路朝右直行,萧夕径直穿过了两重院落,才迎面看见一道木头门墙,大门上面写着“狱台”两个字,走进大门,是一道高约五六丈的石台,石台周围设有牢房,墙角栽种着高大的松树,青松苍郁,不过在昏晦夜幕下却显得有些阴幢幢。 整个狱台里只关着今天被猎祜二人带回来的两个犯人,就在挨着松树旁边的牢房里,连锁都没上,门栓就用木头插着。 萧夕拔出木栓,拎着食盒走进去,牢房没有点灯,昏暗微弱的天光透过窗牖照进来,一眼就可以看见墙角躺着一个人,正是穿着白衣裳的太子白泽。 牢房里很安静,太子白泽就静静躺在稻草上,好像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萧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伤怜,虽然自己跟白泽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白泽就如最美的玉石一般,剔透无暇,而今美玉蒙尘,又岂会不令人感伤? 萧夕拎着食盒轻轻朝太子白泽走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来。 太子白泽却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散落的长发遮盖着半边脸颊,萧夕伸出手撩开,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这才发现白泽的脸上居然滚烫如沸。 萧夕又忙朝白泽额头上探去,刚挨上去便被烫得倏然抬起手来,心中大惊。 白泽居然发起高烧来,而且整个人都烧得昏睡不醒,得赶快请大医去! 萧夕还想查探太子白泽身上是否有伤,便在他身上从肩膀往下仔细摸索一遍。 对面漆黑的墙角处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不必摸了,他是我的幼弟,虽然年纪还小,却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萧夕冷不防被这声音吓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赶忙缩回手,转头朝说话的人望去,然而那人却隐没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身影。 第200章 无药可医 不过她应该就是另外一个犯人,因为太着急的缘故,萧夕居然忘记她的存在。 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她看在眼里,萧夕忙解释道:“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又连忙把食盒拎出来。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太子白泽突然“唔”地一声,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却是偏头艰难地干呕两声,却还没有醒来。 看来他难受得厉害,萧夕忙轻声唤道:“太子白泽,快醒醒……” 太子白泽轻轻睁开眼,眸光黯淡,好不容易才凝视在萧夕脸上,却又很快涣散,合眼昏过去。 这时,对面墙角的那个人动了,她站起身来,手脚上的锁链在黑暗中发出碰撞的响声,萧夕不由自主便被这个人所吸引。 她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身上沾了不少草叶尘泥,额头上却戴着贵重银饰,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天光已经微渺如纱,然而她的身体却好像镀着一层淡淡的金黄,在黑暗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待女子走近,萧夕才发现,其实这个女子虽然声音听着老成,其实面貌很年轻,长得甚美,眉眼间有如一轮明日,散发着无形却璀璨的光华。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眼神落在萧夕身上的时候,她却好像被幽微的烈火炙烤着,浑身竟然灼热起来。 跟太子白泽比起来,这个女子的身上好像散发着一种生来的端庄与威严,好像百鸟朝奉的凤凰。 女子只轻轻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泽,萧夕还以为她至少会仔细看一看自己的亲弟弟,谁知她居然径直拎起食盒,走到还有些许光的地方,独自坐下来打开食盒吃饭。 萧夕顿时被她这种漠视的态度给惊呆了,讶声问道:“你、你不看看你弟弟吗?” 女子却连头都没朝这边偏一下,只冷冷道:“他先天有疾,无药可医。” 萧夕看了眼女子,又看了看躺着不动的太子白泽,外面明月东升,照在墙角的松树上,树影透过窗牖映在地上,萧夕轻声道:“我去找大医。”说罢便站起来疾步朝外走去。 官署的大厅内,村正与狱官猎祜仍在交谈,突然,走廊上传来急促脚步声。 萧夕一脚跨进来,对村正道:“村正大人,有个犯人生病了,我想去请大医来看看。” 村正忙问道:“是哪一个?是不是那位姑娘?” 萧夕摇头道:“不是,是那个穿白衣裳的少年郎。” 村正轻轻颔首,放缓神色,好像对那位姑娘的关切远胜那个少年,他沉吟道:“我另派别人去请大医,就不劳烦你,你不是还要去采珥家里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萧夕顿时想起来,刚才光顾着太子白泽,竟把去陪采珥这事儿给忘了,想来村正做事稳妥,他既交由别人去做,自己还是不打岔为好,当下便出了官署朝外走去。 待萧夕离去,猎祜皱眉道:“大人,这位少年似乎身体很差,明日启程后长途跋涉,不知他能否支撑下去?” 村正亦有所感:“天帝血脉,最为贵重者应属那位女子,倘若能够保全二人自然更好。将来在狱台城,老翁还请你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帝女性命!”说着便对猎祜拱手以礼相托。 猎祜忙起身去扶:“既然是大人所托,我自然竭尽全力。只是小人不明白,他们姐弟二人既然同为天帝血脉,为何大人会以女子为贵?” 村正微微颔首道:“虽然老翁无法得知其中内情,然而自上古至今,历代天帝只会有一位继承人,当年天帝携后人巡游诸州,身边唯独帝女一人而已,至于这位皇子,老翁从未听闻其来历。” 正厅内,灯影微黄,二人都不由陷入沉思。 明月清辉照在天驿村错落有致的房屋上,如一泓清澈溪潭,村民劳作一天,此刻都熄灯卧寝。 正中央大路上,一个年轻村民正领着年过半百的大医,步履匆匆朝官署而去。 待二人跨进官署,大门外的桃花树下,萧夕轻轻走出来,见到大医赶来,总算放下心来,这才朝采珥家走去。 采珥家坐落在天驿村最外缘,很是僻静,门扉虚掩着,并没有关上,想来这是采珥特意留着门。 院子里很安静,萧夕推门走进去,借着月光却看见地上摔着一个洗衣裳的木盆,盆里的衣裳翻在地上,没有人收拾。 采珥是个很勤快的人,家里向来收拾得整整齐齐,怎么会把衣裳扔在地上? 萧夕心中微疑,忙走上石阶推开正屋的门,再往里面走,便听见后院的柴房里传来微响。 难道这个时候采珥还在后院劈柴?萧夕又穿过正屋朝后院走去,院子没有人,柴房的门却紧闭着,里面连灯都没点,却传出断断续续的骂声,其中还夹杂着采珥的哭声。 萧夕顿时心中一沉,快步冲向柴房,顺手拎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柴棍,一脚就踹开柴房的木门。 “哐啷”一声,门被猛然踢开,里面的哭声陡然清晰起来,还涌出来浓浓的酒味儿。 借着照进去的月光,萧夕看见里面的草堆上,采珥惊惶地哭泣着............ 二人四目相视,彼此都看个清楚,正在对采珥施暴的人正是今天早上调戏她的啮齿! 而啮齿一见是萧夕,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惊,继而变得狰狞起来:“原来是你坏我的好事!” 萧夕对啮齿冷冷唾道:“无耻小人——”随即挥舞棍棒两步上前,照着啮齿身上狠狠砸下去。 这一下刚好打在啮齿屁股上,萧夕使出浑身力气,简直要把啮齿的屁股给打烂,啮齿顿时痛得哇哇大喊:“大胆贱民,竟敢殴打本官,本官要治你死罪……” 话还没说完,萧夕挥舞棍棒朝着啮齿身上又是一下,根本不理会啮齿的威胁。 啮齿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前来,他喝得醉醺醺,脑袋根本不听使唤,虽然是个男人,然而此刻却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抱着头痛叫连连。 第201章 洗尘笔 采珥挣扎着从啮齿身下钻出来,脚却被他给压住,情急之下使出浑身气力将啮齿推出去,正好萧夕迎面一棍挥过来,“咚”地一声砸在啮齿的脑袋上,啮齿顿时朝后一仰,倒在草堆上没了声息。 萧夕本来只是想痛打啮齿一顿,给他个教训,没想到误打在脑袋上,这会儿没了声,也不知是死是活。 当即二人都愣在当下,谁都没有说话,都直直盯着一动不动的啮齿,看他是否会醒过来。 然而啮齿却始终没有动静,俄顷,采珥怯怯问道:“萧夕,他、他是不是死了?” 萧夕心中一沉,啮齿要是死了,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她大着胆子凑上前,拿指尖在啮齿鼻息下一探,没有进气儿,也没有出气儿,多半是死了。 萧夕看了看握在手里的棍棒,这下可惹下大祸了,她又看了眼满脸泪水的采珥,叹气道:“你在家里待着,我去跟村正自首。” 采珥顿时忍不住哭出声来,六神无主。 萧夕安抚道:“别怕,人是我杀的,村正不会怪罪你。”说着便拉着采珥出了柴房,交待她看好现场,便独自朝官署走去。 月上中天,万物静籁,萧夕在路上慢慢走着,天驿村并不大,然而这条路却好像很漫长。 她的手里还拎着打死啮齿的棍棒,照理说杀人偿命,既然啮齿被自己给误杀,自己绝不会安然无事,更何况啮齿还是官差,向来民若犯官,那就是自找麻烦,更别说还把官给打死了。 萧夕朝村外望了一眼,心里一瞬间动了逃走的念头,可是若就此逃脱,说不定采珥就会被捉去治罪,也许还会连累村正跟整个天驿村。 她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是自己做的事,那还是由自己来承担,不要牵连他人。 官署大厅此刻还点着灯,村正与猎祜都坐在屋内,村里的大医正在对村正禀报:“村正大人,这个少年的病症实在古怪至极,先天便有,小人只好先煎两副药,可暂且缓解,若要根治,小人实在束手无策。” 村正微微颔首:“那就辛苦大医,多备些药材给他明天带上。” 大医答应着转身正要走,门外却传来萧夕的声音:“大医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众人皆朝门口望去,但见萧夕的身影映着月光,清辉如水,她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浑身散发着朦胧纯洁的光芒,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凝重的表情。 村正问道:“萧夕,你不是去采珥家里么?为何深夜回返,有何事?” 萧夕面对着村正,沉声道:“村正大人,我是来报官的,我把啮齿给杀死了。” 村正神情骤然一惊,不敢置信地指向萧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夕低着头,静静道:“我刚才去采珥家中,遇见啮齿正在柴房施暴,情急之下将他误杀。” 此言一出,猎祜顿时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村正道:“大人,请带我去现场一看。” 村正朝着大医颔首:“大医,烦劳你带猎祜大人去一趟,顺便检验啮齿尸首。” 大医忙答应着,领着猎祜出门而去。 村正脸色凝重,看了眼萧夕手里拎着的棍棒,对萧夕轻轻颔首,语气中却没有责备:“你随老翁来。” 萧夕正等着村正训斥,然而却等来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她忙跟在村正身后转到大厅隔壁的耳房。 村正点燃屋内灯盏,屋内摆设很简单,墙壁上用青碧颜料画着一幅奇怪斑驳的图画,看起来像是随意涂抹,却又好像一副山川图。 村正见萧夕打量着壁画,便举灯照道:“这是扶桑十二州的地图。”又指着正中央的一点,“天驿村就在这里。” 萧夕凝神端详,才发现扶桑异界的正中央与外隔绝,四面环海,而天驿村所在的位置正在最南端的沿海,要是没有船,根本没办法离开。 村正走到窗牖旁边,望着窗外在月下盛开的满树桃花,背对着萧夕问道:“无论你是否有意,啮齿之死与你相关,你必难逃其咎,为何不趁夜逃走,却还主动前来告知?” 萧夕答道:“我也并非没想过要逃走,只是我要是逃走,总要有人出来顶罪,到时候会连累采珥跟天驿村。既然是我做下的事,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自己承担。” 村正转过身来望向萧夕,往日严肃的脸上却带着淡淡赞许,微微颔首:“勇气可嘉。”又问道,“老翁再问你,你的牌碟并非遗失,而是根本就没有,对么?” 没想到会被村正公然揭穿,萧夕顿时有些羞赧,低下头道:“是。” 村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含笑:“既然没有,这反而好办。” 萧夕心里惊疑,不知村正的话是何意,便又听村正解释道:“扶桑百姓的牌碟都是出生之时由祝官亲笔写下,若是不慎遗失,须得由祝官亲自重写,否则根本无效。” 既然这样,那自己并非扶桑异界的人,岂非永远都没有牌碟?萧夕暗忖道。 “老翁虽与你相处不久,却相信你是个磊落良善之人,老翁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今日便破例生平,为你用一回洗尘笔。” 萧夕心念一动:“洗尘笔有什么用?” 村正走到墙壁上的柜格,从里面取出一支两寸来长的笔,笔尖软而黑,而笔身却是用奇异木材制成,散发着隐隐的金黄色光芒,好像太阳的灰烬明灭不息。 村正道:“这支洗尘笔乃是当年由天帝亲赐,笔身是由扶桑神木所制,可以为人洗去平生。只是一旦更换姓名,便会将前尘种种一并抹杀,因此老翁极少动用。” 萧夕眼眸一亮,这么说来,洗尘笔可以帮任何人获得新牌碟,听村正的口气,是打算动用洗尘笔给自己造一张牌碟。 果然,村正又取出一块木牌握在手中,提起洗尘笔悬在木牌上面,微吟道:“璞者,乃石中之玉,你既有慧性,亦有性情,但愿此后历经磨练,能够成为辅佐天帝治理百姓的良才。” 第202章 奴民 当笔尖落在木块上的一瞬间,虽然没有蘸墨,但是乌黑的墨迹却开始出现。 与此同时,萧夕忽然觉得身体变得很轻盈,她的目光落在墙壁上画着扶桑十二州的壁画上,被十二州所环绕的正中央正缓缓生长出一株金色的神木,轻轻摇晃着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萧夕的视野突然变得很渺茫,不知身在何处,周围全都是一片蔚蓝浩瀚的大海,而大海的中央那株扶桑神木沐浴着金黄色的朝阳,连树叶都盛着粼粼的流光…… 萧夕还兀自沉浸在这神圣的景象中,突然间耳边听到村正的呼唤声,这才将她从神游中拉回来。 村正将写好的牌碟递给萧夕,她忙接过来一看,但见上面写着“萧夕”两个字,从此这便是萧夕在扶桑拥有的新身份。 萧夕满怀感激地看向村正,正要开口道谢,却听见外面隐约传来人声喧哗,村正透过窗牖朝外面一望,紧接着皱着眉走出去。 官署大门外面,挤满举着火把的村民,采珥一事已经惊动全村百姓,众人乍闻啮齿的无耻行径,皆愤而不平,齐齐聚在村正官署门外,要为采珥与萧夕鸣冤喊屈。 啮齿的尸体已经被抬到官署里面,猎祜领着大医与采珥夫妇站在最外面的院子里,群情激愤,猎祜饶是官差,也毫无办法,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村正从正厅走出来,围拢在大门外面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在走过来的村正身上。 萧夕就跟在村正身后,手里还握着刚刚写好的牌碟。 村正缓缓扫视众人一眼,接着朝着大医微微颔首:“大医,啮齿狱官的死因可查清?” 大医恭敬回禀道:“村正大人,这位啮齿狱官因脑部遭受重击而死,凶器正是萧夕姑娘所持的棍棒。” 此言一出,村民们的目光顿时纷纷投向萧夕,采珥哭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才撞上萧夕的棍棒,萧夕她不是故意的。” 村正却举袖示意采珥暂且不要说话,又问大医道:“是否还有其它发现?” 大医又道:“据小人所看,这位啮齿大人衣冠不整,满身酒气,又被发现在采珥家中,应是意图不轨。” 村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言辞中对啮齿平时所言所行皆很是不齿。 村正又转向猎祜:“猎祜大人,萧夕主动来投案,当时你也在场,如今又去现场勘察一番,不知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猎祜脸上现出愧意,拱手道:“小人管教下属不严,冒犯百姓,还请村正大人见谅。” 村正颔首道:“猎祜大人,此事皆因啮齿此人心术不正所起,意欲趁机凌辱天驿村百姓,若非萧夕姑娘及时赶到阻止,结果必将难以收拾。萧夕虽出手伤人,然而杀死啮齿纯属意外,罪不致死,不知阁下是否同意老翁的看法?” 猎祜沉吟片刻,点头道:“本官赞同村正大人的看法。” 萧夕心里一松,看来这下应该不用给啮齿偿命了,她朝采珥望去,采珥也正满怀期待地望着村正。 随即猎祜又道:“但是啮齿乃是本州狱台城狱官,本官虽然明白此事经过,却不能擅自决断,最终还是要由狱台大人来定夺。” 村正仿佛早料到猎祜会这样说,神情平静道:“猎祜大人的意思是,要将萧夕带回才州狱台城,由狱台大人亲自审问?” 猎祜点头应声,村正转头看向萧夕,苍老的眼眸却亮如星辰。 萧夕顿时明白,刚才村正为何要为自己写下牌碟,原来他早就料到猎祜会要求把自己带走,倘若自己连牌碟都没有,来历不明,一旦被问起来,这件事便根本说不清楚。 想到此处,萧夕便愈发感激村正,更佩服他的高瞻远瞩,当即高声答应道:“猎祜大人,我愿意跟你去狱台城!” 村民顿时哗声一片,采珥朝着村正紧走两步,满脸焦急道:“村正大人,萧夕不能离开天驿村,她、她没有牌碟,倘若离开天驿村,按照扶桑例律,一概被视为奴民,就算狱台大人不治她的罪,她也会被抓起来当作奴隶驱役。” 村民们听见采珥的话,都纷纷附和道:“村正大人,萧夕姑娘是好人,不能让她走。” “对,让萧夕姑娘留下来,我们愿意照顾她。” 村正没有回答,却转头对萧夕微微颔首。 萧夕面带微笑,举起手里的牌碟,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萧夕的名字。 采珥惊喜道:“萧夕,你的牌碟又找到了?” 萧夕暗暗看了一眼村正,点头道:“没错,是村正大人帮我找到的。” “那真是太好了。”采珥高兴道,村民百姓也纷纷发出惊喜的声音。 猎祜望着在火光照耀下,牌碟上熠熠生辉的名字,面上露出微微的惊诧,却又很快消失,他与村正对视一眼,又收回目光,对萧夕道:“那就请姑娘明天一早随我一同乘官船返回。” 萧夕点头答应,又转头看向村正,村正开口道:“这件事情已经弄清,大家各自回去。” 村民们便各自散去,采珥低声对萧夕道:“我跟外子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带在路上。”便与外子一同离去,官署又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村正看了眼被搁在墙角的尸首,轻声道:“海上路途遥远,不如将这具尸体烧掉,以免腐坏。” 猎祜犹豫了下,摇头拒绝:“才州民俗,讲究尸身周全,我还是将尸体带回才州,交予其家人。” 萧夕小声道:“那他的尸体可不就会发臭?” 村正正背对着萧夕走进大厅,丢下一句话:“此人生前死后,皆臭不可闻。若是嫌臭,自去木匠家取一副桃木薄棺,驱邪避凶,倒是正好。” 萧夕与猎祜面面相觑,没想到村正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对啮齿极为厌恶不齿。 猎祜对萧夕道:“请姑娘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萧夕点头答应:“猎祜大人,那我是不是也要跟狱台的犯人一样,戴上枷锁?” 第203章 东沉之势 猎祜微怔一下,这才想起按照例律,平民不准登官船而行,而眼前这位姑娘既然持有牌碟,自然是平民,然而却以待罪之身乘坐官船,又非全然的罪犯,这种双重身份兼而有之的情况,自己在生平还从未遇见。 最终,他还是摇头道:“本官还打算让姑娘帮忙照顾那个生病的犯人,枷锁就不必戴了。” 萧夕想到还在生病的太子白泽,本来还在担心没有机会弄清疑问,这下不得不同船而行,自然不怕没机会。还有那位举止性情古怪的女子,居然会是太子白泽的姐姐,可是他们二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姐弟,她边想着边独自走回后院厢房。 此时此刻,明月已有东沉之势,斜斜的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萧夕躺在床上,却有些难以入眠,今夜发生之事令人有些猝不及防,本来还以为离开天驿村遥遥无期,一转眼明天就要走。 萧夕从衣裳怀里掏出一面陈旧的银镶金错铜镜,借着月光翻来覆去观看,可是无论怎样看都是一面再寻常不过的古代铜镜,只是边缘稍加精致些,那天在九天之上明明听见铜镜发出异样低沉的吼声,难道是自己紧张过度而产生的错觉? 她仰面而卧,把铜镜放在自己胸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 明月如霜,静静照在铜镜上,突然间,光洁明亮的镜面却变得漆黑如夜,好像有浩瀚星河在其中涌动,一只墨云般的脚掌从镜面里直直伸出来,却只露出半截,脚掌上镶嵌着猩红如血般的利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那只魔掌缓缓伸向正在熟睡的萧夕,然而她却没有半点觉察。 脚掌上长着绵密的毛发,丝丝缕缕垂落下来,扫在萧夕的脸上,萧夕倏忽一动,伸在半空中的脚掌顿时停了下来,脚趾上猩红的利爪猛然暴涨出一寸来长,血光闪亮,好像随时准备朝萧夕的身上挠下去。 然而萧夕却只是在睡梦中轻轻晃动两下脸颊,口中喃喃自语:“小白,别踩我脸,下去……”便又接着睡去。 脚掌上的锋利血爪便又慢慢缩进去,轻轻地,脚掌落在萧夕的微微起伏的胸脯上,*一团,轻轻一按,又被轻轻弹回来。 突然,脚掌一个不慎,没有控制好力道,按得重了些,萧夕顿时觉得胸口一痛,皱眉欲醒,那只脚掌警惕觉察,在萧夕睁开眼的瞬间便缩回铜镜里去,镜面顿时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萧夕睁开眼后,迷迷糊糊中揉了下胸口,大概是撞到墙壁上,疼痛很快消失,于是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熟,直到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萧夕才醒来,朝窗外一看,天已微明。 她忙起身洗漱,好在也没什么东西收拾,不过就是两身换洗衣裳,刚来扶桑异界时穿的那身衣裳早就破烂不堪,被扔掉了。 萧夕把牌碟与铜镜都放进怀里,走到外面去,还觉得胸口隐隐发痛,就像从前在家里,妈妈最宝贝的宠物小白狗老是在半夜偷偷跳上床,在自己胸口上趴着睡觉,早上一起来总被压得闷疼。 萧夕轻轻揉了脸,说起来,昨天晚上好像还梦见小白在脸上踩来踩去,怎么无端会梦见这条狗呢? 正在这时,猎祜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对萧夕道:“萧夕姑娘,我们该走了。” 萧夕点点头,跟在猎祜身后穿过大厅,走到前院,清晨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然而当萧夕朝门外一看,顿时惊住。 原来大门外面,平时总是空旷无人,此刻却站满天驿村的百姓,都是前来为萧夕送行的,早早起来等候在官署门外,见萧夕走出来,都纷纷朝她望过来。 熙熙攘攘围拢在官署门外的百姓,都对萧夕喊道:“萧夕姑娘,我们全村的人都来给你送行。” 萧夕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感动,走到门口望着脸上都带着淳朴笑容的村民,满怀感激道:“谢谢你们。” 村正站在正厅的石阶上,对着猎祜微微颔首,又示意两个村民抬起搁在墙角的桃木棺,率先走出官署,猎祜紧跟其后。 而猎祜的身后,则跟着被关在狱台的一女一男,手脚上都戴着锁链,女子走在前面,脸色平静;太子白泽跟在后面,脸颊苍白,不过一双眼眸却清澈如水,朝着萧夕望过去。 萧夕见太子白泽望过来,也不知他姐姐对他讲过没有,不由脸上微烫,低下头去。 村正走到萧夕身边,低声道:“如今你既持有天驿村的牌碟,便算是天驿村百姓,从今以后,前尘往事,都不再作数,你可明白?” 萧夕自然明白,村正是担心自己的来历会惹来麻烦,今后若有人问起,只说是天驿村的百姓,她忙点头答应。 村正于是微微颔首:“村里百姓都很喜欢你,就让他们都送送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萧夕闻言,顿时心头一酸,想到村正对自己的爱护,村民又待自己亲切友善,乍然离去,怎会轻易舍得,眼泪不由在眼眶里打转。 走在前头的猎祜停下来,回头一望,萧夕正走出官署大门,紧跟上来,村民都拥在萧夕周围,双方都依依不舍,若不是生出啮齿一事,这样一位性情良善的姑娘,其实就该留在天驿村,过着安逸自在的生活。 想到此处,猎祜轻叹一声,却听见戴着枷锁的女子冷嗤一声道:“命由天定,世人吉凶福祸,皆是上天注定,大人又何必一叹?” 猎祜不由微微皱眉,继而想到女子的身世,动荡浮沉,更令人可悲可叹。 这时萧夕已经赶上来,全村百姓便跟随着猎祜一行人出村,朝着海边渡头走去。 村民中走出一个人,来到萧夕身边,萧夕一看,却是腿伤未愈的采珥。 采珥因为萧夕的事自责不已,哭了一晚上,这会儿眼睛还肿着,把胳膊上的包袱递给萧夕,里面都是她夫妇连夜准备的食物。 第204章 分别的时刻 萧夕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采珥的意思,便安慰她道:“你放心,村正说过不会定我死罪,我会好好活着的,你别担心我。” 采珥擦着眼泪点点头,眼神落在被村民抬在最前面的桃木薄棺上,不由伸手抓紧萧夕的手臂,小声问道:“那个人的尸首为什么不烧掉?” 萧夕答道:“猎祜大人说,要把尸首带回才州狱台城,他都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 采珥扭头朝太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天驿村的村民死后都会先烧掉尸首,才被安葬。因为太华山上有一种叫做蛊雕的妖魔,最喜欢食腐尸,如果尸体直接下棺安葬,夜晚时候蛊雕就会循着腐尸的气味翻开坟墓,把人的尸首刨出来食用。” 采珥又朝装着啮齿的桃木薄棺指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萧夕听着采珥的叙述,不由对这种叫做蛊雕的妖魔感到汗毛悚然,不过到时候官船行在海上,那蛊雕总不会跋山涉水,横渡大海就为一具臭不可闻的尸首? 想到这里,萧夕又觉得有些好笑,采珥一向胆小,这下肯定是多虑了,于是并没有将采珥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安慰几句,别让她太担心。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来到海边渡头,大海无垠,*的海浪扑打在岸上,又退回去。 岸边抛锚着一艘高大坚固的海船,船上已经扬起三重风帆,被海风吹得鼓起来,最高的帆上写着大大的“才”字,整艘船在海面上微微起伏。 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刻,萧夕随着猎祜登上船,站在船上望着站在岸上的村民们,挥手道别,村民们也纷纷挥手致意。 萧夕心里黯然,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天驿村,再见到这些热情友善的人们? 官船渐渐远去,在大海上迎着海风航行,远处耸峙在九霄上的太华山,在视野里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只剩下一个淡淡的黑影。 正在这时,猎祜走过来,将一袋药草递给萧夕,又问道:“你所持的牌碟,应当是村正大人动用洗尘笔为你所写,对么?” 萧夕心里一惊,没想到猎祜居然都知道,又听猎祜感叹道:“你可知这位大人的真实身份?” 萧夕疑道:“他不就是天驿村的村正么?” 猎祜缓缓摇头,举头遥望天驿村的方向,露出恭敬神情:“这位大人其实正是称贤于世的贤睿公,当年贤睿公还在才州参加州试选拔,天帝亲自莅临观试,为贤睿公的德才所折服,因此赐与扶桑神木所制成的洗尘笔,作为嘉奖。” 萧夕暗暗惊叹,原来村正大人居然是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隐世高人,难怪他对贤睿公如此恭敬,又问道:“猎祜大人何以得知村正大人的真正身份?” 猎祜自愧摇头:“当时家中祖父正是侍奉贤睿公的书童,祖父时常惭愧,自幼跟随贤睿公侍奉左右,却未能学到公之才学。” 原来猎祜跟贤睿公还算有渊源,又听猎祜继续道:“我曾听祖父提及,洗尘笔是由扶桑神木的树枝做成的,它能够为人消弭过往,赋予新的身份,因为这种赋予新生的能力与掌控人的生死无异,所以天帝只会把它赏赐给极其德高望重的人。” 他又看了萧夕一眼:“贤睿公愿意为你动用洗尘笔,看来他一定对你寄予厚望,还望你勿要辜负。” 萧夕的脑海中顿时响起贤睿公落笔时所说出的话语: “璞者,乃石中之玉……但愿此后历经磨练,能够成为辅佐天帝治理百姓的良才……” 难道贤睿公真的认为自己有成为栋梁之才的潜质?萧夕暗暗惊讶,随即又心生黯然,眼下自己还是待罪之身,死罪虽免,然而活罪难逃,还不知会被怎样惩罚,更别提成为什么良才…… 迎着微凉海风,萧夕正在沉思,猎祜打断萧夕的思绪道:“萧夕姑娘,我要负责行船安全,照顾那个病人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 还没等萧夕答应,猎祜又吩咐道:“每日早晚两顿饭,也都由你负责。” 这是把自己当劳力使唤,不过萧夕也没有异议,转身便钻进船舱。 船舱里还算干净,只有两个犯人在里面,显得很宽敞,这对姐弟很是奇特,女子单独坐在一侧靠着窗牖的墙角,只望着外面的海面默默不语。 而生着病的太子白泽,却远远被隔在船舱的另外一端,此刻正躺在稻草铺盖上,好像精神又有些不济,女子却根本不闻不问。 萧夕只好独自生火,一边忙着煎药,一边忙着煮饭,不一会儿就忙得额头冒汗。 原本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太子白泽,闻到飘过来的味道,突然鼻尖轻动,睁开眼转头看向萧夕,微声道:“饭糊了。” 声音不大,然而萧夕却听得真切,她正忙着揭开药罐别让汤药漫出来,听见少年提醒,忙去看煮的饭,果然有些发糊,连忙把锅端起来放在地上。 等药煎好,萧夕又把药倒进碗里,端给太子白泽,这才得空问道:“你不是天帝的儿子么,怎么会变成重犯?” 太子白泽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光是闻着都让人觉得苦,可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药给喝完了,这才开口答道:“当夜你也瞧见,十巫谋逆,长姐与我被视为重犯,发配才州狱台城。” 他从容道来,虽然身上戴着锁链,却没有屈居人下的神情。 太子白泽与萧夕相对而坐,虽然看着年龄小些,肩膀腰身都比萧夕更高大结实,已经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可惜命途却这般坎坷。 萧夕不由心生怜惜,把药碗搁回去问道:“你让我在天驿村等着,如今可以告诉我该怎样做,才可以回去?” 太子白泽没有直接回答,却指向坐在船舱另侧的女子,缓缓开口道:“我早已告诉你,只要你辅佐长姐登基为帝,她便会以天帝之神力为你打开封天玉门,你就可以回去。” 萧夕望向女子,女子也正朝她望过来,神情冷如冰霜。 第205章 晦冥之雾 萧夕毫不犹豫拒绝:“我根本做不到,连你们都没办法对付的人,更何况是我。” 太子白泽没想到萧夕竟然这般干脆,正要开口,突然间眉头一皱,好像一副很恶心想吐的样子捂住嘴,不住咳嗽。 萧夕顿时一惊,正不知怎么办才好,船舱另一侧传来女子冷淡的声音:“药太苦,给他倒碗水。” 萧夕忙出去端来一碗热水,喂太子白泽服下,他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如常。 看着太子白泽满脸愠怒,萧夕也懒得跟他置气,干脆出了船舱透透气。 却见猎祜正站在船舷边上,朝着西面遥望,然而官船四面都是波澜涌动的大海,根本什么都没有。 萧夕疑惑问道:“猎祜大人,你在看什么?” 猎祜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却伸手朝着西面某个方位指去,萧夕定睛一瞧,却见晴空万里的海面上,猎祜所指的方位深处,却隐隐有一团白茫茫的雾在涌动,而那雾幕正逆着风,朝着官船所在的位置快速涌过来。 茫茫大雾,犹如在海上奔跃的白色火海,以燎原之势涌漫而来,很快就将官船周围团团围住,遮天蔽日,船上顿时变得阴沉起来,连海风都被阻挡在大雾之外,整艘船慢慢静止下来,就像被抛锚一般,在海面上*。 萧夕顿时被惊呆了,没想到刚出海不到半日,居然就遇到这样诡异的大雾,身处在茫茫大雾中,又飘荡在不着边际的海面上,就好像置身在浩瀚古怪的洪流中,好像会被吞噬。 猎祜见萧夕神情有些惊惧,而他却很镇定,指向大雾涌来的西面:“西南面的海域乃属荒州,这片海域时常会有怪雾,船在雾中不辨方向,且停止不前,过往旅人称之为‘晦冥之雾’。” 萧夕问道:“那要如何才能摆脱此雾?” 猎祜答道:“不必惊慌,晦冥之雾最多只会持续一两天,只要待在船上等待雾散就好。”说着便转身朝船舱里走去。 大雾甚浓,萧夕站在船头,回头便看不清船舱木门所在,只好跟在猎祜后面,冷不防脚后跟被什么给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萧夕回头一看,却是摆放在船侧装着啮齿的桃木薄棺,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雾气湿浓,沾湿棺材的木材,它就静静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然而从棺材的缝隙间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烂臭味,弥漫在大雾中间。 萧夕走进船舱后,便将门关上,饭还在火上热着,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萧夕在天驿村生活一段时间,也跟着村民学会不少生活琐事。 火炉上只有一口锅,萧夕却用木架将锅隔成上下两层,下面煮饭,上面蒸菜,这样既简单又省事儿,至于萧夕的厨艺,虽然不敢恭维,不过还算将就。 萧夕盛好饭菜端给猎祜,自己却坐在一边等着。 按照尊卑礼数,猎祜是官差,身份较高,理应先用饭,萧夕是平民就要先等猎祜吃完才能动,更别提还是罪犯身份的白泽姐弟。萧夕初到天驿村时,就因为不懂礼数,吃饭的时候跟贤睿公一齐动筷,被他好一顿数落,从此便长了记性。 然而猎祜却对萧夕道:“让他们二人都过来一块儿吃。” 萧夕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一喜,自己早就饿得肚子直叫唤,却偏偏还在坐在旁边看着别人吃饭,真比干饿着还难受。 既然猎祜允许,四个人便围着一口火炉默默吃饭,萧夕微微扫了众人一眼,发现白泽姐弟二人吃饭的姿势颇为优雅好看,虽然手脚都戴着枷锁,却自有一股端华之气。 而猎祜虽然是官差,估计常年都在外奔波,吃饭时大口吞咽,倒不在意什么形象,一连添了三大碗饭才吃饱。 被茫茫大雾所环绕的船舱里,四个人默默无声吃着饭。 女子一直到搁下碗筷,都好像不怎么领猎祜的人情,脸上始终冷静,抬头透过窗牖瞥了眼外面,沉声问道:“外面是‘晦冥之雾’?” 猎祜答道:“是从荒州海域上过来的,从前也有这种情况发生。” 女子却微微摇头,低声吟道:“地气发,天不应,蒙乱而生,是为‘晦冥之雾’。” 萧夕没听懂这句复杂的话,然而听其语气这种大雾似乎预兆着某种祸端,然而女子却已经起身,独自走回另外一侧不再理会。 猎祜轻声安慰萧夕:“没事,今夜我会格外注意。”说着亦走到旁边去休息。 萧夕点点头,收拾锅灶,估摸着时辰,应该已经是午时,然而外面大雾甚浓,根本分辨不出时辰天象。 白泽喝过药,精神便好了些,他倒也不介意手脚上的枷锁,自顾坐靠在墙壁上,一双眼眸落在萧夕身上。 萧夕也正好闲着,看着女子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只好识趣地坐在太子白泽对面。 二人相对而坐,太子白泽眼眸微动,伸出指尖拾起萧夕垂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声音好似拨动的悠扬琴声,落在萧夕心头上:“你的头发很特别。” 萧夕偏头看去,正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自己乌黑的发丝,心里不由一动,记得采珥也曾经说过,她从未见过头发乌黑如夜的人,天驿村的百姓头发都是深灰色,因为看起来差不多,所以萧夕从未在意。 太子白泽低声道:“只有大巫祝的头发跟你一样,像墨一样黑。” 萧夕好奇问道:“大巫祝是谁?” 太子白泽低声答道:“他是十巫之首,也是亲手杀死阿娘的人。” 萧夕心里骤然一惊,正在这时,从窗牖外涌进来一阵白雾,如烟如幻,笼罩在二人之间,被萧夕挥手驱散。 白泽收回手,低声道:“姐姐不喜欢晦冥之雾,因为它会招来妖魔。” 萧夕一怔,继而安慰道:“猎祜大人从前也遇到过,他说不会有危险。” 白泽却轻轻摇头:“在上古时代,妖魔最喜欢隐藏在晦冥之雾里,攻击过往旅人,后来这些妖魔被封印在天昭台四山,由山神看守,所以它们都不再雾里出现。” 第206章 蛊雕 萧夕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白泽眨动清澈的眼眸,神情突然变得异常温柔,轻声道:“是阿娘讲给我听的。”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很显然太子白泽对他娘所讲的故事深信不疑,萧夕微微一笑。 正在这时,太子白泽突然轻轻“咦”了一声,眼睛看向外面。 萧夕顺着他的眼神透过窗牖朝外一望,顿时惊呆了。 但见外面的天色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昏暗下来,明明还是正午刚过,然而此刻看起来就如同夜幕降临,周围开始变得黑暗。 与此同时,船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啼哭声,时断时续,在船上飘荡着。 四个人都听见这萦绕在外面的诡异哭声,一时间都在仔细聆听,谁都没有动。 萧夕紧张得心都要提起来,该不会是外面棺材里面的啮齿诈尸,为自己啼哭喊冤?否则在这儿四面环海的孤伶伶的官船上,怎么会有人在外面哭? 静悄悄中,女子突然开口道:“晦冥之雾中不止我们四人。” 萧夕飞快瞥了女子一眼,这还用得着你来说,外面不还有一个诈尸的么? 女子话音刚落,外面诡异的哭声陡然间消失了,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下来。 猎祜突然弓着腰,蹑手蹑脚朝门栓走去,他神情凝重,紧紧握着腰间的青铜刀,看来他是打算打开门弄个究竟。 没有人阻止,与其把自己关在屋里胡思乱想,坐以待毙,还不如正面迎敌。 萧夕紧紧盯着猎祜,看着他一点一点朝着门栓靠近,她简直无法想象,倘若一旦门被打开,究竟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萧夕的手背上,萧夕低头看去,原来是太子白泽,只听他低声安慰道:“别怕。” 萧夕顿时心头稍松,却又听白泽低声道:“也许是妖魔。” 话音刚落,门栓被拉开,大门敞开,萧夕忙朝外一看,外面的景象全收眼中。 但见犹如茫茫黑夜的天幕下,白雾滚滚而来,离门口只有四五丈远的地方,正笔直立着一个人,不动不语,然而看身影却绝对是啮齿无疑! 果然是诈尸!萧夕心头猛惊,然而很快冷静下来,拎起一根木棒奔到猎祜身后,紧紧盯着那个狰狞模糊的身影。 既然不肯就死,那我就再杀你一次!萧夕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惧怕。 然而女子却又开口,简简单单三个字:“不是他。” 萧夕一怔,便看见黑暗中啮齿的尸首砰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像是诈尸。 而那阵诡异的啼哭声却又在尸首的身后响起,这次听得格外清楚,像有一个嗓门极大的婴儿,发出极为响亮的哭声。 伴随着哭声,黑暗中,一道庞大身躯笔直就站在刚才啮齿尸首的后面,若非尸首倒在地上,它的身体还在被遮挡住。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空,顿时照亮整艘船上。 那道身躯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身躯庞大的灰雕,从头顶至背后生出如倒刺般雪亮的弯角,脖子下面长着血红色羽冠,羽冠每抖动一下,便发出如同婴儿般啼哭的声音,黄色的眼珠就像蛇的眼珠一般冰冷诡异一对黄色眼珠散发着诡异阴森的光芒,正紧紧盯着船舱里面的人。 猎祜已经拔出腰间的青铜刀,沉声道:“是蛊雕。” 萧夕的脑袋犹如被炸雷击中,这头凶猛的灰雕竟然就是采珥所说的妖魔蛊雕,顿时不敢置信问道:“蛊雕不是在太华山上吗?怎么会跑到海上来?” 女子冷冷道:“蛊雕喜食腐尸,嗅觉极敏,定是循着气味为尸体而来,你们没有烧掉尸体,实在愚蠢。” 萧夕急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蛊雕既然喜欢吃死人,那它吃不吃活人?”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萧夕:“蛊雕从不食活人,不过它会先把人杀死,再吃掉尸体。” 话音未落,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如剑光般雪亮。 茫茫海雾上空,*如蛇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划亮船上的景象。 蛊雕的巨大身躯在闪电中张开如刀剑般的羽翼,由首至脊背*的长角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昂起脑袋朝着船舱扑过来。 猎祜与萧夕都急忙后退,人与妖魔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根本无法抵抗。 太子白泽虽然坐在角落没有动,然而他的一双眼眸始终落在萧夕身上,他们姐弟二人身带枷锁,根本难以自由行动。 四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蛊雕凶猛地扑过来,带着捕杀猎物般的凶残。 然而,只听“咔嚓”一声,木门几乎被挤破,然而蛊雕却没能直接冲进来。 因为它的身躯庞大,居然被卡在门中间,进退不得,一时间只得不住扑腾翅膀,妄图冲破门卡硬挤进来。 木门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眼看蛊雕转瞬间就要破门而入。 猎祜抓住这个机会,就在蛊雕挣脱而出的一瞬间,他握紧青铜刀猛然腾空跃起,居然纵身跳到蛊雕的背上,举起刀直直朝着蛊雕的背上刺下去。 一道闪电划过,刀身没入半截,蛊雕昂首发出尖利的叫声,然而却没有倒下去。 因为蛊雕是妖魔,它背上的羽翼犹如寒铁一般坚硬,即便青铜刀插进去,却只是流出鲜血。 然而,这一刀却激发蛊雕的嗜血杀性,它猛然张开羽翼,昂首发出愤怒的啼鸣,想要将猎祜从背上摔下去。 只要猎祜从蛊雕背上摔下去,只要抬起利爪轻轻一抓,猎祜便会被撕成碎片。 虽然身处险境,然而猎祜却不慌乱,只是牢牢抱住蛊雕背上的角,丝毫不放松,蛊雕一时间也拿他毫无办法。 可是蛊雕性情激烈凶猛,力量远在常人之上,不出片刻,猎祜就会被摔下去。 就在这时,萧夕拎起棍棒,趁着蛊雕回首专注对付猎祜的空当,突然扑上去对准蛊雕的脑袋,使出浑身力气狠狠砸下去。 鲜血从蛊雕的脑袋上飞溅而出,它竭力发出一声凄厉鸣叫,因为疼痛而朝船舱外面跌撞,一只坚硬的羽翼迎面朝着萧夕挥过来。 第207章 最后的挣扎 猎祜大喊一声:“快躲开!” 然而萧夕却根本无从躲避,她刚才那一击,只是凭着本能想要击败蛊雕,因为她知道,一旦猎祜被蛊雕杀死,剩下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蛊雕,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在旁边观战,还不如奋力一搏。 就算痛痛快快地死,那又何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萧夕的背后,枷锁清响,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间,猛然朝后一拽,堪堪避过蛊雕的羽翼,才没有被拍得皮开骨裂。 萧夕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白泽突然冲过来,救下自己。 太子白泽跌倒在地上,萧夕却倒在他的怀里,正好贴在他的胸口上,满世界突然在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只听见从他的胸膛里传出来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蛊雕还在外面的船板上拼命挣扎绝望嘶叫,萧夕愣了一下,从太子白泽怀里站起来追了出去。 太子白泽也想跟着追出去,然而刚扶着墙壁站起来,却突然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一直坐在墙角默默不语的女子突然眉头一皱,开口道:“不要出去,有人来了。” 白泽顺着窗牖朝外面望去,但见周围的大雾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渐渐散去,天空却阴沉如墨,闪电交织。 不知什么时候,最高的船桅上,居然笔直立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漆黑衣裳,大雾渐散,然而闪电如天灯,照亮整个人的身躯,衣襟的边缘处绣着金线兽纹,即便在昏如黑夜的天幕下也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漆黑的斗篷遮盖住他的脸庞,然而从斗篷里散落出来的头发却是耀眼纯净的紫色,犹如暴雨之夜划破长空的闪电。 他的身形笔直如松,居高临下地望着船上发生的一切。 蛊雕居然被萧夕的一击揍得大伤,猩红的鲜血不断从脑袋上溅落,它还在船板上横冲直撞,然而已经是强弩之末。 猎祜从蛊雕背上跳下来,跟萧夕并肩而站,一同默默注视着蛊雕最后的挣扎。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猎祜眼神一动,发现站在对面船桅上的人,不由警惕高声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眼神却落在行动渐渐滞缓下来的蛊雕身上,语气中带着微诧:“本巫还从未听闻有常人可以力杀妖魔者。”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萧夕,最终落在猎祜身上,微语问道:“是你么?” 此人的语气中,好像对凶猛暴虐的蛊雕毫不在意,反而对杀死蛊雕的人更感兴趣。 猎祜与萧夕对视一眼,却摇头道:“并非是我,而是这位姑娘。” 那人的眼神露出惊诧,即便高下相隔数十丈远,萧夕也能感觉到他隐藏在斗篷下的目光,正锁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目光。 萧夕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然而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于是朝那人瞪眼过去,问道:“你来我们船上干什么?” 那人静静答道:“本巫的船也被困在雾中,听见妖魔之声所以过来瞧一瞧,不过看来并不需要本巫出手。” 听他言中之意,好像根本没把蛊雕放在眼里,解决妖魔就好像是稀松平常之事,也不知是自我吹嘘还是货真价实。 萧夕没作声,那人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夕却反问过去:“你又是谁?” 那人仿佛轻笑一声,声音渺远如幻如电:“本巫乃是天昭台十巫之一,巫即。” 萧夕乍听“巫即”的名字,心中犹如惊雷炸响,当初那天雪夜里,在天昭台攻击自己的那个人叫做“巫咸”,跟这个巫即会不会有关系? 这个巫即又乘船要去哪里? 还没等萧夕细想,巫即已经回转身,面朝西南方位,晦冥之雾散去后,那边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艘大船。 然而身处桅杆顶端,脚下悬空,又没人来接应,他要怎样回到相隔数百丈远的大船上去? 萧夕正疑惑着,突然巫即的脚底发出轻微“噼啪”声音,好像有无数道细小闪电在底下交织,迸发出蓝紫光芒,接着那些闪电如同数藤般缠绕着向前延伸,竟然汇聚成一道通往大船的路——一道由闪电交织而成的光芒耀眼的道路! 这个人居然能够召唤操纵天上的雷电! 巫即的漆黑衣裳微动,在迈出脚步之前,又微微偏低过头朝萧夕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萧夕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这时只怔怔道:“我的名字叫萧夕。” 巫即没有再应声,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滚滚黑云中,那道闪电聚汇成的桥渐渐黯淡,最终消失。 萧夕望着巫即所乘的船渐渐驶离,天空中的浓云亦渐渐散去,露出晴朗苍穹,正是夕阳将落,斜晖镀在海上璀璨耀眼。 萧夕不由忧从中来,太子白泽极力促成自己答应辅佐其长姐登基为帝,先不谈眼下困境,要成为天帝就非得打败这十巫,可是单单一个巫即居然可以操控雷电,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对抗,更别提还要对付十个这样的人。 这时,从船舱里传出剧烈咳嗽的声音,萧夕抬眼一看,只见太子白泽正扶着破损的木门,站在门口朝自己望过来,然而当他一看见满船都是蛊雕溅落的污血,散发着腥臭,顿时捂住嘴,扑到最近的船舷上,俯身朝海里呕吐起来,看来是被这满船腥臭给醺坏了。 猎祜望了他一眼,对萧夕道:“你去照顾他,这里由我来收拾。” 萧夕于是点点头,走过去扶着着太子白泽走进船舱,让他在稻草铺上躺下来,又给他端碗水喝,白泽的脸色这才渐渐好转,想到刚才白泽奋不顾身来救自己,心头不由一软,忧声道:“刚才你肯定也看到了,十巫的力量根本不是我可以对抗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而是我根本帮不了。” 太子白泽却执着道:“你可以的,你有昆仑神镜,你是天命之人!” 萧夕却轻轻摇头苦笑,取出铜镜递给他:“就是这面铜镜才害得我来到扶桑,要是对你有用,就给你。” 第208章 天命之人 太子白泽不由一愣,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夕。 一直坐在角落没有动的女子突然开口,冷声道:“你以为昆仑神镜是随便就可以赠与别人的吗?你看看你的武器上,有没有血?” 昏黄的斜阳透过窗牖照进来,萧夕俯身拾起搁在旁边的棍棒,不由惊呆了。 这根明明将蛊雕打得头破血流的棍棒上,居然一点血痕都没有,干干净净。 那么刚才打伤蛊雕的又是谁?!当时整个船舱里面明明只有四个人,又是从哪儿冒出的一个人,居然可以在不为人所觉察的一瞬间,就将蛊雕打成重伤? 萧夕朝女子望过去,只听女子冷声道:“你的棍棒的确击中蛊雕,然而却被它头上的角给挡住,真正打伤蛊雕的并不是你。”又接着定声道,“而是被封印在昆仑神镜中的上古妖魔——云轩。” 萧夕皱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的铜镜,那么,这头妖魔会不会就是那天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摸自己的屁股,后来又在宫殿里面抵挡巫即攻击的那只脚掌? 夕阳斜斜照在萧夕手里的铜镜上,不过巴掌大小,光洁的镜面将昏黄的斜晖反照在木头墙壁上。 太子白泽轻声道:“昆仑神镜曾经是我阿娘所持的神器,数百年前却遗失了,阿娘失去昆仑神镜的辅助,十巫才敢发动叛乱。” 萧夕心神一动:“那这面神镜怎么会在我手里?还把我带来扶桑?” 太子白泽微微颔首,眼眸含着深意:“我早说过,你是被昆仑神镜选中的天命之人。” “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萧夕愈发不明白。 太子白泽轻叹一声:“我现在把原委都告诉你,曾经在千年前,十巫就占卜到扶桑将会发生一场倾世浩劫,足以令扶桑十二州都万劫不复,而预言中还有一位天命之人,这个人也许可以拯救苍生。” 萧夕听得惊心,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难道预言里的这个人就是我?” 太子白泽轻轻颔首:“不错,百年前昆仑神镜莫名消失,在整个扶桑界失去踪影,阿娘告诉过我,这是因为昆仑神镜感知浩劫将至,在扶桑没有寻找到天命之人,因此便去异界找寻。” 萧夕摸摸脑袋,受到上天如此厚待,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叹。 她于是又问道:“昆仑神镜选中我,跟辅佐你长姐登基帝位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白泽双眉微颦,仿佛被问及难以启齿的事情,俄顷才轻声开口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关系。” 萧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下终于反应过来,骤然怒道:“原来你骗我!” 既然谁都不知道所谓的倾世浩劫究竟指什么,那么十巫叛乱,辅佐其长姐登基为帝,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只是被太子白泽拉上贼船而已!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我若不骗你,恐怕你绝不肯相助,要是没有你的力量,我与长姐恐怕要永世为囚!” 萧夕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个太子白泽看着温良纯善,原来竟然是个城府颇深的混蛋,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 然而太子白泽却还继续道:“但是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那就是只要长姐登基为帝,她就可以为你打开封天玉门,让你返回异界。” 就在这时,一旁的女子却突然开口道:“白泽,不要再劝说她,我现在根本不想当什么天帝。” 太子白泽顿时惊呆了,缓了好久才问出来:“为什么?” 女子抬头望着萧夕,她的眼神如同死灰一般:“天地万物的命运都是在最初都已经被安排好,我的命运就是成为一个被世人所厌弃的贱奴,而不是扶桑天帝。” 说罢,轻声一叹,仿佛生命已如死水般静止。 萧夕不解地与女子对视,不知她为何会如此讨厌自己? 女子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就好像要把自己给冻住一般,声音中带着绝望,一字一字道:“我亲手杀死了我的阿娘——也就是当今的扶桑天帝,弑君杀母,我所犯下的乃是逆天之罪,世人必将弃我、厌我,又怎会拥护我成为百姓景仰的天帝?” 萧夕摇头道:“不对,谋逆叛乱的人是十巫,怎么会是你害死天帝?” 女子却轻轻摇头,如槁木死灰:“这次谋逆的确是十巫所发动,可是……阿娘最终是死在我的手上,世人只会知道我亲手杀死自己的阿娘,罪孽滔天,永远都没有资格接任天帝,十巫也绝不会允许我为自己洗脱罪名。” 萧夕闻言,心中震撼久久难以平息,只怔怔望着女子,没想到她居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船舱里安静得只听见外面海浪涌动的声音,女子见萧夕沉默不语,以为她亦厌弃自己,低下头道:“其实在扶桑并非只有天帝才有力量打开封天玉门。” 太子白泽闻言,不由攥紧指尖,便听女子继续道:“十巫也可以。” 萧夕不由一震,转头看向太子白泽,质问道:“当初在山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除了天帝,还有十巫也可以帮我回去?” “若是告诉你,恐怕你在当晚就会跟十巫沆瀣一气。”太子白泽竟然没有半点歉意,反而有些庆幸,“你若跟十巫联手,长姐与我此生恐怕更要万劫不复。” “你!”萧夕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亏得自己还为他治病去请大医,要不是因此耽搁,怎会发生采珥被啮齿趁机轻薄之事? 萧夕怒极道:“难道我就不会再去找十巫,反正我也不稀罕这破铜镜,只要他们愿意帮我回去,我愿意……” 萧夕没有说下去,她的脑海里响起贤睿公用洗尘笔写下牌碟时的期望话语: “璞者,乃石中之玉……但愿此后历经磨练,能够成为辅佐天帝治理百姓的良才……” 萧夕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就算被骗,那也不能做出毫无底线的事,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209章 巨大的秘密 太子白泽忽又出声道:“就算你要投靠十巫,那也要先过眼前这关,要知道你杀的是命官,而非寻常百姓,若是狱台长官从重发落,说不定你会性命不保。” 萧夕心里顿时又被撩得如火在烧,要不是看在他有病在身,真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萧夕狠狠瞪了太子白泽一眼,干脆走到女子身边挨着坐下,跟他隔得远远的,独自望着窗牖外面的落日海景,怔然出神。 女子不经意间抬起头来,望着萧夕,但见她一头散落在脸颊侧面的头发在吹进船舱的晚风中轻轻飞舞,她的眼眸映盈满落日余晖,竟然散发着如同扶桑神木一般金黄的光芒。 “你究竟是谁?”女子仿佛怔住了一般,忍不住轻声问道。 萧夕头也没回转,没好气道:“我是天命之人——”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不礼貌,萧夕转头朝女子看去,却见女子的脸颊上悄无声息地滑落一滴眼泪,在夕阳斜晖下染着辉黄的凄凉。 萧夕不由怜惜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如果真的可以帮到你,我愿意去做,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女子轻轻摇头:“不必,我说过,宁为一世贱奴,也不会再去奢望帝位。” 这个女子虽然外表冷漠,然而内心却没有太子白泽那般城府深厚,萧夕不由愈发同情,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眼看了萧夕一下,复又低下头,微声道:“凤兮。” 萧夕微微一怔,对着女子又笑了一下,起身道:“你大概饿了,我去做饭。” 这时,外面传来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猎祜已经将船板上收拾好,从被蛊雕挤烂摔在地上的木门上走进来。 猎祜看了三个人一眼,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藏着什么隐秘事,气氛有些怪怪的,然而却又好像没什么异样,于是又把破败的木门搬出去修理。 萧夕于是开始生火烧饭,白泽便主动过来帮忙,看架势居然还会做饭。 “这是我该做的事,不用你帮忙。”萧夕微感诧异,毕竟太子白泽可是天帝之子,生活应该很尊贵,怎么还会做这些平民百姓的事儿? 太子白泽却答道:“这是阿娘教会我的,她说将来要给我自己喜欢的人做饭吃。”又瞥了一眼萧夕,“不过我可不是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做的饭太难吃。” 萧夕简直又要怒火中烧,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跟这个毒舌皇子一般见识,否则只会被他活活气疯。 却又听太子白泽小声道:“昆仑神镜怎么会选中你这样的人?” 萧夕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至于为何会被昆仑神镜选中成为所谓的天命之人,大概是上辈子运气太好的缘故。 太子白泽见萧夕不搭话,便继续有意无意撩动萧夕的心,装作无意试探道:“昆仑神镜除了可以穿梭时空,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萧夕正揭开锅准备把米倒进煮沸的水里,听到这话果然顿了一下。 又听白泽接着说道:“阿娘对我说过,昆仑神镜里面封印着一头上古妖魔,它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甚至能够吞食日月……” 萧夕一听白泽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道:“既然那么厉害,后来怎么会被封印起来?” 白泽答道:“那是因为在扶桑上古时代,出现一位庚辰天帝,他座下的神兽名为应龙,亦是天龙之神,能够召唤*雷霆,以首击山而平,以尾划地成江,庚寅天帝驱使应龙开疆辟土,封印盘踞在瑛州的上古妖魔,百姓才得以在瑛州居住下来,繁衍生息,后世尊奉应龙为‘顺天佑畿战龙神’。” 太子白泽讲起故事来神采飞扬,好像对这位庚辰大帝颇为景仰尊崇,萧夕耐心听他把故事讲完,然后又问道:“那么被封印在神镜里面的妖魔究竟是什么?” “是云轩。” 萧夕看着太子白泽,等待着他再多讲几句关于这头上古妖魔的事,然而白泽的嘴却再也不开口。 “就这些?”萧夕问道。 太子白泽认真地点点头:“就只是一头上古妖魔而已,被封印在神镜里面,从来没有人见到过。”话锋一转,颇有深意,“不过,若是将妖魔云轩释放出来,成为它的主人,就等于拥有可以威慑整个扶桑的力量。” 说来说去,还是绕着弯鼓动自己去辅佐帝女凤兮,萧夕没好气地看了眼太子白泽。 自己已经被狠狠欺骗过一次,自然要学聪明点,被封印在铜镜里面的上古妖魔肯定没那么简单,要不然这个太子白泽早就自己动手了。 这时候,猎祜简单修好门扉,将就着重新装在门上,虽然四周都在不断漏风,然而好歹能够遮风挡雨。 萧夕跟白泽煮好饭,四个人便又共同坐在火炉前,默默吃过饭,都各自去休息。 接下来的十余天,海上都很平静,再没有蛊雕之类的妖魔来骚扰,萧夕只是偶尔会看见被放在官船角落的桃木薄棺,想到自己说不定会跟这个人一样,不由就感叹起来。 萧夕倒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太子白泽的提议,这些天她也暗暗观察过帝女凤兮,她并非胆小怯懦,相反却很冷静睿智,大概只是被残酷的现实给击垮,因此才会一蹶不振。 这天,萧夕正提着从角落里翻找出来的一支破笔,蘸着海水在甲板上写字。 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猎祜不由对萧夕这个看着单薄的姑娘刮目相看,说不定贤睿公当初所说的没错,萧夕将来也许真的会有一番作为,不过,眼下她的身份却实在令人担忧,也不知狱台大人会如何发落。 萧夕突然开口问道:“猎祜大人,狱台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猎祜沉吟了一下,好像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事情,俄顷道:“狱台大人虽然是我的直属长官,但是我经常在外面押解犯人,所以我对他不是很了解。” 第210章 职责所在 不过,他顿了一下,却又说道:“狱台大人很喜爱练字。” 练字?萧夕的脑海中闪过贤睿公提笔在牌碟上写字的模样,原来还是位书法爱好者。 猎祜站在船舷上眺望,已经半个月没刮胡子,凌乱的胡须都快要把脸给遮住,突然出声道:“萧夕,你来看,我们很快就会抵岸。” 萧夕忙掷笔去瞧,但见海水浩瀚深蓝,视野尽头隐隐出现城郭的殿阁楼宇,巍峨宏伟。 那里就是狱台城! 萧夕既欢喜又不安,看来这漫长的海上航行终于要结束了,不必再飘荡在不着边际的海上,可是一旦登岸进城,命运的审判就要来临,不知这位狱台大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猎祜看了看面露忧色的萧夕,一贯沉稳的脸上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叹声道:“姑娘必定担忧狱台大人论罪,其实我认识一位狱官,她与狱台大人相熟,或可代为求情。” 萧夕面露喜色:“猎祜大人若肯为我求情,来日我一定报答。” 说话间,官船离渡口越来越近,地面皆是用黑色石头铺成的,高大的城墙也是由黑石砌成,巍峨雄壮,然而墙头却都悬挂着白幔,冰冷如霜。 又有钟鼎声传来,浑厚激越,一共有二十四下,在整片海面上隐隐震荡。 猎祜神情凝重,仿佛见到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又朝着船舱里面望过去。 帝女凤兮从船舱里面缓缓走出来,后面跟着太子白泽,她朝向狱台城望去,听着还未消散的钟声余韵,轻声道:“此乃国丧之钟声……” 官船渐渐靠岸,渡头已经有狱官在等候,猎祜朝下面抛去绳索,马上便有人过来把绳索拾起来系在渡头上的石桩上。 萧夕随着猎祜上岸,却发现无论是前来迎接的狱官,还是穿着赭色衣裳的罪犯,胳膊上都缠着白布纱,不由露出疑惑表情。 猎祜低声道:“此乃国丧之礼,无论官民一律以白纱缠臂,以示哀悼。” 萧夕轻轻瞥眼帝女凤兮,她正被狱官领着朝前走,神情看似平静,然而见此国丧景象,想必内心定如刀割。 太子白泽静静跟在后面,经过萧夕的时候突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不要死。” 萧夕心下一震,抬眼朝着他望过去,却只有白衣如雪的背影。 他不希望自己死,是怕自己死了,就没人会辅佐帝女么? 却听等候的狱官朝猎祜行礼:“猎祜大人,狱台大人正在赏罚阁等候。” 猎祜颔首道:“好,我也正好有事要向狱台大人回禀,你带人去把船上的尸首都搬下来,交给妙常医官。” 对方恭恭敬敬领命,便带人去办事,猎祜则亲自领着萧夕朝狱台城内走去。 一走进城门,萧夕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这里的狱台不像天驿村的狱台那样狭窄,简直就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城内地势起伏,地面上都铺着黑石路,房屋楼阁便依着地势而建,都挂着白幔。 正中央是一条宽约百丈的黑石路,道路两旁铺坊鳞次栉比,身穿赭衣的囚犯都在劳作,却井然有序。 路过一座染布坊时,突然一道清鞭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子从大门里闪身出现,眉眼俏美,手执*软鞭垂落着,手臂轻轻一摇,软鞭便被轻盈勾起,尽数缠绕在手臂上。 猎祜微微颔首道:“执歌狱官。”眼神却有些不敢直视。 执歌却径直走过来,瞥了萧夕一眼,毫不客气问道:“她是谁?” 猎祜答道:“这位是萧夕姑娘,从天驿村而来,我正要带她去见狱台大人。”稍稍犹豫又道,“执歌,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执歌俏眼含笑:“原来你还会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只管告诉我就好。” 猎祜转头对萧夕微微颔首,萧夕自然会意,于是站开去。 执歌与猎祜说话间,不时抬眼去打量萧夕,微微嘟着嘴,最后一转身便径直走了。 萧夕看猎祜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由暗自好笑,看来这位猎祜大人颇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 二人一直走到黑石路尽头,一座山峰拔然而起,山上依着地势建立高高低低的楼阁,错落有致。 猎祜指着最高殿阁道:“那里就是赏罚阁,狱台大人所居。” 萧夕仰头望去,山巅上有座威严殿阁,有四五层高,巍峨雄壮,这般仰视着高耸如剑的赏罚阁,真有些令人心惊胆颤。 不过赏罚阁上的景致还不错,漫山青碧,奇石异松,颇成意趣。 萧夕站在殿阁前面,抬头望去,门屏上写着“赏罚阁”三个墨字,一眼望去如水流山峙,雍容开朗,颇有书法造诣。 猎祜拾阶而上,低声道:“狱台大人一向公正严明,若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 萧夕点头答应,却难免忐忑不安,只求运气不要太差,保命就足矣。 一走进大殿,顿时四面天风吹来,萧夕环顾四周,原来大殿四面敞开,只以白纱屏障相隔,纱上皆是字,风格与门屏上一般无二。 猎祜大步走到殿前,躬身行礼,萧夕还没来得及看清坐在上首的人,只好跟着猎祜弯下腰去。 一个有如冰霜的声音道:“猎祜侍郎,一路往返天昭台,辛苦你了。” 猎祜这才直起身:“卑职职责所在,不辞劳苦。” 萧夕这才敢微微抬眼望去,但见上首摆着一方黑檀雕兽桌案,案后跪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身穿白色里衣,外面却披着墨黑狱官外裳,头发上戴着一方浅碧蓝色玉冠,眉眼含霜,既威严又疏冷。 这个人应该就是狱台大人,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说话,站在下首的一个狱官却开口道:“听说此次与猎祜大人同去的狱官居然殒命,大人实在难辞其咎。” 萧夕循声望去,那是一个腰如肥猪,满脸油光的中年狱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狱台大人掩袖低声咳嗽起来,轻轻啜茶问道:“猎祜侍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猎祜如实回禀道:“狱台大人,啮齿狱官在天驿村酗酒生事,意欲强暴村里妇人,因此被误杀致死。” 第211章 狱官 狱台大人冷眉道:“竟有此等事情?” 中年狱官忙插嘴道:“狱台大人,不可听信一面之词,猎祜大人所言无凭无据,未必属实。” 萧夕朝他瞥去一眼,看来这个人是存心要跟猎祜过不去。 又听猎祜定声道:“狱台大人,此事乃是下官与天驿村村正共同证实,绝无虚假,因为此事与狱台有关,下官无权决断,所以将误杀啮齿的人带来,还请大人定夺此事。” 狱台大人的眼神落在萧夕身上:“莫非杀死狱官的就是这位姑娘?” 萧夕抬头与他对视,答道:“没错,啮齿正是我所杀。那晚他在我朋友家中柴房施暴,被我遇上,情急之下我用棍棒阻止,不料却将啮齿误杀。” 狱台大人沉吟不语,似在思忖,中年狱官又趁机插话:“狱台大人,这个女子所说未必属实,还望大人查明真相,还啮齿狱官公道。” 这个肥猪狱官实在令人讨厌,萧夕不由心生嫌恶,看来只有看狱台大人的打算了。 只听狱台大人对中年狱官道:“辟马侍郎所言甚有理,本台的确应该考虑重查此事,不至令啮齿狱官或被冤屈。” 萧夕顿时心下一沉,看来这个狱台大人被肥猪狱官给蒙蔽视听了,这下糟糕了! 中年狱官刚刚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正准备恭维狱台大人明察秋毫,却又听狱台大人缓缓道:“不如就由辟马侍郎亲自前去天驿村一趟,查实内情,再回来禀报本台,如何?” 辟马冷不防被狱台大人这么一将,顿时惊呆,肥腰一摇,忙换副嘴脸:“狱台大人,下官只是随便说说,想来猎祜大人与天驿村正共同执证,定然明白无错,此事就不必再复查了。” 狱台大人依旧波澜不惊,望着萧夕,缓缓道:“本台以为,狱官啮齿在外行为不端,理当革去官职,充为罪犯,既然已死,暂且不论,就派人通知家属把尸首领回安葬。” “至于这位姑娘,事出有因,又是误杀,且属为民扫奸除恶之义举,理应无罪,不知二位侍郎是否同意本台之决断?”狱台大人又缓缓望向辟马。 辟马虽然极不情愿,却也只好苦着脸应声,否则若有异议,说不定又会被狱台大人遣去大海彼端的天驿村。 狱台大人掩袖轻咳数声,挥袖道:“此事已了,若无其它事就各自退去。” 萧夕心中甚喜,没想到自己非但保住性命,还被定为无罪,运气还真不错。 她正要回转,却听猎祜禀道:“狱台大人,下官还有一事。” 萧夕既得自由,已是满心欢喜,原本无心听猎祜说话,然而还没迈出脚去,猎祜已经开口道:“下官想要举荐这位萧夕姑娘任职狱台狱官。” 上首传来轻声极快的咳嗽,这下是狱台大人被茶水给呛了。 一时间,整座大殿安静得仿佛凝固住一般。 天风吹涌,写满墨字的素白纱屏轻轻颤动,大殿内弥漫着幽微墨香。 辟马侍郎两只眼珠都快要瞪出来:“猎祜大人,你居然要举荐这个杀人犯为狱官?!” 萧夕亦不敢置信地看向猎祜,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都没跟自己提起过? 狱台大人目露微诧:“猎祜侍郎,你在狱台城为官十余年,从未向本台举荐过任何人,不知这位姑娘有什么才干,竟让你青睐有加?” 猎祜恭敬答道:“狱台大人,依照本台律令,下官有权向大人举荐狱官人选,只要来历清白且无作奸犯科者皆可。这位姑娘虽然误杀狱官,然而大人已经判其无罪,因此可以作为举荐人选。” 辟马顿时哑口无言,只得揣着肥猪般的腰肚听下去。 猎祜又道:“据下官所察,这位姑娘性情磊落,且智勇双全,德才兼备,足可胜任狱官之职。” 看这位猎祜大人平日闷声不响,没想到居然对自己评价这么高,萧夕不由很是意外。 狱台大人掩袖轻轻咳嗽,望着萧夕玲珑娇美的身躯,她居然敢杀狱官,胆量倒不小,若是真让她留任狱台,不知其余诸狱官会如何评价,恐怕多半会有微词。 辟马看出狱台大人的犹疑,又开始见缝插针:“狱台大人,依下官看,这位姑娘不过一介寻常百姓,天驿村远在海荒,教化*,此人多半连字也不识,又岂能胜任狱官之职?” 萧夕听得真切,原本倒并不在意,反正这个官当不当都无所谓,此刻一听辟马又在胡言乱语,当即一怒,扬声道:“谁说我不识字?” 这本是气话,然而狱台大人倏忽眼眸一亮,颇有兴致问道:“不知姑娘可懂书法?” 萧夕不由一怔,想来自幼倒跟随外公学习书法,外公是书法大家,自己的字自然不难看,可是自己不想节外生枝,正犹豫着要不要如实回答。 猎祜已经开口道:“回禀大人,我曾见这位姑娘在官船上以水代墨,字法不在大人之下。” 那不过是闲着没事随便写着玩儿,当不得真!萧夕暗暗叫苦,偷偷去打量狱台大人,只盼他不要当真。 狱台大人却拂袖一指:“姑娘既懂书法,不如评一评白屏上的字?” 萧夕只好依言走到屏风跟前,细细一辨,含笑道:“狱台大人的字刚劲矫健,形态不急迫迟疑,颇有意趣。” 狱台大人微微颔首:“姑娘果然极懂,不过恭维之语大可省去。” 萧夕只好如实答道:“不过笔势回环之间略有迟滞收敛,气势略薄,好在无伤大雅。” 辟马抢着斥道:“你好大胆,竟然指责狱台大人的字不好!” 原来这些字都是狱台大人亲自写的,看来这下不妙了! 萧夕忙望向狱台大人,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愠怒,反倒有赞赏之色:“姑娘对书法见解精妙,本台钦佩。” 不生气就好,萧夕暗暗庆幸。 又听狱台大人道:“姑娘果然人品贵重,那么本台就答应猎祜侍郎的举荐,准你留任。”又对辟马道,“狱台城司阍衙署尚有缺任,就让这位姑娘任职司阍。” 第212章 药材 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这位狱台大人是否也太随便了? 萧夕有些诧异地望向狱台大人,猎祜低声道:“萧夕姑娘,快谢谢狱台大人。” 萧夕忙道:“谢谢狱台大人。” 狱台大人对辟马吩咐道:“辟马侍郎,就由你带这位姑娘先下去,就住在洗墨台。” 辟马好像还欲说什么,然而狱台大人已经拂袖示意,他只好咽回去,冷哼一声:“姑娘随我来。” 萧夕望了猎祜一眼,便跟在辟马后面离去。 大殿内便只剩下猎祜与狱台大人,狱台掩袖轻咳两声,面有微倦。 猎祜关切道:“大人的病情是否又反复了?” 狱台大人指向下首座位,示意猎祜坐下:“现在只余你我二人,不必称我‘大人’。” 猎祜这才换称道:“羲佑,这次的事让你为难,实在抱歉。” 羲佑轻啜茶水:“在你来之前,执歌就已经来与我说情,原本这位姑娘就不致论罪,说情纯属多余。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执意举荐她为官,我倒没看出来她究竟有什么才干,不过是看在你的情面上,以识文断字为借口,勉强留下可用罢了。” 正在这时,一个狱官径直闯进来,一进门就朝羲佑扬起手里的白布包裹,衣裳微凌,神采飞扬:“狱台大人,你瞧瞧这是什么?” 羲佑微微颦眉,却并没有斥责:“妙常医官,你又不经通禀就擅闯赏罚阁。” 妙常医官却毫不在意,反而推诿道:“大人要怪就怪猎祜大人,谁让他这次带回来这么好的宝贝,让我连礼数都忘了。” 说着他便将白布包裹层层打开,里面却是一只半尺长的蜷缩脚爪,泛着冰冷光泽。 羲佑道:“妙常,你又弄来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 妙常却托着脚爪,一本正经道:“大人不知,此物乃是妖魔蛊雕之爪,世间罕有,况且正是用来医治大人顽疾的药引,以此物为药,大人便可痊愈,再不必为病痛所扰。” 猎祜闻言,高兴道:“羲佑,真是太好了,你为病缠身十余载,总算可以治好了!” 羲佑眉眼如霜的脸颊上也不禁焕发淡淡神采,转首问猎祜:“传闻蛊雕乃是凶猛嗜血之妖魔,你又是如何杀死?” 猎祜却摇头道:“其实蛊雕并非我所杀,当日我执意要带啮齿狱官的尸首上船,结果却引来妖魔蛊雕,我一人实非蛊雕之对手,危急之下是那位姑娘拼尽性命重伤蛊雕,我这才保全性命。” “她竟然能杀死蛊雕……”羲佑不由惊叹,“难怪你会赞她智勇双全,看来我倒要好好感谢这位姑娘。” 妙常亦叹道:“好厉害的女人,若有机会我也要见识一下。” 赏罚阁外,天光明媚,萧夕跟着辟马身后,才一盏茶不到,辟马便站住脚道:“洗墨台到了。” 萧夕抬头一看,面前一道大门,里面是个院落,走进去一瞧,倒也不是什么台子,只是地势由高而低,有道清溪从整座洗墨台穿贯而过,溪水两侧依着地势建着几座错落有致的楼阁,前后都种满桃花,正值三月,满树繁花璀璨如霞。 狱台城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简直有如世外仙境,萧夕望着桃花溪水,不由心情也轻快起来。 又听辟马在背后说道:“按照惯例要给你分配犯人来打理起居,咱们狱台并没有闲余的犯人,只有在新来的人当中,还剩这么一个,你就将就着用吧。” 有住的地方就够好了,居然还有人来伺候,萧夕又惊又喜,转身一瞧,被辟马领来的犯人也正好朝她望过来。 四目相视,萧夕甚至听见自己的心破碎开来的声音。 真是冤家路窄,被发配来的犯人居然是太子白泽! 太子白泽乍然一见萧夕,亦眼眸微惊,幸好辟马根本没有注意二人,只想赶快完事走人:“按照惯例该发给你的东西,待会儿自然有人送来。”说完后,一扭便转身离开。 太子白泽已经换上一身粗布赭衣,手臂上缠着白纱,虽然衣裳粗糙,却依旧掩盖不住一身端华,他站在满树桃花下,银发如月,落英落在身上,真比枝头桃花更清美。 可惜一张嘴就让萧夕生气:“我还以为你就算不死,至少会被治罪,没想到你居然还当上狱官,倒让人出乎意料。” 萧夕懒得搭理,反正摊上太子白泽这么个人,就自认倒霉为好。 溪水环伺着几间草屋,一连三间相通,很是宽敞,卧房在最里面,被褥枕头都已经换好。 萧夕正打算休息一下,却发现太子白泽就站在身后,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萧夕被看得莫名其妙:“这里很宽敞,你随意挑,不用跟我客气。” 太子白泽却指着床具道:“这里只有一张床榻,带我来的狱官交待我,要我起居就睡在你的角落,这样才好伺候你。” 萧夕看他神情不像有意抬杠,又仔细打量床榻,果然在角落靠墙位置另外放着一副被褥枕头,看来就是给服侍的人准备的。 太子白泽问道:“难道你不想要我服侍你?” 萧夕可没被这场面给吓唬住,反正扶桑民风淳朴,之前在天驿村男女百姓之间就很随意,自己也习惯了,于是反驳道:“既然你愿意服侍,我为什么不乐意?”自顾把草鞋一蹬,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萧夕神清气爽,才发现草屋里外已经被收拾干净,衣橱里放着叠好的衣裳,正厅的桌案上摆放着热茶,而太子白泽正蹲在外面溪水上的白石上,正认认真真在淘米。 已经是傍晚时刻,自然该生火做饭,想到太子白泽在自己睡大觉的时候,默默把家务都做好,萧夕顿时有点歉意,竟然动了与他和解的念头。 然而当萧夕走到太子白泽身后,正准备开口,太子白泽却已经先开口道:“别以为我会白白伺候你,我是有条件的,你必须帮我找到长姐,我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萧夕顿时想狠狠拍自己一巴掌。 第213章 授官 怎么就会天真以为太子白泽会变得纯真善良,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根本不会做的。可若是不答应,不知道他还会想什么招数来对付自己? 萧夕只好妥协答应:“好,我答应你。”转身走回正厅坐下喝茶,再不愿去招惹太子白泽。 翌日一早,萧夕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起来出去一看,原来是太子白泽正在右廊厨房里,拎着热水朝浴桶里倒进去。 真讲究,一大早起来就要洗澡,萧夕打着哈欠,却见太子白泽拎着空桶,鼻尖薄汗,静静望着自己,淡淡道:“脱衣裳,去洗澡。” 萧夕顿时脸颊一红,敢情这是嫌自己太脏,也难怪,昨天一番折腾下来,累得连澡都没洗,身为一个女子,的确太随意些了,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低着头走进厨房,合上门脱去衣裳。 萧夕虽然嫌弃自己,其实身上并不脏臭,正是青春年华,肤如凝脂,*滑嫩,眉眼端美,凝眸一笑,虽不甚妩媚,却带着微微憨态,最令男人怜爱。 木桶冒着腾腾热气,萧夕跨进浴桶里,身体没入水里,顿时舒服得浑身发软,想着这个太子白泽倒挺会伺候人,要是那副伶牙俐齿再稍稍收敛些就再好不过。 萧夕正享受着泡澡的美妙,冷不防大门“哐当”一声,被人倏然撞开,一个人风风火火闯进来,扬声道:“萧夕姑娘,我来找你——” 话音戛然而止,两个人都登时愣在当场。 萧夕就坐在浴桶里,外面的风迎面吹进来,来人穿着狱官衣饰,怀里抱着衣物,眉眼间略微尴尬,一双灵动眼眸不知该看哪里。 萧夕竭力保持镇定道:“执歌狱官,有事么?” 来人正是昨天萧夕在狱台城布坊外见过一面的执歌,执歌闻言忙道:“我给你送狱官衣物来。”说着忙把抱在怀里的衣物搁在地上,忙不迭转身“砰”地一声又合上门。 萧夕轻叹一声,看来这个澡是没办法好好洗下去了。她只好起身擦净身体,穿上狱官衣裳,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门走出去。 执歌果然还没走,独自站在院子里,太子白泽默默走进去把换洗衣物拿出来,他微微低着头,脸颊却有些*。 执歌一见萧夕出来,忙欢快迎上去:“萧夕姑娘,刚才是我太心急,没问清楚就贸然闯进去,请你别见怪。” 萧夕微微含笑:“不要紧,执歌狱官还找我有事?” 执歌语含感激道:“我是来谢谢你,听说是你杀死蛊雕,妙常医官才得以配好药,治好阿兄的缠身病痛。” 萧夕一时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执歌笑道:“阿兄名羲佑,就是狱台城的狱台大人。” 萧夕记起猎祜在船上曾说,他认识一位狱官与狱台大人相熟,可代为求情,原来就是狱台大人的阿妹,也就是眼前这位执歌狱官。 萧夕亦谢道:“执歌狱官,谢谢你为我向狱台大人说情。” 执歌却摆手道:“莫谢我,都是猎祜哥要我去这样做。其实阿兄待人向来公正,纵然我去求情亦无用,反被他数落一番呢。”抬头看看天色,又忙道,“萧夕姑娘,你快去取牌碟,阿兄正在赏罚阁等着给你授官呢!” 萧夕闻言,忙进寝房去取,出来时路过正在晾衣裳的太子白泽,他看见萧夕,顿时脸颊又泛起*,被萧夕瞪眼一视,竟然难得服软低下头去。 晨曦初露,正照进山巅上的赏罚阁,大殿正中央薄阳璀璨。 萧夕与执歌一前一后走进来,狱台羲佑正端坐在正中央,辟马与猎祜分立两侧下首,执歌则轻轻走到猎祜身边,轻轻碰触一下猎祜衣袖,猎祜却神情恭肃,身体纹丝未动。 这种莫名紧张的气氛,竟然不亚于昨日对簿公堂,萧夕暗暗平复心绪。 金黄明亮的曦曙映在萧夕身上,羲佑望着静静站在大殿正中央的年轻女子,她身上的淡淡光辉竟有一种神圣端华之感,一瞬间竟有些怔住。 直到萧夕行礼唤道:“狱台大人。” 羲佑这才回神,神情恢复威严庄重,对萧夕颔首道:“今日于赏罚阁行授官之礼,呈上牌碟。” 萧夕忙将牌碟递上去,辟马微瞥萧夕一眼,恭恭敬敬呈上墨笔,猎祜则呈上一块纯黑石头牌碟,跟萧夕的木头牌碟相比,更显庄重大气。 羲佑凝眸提笔,在黑石牌碟上缓缓写下萧夕的名字。 顿时有一种奇异感觉在萧夕身上萦涌,时光交错,恍惚间置身在一片蔚蓝浩瀚的大海,而大海的中央那株扶桑神木沐浴着金黄色的朝阳,神圣无比…… 萧夕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思清醒过来,辟马已经双手托着黑石牌碟走下来,递给萧夕,眼神里却带着轻蔑。 羲佑缓缓开口道:“执歌狱官,就由你带萧夕狱官去官署任职。” 执歌答应道:“是。”便带着萧夕恭恭敬敬退出去。 一直到看不见赏罚阁,萧夕才彻底放松下来,刚才的阵势真是太严肃了。 执歌却一路欢脱,轻轻唱着歌,路过萧夕所居住的洗墨台时,执歌突然道:“伺候你的这个人倒还挺懂规矩,居然知道授官当日要沐浴净身,原本我还担心你不知道规矩,贸然去赏罚阁被阿兄训斥呢。” 难怪太子白泽一大早就烧水让自己洗澡,这么说来自己还得感谢他? 萧夕默默叹气,这个人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反复无常。 执歌领着萧夕一路朝西,最后来到狱台城西面的城墙底下,主城门紧闭,城墙上有狱卫值守,走上城墙,左右两侧皆有屋宇楼阁。 两个狱卫正站在官署门外小声闲聊。 “听说这位新来的司阍大人居然是个女子。” “而且据说长得比母夜叉还凶,否则怎么会连妖魔蛊雕见了都害怕……” 无稽之谈,萧夕默默腹诽,而执歌却已经软鞭一勾一扬,恰好抽落在两个狱卫的脚前。 “啪”地一声清响,两个狱卫顿时被吓一跳。 第214章 规矩 执歌柳眉一横:“女子又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当狱官?我偏偏就是!” 两个狱卫慌忙躬身行礼:“小人胡言乱语,还请执歌大人饶恕!” 执歌的身份想必整个狱台城无人不知,再加上这副爽烈脾气,更是无人敢惹。 萧夕见两个狱卫吓得战战兢兢,胆小如鼠,这种小事懒得理会,于是劝执歌道:“算了,办正事要紧,若有下次,再教训无妨。” 执歌这才收起软鞭,推开大门走进去。 正厅很宽敞,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桃木雕纹桌案,两侧陈列着柜橱,里面堆满卷册。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狱官正歪坐在桌案前面,支着衣袖打瞌睡,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牖照进来,正好照在他身上,老狱官睡得正香,还听见起伏悠长的呼噜声。 萧夕看得不由乍舌,执歌更是皱眉,走上前去推了两下,唤道:“老大人,才什么时辰,你又睡着了?” 老狱官这才睁开惺忪老眼,将眼前二人看清,这才坐正身躯,慢慢道:“原来是执歌狱官,老夫上了年纪,精神劲儿自然没有你们年轻人好……这位狱官好面生,是新来的么?” 执歌便对老狱官道:“老大人,这位是萧夕狱官,是狱台大人特意选来协助你的。” 老狱官朝着萧夕脸上仔细瞅一瞅,似乎眼神不太好,口中连声道:“好、好……”也不知是夸狱台大人选得好,还是夸萧夕来得好。 萧夕总觉着这位老狱官有些糊涂,看这年纪应该早就回家颐养天年,还能做事吗? 执歌走到萧夕跟前,小声道:“老大人脾气不错,不会为难你,我还要去布坊视察,就先告辞。” 萧夕微微颔首,送执歌出去又回转,老狱官竟然又给自己斟上一壶茶,悠然品尝。 萧夕坐在老狱官下首,老狱官慢慢开口道:“司阍是个闲差,平时没什么事,若是有百姓来探视亲人,就会来这里登记,你如实写下来就可以了。” 萧夕皆一一答应,不一会儿果然有狱卫带着百姓进来,萧夕便取来纸册,按照老狱官所言详细记录下来,一天下来也就十来个人,看来这份差事果然不难。 临近午时,门外一个狱卫眼瞅着老狱官正在打瞌睡,悄悄走进来,从袖中取出一卷小纸递给萧夕:“请司阍大人将这些百姓的姓名加在大人所写名册上的人之前。” 萧夕展开一看,原来是写着探监百姓名字的小纸,不由问道:“这是为什么?” 狱卫压低声音道:“百姓探视亲属是按照大人所写名册上的次序,这些人愿意多出些钱,想请大人行个方便,早点与亲属相见,按照惯例,小人与大人五五分。”说着,又偷偷把一个鼓鼓的布袋放在萧夕脚边。 这还是萧夕第一次有缘见到扶桑世界的钱币,她倒是很想打开布袋瞧个新鲜,可惜看着狱卫这张奸猾小人的嘴脸,萧夕就提不起兴致。 萧夕故意含笑问道:“既然你也知道,百姓要按照我所记录的名册次序见家属,你写在纸条上的人根本没来这里通报,我若贸然加上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狱卫有些着急起来:“大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学会变通……再说,这件事是上面默许过的,大人不必害怕,小人愿意为大人担保,绝对不会有人来查……” 话还未说完,狱卫突然不敢继续说下去,因为萧夕的脸色已经冷如冰霜。 安静的官署大厅里,盘旋着老狱官起伏绵长的呼噜声。 而下首的狱卫被萧夕静静凝视着,竟然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惧意,他这才惊觉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竟然会以为这个看似天真柔善的女狱官会与自己同流合污。 萧夕缓缓把布袋推回去,淡淡道:“规矩就是规矩,不管你背后是谁在撑腰,都不能在我这里坏了规矩,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直接禀报狱台大人,按规矩法办你。” 狱卫已经吓得抖如筛糠,慌忙把布袋塞回袖口,连滚带爬逃出门外。 他说上面有人,会是谁呢?萧夕沉吟着,却听见老狱官闷哼一声,睡醒过来,仿佛被刚才的事情干扰,咳咳嗓子慢吞吞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萧夕轻轻摇头,微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飞进来一只苍蝇,被我赶出去了。” 老狱官喝着茶水,自言自语道:“明明还没立春,怎么就有苍蝇了……” 这时,狱台城中央传来雄浑沉厚的撞钟声,老狱官笑道:“放衙时辰到了……”说着就站起来,负手慢吞吞踱出门去。 这一整天下来,老狱官就在喝茶跟打瞌睡,什么正事都没干,萧夕不由暗自轻叹,看来以后衙署的事务都要由自己来做了。 萧夕刚整理好笔册,老狱官却又转回来,交待道:“萧夕狱官,明天早些来,老夫有重要事情交由你……至于是什么事,明天再慢慢说……” 萧夕颔首答应,起身走出大门外,朝城外遥望,天光清晦,狱台城建在山上,杳杳薄雾在山脚弥漫,山下一片城镇便如在青烟中,点点灯火如微星,正是烧火做饭的时候。 洗墨台中,太子白泽独自坐在清澈溪水边上,凝望着水中红尾锦鲤追逐嬉闹,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如枝头桃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夕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太子白泽过于出神,居然连萧夕一直走到身后都不曾发觉。 萧夕接着道:“今天早上执歌来找我,你就站在她后面,只是被桃花树给遮挡住,还以为我不知道?” 太子白泽一向在萧夕面前言语利落,这会儿却口拙起来,低声道:“我…我原本想拦住她,却没拦住……” 反正都被你给看去了,难不成我还能再看回来?萧夕见他这般扭捏为难,不由暗暗好笑:“我又没真怪你,这件事就算了。说起来我还得谢你,我并不知道授官当日要沐浴净身的规矩,要不是你一早起来烧水让我洗澡,估计我要被狱台大人给训斥呢。” 第215章 来历 太子白泽轻轻颔首:“你不是扶桑人,自然不知扶桑之规矩,我自会提点你。”说着便转身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上正厅的桌上,又把碗筷一一摆好。 这么看来,二人之间倒是又和好了。 正当萧夕坐下来准备动筷,太子白泽突然问道:“你昨天答应帮我找到长姐下落,如今她在何处?” 萧夕心里顿时“咯噔”一跳,今天被狱卫贿赂的事情一打岔,倒把找帝女凤兮这件事给忘了,答应别人之事却没做到,萧夕顿时觉得有些歉疚。 太子白泽一瞧萧夕神色,便知她根本没顾得上,心里明知她新官上任必定繁忙,然而却还是生气,一转身自顾走出去,站在庭院里的桃花树下独自发闷。 眼见二人刚和解,转眼太子白泽又闹脾气,而且这事确因自己疏忽,萧夕只好搁下碗筷,走出去站在太子白泽身后,好言哄道:“我今天遇上一件麻烦事,所以把找你长姐的事给忘记了,是我不对。我保证明天一定找到她的下落,你就别生气了。” 太子白泽这才舒缓神情,跟着萧夕返回大厅,坐下吃饭,忽又问道:“你今天遇上什么麻烦事?” 萧夕便将今日被狱卫贿赂一事讲与太子白泽听,她自己本不在意,然而太子白泽听罢,却秀眉微颦,轻声道:“果然麻烦,你要有大麻烦了。” 萧夕微微一怔:“难不成我会怕这个狱卫?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你连妖魔蛊雕都不怕,又岂会惧怕这种卑鄙小人?只是那狱卫既然说这是惯例,且又经上面默许,我所担忧的正是在他背后操纵此事之人。” 萧夕若有所思道:“我也想知道这个狱卫所说的幕后之人是谁,只是我初来乍到,还认不得所有人,根本无从猜测。” 太子白泽却似有所得,含笑道:“要弄清此事并不难。狱台城最高官吏乃狱台大人,次则两名左右侍郎,再次则是各衙署狱官,最末则是各处狱卫。” 萧夕听他对狱台城官吏职位简直了如指掌,不由暗暗惊叹,忙凝神听他说下去。 太子白泽继续道:“能在暗中操纵此事者,职位必然在你之上,或者就是所在衙署官吏。那老狱官比你更有权威,狱卫却择你而弃他,那么这位老狱官定然没有参与此事。” 那就只剩下狱台羲佑与两位侍郎,羲佑行事公正,猎祜为人正直,那么就只剩下辟马一个人,萧夕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辟马满脸横肉的模样,对太子白泽道:“我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就是昨天领我来洗墨台的辟马侍郎。” 太子白泽不由面露担忧:“此人必然还会找你麻烦,你今后要小心行事。” 原来他还是关心自己的,萧夕心头一暖,笑着答应:“放心,就算他官职比我大,我也不怕他,倘若他再敢招惹我,我就跟他斗到底!”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毫无惧意的脸庞,昆仑神镜会选中她为天命之人,或许还是有些道理的。 或许是被太子白泽爱闹别扭的脾气给震住了,萧夕一大早起来就琢磨着怎样去找帝女凤兮的下落,整个狱台城有数万囚犯,就算一个一个去找,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恐怕太子白泽早就给气坏了。 萧夕刚转过一道黑石台,冷不防一个人影从走廊拐角折冲出来,正好跟萧夕撞个满怀。 只听一道清亮鞭声,对方不管不顾抡起*软鞭正要扫过来,却又生生止住:“萧夕狱官,怎么会是你?” 萧夕抬眼看去,原来这个冒失者却是执歌,但见她两眼微红,好像刚刚才伤心过,惹人怜爱,便不与她计较:“执歌狱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执歌顿时委屈得要命:“还不都怪猎祜哥,偏要我关照被分去布坊的那个犯人,不就是生得比我好看,猎祜哥居然对她这么上心,他还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呢!” 这么一听,萧夕登时明白过来,原来执歌心里一直爱慕猎祜,猎祜对别人好,她岂会不吃醋? 不过以猎祜那般刻板性情,竟会对人这般上心,萧夕不由好奇:“这个犯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执歌跺脚道:“就是这次被猎祜哥从天昭台押解回来的重犯,名叫凤兮的女子,说不定他们两个在官船上就已经、已经私定终身了……”说着险些又要哭起来。 萧夕忙打断执歌肆无忌惮的猜测:“我对你保证,他们两个在官船上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更不会产生感情。” 执歌哽咽问道:“倘若真如你所言,猎祜哥又为什么对这个女子这么好?” 萧夕自然不知道,看着执歌为猎祜这般伤心,于是安慰道:“猎祜大人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你生得这么美,猎祜大人又怎会不喜欢你呢?” 执歌被萧夕夸赞,心里便舒坦起来,暗自琢磨着,定是自己整天衣着单调,如男子一般,所以猎祜哥才不喜欢,心神一动,便有了对策,冲着萧夕破涕为笑:“我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猎祜哥喜欢上我了!”说着便转身哼着歌离去了。 萧夕不由暗暗好笑,这般爽烈泼辣的脾气,虽然有时候难免冒失,倒也不失可爱,同时心里又暗暗高兴,原来帝女凤兮就在执歌所执管的布坊,看来这下可以好好给太子白泽一个交待了。 整座狱台城沐浴在金黄的晨曦中,晨风有些清冷,萧夕走进衙署正厅时,老狱官已经坐在桌案前,案上堆满册籍,见萧夕到来,老狱官慢吞吞道:“坐下来。” 萧夕进门之前,却不见昨天在门口值守,且向自己行贿的那个狱卫,想来多半是不敢直接照面,暂且避避,因此没有多问,且她记得老狱官昨天曾说有重要事情交待,忙在下首位置坐好。 老狱官道:“再过三日便是立春之日,按照狱台规矩,每年立春狱台城所有犯人都会被准允出城与家人团聚,为期一日,在此之前衙署要将所有犯人的姓名全部重新核对誊录一遍。” 第216章 一不做二不休 萧夕望着老狱官面前堆积如山的册籍,一种不好的兆头呼之欲出。 果然老狱官慢吞吞道:“老夫年事已高,头昏眼花,这种细活已经干不了了,就交予你来办,你就辛苦些,年轻人不要怕苦畏难……” 萧夕只好认命,答应道:“是,我一定在立春之日前把事情办好。”说着便去将老狱官面前满满的册籍如数搬过来。 老狱官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不动声色的赞许神情,慢慢站起来端着一杯茶,慢慢走到门外,朝站在左首的狱卫缓缓问道:“牛耷今天怎么没来值守?” 狱卫忙低头恭敬答道:“回禀大人,牛耷说今天闹肚子,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因此只有小人一人。” 老狱官微微瞥眼:“定又是昨晚在哪处厮混,醉酒起不来身,却拿这般理由来搪塞我。” 狱卫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直到老狱官又慢吞吞回转,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新站好。 春寒尚料峭,夜风更清寒,狱台城已快半夜,漫天星辰下,萧夕独自一人从衙署出来,拎着盏孤灯,打着呵欠在寂静的黑石路上走着。 整个狱台城总共数万囚犯,要想在三天内全部誊录一遍,不得不熬夜。 不远处狭窄的石桥下面,有窸窸窣窣的水声传来,夹杂着抱怨声。 “牛耷,我们都在这里蹲守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那狱官小妞出来?”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肚子咕噜搅动声,接着一股臭味弥漫开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顿时纷纷骚动起来。 “牛耷,你又放屁!本来站在水里面就冷,你居然还敢放屁来熏死我们!” 这时牛耷才出声反驳:“昨天老子在辟马大人那里吃香喝辣,肚子里油水太足,今天肚子闹腾得厉害,放个屁又怎么了?倒是辟马大人交待的事,咱们今天要是没办好,以后的日子可都不好混!” 却有人嘀咕道:“听说这个新来的狱官杀过妖魔蛊雕,不知咱们几个是不是她的对手?” 牛耷冷哼一声:“这小妞性子烈着呢,可是甭管再厉害,也就是个女人,咱们七八个人一齐上,还怕对付不了她?况且辟马大人吩咐过,下手干净利落些,待会儿乱刀砍下去,她还不得被剁成好几截?” 不待有人响应,桥面上轻盈脚步声渐渐近来,石桥周围僻静,树木掩映,若是在此杀人弃尸,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萧夕正经过石桥前一丛茂盛碧竹,夜风吹来,竹叶簌簌乱响,她不由停脚不前,望着前方黑幢幢的桥面,心中隐有不安。 突然间,从石桥下面传来哗啦水声,七八条大汉从桥下面倏然跳上岸来,举着刀就朝萧夕刚才所站的碧竹砍来。 然而他们刚准备砍下去,扬在头顶上的兵器却都在半路顿住。 因为碧竹之下,只有一盏静静燃亮的孤灯,照亮凄碧的竹根,而刚才明明站在那里的萧夕,此刻却不见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陡然诡异般死寂,继而有人哭丧道:“牛耷,该不会这个狱官会妖法,知道咱们要害她,所以隐藏起来。她以后要是报复起来,咱们会不会死得很惨?” 牛耷亦又惊又惧,本来他就对这个传闻杀死过妖魔蛊雕的狱官很是畏惧,迫于辟马的威势才硬着头皮来劫杀,刚才明明听见动静却转眼扑了个空,该不会这个狱官果真会妖法? 黑暗中,突然一枚石子破空飞来,正好打中牛耷的脑袋,发出嘣然声响,紧接着听见一声愠怒质问:“萧夕在哪儿?!” 牛耷摸着生疼脑袋,扭头朝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但见石桥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少年身影,朦胧星光下银发如辉,身姿俊拔如月下青松,手里握着一截断竹,身上却穿着赭衣囚裳。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少年怎么会突然冒出来捣乱,牛耷已经被惹怒,见对方独自一人,咬牙切齿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晚的事绝不能被人知道,咱们杀了这个倒霉家伙,反正只是个犯人,辟马大人定会替咱们遮掩过去。” 说着众人便一拥而上,举刀朝来人砍去。 碧竹顶端突然发出轻微响声,牛耷一行人只顾去取少年性命,却没有发现碧竹枝头正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消失的萧夕。 萧夕攀在枝头朝众人望去,神色焦急,她一眼就看清来人正是太子白泽,虽然他替自己解了围,然而却也令他自身陷入危险。 一个带着病的少年,如何对付手持利刃的七八个壮汉? 然而,清盈星辉下,太子白泽却波澜不惊,只是举起手中半截碧竹,迎着冲过来的杀气腾腾的壮汉,以竹为剑,势如行云,挥洒间风雅而俊逸,顷刻间几个壮汉纷纷痛叫出声,倒在地上打滚。 萧夕在枝头看得惊呆,没想到太子白泽居然还有这般身手,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太子白泽冷眼如霜,拿竹尖抵在为首牛耷的喉咙上,又问一遍:“萧夕在哪儿?!” 牛耷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答道:“我、我不知道,我们奉命来杀她,却、却没找到人……” 这时,只听碧竹枝端微响,萧夕顺着竹竿滑落下来,对太子白泽唤道:“我在这里。” 太子白泽循声望去,见萧夕完好无损走过来,嘴角还噙着笑,这才明白她刚才是爬上枝头躲避起来,这才放下心来。 萧夕俯首打量狼狈的牛耷,神情冷若冰霜道:“牛耷,咱们这笔账该怎么算?我记得上次就跟你说过,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直接禀报狱台大人,按规矩法办你。你今天居然敢带人来截杀我,狱台大人若治罪下来,你觉得还能保住这条小命吗?” 牛耷顿时惊惶求饶:“萧夕大人,求你饶命,若是你告诉狱台大人,别说小人自己,就是小人一家老小,都会受到牵连,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儿……” 萧夕不待他啰嗦个不停,冷声喝道:“闭嘴,要想我放过你,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话。” 第217章 扳倒 “如敢欺瞒,我以后还会再找上你,后果你也知道。”说着轻轻一敲还抵在牛耷喉咙上的碧竹。 牛耷哀嚎道:“小人定如实回答,请大人饶命!” 萧夕冷声问道:“是辟马让你带人来杀我,对不对?” 牛耷忙应答:“大人料事如神,的确是辟马大人让我们来杀你,他说大人不该来狱台城,将来早晚要坏他的大计,所以要趁早除掉大人。” 萧夕冷声再问道:“辟马的大计所指何事?” 牛耷有些犹豫难言,太子白泽将竹尖朝他喉咙内微微抵进,牛耷顿时吃痛,忙道:“辟马大人要做的事,根本不会对小人讲,小人只知道立春之日辟马大人会出城去山下镇上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其余的小人实在不知,还望大人明鉴。” 想来牛耷区区一个狱卫,辟马自然不会告诉他全部事情,萧夕对太子白泽微微颔首,太子白泽便收回断竹,牛耷如释重负,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其余诸人慌忙散去。 石桥恢复平静,萧夕转身对太子白泽笑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武功这么好。” 太子白泽淡淡回道:“大人也很厉害,居然还会上树。”扔掉半截竹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萧夕眼眸露出愠怒,心中怒火腾升:“我早说过,倘若辟马再敢招惹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既然他要杀我,我这次一定要彻底扳倒他!” 太子白泽望着朦胧星光下,萧夕的眼眸明亮如剑锋,轻声却坚定道:“好,我帮你!” 漫天星辰如玉,山颠上的赏罚阁大殿中,灯火正辉煌。 狱台官羲佑正坐在正中央,与坐在左侧下首的司阍衙署老狱官探身交谈。 羲佑微笑道:“老大人,这次本台为你所挑选的新狱官,用起来可还顺心?” 老狱官精神矍铄,笑抚胡须答道:“狱台大人慧眼识英才,这位萧夕姑娘虽然年轻体薄,胆量智谋却真真折煞男儿,老夫昨日佯装假寐,萧夕狱官对付前来行贿的小贼,恩威并用,直将那牛耷吓破胆,真是后生可畏。” 羲佑颔首道:“既有猎祜侍郎与老大人二人共同推认,想来这位萧夕狱官的确是位难得之人才,不知她是否肯辅佐本台除掉辟马诸人?” 老狱官沉吟道:“在这狱台城中,但凡不肯与辟马同流合污者,若无家门依傍,都会遭到辟马打压迫害,萧夕狱官乡籍天驿村,远在海外,又性情磊落,想必很快就会遭到辟马算计。” 清冷天风涌进大殿,吹动二人头发,又卷涌着散去,消失在夜天中。 萧夕与太子白泽回到洗墨台,正厅里桌上饭菜碗筷都摆得整齐,虽然都冷了,萧夕却不嫌弃,端起碗就夹菜,又问道:“你今天怎么会在石桥上?” 太子白泽轻声道:“入夜还不见你回来,担心辟马会对你下手,所以就去找你。” 这么说来,他倒是很牵挂自己的安危,萧夕不由心里微甜,一整天的疲劳仿佛减轻不少,想到还没告诉太子白泽关于帝女凤兮的下落,一转身却没看见人影。 萧夕端着饭碗起身去寻,却听见后院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她嘴里还含着饭菜,顺脚踢开连着后院的门,凝神望去。 但见满天星辰洒下朦胧光辉,映在满庭桃花树枝间,繁花如沐雪,太子白泽正站在正中央水井侧,背对着萧夕,浑身赤裸,正俯身从桶里舀着清水。 他的银白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身躯在星光下闪耀着温润莹白的光泽,树枝横斜,落英回旋飞舞,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神祗一般纯洁无暇。 一瞬间萧夕只感到万籁俱静,只听见晶莹水珠从太子白泽身上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她就这么怔怔望着太子白泽如神祗般的背影,连嘴里面的饭菜都忘记嚼了。 太子白泽觉察动静,微微侧脸,轻声道:“还没看够么?” 萧夕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合上大门,简直是落荒而逃。 太子白泽静静聆听,屋内又传来“哐当”脆响,是碗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他不由微微皱眉,不过是沐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等他洗完澡走进屋内,萧夕正坐在床榻上,假装镇定拨弄着昆仑神镜,却心不在焉地偷瞄太子白泽。 这还是萧夕十九年来,第一次看见年轻陌生男子在眼前洗澡,而且宛如神祗般,萧夕无法不感到震撼。 太子白泽却无视萧夕的异样,从容坐在墙角狭小床榻上,两张床榻本是一具,二人挨得颇近,萧夕一眼就看见太子白泽*修长的大腿,*的脚踝上还沾着未拭去的水珠,好像滚动在草叶间的晶莹露珠。 萧夕的脑袋又轰然一声如火海汹涌,整张脸颊都烧得红如朝霞,为了不被太子白泽看出端倪,赶忙拿薄被捂住脑袋,不敢再看一眼。 却听太子白泽问道:“刚才在后院,你是否有话对我讲?” 萧夕这才记起帝女凤兮的事,隔着被子答道:“我今天发现你的长姐下落,她就在布坊,眼下并无性命之忧。” 太子白泽微微颔首:“那就好,多谢你。”又觉得萧夕今夜举止格外奇怪,便轻轻拉扯下捂着萧夕脑袋的薄被,“你为什么要躲在被子里面?” 萧夕犹豫着答道:“因为我不敢看你。” 太子白泽怪道:“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你今天实在太好看了,简直让我无法面对!萧夕暗暗道,实在难以启齿,忙催道,“快睡觉去,我明天还要早起去衙署办事。” 太子白泽暗暗思量,想来那幕后之人今夜失手,暂时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便安然躺下来入睡。 苍穹之上,星辰浩瀚,夜深且静,星光渐渐幽微暗淡,晨曦初露,天色破晓。 萧夕刚坐下来喝粥,便听见外面传来清唤声:“萧夕狱官,你在吗?” 太子白泽去把洗墨台门扉打开,执歌便快步走进来,径直走到萧夕跟前,神采焕然。 萧夕笑道:“执歌狱官,这么早就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第218章 识破 执歌反倒有些羞怯起来,微垂着眼眸,小声道:“我想请你在立春之日陪我去山下祈春镇,我想去买布料。” 萧夕好奇问道:“你执掌整个布坊,还会缺布料用?” 执歌脸颊飞红,颇显俏美:“布坊所织布料式样陈旧,早就不时兴了,祁春镇最大的布店里有今天最流行的式样,狱台城就只有你与我同为女子,我就只好烦劳你陪我去挑选布料啦。” 想起执歌前天为猎祜吃醋的事,萧夕便猜到执歌的意图,她定是想做身漂亮衣裳去讨猎祜欢心,这份小女儿情思,萧夕自然不好推辞,况且据牛耷所言,辟马在立春之日亦会出城去山下祈春镇,正好借此机会去打探一番。 于是萧夕答应道:“好,到时候我陪你去祈春镇。” 执歌乐道:“你真好。”一抬眼正好看见太子白泽捂着胸口,脸颊微白,不由皱眉,“辟马居然给你配这么个病怏怏的人来伺候,改天我让长兄给你换两个身骨好的。” 萧夕忙哄道:“不必换,反正用惯了,布坊事情繁杂,执歌狱官还是快些去吧。” 执歌拎着软鞭,又瞥了太子白泽一眼:“就算不换,也得请妙常医官来瞧瞧,他医术高超,最喜欢琢磨各种疑难杂症,人虽有些古怪,性情倒好。”说着便转身离去。 萧夕走到太子白泽跟前,望着他微白脸颊,关心道:“今天怎么会不舒服?大医给的药不管用吗?” 太子白泽轻轻摇头:“昨夜跟人交手,疲劳所致,并无大碍。”又凝视着萧夕,眼眸露出锐利锋芒,“你该不会要赶我走?” 萧夕顿时“噗哧”笑出声来:“我怎会赶你走,我还指望你帮我对付辟马呢。”转念又道,“既然执歌说这位妙常医官医术高明,改日我会想办法请他来给你瞧一瞧,说不定他真有办法治好你。” 太子白泽暗暗苦笑,自己这病乃天生胎症,连天昭台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又岂会被小小医官治好,然而却不忍拂却萧夕好意,只好微微颔首。 萧夕含笑道:“今夜估计要更晚才回来,别等我吃饭。”说罢便抬脚朝门外走去,很快消失在黑石路上。 萧夕日夜赶工,终于在立春之日前将抄录的册籍全部交给老狱官,总算不辱使命。 待到立春当日,卯时一至,整个狱台城撞响浑厚钟声,城中所有犯人悉数聚集在西城门下,换上寻常百姓所穿的麻褐衣裳,接受狱卫核查牌碟。 萧夕就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脸上带着欢喜神情的熙熙攘攘人群,不由心生感叹。 执歌站在萧夕身侧,看着萧夕脸上露出怜惜神情,轻轻拍了下她肩膀:“或许你觉得这些人看上去很值得同情,他们终年都被关押在狱台城里劳作,只有每年立春之日才能够获得一天的自由。” 萧夕轻叹道:“我知道他们都是犯下过错之人,然而现在他们却都是期盼与家人团聚的寻常百姓而已。” 执歌却神情凝重:“你的心实在太软,对于那些残暴不轨之徒,你若同情他们,只会给其以机会,反过来被他们所害。当年狱台城前任医官私通城外药铺从中牟利,阿兄念在他家中夫人病重难治,本欲从轻责罚,然而这个贼医居然给阿兄下毒,当时阿兄还剩最后一口气,命人把他抬到赏罚阁大殿,当场治了贼医的罪将其杖毙。” 原来狱台大人的病是这样来的,萧夕又问道:“你刚才说狱台大人被医官下毒差点害死,那么后来呢,是谁又把他给救了?” 执歌答道:“就是妙常医官,他恰好在祈春镇行医,只略施医术就解了阿兄之毒,从那之后阿兄就把他留在狱台当医官。” 看来这位妙常医官果然名不虚传,有机会一定要请他给太子白泽治一下病。 萧夕正琢磨着,突然眼尖地瞧见辟马肥硕的身影在人群里耸动,他穿着灰褐衣裳,戴着斗篷,夹杂在人群中很是低调,却被萧夕一眼识破。 萧夕忙对执歌道:“赶早不赶晚,咱们现在就去祈春镇上给你挑布料去。” 二人早就换上百姓衣裳,这会儿便走下城门,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朝着山下祈春镇走去。 祈春镇坐落在狱台城山脚下,因着狱台城是整个才州唯一一座狱台,全部郡县的犯人都被关押在这里,因此前来探监的百姓都会在祈春镇歇脚,镇上热闹繁华。 尤其是在立春之日,狱台城所有犯人都会被准允出城,来到祈春镇与家属团聚一日,因此这天镇上便会异常盛闹。 大街上因为国丧之故,歌舞坊悉数关门,然而其余门店却依旧顾客满盈,许多百姓在门外放鞭炮庆祝立春,祈求风雨调顺,五谷丰登。 萧夕携着执歌就跟在辟马身后,隔着闹哄哄人声,辟马独自一人,根本没发现被人跟踪,而执歌则只顾着看大街上的热闹,亦没注意到辟马。 冷不防一家店铺突然燃放起鞭炮,噼啪乱响,人群一涌,便将萧夕与执歌挤开,瞬间隔开数丈之外。 萧夕眼见辟马在前面拐角一转不见,忙弯下腰在人群里穿梭,好在她身材娇薄,轻盈灵活,总算没有跟丢,眼下两件事无法兼顾,萧夕只好暂时弃执歌不顾。 辟马扭动肥硕腰身在街巷间穿行,还不时警惕朝周围张望,最后走进一间周围僻静的农舍里。 萧夕贴站在小巷外面的街角看得真切,正准备追上去,却听身边传来不耐烦的驱赶声:“快走快走,别挡在跟前,今天客人多,没有剩下多余的饼!” 萧夕循声望去,原来小巷口对面有一家面饼摊,两个垂髫小孩一大一小,衣裳破旧,正眼巴巴瞅着新鲜出炉的面饼,想来是饿得很,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撞来挤去也不愿离开。 年纪稍微大点的男孩手里握着一枚铜贝,指着被店主扔在炉边的半张饼,商量道:“老板,这张饼烤破了,多半卖不出去,我用一枚铜贝换这张破饼,可以吗?” 第219章 生疑 饼摊生意红火,还站着好几个买饼的人,店主大概没功夫搭理男孩,头也没抬便道:“我的饼从来都是两个铜贝一个,就算是烂饼我也不卖,去去,别挡着我的生意!” 两个男孩互相对望一眼,都露出失望神情,低下头正准备走开。 突然,一枚银贝被递到店主面前,店主顿时眼露精光,抬眼一瞧,原来是一位年轻娇美的姑娘,微笑道:“店主,我愿意出钱给这两个小孩买饼,你看够不够?” 店主忙捧着银贝,点头如捣蒜:“客人出手大方,多谢姑娘照顾我生意。” 萧夕又转头对神情惊愕的两个小孩笑道:“大姐姐请你们两个吃饼,不用你们付钱。”说着轻轻摸了下稍小男孩的脑袋,转身朝巷子里疾步走去。 农舍很简陋,就是几间茅草屋,外面用篱笆围着,后院里还栓着一头耕牛,正嚼着青草。 农舍前后僻静,萧夕轻轻松松就翻进去,猫在窗牖下面朝里面偷偷望去。 房屋破旧,窗牖上破洞点点,正好方便萧夕窥视,屋里面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辟马,另外一个是年轻男子,与辟马相对而坐,衣裳粗朴,赤脚上沾着污泥未洗,五官却很清秀。 原来辟马亲自出城就是来见这个年轻人,可是此人看上去不过是一介寻常百姓,又怎么值得辟马亲自出面?萧夕不由心中生疑。 辟马坐在简陋茅舍里,颇不自在,勉强露出笑脸:“祁延*,本官命人与你商议之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祁延神情凝重,沉吟一番却摇头道:“辟马大人,这件事我绝不答应。” 辟马顿时神情一变,待要发作却又忍耐,忍让道:“祁延,本官所给你的好处,难道你还嫌少,不如这样,等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百银贝,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祁延眼眸微动,似乎有些犹豫:“大人,并非小人嫌报酬少,而是这件事情实在太危险,小人的性命尚且无关紧要,但是还有两个侄儿尚小,需要人照顾。” 辟马咬牙道:“这个你不必担忧,等事成之后,本官亲自将他们送往慈幼署,供养他们读书至弱冠礼成,好让你无后顾之忧。”见祁延面色踌躇,又激将道,“你兄长当年被狱台大人当场杖毙身亡,难道你就不想为你兄长报仇?” 祁延猛然眉头颦聚,眼眸露出愤恨之色,却仍旧没有立即答应,只垂首道:“还请大人宽限几日,让小人再好好考虑一下。” 辟马拂袖起身:“好,本官再给你三日之期,三日之后你必要给本官一个交待。”说罢便戴上斗篷,解下腰间钱袋朝桌上一扔,“这些小钱就拿去随便用,若是不够只管来找本官要。”一抬脚便走出门外,有些嫌弃地拍去衣袖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茅舍安静,台阶上青苔横生,祁延静静望着被扔在桌上的钱袋,指尖微颤,却没有伸手去拿。 后院里传来耕牛“哞”地一声,祁延眉头一皱,一脚踹开后门,便看见一位姿容端美的年轻女子就站在台阶下,眸若春水笑吟吟道:“不请自来,还请主人不要见怪。” 祁延不由脸上微热,眉头舒展,却不失戒备:“你是谁?” 萧夕含笑道:“我是狱台城的狱官,你刚才与辟马的话都被我听去,倘若我去狱台大人那里告发你,你害不害怕?” 祁延顿时神情一震,望着萧夕又惊又怒,最终侧身让出路来:“要去便去,悉听尊便。” 此人性情倒刚直,怎会与辟马沆瀣一气?萧夕愈发疑惑,见对方生气,便又笑道:“你又没做坏事,我为何要告发你,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祁延轻哼一声,似乎还在气恼,正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个稚嫩声音:“阿叔,你快来看。” 祁延忙疾步走过去,萧夕亦跟在身后,循声望去,不由微微一怔。 但见两个垂髫小孩正欢快地蹦跳而来,正是萧夕刚才在小巷口被饼摊店主欺负的两个孩子,两个怀里都揣着厚厚一摞圆饼,满眼欢喜:“阿叔,刚才有个很漂亮的大姐姐请我们吃饼,她给了一个银贝,这些都是剩下的饼,我们好几天都不用挨饿了。” 祁延却脸色一沉:“贫者不受嗟来之食,谁让你们接受别人的施舍?” 两个孩子顿时垂下脑袋认错:“阿叔,我们知道错了。”二人放下饼,又去墙角取来一根荆条递给祁延,看情形居然还要挨打受罚。 萧夕忙阻道:“别打,刚才是我执意要给他们两个买饼,与他们无关。” 话音刚落,两个孩子认出萧夕,忙喊道:“大姐姐,你怎么会来我们家?” 萧夕当着稚子面不好直言,只好委婉道:“我来找你们阿叔有点事情要商量。” 祁延看了萧夕一眼,摇头一叹,没有去接荆条,也不再防备萧夕,低声道:“请姑娘进屋去,坐下商量。” 二人于是回去屋里相对而坐,萧夕看着被放在桌上的鼓鼓钱袋:“辟马对你挺大方,你们很熟?” 祁延摇头道:“辟马大人最近才找上我,他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我为他杀一个人而已。” 萧夕微微颦眉,直直望向对方:“他既然愿意出这么大代价,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祁延点头道:“辟马大人要取性命之人,正是当今狱台城的狱台——羲佑。”他说出这句话,神情居然一点畏惧都没有,好像去杀狱台大人不过是去砍柴而已。 原来辟马居然在暗中筹谋谋害狱台大人,还去请杀手,实在卑劣!萧夕神情凝肃:“那你会不会答应辟马去杀狱台大人?” 祁延却从腰上拔出一柄约四五寸双刃匕首放在桌上,尖薄锋利,握手处有梅痕,眼眸精光隐约:“也许会,不过现在还没有。” 萧夕骤然发觉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种冷锐杀气,在低矮昏暗的屋里无声弥漫,令人不由心惊胆寒。 第220章 挑选布料 祁延静默无语,只看向萧夕,萧夕却伸手轻轻握住双刃匕首,若有所思道:“假如我是你,我会选择杀掉辟马。”见祁延神情疑惑,继续道,“倘若你答应下来,不论刺杀是否成功,你都会死;倘若你不答应,如今你已然知道辟马图谋不轨,就算我不去告发你,辟马也会找机会杀掉你。” 祁延不由心头一震,被萧夕一语点破,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神情。 萧夕又道:“更何况你还有两个年幼侄儿,倘若你死了,他们恐怕要天天挨饿,难道你真的忍心弃之不顾?” 祁延神情愈发不忍,最终叹气道:“我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辟马却是狱台侍郎,而今被其威胁,我又有什么办法?” 萧夕也不禁有些怜惜起来,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却被逼得走投无路,实在可怜,不由商量道:“你为何不向狱台大人告发辟马,狱台大人并非不明黑白之人,想来不会怪罪你。” 祁延却勃然愠怒,扭头恨道:“我绝不会跟狱台官俯首,当初阿兄就是被他当殿杖毙,我之所以没有断然拒绝辟马大人,原因之一就是我想为阿兄报仇!” 原来这个人居然还跟羲佑大人有仇怨,萧夕心念一转,微惊道:“难道你兄长就是当年狱台前任医官?” 祁延颔首道:“不错,阿兄当年曾任职狱台医官,一贯性情温和宽厚,却被狱台官给当场杖毙,何等凄惨!每逢念及此事,我就悲愤难当,恨不得手刃仇人,为兄报仇!” 萧夕却皱眉质疑:“据我所知,你阿兄当初私通狱台城外药铺从中牟利,然后又下毒谋害狱台大人,因此才被治死罪……” “不可能!”祁延断声阻道,“阿兄绝不会做出这种卑劣行径,当时阿嫂病重,家里的钱全部都拿去买药,能换钱的东西都被当掉了,镇上药铺的掌柜的确来找过阿兄,要他利用医官职位把狱台城的药材偷偷运出来变卖,可是却被阿兄当场回绝。” 他情绪激烈,紧紧握着匕首:“至于下毒谋害狱台官,阿兄就更没有这个胆量,他定是被人给陷害的,狱台官居然不肯查明内情就将阿兄杖毙,行为之可恨又与陷害阿兄的贼人有什么区别?!” 萧夕暗暗琢磨,据执歌所言,当时羲佑大人中毒后命在旦夕,估计只想着快点法办下毒之人,哪里有时间去调查缘由,至于被妙常医官恰好救活,实属命大。况且看祁延举止,并不像阴险狡诈小人,这桩陈年旧事恐怕真有内情。 萧夕问道:“你有证据吗?” 祁延一愣,不知所以,萧夕认真道:“就算你杀掉狱台大人,以命抵命,你兄长的罪名依旧还在,要想真正为他洗清罪名,就需要证明被冤屈的证据。” 祁延忙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萧夕转头望了望外面天色,又看向祁延:“我得先去镇上最大的布店,今天还有很要紧的事情。” 祁延郑重点头,二人却都坐着没动,相互对视着,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萧夕微微无奈一笑:“可不可以给我带下路?我不认识路。” 祁延先是一怔,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起身道:“好,我带你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执歌正在一座两层楼阁前转来转去,神色焦急,不时朝人头攒动的周围探望。 一个声音清唤道:“执歌,你在找我吗?” 执歌听着声音熟悉,忙循声望去,只见萧夕正独自从街道对面穿过人群走过来。 执歌忙拉起萧夕的手,跺脚道:“你可险些把我给急坏了!” 萧夕安抚笑道:“不就是个祈春镇,还怕我丢了不成?我只怕耽误了时间,害你买不成衣裳。”说着便携着执歌跨进店里。 屋里柜台上摆满鲜艳布料,有不少女子妇人都在细细挑选,掌柜眼尖,一眼便认出执歌,忙亲自走出来迎接笑道:“执歌姑娘,这里都是上好的布料,您尽管选,我算你便宜。” 执歌大致一瞅,却昂首道:“布料质地还不错,可惜式样太老,我要最时兴的布料。” 掌柜忙凑近陪笑:“还是执歌姑娘有眼光,咱们店里前天刚进一批从州城来的时兴布料,华美无匹,还在楼上搁着呢,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便带领二人上楼去。 萧夕一上楼,顿时眼前一亮,楼上布置得格外精致,也有几个妇人在挑选布料,不过看穿戴都是富贵门户,所陈设的布料与楼下更是不同,光泽鲜丽,且花纹精致。 执歌这才满意,在各色布匹间挑来挑去,打定主意要挑最华美的布料。 萧夕倒不在意,只是随便看看,一瞥眼看见被放在最边缘的一匹红绸,有如纱云一般,轻盈飘逸,饶是萧夕没打算买,也忍不住走过去细瞧,回头唤道:“执歌,这块布料好看。” 谁知一只手却抢先按在红绸上,声音尖刻:“这是本夫人先看上的,快让开。” 萧夕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脸尖眼斜,一看就是副刻薄相,她的手正要把红绸拉出来细看,根本没把衣裳朴素的萧夕放在眼里。 不料半空中一道*鞭影抡过来,“啪”地一声清响,正好笞在妇人手背上,妇人一声痛叫,肥白手背上已经多出一道红痕。 执歌拎着白鞭从萧夕身后走过来,眼眸一扫红绸,露出满意神情,不屑地瞥了一眼妇人:“这块布料我很喜欢,你还是别跟我抢为好。”说着故意扬了扬手里的鞭子。 妇人露出畏惧神情,却又不甘,转头朝身后焦声喊道:“富公,你快来,我被人给欺负了!” 萧夕与执歌对视一眼,便见一个身材短小的黑胖男人从临窗处走过来,妇人忙站在他身后,把手背递给他瞧,露出可怜表情:“富公,你要为我做主呀!” 来人一身黑灰金线丝绸衣裳,手指上戴着翡翠,眼角皱纹横生,横眉怒斥:“两个女子好生大胆,竟敢伤我夫人!” 第221章 如实相告 他生起气来有如一头老黑牛,又比妇人矮上一截,简直令人捧腹,执歌已经没忍住笑出声来,拎着软鞭指向来人:“就凭你这副模样,踮起脚来也够不着我,真好笑!” 来人被羞辱,愈发恼怒起来,叉腰道:“我是这祈春镇上最大药铺的掌柜,狱台城的辟马大人与我交好,你竟敢嘲笑我,信不信我把你送进狱台城去!” 居然又是辟马的同伙,看来辟马在狱台城外面也没闲着,萧夕微微颦眉。 执歌却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执鞭轻挽,笑得愈发欢快:“姑娘我正好要去狱台城,你若肯送我,我倒要谢你呢。” 矮胖掌柜气得眼珠都快瞪出来,朝楼下吼道:“来人,快给我来人,把这两个女子给我绑起来!”楼下顿时传来乱哄哄人声,几个粗壮大汉“噔噔”踩着楼梯冲上来。 萧夕直视着矮胖掌柜,静静道:“无凭无据私绑良民,你这样做恐怕不合王法。” 矮胖掌柜暴躁如雷:“什么狗屁王法!在祈春镇,我就是王法!”说着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大汉动手绑人。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本姑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好歹!”执歌软鞭摇动,一抡一扫,笞在最前面两个人身上,两声痛叫,各自倒栽在地上。 萧夕就站在原处未动,心知这些粗汉都不是执歌对手,便静静看着执歌身体转动间便将五六个大汉抽翻在地上,打翻绸缎铺落满地,煞是好看。 矮胖掌柜没想到执歌居然这般厉害,又惊又惧,下意识转身要逃下楼去,却被执歌展臂一勾,软鞭如白蛇般缠在他脖颈上,被扯得跌倒在地上,连连喊饶。 这般热闹惊动在楼下的布店掌柜,掌柜见五六个大汉在地上打滚喊痛,又见矮胖掌柜被执歌像条老狗般栓着脖子,惊得冷汗直冒,忙讨好执歌道:“执歌姑娘,看在我的薄面上,您就请收手吧,小店还得做生意呢。” 执歌得意一笑,一脚踩在矮胖掌柜肩膀上,居高临下:“我再问你,你还是不是王法?” 矮胖掌柜吓得缩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我不是王法,我、我就是个大狗屁!” 执歌与萧夕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萧夕将看中的红绸布匹抱起来,走过去道:“想来这位富公不会再跟咱们争东西,就到此为止吧。” 执歌这才松开软鞭,朝候在旁边的布店掌柜扬鞭道:“给我结账。” 布店掌柜恨不得立即息事宁人,忙不迭道:“算您便宜,一共十枚银贝。” 执歌小声嘀咕一声:“这么贵。”还是乖乖掏钱付账,布店掌柜又忙唤来裁缝给她量体裁衣。 而矮胖掌柜已经闷声不响领着妇人下楼离开,萧夕靠在窗牖上望去,那人极为忿然,边走边数落身侧妇人,大概是嫌她生事。 萧夕问战战兢兢候在旁边的布店掌柜:“刚才那个人说自己跟辟马大人交好,似乎来头不小?” 布店掌柜忙答道:“那位富公是祈春镇上最大药铺的掌柜,与狱台城常有生意来往,每月都会送药材去狱台城,又有辟马大人照拂,镇上百姓大都不敢惹,除了二位狱官大人,大概就只有祁二郎了。” 融融春熙照进窗牖,窗外大街上人声喧沸,楼上却很安静,客人们都被吓跑了,只余萧夕与布店掌柜在闲聊。 萧夕好奇问道:“祁二郎是谁?” 布店掌柜老老实实答道:“他本名祁延,因上面有个兄长,因此大家都唤他祁二郎,就住在镇东荒巷,原本他长兄是狱台城医官,谁知后来不知怎的竟然给狱台大人下毒,听说被狱台大人当场杖毙,实在可怜哪!” 原来是祁延,看来他也是个有胆量的人,萧夕暗暗想道,又听掌柜续道,“上个月这位富公要买耕牛,但凡看上的都强买强卖,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只有祁二郎敢出头,还把富公的随从一顿乱揍,为百姓讨来公道,镇上的泼皮无赖都不敢去招惹他。” 萧夕微微颔首,轻叹一声:“这人倒真不错,就是日子过得太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布店掌柜见萧夕不似执歌泼辣,也松懈下来,跟着叹道:“可不是,自从他长嫂病逝,兄长被治罪,不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牵连他每年要多缴纳五十担粮租,连租税都纳不完,更何况是填饱肚子……” 萧夕被触动,沉吟道:“掌柜,我想知道祁延兄长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请你如实相告。” 掌柜微微一怔,见旁无人,这才轻叹一声:“这位故医官性情稳重,待人很和善,生前经常无偿给镇上百姓看病,街坊邻居都很敬重他,只是没想到后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忽又压低声音道,“大家私下都议论猜测,故医官是被人给陷害的……”似乎忌惮什么,欲言又止。 萧夕微微一震,低声道:“但说无妨。” 布店掌柜这才小声道:“大家都说,故医官是被狱台城的辟马大人给害死的。” 萧夕瞥了掌柜一眼,眉头却舒展开来,轻笑道:“老掌柜,你的胆子真不小,既然知道我是狱官,还敢跟我讲辟马大人的坏话,就不怕我去他面前告你一状?” 布店掌柜却恭敬道:“小人刚才在楼下亲眼看见大人跟祁二郎在一起,又见大人跟辟马大人相熟的蝈皁富公势如水火,想来绝不会是品行卑劣之人,故而小人敢说实话。” 落落春光照在萧夕脸颊上,她轻笑道:“若是来日故医官能够平反昭雪,掌柜当记一功。” 布店掌柜闻言,不敢置信地望向萧夕,眼前这位年轻狱官居然要翻一桩狱台大人亲自审定的死案?! 正在这时,执歌从隔壁厢房走出来,笑意盎然:“萧夕,咱们该走了,衣裳还得过几天才能来取。” 掌柜忙道:“等衣裳做好,小人差遣人送去狱台城交给姑娘。” 第222章 春赐宴 执歌却摇鞭道:“那可不成,若是让阿兄知道我用十个银贝买一匹布,肯定要斥责我,还是我自己来取。” 二人便下楼而去,外面天色尚早,执歌却要径直回狱台城,萧夕便随其一同回去。 刚走进洗墨台,萧夕便闻到东厨传来浓浓的熬药味道,太子白泽正端着满满药碗,俊脸上皱着长眉,一饮而尽,见萧夕回来,仿佛松了口气:“幸好你回来得早,今早出门前忘记提醒你,今夜狱台城会举设春赐之宴,倘若你回来迟了,未及准时赴宴,恐怕会被狱台官斥责。” 怪不得执歌这么早就要回来,萧夕好奇问道:“什么是春赐之宴?” 太子白泽解释道:“在才州,各官府每逢立春、立夏、立秋与立冬四日,都会依礼宴请各级官吏,官吏按时赴宴接受赏赐。今日立春,狱台官会在赏罚阁设宴,午时已经有人来通知,热水已经烧好了,你快去沐浴。” 又要洗澡换衣裳,礼数真是繁琐,萧夕暗暗腹诽,懒洋洋走进东厨。 待洗完澡换好衣裳,日头渐渐西斜,东风微寒,萧夕还没歇上,执歌又在大门外唤道:“萧夕,我来约你同去赏罚阁。” 萧夕走过去问道:“太阳还没落山,这么早去?” 执歌笑道:“未时很快就到,快随我去吧。” 山风吹拂草木,簌簌有声,赏罚阁平日清静少人,今天却格外热闹,狱卫沿着黑石路来来去去,端水送茶,殿阁廊上挂满银线彩锻,随风飘扬。 司阍署老狱官早已坐在席间,慢慢品茶,萧夕被安坐在其下首。 老狱官笑道:“萧夕狱官今日出城,玩得可还尽兴?” 萧夕亦笑着答道:“祈春镇很是热闹,我今日还遇着一个有趣之人,身为镇上最大药铺的掌柜,却自称是祈春镇的王法,这般显赫威风,不知大人是否听闻过此人?” 老狱官笑意不减:“让老夫来猜一猜,此人名蝈皁,经营祈春镇上百草堂药铺,生得矮短粗黑,最喜欢说大话,老夫猜得对不对?” 萧夕被老狱官的诙谐逗得忍俊不禁,又听老狱官慢吞吞道:“说不定待会儿还会再见到此人。” 话音刚落,大殿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灰金线丝绸衣裳,手指上戴着翡翠,在一众身材高大的狱官中显得格外矮小,正是今天在布店楼上遇到的蝈皁。 蝈皁正猫着腰,脸上堆笑跟各位狱官热络寒暄,一转眼瞥见坐在上席间的萧夕,神情露出惊愕,又看见坐在萧夕对面的执歌,顿时身躯一震,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却又偏偏要强自镇定,那副窘迫模样令萧夕与执歌都暗自发笑。 萧夕低声问道:“蝈皁怎么会来参加春赐宴?” 老狱官慢饮一口茶:“不仅是蝈皁,祈春镇上但凡有名望财势之人都会来参加春赐宴,不过按照规矩,他们都只能坐在下席,只有狱官才能坐上席。” 萧夕缓缓扫视大殿,但见身穿官服的狱官都坐在距离狱台大人较近的位置,而身着常服的人都坐在较远位置,上下两席泾渭分明。 正在这时,一阵擂鼓声响起,大殿上所有人尽数回归席位,正襟危坐,不敢再出一言。 整个大殿气氛顿时庄严起来,连老狱官也难得放下茶杯,整衣端坐。 萧夕忙跟着老狱官坐直,低声问道:“老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老狱官神情肃穆,微声道:“狱台大人要来了。” 随着鼓声落下,一个人缓缓自殿外走进来,正是狱台羲佑,他身材颀长,披着墨黑外裳,头戴浅碧蓝色玉冠,眸如霜雪,神态威严,目光所及之人,无不噤声屏息,不敢直视。 随着羲佑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正中央的席位,两侧之人无不纷纷阖首行礼。 萧夕心生感叹,只是一个狱台城的长官,就这般大的阵势,倘若将来有朝一日帝女凤兮登基为天帝,俯瞰天下,又是何等壮观! 直到羲佑稳稳端坐在席间,众人这才缓缓松口气。 因在国丧之期,不得歌舞庆祝,幸好席间气氛随和,众人交谈自若,萧夕坐在距离羲佑较远位置,吃饱饭便独自坐着,甚觉无趣,却又不便先离席而去,险些要打起瞌睡来。 好不容易捱了一个时辰,羲佑率先离席而去,众狱官这才纷纷起身。 萧夕正拔脚要走,谁知却被一个狱卫唤住:“萧夕大人,狱台大人在偏殿等候,请你过去。” 这位狱台大人竟要单独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萧夕跟在狱卫后面暗自揣测。 偏殿里燃着九枝长明灯台,萧夕跨进正门,一眼便瞧见羲佑正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而左右两侧还坐着三个人,分别是老狱官、猎祜及另外一个正在喝酒的男子。 如今正值国丧,照理说公开场合不得饮酒,这个人却怡然自得,即便在狱台大人面前也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萧夕不由多瞥了此人两眼。 对方也正好朝萧夕望过来,浓黑长眉,眼眸仿佛沾着酒气,在灯影中泛着潋滟微光,举着酒杯笑道:“贵客来了。” 羲佑轻声提醒道:“妙常医官。”那人这才放下酒杯,整裳端坐。 原来这个人就是精通医术的妙常医官,听说曾救过羲佑大人性命,难怪大人对其这般宽容,萧夕低头行礼,便在最下首的空位上坐下。 羲佑却好似忽略萧夕一般,只跟其余三人闲语,却在暗中观察萧夕,见其神情沉静从容,毫不知情之下突然被召前来,既无惶惧亦无窃喜,倒是个性情难得稳重之人,难怪猎祜与老狱官都对这个年轻娇美的姑娘青睐有加。 萧夕见无人搭理,就这么静静坐着,忽听羲佑道:“萧夕狱官,每逢立春司阍署都尤其繁忙,这几日辛苦你了。” 萧夕飞快瞥了一眼老狱官,俯首答道:“下官资历尚浅,幸亏老大人提点,下官才不至于忙中出错。” 老狱官慢吞吞道:“萧夕狱官太过谦虚,老夫年事已高,在衙署里就是喝喝茶混混日子而已。” 第223章 请求 “这在整个狱台城人尽皆知,老夫可不能抢你的功绩,今天狱台大人打算特别赏赐你,所以才召你前来。” 羲佑原本还以为萧夕只是个胆量可嘉的年轻人,现在见她还懂得谦卑,不邀功取宠,饶是羲佑向来自视甚高,也不禁对萧夕心生好感,语气亦松缓下来:“本台的确打算赏赐你,一来你行事勤勉,衙署的事务做得很好;二来还要谢你为本台带来蛊雕之遗躯,正好可作药治本台之疾,也算是救下本台性命。” 原来阴差阳错间还把狱台大人的命给救了,萧夕微感惊讶,便有狱卫抬来三箱木匣搁在中央,一一打开,但见一箱银器、一箱锦锻及一箱银贝。 萧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值钱的东西,不由露出惊诧神情:“这都是给我的?” 羲佑轻轻颔首,众人见萧夕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诧,都不由微微而笑,且不论是萧夕,就算是任何一个人见到这些器物钱财,恐怕没有一个不会动心。 然而萧夕却迟迟没有道谢,只是怔怔望着满满三箱器物,神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受。 老狱官以为萧夕没有经历这种场合,还没缓过神来,便轻咳两声,提醒道:“萧夕狱官,既然是狱台大人赏赐,你要快快感谢大人恩赏。” 萧夕这才俯首行礼:“多谢大人赏赐。”然而话锋一转,“下官能否不要这些赏赐?” 众人皆没料到萧夕竟然会拒绝,羲佑面露微诧:“萧夕狱官为何不要这些赏赐?” 萧夕静静答道:“下官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想要,但是跟这些东西相比,下官还有更重要的事,因此想要用这些赏赐来交换一个请求。” 羲佑不由对萧夕愈发好奇:“你要本台帮你什么忙?” 灯影闪烁下,萧夕抬头直视羲佑:“下官想请狱台大人准允,重新调查审理前任医官毒害大人的旧案。” 话音一落,众人皆齐齐望向萧夕,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猎祜皱眉道:“萧夕狱官,此案并非寻常旧案,而是狱台大人亲自审定的死案,你未知前因后果,怎敢无故翻案?” 萧夕自然听出猎祜话语中的提醒,既然这桩死案是羲佑亲审,倘若贸然翻案,且不论是否有冤情,首当其冲就是对羲佑不敬,若是其怪罪下来,恐怕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羲佑的脸上已经收敛笑意,冷如冰霜,声音冷沉:“萧夕狱官何以会想要翻这桩旧案?” 在羲佑威严冷肃目光的注视下,萧夕已有如芒在背的感觉,看来触怒这位狱台大人果然是不智之举,然而她还是咬牙坚持道:“下官今日出城去祈春镇,镇上百姓根本不信前任医官会做出投毒之事,他们暗地里都议论这位医官是被冤枉的,因此下官想请大人重查此案。” 殿上一时安静异常,只听见外面夜风吹响。 俄顷,羲佑缓缓开口道:“我想听听诸位之意见。” 猎祜望着萧夕,率先开口道:“狱台大人,下官不赞成,此案既然已有定论,便不必再审,当初故医官投毒,乃是证据确凿,他自己亦亲口承认,百姓不明其中曲折,会有非议也是情理之中,不必理会。” 妙常玩笑般笑道:“这件事我不曾参与,所以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全凭狱台大人决断。” 看来没有人赞成这件事,萧夕不由在心里暗叹,而且还把狱台大人得罪得不轻,看来果真是自己太鲁莽,导致现在孤立无援。 正在这时,老狱官突然缓缓开口道:“狱台大人,下官赞成萧夕狱官的提议,重审此案。” 萧夕正消沉自叹中,乍然听老狱官一语,不由惊讶望去。 但见老狱官一脸凝肃,缓缓道:“狱台大人,下官在狱台城任职五十余载,狱台各人性情,下官虽不敢妄言知根知底,但还算熟悉。前任医官祈赡,性情温和宽厚,在任职十年里从未有渎职之举,至于后来为何会做出投毒之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猎祜却反驳道:“当初祈赡医官投毒,乃是证据确凿,他自己亦亲口承认,岂会错判?” 老狱官却叹道:“当初狱台大人性命攸危,表面上虽然证词证物俱在,其实不曾细察,大人可曾记得,当初祈赡医官承认投毒,却可曾讲明投毒的原因?他一向性情温厚,为什么竟会突然要谋害狱台大人,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老大人的意思是,此案或有内情未察?”羲佑缓缓问道。 老狱官缓缓颔首,看向坐在上首的羲佑,二人竟有如在博弈一般,一时肃然。 俄顷,羲佑终于妥协,对萧夕道:“本台答应,准允你重查祈赡医官投毒一案。” 萧夕心头一喜,没想到狱台大人竟然会答应,却又听羲佑缓缓道:“本台只给你三日之期,倘若到期不曾查清,无法跟本台交待,那么本台就会革去你的官职,将你逐出狱台城。你可以下去了。” 萧夕又是一凛,这么复杂的案情居然只给三天时间,然而言已出口,只好答应,退出殿外。 外面冷月高悬,山风颇大,吹得草木狂摇不止。 洗墨台正厅里还燃着灯盏,太子白泽一直在桌前等候,见萧夕神情寥落回来,浑身冷气,细细一问,才知她居然当面冲撞狱台官,不由好气又好笑。 太子白泽给萧夕倒杯热茶,温声数落道:“你倒胆大,居然敢让狱台翻自己审定的案子,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萧夕低着眉嘟囔道:“我当时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捧着脸叹气,“非但那些赏赐都没了,说不定还会被逐出狱台城,才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这么说来,你后悔了?”太子白泽揶揄笑道,有种看好戏的表情。 萧夕一怔,想起祁延义愤填膺的神情跟两个扒在饼摊前面饿着肚子的垂髫小孩,神情一振,看向太子白泽,定声道:“我不后悔,既然话已出口,我言出必行!” 第224章 作对 “狱台大人限我三日之内查清此事,我一定想办法弄清内情。”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在昏黄灯影下的坚定神色,心头一震,不觉出口道:“好,我帮你。” 萧夕又笑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有什么好主意,快告诉我。” 遇到有事相求,才知道来夸我,太子白泽暗暗好笑,却如实相告:“据你所言,这个祁二郎性情直爽磊落,想来绝不会与辟马为伍,你若有他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萧夕点头道:“没错,祈赡是其兄长,既然他也要为祈赡平反,必会不遗余力帮我。”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亮若星辰的眼眸,又轻声道:“翻案就需要证据,你们若要找出祈赡被陷害的证据,不妨从微末着手,或许更有奇效。” 萧夕神思微微一转,惊道:“你是说当初祈春镇上去找祈赡偷卖药材,却被祈赡拒绝的药铺掌柜?” 太子白泽没想到萧夕一点即通,不由笑道:“正是此人,你仔细想一想,当初祈赡乃是狱台城医官,区区一个药铺掌柜怎敢贸然提出这种计谋,他既然有恃无恐,定是背后有人当靠山,你们去找这个药铺掌柜,他或许知道某些内情。” 萧夕拊掌赞道:“本来杂乱无章的事,被你这么一捋,好像都迎刃而解,你简直可以当我的军师啦!” 太子白泽含笑道:“大人谬赞,若非你惹来这些麻烦,我还真无用武之地。” 萧夕轻轻吐了下舌头,心里也不生气,站起身来冲他微微一笑,走到寝房躺在床上,无意中摸到胸口的昆仑神镜,放在手掌翻来覆去:“这面铜镜最近都没有动静,就连上次被牛耷那伙人劫杀,它都没有显灵,它真的是神镜吗?” 太子白泽神情认真道:“昆仑神镜乃是上古悬浮在天上的天机山坠入太华山昆仑池,水之精华与石中精玉经过千万年凝结而成,是扶桑上古四大神器之首,能够洞察天机,威力无穷,所以才能够封印最凶猛的上古妖魔云轩。” 原来这面铜镜这么厉害,萧夕将昆仑神镜在灯光下细细打量,然而不论怎么看都只好像是一面陈旧古镜,勉强能照出人的残影,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神镜似乎只有在感应到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发挥威力解救你。”太子白泽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望着漆黑如夜的镜面,眼眸露出难掩的忧虑,看来萧夕虽然被昆仑神镜认作主人,然而她却根本无法掌控神镜的力量,如今与寻常人无异。 当日天昭台上十巫之首的巫咸已然见到昆仑神镜,必然会命人搜寻,到时若找到萧夕,她又该如何抵挡强大的巫力?太子白泽将这些忧虑都埋在心底,眼下萧夕已身陷困境,这些事情还是暂且不要讲出来。 熄灭灯盏,太子白泽躺在床上,很快便传来萧夕浅浅的呼吸声。 突然间,放在萧夕枕边的神镜冒出一缕浅淡的黑气,仿佛嗅到美味一般朝着太子白泽涌去,萦绕在他胸口上,黑暗中听到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轻轻咂着嘴,低沉赞道:“真是美味的胎果,很快就可以享用了……” 太子白泽只觉得那缕黑气有如千斤重般压在胸口上,浑身上下根本动弹不了,而萧夕还在酣睡,根本没有察觉丝毫异样。 镜子里的妖魔云轩居然开口说话了……太子白泽既惊且惧,鼻尖上冒出细密汗珠,咬着牙微声问道:“你感觉到我快要死了么?” 混沌中云轩似乎舔了一下舌头:“你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也许你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本尊已经很久都没有享用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真是迫不及待……”说着那缕黑气便倏忽一下,转瞬间又尽数收回到铜镜中去,再无声息。 太子白泽终于重重喘息一声,心里却感到愈发不详,倘若自己死了,萧夕该怎么办?阿娘的仇又有谁能够去报呢? 东风送暖,万物解冻,整座狱台城都笼罩在暖融春熙中。 萧夕正坐在衙署里,望着外面明媚春光,正琢磨着抽空去趟祈春镇找祁延。 突然一道鞭声抽打在门楣上,萧夕浑身不由一颤,紧接着执歌一脚就跨进来,怒眉斥道:“萧夕,你为什么不要阿兄的赏赐,还偏偏要与他作对?!” 执歌脾气火爆,萧夕忙好言道:“执歌,你误会了,我怎么敢跟狱台大人作对?” 执歌拎鞭轻哼一声,幸而平日跟萧夕关系不错,所以这会儿忍着怒意:“祈赡给阿兄投毒一事,明明是阿兄亲自审定的死案,你如今却执意要翻案,不是明摆着质疑阿兄不公正吗?现在整个狱台城都在传得沸沸扬扬,你要我阿兄将来如何取信立威?” 萧夕却笑道:“倘若此案并无失误,那么就算我重查一翻,结果不会改变,更不会有损狱台大人的威信。” “那、那要真的是阿兄断错案情呢?”执歌的声音低起来。 萧夕望着神情不安的执歌,正色道:“世上之事,是非真假并不会因为被人为隐藏就会永远隐瞒,倘若狱台大人真的错杀祈赡医官,他被冤杀这么多年,难道不更应该还他一个公道吗?” 执歌不由一愣,继而又忍不住跺脚,红着眼有些生气道:“你总是有道理,我说不过你,可是阿兄只给你三天天时间,倘若你查不清楚,就要把你逐出狱台城,我、我在这里待了五年,好不容易才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说罢好像要哭出来,揉着眼睛一转身走了。 原来她虽然生气,但是还是很关心我,萧夕不由心头一暖。 执歌前脚刚走,猎祜后脚就走进来,神情微重。 看来司阍署今天还真热闹,猎祜一直反对翻案,萧夕早就有心理准备,于是笑问道:“猎祜大人该不会也是来兴师问罪?” 猎祜却摇头:“既然狱台大人准允重查祈赡旧案,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刚才偶然看见执歌进来,她一向脾气娇惯,我怕她给你添乱,所以来看看。” 第225章 找证据 表面上态度虽硬,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朋友,萧夕心头一松,含笑道:“执歌没有为难我,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是被羲佑大人赶出狱台城而已。” 猎祜见萧夕这般泰然自若,倒有些钦佩她的沉稳,正准备转身离去,萧夕面露犹豫,最终还是唤住他:“猎祜大人,有件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猎祜转过身望向萧夕,四下安静无人,萧夕这才轻声道:“我昨日去祈春镇,偶然遇见辟马大人,密谋商议取羲佑大人性命。” 猎祜眼神一震,轻声自语:“他已经准备要动手了吗?” 看来猎祜与羲佑并非全无觉察,萧夕轻叹道:“虽然我来狱台城时间并不长,但是城中情势还算明白,辟马密谋除掉羲佑大人,意欲取而代之,你与羲佑大人都对我有恩,我绝不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 猎祜没想到萧夕居然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当即点头道:“我相信你的为人,多谢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找狱台大人商议。”这才转身匆忙离去。 倘若能够调查出当年祈赡投毒的隐情,说不定可以成为扳倒辟马的证据,萧夕微微颦眉,三日之期实在太短,昨天装出那般昂扬神情也不过是不愿意让太子白泽太担忧。 正在这时,一个狱卫在门外禀报道:“大人,有人在城外求见,说是来还大人的赠饼钱。” 赠饼钱?萧夕神思一动,忙走出去交待道:“快带他来见我。”神情竟有些迫不及待。 狱卫忙答应去办,边走边小声嘀咕:“大人很缺钱么,怎么连别人来还饼钱都这么激动……” 萧夕独自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人大步走进来,跪拜道:“草民参见大人。” 果然是祁延,他今天穿着一身干净靛蓝衣裳,额头上缠着白麻头绳将头发缚在脑后,露出清秀眉眼,看来是郑重穿戴才来的。 萧夕忙将祁延扶起来,不待他开口,便抢先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今天来狱台城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找辟马?” 祁延正色道:“我若去找辟马,就不会来见大人。我已然决定,只要大人愿意帮我为阿兄洗刷冤屈,我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夕定声颔首:“好,我答应你!” 祁延没想到萧夕居然答应得这般爽快,原本还以为萧夕会犹豫不决,毕竟萧夕只是狱官,而审定阿兄一案的却是狱台官,她若答应,岂不是与狱台大人作对?然而他却不知,萧夕早已因为此事冲撞羲佑,只是没有相告而已。 萧夕笑道:“其实我正要去找你商量此事,你可还记得祈春镇上去找你阿兄偷卖药材,却被拒绝的药铺掌柜是谁?” 祁延点头道:“此人名蝈皁,生得矮短粗黑,经营镇上百草堂药铺,如今是镇上首富,可是大人提他做什么,他虽然有钱,但是阿兄生前很是瞧不上此人,说他为人奸猾,为富不仁。” 不是好人就对了,萧夕笑道:“记得祈赡医官曾经因私通城外药铺从中牟利而被治罪,是不是就是这家百草堂?” 祁延点头道:“没错,只是后来因为阿兄被诬陷给狱台官投毒,又被当场杖毙,这件事就没有人再提及。” 萧夕拊掌道:“咱们就从这个人身上找证据。” 话音刚落,城外传来马车叫停声,祁延还没明白过来,萧夕已经走出去,站在城墙上望着停在城门外的一辆马车,上面装载着各种药材。 车帘揭开,穿着黑灰金线丝绸衣裳的蝈皁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前来问询检查的狱卫拱手堆笑,丝毫没瞧见萧夕站在城墙上正注视着自己。 有狱卫过来回禀:“司阍大人,山下祈春镇百草堂的蝈皁掌柜按照惯例给狱台城送药材,要不要让他进来?” 萧夕微笑道:“让,为何不让?天色尚早,快请蝈皁富公进城来,好好招待。” 狱卫领命,不一会儿城门缓缓开启,蝈皁晃动着粗短身躯慢慢走进城门。 萧夕遥望着远山翠微,日头尚暖,待到日薄西山,好戏就要开场了。 一待放衙,萧夕便带着祁延抄小路回去洗墨台,一进门老远便闻到一股刺鼻腥臭。 太子白泽正站在院中桃花树下,溪边石头上铺着一块七八尺长宽的惨白麻布,上面却被泼满暗红血痕,红白交错,凄惨恐怖。 见萧夕回来,太子白泽正要说话,却又看见跟在萧夕身后的眉眼清秀的年轻男子,不由眉头微皱,有些隐隐别扭,声音微冷:“他是谁?” 萧夕正不顾腥臭把染着血的麻布展开打量,并没在意太子白泽的语气不善,只随意道:“他就是祈赡医官的阿弟祁二郎。” 祁延抬眼望向太子白泽,四目相视,祁延见他身着赭衣,不过是一介犯人,看神情却好像是这里的主人,颇有清傲姿态,还带着微微排斥,因此便避开目光,走到萧夕身边问道:“大人要拿这血衣做什么?” 萧夕笑道:“当然是给你穿,我要你今晚扮成你阿兄的模样,这样我们才能拿到证据。” 太子白泽见萧夕与祁延有说有笑,全然不理会自己,心里微酸,面上却不显露,只轻哼一声,自顾走进屋去。 萧夕朝屋里瞥去一眼,不知太子白泽今天怎么好端端的却无故发脾气,然而此刻却也顾不上去理会,跟祁延交待几句,便又带着他抄小路离去。 待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太子白泽才从屋里走出来,望着萧夕与祁延渐渐消失的背影,带着微冷寒意的晚风吹过来,他顿时心头发酸,站在桃花树下凝眸不语,落英从枝头飞舞而落,溅满衣裳,他却浑然不察。 这副残败身躯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跟萧夕置气呢。 太子白泽突然心头一痛,仿佛被划伤一道血口,渐渐痛楚弥漫开来,整个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无情撕咬吞噬,他强忍着没有丝毫痛叫出声,然而却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第226章 翡翠戒指 天驿村的大医所给的药已经无法支撑性命,不知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太子白泽望向渐渐被落日染成血红的天幕,但愿能够支撑到萧夕把这桩旧案调查清楚,不然恐怕就连死都会牵挂不下。 萧夕与祁延一路来到城门下,正好瞧见狱卫牛耷正耷拉着脑袋在墙角晃悠。 看着牛耷那副怂包模样,萧夕心头一动,示意祁延暂且等待,自己朝着牛耷走过去。 牛耷自从上次劫杀萧夕失败,被辟马好一顿斥责辱骂,自此被丢开,牛耷便如丧家之犬,只好夹着尾巴做人,此刻正等着换岗,冷不防被人唤道:“牛耷,本官有事找你。” 牛耷转身一瞧,原来是萧夕,自从上次被萧夕教训,牛耷被吓得夜夜做噩梦,想尽办法避开萧夕,没想到还是被她给逮着,顿时吓得浑身打颤,生怕萧夕会再次发难。 萧夕见牛耷如钉子般站着不动,假装语气不善:“本官叫你,还不快过来?” 牛耷这才如蒙大赦,忙不迭跑过去。 萧夕从腰间取出两枚银贝递过去,小声道:“本官有件小事要你去办,你若办好自然有赏,若是办不好,你恐怕要有麻烦了。” 牛耷紧紧盯着萧夕手里的银贝,又想拿赏又是害怕,眉眼都耷拉下来:“大人尽管吩咐,小人拼了命也要办好。” 萧夕这才把银贝放在牛耷手掌里面,露出笑容:“这件事还用不着你去拼命,今天祈春镇百草堂掌柜蝈皁来送药材,他的马车就停在马厩里,我与这个人之间有点小过节,你去帮我给他的马车做点手脚,好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明白了么?” 牛耷最擅长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忙不迭点头:“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保管他的马车顶多走到半路就歇菜。”说着,便把银贝塞进怀里,一溜烟去办正事。 祁延见萧夕一脸坏笑走回来,不由好奇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夕微微一笑:“出城。” 日头很快黯淡下去,夜风渐渐狂吹不止,苍穹昏暗如墨,雾气渐渐弥漫升腾,在僻静山路上时聚时散。 半山腰上很快传来马车轱辘声,一个车夫催着马匹在赶路,突然间左侧车轮磕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结实的车轮居然瞬间“咔嚓”一声破裂开来,崩开车身被甩得老远。 马车顿时不稳,剧烈摇晃颠簸起来,车夫忙喊停,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从车里面滚出身躯短粗的蝈皁来,他慌乱中想要扯住车帘,却不料身体太猛,黑暗中“刺啦”一声,车帘被扯断,裹着蝈皁的身躯如同被捆缚的肥猪一般,从车上飞滚出去摔在石头上,又在地上滚了好几下。 蝈皁被摔得“哎呦”连声痛叫,手指上的翡翠戒指被摔落在草间,他狼狈地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生疼,忙去草里摸找戒指,口中喃喃道:“我花了五百银贝才买来的翡翠戒指……” 车夫从倒在路边的马车上下来,慌忙要去扶蝈皁,不料一抬头看见蝈皁的身后,顿时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指着蝈皁身后哆哆嗦嗦道:“贵公,你、你身后……” 蝈皁一心一意只顾着找翡翠戒指,好不容易找到捧在手里,却已经碎成两截,顿时张口大骂:“你这个蠢货,怎么驾车的,知不知道我这戒指有多贵,比你的命还值钱……” 然而骂了半天还不见车夫吭声,蝈皁只好闭嘴,却见车夫歪倒在车前,已经吓昏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才骂你两句就被吓成这样!”蝈皁自以为是地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亮着一盏幽幽碧灯,雾气弥漫间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惨恻恻的幽光。 紧接着,一个仿佛来自幽冥地狱般的声音飘荡过来:“你的戒指找到了?” 蝈皁抖索着肩膀回头一看,便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惨白幽影站在巨大黝黑的岩石上,浑身散发着恶臭,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长发覆面,在飘在半空中幽碧灯影照映下,缓缓朝蝈皁抬起脸,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眼眸露出凶光,嘴唇未动,却有低沉无比的声音缓缓传来:“蝈皁,我来找你了……” 漆黑沉寂的山路上,爆发出被惊吓到极致的哭喊声。 蝈皁望着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的白衣血鬼,顿时扔掉手里的翡翠戒指,捂着脸绝望哭喊道:“祈赡医官,你可千万别找我索命,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白衣鬼丝毫不顾蝈皁被吓得屁滚尿流,伸出手臂,染着血腥的衣裳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我虽然被杖毙,但是死得冤屈,如果你不还我公道,我就会阴魂不散,夜夜缠着你……” 蝈皁几乎被吓破胆,使劲朝后缩,忙不迭为自己开脱:“真的不是我要害你,是辟马大人!是他要我去找你偷卖狱台城内药材,没想到你不肯,辟马大人说你不听话,要治你的罪,所以就让我做假账赖在你身上,我也是被逼的……”说着居然哭起来。 谁知白衣鬼依旧不依不饶:“我当年端给狱台大人的明明是治病的药,为什么会变成毒药?是不是你暗中做手脚?” 蝈皁一抹脸上的鼻涕眼泪,趴在地上大哭:“我冤枉啊,是辟马大人拿假账本威胁我,要我给他弄来毒药,是他买通狱卫把药给换了,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千万不要索我的命啊——” 他嚎啕大哭简直震耳欲聋,白衣鬼露出嫌弃表情,沉声道:“既然你不是主谋,那我暂且放过你,不过你得告诉我假账本在哪儿?还有当年被买通的狱卫是谁?” 蝈皁一听不会被索命,忙道:“假账本一直在辟马大人手里,我亲眼看见就放在他枕头底下的漆匣里面,当初被买通的狱卫名字叫虎伥,就是跟随辟马大人的亲信……” 白衣鬼发出冷笑声,然而嘴唇却始终没动,就在蝈皁伏在地上求饶的空当,白衣鬼正准备转身飘走。 第227章 古怪 突然间,漆黑的天空中划破一道闪电,雪亮如紫蛇。 蝈皁胆怯如鼠,还以为白衣鬼要突然发难,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白衣鬼没想到蝈皁这般怯懦,撩起覆在脸上的头发朝高处望去,但见正蹲在高处岩石上的萧夕,正提线吊着灯笼,一脸坏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原来灯笼不是凭空悬浮在半空,而是萧夕站在高处用麻绳放下来,白衣鬼脱去血衣,露出清秀眉目,正是祁延所扮。 二人退到岩石后面,祁延这才松口气:“没想到大人居然会想出这么个古怪主意,居然装鬼来吓人。” 萧夕拎着灯笼笑道:“越是坏事做得多,人就越畏惧鬼神,被咱们这么一吓,还真管用。” 话音刚落,天上又亮起一道闪电,夜风狂涌,萧夕正觉着天象有些奇怪,祁延却直直盯着萧夕身后,骤然浑身绷紧,低声道:“大人,身后有古怪。” 萧夕倏然转身,抬头望去,便见一个人凭空悬浮在半空中,脚下是无数交织的细小闪电,迸发出蓝紫光芒,仿佛被这个人所驾驭,天上划过的闪电照亮其身影,一身墨黑斗篷,衣裳襟边绣着金线兽纹,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静静望着萧夕。 祁延已经暗暗取出腰间的匕首,萧夕却已经由震惊中冷静下来,对祁延轻声道:“别动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萧夕已经认出这个人,正是当初在晦冥之雾中偶然相遇的十巫之一——巫即,一个能够随心所欲操纵雷电的人,根本不是寻常百姓所能对抗的。 祁延却将萧夕挡在身后,屏息凝神盯着高高在上的巫即,虽然已经被对方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威慑所震惊,然而却还是咬牙镇定道:“大人,你先走,我来挡住此人。” 正在这时,巫即缓缓开口道:“我还记得,你叫萧夕。” 听出语气中并无恶意,萧夕这才微微松落,迎着巫即目光含笑道:“没错,你的记性很好。如果你打算跟我说话,可不可以别站那么高?” 巫即没有应声,然而身体却如风一般轻盈缓缓落下,就站在距离萧夕七八丈之外,脚下细小闪电消散,整个人便如隐没在黑夜中一般。 然而落下后,巫即便没有再说话,祁延轻声问道:“大人,你认识这个人?” 萧夕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若说认识,二人之前不过才一面之缘而已;可是要说不认识,明明彼此都还记得对方。 稍稍犹豫,萧夕微声道:“祁延,你先走,不要留下证据,这个人我来应对。” 祁延也觉得对方虽然有些诡异莫测,但是却没有杀气,况且萧夕似乎与其相识,应该不会对萧夕不利,于是收起匕首,默默退后,然而转身离去。 白雾弥漫的山野间,巫即就静静立在萧夕对面,夜风甚急,吹得斗篷翻飞不已,却依旧纹丝不动。 萧夕等得暗暗着急,过了好久才听巫即开口道:“刚才的事,很有趣。” 这是他开口所说的第二句话,却让萧夕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刚才巫即只是恰好路过来看热闹? 然而眼下萧夕只想对这个天赋禀异的人敬而远之,于是微笑道:“只是装神弄鬼的小技俩,闹着玩儿而已。夜已深,我先告辞,后会有期。”说着便朝着巫即身后走去。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巫即突然轻声道:“你好像有麻烦事,要我帮忙么?” 萧夕不由一怔,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了巫即一眼,正好夜风吹动他的斗篷,露出一张精致俊美的侧脸,长眉微扬,眼眸朝着萧夕微微一动,如深蓝海水般浩瀚神秘。 萧夕仿佛被紧紧吸进去一般,心神忽而微荡,幸而有风吹来,拂动斗篷遮挡住巫即侧脸,萧夕这才有如醒来,忙隔开距离,挪开视线,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小事而已。” 巫即微微颔首,却缓缓抬起手臂,朝着萧夕伸出一根指尖,电光火石之间,萧夕只觉肩膀上一股麻酥感觉转瞬即逝,不由微惊:“你对我做了什么?” 夜风中巫即静静道:“不用怕,我只是把巫力暂且借给你,你做事会更容易。” 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萧夕皱眉道:“你这么帮我,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巫即没有答应,仿佛还在沉吟,俄顷才开口道:“以后再有这么有趣的事,带上我。”说罢也不待萧夕回答,斗篷一闪,人便离开十丈之外,竟然兀自走了。 萧夕简直哭笑不得,这个巫即大概脑袋坏掉了,想到自己还有事,只好暂且不理会,转身朝狱台城回转。 天微亮,萧夕才回到狱台城,正准备趁早回洗墨台去跟太子白泽商议事情,牛耷却从路边小道上突然窜出来,一脸慌张,对萧夕道:“司阍大人,不好了,服侍你的那个犯人被辟马大人的亲信虎伥带人给绑走了!” 太子白泽出事了?萧夕心下一沉,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牛耷压低声音急道:“还不是为上次谋害大人不成,反被这个人教训,虎伥就趁大人不在,随便找个理由把人给绑走了,现在就被关在辟马大人的宅邸里。我知道大人是好人,感念大人恩情,所以在城门等候着好早点通知大人。” 又是辟马干的,看来这个老贼已经迫不及待要除掉自己,先取太子白泽性命,再对付自己,萧夕心里顿时燃起腾腾怒火,沉声道:“带路,有赏。” 牛耷忙点头答应,在萧夕前面领路,约莫盏茶时间,便站在一扇厚重黑漆大门前,门上两个兽头青铜环扣青面獠牙,阴森冷视。 萧夕正要伸手去扣门,却听身后传来气喘清唤:“萧夕,且慢……” 萧夕回首一瞧,却是执歌,但见她额头鬓发都汗湿,闪身拦在萧夕面前,喘息着摇头:“不要冲动,你还不知道,辟马不单单是狱台侍郎,而且还是州城风月城最大富户的长子,财势与人脉深厚,你只是一个出身贫寒的普通百姓,根本惹不起辟马!” 第228章 天命之人 然而当执歌抬头望向萧夕,却陡然一愣,萧夕的身后是明亮的曙光,整个人沐浴在晨曦中,浑身被镀上一层朦胧金黄的光芒,宛若天神。 执歌还没反应过来,萧夕已经越过她,抬起左手触碰到青铜环扣。 一瞬间只听如炸雷般声响,厚重的黑漆大门居然被炸得碎裂开来,露出通往里面的路。 执歌还保持着阻拦姿势,不敢置信地回头望过去,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只看见被炸得破烂不成模样的大门,还有萧夕挺拔的背影。 迎面而来的山风吹动萧夕衣袂,她低头看了眼左手,惊诧在眼眸中一闪而过,接着便露出轻松快意,看来将来若有机会,还真得好好感谢这个巫即。 接着,萧夕回头朝执歌淡淡笑道:“惹不惹得起,一试便知。”说着俯身拾起一根地上的木棍,便径直朝里面走去。 大门被炸烂的动静很快招来正在府里的狱卫,十余个大汉持着兵器沿着黑石阶奔过来,一见萧夕独自一人,穿着狱官衣裳,手里只握着一根瘦棍,不由面面相觑。 为首狱卫一脸凶狠,举起兵器指着萧夕:“老子是辟马大人的狱卫虎伥,你是谁?” 萧夕毫不示弱,冷声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绑我的人?” 虎伥没想到萧夕看着娇美,居然还有这般胆量,可惜再怎么嘴硬也只是个小娘,根本没放在眼里,两眼望着天上:“原来是萧夕狱官,听说你很有本事,还杀过妖魔蛊雕,可今天一瞧,原来是个美娇娘,难不成你对蛊雕用的**术?” 众狱卫一听,纷纷大笑起来,眼中都对萧夕露出轻蔑。 虎伥还想再调戏萧夕几句,然而当眼神与萧夕对视时,却猛然浑身一颤,哪怕被这么多人当面嘲笑,萧夕的神情居然没有半点恼恨,反而镇定自若,而她的眼眸中却有一抹金黄光芒,如火焰般翻腾不息,令人不由自主感到战栗。 众狱卫都感受到这股强烈的威慑,不由自主都停止笑声。 而这时,萧夕却缓缓开口道:“笑够了,那就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虎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迎面萧夕已经挥着木棍抡过来。 虎伥举起兵器随意一挡,正暗笑萧夕徒有气势,然而一瞬间只觉得从兵器上传来被雷击劈中的剧烈战栗与疼痛,整个身体剧烈一震,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倒在地上,四肢不断*。 其余狱卫都惊呆了,然而萧夕却没给其喘息机会,反正这些人都是辟马走狗,压根不是好东西,因此毫不留情挥舞着木棍一通乱舞,照人就捶。 只要被木棍击中的狱卫,只挨一招就翻倒在地上,连逃跑都来不及,不一会儿就全部倒在地上*不止。 萧夕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最里面疾步走去,见到被惊呆的服侍辟马的犯人,冷声问道:“今天被带来的银发犯人在哪儿?” 犯人忙朝最角落的小屋指去,萧夕来到门前,一脚踹开房门,里面堆满杂物,灰尘满布,而太子白泽就躺在角落里,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萧夕顿时心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忙上前唤道:“白泽,你快醒醒。” 太子白泽微微睁开眼眸,见到萧夕就在眼前,喘息微微急促起来:“你怎么会来?” 萧夕见他一身赭衣鲜血斑驳,脸颊纸白,脖颈上手臂上都有淋漓血痕,看来一定被虎伥那帮人狠狠折磨过,顿时咬牙暗暗决定,一定不能轻易放过这帮混蛋。 太子白泽被萧夕扶起来,艰难道:“你闯进来,会得罪辟马,他不会饶过你。” 萧夕冷笑道:“我连蛊雕都不怕,难道会怕这个老贼?他居然敢把你绑来,是他得罪我,我更不会饶过他,你跟着我走就是。” 太子白泽心头一动,望向萧夕,但见她平日亲切温婉的脸庞上露出隐隐杀伐之气,令人不由战栗,这种神情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寻常人脸上。 她是天命之人,只有被昆仑神镜选中的天命之人,才会有这种无惧安危睥睨万物的眼神!太子白泽轻轻握住萧夕的手,*而温暖,轻声道:“好,我跟你走。” 萧夕走出小屋,环视院落,但见楼阁重叠,房屋繁多,狱卫都被打翻在石阶下,一个都没从地上爬起来,还有十余个身穿赭衣伺候起居的女犯人,都被吓得躲在角落岩石后面。 这个老贼还真会享受,萧夕暗嗤,抬脚走进最大的房屋,一眼就看见右侧摆放着宽大的黄梨木围床,她径直走过去掀起枕头,下面果然藏着一个五寸大红精铁漆匣,坚固无比,若没有钥匙,除非扔进熔炉里,否则绝对无法打开。 萧夕微微一笑,指尖按在锁眼上,只听“咔嚓”一声,精铁漆匣居然尽数断裂,散落在地上,如同被断成数截的死蛇。 破烂不成样子的厚重门板横倒在路中间,很快有急促脚步声传来,十余个狱卫奔来,为首的正是执歌与猎祜。 猎祜见到被炸飞的大门横在跟前,不由一惊,抬头朝门里望去。 只见萧夕正扶着一个浑身血痕的犯人从黑石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温暖明媚的春光洒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仿佛散发着金黄的光芒。 而她的眼神,却锋利如剑,带着睥睨万物的淡然,缓缓迎着猎祜望过来,一瞬间猎祜居然有种想要畏怯退避之感。 执歌焦急道:“萧夕,你有没有受伤?我刚才去找狱台大人,他让猎祜带人来救你。” 萧夕含笑道:“别怕,我没事。” 猎祜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然而看萧夕居然全身而退,总算放下心,对萧夕道:“狱台大人要见你,现在跟我去赏罚阁。”又看了眼太子白泽,转头对执歌道,“你去请妙常医官来,给他治伤。” 执歌担忧地望了萧夕一眼,小声嘱咐道:“猎祜哥,萧夕是我朋友,你要劝阿兄从轻发落,好吗?” 第229章 赏赐 猎祜轻轻颔首,自己又何尝不想为萧夕开脱,然而她擅闯辟马官邸,辟马岂会善罢甘休,他定会恼羞成怒,就算不定萧夕死罪,恐怕也会革去官职。 望着执歌带着太子白泽离去背影,猎祜不由深深叹息。 然而萧夕却一脸镇定自若,走到猎祜跟前,突然压低声音道:“猎祜大人,里面有个叫虎伥的人,是辟马亲信,据我所查亦是当年密谋毒害狱台大人的真正凶手,如果你们想扳倒辟马,就请听我的,快点把这个人绑起来。” 猎祜闻言一震:“你是说,祈赡一案与辟马有关?” 萧夕含笑轻声道:“是不是很惊喜?这下狱台大人又该好好赏赐我一番。”说着便越过众人径直朝着赏罚阁走去。 明媚春光镀在赏罚阁屋檐上,熠熠生辉,大殿中羲佑高坐正中央,神情威严望着站在殿中的萧夕,虎伥被捆缚起来,躺在地上如同死人,猎祜立在身侧,殿中狱卫鱼列,威肃森严。 侍立在羲佑下首的辟马已经气得脸若猪肝,指着萧夕破口大骂:“好你个区区司阍,竟然敢闯本官府邸,还打伤我的狱卫?!” 萧夕却冷笑回道:“辟马大人,你的官是比我大没错,可是虎伥只是一个狱卫,居然敢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抓走我的人,还打成重伤,若是没有你的授意,他怎敢这样做?” 辟马顿时有些结舌,忙对羲佑俯首:“狱台大人,下官冤枉。” 羲佑望着萧夕,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这个人居然又惹下这种麻烦事,他寒霜般的脸上现出微微苦恼神情,就算明知是辟马指使,然而这种小事根本不足以撼动其势力,羲佑看了眼辟马道:“辟马侍郎,倘若情况属实,这个虎伥的确该罚。” 辟马听羲佑语气,并没有迁责自己,正准备答应处罚亲信虎伥,以后再想办法杀掉萧夕。 不料萧夕却岔话道:“狱台大人,据下官所知,虎伥所为还不止这些,他还参与过当年祈赡医官投毒一案。” 辟马闻言,顿时心神一慌,这个萧夕怎么会知道当年内情,抬头一瞧,羲佑也露出惊诧神情,忙站到殿中对羲佑拜道:“狱台大人,萧夕血口喷人,是要嫁祸于我。” 萧夕却笑道:“辟马大人一定很惊奇,我怎么会知道其中内情?其实这是昨天晚上,我偶遇出城的蝈皁富公,他一时不慎居然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全部都告诉我,否则我岂敢凭空捏造?” 羲佑将目光投向辟马:“辟马侍郎,这是真的吗?” 辟马没想到一向胆小怯懦的蝈皁居然敢出卖自己,事先也没个知会,只好一个劲儿抵赖,慌忙道:“大人,萧夕所言全属诬陷,她、她没有证据!” 萧夕走到辟马身侧,望着他额头上开始冒出来的急汗,声音越发轻柔:“倘若没有证据,我怎么敢来揭发你?” 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本薄薄的折纸,故意在辟马眼前展开,含笑道:“蝈皁富公昨天趁你不备,已经把你用来要挟他的假账本偷出来,又交给我,证据在此,你还要抵赖吗?” 辟马登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伸手就要去捞萧夕手里的证据,心神大乱间无意出声道:“不可能,我明明藏在精铁匣盒里,他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此言一出,除了萧夕,满殿皆惊。 羲佑的脸上已经寒如严霜,眼眸如剑,冷声质问:“辟马,当年祈赡投毒一案究竟怎么回事,命你如实道来!” 辟马如雷贯耳,自知抵赖不过,登时瘫坐在地上,原本神情惊惶,却又渐渐变为阴鸷,指着羲佑愤怒道:“没错,就是我指使蝈皁弄来毒药,又让虎伥偷偷换下祈赡给你熬的汤药,我就是要毒死你,要是没有你,现在坐在狱台官位置上的人就是我,是你挡我的道,怎能怪我毒辣?!” 羲佑登时怒斥道:“除去辟马官身,将其拿下!” 两侧狱卫顿时站出来,片刻间扒掉辟马衣裳靴帽,又将牌碟上呈给羲佑。 辟马却得意阴笑道:“羲佑,别以为你能扳倒我,只要你治不了我死罪,凭借我家门财势,我还会有翻身之日!” “恐怕你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萧夕盯着满脸骄狂的辟马,又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沓纸笺,在辟马眼前轻轻一晃。 辟马瞄清纸笺上的字迹,脸色顿变,登时目眦欲裂,拼命想要冲上去抢夺纸笺,却被狱卫牢牢按住。 萧夕将纸笺呈给羲佑:“这些都是辟马贿赂狱台城狱官及才州各处官吏的账簿书信,辟马大人家里还真阔绰,出手真大方。” 羲佑看着展在桌案上的纸笺,这些证据只要上报上去,足以让辟马整个家族都被治罪,永无翻身之日。 他又抬头望向萧夕,阳光照进大殿,落在她身上,整个人仿佛正散发着淡淡光辉,令人不敢直视,这种奇异的错觉,在当初见到萧夕第一面时也曾出现过。 这个人,也许真的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 羲佑收回思绪,缓缓扫视跪在大殿中的辟马,神情威严缓缓道:“辟马罪恶深重,打入死牢,待本台上奏州牧大人,再议行刑。” 萧夕望着露出绝望神情的辟马,终于缓缓舒出一口气。 午后的洗墨台,明媚阳光静静照在院子里,满树桃花,宁静优雅。 虚掩的窗牖被轻风吹着,徐徐轻摇,里面的床榻上原本是萧夕该睡的位置,现在却躺着太子白泽,脑袋上缠着白纱布,脸颊苍白,正合眼昏睡。 萧夕凝望着太子白泽的睡颜,这遍体鳞伤皆因自己而来,不由心生愧疚。 正在这时,门上传来轻轻叩门声,医官妙常站在门外朝萧夕轻轻颔首示意。 萧夕于是轻轻走出去,见妙常神情沉凝,心头微乱,轻声问道:“妙常医官,他的伤严重吗?” 妙常摇头道:“肌肤之伤只需将养月余便可痊愈。” 萧夕正要放松下来,却又听妙常道:“只是此人天生有疾,且极为痴缠古怪,倒是我平生未见。” 第230章 神农鼎 “听闻妙常医官医术高明,世间罕至,难道对这种病也束手无策?”萧夕愈发急道。 妙常笑道:“萧夕狱官谬赞,我只是一介游医,幸得狱台大人赏识,才忝列医官一职,我年轻时曾云游四方,见过这世间有许多奇异怪症,而最古怪的莫过于此人所染病症。” 他顿了顿,又道:“此疾应是先天胎症,胎儿本该先天夭折,无法活下来,然而却又有人以充沛灵力日夜滋养,才得以存活,就算活下来,也会体弱神虚,不可神思过度,否则便会心神衰竭而亡。” 难怪看太子白泽这几天脸色越来越差,原来是心力交瘁的缘故,说起来还是怪自己,总是惹事,萧夕暗暗自责,听妙常对太子白泽的病情这般清楚,不由生出希望:“妙常医官,那这病你究竟能不能治好?” 妙常摇头笑道:“我早说过,此疾乃先天所致,世间草药万种,却只能治后天之病。” “照你这么说,他的病已经无药可医?”萧夕不由心头一沉。 妙常神情微顿,萧夕觉察出他的犹豫,颔首道:“妙常医官,有话不妨直说。” 妙常慢慢道:“传闻在上古时代,扶桑医圣神农氏不忍苍生为病痛所苦,尝遍世间百草,而其炼制草药之古鼎,积聚千万年来无数灵药之气,能够炼制出旷世神药,被后世人尊为‘神农鼎’,我家族世代为医,曾留有传世古方,若是能够以神农鼎来炼药,或许能够治好这个人的病。” 萧夕急问道:“那神农鼎在哪里?” 妙常却只摆手摇头:“早在数万年前,神农鼎便消失在扶桑西南方涟州海外,至今无人得知其下落。” 说来说去太子白泽的病根本没法治,萧夕皱眉不语。 “不如我先去配药,虽然我治不好此疾,不过暂且延缓痛苦,保留性命尚且能做到。”说着妙常便朝大门外走去。 萧夕独自站在桃花树下怔神,只觉心口堵塞,苦闷难言。 忽然一个轻微声音传来:“你怎么站在外面?” 萧夕回身望去,但见太子白泽扶着门,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裳,虽然脸颊苍白,眼神却熠熠如星辰,露出惊讶表情:“你怎么哭了?” 萧夕一摸脸上,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流下泪来,连忙背过身去举袖忙擦拭。 “你是担心我会死么?”太子白泽忽然又轻声问道。 萧夕闻言指尖一颤,望向太子白泽,他正缓缓走过来,仿佛一枝洁白无暇的梨花,在春光下散发着淡淡清香。 “倘若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么?” 二人隔得极近,萧夕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炽热铿锵的心跳声。 “生而为人,岂能轻言生死?”萧夕直视着太子白泽,“更何况还有我,你的病我会想办法治好,你只要好好养着,其余的事不用管。” 太子白泽不由苦笑,每次都这么慷慨激昂,奋不顾身,可哪次不是自己帮忙? 萧夕又轻轻瞪眼,好似带着责备望着太子白泽:“上次在石桥,你三两下就把七八个小贼给收拾了,怎么这次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捉去了?” 太子白泽垂眼答道:“上次是辟马暗中使诈,不敢公然指责。而这次对方却以狱卫身份而来,倘若我公然对抗,只会给你招来麻烦。” 萧夕心头一滞,大声道:“谁让你示弱,以后只要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狠狠揍回去,不管对方是谁,还有我给你撑腰呢。” 话音刚落,太子白泽便忍不住轻声嗤笑,一双眼眸泛着桃花般的轻柔。 萧夕不由有些心虚,仍嘴硬道:“你笑我什么?” 太子白泽轻笑道:“我笑你一介区区司阍狱官,竟然敢说出这般狂妄之语。且不说就只是这狱台城中,尚有狱台侍郎与狱台官在你之上,整个才州还有各郡尹,上者还有执掌才州之州牧……” 萧夕听得脑袋发昏,忙摆手道:“别跟我说这些,跟我又没关系。”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难不成你今后此生都打算在这狱台城中做狱官?” 这句话倒戳中萧夕心坎,虽然这狱台城中待遇优容,可是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干一辈子,毕竟自己终归不是扶桑之人,还得想办法回去原来的世界。 萧夕又看向太子白泽,更何况他与帝女凤兮沦为重犯,恐怕一辈子都会作为犯人,太子白泽屡次帮助自己,总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萧夕轻叹一声,虽然刚刚扳倒辟马,暂时没有性命之危,然而横亘在眼前犹如重重大山般的困难又压在身上,让人顿时一点高兴劲儿都提不起来。 “那依你看,我以后该怎么做?”萧夕问道。 太子白泽静静道:“等待时机,离开狱台城。依循才州官吏举荐惯例,每隔三年,才州各郡都可以向州牧举荐一名德才兼备的预选官,前往州城参与遴选。” 萧夕却苦笑道:“既然这个机会这么难得,怎么会轮到我?” 听见萧夕这般妄自菲薄,太子白泽顿时颦眉道:“枉你刚才那般豪言壮志,原来连这等小事都不愿去争取?还是你觉得狱台城生活优容,又刚刚为狱台大人立下功劳,所以就心志萎靡,想要凭借狱台大人恩宠当任侍郎之职?我当真看错你了!”说罢,转身径直走进屋,再不理会萧夕。 又生气了?萧夕无奈苦笑,只是觉得有点难,又没说不去做。 萧夕略一沉吟,便朝着大门外走去。 一片昏翠丘林,溪涧中清水曲折,一株老树枝桠斜伸在水面上,冒出嫩绿新芽。 一个身穿赭衣的女子正蹲在水边石上,独自浣布。 萧夕自林中走近,见女子一头火红般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末梢垂落在冰雪未融的溪水里,她的修长手臂正浸在碎冰起伏的水中,被冻得通红僵硬,然而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憎怨,也许已经习以为常。 曾经是万千景仰备受尊宠的天帝之女,而今却沦为独自在冰冷溪水里浣布的重犯,一朝跌落云端,的确令人唏嘘。 第231章 不详的预兆 萧夕站在女子身后,冰屑起伏的溪水里倒映出两个人,彼此仿佛挨得极近。 萧夕轻声唤道:“凤兮,我来看看你。” 凤兮握着布匹的指尖一顿,继而继续搓洗:“你的事情如今在整个狱台城都已传遍,真是恭喜你。” 萧夕在凤兮身侧盘膝坐下,低头拔一根青草握在手里,望着对岸逢春枯树轻叹道:“我也是被逼着做出这些事,这世上的事,你不去招惹它,它却偏偏来招惹你。” 凤兮终于停下来,转头望着萧夕,英气的五官带着憔悴,却仍掩饰不住雍容神采:“我早就看出你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不会自甘没落于芸芸众生。” 萧夕望向凤兮被冰水浸冻得僵白的手指,心里刺痛:“那你呢,你一出生就注定不凡,难道就此甘愿在这里洗布?” 凤兮叹道:“难道你忘了,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阿娘,当今的扶桑天帝,弑君杀母,如今苟活于世,难道还有资格改变命运吗?” 萧夕握紧凤兮手臂,神情激动:“可是真正害死天帝的人是十巫,根本不是你!你被人陷害,难道就不想为自己洗刷冤屈,向天下昭告你的清白吗?” 凤兮苦笑一声:“你以为这件事就如同为祈赡翻案一样简单,辟马只是区区一介微贱狱台侍郎,而十巫之地位仅在天帝之下,如今天帝崩逝,十巫威势已然凌驾于整个扶桑十二州之上,且个个身负强大巫力,要扳倒十巫根本没有胜算。” 萧夕顿时想起见过两次面的巫即,虽然他随意借给自己的淡薄巫力已经散去,然而仅凭这点力量就轻易打败十余个狱卫,若是全部施展出来,恐怕整个狱台城都得毁灭,更何况还有十个这样的人,还真不是自己可以对付得了。 一时间二人之间沉默下来,仿佛都在思考其中利害,只听浮着碎冰的溪水潺潺流动,不时有鱼游动到水面上,仿佛被冰托浮着游曳。 萧夕转动着手中柔弱青草,缓缓道:“我知道,也许你很害怕,其实我也很害怕。当初我决定要给祈赡翻案,扳倒辟马,每个人都觉得我根本做不到,可是最终我还是成功了。也许这世间上的事就是这样,无论看起来有多难,总要拼上性命去试一试。” 凤兮望着萧夕,但见她一张端美温婉的脸庞,却洋溢着坚如磐石的强烈坚定,仿佛生长在悬崖石头缝里的碧绿青草,虽然柔弱却顽强。 萧夕缓缓朝凤兮转过脸,耀眼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落在她身上,她的眼眸中依稀跳跃着金黄辉煌的光芒。 凤兮心头不禁剧烈颤动起来,这个人,果真是昆仑神镜选中的天命之人吗? “你愿意帮助我吗?”仿佛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力量,从凤兮的心底突破束缚发出声音。 萧夕静静望着凤兮,温婉的脸上露出笑容,仿佛解冻万物的春风,朝着凤兮伸出手:“我答应你,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凤兮也缓缓抬起浸在冰冷溪水的手,紧紧握住萧夕温暖的手掌。 二人相视而笑,都在彼此眼眸中看到信任,还有希望。 灰白布匹还在水里浸泡,萧夕捋起衣袖扯起布角:“我来帮你,这样会快些。” 凤兮却摇头道:“让我自己来,这原本就是分配给我干的活。” “咱们现在是朋友,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反正也没人看见。”萧夕笑道。 凤兮心头一暖,便没有阻拦,二人便一同在初春的溪水里浣洗布匹,溪水扑溅,沾湿岸上青草,不一会儿萧夕便觉得浑身发热,瞥见被水浸得发红的左手,心中一动,对正拧干湿布的凤兮道:“前天在城外,我碰巧遇到曾经在海上见过的那个人,就是巫即,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狱台城附近?” 凤兮心中一沉:“巫即乃十巫之一,未得奉命绝不会轻易离开天昭台,他居然会在狱台城外面出现,估计多半会来狱台城。” 话音未落,突然从西城门的方向刮过来一阵狂风,原本盛耀的日头骤然间暗沉下来,溪面上泛着的浮冰被吹得狂转不休。 萧夕抬头望去,但见从西面上空漫涌过来浓重的黑云,遮蔽了日头,黑沉沉笼罩在狱台城的上空,心中顿时生出不详的预兆,自言自语道:“明明好端端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凤兮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天生异象绝非偶然,我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巫力正在逼近。” 萧夕一惊:“你是说巫即?他要来狱台城?” 话音未落,一个狱卫大声呼喊着朝溪边跑过来,满脸惊惶:“萧夕大人,狱台大人急召各衙署狱官即刻前往赏罚阁。” 萧夕与凤兮对视一眼,多半是被凤兮给说中,于是忙准备离去,却又被凤兮给拉住。 只听凤兮低声嘱咐:“千万不要触怒十巫,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萧夕一怔,知道凤兮这是担心自己,于是笑着点头答应,转身快步离去。 漫天黑云如波涛般汹涌翻滚,狂风涌来,漫山遍野的草木顿时被吹得飒飒摇摆。 昏暗的赏罚阁大殿里,角落里点燃九枝长明灯,照得大殿明彻,然而却依旧无法消除弥漫在人群中的隐隐恐慌,各衙署的狱官都集聚大殿,窃窃私语。 羲佑就端坐在正中央,一贯沉稳镇定的脸上也露出压抑的忧色,萧夕收回目光,独自站在最下首,眼眸投向灰蒙空旷的门外,静静等待着。 天空中黑云翻涌,仿佛有妖魔正在蠢蠢欲出,大殿中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狂风吹袭而来,一个人抬脚跨进大殿,整个殿内顿时噤若寒蝉,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这个只朝前走了两步,便笔直站在大殿中,抬眼朝坐在上首的羲佑望去。 羲佑已经忙从位置起身,走下台阶,朝着来人跪拜俯首:“才州狱台城狱台羲佑见过大人。” 满殿站立的狱官顿时跟随在羲佑身后拜俯在地上,齐声恭敬唤道:“见过大人。” 第232章 祭物 萧夕就在众狱官最后面,深深低着头,那人受此礼遇,这才重新举步朝着上首走去,经过羲佑身侧时,随意道:“都起来吧。”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萧夕骤然一惊,他竟然不是巫即!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萧夕偷偷抬头朝上首望过去,但见他头发灰白,穿着漆黑如鸦的衣裳,肩臂上却缠着血红的绸纱,宛如血蛇缠绕。 他坐在羲佑的位置上,白皙的双手平放在桌案上,然而袖口却无风自动,不断有怪风从袖口里吹出来,仿佛有什么正蛰伏在袖里。 萧夕缓缓扫视大殿,除了侍立在下首的羲佑,其余所有的人都深深垂首,甚至连头也不敢抬,好像对这个人都感到深深的畏惧。 “巫盼大人,不知您来狱台城有什么事情?”羲佑恭敬问道。 原来这个人是十巫中的巫盼,萧夕偷偷打量,虽然惊慑于其强大的巫力,但是还不至于如同其余狱官般畏惧如斯。 巫盼神情狷狂,轻舔唇角,没有回答,却递给羲佑一个三尺见方的木匣,拂手道:“打开看看。” 羲佑只得接过来,揭开匣盖,顿时一股浓浓血腥扑鼻,定睛一瞧,顿时心神一震。 木匣里面居然放着一颗血染的头颅,满脸皱纹,白发覆面。 巫盼斜睥一眼羲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是贤睿公的脑袋,被我亲手割下来的。”见羲佑的手臂忍不住轻轻颤抖,眼眸露出熠熠神采,愈发得意:“本巫听闻贤睿公乃是为天下人所景仰的贤德圣人,尤其是在人才辈出的才州,所以特意带过来让你们见一见。” 羲佑咬牙问道:“不知贤睿公犯下什么罪,竟要遭受割首之酷刑?” 巫盼拿指尖轻敲桌面,漫不经心道:“如今天帝崩逝,十巫代为监政,而这个贤睿公居然敢违逆十巫之命令,如此刁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以我就割下他的脑袋,拿给诸位来瞧一瞧,也好引以为戒。”说着竟然示意羲佑端着木匣给殿中所有狱官都去看一遍。 羲佑不敢违令,只好捧着木匣一步一步走下去,慢慢经过众人跟前。 没有人敢不看,也没有人敢出声,大殿中如死一般寂静。 就在羲佑走到大殿末首,正要转身回转,突然,一只手臂从最后面伸出来,扣在木匣之上。 羲佑一惊,抬头望去,但见站在老狱官身后的萧夕,双目通红,噙着眼泪,五指紧紧扣在木匣上,竟让自己无法回转。 羲佑记得,萧夕就是自天驿村而来,而贤睿公正是隐居在村中的村正,不论他们二人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恩情,这个时候毋逆巫盼之意,无异于自寻死路。 老狱官微声道:“萧夕,快放手,现在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羲佑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汗珠,然而萧夕的手指哪怕已经发白,都不肯丝毫松却。 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了?” 羲佑心中发冷,转头望向正从位置上站起来的巫盼,仿佛他就等着有这么一个人,敢于违逆自己的命令,这样似乎才更有趣。 巫盼缓缓走过来,目光落在扣在木匣上面的手臂上,那是一只*如玉的手,还散发着淡淡幽香,此刻却牢牢扣在木匣上,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微微发白。 “你为什么不松手?”巫盼整暇以待望向萧夕,语气中已经露出浓厚的杀气。 萧夕望着静静躺在木匣里面的贤睿公,仿佛用尽浑身力气,才一字一句开口道:“因为下官憎恨这个人,所以想要多看一眼。” 巫盼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回答,不由有些微微好奇:“你为什么憎恨贤睿公?” 萧夕望向巫盼,眼眸中果然露出强烈的憎恨,切齿道:“下官祖父年轻时曾想要侍奉贤睿公左右,却被他嫌弃愚笨驱逐,祖父一生遭人嘲笑,抱恨而终,因此下官虽然从未见过贤睿公,但是生平最恨之人就是他。” “原来是这样。”巫盼眼中杀气褪去,转而露出嘲讽,“既然这样,那你多看几眼亦无妨。”正要转身,却又被萧夕唤住。 萧夕跪倒在地上,俯首道:“下官还想请大人把贤睿公的头颅赏赐给我。” 巫盼顿时觉得这个卑微狱官颇为有趣,戏笑道:“你还要贤睿公的脑袋有什么用?” 萧夕答道:“虽然贤睿公已死,但是下官对其憎恨未消,下官要把他的头颅放在祖父坟前当作祭物,经受风吹日晒,酷热严寒,却无法入土为安,以告慰祖父在天之灵。” 巫盼顿了顿,突然大笑起来:“好,你虽然是个女子,却当真有趣之极,心狠手辣真令本巫都敬佩,本巫就答应你,将这颗头颅赏赐给你。”说着便示意羲佑把木匣递给萧夕。 羲佑没想到巫盼居然会答应,只好将木匣递给萧夕,萧夕接过木匣,便退到后面去。 巫盼坐回到正中央上首,对满殿狱官一挥袖:“你们都下去。” 满殿狱官再度伏拜,依次有秩序退出去。 巫盼望着走在众人最后面端着木匣的女子,突然出声道:“你且站住,告诉本巫,你叫什么名字?” 没人敢回头,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巫盼所问的人是谁。 羲佑望向萧夕,她站在殿中,慢慢转过身来,殿外狂风吹涌进来,萧夕略显苍白的脸颊上,鬓发飞舞,然而一双眼眸却漆黑如墨,恍惚中还带着淡淡金黄光芒。 沉寂的大殿中,只听她缓缓开口道:“下官名叫萧夕。” 巫盼笑得狷狂:“萧夕,本巫会记住你的。” 萧夕缓缓转身,走出殿外,暗暗在心中立誓,我也会记住你,巫盼,而且我绝不会饶恕你! 初春夕暮,昏黄暗白,狱台城最东边的角落,荒丘之上,一株古梅老干虬枝,如今已过梅花盛开时节,枝头空余残败枯英。 萧夕跪在梅树下,望着放在身侧的木匣,恭恭敬敬地捧在怀里,然后轻轻安放在树下挖好的坟丘里。 第233章 机缘巧合 一阵晚风吹来,枝头剩余的梅英盘旋着落下来,正好覆在木匣之上,萧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而下。 贤睿公音容笑貌犹在耳侧回荡,那位提着洗尘笔亲手赋予自己新生的贤者满含期冀道:“璞者,乃石中之玉,但愿此后历经磨练,能够成为辅佐天帝治理百姓的良才……” 萧夕深深俯首而拜,这份恩情教诲,自当铭记终生。 将落梅与木匣一同掩埋,萧夕站在贤睿公坟前默哀良久,直至夜幕深沉,她才起身离去。 自巫盼离去,整座狱台城便笼罩在浓重的阴郁惊惶之中,如同沉重漆黑的夜幕,难以抹去。 洗墨台的院子里,执歌正焦急地在桃花树下走来走去,不时拎着白鞭笞在溪边白石上,发出清亮响声。 正厅的矮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太子白泽侧身坐在桌边,眼眸始终盯着在夜色中显得模糊不清的大门。 终于,萧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太子白泽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执歌已经扑过去抓住萧夕的手臂,急声道:“萧夕,不好了,猎祜哥要、要去杀掉巫盼大人。” 萧夕一怔,却丝毫没体会执歌的焦急,反而道:“巫盼的确该死。” 执歌急得直跺脚:“可是巫盼那么强大,猎祜哥根本不是对手,这分明是去送死!” 这话倒不假,萧夕从对巫盼的憎恨中恢复清醒神智,猎祜一向沉稳,怎么会突然要杀巫盼,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拉着执歌进屋坐下,端起碗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告诉我。” 执歌低声道:“猎祜哥在州城风月城东镖*大,与我家隔街相邻,我们自幼很熟悉。他经常随同镖局走南闯北去押镖,后来就在去与荒州毗邻的鬼关郡时,结识一名女子并与之定亲,然而就在猎祜哥准备迎娶她之前,她却被巫盼给杀死了。” 巫盼居然杀死了猎祜未过门的妻子?萧夕不由一惊,放下碗筷问道:“难道猎祜的未婚妻与巫盼有仇?” 执歌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些,其余一概不知,猎祜哥立誓要杀巫盼,没想到这次机缘巧合,居然恰好在狱台城遇上。” 这倒是天赐良机给猎祜报仇,只可惜敌我悬殊,猎祜根本没有胜算,萧夕垂首轻叹:“你要我怎么帮你?” 执歌抓住萧夕手臂:“你去帮我劝劝猎祜哥,让他不要去杀巫盼。” 萧夕暗含无奈道:“猎祜与你自幼相熟,他连你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劝?” 执歌望向萧夕:“猎祜哥一直都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妹妹,虽然对我爱护照顾,但那都是怕我惹事才迁就我。可猎祜哥对你就不一样,虽然你来狱台城还没多长时间,但是他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可以信任值得尊敬的朋友,如果你去劝说,他一定会听你的。” 烛台光影明灭跳动,俄顷,萧夕轻叹一声:“好,我答应你去劝一劝。” 执歌顿时露出笑脸,好像只要萧夕肯答应,这件事就一定能办好似的,她站起来道:“阿兄还在赏罚阁等我,那我先走啦。” 萧夕轻轻颔首,望着执歌的轻盈背影消失在门外,又是一声长叹。 以猎祜沉稳内敛的性情,但凡他决定要去做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说服? 萧夕搁下碗筷,扶着额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教人焦头烂额。 “昨天在大殿上,你又冲动了。”太子白泽挨在萧夕身侧,望着她疲倦憔悴的神情,在别人面前,她克制着没有露出丝毫软弱,只有在洗墨台的时候,心里的苦楚才会流露在脸上。 “就算贤睿公是扶桑百姓所景仰的大贤者,但毕竟已死,并不值得你这般冒险。”太子白泽见萧夕没有吱声,又轻声提醒。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萧夕忽然抬头看向太子白泽,神情烦躁,“我是应该跟其余人一样一声不吭只求保命,还是干脆把昆仑神镜献给巫盼,说不定十巫一高兴就会帮我离开扶桑,这样岂不是更好?” 太子白泽顿时被萧夕突然发难给怔住,有些惊诧萧夕的激烈情绪。 萧夕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闷痛,毕竟太子白泽也是好意提醒,何必跟他发脾气,况且他还有伤病在身。 萧夕撑着桌案慢慢站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太子白泽忙轻声唤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萧夕头也没回:“心里烦,出去走一走。”便径直向外面走去。 刚走到一片居高临下的野草坡,萧夕正准备坐在黑石上独自静一静,却听见背后有人走近,回身一看,却是猎祜。 萧夕轻叹一声:“我原本打算去找你,正好你来了。” 猎祜站在萧夕身侧,二人一同眺望远方隐没在黑夜里的连绵山峰,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山风将二人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猎祜低声道:“是执歌让你来劝我,不要去杀巫盼?” 萧夕答道:“即便她没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轻易可以放下,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不等到时机成熟再去杀巫盼?” 猎祜却轻声苦笑:“当初我亲眼见到良人被杀,父亲亦是这般劝我,时至今日,已是整整十年,若再空等下去,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报仇。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萧夕没有应声,俄顷轻叹道:“我就知道劝你也没有用。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去杀巫盼,该不会打算用你腰间的青铜刀吧?” 猎祜的眼眸却沉静如初:“我在狱台城十年来,一直在搜寻打败巫盼的办法,是贤睿公指点我,教我种植祝馀草来吞噬巫盼之巫风。巫盼若要回荒州,必要经过鬼关郡,十年前我在其必经之路上亲手种满祝馀草,就是等待今天这样的机会!” 天醺云舒,春华烂漫,狱台城外山路上,落满春英。 猎祜牵着一匹黑马在前头走,萧夕与羲佑跟在后面相送。 第234章 痴心 萧夕望向猎祜侧影,今日他剃去满脸络腮胡须,原来竟是一副俊朗面庞,神情带着淡淡沧桑,这般魁梧成熟的男人,难怪执歌会对其一往情深。 临到山下长亭,三人不得不别。 羲佑执着猎祜手臂,神情感慨:“想当初你与我同来狱台城,情如手足经历诸般,而今你却要主动辞官离去,原本我还打算举荐你去州城参与遴选。” 猎祜拍拍羲佑肩膀:“你知道我从不在意官位,本来我最担心你的病情,如今痊愈,我再没什么忧虑,你也可以好好照顾执歌。” 二人不由皆深叹,却谁都不提巫盼一事。 猎祜又对萧夕道:“萧夕姑娘,今后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该走了。”说罢翻身上马。 一阵风来,马声嘶鸣似有眷念之意,频频回首,然而却终究在猎祜催促下朝远方驰去。 一直到再看不见猎祜微影,羲佑才缓缓收回目光,又转头看向萧夕,见其神情虽然平静,却难掩悲伤,面色又见憔悴,想来这几日风波连连,心神疲倦所致,不由心生怜惜。 “萧夕狱官,”羲佑轻声开口道,“本台有事与你商议。” 萧夕转头看向羲佑,又听他道:“下月就是才州三年一度的遴选官吏之时,依循本州举荐之法,本台可以举荐一名狱官前往州城参与遴选。本来本台打算举荐猎祜,毕竟他在狱台城任职十年,能力卓著有目共睹,然而他却辞官而去,本台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这个名额给你。” 萧夕原本还沉浸在伤感中,乍闻羲佑的决断,不由一怔:“大人要让我去风月城?” 羲佑缓缓颔首:“虽然你来到狱台城才短短数月,但是言行举止在狱官中出类拔萃,不仅平反祈赡错案,还助本台铲除辟马,众人对你更是信服,派你去风月城参与遴选,乃是众望所归。” 见萧夕没半点激动,羲佑又微笑道:“一旦被选中,就会被派遣去才州各郡担任郡尹一职,与本台职位相当,这等机遇旁人尚且求之不得,萧夕狱官难道不愿意吗?” 萧夕忙拜谢道:“多谢狱台大人。”她倒并没有特别重视官职,只是想到太子白泽曾说过让自己等待时机离开狱台城,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样快。 羲佑又轻叹道:“不过参与遴选之人不在少数,最终录用者不过十之一二,落选者仍回原籍任职,但是本台却不希望你回来。” 一阵山风吹来,带着湿冷春意,羲佑神情凝重缓缓道:“巫盼大人带来天昭台之命令,要将狱台城半数以上犯人悉数发配前往涟州。” 萧夕骤然一惊,涟州更在才州东南之巅,隔海相望,路途遥远且不说,二州互不相属,十巫岂能随意调遣人力百姓,不由问道:“十巫为什么要发配犯人去涟州?” 羲佑答道:“巫盼大人说,大巫祝据天意所占卜,要在涟州修筑祭天之台,否则上苍就会震怒,降祸于扶桑。不但是狱台城的人,十巫还打算从才州各郡调遣百姓,驱赶至涟州修建祭台。” 萧夕暗恨,十巫居然大兴徭役,奴役百姓,倘若天帝尚在,绝不会允许他们这般肆意妄为,又问道:“难道大人答应巫盼?” 羲佑掩在袖中的指尖暗暗攥紧,神情苦锁:“你可瞧见贤睿公之下场?那便是巫盼用来警示本台,倘若不从,便会如贤睿公一样,身首异处。” 萧夕低叹道:“我明白。”就算不答应又怎么样,只不过白白赔上性命罢了。 正在这时,从狱台城而下的山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执歌披散着头发狂奔而来,见到萧夕与羲佑二人,忙翻身下马冲进来急问:“猎祜哥呢?他在哪儿?” 萧夕见她来不及梳妆就这样急忙赶来,可见有多么舍不得猎祜,奈何一片痴情却依旧无法动摇猎祜的决心。 羲佑静静道:“猎祜已经离去。” 执歌一听,眼泪顿时抑制不住滚滚而落,满脸泪水大声指责:“我不是让你们去劝他吗?猎祜哥为什么还要走,他怎么就这么狠心不要我……”说罢伤心至极,不管不顾放声大哭起来。 萧夕见执歌伤心如斯,亦为之伤情动容,也不知猎祜究竟知不知道执歌这份痴心? 然而却听羲佑冷声道:“仪容不整在外哭闹,成何体统?” 执歌畏惧羲佑,哭声顿时变小,却仍旧低声呜咽,听之更令人心酸。 萧夕很想上前去安慰执歌,然而羲佑发怒,于是又不敢妄动。 又听羲佑道:“萧夕狱官,接下来几天你且好生准备,司阍署自有老大人负责。”说罢又对执歌冷声道,“还不快随我回去。” 执歌只好跟在羲佑身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望猎祜离去的远路,但见渺渺云烟,猎祜已不知隐没在何处。 萧夕目送羲佑兄妹二人慢慢回转,长亭外还有一匹被落下的白马,缰绳拖曳在地上,正迎着春风悠闲吃草。 萧夕在狱台城数月,学会骑马,于是骑上白马朝山下不远处的祈春镇而去。 立春过后,祈春镇便不似先前热闹,布店掌柜正在柜台里面拨打着算盘算账,萧夕从门外走进来,含笑道:“大掌柜,最近生意可好?” 掌柜乍见萧夕,顿时两眼放光,忙从柜台前绕出来亲自招待,出奇般热情:“萧夕姑娘光临小店,真令小店蓬荜生辉。” 萧夕有些哭笑不得,以为掌柜在招揽生意,忙摆手道:“掌柜,我只是来帮忙取执歌做好的衣裳。” 掌柜忙引萧夕上楼,热情笑道:“萧夕姑娘有所不知,咱们祈春镇百姓都听说姑娘谋略过人,力挽狂澜,不仅为祈赡医官平反,而且还为民除害,治罪辟马,现在镇上到处都在传扬姑娘的事迹。” 萧夕笑答道:“当日曾言,若是来日祈赡医官能够平反昭雪,掌柜当记首功。” 掌柜忙摆手:“戏言而已,萧夕姑娘万莫当真。”又取来执歌的衣裳递过去,萧夕道过谢,便径自下楼出了布店。 第235章 投机 晴空蔚蓝如海,白云舒展,在地面上投下昏淡云影。 萧夕正牵着白马准备回转,却听见街角对面的茶铺传来一声唤道:“萧夕。” 声音稍稍熟悉,却记不起究竟是谁,萧夕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披漆黑斗篷的人独自坐在一张茶桌边上,斗篷将其脸庞遮挡住,却从边缘垂落出几缕耀眼的紫发。 竟然是巫即!萧夕微微怔了怔,继而牵着马走过去,站在巫即对面。 初春的阳光正明媚,照在巫即戴着斗篷的脸庞上,这还是萧夕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面目。 巫即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眉眼精致宛如天赐,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总是带着淡淡高傲,眼珠如海水般蔚蓝清澈,浩瀚渺茫,让人不由自主就会陷进去,挪不开眼。 原来巫即长得这么好看,而且还挺仗义,萧夕暗想道,可惜却是十巫之一,就算现在没有成为敌人,恐怕将来也无法成为朋友。 萧夕没有坐下,只客气笑道:“这么好的天气,喝茶真是好享受。” 巫即伸手给萧夕倒上一杯茶,大方道:“那我请你喝茶。” 茶水还冒着微微热气,散发着淡淡幽香,萧夕却婉拒,压低声道:“巫即大人,我在狱台城还有事情要忙,恐怕不能奉陪,还望见谅。” 巫即一听被萧夕唤作“巫即大人”,不由一怔,眼眸中落寞情绪一闪而过,继而轻轻颔首:“我知道了,那你走吧。” 萧夕假装没有注意到巫即的失落神情,牵着白马沿着街路朝前走,直到看不见巫即喝茶的茶铺,萧夕这才一转身,牵着马拐进街巷,径直朝着祁延所居住的地方走去。 立春之后,屋顶上的缝隙间都长出碧绿青草,祁延正在屋顶上休憩破损的屋瓦茅草,远远便看见萧夕牵着一匹白马走过来,便忙从屋顶上下来,打开篱笆院门迎出去。 萧夕笑道:“祁延,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所以今天来看看你们。” 祁延拍拍身上沾着的泥草,惊讶问道:“大人要去什么地方?” 萧夕摆手道:“私下就别唤我‘大人’,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名字就好。狱台大人打算派我去风月城参加选官,不过听闻很严格,恐怕未必能选上。” 祁延笑道:“以你的资质与才干,一定可以选上。”眼神又落在萧夕身后,露出微微讶异与疑惑,伸手指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瞧祁延神情微变,萧夕转头一瞧,不由一惊,险些连牵马的缰绳都滑落了。 原来刚刚被甩掉的巫即,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跟在身后,此刻就如木桩一般牢牢钉在马侧,一言不发。 萧夕暗叫不妙,忙对祁延道:“我们……算是朋友,你先忙,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祁延忙招呼萧夕进来:“你帮我给阿兄平反冤情,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你却又要走,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吃顿饭,让我好好招待你。” 若在平时萧夕自然会答应,然而今天还跟着巫即这个高深莫测的人物,何况刚才还骗了人家,萧夕正犹豫着要婉转拒绝,祁延却又去招呼巫即:“这位既然是萧夕的朋友,若不嫌寒舍粗陋,就请一同进来用顿饭食。” 巫即朝着祁延身后的篱笆院落茅草小屋打量了一眼,居然认真回答道:“我不嫌弃。” 萧夕只觉得浑身都要冒出冷汗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阻止,眼睁睁看着巫即跟着祁延走进院落,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趁着祁延去栓马的空当,萧夕忙对巫即小声道:“巫即大人,这户人家是寻常百姓,若是有什么地方无意冒犯你,请你千万别生气。” 巫即正在四下打量茅屋旧檐,突然转头对萧夕道:“私下就别唤我‘大人’,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名字就好。” 这分明是刚才自己对祁延说的话,萧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点头答应。 祁延招呼二人进屋坐下,又沏上一壶茶,分别斟给二人。 巫即也不道谢,端起陶泥茶杯在鼻尖一嗅,神情微动:“茶叶虽然寻常无奇,但是却是初春刚采摘的新茶,味道清冽芬香,比起名贵陈茶更有滋味。” 祁延神情惊喜:“看来这位朋友也是位品茗大家,阿兄在世时颇精茶道,我也跟着学会一二。”便与巫即就着品茶一事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投机。 萧夕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身份尊贵掌握生杀大权的十巫,一个是清贫如洗的寻常百姓,居然能够相安无事地喝着茶聊着天。 正在这时,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翅膀扑棱声音,一只体态优雅的鸟儿停落在篱笆外的桃花树上,浑身*如霞,长长的尾羽拖曳下来,张口便啼叫起来,声音清脆婉转。 三人都朝外望过去,祁延露出喜悦神情:“是郭公鸟,只要它一叫,明天就可以下田去播种了。”说着忙起身去厨房取些剩余的米饭洒在篱笆外面,郭公鸟便挥舞翅膀从枝头飞落下来,优雅地啄食米饭。 萧夕与巫即都走出去,祁延与巫即面向兀自乞食的郭公鸟,一齐垂首致意,合手祈祷。 阳光静静洒落在风拂碧草的篱笆院落里,过了好一会儿,祁延与巫即才放下手臂。 萧夕轻声问道:“你们刚才为什么要祈祷?” 祁延笑道:“难道你居然不知道,郭公鸟是专门来给百姓报农事的神鸟。” 见萧夕仍旧露出不解神情,祁延又解释道:“传说最初居住在扶桑大地的百姓不懂得根据天时来播种五谷,时常因为收成不好挨饿,有位名唤郭公的人精通天象,为百姓制定节令历法,百姓根据历法来播种,获得好收成,渐渐才填饱肚子。后来郭公死后便化作神鸟,每逢重要节令来临,都会飞来啼叫,因此百姓都把它唤作郭公鸟。” 原来这只看似寻常的鸟儿还有这番来历,虽然不免有神话之嫌,然而的确是只感知时令能够为百姓造福的生灵。 第236章 感慨 萧夕望着在地面上悠闲地踱来踱去的郭公鸟,不由露出愉悦神情,但愿它每年都会来到这祈春镇,婉转啼鸣,日日不倦。 而且这个巫即,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凶恶可怕,萧夕不由露出微笑。 天色微亮,弥漫在山间的白雾尚未完全消散,狱台城西面城楼上在昏暗中亮着两盏灯笼,在徐徐天风中微微摇晃。 一向紧闭的城门如今大开,露出延伸向外面的蜿蜒道路。 而平时这个时辰尚清冷无人的大路上,却列满熙熙攘攘身穿赭衣的犯人,每个人手脚上都系上相连的麻绳,背上挎着包袱,有的神情惊惶,有的满是愤怒,都等待着被押解出城。 萧夕在密密挨挨的人群中穿梭寻找,最终在女犯人队伍的最后面找到凤兮。 凤兮神情却出奇平静,被萧夕拉到角落,望着对方担忧神情,凤兮安慰道:“别害怕,我会活下去的。” 萧夕轻叹一声,这次狱台城被发配前往涟州的犯人,凤兮也在其中,只有少数或病或残无法经受长途跋涉的人能够留下来。 凤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白泽,还好吗?” 萧夕轻轻点头:“妙常医官给他医治疾病,虽然不能根治,却已经有所好转。” 凤兮轻叹道:“原本我以为以白泽的体质,离开天昭台后会活不长久,一路来都是承蒙你照顾,只是长此以往他恐怕终将夭寿,到时你就把他的遗骨交给才州牧公玉氏,他自然明白。” 萧夕没想到凤兮居然会提及太子白泽后事,心头一痛,避开不提,却从怀里掏出一柄一尺来长的细长青铜剑,递与凤兮嘱咐道:“我让祈春镇上铁匠日夜赶工,炼造出这柄短剑,便于携带隐藏,你孤身在外,带在身上或许用得着。” 凤兮的神情露出惊异,细细打量短剑,剑身虽短,花纹曲折婉转,凸凹不平,如高山似流波,托在双手中反复摩挲,颇有流连感慨之意。 萧夕不知其为何竟会对一柄短剑这般倾注,却听凤兮缓缓道:“自古以来,新任天帝登位,君臣在天昭台上往往以剑盟誓,君亲臣,臣亲君,君臣相携而共治天下。而今我沦为贱囚,你却以剑相赠,叫我如何不感慨?” 萧夕望着凤兮眼眸中闪烁着潋滟微光,紧紧握住她的手臂,神情郑重:“那你就先收下这柄剑,将来等到你重登天昭台之日,再以此剑与我盟誓,如何?” 二人对视片刻,凤兮露出坚定的目光:“好,我答应你,他日我若重登帝位,必以此剑向天下人昭告,你将是我毕生信任不疑之人。” 一股澎湃的灼热在萧夕心间沸腾起来,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二人彼此紧紧牵连起来,一阵清风吹来,鬓发在风中飞舞,萧夕伸出手去,与凤兮的手紧紧相握。 “承君一诺,必守一生!”萧夕轻轻吐出这八个字,一瞬间,眼眸中有金黄璀璨的光芒隐隐流转。 正在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动静,队伍开始在狱卫的指挥下陆续出城。 离别的时刻终将到来,萧夕心中难掩伤感,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次相见,抑或再见之时,二人又不知是何种光景。 凤兮渐渐归入出城的队伍,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朝着城外走去,很快就分不清身影了。 萧夕便朝着山上走去,站在半山的石阶上回望沿着山路走向远方的蜿蜒队伍,山风不缕吹来,一滴如露珠般的泪水自眼角滑落脸颊。 “这些人中有你所牵挂之人吗?为何这般伤心?”一个含着淡淡愁绪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萧夕忙举袖擦去泪痕,重整心绪道:“没什么,只是被风迷了眼。” 羲佑慢慢走到萧夕身侧,遥望逶迤队伍,此番发配后,狱台城已然如空,而这些人却不知还有谁将来能够活着回到故乡去。 “你明日也该动身出发,是否还有什么事需要本台帮忙去做?”羲佑轻声问道。 萧夕轻轻摇头:“大人于我有恩,下官并没有什么要求。” 羲佑轻叹道:“你这份性情当真难得,若是执歌有你一半稳重,本台便不必为她操心。”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卷陈旧泛黄的书册,递与萧夕,“这是本台毕生最为珍爱之书册,今日转赠于你,望你勤读,能够有所裨益。” 萧夕展开一阅,原来是数篇为政之要,看来羲佑大人果真对自己寄予厚望,没打算让自己再回狱台城来。 当目光落在书册最后面落款上的时候,萧夕心中一震,这卷书册竟然是贤睿公所著。 “当日你不顾安危保全贤睿公之遗躯,天下有志之士都会感念你。”羲佑缓缓道,望着萧夕的目光满含期许,“本台为官二十载,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特别之人,有时候连本台自己都自愧不如,本台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位卓越不凡之人,称贤于后世。” 萧夕将书册捧在怀里,朝着羲佑微微而笑:“多谢大人。” “站在这里吹风,二位不嫌冷吗?”一个带着微微慵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夕回头一看,原来是妙常医官,但见他慢慢走过来,跟二人并排而立,望着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的队伍,曙光渐渐清晰,照在三人的脸庞上,泛动着微微清亮的光泽。 妙常的双手笼在衣袖中,懒懒道:“狱台大人吩咐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这些配足的药材,够让萧夕大人的那个奴隶喝上一年。” 萧夕问道:“什么奴隶?” 妙常看了羲佑一眼,笑道:“是狱台大人连夜给州牧大人书信一封,请求特赦在洗墨台侍奉你的那个重犯,好让他可以跟你一起去风月城,这样你在路上也有个可以使唤的人。” 萧夕心中一惊,原本她以为要跟太子白泽分别,没想到羲佑居然会让他跟着自己离开。 羲佑遥望着远方连绵青峰,轻声叹道:“狱台城中但凡身体健壮之人都尽数被发配前往涟州,剩余者大都老弱病残。” 第237章 送别 “风月城距此路途遥远,你在路上需要一个侍奉之人,本台与妙常医官计议此事,他说侍奉你的犯人虽然有疾,但是还算伶俐,所以本台请求州牧大人特赦其为奴,赐给你当奴隶。” 居然让太子白泽给自己当奴隶?萧夕顿时惊得浑身直冒冷汗,依照太子白泽的性子,还不得闹个三天三夜? 萧夕一瞥眼,却见妙常医官正对着自己微微坏笑,似乎意有所指,又听他道:“狱台大人,天气甚好,不如陪下官一起喝杯酒,让萧夕大人回去收拾东西,好好准备一下。” 羲佑微微颔首,便跟着妙常一同转身离去,只余萧夕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空旷清冷的狱台城,晨曦静静照在高低连绵的屋檐上,朦胧露水沾湿瓦檐。 萧夕慢慢走出城门,太子白泽牵着两匹骏马跟在后面,马背上驮着包袱。 就在前几天还在送别猎祜离去,今天就已经轮到自己离开,想到数月来在狱台城经历的种种,萧夕不由心生感叹,转身望着前来送别的羲佑及一众狱官,拱手道别:“大人请留步。” 侍立在羲佑左侧的老狱官轻抚花白胡须,叮嘱道:“路途遥远,你要善自珍重啊。” 萧夕恭敬答道:“多谢老大人关怀。” 妙常站在羲佑右侧,脸上未见离别伤感,反倒笑道:“来日再与君重逢,一定要陪我好好喝几杯。” 萧夕含笑不语,眼神一扫,却不见执歌前来相送,自从前几天把做好的衣裳送过去,就再没见过这个活泼好动的姑娘,也不知她心情有没有缓过来。 羲佑颔首道:“时候不早了,你就去吧。” 萧夕于是对着众人拱手行拜别之礼,一众狱官皆俯身相拜,萧夕虽然在狱台城不过短短数月,然而其威望却令人信服,就连羲佑也微微颔首回礼。 望着萧夕渐渐远去的背影,羲佑轻叹道:“但愿她不负本台之期望。” 话音刚落,一个狱卫气喘吁吁来禀报:“狱台大人,狱台城中到处都没找到执歌狱官,人与马却不见了。” 羲佑心中一沉:“不好,执歌一定是去追猎祜了。”转身疾步朝着赏罚阁走去,吩咐道,“快备纸笔,本台要写信告知家门。”众狱官待羲佑离去,便渐渐散去。 狱台城位于才州东北之极,而风月城则居于才州正中央,背依招摇之山,山势极广,自东北斜贯西南,绵延千里,山上多春桂,漫山繁花极香,即便远隔数十里都有香气传来。 萧夕与太子白泽沿着官道走了十余日,这天刚走半日路程,天阴欲雨,萧夕便勒马道:“白泽,咱们找个地方暂且避一避雨。” 太子白泽轻哼一声:“我现在是你的奴隶,你是我的主人,既然你说要避雨,难道还用得着跟我商量?” 萧夕没搭理他,自从离开狱台城太子白泽一路上就是这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早习惯了。 正好此处是峡谷,两旁山峰嶙峋,多有岩石之下容人避雨遮风,萧夕便牵着马沿着溪水寻找合适歇脚的地方,太子白泽微有不悦地跟在后面。 山谷中春桂漫生,又逢春雨,繁花璀璨如紫霞云鬓,清甜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没走多久,细雨飘然而落,沾湿鬓发,萧夕却觉得舒服惬意,若不是太子白泽的身体不是甚好,这样迎着春雨赶路倒是别有风趣。 突然,一个浑厚声音自身侧山丘上传来:“姑娘若要避雨,不妨到在下这里来。” 萧夕循声望去,原来在山丘上交错岩石之下,有一处背风避雨的地方,已经有两个人靠着角落盘膝而坐,面前生着一堆火。 见二人衣着打扮不像是坏人,萧夕于是走过去,礼貌颔首道:“多谢好意,那就打扰二位。”说着便示意太子白泽将骏马系在旁边石头上。 萧夕坐在篝火前,打量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一位长者与一个年轻人,都神情凝重。 长者手里拎着一壶酒,望着静静燃烧的火堆,不时饮上一口,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萧夕把包袱里的干粮递过去,长者才抬头看了萧夕一眼,脸上露出饱经沧桑的笑容:“我们有带干粮,多谢姑娘好意。” 年轻人虽然没说话,一双明亮大眼却落在萧夕身上,又在萧夕身后的太子白泽身上停留几许,眨眨眼道:“姑娘,你带的这个奴隶长得真好看,是从涟州那边买回来的吗?” 萧夕一听,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眼,还好太子白泽没生气,正不知如何回答,长者却开口轻斥:“烈岩,少说话。” 唤作烈岩的年轻人轻轻嘟哝着嘴,就着水啃干粮,问道:“阿父,这里离鬼关郡还有多远?” 长者答道:“顺着溪水朝北,越过这道山谷,就是鬼关郡的落风涧。”话未说完,二人脸上不约而同又露出忧愁神情。 这二人居然要去鬼关郡,萧夕顿时想到辞官离去的猎祜,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好。 天色渐渐变暗,快入夜时,雨势又转大,滴落在树梢枝叶上,萧夕正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间,一阵冷风吹来,萧夕浑身一冷,顿时清醒过来,却见太子白泽屏息凝眉,似有警惕之意。 萧夕轻声道:“不过是阵风而已,连日赶路,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 太子白泽却难得没有顶撞回去,而是压低声音道:“这风有古怪。”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然而萧夕却已经愣住了,因为这阵风是从山壁里面吹出来的,坚硬如铁的岩石里,怎么会涌出风来? 四人面前的篝火被风吹得奄奄欲息,坐在对面的二人也感应出风的古怪,然而山风却狂涌不绝,渐渐连骏马都被惊扰,嘶鸣不止。 太子白泽将萧夕护在怀里,皱眉道:“这个山谷究竟是什么地方?” 对面的烈岩拼命拿衣袖遮挡怪风,长者却沉稳如磐石,开口答道:“此谷名为中谷,平日并未听闻有此种怪事。” 第238章 祝馀草 太子白泽顿时颦眉道:“难怪会如此,条风居中谷,本该栖息在谷底,现在却尽数涌出,应该是有人施展法力调集而去。” 烈岩只觉得脸上被冷风吹得如刀割般生疼,紧紧躲在长者身后,大声问道:“条风?那是什么鬼东西?” 太子白泽答道:“上古时代,条风本是在扶桑东北之巅肆虐之凶风,后来被庚辰天帝降服,在中谷栖息已逾万年,今天不知何故却被人强行诱出。” 话音未落,风声陡然尖啸震耳,谷中山石被吹得滚落下来,溅落溪水中,响声不绝,在昏暗天色中看得人触目惊心,又夹杂着密雨飞舞,原本静谧柔美的山谷骤然间变得如同人间炼狱。 太子白泽感受着条风汇聚而去的方向,正是长者所言的溪水之北落风涧,他静静望着溪水之北的尽头,缓缓开口道:“那里有强大的巫力,能够调动条风之人,应该只有巫盼。” 天昏风急的中谷里,漫山遍野的春桂被刮得折枝倒根,风雨中如紫雾般的落英盘旋飞舞,都朝着北面落风涧涌去。 烈岩焦急道:“阿父,我们要不要去找长兄?” 长者沉吟后,颔首道:“我们走。”说着便吹一声口哨,溪水对岸便闪现出两匹骏马奔驰而来,马首*,身躯却黄纹纵横犹如虎皮,奔跑起来如风一般,赤红的尾在身后飞舞。 长者对萧夕快声道:“这位姑娘还是先躲避一下为好。”说着便领着烈岩跃下山丘,二人翻身上马,朝着北面落风涧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昏晦风雨中。 目望二人离去,萧夕这才发现自己还被太子白泽护在怀里,轻咳一声,脸颊有些微烫。 太子白泽这才松开,大风刮得二人衣袂翻飞不止,萧夕静静凝望着落风涧的方向,眉头紧皱。 “你打算怎么做?”太子白泽轻声问道,风势渐渐愈发强劲,整座中谷从地底发出微微*,然而萧夕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难道她竟要冒险前去落风涧? 萧夕没有回答,却伸手指向落风涧的方位:“猎祜告诉我,他会在巫盼回荒州的必经之路上伏击巫盼,也许他此刻就在落风涧那里。” 真是异想天开,太子白泽断然摇头:“猎祜只是区区一介人族,巫盼却是巫族中巫力最为强大的十巫之一,天生能够驱使天地之风,他不可能杀得了巫盼!” 萧夕却道:“猎祜说,他在必经之路上种满祝馀草,借此对付巫盼之风。” 这个人居然懂得用祝馀草来克制巫盼?太子白泽不由颦眉,看来倒有些小觑猎祜:“祝馀草噬风而生,的确是巫盼的克星,可是祝馀草生长缓慢,待真正长成需要足足五十年,他又是在何时种下此草?” 萧夕心中陡然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说是在十年前。” 太子白泽皱眉道:“那就不好说……” 话音未落,萧夕已经朝着骏马走去,居然要打算朝着落风涧的方位而去。 太子白泽跟在后面着急道:“难道你打算去落风涧救人?”见萧夕一言不发,又道,“就算你去,也对付不了巫盼,非但救不了猎祜,还会搭上你自己的性命。” 萧夕这才调转回首,在风中飞舞的轻紫春桂溅落在肩上、身上,她的神情有稍稍犹豫,却很快消失,轻声道:“就算救不了人,那我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漫天大风挟卷着飞舞雨丝,太子白泽与萧夕在风雨中默默对视,俄顷,太子白泽仿佛妥协般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那我就陪你去。” 萧夕不由心头一暖,见太子白泽骑着马慢慢挨近身侧,轻声道:“走吧。”二人便一齐朝着溪水北面驰去。 刚奔出半盏茶路程,便听身后山石崩裂,震得脚下发颤,萧夕回首一望,但见中谷两侧狭深嶙峋山峰纷纷塌落,坠入溪谷,而自谷底涌出的飓风竟渐渐凝聚成影。 风本无形无色,然而中谷上空的条风居然化为如雾般朦胧的庞大野兽,在风雨昏晦的苍穹中咆哮着,然而朝着落风涧奔驰而去,连带着漫天紫英如长尾拖曳,横贯长空。 萧夕顿时为眼前景象所震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急声策马追逐条风而去。 条风化为猛兽,在苍暮之下肆意咆哮驰骋,溪水极北之尽头,一方山涧之中,狂风呼吟不止,漫野青草如碧玉,起伏连绵。 山涧中对峙着两个人,一个立在高高山石之上,身穿漆黑如鸦的衣裳,袖口却异常宽阔,他朝着昏晦苍穹高举双臂,有怪风在袖口鼓胀而出,然而只要一旦涌出周身,便会立即被山石周围的碧草吸食。 即便如此,风势却依旧汹涌,迫使数十丈之外的猎祜根本无法近身。 猎祜躬着身躯,拼劲全力想要靠近风漩中央的巫盼,然而却举步维艰,脚下这片祝馀草还未长成,因此还无法完全吞噬巫盼的风阵。 巫盼眼眸赤红如血,脑袋上冷汗如雨,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居然会被一个区区人族所暗算,居然迫使自己发动血祭之阵,诱出隐栖在中谷的条风才能化解危机,否则再过一时半刻,巫力用尽,就会被这个放肆的凡人给杀死。 漫天风雨如狂,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正逐渐逼近漫野碧草的山涧。 巫盼暗暗一喜,肩臂缠绕的血红绸纱竟如活蛇一般,朝着天上游去,停落在条风所化的白兽跟前。 山涧中顿时涌来一股更为强悍的飓风,猎祜抵挡不住,被掀翻在地上滚出好几丈,勉强睁开眼,却惊诧地发现地上的祝馀草竟然慢慢枯萎,衰败而亡。 如此强悍的大风,居然连祝馀草都丝毫没有抵挡之力!猎祜惊诧之余,望向巫盼所站立的位置,然而高高突兀的岩石上,已经空无一人。 难道巫盼居然趁机逃走了?猎祜勉强抬起肩膀左右张望。 第239章 祭品 一只手却如鬼魅般自背后按在猎祜的肩膀上,带着腾腾杀气:“你是在找本巫吗?” 猎祜猛然回头,却发现一张狷狂愤怒的脸庞,身后灰白长发狂乱飞舞,正是巫盼,他一手便掐住猎祜的脖颈,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暗算本巫?” 猎祜只觉巫盼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居然挣脱不开,渐渐便有些窒息之感。 巫盼狂笑道:“就算本巫此刻巫力耗尽,杀掉你区区一个人族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容易!” 话音刚落,一柄青铜刀自半空中破开飓风之力,朝着巫盼笔直飞来,巫盼不防,只好松开手臂躲避,却还是被青铜刀划伤肩膀,鲜血顿时涌出来。 猎祜得救,喘息两声朝着来人望去,不由一惊:“阿父,阿弟,你们怎么会来?” 来人正是与萧夕一同在中谷避雨的长者与烈岩,烈岩大声道:“长兄,是羲佑大哥写信告诉阿父,所以我们来救你!” 巫盼却阴阴笑道:“救人,好大的口气,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从本巫的手下救人!” “谁说没有?”狂风漫天中,长者缓缓抬起头,望向肩头流血的巫盼。 巫盼看清长者的面容,骤然收敛笑意,神情阴郁暴怒:“竟然是你——合吾尧臣!” 天晦风急,漫野枯败的衰碧祝馀草中,烈岩扶着猎祜在飓风中躬着身勉强支撑,而身侧的长者却腰背笔直,立如苍松,手握青铜刀直视对面的巫盼,沉声道:“你没看错,我正是当年从你手下救过人的合吾尧臣。” 巫盼望着如同蛰伏在狂风中的猛虎一般的合吾尧臣,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微壑痕迹,头发花白,气势犹存,却远不及当年,不由冷笑出声:“当初鬼关郡一战,如今已十年,你终究还是老了。” 合吾尧臣却没有露出丝毫怯意,横刀于胸前,沉声道:“老虽老矣,尚可一战!” 巫盼不由暗暗咬牙,眼前这个凡人绝不容小觑,更何况自己现在巫力几乎耗尽,若稍有不慎,说不定今天就会被杀死,就算死,又岂能死在这些自己生平从未正眼看过的蝼蚁手中! 只见巫盼猛然高举双臂,仰望向苍穹中条风所化的白兽,飘荡在风兽跟前的血红绸纱开始散发出诡异而猩红的光芒,宛如猩红血蛇在风兽跟前游窜。 飓风的外缘,萧夕与太子白泽正顶着狂风缓慢挪动脚步,骏马因为不堪惊扰,惊慌而逃,二人只得紧贴着山壁前行。 突然,一块石头被狂风卷挟着迎面朝着萧夕抛过来,闪躲不及,太子白泽将萧夕朝怀里一扯,转过身体护住她,却被石头堪堪砸中肩膀,顿时一阵剧痛袭来,太子白泽浑身一颤,却紧咬牙关没有吭声。 萧夕大声道:“你别管我,我不要你为我受伤!” 太子白泽捂着肩膀,痛得直吸气,嘴上却道:“我若不管你,还有谁会在乎你,难不成指望老天来帮你?” 萧夕抬头朝天上一望,顿时惊道:“你快看,天上是什么东西?” 太子白泽亦抬头望去,顿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巫盼居然想要用血祭之阵来操纵条风……” 风雨漫天的苍穹之上,血红纱绸在条风白兽跟前越舞越快,光芒越来越刺眼夺目,而条风白兽便如同受到禁制一般,竟然无法再往前一寸,咆哮声愈发低沉愤怒。 而站在衰草中施展血祭的巫盼,十指之尖开始往外滴落殷红鲜血,鲜血在风中化为猩红碎光,登时将站在对面的烈岩与猎祜紧紧缠绕起来,动弹不得。 巫盼的脸上露出阴森狰狞的笑容,抬头望向天上的条风白兽,只要献上祭品,凶悍强盛的条风就会为我所操纵,再杀死那个蝼蚁般的凡人简直易如反掌! 而在苍穹之上,条风白兽却并不肯乖乖顺从,反而掀起更加狂怒的飓风,风阵的正中央甚至连雨都无法飘进来。 萧夕与太子白泽被阻隔在飓风外缘,再也无法靠近,只好紧紧靠在山壁上。 萧夕捂着脑袋咬牙道:“该死的巫盼,刮这么大的风,他自己怎么待得住?” 太子白泽却摇头道:“但凡天下风阵,都是外面威盛,正中央倒没这么大风,不过这阵飓风乃是条风所出,并非巫盼所为。他想要操纵条风,就必须发动血祭之阵,风阵中血肉之生灵都会成为献祭给条风的祭品。” 话音刚落,便从飓风中奔窜出来两匹白首虎纹的骏马来,径直从二人身边掠过,朝着背离落风涧的方位奔逃而去。 太子白泽低声道:“这两头*感知危险,已经弃主而逃了。” 萧夕陡然一惊,朝着模糊不清的飓风中望去,那么猎祜与烈岩父子岂非都要被当作祭品? 正在这时,二人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渐渐靠近的人影,太子白泽轻拍萧夕肩头:“有人来了。” 萧夕诧然回首,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 但见来人一袭红纱绸裳,在昏晦风雨中鲜红如霞,最令人惊奇的是,在这般狂风汹涌中,她居然步履如常,只是衣袂翻飞,飘然欲仙。 待她走近,萧夕才看清来人的腰间缠着一道*软鞭,不由惊道:“执歌,怎么是你?” 来人停下脚朝着萧夕望过来,一张俏烈脸庞,眉眼微红,正是执歌。 执歌朝着晦暗不清的狂风中望了一眼,急忙问萧夕:“猎祜哥在里面吗?” 萧夕正准备点头,却又忙阻拦道:“你别进去,里面现在很危险!”她想要扑过去拉住执歌,却被狂风吹得根本无法迈出脚步。 执歌轻轻摇头:“萧夕,不必拦我。我要去找猎祜哥,无论是谁都拦不住我。”说着便径直朝着狂风中走去。 萧夕眼睁睁看着执歌走进危险无比的风阵,心中顿时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助与恨意,既恨巫盼的狠毒,又恨自己毫无助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身陷险境。 就在这时,萧夕怀里骤然传来一阵灼热,在寒风冷雨中就如同一股燃烧的火焰,那里正是放着昆仑神镜的位置。 第240章 报仇 紧接着一个仿佛从混沌不清的世界传来的声音,轻轻舔了一下唇边,在萧夕耳边低而沉缓慢地响起:“想救你的朋友吗?” 狂涌的大风中,萧夕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翻舞不休,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她的世界却在一瞬间沉寂下来,风声与飞雨都不再喧嚣寒冷,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个带着慵懒与霸气的声音。 “想救你的朋友么……” 那个长着满脸络腮胡须带着自己走进狱台城的猎祜,还有跟自己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笑语嫣然的执歌,这两个人,都是很重要的朋友! 漫天狂风乱雨中,怀里的灼热越来越烫,就好像熔融岩浆,那股灼烫一直穿透到心里,好像整个心都充满沸腾的熊熊烈火。 “我要救!”萧夕仰头冲着昏晦如夜的苍穹,大声喊道。 仿佛回应萧夕的呼唤,昆仑神镜陡然从她怀里飞出来,悬浮在半空中,漆黑如夜的镜面不断流溢出缕缕黑气,在狂风中居然没有被吹散。 太子白泽惊诧地望着异象突生的昆仑神镜,回头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当望见萧夕被风雨湿透的脸庞时,太子白泽陡然震惊起来。 因为此刻,与昆仑神镜相峙的萧夕,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却散发出朦胧却明亮的金黄色光芒,如沐浴着朝阳的扶桑神木般熠熠生辉。 昏暗如夜的苍穹之上,条风凝聚而成的白兽还在与猩红耀眼的血绸对峙。 而衰败碧草中,巫盼的脸颊已如纸般苍白,额间落汗如雨,条风的力量比想象中更为凶横,自己已然有些难以支撑。 他又看向被血祭之阵捆缚在其中的烈岩与猎祜,看来要提早献出祭品了。 突然间,巫盼眼皮一跳,对面明明是父子三人,为何此刻只有两个,那个合吾尧臣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就在这时,巫盼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沉如磐石,倏忽间已然拢来。 “巫盼,你是在找我吗?” 巫盼陡然间浑身冰冷,这是合吾尧臣的声音,他怎么会没有被血祭之阵禁制? 然而还没来得及弄清原因,一柄散发着烈火般璀璨光芒的青铜刀,已然携着凛然风声砍在巫盼的脖颈上。 漫天狂风中,一颗头颅自半空中划落,鲜血溅满衰草。 巫盼还保持着举起双臂的姿势,身躯缓缓倒落在地上。 合吾尧臣横握青铜刀,刀上鲜血淋漓刺目,他低低咳嗽两声,似乎力有不支。 而站在对面的烈岩,已然看得愣住,不敢置信般喃喃道:“原来青铜龙雀居然这么厉害,连十巫都可以杀死。” 猎祜也怔怔望着杀死巫盼的父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苍穹上突然传来凶猛的咆哮声,漫天狂风失去方向,如肆虐的洪水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条风白兽失去巫盼的禁制,重获自由,却因此被激怒,一掌便将跟前游走的红绸撕个粉碎,紧接着便朝着地面上的三人俯视*,仿佛正观望自己的猎物一般。 “快走!”合吾尧臣高声喝道,然而自己却身躯摇晃,跪倒在地上,以刀撑地。 “阿父,你怎么了?”烈岩高喊道,大步奔跑过去扶着合吾尧臣。 合吾尧臣缓缓摇头:“阿父没事,只是很久没用青铜龙雀,有些生疏了。”他正要安抚自己的儿子,目光却落在独自站在对面的猎祜身上,眼眸露出惊色,高喊道:“祜儿,快逃!” 但见天上条风白兽身上,白雾般的风凝聚成一道刀戟,从苍穹上笔直朝着猎祜从天而降。 这是强大的猛兽在捕食自己的猎物,猎祜根本无从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戟破空而来,等待着被穿透胸膛。他合上眼,耳中回荡着阿父与阿弟的呼声,脑海中却浮现那个眼眸总带着淡淡伤婉,坐在秋叶飘零的栏杆前抱着*的女子。 阿月,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然而,等待的死亡却没有如期而止,猎祜只感觉有灼热而滚烫的血喷溅在脸上,他睁开眼睛,没有看见狰狞怒吼的条风白兽,却只有一张俏美而熟悉的脸庞。 “猎祜哥哥……”执歌轻轻发出一声如叹息般的呼唤,顺着猎祜的怀里缓缓滑落下去。 猎祜浑身猛然剧颤跪倒在地,将执歌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你怎么会来?” 执歌躺在猎祜的臂弯里,嘴角缓缓溢出鲜血,脸颊上却挂着笑容:“从小我就喜欢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要跟着你去,长大了也是一样……”说着轻轻“啊”了一声,因为太痛苦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 猎祜望着执歌被鲜血浸染的胸膛,鲜血还在汩汩往外喷涌,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执歌鲜血浸染的红纱衣裳上。 执歌浑身因为疼痛都在轻轻颤抖,喘息了一下,凝视着猎祜的脸庞,轻声问道:“猎祜哥,我你看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猎祜看了一眼被鲜血染得如红彤云霞般的衣裳,心里生出一股剧痛,缓缓点头道:“这身衣裳,你穿着真的很好看。” 执歌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满足,低声道:“自从去狱台城,整日穿着官服……我想你一定不喜欢,所以去祈春镇上特意做了这身衣裳……怕你看不到,所以特意穿过来……” 猎祜将脸颊轻轻贴在执歌冰凉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在执歌的脸上。 执歌已经没有力气去为猎祜擦拭眼泪,只是乖顺地躺在猎祜怀里,最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猎祜哥,不要哭……为你而死…我不后悔……” 说完最后一个字,执歌的眼眸便慢慢合上,血已流尽,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猎祜心中悲痛,抱着执歌的尸首,仰天长啸。 烈岩扶着合吾尧臣,呆望着死去的执歌,满脸惊讶与悲伤:“阿父,执歌姐姐死了……她居然为了救阿兄连自己的性命都宁可不要。” 第241章 入土为安 然而发自内心深处的深深悲痛呼声却很快被淹没在狂风怒吼中,苍穹中的条风白兽再度嘶声怒吼,脚掌上再度凝聚风戟,蠢蠢*。 就在这时,突然间从狂风外缘窜出一头如虎狼般的巨大猛兽来,躯干漆黑如夜,首间鬓毛却如火焰般耀眼璀璨,额首上伸出一对如闪电般金黄的利角。 猛兽一出现,汹涌的狂风顿时随之散去,却扬起漫天尘土。 它又朝着天上条风所化的白兽昂*啸,白兽与之对峙片刻,居然有所畏怯起来,收敛攻势,不再贪恋徘徊,很快便化为流风,在天地间游荡奔涌。 烈岩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奇兽居然在转瞬间就化解危机,凡人在它面前简直如蝼蚁般卑微,不由吓得双腿颤抖:“阿父,它会不会吃掉我们?” 合吾尧臣强自镇定心神,握紧手中青铜龙雀,然而面对眼前的威风凛然的猛兽,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浩瀚神秘的力量,仍不由感到微微战栗。 然而这头浑身漆黑的猛兽却只是转头轻蔑地望了他们一眼,继而展动四肢,如一道燃烧的火焰般朝着远方奔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眼见危险过去,烈岩父子这才长舒口气,忙奔向猎祜。 猎祜就一直保持着将执歌抱在怀里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俄顷,他终于抱着执歌缓缓站起来,轻声道:“阿父,我想去鬼关郡再看看阿月。” 合吾尧臣犹豫了下,虽然神情复杂,然而终究轻轻点了下头。 夜雨已歇,狂风却仍在落风涧中呼啸不休。 太子白泽不敢置信地望着笔直站立的萧夕,她整个人都仿佛沉浸在某种神秘幻境中,脑袋微微仰着,眼眸却散发出璀璨而耀眼的金黄光芒。 狂风在她周身盘旋回绕,渐渐汇聚成漩涡,将她牢牢裹在中央。萧夕却仿佛对周遭一切无知无觉,只是任凭狂风将身躯拥裹。 太子白泽怔怔望着萧夕,微微颤抖着伸出指尖,想要触碰一下。 然而却被一个清音喝阻道:“不要碰她,她正在接受天启。” 太子白泽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人站在溪水对岸,漆黑衣裳襟边绣着金线兽纹,在暗夜中依然熠熠生辉。 居然是巫即!太子白泽不由微微紧张起来。 正在这时,萧夕的脚尖居然缓缓离开地面,整个人被狂风裹挟着悬浮在半空中,随着她眼眸中金黄色光芒愈发耀眼璀璨,就如同一扇神秘深邃的门扉,狂风竟然渐渐被这股金黄光芒所渐渐吸进去。 这风并非天地之风,而是巫盼死后身上所残余的巫风,自古以来巫族之人死后,身上残存的巫力无所依凭,都会悉数消散在天地间,从未听说居然可以被别人窃为己有。 而巫盼明明已死,残余巫力居然会被萧夕吸走,就等同于在被上苍赋予某种操纵阴阳之力的同时,直接获得强大而纯净的力量! 这个萧夕,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在她身上怎么居然会发生巫族人才有的天启? 她究竟是什么人?巫即静静站在溪水对岸,目光忽然落在萧夕身侧的一面青铜镜上,漆黑如夜的镜面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 太子白泽的目光亦落在静静躺在地上草间的青铜镜上,他的心在剧烈跳动,有如咚咚擂鼓,倘若被巫即发现这是昆仑神镜,他一定会怀疑萧夕的身份,说不定还会杀掉萧夕。 “巫即,你怎么会来这里?”太子白泽出声道,不动声色挡在萧夕与昆仑神镜前面。 巫即的目光投落在太子白泽身上,静静答道:“我与巫盼约好在鬼关郡会合,刚才突然感知这里有异象,所以来看看。” 太子白泽伸臂指向巫盼所在的方位:“巫盼的尸首就在那边,你何不过去看看?” 巫即在赶来的路上已经感知巫盼的性命一殒而灭,所以并不惊讶,他朝着衰草凄迷的山丘望去一眼,又回头看了萧夕一眼,神情犹豫了下,还是转身离去。 见巫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太子白泽这才放下心,转而望向萧夕,眼眸露出担忧。 所谓天启,是巫族人在成年之时获得由上苍所赋予的操纵阴阳的强大力量,十巫之所以强大,正是由于拥有通过天启而获得的强大天赋。 然而,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天启居然会发生在明明是人族的萧夕身上,也许,就连十巫之首的大巫祝都不会料到,居然会有这种事发生。 太子白泽俯身拾起昆仑神镜,默默凝视着萧夕,心中暗暗祈祷着,愿上苍保佑她顺利完成天启。 雨霁风散的春夜中,整个落风涧中,碧草衰败凄迷,草叶间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未褪去,如情人悲伤的眼泪。 猎祜抱着执歌站在青丘上,微湿的夜风徐拂,执歌垂落下来的衣裳轻轻舞动。 烈岩等待许久,还不见猎祜再开口说话,只好怯生生道:“长兄,执歌姐姐还是交给我跟阿父,让我们带回去交给白氏伯伯。” 猎祜手臂忍不住轻颤,怀里的身躯已然冰冷,然而却不舍就这样让她离开。 合吾尧臣轻咳一声:“好孩子,让阿父带她回去,也好让她入土为安。” 猎祜这才缓缓将执歌的身躯递出去,合吾尧臣解下披在身后的斗篷,盖在执歌身上,这才让烈岩将她的身躯轻轻背起来。 烈岩望向回去的路,但见一片茫茫夜色,不由皱眉道:“鹿蜀马跑了,咱们只能走着回去了。” 话音未落,但见夜色中一团微亮光芒闪烁,很快便出现一个身披漆黑斗篷的人,衣裳襟边绣着金线兽纹,居然跟巫盼的衣着极为相似。 合吾尧臣心下一沉,闪身挡在两个儿子身前,朝着来人沉声道:“来者何人?” 然而距离十丈之外的金黄微光轻轻一晃,来人居然已经穿过三人来到背后,站在巫盼溅满鲜血的尸体身侧,抬眼瞥向滚落在草丛间的头颅,尚自睁着双眼,满脸惊惶。 第242章 怪风 巫即朝着漫丘遍野的祝馀草望去,声音微沉:“巫盼是被你们所杀?” 三人已然明白此人多半是巫族人,猎祜正要应声,却被合吾尧臣举臂示意,自己答道:“是我杀死巫盼,你若要为他报仇,只管找我,跟他们二人无关。” 烈岩急嚷道:“阿父,不要丢开我,倘若真有事,儿子愿意跟你一同承担。” 猎祜亦辩道:“阿父,这件事都是我一人预谋,跟你还有阿弟根本不相干。” 合吾尧臣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都不甚出色,但是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眼中不由露出欣慰神色,却又忍不住叹气,哪怕侥幸杀死巫盼,然而巫族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说到底终究不是人族可以对抗。 然而巫即却并没有出手,只是俯身缓缓拾起掉落在巫盼尸首上的碎裂红绸,朝着天上高高举起,闭上眼默默祷告,仿佛正在举行神秘的仪式。 合吾尧臣父子三人都惊异地望过去,但见随着巫即的祈祷,红绸开始隐隐发出红光,如一团即将熄灭跳跃着的火,而倒在地上的巫盼尸体居然渐渐化为无数碎片般的流光,盘旋飞舞着升上漆黑夜空,渐渐消失,地上空余漆黑衣裳。 巫盼的尸体就在对上苍的祷告中,终究化为烟尘。 巫即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冰冷,缓缓道:“杀死巫盼的人族,告诉我你的名字。” 夜风忽然有些急,掀动衣襟,合吾尧臣缓缓答道:“才州风月城,合吾氏尧臣。” 巫即眼眸微动,回头望了眼合吾尧臣,衣袖轻拂,没有再说话,却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春光明媚,官道路上一泓微蓝清澈的开阔水湖岸上,停着一辆车舆,岸边斜柳枝条嫩绿,在柔风吹拂下垂落在敞开的车舆上。 萧夕静静躺在车上,合眼安睡,一条柳枝轻轻扫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春日的清爽。 一只修长的手马上伸过来,拂去扰人静眠的顽皮柳枝,然后轻轻落在萧夕微白的脸颊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惜抚摸着。 萧夕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晃动着五根*修长如白葱般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温柔摩挲,手掌中散发出一种温暖如阳春的气息,让人不由就安心下来。 这是太子白泽的手,萧夕立即就感知出来,然而却没有吭声,太子白泽难得露出这样温柔安静的举动,这种被细心呵护的感觉,还真不错。 萧夕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然而冷不防脸上的指尖一顿,继而响起太子白泽微微气恼的声音:“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说话?” 萧夕只好坐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不少,又听太子白泽急忙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虽然觉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但是萧夕不愿再让他担忧,所以摇头笑道:“我没事。” 萧夕打量四下,但见车舆前套着两匹白首虎纹的马,而前面岸上石头坐着两个人,正是之前在中谷遇到的烈岩父子。 太子白泽道:“自从你之前在落风涧昏过去,他们两个就用车舆带上我们去风月城。” 萧夕摸摸脑袋:“我睡了多久?” “到今天为止,已经整整三天了。”太子白泽望着萧夕渐渐恢复神采,终于放下心,“你肚子饿不饿,我去拿点馒头给你先垫垫。”说着便从车舆上下去。 萧夕也跟着跳下车舆,明明昏睡三天,然而落地时却觉得身体格外轻盈,简直有如生出一对羽翼,她朝向合吾尧臣走过去打算去道谢,正好烈岩尿急,去不远处的草丛里小解。 正当烈岩解开腰带,酣畅淋漓撒着尿时,迎面如细柳拂面的轻风骤然转急,烈岩不备,衣襟猛翻,整个人险些被掀倒,赶忙站稳提起裤子,慌慌忙忙跑出去,张嘴就喊:“阿父,刚才好大的怪风……” 话未说完,烈岩就看见站在合吾尧臣身旁的萧夕,对方正用一种有些尴尬的神情望着自己,烈岩低头一看,刚才光顾着慌张,连裤子都还没提好,忙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系好腰带。 合吾尧臣摇头轻叹:“我这幼子从小沉不住气,让姑娘见笑了。” 萧夕笑道:“大概烈岩真的被吓到了,才会忙中出错。”自己脸上却露出微微不自在。 幸好合吾尧臣一直在用督促的眼神望着烈岩,平声道:“一阵急风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烈岩已经整理好衣裳,这才转身嘟囔道:“还不是之前在落风涧,阿父跟长兄简直快把我给担心死了,所以现在一吹乱风我就担心。” 这时太子白泽已经把馒头拿过来,萧夕笑道:“我们吃点食物再赶路吧。”说着便让太子白泽把馒头分给烈岩父子,四个人便都坐下来用饭。 萧夕见对方只有烈岩父子,便问道:“猎祜与执歌呢?怎么没见他们?” 烈岩父子一听,顿时都不由停下来,神情收敛,却都没有开口回答。 俄顷,烈岩才支支吾吾道:“执歌姐姐……死了。” “什么?”萧夕手里握着的馒头顿时掉在地上,她扭头看向太子白泽,神情震惊。 那个妖魔云轩明明答应要救人,为什么执歌还会死?! 然而太子白泽却只是轻轻摇头,示意萧夕不要太激动。 烈岩又道:“执歌姐姐为了救猎祜长兄,被大风兽给杀死了。” 竟然会是这样,萧夕不由怔然,想到执歌那般爱慕猎祜,最后竟然会为了猎祜而死。以她那般刚烈性情,会做出这样舍弃性命的举动,其实并不意外。 萧夕又慢慢拾起掉在地上的馒头,眼底微微发酸,有泪水要忍不住涌出来,她紧攥着手强忍回去,又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烈岩答道:“执歌姐姐被白氏的人接回去了,长兄独自去鬼关郡。” 萧夕久久没有说话,合吾尧臣道:“姑娘请节哀,还是先赶去风月城要紧,今天就是二月初一,在日落之前姑娘必须赶到学宫思睿宫去报名,若是错过就无法参加选官。” 第243章 出言不逊 一阵水风迎面吹来,萧夕轻轻点头,眼神却难掩伤怀,心里忍不住怀念在狱台城的时光,那时候每个人都是好好的,有说有笑,如今却死的死,走的走,再难相聚。 众人见萧夕伤心,都不再言语,吃罢饭便驱赶车舆急急赶路。 沿路渐渐行人车舆多起来,风月城乃是一州之都城,规模宏大,居住在城内百姓足有百万之数,尤其是在晴朗春日,人们纷纷外出游玩踏青,大街上、城门口及郊外无不熙攘热闹。 思睿学宫在西南城郊,合吾尧臣一路驱车,眼见最后一抹落日斜晖就要被楼台完全遮蔽,鹿蜀马终于在一座古朴清雅的高大楼台前嘶鸣停下,不住喷打着响鼻。 萧夕忙跳下车舆,来不及跟合吾尧臣道谢,就忙奔上高高的白石台阶,正好望见两个官役打扮的人正缓缓合上厚重的学宫大门。 萧夕忙高声唤道:“等一下” 两个官役见有人奔来,还是个女子,不由面面相觑,都扶着门停下来等待。 萧夕奔到大门口,正准备跨上走廊,却听见大门里传来一个威严声音:“何人胆敢在思睿宫外喧哗吵闹?” 但见一个神态威仪的女子缓缓走出来,一袭淡红牡丹绣襟衣裙,袖口露出白皙丰润的手臂,腰肢虽细软,却不似寻常女子般娇柔,款款行来倒有如笔直细松。 两个官役见女子走出来,忙躬身恭拜。 女子站在台阶之上,丹凤眉眼居高临下打量萧夕,见来人是一个年轻女子,看气度并不似寻常百姓,又见其神情难掩焦急,便知多半是报到来迟的女官。 萧夕并不躲避女子的打量,反倒与之对视,一阵微冷的晚风吹来,掠起二人垂落鬓发,竟仿佛有种谁都不肯让步的架势。 清冷斜晖映照在思睿学宫大门外的宽敞平台上。 两个官役躲在大门外,望着门外两个对峙而立的女子,压低声音交谈。 “这个女子好生大胆,居然敢冲撞监丞大人,监丞大人肯定不会轻饶她。” “就是就是,监丞大人最讨厌不守时的人,既然过了时辰,就该乖乖滚回去才对。” 这时只听女子开口道:“本官就是负责学宫事务之监丞,倘若你是来报到参与选官,时辰已过,你不能进去。” 萧夕却道:“既然以日落为期,刚才我来之时,明明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女子眼中露出微微厌烦:“思睿宫自有规矩,你刚才在学宫之外大声喧哗,乃是对先贤不敬,思睿宫乃是承师问道的地方,岂会允许你这种不尊圣贤的人进去?” 这倒是明摆着欺负人,萧夕并不露怯,反倒冷静驳道:“对先贤之敬应在于心,不拘于行,若是只在外表上假装对先贤恭敬,内心却是傲慢无礼,岂非是虚伪无耻之人?” “你竟敢辱骂本官?”女子登时恼怒,脸颊涨红。 萧夕轻笑道:“我又没指名道姓,大人为何偏偏往自己身上揽?” 女子气得直跺脚,大喊道:“来人——” 话未说完,却听得一个浑厚声音传来:“颂怡监丞,还请息怒。” 正在发脾气的女子循声望去,却见合吾尧臣正一步一步走过来,脸上怒容顿时收敛,居然走下台阶迎上去:“原来是尧臣贵公,不知您来思睿宫有什么事情?” 萧夕望着正叙话的二人,不由一怔,这趾高气扬的的监丞居然会对合吾尧臣这么尊敬,他究竟是什么人? 就连躲在大门里面偷偷看热闹的两个官役也掉转话锋。 “哟,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有尧臣贵公当靠山,难怪会敢对监丞大人出言不逊。” “那倒是,这风月城中谁敢不给尧臣贵公面子?就连州牧大人也对他礼让三分呢。” 果然,合吾尧臣与颂怡监丞没说几句话,颂怡便瞥了萧夕一眼,仿佛有些不情愿,然而还是颔首答应,接着便走过来对萧夕道:“看在尧臣贵公的情面上,今日就破一次例,跟本官进来吧。”说着便转身朝学宫里面走去。 萧夕感激地望向合吾尧臣,要是没有他的说合,思睿宫的大门还真不容易进去。 合吾尧臣只微微颔首道:举手之劳,不必相谢,萧夕姑娘快进去吧。” 萧夕这才跟着颂怡走进学宫,太子白泽则挎着包袱跟在后面。 一路向东穿过七重大庭院,迎面是一面清湖,湖水对岸是高低重叠的屋檐楼阁,正值掌灯时分,沿湖亮着灯盏。 颂怡止步,吩咐官役提灯引路,又对萧夕道:“对岸总共有一百五十四间厢房,已经住了一百五十三位来报名的待选官,你是最后一个,只能住最南面剩下的最后一间,自会有人带你去,本官还有事,你请自便。”说着便自顾转身离去。 官役提着灯盏领萧夕过了湖上石桥,一路沿着湖岸碎石路朝南而走,沿路亮着灯的厢房里,还不时传出朗朗书声。 “这些人还真勤奋。”萧夕摇头轻叹,自愧弗如。 官役在前面领路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每年这些待选官里大多数人会提前数月就来到风月城,找个清静好读书的地方住着,日夜苦读书籍,再过三天就是选拔考试的日子,他们就算彻夜不眠也不稀奇。” 萧夕暗暗乍舌,跟这些拼命读书备考的人相比,自己连最起码该读哪些书都不知道,岂非注定要名落孙山? 眼看碎石路尽头就是荒僻草丘,官役总算停下来,指着左侧一间漆黑的厢房:“这里就是大人的房间。” 萧夕转头一看,不由苦笑,难怪这间厢房没人肯住,不仅地偏路僻,而且房前屋后茂盛杂乱的老竹遮挡住门窗,简直连风都透不进去。 官役道:“大人来得晚,好房间都给人挑走了,这间厢房差是差了点,不过小人已经把里面仔细打扫过,还算干净。” 有住的地方就已经不错了,萧夕倒也不是个挑剔计较之人,于是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银贝递给官役,笑道:“烦劳你带路,辛苦了。” 第244章 更改身份 官役见四下没人,于是接过银贝,满脸欣喜,讨好道:“谢大人打赏,小人专门负责最后三十四位待选官的起居,大人若有需要只管吩咐小人。” 萧夕颔首笑道:“那你先去忙,我们进屋里去。” 官役躬身道:“大人暂且稍等片刻,小人这就让人把饭食与热水送来。”说着便拎着灯盏转身疾去。 周围又安静下来,只有晚风拂动竹梢发出的簌簌响声。 萧夕与太子白泽进屋点灯,萧夕给自己倒杯茶,正饮啜着,望见太子白泽正把衣物一一放好,好像对自己能否被选拔为官根本不关心。 “你就不担心我会落选,然后被遣返狱台城?”萧夕问道。 太子白泽从包袱里递给萧夕一册书籍:“如果害怕会落选,那就好好读一读这卷书,贤睿公毕生心血皆在此书中,可不是那些所谓的名门贤者所著的各种典籍所能相提并论。” 萧夕接过有些泛黄的书卷,正是羲佑所赠贤睿公之亲著,展开一阅,倒真是字字珠玑,可是却又支着脑袋轻叹道:“读了贤睿公的书,难道就能成为跟他一样的贤者吗?” 太子白泽坐在萧夕对面道:“如果能够领悟贤睿公的智慧,就算还不能成为贤者,至少不会为世人所误。巫盼杀死贤睿公,你不是很伤心么,那就更要善自珍爱他所留给世人的珍贵之物。” 萧夕一听,不由心生肃然,对太子白泽颔首道:“你说得有道理,从今天开始,我要勤勉苦读。”说着当真一扫倦容,展开黄旧书卷,映着灯光认真看书。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在柔黄灯光下专心致志的神情,心中既感欣慰,却又忍不住忧愁,虽然萧夕得到狱台官的举荐,然而与那些自幼苦读典籍且好好准备的人相比,的确希望渺茫。 过了一会儿,官役送来热水与吃食,太子白泽素来喜洁净,于是便先去洗澡。 然而等他沐浴出来,萧夕仍旧保持着最初的专注,放在桌上的吃食一点都没有动。 没想到萧夕居然会这么认真,太子白泽微感诧异,然而他并不知道,其实萧夕自幼也算饱读诗书,家里的书房堆满各种外公与外婆搜集的古代歌赋文章,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畅通无阻阅读贤睿公的书著,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曙光微醺,清晨湖面上飘动着朦胧白雾,被微风轻吹,顺着窗牖涌进房间。 太子白泽一觉醒来,却发现大床铺上是空的,被褥叠放齐整,不似有人睡过。 他心下微惊,朝着正厅望去,果然萧夕伏倒在桌上睡着了,胳膊下还摊开着昨夜所读的书卷,她居然一直看书到深夜,连床铺都没睡! 太子白泽连忙起身走过去,桌上灯油已经燃尽,萧夕的呼吸很轻,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桌上,如漆黑无暇的绸缎。 他就这样静静凝视着萧夕的睡颜,直到萧夕眉眼微动,醒了过来,太子白泽这才移开视线,假装为萧夕整理凌乱的桌面。 萧夕揉揉眼睛朝屋外望去,正好听见有官役在湖岸碎石路上唤道:“各位待选官大人,卯时已到,请去膳房用早饭。” 萧夕摸摸肚子,正好饿了,便站起来拢拢鬓发,径直就走出去。 居然连脸都不洗,太子白泽有些嫌弃地望着萧夕背影,忙把书册收好,起身跟了上去。 膳房就在湖岸最北面,萧夕隔得最远,等她一走进膳房,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都是高冠阔袖侃侃而谈的男子,也有几个女子坐在其中。 萧夕去领了饭食,拣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来,独自吃饭。 才州自古人才辈出,各种思想流派如雨后春笋,众人都是饱读书经之人,谈论的大都是对于政事的不同观点,各执己见,这些朴素的哲学思想,在萧夕看来并不新奇,毕竟都已经被后人总结得很详细。 倒是有人在谈论辟马的事,萧夕不由竖起耳朵倾听。 “听所狱台城侍郎辟马被查出贿赂各级官员,还陷害前任狱台医官谋害狱台官,真是胆大妄为之辈。” “我昨天还听说,州牧大人亲自审理这桩贿赂大案,已经将牵涉贿赂之官吏一共三十二人,皆依律惩处,辟马被满门抄检,族中但凡任职之官都被革职返乡。” “这下说不定会多出两个名额来,咱们被选中的机会便更增一分……” 原来是为自己打这个算盘,萧夕不由暗笑,三两下吃完饭,正走出门外走廊,便有官役走过来道:“这位大人是否有一位随行侍者,原本是重犯,如今需要更改身份为奴隶?” 萧夕点头道:“没错,不知我该怎么做?” 官役递给萧夕一块写着字的尺牍:“这是州牧大人亲笔,请大人带给城中祝园中祝官,他自会为大人办理。” 萧夕又问了路,便朝隔壁的膳房去找太子白泽,按照思睿宫规矩,侍者与待选官身份有别,要分而待之。 萧夕站在门外,朝着里面一望,但见里面百余人,衣着神态各异,然而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瞧见太子白泽,他端坐在人群中,神态优雅从容,有如鹤立鸡群。 看来这个身份卑微的侍者倒比自己看起来更得体,萧夕朝着太子白泽招手示意,对方便放下碗筷走出来,萧夕说清事由,太子白泽却不肯立即前往,却看着萧夕微微凌乱的鬓发道:“先回房间一趟。” 萧夕一怔:“该不会又要我沐浴净身?” 太子白泽神情有些嫌弃道:“那倒不必,不过至少把头发梳好。” 萧夕没好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你喜欢麻烦。”嘴上抱怨着,还是跟着太子白泽一路沿着湖岸回去,认认真真梳洗一番后才一同出了学宫。 大街上楼阁层叠,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萧夕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太子白泽却是一副冷淡表情,好像对诸般热闹都不感兴趣。 “难得来风月城这样繁华的城市,你怎么好像不喜欢?”萧夕与太子白泽并肩而走。 第245章 品相 太子白泽看了周围一眼,收回目光:“我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再说不论是谁,知道自己要被充为奴隶,都不会高兴。” 原来是为这事,萧夕安慰道:“你既跟着我,我又怎么会真的把你当成奴隶对待?在狱台城,我还不是什么事都让你拿主意,你倒更像是我的主人。” 太子白泽表情这才缓和,眼角轻斜道:“谁让你这么笨,又总喜欢惹麻烦。” 自己不过谦虚几句,还当真得意起来,萧夕心里暗暗抱怨,脸上却没露出不满。 突然,太子白泽脚下一顿,眼眸露出微微诧异。 萧夕抬头朝前望去,也不由惊诧,但见风月城正中央位置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青丘,白石碧木,皆是浑然天成。 这片原本应该是风月城最繁华的街市,居然会连一座房屋楼宇都没有! “这里应该就是祝园。”太子白泽轻声道。 话音刚落,一只郭公鸟从祝园里面飞出来,体态优雅,*如霞,在天上飞舞盘旋,路过之人纷纷止步,仰首注视,然而郭公鸟却最终轻盈落在萧夕肩头,行人皆投来目光,目露羡慕。 太子白泽含笑道:“郭公鸟被世人奉为吉鸟,看来它很喜欢你。” 萧夕轻轻抚摸着郭公鸟的羽翼,郭公鸟居然很乖顺,任由萧夕抚弄。 正在这时,祝园大门却传来一个微感惊讶的苍老声音:“郭公鸟历来性情温和,但是却极少与人亲近,没想到居然会对你这般青睐。” 萧夕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位须发白如雪的老者,穿着一身灰白布衣,拄着拐杖,然而周身却流露出一种庄严。 萧夕走过去礼貌问道:“请问祝官在吗?” 老者看了萧夕一眼,又看了眼身后的太子白泽,开口道:“我就是祝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夕与太子白泽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眼前这位衣着质朴的老者居然会是掌管整个祝园的祝官,萧夕忙拱手行礼,将尺牍奉上去道:“我们是来换牌碟的。” 老祝官接过尺牍一阅,放入袖中道:“随我来。”便领着萧夕二人走入祝园。 沿着碎石路朝里面走去,但见沿路碧草丰茂,清溪如玉带交缠,更有清啼婉转,悦人心脾,然而这般优美景致,竟然空无一人。 萧夕正随着老祝官在碎石路上走着,突然肩头郭公鸟展翅而飞,越过三人朝着祝园正中央的一株叶如华盖般的参天古木上飞去。 古木生长在汩汩清池中,溪水皆由庞大的树根下涌出,枝干碧如墨翠,却没有半点青苔,盖如云霞,辉煌璀璨,整个祝园中就属这株古木最为显眼夺目,仿佛其余草石皆是依附其而生。 最为奇妙的是,粗壮笔直的枝干上居然还结着一个个如熟瓜般的果实,或大或小,瓜蒂上还挂着各种铃铛,有风吹拂,然而铃铛居然不响。 萧夕不由奇道:“这树上为何会挂着铃铛?” 老祝官回头望了萧夕一眼:“等到胎果成熟,铃铛感应胎熟才会响。” 萧夕又望着满树挂着的浑圆果实,如初生婴儿般圆润,又问道:“胎果能吃吗?” 太子白泽终于忍不住,拿手轻轻拍了下萧夕,示意她不要再发问。 萧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听老祝官缓缓道:“本翁任职祝官数十载,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要吃胎果。” 萧夕一听,心中愈发想知道,这满树浑圆果实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用的,然而看见太子白泽不断以眼神示意,她又只好按捺不提。 祝园的官署就在古木对面,老祝官带着太子白泽进去更换牌碟,萧夕就站在门外走廊上,望着如云霞般辉煌的古木,郭公鸟正在树枝上休憩。 不一会儿便有官役领着太子白泽走出来,对萧夕道:“大人请稍等,待小人去给这个奴隶烙上印记。” 萧夕问道:“要怎样烙上印记?” 官役答道:“很简单,只要用烧红的烙铁在身上烙伤,印记终生不灭,就算以后奴隶逃走,也能够凭着印记找回来。” 那怎么行?!萧夕骤然心里一惊,单是奴隶牌碟就已经够让太子白泽生气了,若是还得在身上烙个印,那便是终身洗不去的耻辱,太子白泽还不得气坏了。 眼见太子白泽表情抑怒,萧夕忙问官役:“这印记难道非烙上去不可?” 官役摇头道:“依照祝园规矩,但凡来更换牌碟的奴隶都须烙上印记,只是有一次除外,还是申秩贵公带来一个从涟州花重金买来的贱民充为奴隶,因为貌美所以不舍在身上烙上印记。” 萧夕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两枚银贝递给官役,压低声假道:“不瞒你说,本官的这个奴隶也是从涟州买来的,花了足足三百银贝,本官也舍不得在他身上烙印,烦劳你通融一下。” 官役接过银贝塞进怀里,又回头看了眼兀自站在不远处的太子白泽,目光露出艳羡:“大人真是好眼光,以这个人的品相,三百银贝不算贵。大人只管放心,待会儿小人只是假意在他手臂上烫一下,过个三两天保管一点痕迹都没有。” 萧夕心里暗暗苦笑,什么品相不品相,当我买狗呢? 太子白泽不知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只是跟着官役离去,后来又回转时,手臂上果然只有一个淡红烙痕,问萧夕道:“你刚才跟官役都说了些什么?” 萧夕掩嘴笑道:“我刚才说,你是我从涟州用大价钱买来的,舍不得在你身上烙印,看来官役真没下重手。” 太子白泽脸颊薄红,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难得扳回一局,萧夕有些小得意地耸耸肩,悠然跟在太子白泽身后。 正在这时,有两个穿着寻常衣裳的百姓踩着溪水上的石墩走到古木下,看举止应该是夫妻,二人在巨大的树根前跪下来,虔诚祈祷。 萧夕问道:“这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太子白泽瞥了一眼:“他们在求子。” 萧夕恍然所悟:“原来这是株神木,可以保佑人快点生小孩,是不是很灵验?” 第246章 吊唁 太子白泽见萧夕把神木当作用来祭拜的神像之类,不由轻笑道:“灵验得很,百求百应。” 萧夕又见祈祷的夫妻将一个精致铃铛悬挂在一截树枝上,又好奇道:“为什么要挂上铃铛?”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懵懂神情,她对扶桑还是了解太少,于是耐心答道:“胎果会从挂着铃铛的位置生长,等到成熟的时候,铃铛就会鸣响,父母从树上摘下属于自己的胎果,孩子就在胎果里面。” 话音刚落,萧夕一脚便踢在凸出的石头上,竟然不觉得疼,神情震惊:“孩子居然是从树上长出来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太子白泽却没有半点欺骗表情,认真道:“扶桑人都是从胎果里面诞生,就连天帝也不例外。每座城镇只会有一株胎木,胎木是当政者是否治理得当的征兆,百姓安宁太平胎木就会生长得很茂盛,反之如果贫瘠荒芜,胎木就会枯败甚至死亡。” 原来是这样,萧夕望向盘根错节荫翳蔽日的高耸胎木,生长得这般茂盛,看来这位州牧大人是位很好的当政者。 二人走出祝园,园丘周围不时有行人经过,祝园虽然没有砌围墙栏杆,也无人在路上值守,然而行人都没有随意进去,甚至连说话声音都放低,萧夕不由心生感叹,看来祝园在百姓心中是神圣之地,不由自主就会生出爱惜尊敬之意。 萧夕正沿着来路往回走,却见大街上有一个身着*丧衣的人骑着马奔驰而过,路边有人在观望议论。 “白氏二小姐年纪轻轻,居然会突然过世……” “可不,去年执歌姑娘还回来看望父母,来我这里买过胭脂呢,这人说没就没了。” 萧夕一听与执歌有关,忙走上前询问正在整理胭脂盒的货郎:“请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货郎见是一位眉眼温婉的姑娘,便答道:“今日白氏家族为二小姐执歌姑娘举行丧礼,刚才应当是白氏的远亲进城去吊唁,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行路匆忙。” 萧夕又忙问道:“白氏住在哪里?” 货郎指向城东连绵屋檐:“朝东沿着大路直走,办丧事的大户就是白氏。” 太子白泽见萧夕转而朝东,忙跟上去问道:“难道你要去白氏家?” 萧夕步履匆忙:“既然今天是执歌丧礼,我自然也要去吊唁。” 太子白泽却阻道:“我并非有意阻拦你,只是你没有白氏请柬,未必就能吊唁死者。” 萧夕停脚一怔,回头看向太子白泽:“请柬是什么?” 一座挂满白幔的大门,朱漆白布,门内隐隐传来哀乐之声。数名家仆侍立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 萧夕站在台阶下,望着鱼贯上前的客人递上白柬,才被家仆一一引进去。 太子白泽轻声提醒道:“像白门这样拥有姓氏的名门望族,无论操办大小事宜,都会以请柬邀请客人,这些客人非富即贵,来者必会携带请柬,我们没有受到邀请,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 萧夕听着哀乐声,心里又揪痛起来,皱着眉道:“我只知道执歌是我的朋友,如今她的丧礼,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再看她最后一眼。”说着便径直走上去。 果然,一个仆役拦下萧夕:“请问这位客人,是否带请柬来?” 萧夕直截了当答道:“我没有请柬,但是执歌跟我是朋友,我要去进去祭拜她。” 仆役倒没驱赶人,却对萧夕指着右侧走廊:“府上在拐角设有酒菜招待,直走便到。” 萧夕一怔,不知什么意思,便回头去看太子白泽。 太子白泽低声道:“名门大户操办喜丧之事,总有些来趁机乞食的闲杂之人,明面上不好驱赶,所以往往备下些酒菜,这些人吃饱喝足就会自动离去,不再找麻烦。” 萧夕勃然而怒,原来竟是把自己当成来吃白食的泼皮无赖,登时指着仆役薄怒道:“休要瞧不起人,你去把管事的叫出来,我能不能进去还轮不着你来决定!” 仆役顿时面露难色,这时有个人从大门里走出来,疾步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仆役忙道:“大管家,这里有个人没有请柬,却非要进门去。” 大管家将萧夕仔细打量一番,见其眉眼气派不似寻常之人,倒不能轻易怠慢,于是轻言客气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姓名?” 萧夕答道:“我是狱台城狱官萧夕,与执歌是朋友,听说今天是她的丧礼,所以想来祭拜,只是我没有请柬,不知能否让我进去?” 大管家顿时微惊:“原来您就是二小姐在信里经常提起的萧夕姑娘,实在失礼!”说着便亲自要领萧夕进去。 萧夕心里暗暗松口气,正要抬脚进去,却又听背后传来一个不屑声音:“原来你就是扳倒辟马的萧夕?” 萧夕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鲜亮紫檀绸衣的男人站在台阶下面,年约半百,腰如桶粗,后面跟着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子,居然是在思睿学宫门外与之争执的颂怡监丞,她今日穿着一袭素白衣裙,低调朴素,然而二人脸上那副傲慢表情却是出奇相似。 萧夕一看便知来者不善,却从容笑道:“客人谬赞,辟马是因为贿赂官吏触犯刑律才会被治罪,怎能说是被我给扳倒?” 大管家眼见双方针锋相对,忙走下台阶躬身迎道:“申秩贵公,小人有失远迎。” 申秩却不理会大管家,只是眼神凶狠盯着萧夕,切齿道:“萧夕,辟马的事本贵公犯不着管,但是我的小儿子啮齿却是被你所杀,这件事本贵公绝不会善罢甘休!” 颂怡轻声唤道:“阿父,这件事不要在这里声嚷。” 萧夕眉头一颦,原来啮齿居然是这位申秩贵公的儿子,而且还有个在学宫当监丞的姐姐,难怪身为区区狱官却那般胆大妄为,原来是有靠山。 萧夕却没被申秩给吓着,反而冷笑道:“啮齿公然强暴无辜百姓,无耻奸淫之极,狱台大人已经论我无罪,你还还能翻案不成?” 第247章 负荆请罪 申秩大怒,脱口骂道:“强奸民妇又怎么了,我儿子的命难道连个妇人都不如?什么狱台大人,我看羲佑这个小儿是成心跟本贵公作对!” 恬不知耻,萧夕在心里暗骂,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颂怡皱着眉,微微提声警示:“阿父,莫要因为生气就乱言。” 大管家原本还算客气的脸色也顿时换作微愠,沉声道:“申秩贵公,在白氏大门前说出有辱白门的话,似乎不太妥当。” 申秩这才回神,然而说出的话岂能收回,只好指着萧夕咬牙切齿,俄顷道:“这丧礼,本贵公还不去了!”说着转身便要走,却被颂怡拉住手臂轻语劝说。 萧夕冷笑道:“申秩贵公这么急着要走,莫不是急着要去陪当初从涟州买来的女奴隶,听说因为她貌美,贵公连在她身上烙个印都舍不得。” 申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再不理会颂怡,扭着桶腰便走。 太子白泽挨着萧夕轻声道:“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你把申秩给得罪了,他定会找你麻烦。” 萧夕望着离去的申秩与颂怡,轻声道:“我还就不怕被小人给找麻烦。” 大管家对萧夕道:“萧夕姑娘,小人带你直接去见夫人,她正在后堂为二小姐守灵。” 萧夕颔首道:“有劳大管家。”二人便跟着大管家一路沿着折廊径直去往后堂。 宾客都在前堂招待,后堂倒颇安静,屋檐上悬挂着迎风飞舞的白幔幡帐,在明媚的日光下,映着淡淡伤怀。 前堂的哀乐回荡在整个空荡宽敞的后堂,太子白泽在走廊上等候,萧夕独自跨进门槛,一眼便望见停在正中央的楠木桐油棺椁,棺椁旁跪着一个*衣裳的妇人,低首默哀。 萧夕怔怔站在门口,望着孤伶伶的棺椁,喉头忍不住哽咽起来。 一阵急风涌入屋里,吹动妇人衣裳,妇人抬头望向门外,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萧夕。 妇人缓缓站起来,体态端庄,柔声问道:“你就是萧夕姑娘?” 萧夕忙镇定心绪,走上前去行礼:“萧夕见过夫人。” 妇人轻轻握住萧夕的手,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脸颊苍白,眼眶却彤红,强自露出笑容:“执歌常给家里写信,也时常提及你,说你是她在狱台城里最好的朋友。” 萧夕一听,不由落下泪来,疾风盘旋着,将屋内悬挂的白幔吹得飘起来,她慢慢走近棺椁,俯身看去。 执歌穿着一袭*衣裳,安然闭目躺在棺椁里,好像只是睡着了。 萧夕还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执歌,在她的记忆中,执歌总是笑着闹着,无论高兴也好,生气也罢,那张脸庞总是生动而富有神采,从没像现在这样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萧夕就这样静静望着执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执歌的衣襟上。 外面的风愈来愈急,明明天气明朗,狂风却如暴雨将至,吹得人睁不开眼,而萧夕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 最终,只听清冽的裂帛撕声,被紧紧缠绕在房梁上的白幔居然被骤风撕碎,缓缓落在执歌的棺椁上,覆在她苍白的面颊上。 紧接着便听见大管家在门外急声道:“夫人,尧臣贵公来了,请您快出去看看!” 白幔飞舞的空旷后堂里,萧夕正怔然望着躺在楠木桐油棺椁里的执歌遗躯,大管家在门外的一声禀告,才将萧夕从对往昔回忆中拉回来。 妇人缓声问道:“大管家,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管家脑袋上已经泌出汗来:“夫人,尧臣贵公来府上负荆请罪,眼下正跪在前堂大门外,宾客们都瞧着呢。” 妇人一听,顿时又惊又急,忙对萧夕道:“萧夕姑娘,府上突发急事,恐怕我无法招待你了,还望见谅。” 萧夕也很是惊讶合吾尧臣的所为,当着满座宾客的面跪着请罪,那可真是颜面尽失,说不定今后都会被人耻笑,她对妇人道:“既然府上有急事,夫人且去忙,不必管我。” 妇人便急忙走出去,与大管家一同往前面灵堂而去。 萧夕轻轻拂开落在执歌身上的*布幔,风在不知不觉间又停息了。 太子白泽正在门外廊上等候,见萧夕从屋里走出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望见她微红的眼眸,还闪着残余的潋滟光泽。 之前经历的种种困难与危险,自己都不曾见萧夕哭泣,而现在她为了朋友居然会如此伤心,太子白泽心里涌起一股感动与怜惜,便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萧夕,见太子白泽望着自己,便低下头用衣袖拭去余泪,又听见太子白泽轻声道:“原来失去朋友会是一件这么伤心的事,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没有。” 萧夕却摇头道:“有过拥有朋友的快乐,就必然会经历失去朋友的痛苦,如果因为害怕经历痛苦就拒绝快乐,那人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却见周围折廊上有仆役正朝着前堂跑去,口中皆道:“听说尧臣贵公跪在前堂,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原来都是去前堂看热闹,萧夕颦眉自语:“合吾尧臣为什么偏偏要在执歌丧礼上来白氏府上请罪呢?” 太子白泽脸上却没有感到意外的表情,他对萧夕道:“难道你忘了,执歌姑娘是为救他的儿子而死的,执歌是白氏嫡女,这样不明不白死去,合吾尧臣总得给白氏一个交待。” 萧夕点头道:“既然这样,不知白氏会怎么对待合吾尧臣?” 太子白泽看出萧夕有些担忧,于是劝道:“倘若白氏并不追究其责,两家言好自然是好;倘若白氏真要怪罪合吾尧臣,顶多羞辱一番,断不会要其抵命。无论结果怎样,都不是你所能左右,你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为好。” 萧夕点头道:“我明白,这件事我的确帮不上忙。不过当初在思睿学宫外合吾尧臣曾经帮过我,那我改日再登门道谢。” 这次总算还算听话,没去惹麻烦,太子白泽暗暗松口气。 第248章 销毁 二人便从来路朝大门走去,经过前堂右侧回廊时,萧夕隔着碧绿花草朝着前堂门外望去,宾客们都围拢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 正好有刚才跑过去围观的仆役走过来,彼此交谈。 “这个尧臣贵公说二小姐的死跟他儿子有关,这是代儿请罪呢!怎么不见他儿子亲自来?” “听说贵公家大公子就没跟着回风月城,恐怕多半是怕被咱们府上找麻烦,所以躲起来了,可怜尧臣贵公上了年纪,还要为不孝儿丢光脸面。” 萧夕一听,不由停下脚步,有些担忧合吾尧臣的处境,恐怕猎祜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后果都会由自己的阿父来承担,合吾尧臣在风月城也算颇有声望,这样当众跪着,恐怕心里很不好受。 然而又听仆役道:“没想到白氏贵公这么宽厚,非但没怪罪,居然还亲自把尧臣贵公扶起来,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白氏贵公一向对咱们下人都很宽容,更何况还是交好的尧臣贵公,就算咱们二小姐是因为猎祜大公子而死,但毕竟不关尧臣贵公的事,白氏贵公肯定不会随便迁怒于人。” 太子白泽见萧夕听得专注,挨近萧夕小声道:“他们没有争执起来,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萧夕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轻声道:“执歌生前总是爱笑,我实在不希望在她的丧礼上出现令人不快的事情。”说着便又抬步朝前走。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的背影,有些单薄,又带着些许哀伤。 这个人实在太容易被感情所左右,而感情却又恰恰是最容易摧残心志之物,太子白泽不由轻叹,但愿她会尽快好起来。 二人一路回到思睿宫,经过大门时,正有官役从偏门里面抬出一箱一箱的典籍,其中一个举着火把,正打算将这些典籍全部烧掉。 萧夕问道:“好端端的书籍,为什么要烧掉?” 官役答道:“这些书籍原本都被放在思睿宫里珍藏,都是贤睿公门下弟子所著,如今贤睿公犯下谋逆大罪被诛杀,这些书籍都成为禁物,因此都要抬出来烧掉销毁。” 萧夕不由眉头一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中有些气忿,脸上却没显露。 太子白泽却突然神情微变,对萧夕低声道:“不好,我竟把这件事给疏忽了,今早出门太急,就把那册书卷放在枕下,没有藏好。” 萧夕心下微沉,轻声安慰:“不急,咱们现在就回去。” 谁知等二人刚跨进庭院,屋外廊上便已经站着十余人,萧夕一一扫去,监丞颂怡及负责起居的官役是认得的,其余人都穿着一样红裳银甲,腰悬长刀。 太子白泽低声对萧夕道:“看这些人衣着应该都是官府侍卫,身份不在你之下。” 萧夕一眼便看见颂怡手中持有一卷微黄书册,便知这些人定是来捉拿自己,眼见对方威风凛然,萧夕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怯意,只对颂怡假意笑道:“监丞大人带这么多侍卫来,难不成是来给你压阵助威的?” 颂怡露出衣袖的丰润手臂有些紧张地交叠在怀里,神情复杂地望着萧夕,迟疑道:“萧夕狱官,有人举报你私藏禁物,本官验明属实,所以州牧大人的侍尉来捕你下狱。” 满庭飒飒修竹,在风中轻轻摇摆,十余侍尉手按刀柄凝视着萧夕。 萧夕昂首笑道:“你说我私藏禁物,究竟是什么物件,可不能平白无故冤枉我。” 颂怡举起手中微黄书卷示意道:“此物乃谋逆者贤睿公之亲笔所著,当是禁物无疑。”说着便将书卷递与侍尉首领。 萧夕冷笑一声,斜睥嗤道:“你说此物乃是贤睿公亲笔所著,难不成你曾经亲眼见过?” 颂怡面露尴尬神色,有些局促道:“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不过本官自幼读书千百,此卷虽然只有区区十六篇章……然而却是贤睿公之亲笔无疑。” 这时,为首侍尉凝眉低喝道:“萧夕狱官,证据确凿,休要再狡辩。” 萧夕见此人面容虽年轻,眼神却自有一股老练与凌厉,有如鹰隼俯视猎物。 太子白泽见对方势众,悄声道:“不如让我来抵挡,你趁机逃走。” 萧夕头也没有回,低声答道:“亏你还是我的军师,尽出这些馊主意,今天我是跑不掉了,你就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免得又伤了身子。” 说罢萧夕又昂首对颂怡笑道:“算你有眼光,这册书卷的确是贤睿公传世亲笔无疑,不知你哪世修来的福气,能够一睹贤睿公之真迹。” 颂怡丰腴双臂轻轻一颤,有些不敢置信望着萧夕:“你究竟是贤睿公什么人?” 萧夕望着走过来的侍尉首领,毫不露怯嘲弄道:“我的名字就是贤睿公给的,至于我是他的什么人,你还不配知道。” 侍尉的手里拎着枷锁,戴在萧夕身上,冰冷而沉重的枷锁缚在身上,萧夕冷冷看着侍尉首领:“这件事跟我的奴隶没关系,你抓我可以,但是不准动他。” 侍尉首领如鹰眼般犀利的目光在太子白泽身上停落片刻,继而目光投落在他身后,假装没看见太子白泽一般,淡淡道:“人犯已归案,我们走。” 他身后的属下面面相觑,照理说这个奴隶也应该抓起来审问,若是的确不知情才可以释放,没想到首领这次居然一反常态,轻易就放过此人。 一个侍尉见太子白泽容貌脱俗不凡,若是变卖必能换个好价钱,便想据为己有,上前与首领商量道:“大人,反正这个奴隶最后也会被充公变卖,小人最近刚好手头有点紧,不如请大人恩赏给我。” 萧夕跟在侍尉首领身侧,听得真切,心头骤怒,回身一脚便踢在求赏者的肚子上,破口怒斥:“狗东西,他是我的人,你要是敢动他,我绝不轻饶你!” 求赏侍尉不防萧夕突然发作,顿时被踢得滚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滚来滚去,其余众侍尉皆拔出半截佩刀,警惕地盯着萧夕。 第249章 治罪 侍尉首领微微皱眉,瞥了眼被踢倒的侍尉,静静道:“依照本州律例,只有奴隶之主被当庭治罪画押后,奴隶才能被充公变卖,在此期间,奴隶应被关在祝园。” 说着,便有两个侍尉站出来持刀示意太子白泽朝外走,太子白泽薄唇紧抿,望着萧夕对自己轻轻示意,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趁机逃脱。 区区两个侍尉并不难对付,然而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竟然没有理会萧夕的示意。 “把人都带走。”侍尉首领一声令下,十余人便跟在他身后,押着萧夕二人走出庭院。 望着萧夕与侍尉们离去的身影,颂怡站在安静下来的庭院中,神情渐渐变得凝肃起来。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官役这时探出身来,讨好道:“监丞大人,这次帮令尊扳倒萧夕狱官,小人也算出了不少力,但是小人不敢贪功,只要一点点赏赐就可以。” 颂怡望着官役一副小人嘴脸,轻轻颔首:“这件事你的确功不可没,我会好好嘉奖你。” 官役正要跪谢,却又听颂怡道:“可是本官对此事内情一无所知,尚不知该如何论功行赏,不如这样,你把这件事的始末都一一写下来,待我细细看过,再根据你的功劳赏赐你。” 官役丝毫不怀疑颂怡所言,忙连声道:“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把事情一五一十写下来,再去呈给大人看。”说着便赶忙告辞离开。 满庭苍竹摇曳不休,颂怡轻轻走到竹枝低垂的墙头,眼眸似怨似恨,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愚昧无知的阿父……” 无人应声,只有风声飒然,仿佛有人在叹息,风渐升渐远,天色已近黄昏,风月城中灯火渐明。 城东一座深宅中,房檐下挂着一列夹纱灯,将整个折廊映得通明。 屋内传出得意声音:“这下总算替咱们的宝贝儿子报了仇了。”接着便传来男女酒欢笑声。 然而屋内之人正欢娱间,房门却被倏然推开,一个仆役慌忙禀道:“贵公,大小姐——” 话音未落,身着淡红牡丹绣襟衣裙的颂怡竟毫不避讳走进来,惊得屋内美妇慌忙回避,整理衣裳。 屋内年过半百的申秩,正举着酒杯还未来得及喝,望着颂怡兴师问罪的表情,心里竟生出怯意,强自咳嗽一声壮胆:“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颂怡瞥了眼跪坐在角落低头不吭声的妇人,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藤纸递给申秩,声音带着质问:“阿父,纸上所写之事可都属实?” 申秩接过黄藤纸一阅,接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为萧夕一事,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必要再讲一遍。” 颂怡颦眉道:“看来纸上所写一俱属实,阿父,你要陷害萧夕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申秩放下酒杯,吸了下鼻子:女儿,为父知道你的性情,是绝不会答应这样做,所以为父就自己找人去做,这都是为了给你弟弟报仇,萧夕可是杀你弟弟的凶手!” 颂怡却愠怒道:“阿弟被萧夕所杀属实,但是阿弟强奸民妇亦属实,就算萧夕没有误杀阿弟,等到阿弟回到狱台城,仍旧会被治死罪,在这件事上,萧夕根本无罪,你岂能随意陷害?” 申秩亦怒道:“我不管羲佑小儿怎么定论,我只知道是萧夕杀了我的宝贝儿子!假若啮齿真回到狱台城,难道羲佑小儿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敢随便处以死罪?!” 颂怡望着申秩冷声道:“阿父当真以为自己是尊贵之身?请恕女儿无礼直言,你不过是仗着去世的阿娘生前尊荣,还有我这个女儿的监丞之位,别人尚且让你三分,就连阿弟这个狱官之职,也还是我苦苦恳求州牧大人三年才肯恩赏,早知他如此不争,还不如让他就留在家里,当个酒囊饭袋也好过丢尽家门颜面,还丢了性命!” 申秩恼羞成怒,举起酒杯砸向门外:“你给我滚出去!” 颂怡却不徐不急拾起搁在酒席上的黄藤纸,卷好收入袖中。 申秩一呆:“你要干什么?” 颂怡冷声道:“我会把这件事如实禀告给州牧大人,倘若州牧大人要治你的罪,我可保不了你。”说罢拂袖转身,毅然离去。 月色融融,昏暗的石牢里,有些潮湿的墙壁上燃着数盏壁灯,灯火静静照亮铺满稻草的牢室。 两个衙役坐在大门外的木凳上磕着瓜子,你一言我一语闲聊。 “听说里面关着的是一个狱官,还是从狱台城举荐来参与遴选的,这下估计要黄了。” “可不是,等到被州牧大人治罪,再发配回去狱台城,狱官成犯人,还真是讽刺……” 二人正聊得起劲,月门外又一个衙役押着一个走路歪歪斜斜的人走过来,顿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二人顿时被熏得直翻白眼,捏着鼻子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押着人的衙役不耐烦道:“这个醉鬼在醉仙酒楼喝酒,身上居然一个铜贝都没有,掌柜报了官,我只好把这个人给押过来,你们两个快点把这个醉鬼关进去,我简直快要被熏死了!” 三人说话间,那个喝醉的人也不言不语,整个人好像被浸在酒桶里一般,也不知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衙役不由分说,赶忙打开牢门上的铁锁,不管不顾把醉汉推进去,连瞧也懒得再瞧一眼,赶忙“砰”一声合上大门。 一阵风在开门的空当涌进石牢,挂在墙上的灯火倏忽明灭,继而又恢复平静。 萧夕就坐在角落,望着对面瘫坐在稻草堆上的醉汉,一动不动,身上却散发出浓烈的酒味,很快就弥漫整个屋内。 萧夕拿指尖朝鼻翼轻扇一下,酒香浓绵却暗含清冽,不由自言自语道:“真是好酒。” 话音刚落,对面原本如睡死般的酒客突然出声道:“醉仙楼的兰春酒,驰名天下,岂有不好之理?” 接着酒客便坐起身爽声大笑,竟似根本未曾喝醉。 第250章 私藏禁物 抬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不计较自己在什么地方,竟自顾躺下舒展四肢,打算好好睡一觉。 萧夕这才认真打量这个酒客,他穿着一身黑襟白布衣裳,胸前衣襟微敞,随意而洒脱,看这份宠辱不惊的度量,倒不像个寻常酒客。 酒客看似睡着,却突然开口道:“我很好看吗?” 原来没睡着,萧夕收回目光,淡淡道:“只是有些好奇,你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治罪?” 酒客却笑出声来:“难不成别人说我有罪,我就真有罪?我只做我乐意做的事,别人怎么看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酒客又将手臂枕在后脑上,侧头望着萧夕:“倒是你,怎么会被关进来?” 萧夕没听出酒客话里有些相熟的意思,只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酒客乐了:“这样看来,我们两个还真有缘,居然在这里都能碰到。” 萧夕瞥了酒客一眼:“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我们之前就认识?我可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你。” 酒客翻身坐起来,盘膝正对着萧夕,一脸兴奋指着自己的脸:“就在风月城外落风涧,有人问你要不要救你的朋友,就是我呀!” 萧夕一听,顿时浑身一震,睁大眼盯着对面放荡不羁的酒客,不敢置信问道:“你是…昆仑神镜里的云轩?” 酒客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悠然点头道:“正是本尊,本来我还以为不会再遇上你,没想到居然在石牢里都能碰上,看来真是上天注定的命数。” 萧夕却“噗嗤”笑出声来,这个酒客还真是脸皮厚,居然连这种谎话都能编排出来,她指着酒客道:“你的话我根本半个字都不信,云轩乃是纵横扶桑的妖魔,怎么会是你这个喝酒不给钱还被关进石牢里的酒鬼?” 酒客的脸上有点窘,却仍嘴硬道:“本尊从来喝酒都不给酒钱,更何况这兰春酒的配方还是本尊赏给那个掌柜的老祖宗,当初要不是看在没人买他酿的酒,全家都快被饿死的份上,本尊才不会管这种俗世。” 萧夕见对方说得真切,便笑道:“倘若你所言属实,从你被封印在昆仑神镜里至今已有上万年,那个掌柜都不知道这是多少代祖宗之前的事,自然不会认这个账。” 酒客颔首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本尊就不去找他的麻烦了。” 萧夕看着酒客一副认真表情,却好笑道:“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你就是云轩,除非你再说两件与我有关的事情出来。” 酒客摸摸鼻尖道:“这个不难,最初在天驿村的时候,本尊在晚上趁你睡着时摸过你的胸。”说着嘿嘿干笑两声,又接着道,“后来在海上遇到蛊雕,是本尊在关键时刻救下你性命,打破蛊雕的脑袋,你总不会忘记吧?” 萧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再抬头起来时脸上便带着愠怒,直指酒客道:“你居然敢偷摸我?” 酒客忙摆手为自己开脱:“本尊后来不是也救过你性命,两相抵消,你就把这事儿忘了吧。” 萧夕本想好好揍这个该死的醉鬼一顿,却又念在被他救下性命的份上,忍下怒气,自顾面朝墙壁躺下,不再搭理酒客云轩。 云轩却依旧喋喋不休,望着萧夕背影道:“说起来你也算是本尊的主人,本尊不能让你这么被人给欺负,要不让本尊去把外面的三个人放倒,好让你逃走?” 萧夕顿时又生气,“呼哧”一下坐起来对云轩道:“我若逃走,那岂非成了畏罪潜逃的胆小鬼?而且还会牵连别人,就算真的被治罪,那我也不会逃走!” 云轩嘴里叼着根稻草,撇撇嘴:“没想到你气性儿还挺大,既然你落了难,本尊也不能不仗义,就陪你共渡难关吧。” 听起来还挺有情有义,萧夕沉吟一会儿道:“就算我被治罪,估计最多就是被发配回狱台城,命中有此劫数,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有个人会因此被我牵累,到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去救他。” 云轩笑道:“这是你要本尊做的第一件事,区区救人小事,本尊自然答应你。” 萧夕颔首道:“我下狱前有个随侍奴隶,如今被关在祝园,到时候我若被治罪,他就会被充公卖给别人,我不希望他受这种苦,到时候你就帮我把他救出去,找个没人找到的地方……” 云轩打断道:“本尊明白了,就是那个总是待在你身边的美味的胎果。”说着舔了舔嘴唇,“就算你不交待,本尊也绝不会让别人来享用。” 一座空旷的石砌庭院,正中央的四方石台中,一株盘虬古木,满树繁花如紫云鬓霞。 一阵风吹来,落英自枝头飘落,飞舞着落进最高的楼阁掩映着的窗牖里。 一个人,面如美玉,穿着浅石英紫华裳,正静静望着跪在紫檀雕刻桌案前的颂怡,声音亦如经过岁月洗练的玉石,透着优雅与从容:“如此说来,这件事的阿父亦有过错。” 颂怡俯身稽首,恭敬答道:“州牧大人,虽然萧夕狱官的确私藏禁物,但是阿父指使家仆贿赂官役,亦是卑劣行径。” 州牧望着静静搁在桌案上的供词与泛黄微旧书卷,眼眸里露出隐隐叹息。 就在前半月,狱台城首官上奏辟马贿赂官吏且投毒栽赃前任医官两件事,实在令人闻之骇然,而辟马之罪行之所以被揭露,这个名叫萧夕的狱官功不可没,羲佑会举荐其来参与遴选官吏倒不在意料之外。 只是没想到这个萧夕居然会与贤睿公有渊源,贤睿公名闻天下,然而自从其归隐乡野,就再没听说过有人见过贤睿公,更不必提能够有幸瞻读其亲笔所著,而这个萧夕竟然将如此珍贵之物随身携带,想来定是贤睿公所看重之人,才会放心将毕生心血托付。 州牧心中波澜起伏,神色却很平静,缓声问道:“颂怡监丞,既然此事发生在思睿学宫,本州想要听一听你的看法,这件事应当如何处置。” 第251章 去枷锁 颂怡这才微微抬起头,答道:“下官以为,萧夕狱官也许并非有意私藏禁物,只是事发突然,尚且来不及处理。就在事发当天,思睿学宫还在处理违禁典籍,连我们自己处理禁物都还需时间,萧夕狱官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州牧轻轻颔首:“监丞所言有理,不过本州还须亲自过问一番,才能够定论,你去让本州侍尉把萧夕带来。” 颂怡一听,心中一喜,忙俯首叩拜答应,退了出去。 待人离去,州牧的目光这才落在微黄的书卷上,将双手浸在身侧水盆里清洗擦净,这才恭恭敬敬将书卷展开,望着纸上有些黯淡却依旧熟悉的字迹,他的眼眶不由有些酸痛,轻声道:“老师,弟子何其有幸,在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您的真迹……” 窗外紫英轻舞,缓缓落在微旧的书卷上,州牧正欲抬手轻轻拂去,却听见门外一个苍老却熟悉的声音禀道:“州牧大人,下官祝园之祝官求见。” 州牧忙平复心绪,小心翼翼将书卷收起来,这才缓声道:“请老祝官进来吧。” 老祝官这才从门外走进来,伏跪稽首朝州牧行礼,却不敢抬头:“下官有急事要禀告州牧大人,但是此事却系大人之家事,听来甚是荒谬,然而下官细细一想,却确有其事。” 州牧微笑道:“老祝官,你做事一向沉稳,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这般惊惶?” 老祝官答道:“前天祝园送来一个奴隶,自称是大人之子,下官原本不信,可是他居然知道十八年前在祝园所发生的那件秘密之事,下官思虑后无法决断,只好来向大人禀报。” 州牧的脸上已经露出惊诧神情,探身急问道:“这个奴隶在哪里,快带来让本州看一看。” 话音刚落,还不及老狱官回答,门外已经响起一个微冷的声音:“我就在这儿。” 太子白泽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穿着一身灰白粗布衣裳,表情却冷如冰霜,面对着一州之首居然没有半点畏惧,就直直站在州牧对面,与之对视。 一阵风动,吹起太子白泽垂落在鬓边的银白如雪的长发,如紫霞般的飞英轻轻落在他的肩上,朦胧恍惚仿如置身梦境。 州牧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白泽的脸庞,久久凝声不语。 倒是太子白泽有些不耐烦,对对方流露的动容神情丝毫不在意,扭开头道:“现在就算我不证明自己,你也该相信我的话了,因为每个人都说,我跟阿娘的容貌简直一模一样。” 州牧缓缓颔首:“没错,你跟你阿娘真是太像了。” 太子白泽冷冷道:“许长青,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我是绝不会来找你帮忙的。” 他居然这般直呼州牧的名讳,然而许长青却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收回目光,对一直跪拜在地上的祝官道:“老祝官,你先退下吧。” 待祝官起身告辞离去,许长青才对太子白泽含笑问道:“你要本州帮你做什么事?” 太子白泽这才正眼相对,急道:“我要你赦免一个人的罪!” 许长青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婉转道:“一个人的罪能否赦免,要看他是否违背律法,若是无罪,本州自然能还其公道。” 太子白泽气道:“要是无罪,我还会来找你?你这么说,就是不愿意帮我,就当我白来一趟,我自己去想办法救人!”说着转身就要走。 许长青眼见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儿子眼看就要走,忙离席起身走上前劝道:“你先别着急,不妨把事情始末详细告诉本州,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眼见许长青走过来,太子白泽愠怒道:“你不准过来!” 许长青只好站住不动,有些可怜又有些紧张,生怕儿子突然走掉。 太子白泽愈发生气:“你身为一州之首,只是让你赦免区区一个罪人就百般推阻,明摆着不想帮我。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当我从未来过。”说着便一脚踹开大门,正准备愤然出去,却不由一愣。 但见门外走廊上,正站着身戴枷锁的萧夕,萧夕身后是红裳银甲的侍尉首领,还有一个一脸整暇以待看好戏的陌生人。 太子白泽怔忪的空当,许长青已经疾步走过来,放低姿态好言相劝:“你先别走,本州一定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话音刚落,许长青也瞧见门外站着的三个人,侍尉首领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说话,只有轻风携着紫英轻舞。 还是萧夕望着太子白泽,最先轻咳一声,开口道:“怎么对州牧大人这般没礼貌,有事好商量。” 太子白泽见萧夕安然无恙,轻哼一声,扭头转身又走进屋内。 四面墙角摆放的镂空银熏香炉冒着缕缕轻烟,被溜进窗牖的春风一吹,顿时满屋都弥漫着清幽雅香。 许长青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静静望着跪在厅内对面身戴枷锁的萧夕。 身着红裳银甲的年轻侍尉侍立在许长青身后,望着微颦着眉的州牧大人,又望向坐在下首的两个人,一位是一身朴素衣裳的公子,无论姿容还是气度都有卓然超群之态,倒真配为州牧大人之子。 而另外一个酒客,衣裳微敞,熏着香炉也没压下满身酒气,而自己却还满不在乎,提审的时候嚷嚷着跟萧夕狱官是故交,偏要跟来,这会儿却又跟没事儿似的,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年轻侍尉不由冷眼瞥去又收回,看来这个酒客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许长青轻声开口道:“棙如,去为萧夕狱官卸去枷锁。” 被唤作棙如的侍尉低首答应,看来州牧大人是打算从轻发落这位萧夕狱官。 棙如俯身打开萧夕脚踝上的铁锁时,正好萧夕抬头看了一眼他,萧夕突然觉得这个侍尉莫名有些眼熟。 而棙如的目光却恰好落在萧夕露出的纤细脚踝上,*如玉,只是被枷锁缚压出一道淡红血痕,如白雪上红梅落痕,更衬得脚踝莹白动人,当即脸颊一热,赶忙避开头去,拎着枷锁退去。 第252章 祥瑞之气 又听许长青静静问道:“萧夕,你所藏之禁物是从何处得来?” 萧夕微低着头答道:“既然是贤睿公所著,自然是贤睿公亲自赠与下官。” 许长青执起放在桌案上的黑石牌碟,上面写着萧夕名字,右下角篆刻着“天驿村”三个字,他的指尖在天驿村三个字上轻轻摩挲。 棙如俯身轻语道:“大人,天驿村是天昭台太华山脚临海的小村庄,但凡狱台城要去天昭台办事,都会在天驿村落脚。” 许长青微微颔首,原来昔日恩师一直都在天驿村避世隐居,难怪这些年来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更没想到再次听闻恩师音讯,居然是其噩耗,更兼谋逆之大罪。 许长青望着萧夕问道:“你可知私藏贤睿公及其门人之传世典籍,当论以重罪?” 萧夕微微颦眉,正要张口,却被坐在侧首的太子白泽抢先答道:“州牧大人,我们最初并不知情,后来等闻之此事,正要烧掉禁物时却被举报了。” 萧夕望向太子白泽,明知对方在维护自己,可是这话听起来总让人不舒服,就算早就得知贤睿公的书典是禁物,但也不会就此烧掉,白白损毁这般珍贵之物。 萧夕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许长青已经颔首道:“本州知道了。”他对棙如颔首示意,“去端火盆来。”接着便从桌案下取出一卷微黄薄书,递与萧夕道,“既然你并非有意私藏,那就当着本州的面前烧掉,本州便可为你担保,将你无罪释放。” 萧夕轻轻一怔,看来州牧是打算大事化小,想来跟太子白泽也有关。 她接过泛黄的书卷,望着棙如放在面前的火红碳盆,殷红的炭块彤红如血。 萧夕最后将书卷缓缓展开,望着上面绵密而透纸的墨字,一阵风从窗外涌进来,火盆里的火星飘溅起来,几点沾在泛黄的书卷上。 萧夕抬起头望向许长青,手里捧着的书卷缓缓飘落在火盆里,很快便被吞噬殆尽,而萧夕的表情却很平静,她只是静静道:“总有一天,贤睿公的英名会再度在扶桑流传,他会被世人景仰爱戴,他的言行会被后世奉为经典。” 许长青闻言不由微微一怔,但见萧夕的秀婉脸庞在燃烧的火光映照下微微泛着红霞,而一对清澈的眼眸却隐隐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流溢出一种圣洁般的无暇。 直待书卷渐渐燃尽,许长青才从萧夕身上收回目光。 也许这个被恩师赋予名字的女子,将来真的可以继承师门的衣钵,将恩师的智慧传与世人。 许长青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对萧夕微微颔首:“此事已结,明日便是考试之期,你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萧夕行礼称辞,太子白泽也跟着萧夕站起来,没有再看许长青一眼。 许长青的脸上露出叹惜表情,心中想要挽留,然而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目送太子白泽离开。 待大门缓缓合上,萧夕终于舒了一口气,看了眼身侧一脸愠恼的太子白泽,轻声道:“这件事还得谢你,若不是你来找州牧大人,恐怕我就要失去这次选拔机会了。” 太子白泽神色稍缓,然而却轻哼一声:“原本我是来为了你去求他帮忙,谁知他却一再拒绝。至于他最后因何要免你之罪,多半是因为许长青根本不想治你的罪,要知道他当年乃是贤睿公最得意的弟子,就算顾念师徒旧情,也得想办法保全你。” 萧夕颔首道:“原来州牧大人与贤睿公渊源颇深。” 太子白泽又道:“倒是你,今日之举令人出乎意料,当初在狱台城拼命也要保下贤睿公的遗躯,这次却轻而易举就焚烧掉贤睿公之毕生心血,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萧夕笑道:“还是你最懂我,前天晚上我彻夜苦读,书卷上共一十六篇文章,我已经一字不落全部记诵下来,等以后我再重新誊写一遍,不就又有了?”说着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太子白泽顿时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原来你竟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倒是我小瞧你了。” 萧夕暗笑,从前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死记硬背的时候还真不少,区区十六篇古文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不言不语的酒客岔话道:“咱们现在可以去喝酒吗?” 太子白泽朝后一看,又看了眼萧夕,脸上收敛笑容:“萧夕,他是谁?” 萧夕险些把这个云轩给忘记了,回头与酒客相视,不由都笑出来。 萧夕轻笑道:“这个人就是被封印在昆仑神镜里的云轩啊。” 太子白泽不敢置信地望着酒客,震惊指道:“你居然是妖魔云轩?!” 酒客满不在乎地轻轻摸了下鼻尖,歪着脑袋对太子白泽笑道:“小胎果,咱们又见面了。” 思睿学宫最东南位置,一座恢弘庄严的大殿坐落在百丈四方的青砖地面上,背面便是高耸巍峨的招摇之山,漫山春桂正盛,璀璨如紫霞,庄严中更有祥瑞之气。 大殿前面的空旷地面上,已经摆满整整一百五十四张黄梨镂空桌案,桌旁皆设小香炉一鼎,广场四面更有红裳银甲腰悬长刀的侍尉值守。 望着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的应试者,坐在大殿正中央的许长青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对站在左首的老祝官颔首道:“本州阅过今天举荐的应试者履历,大都是政绩颇佳的官吏或者饱读诗书的学子,想来能够脱颖而出者更是优异之人。” 老祝官回禀道:“只可惜今年录取名额只有五个,所取者甚少,倒有些可惜了。” 然而站在右首侧的颂怡却道:“老祝官此言差矣,才州本就是人才济济,选拔考试便是要取其最优者,至于稍差者皆是才学不足之辈,就算勉强录用,又何以担当治理百姓之责?” 许长青与老祝官相视而笑,年轻人总是难免性情高傲些,更何况还是颂怡这般天资聪颖之人。 第253章 名额 老祝官抚髯而笑:“倘若老翁所记不差,当年颂怡监丞考取官职时,成绩乃是独占鳌头,备受州牧大人嘉奖,才名传遍整个风月城。” 颂怡顿时脸颊微红:“老祝官过奖,都是过去的事情。” 许长青却望着老祝官笑道:“本州也还记得史籍所载,当年老大人考取官名时年仅一十五岁,乃是才州历来参加考试中年龄最小者,虽然屈居第二,可是才华横溢却令在场之人无不拜服。” 老祝官摇头连声笑道:“陈年旧事而已,州牧大人莫要再笑话老翁。” 一时间,大殿中洋溢着轻松氛围,正在这时,殿外钟鼎声响起,沉厚庄重的声音在整个思睿宫中回荡。 大殿中的三人都端肃仪容,望向大殿外面的走廊。 不一会儿便有数名官役捧着堆叠的青藤卷册走进来,一一放在许长青面前的紫檀雕兽桌案上,又点燃放在门口的大香鼎。 许长青对侧立的二人笑道:“香鼎燃尽一共两个时辰,请二位在此期间务必阅毕藤卷,择优取之。” 颂怡与老祝官拱手称是,便俱坐下取阅试卷,聚精会神细细筛选。 安静的大殿中,只有门口的大香鼎袅袅青烟升腾,飘向外面的青石方台。 青石方台上应试者都还在坐在位置上,焦急地等待最后的结果,不时窃窃私语。 萧夕去思睿宫报到最迟,因此考试位置被安排在最后面,她支着脑袋望着搁在墨砚上的毛笔,轻叹一声。 用毛笔对着古文抄录还成,可是要是学着古人的笔法写文章,自己还真是不擅长,萧夕又看了下自己被墨汁染得乱七八糟的双手,看来这下八成是没希望了。 正在这时,一钵微微晃动的清水被放在萧夕面前,萧夕回头一看,却是州牧的侍尉首领棙如,他对萧夕轻声道:“萧夕狱官用水净一净手上的墨汁。” 萧夕微露尴尬表情,看来自己刚才手忙脚乱的窘迫模样都被这个棙如看在眼里,她低着头轻声道:“谢谢你。”便把双手浸在水钵里,墨汁在水中晕染开来,仿佛描摹着一副水墨画。 方才棙如站在石台最后面巡视整个考场,正好瞧见萧夕总是不小心将墨汁滴落在藤纸上,甚至写错了字,竟然还想用笔头擦掉,用笔之法实在有些古怪,等考试完毕,不但是手掌,连她的脸上都沾着墨,只是自己不自知而已。 见萧夕擦干手,脸上却还沾着墨印,棙如看在眼里,只觉得萧夕沾着墨汁的莹白脸颊娇憨可爱,不由便伸出手擦去萧夕脸上的墨痕。 指尖触碰到脸颊的一瞬间,萧夕不由一惊,抬起头来看向棙如,四目相视,双方都怔住了。 棙如猛然发觉自己失态,忙收回手,却听萧夕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简直就跟亲兄弟一样。” 棙如端起被染成淡墨的水钵问道:“不知萧夕狱官的这位朋友是谁?” 萧夕道:“他叫猎祜,原本是狱台城的狱台侍郎,后来家里有急事,就辞官了。” 棙如神情微惊,望着萧夕道:“猎祜是我的长兄,原来你与家兄是朋友。” 萧夕也是一惊:“难道你也是尧臣贵公的儿子?” 棙如点头道:“合吾尧臣正是我的阿父,我家有兄弟三人,阿兄猎祜,阿弟烈岩,我居第二。” 弄清关系后,二人不约而同哑然失笑。 棙如道:“之前的事情多有冒犯,还请萧夕狱官不要见怪。” 萧夕好脾气道:“猎祜与我是朋友,你既然是他的阿弟,自然不用跟我客气,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萧夕与棙如突然变得融洽,有说有笑,都令站在周围值守的侍尉看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棙如看了下周围,对萧夕笑道:“萧夕姑娘,眼下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奉陪,等姑娘做了‘青藤客’,再邀请姑娘到我家做客。” 萧夕亦笑道:“尧臣贵公帮过我的忙,我正好要去登门道谢,到时候定会不请自去。” 棙如端着水钵转身离去,把水钵里的墨水倒在角落里,旁边有侍尉凑过来道:“老大,看你刚才跟那位姑娘有说有笑,弟兄们都在说你八成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棙如不由脸上发烫,故意板起脸:“别胡说八道,那位姑娘是来参加应试的。” 侍尉又胆大道:“若是没考中倒好,考中反倒不好。” 棙如问道:“为什么?” 侍尉挤眉弄眼乐道:“若是考中,就会被州牧大人任命为郡尹,到别处去上任,到时候天南海北连想见一面都难。”语调一转,“若是没考中,那就好办多了,老大岂不正好上门提亲,高高兴兴把姑娘给娶进门,弟兄们也好跟着讨杯喜酒喝!” 棙如本来还认真听着,没想到居然是在打趣自己,顿时假意沉声斥道:“满口胡言,还不去做你自己的事。” 侍尉见棙如真板起脸,赶忙一溜烟走了,只剩下棙如独自站在角落,看着手里被倒空的水钵出神。 天幕微黄,晚风轻斜,大殿中灯火辉煌,许长青望着堆放在面前的五册青藤卷,对侍立在两侧的颂怡与祝官颔首道:“辛苦二位,这样一来,五位新任郡尹的人就有了结果,本州这就命人放榜。” 颂怡却拱手道:“州牧大人,其实这次郡尹之数原本是五人,但是现在却多了一个名额。大人也许忘了,原狱台侍郎辟马的妹夫身任一县之尹,前些天才因贿赂罪被罢官,只因原不在计划中,因此没有加上去。不知大人是否要从这些应考者当中再挑选一位?” 许长青微微沉吟,继而问道:“二位大人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颂怡望了眼祝官,礼让道:“请老大人先选。” 祝官抚髯微笑,并未推辞,便从被挑剩下的青藤纸卷中抽出一份递给许长青:“州牧大人,此人文章虽在五人之下,但是大人若要再选一人,下官以为此人可用。” 许长青接过青藤纸卷,却没有展开,递与颂怡:“监丞大人,本州也听一听你的看法。” 第254章 作客 颂怡接过青藤纸卷,展开一阅,望向祝官笑道:“真是凑巧,下官心中的人选正好与老大人一样。” 许长青露出微奇表情:“二位刚才还为五人之选争执,对于这个人却出奇一致,本州要好好看一看这份答卷。”说着便拿过青藤纸卷铺展在桌案上,低头一览,不由一怔。 但见这张青藤纸上,字里行间滴落不少墨迹,居然还有一两个错字,被涂抹得乱七八糟,要说是初学写字的稚子涂鸦倒还不错,若是拿来考取功名,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祝官见许长青表情挑剔似有不满,便笑道:“下官知道大人一定对这份答卷颇不满意,可是下官仔细读过这篇文章,虽然文辞不讲求词藻典故,然而却自有古朴之风,若论文章明辨古今事理之高下,下官倒以为这篇文章尚且在之前五人之上。” 许长青颔首笑道:“没想到此人颇得老大人青睐。”他又转头对颂怡道,“不知监丞大人为何要取这篇文章?” 颂怡颔首道:“其实下官的理由与老大人一样,辞藻华丽之文章,大多往往空有其表,华而不实,然而这篇文章虽然笔法略稚嫩,读之却有理有道,于人颇有启发,想来此人必有大才,定能胜任郡尹一职。” 许长青看了眼青藤纸卷左侧被掩盖住的姓名,轻笑道:“本州主持选拔考试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想要知道考生的姓名,现在看一看,应该不算违反考场规矩吧?”说着便轻轻揭开压在姓名上的墨纸。 祝官与颂怡都探出身去细望,待看见考生姓名后都不由轻笑摇头。 许长青合上青藤纸卷笑道:“好了,现在本州下令放榜,正式录取十六名应试者。”他的声音被风带着飘出殿外。 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黯淡,华灯初上,随着浑厚的钟声再次敲响,应试者们纷纷从位置上站起来,离开青石台朝着思睿宫大门外涌去。 萧夕跟在人群最后面,还没看见告示,心里就已经开始觉得失落,跟其他人的雀跃相比,颇为不合群。 以自己的文章,肯定会落榜,丢不丢人倒不在意,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只是想到太子白泽那么希望自己能够被录取,到时候真是没脸面对他。 萧夕轻轻叹着气,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听见最里面的人在大声宣读榜上的名字。 被念到自己名字的人,无不欢欣应声,喜形于色,而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则愈发焦急,拼命竖起耳朵去听。 已经听见前面五个人的名字,都没有自己,萧夕默叹一声,看来真是没希望了。 正抬脚准备离去,却听见有人大声念道:“第六名萧夕,籍贯天驿村——” 宣读声戛然而止,人群中不约而同发出哀叹。 萧夕却猛然回头,迎着散开的人群跑到青藤布告下面,借着黯淡的天光睁大眼睛寻找自己的名字。 正在这时,一盏提灯照在字迹昏暗的告示上,微黄却明亮的光正好照在萧夕的名字上。 “虽然是最后一名,但是恭喜你,萧夕姑娘。”一个带着淡淡欢悦的声音传来。 萧夕转头看去,原来是棙如,是他拎着灯盏找到自己的名字。 微黄的光静静跳跃,萧夕轻轻摸着自己的名字,仿佛在微光中也散发着熠熠光芒。 她的眼中还噙着微微泪光,对棙如轻声道:“谢谢你。” 棙如却摇头笑道:“是姑娘凭着自己的才华考上的,我并没有帮什么忙。” 萧夕含笑相望,温婉眉眼在昏暗傍晚的微黄灯火下有如在夜色中绽开的莹白海棠。 棙如心里不由一颤,脸上发烫,轻轻咬唇道:“倘若姑娘不嫌弃,明天便请到家中来做客,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萧夕笑道:“我正要打算登门道谢,承蒙你相邀,岂有不愿之理?” 棙如暗想,原来她是为道谢才答应,若是阿父没有帮忙,不知她会不会答应,脸上不由微微有些失落。 萧夕觉察出其脸色微变,试探问道:“棙如,你怎么了?” 棙如又恢复笑容,对萧夕道:“没什么,那我与阿父明天在家里等候姑娘。”说着便告辞,拎着灯转身离去。 萧夕望着棙如离去的背影,想要开口唤人,却最终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太子白泽出来寻萧夕,她还站在那儿,眉头微颦。 太子白泽问道:“你被录取的消息早在思睿宫传开了,怎么不早些回去告诉我,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夕答道:“刚才合吾尧臣的次子邀请我明天去家中作客,我倒是答应了。” 太子白泽满不在意道:“想去就去,有什么好想的?” 萧夕望着太子白泽:“可是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我,他们家到底住在哪条街?我明天该怎么去呢?” 一阵晚风吹来,萧夕与太子白泽相对而视,都不由笑出声来。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车马川流不息,萧夕与太子白泽并肩沿着河岸行走,云轩酒客则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河上横跨一座石桥,太子白泽指向河对面的街巷道:“我跟官役打听过,合吾尧臣就住在对面的春柳巷,与白氏一族隔邻而居,只是冷清僻静。” 萧夕走上石桥,站在石桥上望去,但见深巷中春柳如玉,迎风轻舞,少有人走出,墙边迎着春光的角落倒有只黄猫在晒太阳。 还真是惬意自在,萧夕不由露出微笑。 谁知酒客却径直越过萧夕,走到对岸沿路一座装潢精致的酒楼跟前,探头探脑朝里面张望。 萧夕一眼便望见酒楼的招牌上写着“醉仙楼”,想来云轩就是因为在这里喝酒却不给钱才被抓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还流连不舍。 正巧醉仙楼里的伙计掀起门帘走出来,一眼便认出云轩便是喝酒不给钱的无赖,忙拉下脸撵道:“去去,没钱还敢来喝酒的无赖,居然还有脸来!” 云轩被骂,居然也不生气,摸摸鼻尖转身便走回来。 第255章 讨回利钱 萧夕站在桥上都听得清楚,伙计骂得难听,云轩既认自己是主人,自己便不能任由跟班被人欺负,颦眉对云轩道:“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还怕这个伙计?” 云轩明显气短,居然道:“我闻着酒香,馋得很,可身上没钱,喝不到嘴。” 萧夕低声气道:“真没用。”说着便径直走下石桥,来到醉仙酒楼跟前。 伙计刚骂消停,转眼又见白喝酒的无赖回转,还带着两个人一起,又看萧夕不像是有钱人,便认定三人一伙都是来吃酒闹事的,干脆在门前一挡,插着腰便开骂:“看你们这副穷酸相,八成是从乡下来的,知道醉仙楼是什么地方么,全风月城最好的酒楼,不是你们这种人来得起的……” 萧夕挨骂,不怒反笑:“若是我今天一定要进去呢?” 伙计端起搁在门外的一盆污水,扬言道:“当心我泼你一身脏水,叫你今年自找晦气!” 这时周围已经聚拢不少人,私相议论纷纷。 眼见伙计就要把污水泼过来,太子白泽神情愠怒,对萧夕道:“让我好好教训这个人。” 萧夕却微微偏头,对他低声示意道:“不必生气,我自有我的道理。”说着便昂首对伙计道,“我今天光明正大要进醉仙楼,你却执意阻拦,恶言相伤,但是我却偏要进去不可。你若真有胆量,就把污水泼在我面前,我便知你厉害,不再进去。” 伙计怒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泼你一盆脏水又不犯法。”说着便端着脏水尽数倾倒在萧夕面前,神情得意。 萧夕却突然脸色一变,眼神如霜,望着伙计冷冷道:“立刻去叫你们掌柜出来,否则我便让人去报官,告你大不敬之罪。” 伙计一愣:“什么大不敬,你以为你是谁?” 萧夕朝周围一望,见诸人都望过来,心中暗笑,脸上却冷如冰霜,从腰间取出牌碟举手示意,扬声道:“在下萧夕,乃是昨日被取为郡尹的‘青藤客’,今天无故被醉仙楼恶言辱骂,实乃是对我之大不敬,在场各位看得真切,都请做个见证。” 周围众人顿时哗声议论,纷纷指责伙计无礼,伙计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跪在脏水流溢的地面上。 太子白泽这才明白,原来萧夕刚才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激怒伙计。要知道郡尹乃是仅次于一州之牧的官职,更何况是通过正规考试被取为郡尹之人,在风月城拥有很高的声望。 而这个伙计居然敢当众辱骂萧夕,自然无异于自寻死路,依照律令应治大不敬之罪,轻则杖笞,重者则会被降为奴隶,而且还会连带着整个醉仙楼都会被重罚。 外面的阵势已经引来掌柜,掌柜接过萧夕牌碟一看,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连声道:“伙计不懂事,还请大人从轻发落,今天大人在小人的醉仙楼里随便吃喝,一个铜贝都不要,如何?” 云轩一听,面露喜色,轻轻戳了下萧夕。 萧夕自然明白云轩的意思,想进去大吃大喝,然而萧夕却丝毫不理会掌柜的恳求,只道:“本来好好的心情都被弄坏了,本官现在改主意了,决定不进去了,还是去官衙转转,随便溜达一下。” 掌柜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小人求大人千万不要去报官,不论大人提什么要求,小人都一概照办。” 萧夕的眼眸露出狡黠笑意,背着手问道:“你这店里酿的什么酒,居然这么香?” 掌柜忙答道:“这是醉仙楼独有的兰春酒。”到底是生意人,脑袋转得快,忙对萧夕讨好道,“大人若喜欢,小人送您十坛。” 萧夕却俯身对掌柜轻声道:“大人我很喜欢,十坛怎么够?你这店里的兰春酒,有多少我就要多少,少一坛都不行。” 掌柜一听,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然而谁让自己有错在先,被人拿住把柄,只好忍痛道:“只要大人喜欢,小人愿意全部赠与大人。” 萧夕却笑道:“你可不是白给,你家祖上如何得到兰春酒的配方,我很清楚,这些兰春酒权当你替你家祖宗还的谢礼。”说着又直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兰春酒全部给我送到思睿宫去。” 掌柜忙不迭答应,眼见萧夕走了,周围百姓散去,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喃喃自语道:“她怎么会知道我家祖上的事情?” 身后的伙计腿还在抖,哭丧着脸问道:“掌柜,咱们店里的兰春酒真的要全部送给大人吗?这样一来今年一整年咱们店里都没有兰春酒可卖了……” 掌柜转身狠狠训斥伙计:“还不都是你给害的,让你把招子放亮点,居然连郡尹大人都敢得罪,你小子是活腻了!还不快找人给我把兰春酒都送过去!” 伙计赶忙缩着脑袋溜进酒楼,后面还跟着掌柜的骂声,一直传到后院,才隐隐消散在风中。 春风悠然,萧夕与云轩酒客走在石子路上,都忍不住笑起来。 酒客道:“我还以为你要请我进醉仙楼喝酒,没想到居然一个铜贝都没花,就让掌柜乖乖把所有的兰春酒都赠给你,你可真有本事。” 萧夕笑道:“略施小计而已,再说我可不是强取豪夺,只是帮你讨回利钱而已。” 而太子白泽却轻瞥一眼满面春风的二人,微皱着眉道:“你好歹也是将要上任的郡尹,却偏要耍弄这种小聪明,全无庄重端严,难道你以为将来可以凭借这种计谋去治理一郡之百姓吗?” 萧夕见其生气,忙好言安抚:“我刚才只是一时气不过,以后不会了。” 酒客却满不在乎道:“小胎果,不管用什么办法,能把事情做好就是好办法,还分什么高下,你要有本事,怎么刚才还是被人给挡在外面?” 太子白泽愈发生气,指着酒客道:“你是妖魔,游离在各族之外,自然不懂这些俗世规矩,所思所举也不会为世人所容。” 第256章 道谢 饶是酒客脾气好,也被他激怒,沉下脸来:“小胎果,别以为本尊不敢拿你怎样,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尊现在就活吞了你!” 眼见彼此越来越动怒,各自都没有相让之意,萧夕猛然扬声道:“都给我闭嘴!”又指着二人,“你们两个都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将来都是荣辱与共,哪有自己人先杀起来的道理。” 太子白泽与酒客都闭上嘴,不再争吵,但是神情皆有余愠。 萧夕又道:“刚才之事全是我临时起意,是耍了些小聪明,但是对付这种奸猾小人用些小计谋无伤大雅;至于将来遇到极其重要之事,我自然会光明正大待之,绝不会像今天这样。” 太子白泽原本担心萧夕会染上市井俗气,做些不入流的事,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自己担心多余,脸色便舒缓下来。 而酒客也轻哼一声:“我才不管你,只要我有吃有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夕见二人不再冲突,便放平声音道:“那倒正好,待会儿去了尧臣贵公家里,他自然会好好招待你,不会让你的肚子受委屈。”说着便又朝着春柳巷中走去。 春柳巷里,碧柳轻扬,萧夕忘掉方才争执的不愉快,轻叩门环。 很快有人应声,门被打开,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庞露出来,笑迎道:“萧夕姑娘,你们来啦,快请进!” 萧夕朝里面望去,但见白墙黑檐,满庭芳草,很是雅素。 棙如也走出来,见萧夕果然如约而至,心里惊喜,要知道被录为郡尹的人身份与之前简直天差地别,以萧夕如今之地位,愿意屈身到家里做客,实在是少见。 萧夕笑问道:“尧臣贵公在家吗?我想要先去道谢。” 棙如答道:“阿父在后院练武,我这就带姑娘去见阿父。”又对烈岩道,“阿弟,萧夕姑娘带来的两位客人,你快带他们去正厅,好好招待。” 烈岩一眼就望见站在萧夕身后的太子白泽,他对俊美脱俗的银发奴隶颇感好奇,只是如今萧夕乃是郡尹,自然不敢对跟随身侧的奴隶贸然询问。 太子白泽望着烈岩熠熠生辉的眼眸,假装没看到,默默跟着他走向大厅。 然而酒客却站着没动,昂首朝着半空嗅了嗅,沉吟道:“这个味道,是青铜龙雀。” 棙如不由一惊:“这位客人竟然知道青铜龙雀?” 酒客轻笑道:“青铜龙雀乃是古之利器,曾是天帝庚辰麾下大将武恭的兵器,据说怀远柔迩,如风靡草,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棙如不由打量这个看着并不起眼的男子,但见他一身黑襟白布衣裳,未有富贵之气,却洒脱不羁,有如驰骋于疆野的野马,看不出半点来历。 棙如道:“不瞒这位客人,青铜龙雀乃是我家祖传之物。” 酒客笑道:“原来是武恭的后人……旧事不提也罢,我进去吃东西了。”说着便也抬脚跟在太子白泽后面走了。 棙如有些感叹:“萧夕姑娘身边的人,俱是不寻常。” 萧夕不由苦笑,若是棙如看到刚才太子白泽与云轩争执吵架的场面,不知会作何感想。 棙如领着萧夕一路沿着走廊朝里面走,萧夕见宅邸虽大,但是却没几个仆役,便问道:“听说你家是做镖局生意,怎么人这么少?” 棙如笑道:“阿父生性喜静,所以特意在春柳巷里居住。” 正说着,便听见有人低声呼喝,伴随着飒飒风声。 萧夕朝着左侧敞开的小院里望去,但见合吾尧臣正挥舞着青铜龙雀,腾挪扫劈,犹如一头猛虎般威风凛然。 棙如唤道:“阿父,萧夕姑娘来看您了。” 合吾尧臣这才收势,朝着萧夕走过来,却轻斥棙如:“怎能对郡尹大人无礼?” 萧夕忙笑道:“尧臣贵公,我今日来是作为猎祜与棙如的朋友,并非郡尹,您对我也请随意些才好。” 合吾尧臣没想到萧夕年纪轻轻,不仅才高,而且荣升郡尹后居然还能够这般谦和,不由露出称赞神情,想来自己没有看错人,愈发坚定内心的打算,于是将青铜龙雀交给棙如:“你去帮为父把刀放好,为父有些话要与萧夕姑娘谈。” 棙如有些疑惑地望了合吾尧臣一眼,不知阿父怎会跟只有一面之缘的萧夕密谈,而且还要避开自己,然而眼下不便相问,只好接过青铜龙雀转身离去。 见棙如走开,合吾尧臣的神情突然一变,竟然径直对萧夕跪拜下去,沉声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看在猎祜的份上,答应我的请求。” 萧夕见其突然行此大礼,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扶起合吾尧臣道:“你是猎祜的阿父,但凡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就是,何必行此大礼?” 合吾尧臣心想萧夕果然是个仗义之人,便对萧夕叹道:“不瞒你说,府上如今即将遭逢灭顶之灾,我想请大人施以援手,救犬子一命。” 萧夕震惊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要杀你们?” 合吾尧臣一声沉叹,缓缓吐出两个字:“十巫。” 春风轻荡,软绿柳枝从墙外斜垂进来,映着白墙轻柔摇摆。 萧夕微颦眉道:“难道是因为贵公杀了巫盼,所以十巫要来报复。” 合吾尧臣轻轻颔首:“正是,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找我。” “那贵公为什么不带着烈岩兄弟先出去暂避一下,也许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轻风吹乱合吾尧臣垂落在鬓间的白发,他没有犹豫,便摇头道:“当日猎祜埋伏巫盼,我执青铜龙雀斩杀巫盼,就已经料到今日之结果。老夫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想让三个儿子为我陪葬,所以希望萧夕大人能够帮老夫这个忙。” 萧夕沉吟道:“我能帮你什么忙,贵公尽管吩咐。” 合吾尧臣没想到萧夕知道事情之凶险,居然还愿意被卷进去,不由感叹道:“老夫走南闯北这些年,遇上如大人这般勇敢仗义之人真是少之又少。” 第257章 不够成熟 他又叹道:“老夫一生共有三子,猎祜最长,自幼性情沉稳,老夫原本打算把镖局生意交由他接管,不料未婚妻猝亡,猎祜自此沉溺于仇恨中,无心家事,最终离家而去。” 萧夕宽慰道:“猎祜在狱台城任职狱台侍郎,很得众人爱戴。” 合吾尧臣微微苦笑:“以猎祜的本事,胜任此职倒不难,只是他自离开家门就再没回来过,老夫知道这些年来他心里从未放下过仇恨,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这个孩子终究还是不够成熟。” 萧夕却道:“其实当日在狱台城赏罚阁,我曾亲眼见到巫盼将贤睿公的头颅当场示众,心中之恨绝不比猎祜少,我也曾立誓定要诛杀巫盼,为贤睿公报仇。” 合吾尧臣望着萧夕的坚毅眼神,却摇头笑道:“就算大人立誓报仇,难道会不顾家人挚友之性命,一意孤行?” 萧夕不由怔了下,接着摇头道:“我不会,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枉顾朋友的性命,只顾做自己的事情。” 合吾尧臣赞赏道:“大人能够这样认为,才是一位成熟理智之贤者,不像长子猎祜,虽然宣泄心中仇恨,却也因此招来灭门之灾,实在鲁莽愚蠢。” 萧夕问道:“贵公是要我去救猎祜?” 合吾尧臣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巫盼最终死在老夫的青铜龙雀之下,这笔血账只会算在我的头上,猎祜此刻正在鬼关郡,不会知道这件事,只要老夫的另外两个儿子不为我报仇,我自有办法保护其性命,只是希望得到大人的帮忙。” 萧夕点头道:“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合吾尧臣轻叹道:“在十巫来找老夫之前,我会将幼子烈岩托付给白氏贵公,上次在执歌的丧礼上,白氏贵公已经答应我会好好照顾烈岩。” 又接着道:“只是次子棙如,性情倔强刚烈,若是让其留在风月城,必会誓死抵抗十巫,到时不免又赔上性命,所以老夫恳求大人在赴任郡尹前,答应让棙如跟随侍奉左右,让他远离风月城,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想到合吾尧臣竟会安排这般缜密,萧夕当即点头答应:“好,全听贵公安排。” 合吾尧臣面对萧夕,欲行稽首大礼,被萧夕连忙拦下,这才抬头望着萧夕道:“大人对老夫之恩,老夫必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萧夕摇头道:“贵公言重,这点小事不必相谢,倒是您自己,等十巫来的时候该怎么办?” 合吾尧臣轻轻摇头:“大人不必挂怀,老夫已有应对之策。” 话音刚落,走廊上传来轻快脚步声,烈岩蹦跳着跑过来唤道:“阿父,萧夕姑娘,酒菜都上好了,请你们快移步去正厅吧,大家都等急了!” 萧夕与合吾尧臣相对一视,都将起伏心绪按下,便都跟随着烈岩朝大厅走去。 一阵和风吹动小院墙角斜垂的柳枝,风里带着暖暖的水气,春柳巷外的城中河上,一艘优雅别致的画舫在水面缓缓前行。 船厢四面垂着柔蓝如水的纱帘,被水风吹得轻轻飘动,里面端坐着一位披着漆黑衣裳的女子,帽檐低垂看不清长相,然而漆黑外裳的里面,却露出浅鹅黄纱衣,碧玉般的披帛从宽大的袖里垂落出来。 画舫没有撑船的人,女子也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般静静坐着,任由画舫被风吹着缓缓朝前驶去,渐渐消失在夹岸碧柳烟色中。 暮色很快轻笼在整个风月城上空,思睿学宫湖岸最偏僻的庭院里,云轩酒客正随意躺在走廊上,举着兰春酒一口一口喝着,带着戏弄表情望着对面趴在栏杆上一脸苍白的太子白泽,大笑道:“小胎果,你的酒量未免也太差了,才八碗酒就把你醉成这样?” 太子白泽轻瞪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喝酒跟喝水似的。”心里一动气,酒劲又上涌,捂着嘴想吐。 这时萧夕从屋里端着一碗清水走出来,瞥了云轩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只管喝你的兰春酒。”又把水递给太子白泽喝。 眼见太子白泽身体难受,萧夕也忍不住轻声埋怨两句:“又没人逼着你喝酒,怎么也不顾你自己的身体?” 云轩笑着岔话道:“这你可就不懂了,在敌人面前怎么能轻易认输?” 萧夕没听懂:“什么敌人,你说谁?” 太子白泽却面上一热,低头道:“别听这个酒鬼胡说八道,我喝点水缓缓就好了。”眉头却轻颦,“合吾尧臣为什么突然要提出让次子棙如跟随你去上任郡尹?” 萧夕暂且没有打算告诉他真相,于是装作若无其事道:“尧臣贵公打算让棙如到外面去历练一下,多长些见识。” 太子白泽凝眉摇头:“我不相信这个理由,棙如身为保卫州牧的侍尉首领,官职等同狱台侍郎,又很年轻,将来必然还会有作为,却宁愿平白放弃大好前途,一朝变为庶人,我以为必然还有隐情。” 太子白泽实在是太聪明,真让人招架不住,萧夕正不知如何接话,却听院门外有人唤道:“请问萧夕大人在吗?” 正值晚晴,湖面徐风轻涌,院门外传来询唤声。 萧夕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医,她起身走过去答道:“我就是萧夕。” 大医于是拱袖道:“下官是侍奉州牧大人的医官,大人命下官来为一位名叫白泽的公子诊治病情,不知这位公子在不在?” 原来是许长青挂念太子白泽的病情,到底是父子,萧夕领着大医走到廊下台阶上,对大医指道:“这位就是白泽,我们今天出门做客,他喝了不少酒,正有些不舒服。” 太子白泽却轻瞪眼道:“我已经好了,再说我就算有病,也不需要许长青来管。” 大医与萧夕对视一眼,萧夕陪笑道:“他脾气有些不好,请大医别见怪。” 大医又扭头去看太子白泽,细细打量一番,倒也不计较他的坏脾气,只道:“观公子气色,当是先天便有不治之症,若不加以调养,便会寿夭而亡。” 第258章 药方 他说得这般直截了当,萧夕虽然也曾被狱台医官妙常告知同样的话,然而此刻听见,仍旧心里作痛。 倒是云轩颇有兴趣,脸上笑着凑过来:“大医,那他究竟还能再活多长时间?”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大医认真道:“若是药方得当,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不过此病无法根治……” 萧夕却骤然打断道:“谁说他的病不能治?我曾听人说,只要找到神农鼎,就可以炼出药来治好他的病。” 大医没想到萧夕居然也会知道神农鼎,愣了一下,却摇头道:“据说神农鼎能够炼制旷世奇药,医治世上各种疑难杂症,甚至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功效。不过这些都是传世虚言,老夫从未听闻过真的有神农鼎。” 萧夕见这位大医只是一味强调太子白泽病情严重难愈,却没有放下药箱诊病的打算,隐隐便猜出几分,看来这位大医不是真心来诊病,多半是来给许长青当说客的。 萧夕笑道:“那么依大医的意思,白泽的病应该怎么办?” 大医轻咳一声,故意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以老夫多年诊治经验来看,白泽公子的病需要静养,辅以上好药物调养,对身体自是最好。” 萧夕心里暗笑,一派假话,静养再调养,不就是想变着法子把太子白泽留在风月城吗?不过毕竟是许长青的家事,自己不便插言,于是便转头望向太子白泽。 太子白泽聪明过人,又岂会没有识破,况且他原本就不喜欢许长青,现在更是气恼,冷声道:“我的死活不用许长青来管,就算明天要死了,我也绝不会留在苍梧城!” 萧夕一听,心里又忧又喜,所忧者,太子白泽之病危及性命,实在令人担忧;所喜者,他居然断然拒绝许长青的委婉挽留,若是他果真答应,自己心里或许会更难过。 大医见太子白泽态度如此坚决,只好灰溜溜告辞,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萧夕唤道:“大医请等一下。”说着便回屋取出一张叠好的药方递给他,“请大医看一下这张药方。” 大医接过药方一看,顿时激动起来,望着萧夕道:“老夫还从未见过这么高明的药方,用来调理白泽公子的病症实在再好不过,不知这张药方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萧夕笑道:“不是什么名家,只是一个游医罢了。这药方上的药材虽然都置齐,但是都还不算最好,大医不妨回禀州牧大人,若是真对白泽公子这么关心,不如把最好的药材送些过来,也许白泽一高兴,就会对州牧大人的态度缓和些。” 大医把药方收好,对萧夕拱手道:“下官明白了,告辞。”便转身离去。 待大医走后,太子白泽微有不悦抱怨道:“谁要承许长青的人情,我才不要他管。” 萧夕却笑道:“你虽不要他管,可许长青毕竟是你的生父,他又不会害你,也不需要你回报,你又何必拒绝?再者我问他要上好的药材,还不都是为了你的病,你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太子白泽轻哼一声:“你总是有道理,我说不过你。”说着便自顾起身到屋里去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萧夕暗自感叹,若是自己有一个当州牧的阿父,还用的着这么颠沛流离,奔波劳苦? 安静的走廊上只余萧夕与云轩二人,云轩正喝着兰春酒,突然开口道:“你刚才提及的神农鼎,本尊在数万年前曾经见过。本尊是最后一个被庚辰封印的上古妖魔,曾经亲眼目睹妖魔九婴被封印在神农鼎的情景。” 说到这里,云轩的眉峰凝敛起来,手里握着的酒壶“咔嚓”一声被捏碎,掉落在地上,口中默念道:“庚辰……” 萧夕默等片刻,不见云轩说话,便轻声问道:“那你知道神农鼎的下落吗?” 云轩微微颔首:“本尊当然知道。”突然转头望着萧夕,“你是不是很希望本尊告诉你,这样你就可以去找神农鼎来给这个小胎果炼药救命?” 萧夕直视着云轩,静静道:“没错,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云轩嘴角浮出戏谑微笑:“倘若本尊告诉你,以你区区凡胎,就算拼尽性命,也无法得到神农鼎,你还会去做吗?” 他望着就坐在对面的萧夕,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丝毫动摇,却听她笑道:“无论再难的事,总要去试一试才知道能否做到,你说对不对?” 云轩不由轻笑出声,这个看似温婉柔弱的女子,能够在危机四伏的扶桑活下来,就已经令自己不可思议了,她从天昭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确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也许因缘际会下会跟她订立血契,当真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又听萧夕缓缓道:“更何况,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击。”说着,她缓缓抬起手臂,霎时间一阵狂风在整个走廊上涌动,吹得二人鬓发飞扬乱舞,就连掉落在地上的酒壶碎片也被吹得叮当乱响。 这阵狂风并非突如其来,而是围绕着萧夕的手臂,就如同是被萧夕执在手中的纱绸,朝着四面八方奔涌不休。 云轩一贯轻松随意的神情变得凝肃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夕,心里一个答案已经隐隐呼之欲出。 直到萧夕缓缓放下手臂,狂风才渐渐平息。 萧夕望着云轩,缓缓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神农鼎的下落吗?” 云轩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突然笑了一声:“你真是令本尊惊讶,本尊倒是看走眼了。” 狂风渐消,云轩望着萧夕道:“原来在本尊走后,你居然因为解开封印而被上天赐与天赋之力,本尊居然未曾察觉。” 萧夕笑道:“起初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有很奇怪的事情在身上发生,每当情绪激动的时候,风好像就会听我的话。” 云轩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你所凭借的力量,虽然足以令本尊对你刮目相看,但是想要对付被封印在神农鼎中的妖魔九婴,还远远不够。” 第259章 真正的朋友 萧夕却没有气馁,静静颔首:“我曾经见过十巫之力,与他们相比我的确还差得很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会永远弱小,我不仅要找神农鼎,将来我还要打败十巫。”她望着云轩,眼神执着,“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云轩。” 云轩一听,先是一怔,继而突然爆发出狂笑,捂着肚子几乎停不下来,指着萧夕道:“你居然妄想打败十巫,这是本尊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哈哈——” 笑到一半,云轩却又突然停下来,好像弹奏到一半的曲调突然静止,他仿佛回忆起什么事情,有些伤感道:“本尊刚才说错了,这不是本尊听过的第一个最好笑的笑话,而是第二个……” 云轩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凝重起来,直视着萧夕:“你真的要去找神农鼎吗?” 萧夕缓缓颔首道:“我所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哪怕再艰难再危险我也无所畏惧。” 那一瞬间,云轩望着萧夕,这个看似平凡的人身上却散发一种令人难以轻视的神采,真的跟当初的那个人有几分神似。 云轩轻叹一声,重新拎起一壶兰春酒揭开酒封,递给萧夕:“干了这壶酒,本尊就答应帮你。” 萧夕毫不犹豫接了兰春酒,举起酒仰着脑袋,竟然一饮而尽。 云轩拊掌大笑:“好,本尊就喜欢你这种爽快性情!” 萧夕笑道:“既然你答应帮我,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云轩不由一怔:“你要跟我做朋友?” 萧夕反笑道:“没错,难不成你打算跟我做敌人?” 云轩微微苦笑,低声自语:“谁会知道呢?”又抬头对萧夕道,“至少本尊不会害你,毕竟你与本尊有血契,倘若你死了,本尊也会死去。” 萧夕一惊:“这么严重?我可从没想过要害你。” 云轩却笑道:“你虽不杀本尊,本尊却会因你而死,所以本尊更会帮你,免得你白白送命,还搭上本尊性命。” 萧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下自己跟这个上古妖魔还真是紧密相关,简直有如亲人。 然而云轩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萧夕无奈问道:“既然咱们以后相处时日还长,你有名字没有,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云轩灌了一口兰春酒,想了一下道:“妖魔生于天海中,本是没有名字的,不过很久之前有人给我起过一个名字,虽然很久没人叫了,但是我到现在还记得,叫做付月。” 萧夕跟着复念道:“付月……”见云轩蘸着酒在地上写出歪歪斜斜的两个字来,不由一笑,“‘琚’者,所佩之玉也,我的名字里有个‘璞’字,也是玉石之意,真是巧呢!” 正在这时,太子白泽从屋里揉着鬓间走出来,微颦着眉问道:“什么事这么巧?” 付月有意戏弄道:“萧夕的意思是,我跟她其实很有缘分,连名字的意思都差不多。” 太子白泽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忙朝地上消散的酒渍看去,果然是两个字,转头对付月惊问道:“你是上古妖魔,妖魔怎么会有自己的名字?” 付月无所谓道:“是一个本尊很讨厌的人起的,只是本尊懒得改,所以就随便叫了。” 萧夕也笑道:“这个名字挺好的,我很喜欢。” 太子白泽微怒道:“妖魔就是妖魔,怎么可以跟人一样拥有名字,连阿娘跟阿姐的神兽都没有名字,他怎么有资格被赋予名字?” 萧夕见其居然这般生气,忙好言安抚道:“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云轩虽然是妖魔,但是其实跟我们没什么区别,有个名字叫起来不是更好吗?” 太子白泽拂袖怒道:“你不明白,妖魔要么被收服驯化,要么就被人杀死,从来没有妖魔能够与人共处。纵然妖魔强大,却是不容于世人,最终的下场不是给世人带来浩劫,就是被世人封印或杀死!所以妖魔根本不能也不配拥有与人一样的名字!” 萧夕被其好一番训斥,瞥眼去打量付月,他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慢慢道:“世人向来厌恶妖魔,并不为怪。只是有一点你错了,并非本尊不配拥有名字,而是本尊根本就不屑被世人赋予名字!” 付月口气好像很轻松,然而萧夕却望见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与孤独,这种孤独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在黑暗无边的深渊里,千万年都独自一个人慢慢度过。 萧夕轻声道:“白泽,不要再说了。” 太子白泽看了眼萧夕,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萧夕明显向着妖魔云轩,他只好压下怒气,径直走出院门,不再理会二人。 萧夕望着太子白泽的背影,走到付月身侧坐下,微颦着眉道:“白泽最近的脾气太大了,我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付月饮着酒,轻笑道:“本尊是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的,更何况他只是道出了每个人都会有的想法。” 萧夕望着付月的脸庞,在傍晚夕照下被镀上一层淡淡醺黄,她伸出手臂轻轻拍了下付月的肩膀:“我说过,我们是朋友,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付月怔了一下,继而笑了,又拎给萧夕一壶兰春酒:“倘若当我是朋友,就陪我喝酒。” 萧夕爽快地接过酒,正要揭开酒封,便听见外面传来嚷嚷声。 太子白泽被七八个侍婢拥着走回来,各人手中都端着衣物梳洗之物。 待走进院中,为首侍婢对萧夕行礼道:“萧夕大人,州牧大人今晚设宴想要招待诸位,特命奴婢前来服侍白泽公子。” 太子白泽自然一脸不情愿,只盼萧夕能够婉言拒绝,然而萧夕却假装没看见太子白泽的脸色,对为首侍婢含笑道:“多谢州牧大人盛情,那就有劳诸位为白泽梳洗。” 侍婢得令,便俱簇拥着太子白泽走进屋里去,太子白泽百般不愿,却又奈何不得。 萧夕对付月轻笑道:“至少今天晚上,他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第260章 针锋相对 付月举着兰春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月辉清盈的湖上,一艘两层雕梁船舫在水面上静静飘荡,船上灯火辉煌,船尾站着一个奴婢,正撑着船篙缓缓前行。 萧夕端坐在船上,正中有一位华裳美人依依抚琴,琴音清越如水,坐在上首的许长青面带微笑,正安静聆听。 但是萧夕已经有些兴致索然,这样好的春夜,坐船听琴固然高雅,然而萧夕更想自由自在地在外面游玩。 况且许长青根本不是想要宴请自己,只是找个借口想要跟太子白泽多相处一会儿,萧夕心里很清楚,所以只好陪坐着。 然而太子白泽对琴姬的技艺似乎很不满意,一直都微皱着眉。 他今夜倒是被侍婢拾掇得很是妥帖,一袭浅紫对襟华裳,腰戴竹纹腰带,垂挂着玉饰,加之其本身就俊美优雅,在萧夕看来,倒是比盛妆的琴姬还耐看些。 萧夕正暗暗打量着太子白泽,突然许长青开口道:“停下来,不必再抚琴,你先下去。” 琴姬连忙止弦,起身告退,船舱里便只余萧夕与许长青父子三人。 许长青望着太子白泽,轻声问道:“你不喜欢听琴么?” 太子白泽答道:“并非不喜欢,只是她的琴技太拙劣,听久了让人有些厌烦。” 萧夕轻轻挨了他一下,低声道:“说话别那么刻薄,人家姑娘也不容易。” 太子白泽轻哼一声,起身走到琴具跟前,端坐于前,抬头看着萧夕,仿佛赌气似的,指尖轻划,琴声顿时如雨打涟漪般飘扬而起。 萧夕不由一怔,没想到太子白泽还真懂琴。 许长青已然轻赞道:“好琴法。”眼中露出期许,“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本州抚琴一曲?” 太子白泽没有应声,却抬头朝着萧夕望去,见萧夕亦满含期待,这才答应道:“可以。”说着便在琴弦上轻抚而奏,琴声雅致优美,宛如春江明月初升,江上扁舟渔火,月辉洒落,银光漂粼,正好与今夜之景相成相生。 萧夕与许长青都不由陶醉在琴声所描绘的良辰美景中,就连站在船尾撑船的侍婢也不由握着船篙静立不动,聆听着琴音。 一曲终了,余韵犹在,萧夕回味着,不由自言自语:“真好听。” 太子白泽听见萧夕由衷赞美,不由心中一喜,脸颊微烫。 萧夕见许长青对太子白泽怜爱之情流溢,也有心让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叙叙话,于是告退:“下官觉得里面有些闷,想要出去散散心。” 许长青轻轻颔首,待萧夕退下去,便转而望向太子白泽,眼神变得柔和:“你的琴技是谁教的?” 太子白泽端坐在琴前,答道:“是天昭台的琴师。” 许长青心知自己不为太子白泽所喜,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太子白泽冷笑道:“我是你与阿娘的私生子,这样羞辱的身份,难道我会过得好?” 许长青深叹,心里充满愧疚:“是本州对不起你。”他望着太子白泽与天帝神似的脸庞,轻声道,“十八年来,本州总是会思念你,虽然本州从未见过你的模样,但是本州经常会想,你是会长得像她多一点,还是会长得像本州多一点?” 太子白泽指尖轻颤,深深吸了口气:“十八年来,我也经常会想,当初你跟阿娘为什么要向上天请求赐与孩子,让我一出世就卑微屈辱地活着,既没有姓氏,也无法像寻常百姓那样自由自在生活,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许长青心里微微绞痛,愧道:“本州…本州只是舍不得你的阿娘……” “所以你就用如此愚蠢的办法来挽留她?”太子白泽冷笑摇头,“她是天帝,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人就放弃天下子民,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许长青望着太子白泽痛切甚至嫌恶的神情,如今阿芷死了,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这般憎恨自己,心中悲苦几乎难以自抑。 太子白泽不愿再与其多说一句话,径直起身道:“州牧大人,多谢你的款待,小人告辞。”说着冷然转身便走。 许长青没有再挽留,只是直直望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儿子,至亲却至冷,就这样决然而去。 灯火辉煌的船上,银筷还搁在丰盛的菜肴上,却无人再用,许长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一阵湖风吹进来,明明已经是孟春,却为何还觉得有些凉意? 依依湖风中,微雨轻斜,萧夕与太子白泽走在湖岸上,浅水里的蒹葭尚枯败。 萧夕轻叹道:“你最近的脾气真是太大了,见谁都没有好脸色。” 太子白泽表情微冷:“谁让你要来风月城,这里有我最讨厌的人。” 最讨厌的人自然是指许长青,萧夕简直头疼:“就算是你讨厌的人,你是天帝的儿子,就要有气量,别那么针锋相对嘛。” 太子白泽却突然恨声道:“你错了,只有阿姐才是阿娘真正的孩子,而我只是阿娘跟那个人因私情才会有的孩子,孽缘结恶果,我根本就不该出生!” 萧夕震惊道:“白泽,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就算天帝被害,凤兮落难,但都不是你的错。” 太子白泽却痛苦摇头:“不,我的出生本身就是错误,你不明白,就算阿娘跟阿姐没有被十巫所害,我也注定终生都要卑微屈辱地活着。”说罢,他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去,将萧夕落在后面。 萧夕知道他有意独自静一静,便没有追赶。 这时,从湖边柳树下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萧夕大人,今夜州牧大人邀你赴宴,难道你没去吗?” 萧夕循声望去,便见颂怡款款走过来,虽然二人之前有龃龉,但是后来彼此都知对方性情,都是磊落之人,因此心里都不再计较。 萧夕微笑道:“宴席结束,已经回来了。倒是监丞大人,这么晚还没回去?” 颂怡亦回笑道:“春夜湖月甚美,误了回去时辰,索性留下来赏景。” 第261章 濯浪 其实她是因为阿父申秩因私通官役而被罚去城北做三月苦役,日日回来抱怨不休,因此能避则避。 二人各怀心事,却俱难以言说,此刻都望着湖面波光荡月,都不由轻叹一声。 一夜微雨,春草悄然而生,萧夕未执伞,站在吏署大门下,望着威严的门楣,默然无语。 一把雨伞遮在萧夕头顶,背后人轻笑道:“萧夕大人喜欢淋雨吗?” 萧夕一听声音便知是颂怡,昨夜湖夜闲聊,二人倒颇有志趣相投之意,今日再见,便不觉生分,彼此只微微颔首,省去礼数。 二人一同走进大门,颂怡轻叹道:“今天你们六位‘青藤客’便要被正式授命为郡尹,明天就要离开风月城赴任,还真是有些不舍。” 萧夕笑道:“我常听人呼我为‘青藤客’,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颂怡答道:“往年来参与遴选的应试者都以青藤纸作答,放榜时亦用青藤纸题名,而脱颖而出者很快就会被授予官职离开风月城,便如来这里做客一回,不知何日才会回来,时日一久便被人唤作‘青藤客’。” 萧夕颔首笑道:“看来这‘青藤客’倒不怎么好当。” 颂怡轻轻摇头:“郡尹虽然官职高,仅次于州牧大人,然而有许多郡尹老死在任上,终生都没有再来风月城,因为郡尹乃是一郡之首官,不可轻易易职,因此州牧大人极少调动。” 颂怡打量四下无人,微声道:“若是能去一个百姓富庶又离苍梧城较近的郡,对郡尹而言便是天大恩赐,这次缺任郡尹的六个郡中,其余皆尚可,唯有一个叫做濯浪郡的,千万不可去!” 萧夕一愣:“为什么?” “濯浪郡位于才州西南极巅,与涟州隔海相望,土地贫瘠,治理混乱,前任郡尹就是被杀死在任上,如今郡尹一职已空缺十余年,无人敢接任。”颂怡低声嘱咐道,见有人走来,便不再言语。 萧夕的确认真在听,但是她却想到被发配前往涟州修筑祭台的帝女凤兮,既然濯浪郡是整个才州离涟州最近的郡,那么关于涟州的消息必然会更多些。 眼见已经快到议事厅,颂怡最后轻扯一下萧夕的衣袖:“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去濯浪郡。”说着便抬脚先萧夕跨进去。 议事厅中其余五个青藤客都早早到来,个个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不一会儿,许长青自外而入,众人皆稽首叩拜。 许长青端坐在正中央位置上,缓缓扫视众人一眼,在萧夕身上微微一顿,继而又挪开,接着便对侍立在身侧的颂怡微微颔首。 颂怡便端着一个精致黄檀木匣,里面分别放着六枚白玉官印,倒扣着放在木匣,不知哪一枚是哪个郡。 许长青微笑道:“六枚待任官印皆在各位面前,依循惯例各位依次抽选,抽到哪个郡便是哪个郡的郡尹。” 话音一落,萧夕前面的五人脸上皆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萧夕自己却无甚所谓,反正自己是最后一名,只能拿剩下的最后一个,倒也不必着急。 五人依次拿起官印,有的脸上喜不自禁,看来抽到一个富庶的郡,有的却暗暗叹气,多半是对地方不满意,待到第五个人犹豫再三,在最后的两枚官印中反复犹豫,最终拿起其中一枚,翻过来一看,顿时惊得浑身一震。 萧夕瞥眼望去,原来那官印上写着“濯浪”二字,看来这个人必定也听说过濯浪郡的衰败,还没上任就被吓得体如抖筛,竟然指尖一抖,官印径直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落在萧夕面前。 许长青看在眼里,不由收敛笑意,微微皱眉。 那人亦知自己失态出丑,忙跪在大厅中央对着许长青叩拜恳求:“大人,小人自幼苦读求取功名,幸得大人赏识授予官职。但是小人听说濯浪郡乃是个虎狼之郡,民风彪悍,盗匪横生,小人才干不足,实在无法担任濯浪郡尹一职。” 众人目光都落在求情之人身上,不约而同露出同情之色,濯浪郡既荒僻又混乱,倘若治理不佳尚有情由,搞不好还会丢到性命,难怪此人宁愿得罪州牧大人也不愿去。 许长青有些愠怒地望着堂下俯首之人,看来此人虽有才华,然而求取官职只是为了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根本没有治理百姓的决心,实在不配担任郡尹一职。 正在这时,安静的大厅中响起一个清音:“州牧大人,不如由下官担任濯浪郡的郡尹。” 众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朝说话之人望去。 但见萧夕缓缓拾起掉落在面上的玉印,捧在手中对许长青奉道:“下官愿去濯浪郡。” 站在萧夕身侧的颂怡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以眼神示意,劝萧夕不要再说下去。 许长青的目光落在萧夕身上,微雨沾湿她的鬓发,映着屋外莹莹青草,更衬得她的神姿天真温婉,要将这样一个女子遣往偏僻荒凉的濯浪郡,许长青当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轻声道:“萧夕,人人皆不愿去濯浪郡,你为何主动要求去赴任?” 萧夕静静答道:“大人,在下官看来,这些郡无论是富庶还是贫穷,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百姓需要有郡尹的治理才能生活安宁富足,更何况是濯浪郡这样长久无人管辖的地方。下官虽然是最后一名,论才干不及其余诸位青藤客,但是下官一定会用心治理濯浪郡,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一席话顿时镇住在场所有人,其余还在侥幸自己没有抽到濯浪郡的四个人都不由面露惭色,就连向许长青跪拜恳求之人感到无地自容,不敢再抬起头来。 许长青望着萧夕,面露钦赞之色:“本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这样大公无私之人,难怪祝官与监丞都会举荐你,本州真是险些错过你这样的人才。” 他接着拊掌道:“好,本州就任命你为濯浪郡尹,不日赴任。” 第262章 告辞 萧夕垂首拜道:“多谢州牧大人。” 颂怡见事成定局,只好回转到许长青身边,俯首轻问:“大人,还有一位空缺郡尹。” 许长青却缓缓扫视屋内众人,扬声道:“为官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若空有才学却无治民之信念,终为昏愚之官,怎配治理百姓!” 他指着堂下恳求之人道:“你空有才华,却无仁德爱民之心,我才州不需要你这样的人为官,即日贬为庶人,发配原籍,终身不再录用。” 众人皆噤声,如芒在背,堂下之人更是吓得浑身抖个不停,生怕州牧大人再降罪。 许长青缓缓起身,走向屋外,路过萧夕的时候微微一顿,低头望了萧夕一眼。 萧夕神情恭敬,但是却没有低头,她轻轻抬头,许长青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种平静,一种无所畏惧力挽狂澜的决心,就如同当年的阿芷。 许长青不由心惊,收回目光轻轻走了出去。 风月城郊外长亭前,两匹白首黄纹的鹿蜀马正在路边静静嚼着幽草。 萧夕抬头遥望长天昏黄,春雨淅沥,叫人愁绪涌生。 她转身对前来送行的颂怡道:“已到长亭,就不必再送。” 颂怡执伞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道理虽懂,只是心里难掩伤感。今日一别,不知来日多久才会再见到你?” 萧夕轻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青藤纸,递与颂怡:“我如今要走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权且用此物赠与你,以表你我之谊。” 颂怡轻轻展开青藤纸一阅,又忙合上,面上既惊且喜:“你怎么还会有此禁物,我记得已经被你当着州牧的面烧掉了。” 萧夕悄悄瞥了眼站在长亭里正与太子白泽叙话的许长青,凑近颂怡小声道:“原本被烧掉,但是我已经全部记下来,知道你私下景仰贤睿公,所以昨晚连夜默了一卷抄本,你可收好了。” 颂怡小心翼翼把青藤纸收好,对萧夕道:“我定会好生保管,我亦有一物要赠与你。”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册用布裹着的卷籍,“这是我从学宫里找出的濯浪郡志,上面记载着濯浪郡之历史地理及风俗等各种事宜,对你将来治理濯浪郡大有裨益。” 萧夕面露喜色,接过濯浪郡志道:“真是太好了,省去我不少麻烦,多谢你。” 颂怡道:“幸好能帮上你,濯浪郡偏僻荒远,如今各郡县皆在分派徭役调遣百姓去涟州,濯浪郡更是不太平,路上千万小心。” 萧夕轻轻颔首,走到长亭石阶外,抬眼望去,许长青想要执起太子白泽的手臂,却被他刻意躲避过去。 这个太子白泽对生父芥蒂太深,如今临别之时,不知何日再会,却仍不肯给个好脸色。 萧夕轻声一叹,走上前去对许长青道:“州牧大人勿要挂念,下官会好好照顾白泽。” 太子白泽微冷道:“我去牵马。”扭头便转身离去。 萧夕正要行礼辞别,却听许长青道:“萧夕郡尹,本州有一事想要问你。”又示意萧夕走近些,轻声问道:“贤睿公曾托人给本州带一封信来,你可知此事?” 萧夕稍稍犹豫,当初还在天驿村时,曾恰好遇见贤睿公托付猎祜带信给才州牧,想到许长青乃是贤睿公之弟子,便如实答道:“下官知道此事。” 许长青露出庄敛神情:“你与本州皆是老师贤睿公所信任之人,本州就如实告诉你,我已经打算遵照老师的遗嘱,联合各州牧联名上奏天昭台,要求为被治谋逆之罪的长帝姬平反。” 萧夕心神震惊,好半晌才回过神,叹道:“原来贤睿公深谋远虑,早已预料到长帝姬被冤枉,生前就已想好身后之事。” 许长青亦叹道:“老师之胸怀韬略,本州实在自叹弗如,不知老师是否因为此事触怒十巫,才会被加诸谋逆之罪?” 倘若当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更不会放过十巫,这群打压异己肆意虐杀的恶人!萧夕眉头一颦:“不知州牧大人此举有多少把握?” 许长青轻轻摇头道:“依照扶桑国法,但凡遇有重大事情,要驳回天昭台之命,至少要有半数州牧联合奏请,否则便视为无效。” 如今扶桑共有州十二,至少半数那便是至少六个州的州牧都要应允,萧夕颦眉道:“太难了,要说服六位州牧相信长帝姬是被冤屈的,几乎不可能。” 许长青颔首道:“此举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本州也要全力一搏,绝不可辜负恩师最后的嘱托,扶桑东南巧州牧一向与本州交好,本州会先与之商议。” 既然许长青亦肯相助,那么自己便不算是孤军奋战,萧夕对他生出微微感激:“多谢大人肯助长帝姬,倘若将来有用得着下官的时候,下官定全力以赴。” 许长青望了眼站在官道上的太子白泽,露出苦涩表情:“大医告诉本州,白泽的寿命恐怕不会长久,倘若来日他身死异乡,请你把他的尸骨捎回来,本州生前虽不能公开他的身份,但是在他死后本州会为其立碑。” 萧夕一听,心里不由一惊:“大人何出此言?”转念又想到当初在狱台城与凤兮分别时,她亦曾交待倘若太子白泽死去,便将其尸骨交与许长青,看来这二人都认定太子白泽注定命不久矣。 萧夕不由黯然:“倘若……将来真有不幸之事发生,下官谨遵大人嘱咐。” 太子白泽见许长青与萧夕絮叨不止,也不知究竟有什么话可说,于是微皱着眉催道:“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萧夕只好与许长青告辞,走下长亭,百无聊赖的付月也走过来,脑袋却一直仰望着天上。 萧夕问道:“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付月却莫名其妙轻声道:“起风了。”话音未落,果然一阵微冷的风携雨涌来,萧夕不由微寒,濯浪郡路途遥远,为了赶路萧夕没有坐马车,看来一路上难免要淋雨吹风。 第263章 修建祭台 “萧夕大人。”棙如牵着两匹鹿蜀马,走过来唤道。 萧夕转身望去,见其眼角微湿,饶是平日沉稳老练,如今要与家人长别,亦露出伤感不舍。 萧夕道:“你如今虽然辞去官职成为庶民,但是我们既是朋友,在这种私下场合唤我名字就好,别这么见外。” 棙如应声答应。 萧夕又望向站在棙如身后的合吾尧臣,这个鬓发微白的猛士,为了保全三个儿子,将要独自留下面对十巫,一介人族,如今又年老,实在令人忧心。 合吾尧臣就站在十丈之外,萧夕知道他是避免被棙如看出端倪,所以才不亲自与自己道别,于是便朝着合吾尧臣所在位置拱手辞别,对方亦深深回拜。 萧夕望着前方被细雨浸润的悠长官道,对左右三人道:“走吧。” 于是四人皆纷纷上马,马蹄轻踏,萧夕勒首回望,最后望了眼被烟雨笼罩的风月城,掉头策马奔驰而去。 合吾尧臣目送离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春野中。 许长青问道:“尧臣贵公,是否要与本州乘车同回风月城?” 合吾尧臣拱手婉拒:“多谢大人盛情,小人一介武夫,倒不在意微雨沾衣。” 许长青轻轻颔首,与颂怡上了马车,车轮轻响,渐渐远去。 空旷郊外长亭,便只剩合吾尧臣独自一人,他抬头仰望长天昏阔,春雨无边,愁绪终于忍不住浮现在脸上。 春雨未休,漫山春桂璀璨如霞。 萧夕一行人坐在官道驿站中,飞雨从窗牖外飘落进来,沾在萧夕脸颊上,顿生微凉。 她拭去脸上落雨,有些发愁道:“一路行来大半个月,这雨倒是一天没止过,到底什么时候才停?” 付月倒是悠然啃着馒头:“正所谓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这个时节本就雨水多,倒不足为奇。” 他话锋一转,却指向东南窗外的招摇之山:“倒是山上的风,颇有异常。” 棙如正在擦拭青铜龙雀,合吾尧臣毕生最钟爱之物,便在长亭外亲自赠与棙如,一路来贴身携持,不肯稍离。 棙如亦望着窗外漫山春桂,招摇之山山势连绵,自东北斜贯西南,一路来沿着官道顺着招摇之山赶路,山上不时会刮起古怪狂风,时生时止,越是往南便越是频繁,有时狂风不息,连赶路亦颇艰难,只是不知怪风因何缘故而生。 正在这时,隔壁屋内传来轻轻咳嗽声,萧夕不由望去,便听付月轻笑道:“看来小胎果醒了,萧夕大人还不快去瞧瞧?” 萧夕轻瞪付月一眼,站起身走进隔壁屋里,太子白泽正躺在榻上,脸颊苍白,有如被冷雨打落枝头的白梨,一双眼眸亦有些发蔫,朝着萧夕望过来。 萧夕忙倒了药炉上煎好的药,端给正从榻上坐起来的太子白泽:“你觉得好点没有?” 太子白泽昏睡刚醒,一闻到浓郁的药味,顿时心里一阵恶心,推开药碗摇头道:“我不想喝药。” 萧夕忙道:“是我太着急,竟忘了你都昏睡一天一夜未曾进食,我这就给你端碗粥来。”说着便走出去。 付月见萧夕一会儿功夫,又进又出,不由乐道:“大人要当心,正所谓色令智昏也。” 萧夕没好气轻瞪付月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棙如不在,便问道:“棙如去哪儿了?” 付月朝窗外院子里轻轻努嘴:“去练祖传刀法了,这个年轻人倒颇有先祖之遗风。”正琢磨着,见萧夕端着粥又要进去,忙唤道,“你待会好好休息,今夜子时我带你上山。” 萧夕一愣:“大晚上又下着雨,上山干嘛?” 付月狡黠一笑:“良辰美景,岂有独赏之理?你听我的便是。” 萧夕知道他在故作神秘,也懒得细问,一点头便端着粥碗进隔壁屋里去。 正厅里便只余付月一人,他把馒头放回桌上,轻叹一声,没有酒的日子还真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驿站门外传来急嚷声,一路传进来,声音震得人脑袋都有些懵。 萧夕从隔壁屋里走出来,隔着窗牖朝外望去,原来是两个路过的官职低微的武官,赶路赶得急,一路唤着让驿站官役拿吃食出来。 棙如也被惊动,走过来对萧夕道:“要不要让我去提醒下,让他们安静些,以大人的官职,这般吵嚷实在无礼。” 萧夕轻轻摇头:“武官又不像文官,常年在外粗野惯了,无妨。”她的目光却落在经过院门的武官腰间所悬挂的一大串铁钥匙上,她曾在狱台城任职,知道这是押解犯人才会有的钥匙,没想到却有这么多。 萧夕对棙如道:“你去打听一下,这两个武官是做什么差事的,我出去瞧瞧。” 棙如应声出去,萧夕便推门走向驿站外面,照理来说,武官在驿站歇息,被押解的犯人往往会被栓在驿站外面。 然而当萧夕走出驿站,朝外面望去,顿时惊呆了。 但见驿站外杂乱草间,挤挤挨挨坐满青壮男子,一眼望去不下数千人,为防逃走都被锁链缠着手脚,一个连着一个,冒着雨围坐着,衣裳皆脏污泥泞,却没有人出声,都在就着水吃自己携带的干粮,望着不像是百姓,倒更像是被驱赶的牛羊。 萧夕深深吸一口气,慢慢退回去,实在不忍再看,正好棙如走来禀报道:“打听过了,这两个武官都是奉命看守被征派徭役的百姓,前去涟州修建祭台。” 都是奉命行事,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这些百姓未免太可怜了,萧夕轻轻摇头:“春耕在即,百姓却被征走,田地荒芜,百姓何以为生?” 棙如颔首道:“这都是十巫的命令,是巫即大人亲自来风月城对州牧大人传达天昭台的旨意,命令州牧大人征遣各郡县百姓前往涟州,说是要修筑祭天之台。” 萧夕微微颦眉:“州牧大人高居一州之首,难道竟会畏惧巫即?” 第264章 牵制 棙如轻声道:“州牧大人自然不会畏惧巫即,哪怕是大巫祝亲自来,州牧大人亦不必礼让。但是如今天帝崩逝,十巫代天执政,州牧大人独自一人难以约束十巫,更何况十巫背后还有荒州作为依凭,州牧大人为了避免更大的灾祸,只好屈从十巫的旨意。” 萧夕颔首道:“我明白。”转身静静走开。 棙如跟在萧夕后面,不由心中忧虑,她是这样一个心质纯良之人,待到了濯浪郡那等虎狼之地,又该如何才能保全自身呢? 细雨一直不止,窗牖外渐渐入夜,两个武官已经动身离去,驿站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但是萧夕的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 这些被征派徭役的百姓,他们在路途这般艰辛,还要渡海去涟州修筑祭台,不知到时候还有多少人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与家人团聚。 萧夕正辗转反侧间,突闻窗外有人轻敲,忙起身望去。 付月一张笑脸从窗外探进来,对萧夕轻轻招手。 萧夕一怔,轻声问道:“今晚真的要去招摇之山上面?” 付月长眉一挑:“本尊还骗你不成?快点快点,别耽误了时辰。” 萧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究竟为什么要去,能不能先告诉我原因?” 付月嘘声道:“你听。” 萧夕侧耳倾听,果然招摇之山上大风又生,隐隐还有猛兽之声,她顿时心里一震,看着付月轻声惊道:“是条风?” 付月意味深长地一笑,颔首道:“算你运气好,今夜条风正好就在外面的招摇之山上,本尊助你降此凶风!” 漫山春桂,山上弥漫着清甜香气,春雨氤氲着山岚,雾气勃发。 萧夕迎着夜雨走在微冷的山路上,连月阴雨,山路湿滑,然而付月却走得颇有意趣,好像当真是来赏景的。 萧夕已经感到一种蛰伏在山上的强大气息,愈往上走便愈发浓烈。 有风在枝叶间穿涌,萧夕顿时想起在落风涧的那个雨夜,也是这般静谧,却又危险无比。 付月走到一株春桂下便止步,抬头望了下天,接着便动手开始解腰带。 萧夕骤然一惊:“你脱衣裳做什么?” 付月将解下来的腰带搭在垂落下来的树枝上,对萧夕笑道:“待会儿本尊要现出原身牵制条风,你才可以趁机降服它,所以本尊要先找个地方把衣裳脱下来。”说着他已经脱下外裳,露出精壮宽阔的胸膛。 萧夕赶忙背过身去,有些尴尬道:“你怎么不早些说,害我跟过来。” 付月轻声不屑道:“难不成本尊这副身材还不及小胎果那个病秧子好看?你也太偏心了。” 萧夕微微颦眉:“胡言乱语,扯东扯西,办正事要紧。” 等了许久还不闻动静,萧夕有些着急:“付月,你弄好了没?”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而宽厚的脚掌搭在左肩上,萧夕低头一看,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那是一只夹杂着银白纹路的漆黑脚掌,脚爪却猩红如火,锋利如剑,只要轻轻一划,便可以轻而易举划破人的身躯。 萧夕猛然回身,便见眼前赫然盘踞着一头身躯如磐石的黑兽,首间鬓毛如火焰般耀眼璀璨,额首上伸出一对如闪电般金黄的利角,威风凛凛,萧夕顿时震惊无比。 难怪太子白泽将上古传说中的云轩描绘得那般凶煞骇人,如今亲眼得见,云轩真不愧是上古妖魔,只要与它的金黄眼眸对上一眼,便有一种将要魂飞魄散的危险。 萧夕怔然许久,才出声道:“你是……付月?” 云轩不出声,却倏然收回脚掌,转身朝着山上奔去,转瞬便消失无影。 萧夕不知云轩的意图,紧跟着两步又停下来,想要追上云轩根本不可能,她只好就在挂着衣裳的春桂树下耐心等待。 没想到云轩的真身居然这般凶煞,跟平日好脾气的付月简直无法相提并论,萧夕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情景,突然间一种异常强大的风在山上某处苏醒过来。 萧夕立即浑身戒备起来,自从发现自己能够操纵天风,萧夕便对世上游弋之风有着天然的感知,此刻那种强大的风势已经狂奔着在整座招摇之山上漫涌而开。 有风如兽,在暗夜中奔腾,风声如涛开始从山巅上涌下来,夜雨溅落在脸颊上,变得生疼。 萧夕深深吸了一口气,奔涌而下的急风开始围饶着她的身躯盘旋,春桂四面飞舞飘落,萧夕的脚下地面却唯有碧草。 突然,从山巅上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吼,震得萧夕微微不稳,她抬头朝着黑暗中望去,便见茫茫春桂上猛然跃出一头浑身腾腾如烈焰燃烧的巨大猛兽来,而它的对面,却是正渐渐凝聚成兽的条风。 条风被云轩给唤出来了,萧夕心里顿时凛然,记起付月交待的话。 “等本尊引出条风,你就运用自身操纵风的力量,将条风尽数汲吸,化为己用。” 而与此同时,围饶着萧夕的风居然渐渐渗入其脚下地面,就好像萧夕的脚下有一个巨大漩涡,正源源不断将风都吸进去。 云轩在招摇之山巅与条风对峙,而萧夕站在半山正在拼命吸纳条风的力量。 风势渐渐愈急愈狂,条风仿佛察觉到有人正在意图吸取力量,变得愈发狂躁不安,然而它却被云轩所困在山巅,只好掀起狂风,山上巨石崩落,春桂断折,声若雷动,俱朝山下滚落。 萧夕听到风阵外巨石砸落在春桂树上,树枝折倒声不绝于耳,她身在阵中,纹丝难动,只好屏息凝神快些汲取条风的力量。 她感到身体有如一方空鼎,正逐渐被填满,而由外吸取的活风在鼎横冲直撞,难以控制,甚至有渐渐溢满之势,五脏六腑都感到要被撑破。 萧夕强忍着不适,付月曾告诫过,这个办法也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中,一旦条风过于强大无法压制容纳,就会被条风所反噬,整个身躯会在瞬间化为烟尘。 突然,萧夕浑身一颤,风阵瞬间有些散乱。 第265章 问候 她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勉强抬头朝着还在山巅上的云轩望了一眼,然而却黑茫一片,唯有飘乱的冷雨。 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极限吗?萧夕的身体开始摇晃,连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颦着眉,合上眼,狂风在四面叫嚣着,萧夕却好像听不见,只是闭着眼睛站在风阵中,任凭冷风如刀割*躯,殷红的血浸湿衣裳,与夜雨沾湿交织。 就在条风即将脱离萧夕掌控的瞬间,缓缓地,萧夕睁开眼眸,金黄的光芒在眼中闪烁着,熠熠如辉。 与此同时,山巅之上的条风白兽陡然发出一声最后的怒吼,居然在一瞬间化为无数道莹白细风,如漂浮在夜空的白绸尽数朝着萧夕所在的位置游弋而去。 云轩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抬首仰望夜空中被击破的条风,追随着莹白光芒朝着山下跃去。 刚刚悬挂衣裳的春桂已经被山上滚落的巨石撞断,倒落的树枝与山石一片残骸,却不见萧夕的踪影。 云轩化为人身,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穿上,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萧夕的死活。 突然,一块被春桂遮挡的山石后面传来微响,接着一个有些艰难的声音道:“你怎么都不来关心我一下,好歹我也是你的主人。” 付月微微笑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会灰飞烟灭。既然我还能站在这里好端端穿衣裳,那就证明你没事,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萧夕扒着山石慢慢挪出来,浑身好像散架一般,付月穿好衣裳,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萧夕满身衣裳都被条风割破,又跌在地上,整个人就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一般。 付月啧啧道:“看来女人跟男人果然没法比,这模样真难看。” 萧夕没好气道:“还不是你挑的鬼天气,又是下雨又是刮风,这下回去肯定要挨骂!”见付月闷声轻笑,又轻瞪道,“还不过来背我,简直快把我给累死了!” 付月便笑盈盈走过去,将萧夕背起来,冒着微雨朝山下回转。 而在同样的春夜里,风月城春柳巷中,一扇微旧门扉虚掩未合。 寂静的院落中,合吾尧臣穿着威仪肃裳,鬓发梳拢齐整,正静静端坐在正中央,正对着大门,细雨沾湿衣裳鬓发,他却似浑然未知。 突然,从墙外垂落在院内的柳枝发出细细微声,竟如暗夜抽芽般,竟然一寸一寸缓缓生长,枝条不断分岔,又生新枝,竟然在顷刻间就长成手臂粗,枝叶繁茂。 叶尖如同活蛇游弋着,从墙上蔓延到地面,又径直朝着合吾尧臣的面前围拢过去,一眼望去便如绿毯般铺落在面前。 然而合吾尧臣还是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一眼。 门牖轻开,一个披着漆黑衣裳的人轻轻走进来,踩着柳枝编织而成的壁毯,与合吾尧臣相对而立。 “尧臣,一别二十年,你过得好吗?”来人轻柔问道。 她缓缓脱下漆黑衣裳,里面却穿着浅鹅黄纱衣,手臂上挽着碧玉披帛,就好像春日河岸边迎风轻垂的杨柳般清丽。 但是合吾尧臣却依旧没有出声,好像根本不关心来人的问候。 来人又轻叹道:“尧臣,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唉,我当年亦是身不由己。”她举步轻轻朝着合吾尧臣走过去,有些难耐的迫切与激动,“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二十年来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思念你,还有我们的……” 然而她的话却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目光落在合吾尧臣空无一物的身侧,顿时便怔住了。 因为那个位置,本该有一柄刀,青铜龙雀。 来人喃喃道:“你的青铜龙雀从不离身,为什么今天却不在?” 合吾尧臣没有回答,至始至终他都沉默得有些诡异,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来人伸出手,想要触碰合吾尧臣的脸颊,然而当指尖触及脸颊的一瞬间,合吾尧臣的身躯却缓缓朝后倒去,如磐石倾倒般轰然倒在地上。 漫天丝雨飘落,沾湿二人的鬓发衣裳,合吾尧臣就静静躺在地上。 来人这才看清,合吾尧臣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匕首,直封心脏,没有流出多少血,所以至始至终看上去跟平时没有两样。 来人心神俱震,不由倒退跌倒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为什么……”她摇头自语,“为什么连句话都不肯留给我?” 来人轻轻靠过去,摸着合吾尧臣斑白鬓发,泪水滑落下来:“你老了,二十载光阴,足够让一个人老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站着一个人,同样披着漆黑斗篷,望着被女子落在地上的漆黑衣裳,轻轻走过去,又抬头瞥了眼死去的合吾尧臣,却没有丝毫惊诧,只淡淡道:“合吾尧臣畏罪自尽了么?” 女子紧咬嘴唇道:“大巫祝似乎早知道了?” 披着漆黑斗篷的大巫祝缓缓道:“巫姑,时至今日,难道你以为合吾尧臣还有本事与我一战?正如你刚才所言,他已经老了,英雄老去,最是令人唏嘘。” 巫姑道:“他既然已经死了,巫盼之事已了,你可以罢休了。” 大巫祝负手道:“你很不喜欢我来这里,是害怕我会对合吾尧臣的家人下手吗?” 巫姑轻轻颔首,望向在黑暗中犹如耸峙的猛兽般的大巫祝,缓缓道:“我很害怕,二十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担心尧臣会被你找到,被你灭族灭门。现在尧臣死了,我却反而放心了,至少我知道他还好好活了二十年,享受过世间的快乐,不会留下遗憾。” 大巫祝静静望着端坐在合吾尧臣身侧的巫姑,穿着鹅黄衣裳,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是威慑扶桑的十巫之一,倒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大巫祝心里生出怜惜,放缓声音道:“巫姑,跟我回去。” 巫姑没有回答,却从袖中轻轻取出一支枯萎的荷花,春日本不是荷花盛开时节,然而当其温柔摸着花萼,一瞬间枯败的花萼竟如遇到活水般。 第266章 做生意 渐渐复苏过来,缓缓伸展开,玲珑别致,在微寒春雨中散发着淡淡清香。 巫姑将绝美的荷花轻轻搁在合吾尧臣身侧,回首打量静夜中的院落,这里就是尧臣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她缓缓站起来,走向大巫祝,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漆黑斗篷,重新披在身上,掩盖了鹅黄衣裳,碧绿披帛,只剩一个漆黑的身躯。 二人走出去,春雨微冷,落在二人身上,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转眼已过月余,沿着招摇之山东南末梢,萧夕望着缓缓消失在身后的漫山春桂,终于舒了一口气。 招摇之山自东北横贯西南,自己一路自狱台城出发前往风月城,再到濯浪郡,就是沿着整个招摇之山,历经两个月,总算走出招摇之山的地界。 这也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萧夕轻轻望了一眼脸颊犹自苍白的太子白泽,连日赶路,他的病情加重,却执意不肯在驿站休养,勉强支撑。 而跟在最后面的棙如,更是遭受沉重打击,半个月前接到从风月城急传来的噩耗,他的阿父合吾尧臣突患疾病而死,后事已由白氏协助幼子烈岩料理。 虽然不知棙如是怎么看待,但是萧夕心里却很清楚,合吾尧臣多半是牺牲自己性命来保全三个儿子,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这般决然的方法。 只有付月,心情一直不错,看来无牵无挂还是有好处的,萧夕抬头朝前面望去,但见连绵山丘无穷碧,沿着官道的山丘坳里隐约有一座村庄。 萧夕心里一喜,眼看天色将昏,如果可以在村庄借宿,就不必在野外露宿。 她对身后众人道:“咱们走快些,今晚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 有晚风从村庄涌来,付月朝着天上轻嗅,突然皱眉道:“好臭的味道。” 萧夕知道付月向来鼻子灵得很,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付月却又摇摇头:“只是味道有些难闻,像个尸堆似的。” 萧夕却望着从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笑道:“明明百姓都在生火做饭,若是个死人村,怎么会有炊烟?大概是村子里面堆着什么东西,你闻不惯味道。” 这时棙如从最后面策马过来道:“大人,前面的村庄已经是濯浪郡的地界,还是小心为上。” 萧夕颔首道:“我明白,这四下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咱们先去前面看看再说。”四人便骑着马朝着暮色掩映的村庄行去。 天幕昏暗凉意生,萧夕站在高大坚实的村庄大门前,抬头仰望高耸的望楼,这里不像天驿村那般安宁平静,倒更像是一座牢固的围城,时刻防备着敌人。 一路行来,漫丘春草,大片田地无人耕种,更有荒坟倒落,更显荒凉。 只有这个村庄,碉楼上燃着火,还有点活气,只是太安静了,简直安静得诡异。 萧夕还在犹豫要不要喊门,太子白泽却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若是在这样湿冷的夜晚过夜,他的身体恐怕难以支撑。 而大门里面却被轻微的咳嗽声所惊动,有人迅速爬上望楼,举着火把朝下面照看,大声问道:“下面的人是谁?” 这下只好回答了,萧夕答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想要在村庄里借宿。” 接着又有一个人爬上望楼,举着火把照看,二人相互低声商量几句,便对下面打了个手势,厚重的大门竟然被缓缓打开了。 萧夕四人面面相觑,棙如轻声道:“大人,让我先进去看看。” 付月却轻笑道:“怕什么,还怕被吃了不成?” 萧夕对棙如微微一笑,率先走进去,顿时七八个人举着火把围上来,手里都还握着武器。 为首一人对萧夕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话语中俨然有盘问之意。 黑暗中太子白泽伸出指尖轻轻勾住萧夕衣裳,示意萧夕还是离去。 然而萧夕却带着笑答道:“我们四人是从风月城来,要去濯浪郡城做点生意。” 对方见萧夕及随从虽风尘仆仆,但是气质仪容都不像是寻常百姓,语气也变得客气:“不知姑娘要去做什么生意?” 萧夕对棙如颔首示意,棙如便从钱袋取出三枚银贝递过去。 见萧夕出手颇阔绰,众人皆面露惊诧,又听萧夕笑道:“我是生意人,自然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生意。” 对方这才打消对萧夕的怀疑,转而对其奉若上宾,对后面举着火把的同伙吩咐道:“快带这位女公子去我家里,让我家良人打扫房间接待贵客。” 便有人站出来领路,萧夕道谢后便跟着带路人一路朝着村子里面走去。 村庄格局规正,倒与天驿村相似,只是每家大门上都悬着刀具,火光一照,冷戾阴森。 “为什么要把刀悬在门外?”萧夕问道。 领路百姓随意道:“女公子不知道,村子附近强盗猖獗,所以为了保卫村庄,武器都挂在外面,以防不测。” 村庄外围都以七八丈高的削尖木头筑防,里面却还这般警惕戒备,难道强盗居然猖獗如斯?萧夕不由暗叹,倘若果真这般,倒还真不能在野外过夜,指不定半夜就被强盗给劫了。 走到门口,一个妇人走出来迎接道:“收拾了两间屋子,客人们别嫌弃,将就着住。” 萧夕颔首道:“有劳。”当着外人面对三人道,“白泽伺候我惯了,就跟着我住,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四人便跟着妇人进去,正好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孩从正堂跑出来,围着客人左瞧右瞧,颇为好奇。 萧夕并未在意,忽听小孩清脆道:“这个大哥哥跟氐人一样漂亮。” 萧夕循声望去,却见小孩捧着脸仰头直直望着太子白泽,不由问道:“什么氐人?” 妇人却对小孩道:“不许打扰客人,还不快去睡觉,当心你阿父回来打你。” 小孩便对着萧夕一吐舌头,低头一窜便跑开了。 看妇人表情倒像在有意隐瞒什么事情,萧夕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个村子处处透着古怪。 第267章 歌谣 幸好四人的屋子就挨着,这样倒也稍稍放心。 太子白泽从一进村子就脸色灰败,刚进屋关上门,他便忍不住低头干呕两声。 萧夕忙倒碗水喂其服下,这才好些,萧夕关切问道:“哪里不舒服?” 太子白泽微皱着眉道:“一进村子便闻到一种血腥味,尤其是刚才从厨屋传出来的味道,愈发浓重。” 这便更怪了,先是付月闻到臭味,现在太子白泽却又闻到血腥味,然而一路走来并不见血痕尸体,而且这些村民虽然看上去过于戒备,然而都不算强盗,萧夕不由颦眉:“这个村子究竟是什么地方?” 太子白泽答道:“刚才进村时,我看见村子大门上写着‘申屠村’。” 萧夕忙从包袱里翻找出颂怡所赠的濯浪郡志,查阅道:“果然有个申屠村,是濯浪郡最北面的一个村庄,据说祖上皆以屠夫为业,难怪会民风剽悍。” 太子白泽铺好被褥,望着萧夕,露出担忧表情:“既然怪危险的,那你就待在屋子里,不要轻易外出。” 话音刚落,窗外有轻敲声,萧夕推开窗牖,付月的脑袋便冒出来,脸上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萧夕问道。 付月两眼朝天上一瞄:“下雨了。” 果然外面又飘起细雨,萧夕轻笑道:“难道又要我陪你去赏夜景?” 付月笑着点头:“正是呢,我刚才见妇人走进厨屋,浓浓的臭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但是这种臭味又与寻常不同。” “难道臭味还有诸般不同,你倒真是见多识广。”太子白泽岔话道,眼见付月又要挑唆萧夕出去,总之不是好事,可萧夕偏偏就乐意跟着付月瞎混,真是拿她没办法。 付月知道太子白泽素来瞧不上自己,也不去搭腔,只对萧夕道:“臭中却有香,你说怪不怪?” 萧夕颔首:“既臭且香,当真奇怪之极,可是这里毕竟是别人家里,我们既是来做客的,在主人家里随意翻查,有失礼仪。” 付月又笑道:“倘若我再告诉你,厨屋里一定藏着尸首,你想不想去看个究竟?” 萧夕一惊:“尸首?!”又转念一想,郡志所载,申屠村以宰屠为业,或许这些腥臭味是牲畜所发,但是自从进到村子里根本就没听见任何家畜的声音,这个尸首究竟是什么? 萧夕却示意付月不要妄动,侧耳听见主人家小孩正在堂屋玩耍,便对付月道:“我自有办法去弄清,你先回屋等我。” 付月笑着答应:“好,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一矮身便不见了。 太子白泽问道:“你要出去跟谁打探消息?” 萧夕朝着正堂位置一指,轻笑道:“这个小娃娃不是现成的么?放心,我很会哄小孩。” 夜静雨幽,一盏昏黄烛台摆在桌上,一个穿着粗布衣光着脚的孩子正在桌前玩耍,灯影将其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门外湿滑的台阶上。 小孩唱着歌谣:“大鱼居海中,眼为珠,身作油,十指织龙纱,华美赛云霞……” 萧夕从雨幕中走出来,对小孩温笑道:“你在唱什么歌谣?” 小孩见了萧夕,倒不惧生,仰头便答道:“这是阿娘教我唱的。” 萧夕接着问道:“是什么样的大鱼,居然会织布?” 小孩正要回答,却听背后传来妇人急切声音:“客人,小孩子胡乱唱的,莫要当真。” 妇人一进来,便将小孩赶走,显然不愿萧夕再跟小孩说话。 萧夕却假装无事道:“主人请别见怪,我只是从没听过这样奇怪的歌谣,所以随便问问。”为了打消妇人怀疑,萧夕又递给妇人十个铜贝,“家里还有吃食么?给我们送些来。” 妇人神情这才舒缓:“原来客人腹中饿了,我这就去送些吃食过去。”说着便转身朝厨屋走去。 萧夕笑道:“我跟你去拿,免得你还要跑一趟。” 妇人却拦住萧夕,表情异常紧张:“不敢劳烦客人,还是让我独自去弄,客人请回屋。” 这是执意不想让自己去厨屋,萧夕没有坚持,含笑道:“好。”转身便回到屋里。 一合上门,萧夕的神情就变了,看了太子白泽一眼,颦着眉道:“厨屋里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妇人执意阻拦不肯让我进去,定是心里有鬼。” 太子白泽轻咳数声,知道以萧夕心性,恐怕恨不得立刻就要弄个水落石出,于是轻声劝道:“稍安勿躁,你若真有心要查,不如等到去濯浪郡城,再派遣官差来查,岂非比独自涉险更稳妥。” 萧夕却道:“我自然不会一个人去。”她朝隔壁一指,“那里不还有两个人么?” 正在这时,妇人送来吃食,萧夕打开门接了,故意道:“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今夜很快就要休息,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 妇人脸上明显露出安心的表情,忙答应着走开。 萧夕合上门对太子白泽交待道:“你先吃,待会儿把灯给熄灭,这样妇人就不会总是怀疑。” 太子白泽劝阻无用,只好轻叹一声:“那你自己小心。” 萧夕轻笑着安慰道:“别怕,我现在也算有点本事,你是知道的。” 太子白泽轻哼一声:“还不是云轩肆意妄为,兵行险着,你的性命险些就没了,以后无论再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先跟我说。” 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扑哧”一声轻笑:“小胎果,萧夕又不是你媳妇,管得倒紧。萧夕,还不快出来,天都要亮了。” 外面明明才刚入夜,又是付月故意说给太子白泽听的气话,萧夕忙安抚要发作的太子白泽,轻声道:“我自会小心,等我回来。”说着便轻手轻脚出去。 自从萧夕汲收条风后,身体变得愈发轻盈,就像总被风给托着似的,做起这种摸黑的事更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一阵轻风涌过寂静的院落,两个人影转到厨屋背后的窗牖,轻轻一推,居然被锁上了。 第268章 借宿 萧夕不由微微颦眉,总不能硬闯进去,惊动主人就不好了。 这时棙如却轻声道:“大人,我有办法。”他在地上草丛里摸寻一根小棍,对着锁眼插进去,左右轻转,很快便发出“咔嚓”微响,锁被打开了。 萧夕看得咋舌,微惊道:“好本事,你怎么会开锁?” 棙如娴熟地解开锁链,低声解释道:“从前担任侍尉外出办案,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时日一久自然熟能生巧。” 一推开窗,萧夕顿时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却还带着香甜,难怪付月会说臭中带香,果然没骗人。 二人从窗外翻进去,借着微弱天光,厨屋里摆设不过是锅灶碗具,且干净整齐,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棙如在厨屋里摸索一圈,最后蹲在角落,双臂握住地板上钉着的一块凸铁,用力往外拔,竟然露出一个四方的洞,里面往外直涌风,香甜血腥味道更重。 萧夕用火折朝洞里一照,果然里面别有洞天,不由对棙如轻声道:“你可真有本事,将来再麻烦的案情都难不倒你,你就等着给我做郡尉吧。” 棙如被萧夕称赞,心里甚喜,倒不怎么在意做不做郡尉。 萧夕撑着地面跳下去,棙如也紧随其后。 其实地室倒不必照明,因为墙角正生着火坑,火上倒挂着一具漆黑油亮的大肉,火坑上架着一口小鼎,黑肉上泌出的油一滴一滴落入小鼎,大肉腥臭,而油却香甜,这便是味道由来。 萧夕不由好笑,原来主人一家大费周章,居然是在这里熏肉炼油,搞得这般鬼祟神秘,结果让自己误会。 她正准备回转,却见棙如走上前去查探倒挂的熏肉,猛然间神情一震,回头望向萧夕,震惊得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萧夕不知何故,抬脚便要走过去,带笑道:“怎么回事?” 然而棙如却闪身挡在萧夕跟前,将背后的熏肉遮挡住,声音微颤道:“大人别过去。” 萧夕觉察出异样,收敛笑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棙如这才咬牙回答道:“我刚才发现,被挂在这里的……是一个被剥了皮的死人。” 萧夕陡然震惊,抓住棙如再问道:“你说什么?居然是人的尸首?”便要推开棙如去看个清楚。 棙如却死死拦住萧夕劝道:“大人,尸体模糊难辨,不堪入目,你就别看了。” 萧夕又回望周围,但见这里摆满各种大小刀具,墙上有铁钩,还放着用石头打造的砧板,倒跟宰杀牲畜的屠宰房一般。 原来这户人家居然在暗中做杀人的勾当,还将尸首剥皮倒挂,简直令人发指,萧夕不由怒火中烧,却听棙如劝道:“大人切不可在这时冲动,我们尚还不清楚来龙去脉,倘若惊动贼人,打草惊蛇,非但让自己身陷险境,而且一旦贼人毁尸灭迹,咱们就没有证据了。” 萧夕一听,慢慢冷静下来,颔首道:“你说得对,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 话音刚落,头顶上便传来拉动铁板的声音。 有人道:“快去添些柴火,若是火灭了,油膏便不易取了。” 一个妇人应声答应,扶着地面慢慢下到石室来。 萧夕与棙如对视一眼,石室无处可躲,又有火坑照明,眼看就要被发现了。 有风在屋内涌动,夹杂着躁动的火声。 妇人落在密室的一瞬间,顿时迎面爆裂的火风扑来,将妇人掀倒在地上。 但见整个石室已经烧成火海,被悬挂在半空的尸首倒落在地上,火坑上架着的小鼎被打翻,油膏溢出,被火点燃散发出异香,弥漫在风火中。 妇人外子听见石室惊喊,忙跳了下来,顿时被眼前景象所惊呆,黑烟滚滚中模糊难辨,却忙摸索着去找盛油膏的小鼎。 二人惊惶茫然间,有人影转瞬间掠过去,跃上厨屋去。 浓烟顺着地板飘在厨屋里,很快火势就会蔓延上来,萧夕与棙如矫捷地翻窗出去,锁上窗牖,若无其事回到屋里。 刚一进门,黑暗中萧夕便被太子白泽拉过去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没有?” 萧夕作了个嘘声的手势,仔细聆听外面动静,已经有人开始被惊动前来救火。 萧夕低声道:“厨屋着火了。”又站在窗牖前朝外张望。 太子白泽轻轻颔首:“不能让人怀疑你们去过厨屋,待会儿等救火的人进来,我再出去假装问发生了什么事,至于你就不必出去了。” 萧夕答应道:“好。”二人静静等待有村民吵吵嚷嚷着进来救火,太子白泽这才推门出去。 萧夕心里这才松口气,还好自己急中生智,借风势让火燃烧整个屋子,这才得以转移主人夫妇的视线,并借着黑烟掩护逃出来。至于夫妇二人,只要不贪取膏油,自然可以逃出来。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太子白泽走进来,合上门对萧夕道:“火被扑灭了,但是主人夫妇二人没有逃出来,被烧死在厨屋下面。” 萧夕微惊,没想到这对妇人居然为了油膏连命都不要,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费劲周折剥人皮取油膏,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不由轻声冷道:“他们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太子白泽又道:“不过村民似乎不想让我们知道厨屋的秘密,不许我们插手,只让我们待在屋里,还派人来看守,名义上只说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看来并没有打算对我们不利。”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有人来回走动的动静,还夹杂着细细交谈声。 被烧成灰烬的厨屋沐浴在细润春雨中,残烟微升,有两个人对着废墟在低声交谈。 “来借宿的客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客人是在救火的村民来后才被惊动,都在屋里待着。” “那就好,这场火只是意外,以后让大家谨慎些,看好各自厨屋下面的火坑……” 春雨微斜,很快掩去二人的说话声,一夜春雨不停,待天微明,萧夕便已经起身。 第269章 氐人 守在门外的村民径直领着萧夕朝村外走去,急不可耐要将萧夕四人撵走,倒正合萧夕打算,这种杀人剥皮的鬼地方,自己简直一刻都不愿多待。 萧夕四人刚骑上马,申屠村大门便缓缓合上,整个村庄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官道上湿草荒碧,倒更像是久无人行的苍茫古道。 棙如知道萧夕心中所思,对萧夕道:“大人,依照行程,明日便能到濯浪郡城。” 萧夕轻叹道:“要明天么?那今天晚上还会不会遇上像申屠村这样的村庄?” 付月轻轻晃着脑袋琢磨:“杀人剥皮,还悬在火上熏炙,就为了取尸油,当真是古怪。” 太子白泽推测道:“申屠村百姓不以耕田为生,却固守村庄,他们又凭借什么谋生?就比如昨夜借宿一户,家中连牲畜亦没蓄养,却只在厨屋下设密室熏炙尸油,甚至不惜性命也要抢护,那么尸油定然关系一家之生计,很可能极为昂贵。” 棙如赞同道:“我任职侍尉时亦见过被大火焚烧的尸体,焦臭无比,还从没见过会散发出香味的尸油,当真是稀奇。” 那么这具尸首究竟是什么人?想必定不会是寻常人,萧夕颦眉思忖,口中不由念出昨晚在正堂听到的歌谣:“大鱼居海中,眼为珠,身作油,十指织龙纱,华美赛云霞……” 太子白泽不知所指,有些奇怪地望着萧夕:“你在说什么?” 突然间,付月猛然惊道:“我明白了,那具尸首就是你所说的大鱼!” 这下其余三人都有些发懵,棙如更是摇头:“我仔细查探过尸首,鼻眼四肢皆是人生,怎么会是鱼?” 付月乐道:“我说的不是长尾巴的鱼,而是氐人!” 太子白泽与棙如顿时悟懂,唯有萧夕仍旧不知所以,一脸懵懂。 太子白泽解释道:“据说上古时候氐族人生活在涟州外深海中,天生体质禀异,体油甚香,且可燃千年不灭,极为珍贵,只是没想到申屠村的百姓居然会在家中秘密熏烤氐人。” 萧夕愈发不明白:“那氐人究竟是人还是鱼?” 三人一听,不由都笑出声来,正欲解释,却听见迎面官道上传来纷杂马蹄声,太子白泽循声望去,不由微皱着眉,轻声道:“是氐人。” 对方不下二十余人,奔驰如风,萧夕四人于是侧马让路。 尘土飞扬中,萧夕望见二十余人皆蓝发而碧眸,露出的手臂上都有浅碧的鳞纹,为首一人与萧夕擦肩而过时,侧头轻瞥一眼萧夕,一双熠熠碧眼噙着笑,却也拥着高傲。 待及氐人离去,萧夕还在回首遥望。 太子白泽轻哼一声,故意在萧夕身侧道:“我刚才还有一件事没说。” 萧夕回头问道:“什么事情?” 太子白泽声音冷淡:“氐人多出美人,颠倒众生,往往见之频频回首。” 萧夕轻笑道:“难怪烈岩会以为你是被我从涟州买来的,是因为你貌美的缘故么?” 没成想被萧夕反言相戏,太子白泽薄怒,脸颊微红,自顾策马走在最前面。 付月啧啧摇头:“这个小胎果,醋劲儿真大,都快把我给酸倒了。” 萧夕懒得搭理付月,却对棙如道:“咱们快些赶路,我想早点到濯浪郡城查清这件事,氐人也好,人族也好,都不应该被这般轻贱性命,待我查清此事,必要严惩这些恶人。” 棙如应声道:“是。”便与萧夕策马朝前驰去。 付月轻轻撇嘴,只好跟上去。 夜幕愈深,道路难辨,一整天都在赶路,人疲马乏,更何况太子白泽还抱病,萧夕只得寻找夜宿避雨的地方。 而就在左侧荒凉的山丘上,一座宫庙孤零零坐落在丘上,萧条破败。 萧夕指向宫庙位置:“今夜就去荒废的宫庙过夜,纵然破败,总比申屠村好些。” 四人便朝着宫庙驰去,待到山坡下,萧夕下马,才发现宫庙依着地势纵深而建,坡下尚有存遗的石板路直通上去,两侧仪门断裂倒落在茂盛春草中,想来从前倒是富丽堂皇,只是竟然衰败如斯。 空旷的宫庙里灰尘蛛网悬满檐角,唯有正中央立着一尊石像,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认出是一位清瘦长须的老者。 “不知这位被人供奉的老者是什么人?”萧夕望着石塑老者的慈眉善目,不由又忆起贤睿公。 棙如正从门外栓好马走进来,站在萧夕身侧仔细打量石像:“倒有些像郭公的模样。” 萧夕心里微惊:“就是那位传说死后化为郭公鸟的郭公?” 棙如点头道:“没错,郭公精通天象农事,因此扶桑各地多有供奉郭公的宫庙,只是这里的郭公庙这般衰败,倒是出人意料。” 太子白泽插道:“这倒没什么奇怪,濯浪郡百姓不事生产,自然不必再供奉郭公,郭公庙会被废弃倒是理所应当。”他已经生好火堆,对萧夕道,“快来烤烤衣裳。” 四人便围坐在火堆旁,想到濯浪郡这般荒凉,并且百姓如盗贼,将来自己真得能够治理好濯浪郡吗? 突然,棙如出声道:“有人来了。” 萧夕朝着破败的门外望去,便有模糊人影正朝着宫庙快步走来,不下十余人。 而为首者正是今天早晨在官道上迎面而遇的那个蓝发碧眸的氐人,脸上还沾着血,似乎没想到废弃宫庙中居然会有人夜宿,站在门槛上直直望着萧夕四人。 氐人首领堵在门口,后面的氐人便皆围在走廊上,都纷纷抬眼望着萧夕四人,神色颇有不善。 棙如轻轻按在腰间的青铜龙雀上,随时准备拔出来。 萧夕却轻轻示意棙如不必紧张,回头对氐人首领善笑道:“阁下站在门口,不嫌冷么?” 氐人首领没想到萧夕看似柔婉,居然没被吓住,露出微微惊讶,继而对身后同伙道:“都进来祭拜郭公,把贡品放在神台上。” 后面的氐人便尽数涌进来,身上大都染着血,手里拎着五六个头颅,还不住滴着血。 第270章 伤药 太子白泽最厌血腥,当即脸颊发白,萧夕轻声道:“白泽,你出去透透气,这里的事你不必担心。” 太子白泽还在犹豫,付月突然对其道:“我想出去赏赏这里的景色,不如你陪我一道?”说着便拽起太子白泽从侧殿门走出去。 萧夕早就历经血腥,区区几个带血的头颅还吓不倒她,只是几个头颅的脸庞倒隐隐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棙如靠近萧夕轻声道:“这几个人是申屠村的百姓。” 萧夕一惊,仔细望去,果然淋漓脏污的头发所遮覆的正是今早在申屠村见过的几个村民。 这些氐人为什么要杀害申屠村百姓,会不会跟被村民藏在厨屋下面的氐人尸首有关? 萧夕暗自琢磨着,那些氐人却根本没在意萧夕,自顾把头颅搁在郭公像前面残缺的神台上,稽首跪拜,看模样倒对郭公很是尊敬。 棙如又轻声道:“我见过百姓用各种谷米牲畜供奉郭公,却从没见过用死人脑袋当供品。” 这时氐人祭拜完,便自顾到另外一半正殿生火取暖,倒与萧夕相安无事,只是中间隔着几个血淋淋的脑袋,加上天黑雨冷,总是有些发怵。 这些氐人杀人的确不对,不过行事虽然粗鲁,但是却像是有道义之人。 萧夕暗暗打量对面的氐人,因为人多势众的缘故,并没有注意自己,也没有担心自己会去报官,不由轻叹,百姓也好,盗贼也好,居然都不将法度放在眼里,看来这个濯浪郡还真是乱。 萧夕对棙如道:“你去找他们两个,在宫庙里另找地方生火休息,满殿血腥味,闻上一夜真够呛。”棙如点头答应,见氐人无意生事,便起身离去。 对面的氐人有几个也受了伤,正相互包扎,行事粗野的盗贼,自然没有时时备着伤药的习惯,此刻就只能撕下粗麻衣角草草了事。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道:“我这里有伤药,你们拿去用。” 氐人首领循声望去,但见对面的年轻姑娘正独自走过来,俯身递来伤药小瓶。 他接过药瓶放在鼻尖嗅了下,抛给受伤的同伴,却没有露出受人恩惠的表情,只淡淡道:“姑娘居然有这么好的药,家世定然不俗。” 萧夕笑答道:“家中世代经商,略有薄资。” 对方亦笑道:“原来姑娘是来濯浪郡做生意的,姑娘胆大,连濯浪郡都敢来。” 萧夕微笑轻叹:“我初来乍到,对濯浪郡并不熟悉,不知阁下是否知道,濯浪郡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氐人首领的英俊神情一敛,目光如剑,冷笑道:“濯浪郡自然是做氐人生意最赚钱,姑娘既然是做生意的,难道当真不知?” 话音一落,十余氐人纷纷露出愤慨表情。 萧夕亦收敛笑容,蹲下身与对方对视,认真道:“我是真的不知情,阁下是否可以看在我赠药的份上,详尽告知?” 氐人首领不由一怔,他隐隐感到眼前这个自称商女的姑娘,并非寻常女子那般简单,仅凭她至始至终保持的镇定从容,倒令自己有些刮目相看。 他轻叹一声:“姑娘可曾听过一首歌谣,‘大鱼居海中,眼为珠,身作油,十指织龙纱,华美赛云霞。’” 萧夕颔首道:“曾经听一个小孩唱过,我知道歌谣里的大鱼就是指氐人,可是这与我的生意有什么相干?” 氐人首领凝视着萧夕,眼眸露出哀叹:“看来姑娘是根本不了解氐族人,我族生来善织绩,所织‘龙纱’价值千金,世所难求。” 萧夕笑道:“原来你是要我去找你们氐人置买龙纱,只是太贵了,纵然我倾家荡产,估计也买不起。” 对方却摇头道:“姑娘不知,真正值钱的并非氐人所织的‘龙纱’,而是氐族人本身!” 静夜微雨的宫庙外,骤然惊雷声响。 萧夕心中亦如雷震,惊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氐人首领露出哀叹神情:“我族生来禀赋异人,眼珠被挖出后会化为罕见的碧珠,比夜明珠更珍贵,而体内更凝结有一种油脂,可以燃火焚香,千年不灭,这两样才是氐人最值钱之物,姑娘这下可明白了?” 当真是大好的生财之道,难怪申屠村百姓拼命也要藏尸熏油。 萧夕心里既惊且怒,一旦弄清原委,她对眼前这些氐人顿时生出同情,不由摇头:“倘若真有人以你族性命来赚钱,为什么不去通知官府?” 对方冷笑道:“濯浪郡荒废数十年,无人敢来治理,若是等到官府来缉拿贼人,恐怕我族早就被杀光了,更何况官商勾结,若是告官,非但没用,恐怕还会被官府寻个理由扣下。倒不如我们自己来动手,自己来讨公道!” 萧夕望向神台上的头颅,想来就是因为申屠村的百姓以氐人谋利,所以才会被这伙氐人所杀,真是可恨又可怜。 氐人首领又冷声问道:“不知姑娘听罢,是否觉得这条生财之道真的很划算?” 萧夕却站起身,不理会对方挑衅,只轻笑道:“祖上有教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杀人易物乃是恶行,我绝不会做这种生意。” 氐人首领不由正眼打量萧夕,但见她神情清正坦然,并不似心怀鬼祟的小人,轻声叹道:“像姑娘这样的正直之人,恐怕将来难免被小人陷害,倘若姑娘将来需要我帮忙,可以去濯浪郡城西北的雀丘来找我。” 萧夕颔首谢道:“多谢阁下盛情,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回转,经过郭公像前的神台时,驻足回首道,“阁下今后就请不要再以人首供奉郭公了。” 氐人首领缓缓抬头,望着眼眸露出哀怜表情的萧夕,又听她轻声道:“郭公心怀天下苍生,想来不会喜欢这种以杀止杀的供奉。” 氐人首领不由一怔,萧夕已经抬脚走进对面的偏殿,消失在黑暗中。 一夜清雨,待萧夕起身走进大殿,氐人已经离去,外面明亮的天光照在郭公像跟前的神台上,原本摆放着的头颅却已然不见。 第271章 新任郡尹 棙如疑惑道:“这些氐人为什么要拿走头颅呢?” 萧夕望着殿外的青碧春色,含笑道:“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郭公不喜欢这些供奉吧。” 棙如问道:“大人,等到了濯浪郡城,还要去查这些氐人吗?” 萧夕跨出大殿,轻轻摇头:“不急,咱们首先要收拾的人就在濯浪郡城里。” 棙如没弄明白,回头望向太子白泽:“白泽公子,大人的话我没听懂。” 太子白泽却波澜不惊,望着骑上鹿蜀马的萧夕,轻声道:“濯浪郡之所以会盗贼猖獗,百姓肆意虐杀,想必定然与郡城中官吏不治有关,要想治理百姓,她就必须得先重整吏治。” 付月打着哈欠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我不懂,反正跟着萧夕有吃有喝就成。” 话音刚落,前头传来萧夕的声音:“付月,从风月城带来的兰春酒给我留一坛,我还有用。” 付月轻哼一声:“一介郡尹,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偏来抢我的,真抠门!” 那副舍不得的模样逗得棙如与太子白泽都忍俊不禁,三人忙策马赶上萧夕,四人在空茫的官道上驰骋,一路朝濯浪郡城行去。 广袤无垠的山丘上,一座坚固的都城如栖息的猛兽般伏落在丘上,正值晌午,北城门外却站着齐整森严的黑甲兵士,还有一群身着华裳的人正朝着官道方向翘首以待。 兵士中为首者对着一个深栗绸衣的中年人低声讨好道:“沐齁叔父,这次您一定要为我向郡尹大人美言,我等着当郡尉都等了五年了。” 沐齁轻哼一声:“你是本官的亲侄儿,本官自然会为你谋划,至于能否在郡尹大人跟前说上话,还得看这位郡尹大人有没有本事来得了郡城。” 兵士暗笑道:“叔父的意思是,濯浪郡内盗贼横行,说不定这位郡尹大人已经折损在路上,为国殉职了?” 沐齁抬眼瞥了眼恭立在对面身着素灰衣裳的中年人,暗斜满脸偷笑的兵士一眼:“严肃点,上次就是被瞿鸢祭酒逮到你在值守期间肆意饮酒,过于纵横,所以才有理由不让你担任郡尉,现在在他眼皮底下还敢得意忘形?” 兵士偷偷瞄了眼对面的瞿鸢祭酒,虽然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但是仍不由心生凛然,忙低头退回去。 一阵凛然长风从广袤山丘吹袭而来,透骨微寒,沐齁不由打了个喷嚏,浑身一个哆嗦,明明已经是春天,怎么还有这样凛冽入骨的风? 风中传来铿锵马蹄声,官道尽头远远驰来四个人,守候在城门的众人忙凝神注目望去。 但见四个人中有三个男子,一个气度端华,容貌超俗,一个眼神凛冽,神情老练,另外一个则满脸带笑,放荡不羁,沐齁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暗自琢磨,不知这三个人中哪一个是新任郡尹大人? 正在这时,一个清澈声音传入沐齁耳中:“你是在找我吗?” 沐齁忙抬头望去,但见三人后面慢慢踱出一个年轻女子来,她骑在马背上,居高俯视,迎着沐齁的目光直直望过来。 沐齁惊诧之余,竟有些失态地指着萧夕道:“你就是郡尹大人?” 萧夕从怀里取出玉印,举在手中示意,玉印在微灿的春光下闪烁着皎洁无暇的光芒,她对着沐齁露出威仪神情,缓缓道:“有谁说女子就不可以当郡尹?你竟敢直指本官,是否有失礼仪呢,郡丞大人?” 话音未落,沐齁忙地缩回手,忙俯身稽首跪拜下去,连着周围众人亦纷纷跪拜,虽然心里都惊诧万分,然而谁都不敢抬起头来去看。 萧夕放回玉印,骑在马上径直问道:“濯浪郡城各官吏何在?” 沐齁忙答道:“回禀郡尹大人,下官与祭酒大人在城门迎接,郡尉尚缺职,典史因在狱中忙碌,因此不曾来迎,其余诸县尹则等待大人正式任职后听凭大人召见。” 萧夕露出笑容:“有劳郡丞大人,城门风大,不如回去官邸再详说,本官就骑马先行,郡丞大人莫要误了时辰。”说着竟催马进城,扬鞭驰去,将迎接人等落在城外。 沐齁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新任郡尹大人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自己冒失之间还冲撞了郡尹,好没面子,当下心中羞恼,奈何萧夕又交待要速回官署,只得急命随从原路返回。 一直站在对面没有作声的瞿鸢祭酒望着沐齁带领众人匆匆离去,不由微微皱眉,原以为州牧大人应当会派一个厉害能干的郡尹来,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年轻女子,难道濯浪郡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微醺春光照在叠檐翘角上,几只鸟雀停落在雕刻着典雅花纹的回廊栏杆上。 而空旷的大殿中却鸦雀无声,木兰栋椽散发着清香,正中央的白梨木桌案上,摆放着一坛香鼎,正升起袅袅清香。 大殿左右正侍立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正是刚才在北城门外迎接萧夕的郡丞沐齁与祭酒瞿鸢,四人皆静默无声,静静等候。 突然,一个轻快却不失端庄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本官让各位久等,真是抱歉。” 四人忙俯身跪拜,恭迎来人,听着轻盈脚步声从跟前移过,上首再次传来声音:“各位请起,初次见面应当依循尊卑之礼,以后彼此相熟,这些繁琐礼节自可免去。” 四人这才站起来,抬眼望向坐在上首的郡尹大人。 但见萧夕一袭素白绸裳,外罩青碧纱衣,端坐在案前,既素雅又端庄,虽然脸上带着笑容,然而眼眸清澈犀利,似乎一眼便能看穿人的心思。 沐齁拱手道:“郡尹大人,让下官来介绍一下……” 萧夕却抬手笑道:“郡丞大人不必着急,且让本官来认一认。”她对着站在右侧的素灰衣裳男子微微颔首,“这位大人就是刚才在城外迎接本官的瞿鸢祭酒?” 瞿鸢没想到刚才在城门外萧夕明明没有注意自己,现在却一眼就认出,心思竟这般细腻,当下不敢怠慢,忙答道:“下官濯浪郡祭酒瞿鸢,见过郡尹大人。” 第272章 无异议 萧夕笑道:“听闻瞿鸢祭酒乃是整个才州最年轻的祝官,今日得见,果然神采斐然。”又转向站在瞿鸢身后相貌普通的男子,虽然论年龄比瞿鸢稍长,可是神情紧张流露在外,却不及瞿鸢稳重。 萧夕温笑道:“想来这位就是典史勤皋大人。” 勤皋忙答道:“下官刚才未能去城外迎接郡尹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萧夕见其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于是轻言安抚道:“典史大人忙于公务理应嘉奖才对,本官怎会怪罪于你,你今后自当勤勉如一,本官会嘉奖你的。” 勤皋非但没被怪罪,还被萧夕称赞鼓舞,自是感激涕零,连声答应。 沐齁暗暗不屑地看了勤皋一眼,这个平时胆怯老实的典史,没给他任何出风头的机会,连这次出城迎接郡尹大人都找个理由没让他去,没想到反而是他最先得到郡尹大人的赏识,真是走了狗屎运。 “沐齁大人,”萧夕又唤道,沐齁忙正身恭听,“你身为一郡之丞,郡尹之位空缺多年,郡中事务都交由你暂代处理,你做得很好,本官以后若有不明之事,还要向你问询才是。” 沐齁一听,心中暗暗得意,看来郡尹大人还是知道孰轻孰重,将来定会重用自己,忙答道:“下官职责所在,不敢稍有怠慢。” 萧夕又望向沐齁身后身着银甲之人:“不知这位是谁?居何职位?” 沐齁自感机会降临,忙对萧夕道:“郡尹大人,这位乃是统领郡城军务的郡尉侍郎,因郡尉一职空缺许久,侍郎又熟悉军务,治军有功,所以下官想举荐这位郡尉侍郎升任郡尉一职。” 话音一落,瞿鸢不由暗暗皱眉,没想到沐齁果然借此机会给其侄儿谋求郡尉之职,郡尉乃是统领整个郡都军队的要职,倘若真落入沐齁叔侄手中,恐怕今后就要在整个濯浪郡一手遮天了。 萧夕不动声色,依旧微笑道:“郡尉一职的确需要合适之人,只是本官初来乍到对郡都事务尚不熟悉,郡丞举荐之人想必不差,只是不知祭酒与典史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勤皋见萧夕与沐齁二人目光同时转向自己,不由心头一紧,他既畏惧郡尹的威仪,亦害怕沐齁的淫威,干脆低头道:“下官听凭郡尹大人决断。” 沐齁暗暗冷笑,算你聪明,就算没赞同,也算没拆自己的台,至于剩下的这个瞿鸢,那就有点不好说。 正在这时,瞿鸢却开口道:“郡尹大人,下官以为此事不妥,就在上个月下官亲眼见到,这位郡尉侍郎在官署内聚众饮酒赌博,军纪涣散,若是以其任郡尉一职,恐怕难以服众。” 沐齁狠狠瞪了瞿鸢一眼,果然这个人会出言阻拦,但是其所言俱属实,实在无法反驳,只好暗自恼怒,抬眼打量萧夕的脸色。 果然萧夕收敛笑容,轻轻摇头:“倘若如此,本官还真不能将郡尉一职授予侍郎。” 沐齁暗忖,就算这次没成功,以后还有机会再举荐,而且只要郡尉一职空缺,悉数军务都由郡尉侍郎处理,手中握着实权,名位之差倒暂且无妨。 谁知萧夕轻咳一声,对众人道:“郡尉乃一郡之要职,本官既然上任,自然不能再任其空缺下去,本官有一人,可以为诸位引见一下。”说着便扬声对门外唤道,“棙如,进来吧。” 一个人应声走进来,红裳黑靴,身材颀长,猿背蜂腰,眼神隐藏着凌厉锋芒,站在四人当中毫不逊怯,沐齁所举荐的郡尉侍郎与之并肩相比,简直有如斗败公鸡站在展翅鹰隼旁边。 萧夕含笑道:“此人名唤棙如,之前曾任职州牧大人侍尉首领,颇得州牧大人信赖,如今跟随本官来到濯浪郡,不知能否胜任郡尉一职?” 瞿鸢只稍稍打量这位年轻人,当即拱手道:“棙如公子既然曾胜任州牧大人侍尉首领一职,才干必定颇佳,想来定能胜任郡尉,下官并无异议。” 典史勤皋亦忙附声道:“下官也没有异议。” 三人中便唯独剩下沐齁没有发表意见,眼看萧夕的目光已经转向自己,他顿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额头上不由冒出冷汗,心中想要找个理由驳回,却根本无从下嘴。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郡尹大人觉得自己揽权跋扈,沐齁只得无奈妥协道:“下官没有异议。”站在他后面的侍尉侍郎虽然心里急得跟兔子似的,然而却更没有开口说话的份儿。 萧夕正身,缓缓扫视众人一眼,轻轻颔首:“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么本官就正式授予棙如公子濯浪郡尉一职,他毕竟年轻,以后还要诸位多加提点。”说着便从位置上站起身,缓缓走下来,左右微笑道,“若没有什么事,诸位就回去办事吧。”自己负手率先走出大殿。 春光微洒,宽阔的大街上,祭酒瞿鸢与典史勤皋并肩沿街向前走去,道路两旁叫卖声此起彼伏,然而两人都没有心思去看。 勤皋犹自还在擦汗,心怀忐忑道:“瞿鸢,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郡尹大人一直在笑,为什么我却觉得心里很畏惧?” 瞿鸢转头看了勤皋一眼,神情静如水,轻声道:“知道怕就对了,这位郡尹大人倒真有些智谋手腕,不显山不露水就安排自己的人当上了郡尉。” 勤皋摇头道:“其实谁当郡尉谁当郡尹都一样,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去招惹麻烦就好,你今天居然当面就顶撞沐齁郡丞,真是吓了我一跳,万一他日后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瞿鸢微微不屑地瞥了勤皋一眼:“你倒是从来谁都不得罪,难道沐齁找你的麻烦还少么?”话锋一转,“况且我现在回想一番才明白,郡尹大人定是早就打算让那个棙如担任郡尉一职,只是借着我的话驳回沐齁的举荐,倒是我自己一时着急,被郡尹大人给利用了。” 勤皋听得脑袋发疼:“不管怎样都好,反正现在郡尹大人来了,郡尉也有了,我以后只要好好干自己的差事就好。” 第273章 幕宾 刚好一个挑着担子卖桂花饼的小贩走过去,勤皋忙道,“瞿鸢,今早出门前我家良人说是想吃桂花饼,我给她买去,你先回去,晚上沐齁大人宴请郡尹大人,你可别跟上次一样不去……” 瞿鸢看着勤皋匆忙追赶卖桂花糕的小贩,大概也只有家里的事,才能让这个老实人这般着急上心,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漫云舒卷,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位郡尹大人。 恰在这时,前面右侧路口拐角,闪过沐齁的身影,他身后还跟着犹如丧家之犬的侄儿,边走边回过头数落。 郡尉侍郎露出一副凄惨可怜模样:“叔父,侄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奉公职守,再不让瞿鸢祭酒抓到把柄。” 沐齁怒气冲天,甩出一句话:“指望你奉公职守,我看猪都能上树——”话音一止,突然神情一变,顿时止步,险些被后面紧跟着的侄儿给撞翻。 郡尉侍郎忙扶着沐齁,诚惶诚恐问道:“叔父,您没事吧?” 沐齁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抬头看着侄儿:“你有没有觉得郡尹大人有些异常?” 郡尉侍郎老老实实摇头道:“侄儿连看都没敢看郡尹大人一眼,自然不知有没有异常。” 沐齁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侄儿一眼:“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能不能用你自己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大人居然事先就熟知我们三人的姓名职位,显然是有备而来。” 郡尉侍郎回想一下,点头道:“没错,今天叔父本来要在郡尹大人面前出出风头,大人都没让叔父说话呢。” 沐齁又琢磨道:“大人新官上任,先是拉拢勤皋典史,又让自己带来的人任职郡尉。而她虽表面上嘉奖我,但是实际上半点好处都没给我,反而还借着瞿鸢驳回我举荐你的请求,我这下真是吃大亏了。” 郡尉侍郎顿时着急起来:“叔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沐齁冷声道:“这次是我一时大意,她这局虽占了上风,但是毕竟初来乍到,势力单薄,我在濯浪郡经营数十年,难道还会被她给扳倒,今天晚上她必会来赴宴,到时候我就会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咱们这位郡尹大人也知道谁是惹不得的!” 郡尉侍郎点头道:“叔父,我们该怎么做?” 沐齁咬牙道:“你去把关在后园的狼犬给我藏在大门后,等到郡尹大人一到,你就假装失手,让狼犬跑出来。狼犬生性凶残嗜血,又被关在后园,性情更加暴躁,我就不信郡尹大人一介女子,居然不会害怕?” 郡尉侍郎先是点头,却又摇头:“叔父,上个月狼犬还差点咬死路人,倘若贸然放出来,会不会伤到郡尹大人?” 沐齁冷哼道:“伤到她又怎样,不过宰了这头*了事,能让她在病榻上躺个三五月自然最好,倘若被咬死了倒也不怕,反正濯浪郡又不是没有郡尹死在任上的先例。” 郡尉侍郎扶着被撞得腰痛的沐齁朝前走去,口中应道:“侄儿谨遵叔父吩咐。”二人渐渐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长街尽头。 漫云舒展,笼罩在郡尹官署的后园正屋里,萧夕正在慢慢饮茶。 太子白泽正忙着收拾东西,回身对萧夕道:“今夜去郡丞府邸做客,务必要谨慎,想必他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对你很是不满。” 萧夕笑道:“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私下抱怨,难不成还会公然报复我?” 今日萧夕会面郡城诸官,的确很得体,太子白泽虽然很满意,然而还是提醒萧夕道:“当初在狱台城,辟马能私自给狱台官投毒,这个郡丞经营郡城数十年,难道就没有些手段?”稍稍犹豫道,“不如让我陪你去。” 萧夕摇头道:“不成,你身体还没好,得好好休息,我听你的便是,定会处处谨慎,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更何况以你的身份,陪我同去不太方便。” 太子白泽一听,顿时微微不悦:“棙如是郡尉,自然有资格与你同席,我只是一个卑贱奴隶,就配不上去侍奉你。” 萧夕不由哑然失笑:“我岂敢看轻你,你可是我的军师,缺了谁也不能缺你。”她起身执着太子白泽的手在床榻上坐下,把濯浪郡志放在其怀里,“你就在这里看看书,喝喝茶,运筹帷幄,决策大局,好不好?” 太子白泽神情这才缓和,望着萧夕噙着笑的脸庞,心里不由一荡,却又凝着微微苦涩,从狱台城到濯浪郡,萧夕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姑娘,即便在这样复杂艰难的环境中,她也能够做到游刃有余,或许再过些时日,她就会不再需要自己的辅助。 太子白泽心底所思甚少露在脸上,因此萧夕不察,只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门外游廊上却传来一个微微不满的声音:“我也要去赴宴。” 萧夕循声一看,原来是付月,怀里抱着一坛兰春酒,拉着脸抱怨:“你居然用我的兰春酒去送礼,那我也不能白给,郡丞招待你肯定少不了好酒好菜,我要去蹭吃蹭喝。” 萧夕不由失笑,微微思忖便点头答应:“你可以去,不过是作为我的幕僚出席。” 付月皱眉问道:“什么是幕宾?” 萧夕故意笑道:“幕宾就是我的人,我说什么就得听什么。” 付月轻哼一声:“这么说来,我早就是你的幕宾了,马车早就备好了,快点走。”说罢便转身就走。 萧夕不由轻笑,慢慢跟在后面,天色尚早,不着急。 春暮轻笼的大路上,瞿鸢驾着牛车急行,神情焦急,不断催促着老牛走快些。 勤皋坐在身侧,几乎被颠簸得险些掉下去:“瞿鸢,你别着急,没准儿郡尹大人已经去了。” 瞿鸢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勤皋:“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还让我驱牛车去赴宴?” 勤皋露出无辜表情道:“我也是买桂花糕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就是怕你着急冲动。” 第274章 狼犬 瞿鸢微冷道:“你就是胆小怕事,难道就没想过,倘若郡尹大人真的出了事,濯浪郡的百姓又能倚靠谁,难不成是你我,还是那个鱼肉百姓的沐齁?!” 勤皋见瞿鸢真的生气,不敢再争辩,下午买桂花糕的时候无意中撞见沐齁叔侄商量着要对付郡尹大人,他犹豫再三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瞿鸢,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驱车去赴宴的路上还是把这件事给说出来,结果被瞿鸢好一顿数落。 牛车转过路口,已经望见沐齁府邸的朱漆大门,而大门前的石阶下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身着*衣裳的萧夕正从车上缓缓走下来,后面跟着新任职的郡尉棙如。 勤皋看得真切,居然这么巧,正好赶上郡尹大人进去。 他又扭头去看石阶的大门,沐齁及其侄儿正从大门里满脸堆笑出来迎接,沐齁跟在郡尹大人身后,而他的侄儿却有意将郡尉棙如与郡尹大人隔开。 眼看萧夕就要走上最后一块台阶,与朱漆大门之间相隔不足三丈,眼看危险近在咫尺,瞿鸢心中着急,顿时高声呼唤道:“郡尹大人,下官有事要禀报!” 这一声顿时将萧夕与沐齁都惊动,二人同时转头朝着瞿鸢望过去,但见牛车已经逼近府邸大门,而瞿鸢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依旧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 而就在瞿鸢正好挨着石阶的一瞬间,朱漆大门里猛然窜出一条黑黄相间的大犬,龇牙咧嘴朝着萧夕扑过去。 棙如看得真切,然而与萧夕却相距甚远,反应再快也来不及相救。 眼看恶犬就要咬上萧夕的咽喉,一个身影从牛车上飞扑过来,正好将萧夕抱在怀里,顺势扭转方向背对着恶犬。 只听一声痛叫,恶犬堪堪咬在扑过来之人的肩头,鲜血顿时染红衣裳。 萧夕猝不及防被人救下,迅速反应过来,见恶犬犹自咬着不肯松口,心中一怒,正欲一脚踹上去,棙如已经拎着刀奔过来,举臂一扫,恶犬一声哀嚎,顿时松开嘴倒在地上。 直到这时,萧夕才看清舍命相救之人竟然是瞿鸢,她忙扶着瞿鸢,鲜血正顺着肩膀汩汩流出来,萧夕扭头一看,沐齁已经远远站在一边,安然无恙,脸上却没有惊讶的表情,看来这件事早有预谋。 萧夕压下怒火,对沐齁高声道:“郡丞,快派人去请大医。” 沐齁与侄儿面面相觑,都没想到瞿鸢居然会半路杀出来,沐齁轻轻颔首示意,郡尉侍郎这才转身去请大医。 勤皋从牛车上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见瞿鸢受重伤,顿时六神无主,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瞿鸢脸颊苍白,却忍着剧痛对勤皋道:“郡尹大人在这里,怎能言行无状……” 勤皋的额头上冒出斗大汗珠,连声道:“都怪我、都怪我……” 话音未落,突然间从朱漆大门里又窜出一头与先前相同的恶犬,迎空一跃,径直朝着萧夕位置的四人扑过来。 勤皋大惊道:“怎么会有两头?!” 瞿鸢亦惊急道:“保护郡尹大人!”他挣扎着想要挡在萧夕身前,却奈何受伤太重,根本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时,只听萧夕俯在瞿鸢耳侧微声道:“别害怕,我不会有事。” 瞿鸢一怔,便感到空中突然涌来一阵狂风,霎时间吹得人睁不开眼,而在半空中即将跃下来的恶犬竟如风中纸屑一般,瞬间被风给卷走,狠狠摔落在地上。 原本待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沐齁顿时惊呆了,因为狼犬正好摔在自己的面前,似乎被摔得恼怒,狼犬抖抖脑袋站起来,竟然对着沐齁露出獠牙。 沐齁顿时惊得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高声唤道:“快来人,救我——” 大门里顿时跑出两个仆役来,见到凶猛的狼犬要袭击沐齁,都知道狼犬的性情极其凶猛,谁也不敢上前救人。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声音传来:“一只小狗而已,怎么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沐齁回头望去,但见一个神情随意的男子正从台阶下慢慢朝自己走过来,好像只是闲庭信步一般,正是跟随在萧夕身侧来蹭吃蹭喝的付月。 而狼犬一见付月走来,居然立即夹起高扬的尾巴,收敛攻势,对着付月哀声低鸣,好像在求饶一般。 沐齁忙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付月轻轻摸了下狼犬的脑袋,而一惯凶恶的狼犬居然乖顺得如同一条看门狗。 沐齁一回头,萧夕正沉着脸就站在身后,一对眼眸犹如利剑般刺过来。 沐齁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忙强自镇定拱手道:“下官无能,让大人受惊了。”又忙吩咐仆役把瞿鸢抬进府邸安置在厢房里。 萧夕缓缓道:“本官的确很吃惊,原来郡丞大人居然会养连自己都驯服不了的恶犬。” 沐齁冷汗已然涔涔而下,原本以为至少可以给萧夕一个教训,没想到却反而让自己出丑。 萧夕冷声道:“好好照料瞿鸢祭酒,不要让他出事。” 沐齁连声答应,眼见侄儿带着大医回来,忙示意他快带大医进去治伤,又对萧夕解释:“郡尹大人,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 萧夕已经不想再跟沐齁多说一句话,转身对棙如道:“你留下来,等瞿鸢祭酒伤势好转,再回来对我禀报。”棙如拱手答应。 眼见萧夕抬脚便走,沐齁忙跟在后面恭送,直到萧夕与付月乘上马车,他才彻底松口气,郡尹大人虽然很生气,但是终究没有治自己之罪,看来她果然还是忌惮自己的身份,不敢轻易惩治。 想到这里,沐齁不由微微得意,低头又看见狼犬正目送着马车离去,还兀自摇着尾巴。 沐齁不由踢了狼犬一脚:“没用的*,连谁是主人都分不清?” 谁知狼犬骤然转性,对着沐齁便是狂吠数声,吓得沐齁连忙逃回府里。 濯浪郡都城的东南山丘上,荒草凝碧,一株枝干衰碧的胎木长在丘上,枯叶铺满树下,枝干上只有几个孤伶伶的金黄胎果,摇摇欲坠。 第275章 保证 萧夕站在胎木下,神情露出哀痛:“我早就知道濯浪郡衰败,却没想到郡城里的胎木居然会是这番景象。” 站在身后的太子白泽轻声安慰道:“濯浪郡已有数十年不治,胎木枯败并不是你的错。” 正在这时,却听草丘下传来质问声:“你们是什么人?来祝园干什么?” 二人循声望去,却见典史勤皋正站在丘下石阶上,而说话之人却是站在他身侧的妇人,一双眼睛满含警戒。 勤皋忙拉着妇人急道:“她就是郡尹大人,不得无礼!” 妇人一惊,忙收敛神情,夫妇二人一同朝萧夕行礼。 萧夕笑道:“无妨,不知者不怪。”她望着妇人的蓝发碧眼,微微惊道,“你是氐人?” 勤皋顿时有些不自在,似乎很想快些带着妇人离去,忙答道:“良人的确是氐人。” 萧夕走过去打量妇人,虽然衣着朴素却颇有姿色,不由笑道:“听说濯浪郡一直都是氐人与人族杂居,但是从官邸一路走来,路上却没见到一个氐人,心里正有些奇怪。” 勤皋诺诺不知该如何应对,却听妇人道:“难道郡尹大人不知道,但凡庶人之身的氐人都被赶出郡城到山野间居住,只有每月初十才能进城来;而城中氐人大都是奴隶,终日被关起来纺纱织布,大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勤皋忙示意妇人不要说话,脑袋上已经冒出汗来:“郡尹大人,妇人之言请勿上心,具体事宜还要询问郡丞大人才是。” 妇人急道:“夫君,我所言俱属实,就算真到了郡丞大人面前,难道他还会抵赖不成?” 勤皋急得脸都变色了,压低声音道:“夫人,这件事跟我们不相干,你就别插嘴了。” 萧夕将勤皋神情都看在眼里,突然笑问道:“勤皋,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典史的?” 勤皋不知萧夕何以相问,忙据实答道:“回禀郡尹大人,下官乃是前任郡尹大人在任时,通过正式考试被录用。” 萧夕又问道:“那这位郡尹大人难道是个瞎子么?” 勤皋愣住,继而摇头道:“前任郡尹大人正值壮年,并无眼疾。” 萧夕冷笑道:“他若是不瞎,怎会让你来担任典史,身居一郡之要职?百姓纳赋纳粮供奉你,你却只顾自己安乐;本官身为一郡之尹,你却只保全你自己,不肯履行职责辅佐本官,你有什么资格来当这个典史!” 勤皋见萧夕震怒,忙稽首拜道:“下官不敢!” 萧夕指着勤皋怒道:“你身居典史,负责一郡之刑罚与法令,你居然敢颁布把氐人逐出郡都这样愚蠢的法令,还敢说自己不敢?我看你简直是凌驾在本官之上,肆意妄为!” 勤皋忙叩首解释:“大人请息怒,这道法令并非是下官的本意,而是……而是郡丞大人授意,下官不得不从。” 又是沐齁这个老贼,萧夕心中一怒,又看了眼勤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然心眼不坏,却着实令人生气,萧夕冷笑道:“郡丞虽总揽一郡之事务,但是官职与典史相当,你若不让,他还能罢你的职不成?又怎么会不得不从?难不成你是沐齁养的一条狗,任其驱使吗?” 见萧夕话重,太子白泽忙轻轻拉了下萧夕衣袖,萧夕这才平息怒火,对勤皋道:“起来吧,以后警醒些,不要再犯这种糊涂。” 勤皋本以为会被治罪,没想到萧夕居然既往不咎,虽然被骂得很惨,但是仍然感激,正准备带着妇人告辞,不料妇人却突然跪在地上,对着萧夕叩拜道:“小人求大人救救我姐妹们的性命。” 三人皆是一惊,萧夕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仰头答道:“小人曾经是沐齁郡丞府上的女奴,日夜为其织布纺纱,后来郡丞把小人赐给外子,所以外子才会为郡丞所挟制。虽然小人获得自由,但是小人的族中姐妹都还在郡丞府中为奴,小人恳求郡尹大人救救她们。” 没看出来勤皋倒也有真性情,萧夕亲自扶妇人起身,却摇头道:“本官也很同情你的姐妹,但是依照法令,她们既然身为沐齁的奴隶,就只能听凭其使唤,就算本官是郡尹,也不能违反法令让沐齁释放你的族中姐妹。” 妇人拭泪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与这些姐妹并非生而为奴,我们原本都是居住在山野的庶人,后来却被沐齁抓捕回去,强行卖身为奴。沐齁将族中女子都关起来日夜纺纱织布,男子就会被残忍杀死,卖出城去。” 萧夕震惊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她看了勤皋一眼,果然勤皋没有惊诧的表情,看来早就知道内情,却没有告知。 萧夕对妇人道:“本官向你保证,一定会彻底查清这件事,倘若真如你所言,本官一定会救你的族人出来。” 妇人感激涕零拜道:“郡尹大人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只是眼下就有一件急事,沐齁的侄儿十天前抓捕到十个氐人,如今被关在牢狱中,依照法令明天就会被发配前往涟州修建祭台,但是小人得知沐齁一定会在中途将这十个尽数杀害,所以想请大人一定要救救他们。” 萧夕又询问勤皋:“这十个氐人为什么被抓起来?” 勤皋如实答道:“回禀郡尹大人,他们是一伙盗贼,经常袭击各处村镇,就在十天前盗贼袭击城北申屠村的时候,被我们抓到十个人,所以被关起来。” 难道是在郭公庙里遇到的那伙氐人同伙?萧夕暗自思忖,回头看了眼太子白泽,后者亦轻轻颔首。 萧夕对勤皋夫妇道:“他们是盗贼,袭击百姓固然有罪,但是也不能白白枉送性命,这件事本官会想办法。” 妇人没想到萧夕居然会答应,连忙拜道:“多谢郡尹大人。” 萧夕颔首道:“你们是否也是来看望瞿鸢祭酒?”勤皋点头称是。 萧夕于是示意太子白泽将带来的兰春酒交给勤皋。 第276章 消息 “本官有急事要回去,这坛兰春酒就由你代替交给瞿鸢祭酒,让他好好养伤,本官改日再来看他。”说着便转身离去。 眼见萧夕二人离去,勤皋这才松口气,叹声道:“夫人,你让郡尹大人帮这个忙,若是让郡丞知道,岂不是陷大人于不利吗?” 妇人望着萧夕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眸中却满含期冀:“我觉得这位郡尹大人很特别,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勤皋叹气道:“走吧,去看看瞿鸢。”携着妇人转身慢慢离去。 春风烂漫,慵懒午后,一座颇有险势的青丘小路上,转过两个扛着兵器的氐人。 其中一个打着哈欠道:“这么好的天气,却要出来巡山,周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另外一个却道:“别怪首领对咱们这么严格,前些天被濯浪都城的士兵给抓走十个兄弟,搞不好会摸到雀丘来,还是把眼睛放亮点。” 身侧人点头道:“我明白,首领正为营救十个兄弟伤脑筋,咱们就做好自己的事。” 话音刚落,突然间漫野遍丘刮起大风来,天上瞬间浓云便聚了过来,遮蔽日头,整座山丘顿时都变暗。 二人眼睁睁望着骤然风云变色,其中一人眉头一皱道:“不好,好像要下雨,我晾在外面的衣裳还没收呢。” 另外一人道:“这里有我,你快收衣裳去,收了衣裳赶快回来。” 对方忙答应着转身朝山上跑去,晦暗不明的山路上就只剩下一个氐人,他被大风吹得迷眼,便干脆在路边一株老树下躲着,等待风势稍缓再出去巡视。 就在氐人暗自嘀咕天气善变时,冷不防一个声音在很近的位置响起:“你们的首领在哪里?” 氐人险些被吓得失手将兵器扔出去,慌忙转头一瞧,却是一个身着素白布衣带着青藤帽笠的女子,正骑在一头鹿蜀马上,狂风在她周围呼吟,然而她的衣袂却只是轻轻飘动,一点狼狈的模样都没有。 氐人认出眼前的姑娘就是前几日在郭公庙里见过的女子,首领亦曾交待过可以让这个女子来雀丘,可是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还真敢来这个贼窝? 氐人朝山上指去:“沿着路直走,首领今日就在山上,我带你去。” 萧夕微微颔首:“不必,我自己去。”便骑着鹿蜀马自顾冒着大风朝前行去。 氐人望着萧夕远去的身影,奇怪道:“一个做生意的怎么会找咱们首领有事……” 狂风很快淹没声音,直涌向坐落在丘巅之上的数座楼阁。 其中正中央最大的楼阁大厅里,氐人首领正坐在上首,与左右两侧数个氐人神情严肃商议着事情。 突然,门外传来禀报声:“首领,外面有人找你。” 氐人首领长眉微皱:“居然找我?是什么人?” 门外答道:“是位姑娘,就是前几日在郭公庙里给兄弟们赠伤药的那个女子。” 氐人首领面露微诧,点头道:“让这位姑娘进来。” 话音刚落,萧夕便从门外跨进大厅,摘下青藤帽笠,露出一张温婉亲切的脸庞,对着氐人首领轻笑道:“冒昧打扰,还请首领别见怪。” 氐人首领示意萧夕坐到位置上,回笑道:“我们这些做盗贼的,很少有客人来到访,姑娘愿意来,我很高兴。” 萧夕环视大厅,见诸人集聚,都携带着兵器,个个神情凝敛,似乎并不欢迎自己。 她却不见怪,开门见山道:“首领曾对我说,倘若在濯浪郡遇到麻烦,就可以来雀丘来请你帮忙,眼下我正有一事,恐怕只有首领才能做到。” 首领颔首道:“既然承诺在先,必不食言,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 果然爽快,萧夕笑道:“我今日得知消息,明天濯浪郡兵府将要押解十个氐人盗贼出城去海渡,想要请首领出面救人。” 氐人首领神情一震:“姑娘的消息可确切属实?” 萧夕笑答道:“首领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商人最灵通的就是消息。若是连消息都不准确,岂非要亏损得血本无归?” 氐人首领面露喜色:“姑娘有所不知,这十个氐人正是我的同伴,前些天被官兵抓去,生死不知,我正筹划要去营救,只是苦于打探不到消息,如今姑娘既有确切消息,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周围诸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面露欢喜,看来这件事的确让人棘手。 氐人首领却又目露狡黠,轻声问道:“不知姑娘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我去救人?这件事又怎么会帮到你?” 萧夕轻笑道:“首领是怕我诈你?” 氐人首领神情微微尴尬,却仍道:“姑娘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前些天我们之所以会被官兵伏击,导致同伴被抓走,就是因为在打探消息时,轻易听信百姓蛊惑之言,误以为周围没有官兵,其实这些百姓都已经被官兵收买。前车之鉴,姑娘还请说出理由,也好让大家相信。” 萧夕见诸人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被众人质疑,她却不恼不怒,只淡淡笑道:“诸位都知道,我是个生意人,自我到濯浪郡便听说郡丞府上有女奴日夜纺纱织布,华美奇异,所以想要去府上看一眼,看看是否有利可图,结果却被郡丞冷言断拒,他居然还放出在家中豢养的狼犬想要咬死我。” 氐人首领冷哼一声:“沐齁此人,最是阴险毒辣,姑娘跟这种人做生意,难免会吃亏。” 萧夕颔首道:“经此一事,我自然不会再跟这种人打交道,但是我也不能白白受这个羞辱,我听说这次负责押解首领同伴的人正是郡丞的亲侄儿,而郡丞对这个侄儿又颇重视。若是首领肯出面救人,就可以让其侄儿因办事不利被治罪,也正好打击郡丞的嚣张气焰。” 氐人首领点头道:“原来是为这个缘故,看来姑娘在家中极少受气,否则就不会为这种事得罪沐齁,若是将来被沐齁报复,恐怕姑娘会有性命之忧。” 第277章 五彩纸鸢 萧夕扬眉道:“若是因为害怕被报复就畏怯忍让,那做人还有什么尊严?首领若是知道这位郡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妨俱实相告,我家虽世代经商,但在风月城还是有些关系的,待我回去后定想办法转呈州牧大人,惩治这个恶人。” 氐人首领摇头道:“姑娘不知,此人做事甚是严密,旁人很难找到纰漏。姑娘若想对付此人,恐怕极难。” 萧夕见对方面露苦涩,只笑道:“说与不说在你,做与不做在我,首领不必为我担忧,我自有自保之法。” 氐人首领叹道:“沐齁在濯浪郡经营多年,人人皆以其马首是瞻,他在暗中买卖氐人,却没有人敢提出质疑。他在府邸中豢养大量氐人为奴,女子纺纱织布,男子就先杀后卖。” 安静空旷的大厅中,萧夕颦眉道:“郡丞把氐族男子先杀后卖,是否是为了取体内所凝结的秘油?” 氐人首领苦笑道:“看来你对氐人知道得还真不少,没错,我们氐族人天生体质禀异,体油甚香,若是制成灯油,可燃千年不灭,世人皆求之。” 萧夕收敛笑容:“这种用人的性命所换取的东西,应当令人感到畏惧才对。” 氐人首领不由一怔,继而苦叹道:“可惜世人并不这样认为,物以稀为贵,沐齁经营这种买卖,就足以拥有世代享之不尽的财富,自然不会屑于与你做生意。” 萧夕道:“那你知不知道,郡丞是怎样把人卖掉,又是谁会来买?” 氐人首领见萧夕一副认真严肃表情,不由劝道:“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毕竟是个姑娘,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萧夕心里着急,看来对方的确知道沐齁的秘事,然而脸上却仍作镇静:“反正我要走了,你只管告诉我就好。” 氐人首领倒对萧夕的执意有些无奈,只当她好奇,并没有真的指望这个温婉女子对付沐齁,于是如实道:“我也是在五年当中一点一点打探得知,沐齁每月都会自城北小门偷运尸体出去,他暗暗买通城北申屠村的百姓,到时候自有人前来接应,至于具体时辰,我至今仍不知道。” 萧夕心里震惊,难怪申屠村百姓不事劳作,却在厨屋里暗藏氐人尸体炼油,原来是有沐齁当靠山,也难怪这伙氐人要去袭击申屠村百姓,这般凌辱族人之仇岂能吞咽忍受? 氐人首领见萧夕面露惊色,轻叹道:“沐齁的本事你可算知道了,我劝你还是别惹怒他,营救我们同伴的事情,我绝不会出卖你,你还是快些走吧,若是被山下暗探发现你上山来,肯定会对你不利。” 萧夕于是站起身,对氐人首领颔首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也算帮我的忙,我将来会谢你的,告诉我你的名字。” 氐人首领一愣,继而答道:“我叫鳞镜。” 萧夕示意对方不必起身相送,戴上青藤帽笠,对鳞镜及诸人道:“告辞。”便转身疾步离去。 待萧夕离去,诸人中才有人道:“首领,这个姑娘年纪轻轻,来咱们雀丘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鳞镜感叹道:“这位姑娘胆识过人,我却自愧不如,只希望她不要去招惹沐齁,免得遭人毒手。”又吩咐诸人,“快去准备,今晚就动身,埋伏在半路救人。” 诸人皆领命而去,鳞镜又看见一个人在门外探头探脑朝里面张望,于是问道:“有什么事?” 那人走进来回禀,正是被派去巡山的人,神情有些古怪:“首领,刚才我去山下,发现有四五个人都被大风给掀到山坳里头去了,看打扮好像是濯浪郡兵府派来的探子。” 被大风给吹翻了?鳞镜走到门外,朝天上望去,刚才还汹涌的狂风居然片刻间又停息,阳光复照在前廊上,不由怪道:“这风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然而漫天晴好,轻云飘荡,没有人回答。 转瞬日落将至,萧夕回望正缓缓合上的城门,缓缓舒口气,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来,不必露宿荒郊,否则又要惹太子白泽整宿担心。 她牵着鹿蜀马在长街上慢慢走着,道路两旁摆摊的小商贩纷纷收拾铺盖回家。 正好对面走过来一个扛着木竿的老者,木竿上挂满纸鸢,迎着晚风轻舞。 萧夕轻轻一瞥,顿时被一只形似凤凰的五彩纸鸢所吸引,萧夕便牵着鹿蜀马走过去问道:“老人家,我要买这个纸鸢。” 老者于是把纸鸢取下来递给萧夕:“这位女公子,一共十个铜贝。” 萧夕举着斑斓纸鸢,心情不由也好上许多,正走到官邸大门外,正好遇到棙如从官署放衙回来,见萧夕举着纸鸢等候自己,脸上含笑,晚风轻拂下有如海棠般娇美,不由心中一跳。 萧夕待棙如走近跟前,微笑道:“我正有事找你。” 棙如看着萧夕手中的纸鸢,又望了眼站在门廊上正注视着二人的仆役,脸上一热,竟有几分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大人这个时候去放风筝,似乎有些太晚了。” 萧夕看了看棙如,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鸢,不由轻笑出声:“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去陪我放风筝。你新官上任,正值忙的时候,我岂敢耽误你的功夫,我只是想问一下,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没有?” 棙如发现萧夕被自己误会,心里却有些失落,低头答道:“我正在暗查申屠村的事情,但是郡尉侍郎总是百般阻挠,似乎不愿意让我查下去。” 萧夕早已意料,沐齁叔侄自然不会让人查自己的老底,她对棙如笑道:“这事不着急,你且等等,或许等到明天就会容易些。” 棙如不知萧夕话中所指:“明天郡尉侍郎奉令要押解一伙盗贼去城南海渡,大人是有什么安排吗?” 萧夕轻轻颔首,故作神秘微笑道:“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快进去吧。”说着便转身走上台阶。 棙如问道:“大人不去放风筝了?” 第278章 放风筝 萧夕回头好笑道:“有谁会大晚上去放风筝?”又举了下手里的纸鸢,“你会放风筝吗?” 棙如与萧夕并肩而行,点头道:“小时候阿娘还在世时,每逢春天她经常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去郊外放风筝,阿兄的风筝最稳,阿弟最调皮,老是弄坏风筝。” “那你的风筝呢?”萧夕好奇问道。 棙如回想童年与阿娘其乐融融情景,眼眸中露出温柔神色,连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阿娘说我的风筝总是飞得最高最远,阿父时常告诫我们兄弟三人要志在四方,但是阿娘却总说希望我们都能留在她身边,时常都可以相见。”说罢又轻叹一声,“可惜她很早就过世了。” 想到合吾尧臣舍命保护自己的儿子,而棙如兄弟三人却各自远离,萧夕亦不由怅惘,见棙如神情黯然,便举起纸鸢宽慰道:“既然你这么会放风筝,不如明天等你有空,我们一起放风筝去?” 棙如心里一喜,却又摇头道:“大人与我是上下级,尊卑有别,这样恐怕不妥。” 萧夕轻轻拍了下棙如肩膀:“办差的时候你是我的下属,平日咱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妥不妥的。”棙如这才点头答应,脸上露出笑意。 萧夕举着斑斓纸鸢,望着远方晚霞,迎着暮风笑道:“走喽,去吃饭。” 棙如默默望着萧夕难得露出纯真的模样,心里也不由荡漾起来,真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梨花在枝头轻绽,洁白如雪,郡尹府邸后门外的石板路上,春风荡起枝头梨花,落英轻坠。 萧夕望着飞在空中的斑斓纸鸢,如迎风翱翔的凤凰,丝线被棙如稳稳握在手中,收放娴熟,惹得萧夕轻赞:“你果然厉害,风筝飞得真高。” 棙如心里有如微蜜般,悄悄低头去看萧夕,却瞥见站在虚掩后门后面的太子白泽,他披着一件浅黛蓝的外裳,也正隔着门抬头去望天上飞舞的纸鸢。 棙如犹豫了下,这位白泽公子素日只对萧夕很亲近,对待其他人总是冷淡疏离,但是看他的模样倒是对纸鸢很感兴趣,于是轻声唤道:“白泽公子。” 萧夕这才发现太子白泽居然也在门后观望,似乎是想躲在那里,却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太子白泽这才慢慢从后门走出来,脸上有些不自在,看了萧夕一眼,好像有淡淡的责备。 明明昨天晚上看她在摆弄纸鸢,结果一大早就拿着纸鸢走了,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居然跟棙如在清静的后门路上放纸鸢。 萧夕倒没在意,只顾望着天上的纸鸢,随口道:“白泽,你看棙如放的风筝飞得多高。” 太子白泽抬头瞥了天上一眼,闷声答应道:“嗯。” 这时棙如突然道:“白泽公子,不如你来放风筝。”说着便把丝线递给太子白泽。 太子白泽轻轻一怔,随即微微摇头:“我不会放风筝。” 萧夕吃了一惊:“你居然不会放风筝?”在她的印象中,放风筝可是每个人童年必然拥有的乐趣之一,没想到太子白泽居然连放风筝都不会,转念又想到,他自幼生活在天昭台,身份特殊,又没有玩伴,自然也不会有寻常百姓家孩子的乐趣,倒有些可怜。 棙如温和笑道:“放风筝很简单,不如让我来教你。”说着便把丝线交到太子白泽手中,细心告诉他怎样操纵丝线引导风筝。 太子白泽便静静听着,居然难得跟棙如这样融洽,不时微微颔首。 萧夕望着太子白泽难得对别人露出亲切神情,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一个纸鸢。 棙如很快就松开手,看着太子白泽独自便能掌握丝线的操控,不由笑道:“白泽公子学得很快。” 太子白泽脸上露出微笑,三人并肩站着,同时望向天上迎风翱翔的纸鸢,上下飞落,自由自在。 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区区风筝,我也会弄。” 萧夕转身看去,原来是付月,他居然也被纸鸢给吸引住,看得目不转睛。 萧夕笑道:“难道你小时候也放风筝?” 付月颇不在乎:“我虽然没玩过,但是却看别人玩过,这种小玩意还难不倒我。”说着便从太子白泽手里拿过丝线,煞有介事地扯弄起来。 其余三人原本都不在意,谁知付月用力一扯,居然将丝线给扯断了,纸鸢断了线,四人便只能眼睁睁望着纸鸢被风吹得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长天上。 付月顿时有些傻眼:“线也太不结实了,怎么轻轻一扯就断了?” 萧夕没好气道:“放个风筝而已,难不成还要用铁链来栓?这下没得玩了。” 付月自知理亏,闷声不语。 正巧这时有人来禀报:“郡尉大人,官署有人来找你。” 棙如问道:“有什么事吗?” 来人答道:“说是好像为郡尉侍郎的事。” 棙如微微皱眉:“他今天一早刚带兵士押解盗贼出城,难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夕一听,心里自然明白,多半是鳞镜已经出手了,不由笑道:“早去早回是好事,棙如你快去看看,保不准侍郎大人带回来惊喜呢。” 棙如答应道:“是,下官马上去官署。”说着便径直从后门离开。 待人都散去,太子白泽问道:“莫非是那个盗贼已经把人给劫走了?” 萧夕点头道:“没想到鳞镜办事这般爽快利落,果然没白跑一趟。” 太子白泽沉吟道:“人犯被劫走,郡尉侍郎依法令当被治罪,沐齁想必定会来为之求情,你可要做好应对之策。” 话音刚落,又有人来禀报:“郡尹大人,沐齁郡丞来了,有急事找您。” 萧夕与太子白泽对视一眼,彼此会意,萧夕吩咐道:“快请郡丞大人到前厅去,好生招待,本官即刻就来。”来人答应而去。 萧夕回身一看,见付月还兀自握着断掉的线头,神情有些沮丧,不由好笑道:“别愁眉苦脸了,回头我教你。”又与太子白泽相视一笑,转身走进后门,径直向前厅走去。 第279章 祈祷 青窗杏柱的大厅里,沐齁坐立不安,脸上急怒交织,放在他跟前桌案上的热茶冒着白烟,他却根本没心情喝茶。 一见萧夕从外走进来,沐齁忙上前急忙行礼,满头热汗:“大人,下官有事急禀。” 萧夕含笑道:“郡丞大人,先请坐下,慢慢说。” 沐齁只好坐在位置上,却如坐针毡:“大人,下官侄儿今早奉命押解一伙盗贼出城去海渡,没想到半路却遭到盗贼同伙劫杀。” 萧夕假装惊道:“竟有此事?这伙盗贼实在猖獗,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官兵,那人犯都被劫走了?” 沐齁连头也不敢抬:“是,盗贼都被劫走了,就连我的侄儿也被盗贼所伤。” 萧夕面露关切:“郡尉侍郎伤势严不严重?” 沐齁拱手道:“多谢大人关怀,侄儿的双腿被贼人所伤,恐怕要将养上两个月。” 萧夕颔首道:“性命无恙就好,郡丞大人请放心,本官定会督促郡尉加强城内外治防,尽快抓捕盗贼,给你及郡尉侍郎一个交待。” 沐齁忙道:“多谢大人,只是…只是下官小侄职责有失,理应治罪,还望大人看在其多年来尽职尽责的份上,从轻发落。” 萧夕脸上故作为难表情:“侍郎虽有过失,但毕竟是郡丞最疼爱的侄儿,这让本官实在为难。不如这样,依照规矩侍郎治罪难免,本官就体谅郡丞一片苦心,暂且免去其郡尉侍郎一职,在家中好生休养,待之伤好,本官再重新将其复职,就是做做样子而已,郡丞你看如何?” 沐齁自然不情愿将侄儿革除官职,这样一来不仅失去军府的势力,而且更加会阻碍氐人买卖生意,然而眼下情势所迫,况且郡尹大人明确表示还会复职,沐齁只得强咽吞苦,答应下来。 萧夕望着沐齁脸上掩饰不住的苦恼,心里暗自轻松,这次总算又赢了一局。 一场春雨后,祝园的楼阁屋檐上都生出青苔,瞿鸢与勤皋夫妇站在檐下说话。 瞿鸢脸颊微白,然而神采却恢复,披着一件深灰外裳,对勤皋笑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常来看望我。” 勤皋却道:“青斋里固然清静,但是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不闻不问,我还真有些担心,怕郡丞大人会来找你麻烦。” 瞿鸢微露不屑表情:“如今其侄儿出了事,他自是顾不上别的事情,更何况还有郡尹大人镇守郡城,郡丞想来也会有所收敛。” 妇人轻声道:“今天是初十,城外的氐族都会进城来,祭酒大人要去胎木那里看看吗?” 瞿鸢轻叹道:“只有每月初十氐族人才被允许进城来祝园祈祷,胎木又枯竭,时常不能结子,你们成婚如今已有五年,胎木还是没有动静吗?” 勤皋摇头,脸上露出失落表情:“我们夫妇二人每个月都会来祈祷,但是上天总是不肯赐与我们孩子。” 瞿鸢忧道:“濯浪郡荒凉贫瘠,胎木才会枯败,百姓子息艰难,将来人口会越来越少,也许将来整个濯浪郡都会变得荒无人烟。” 妇人却突然开口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相信郡尹大人一定会治理好濯浪郡。” 瞿鸢与勤皋不由皆诧异地望向妇人,妇人却已经忙往前走去,指着前面青丘上的胎木,面露惊喜:“夫君你快看,上天真的赐与我们孩子了。” 勤皋抬头望去,果然夫妇二人系上铃铛的枝干上,已经结出一个小瓜般大小的金黄果实,顿时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我终于有孩子了,太好了!”急忙携着妇人步上石阶,站在胎木下阖首祈祷。 祝园里亦还有许多碧眼蓝发的氐族人,有的在胎木下诚挚跪拜祈祷,有的正虔诚地在树枝上系上刻着名字的铃铛,瞿鸢看在眼里,不由轻叹,大概只有在祝园,所有的人才会都是满含希望与真诚。 正在这时,祝园大门外突然传来气势汹汹的嚷嚷声,瞿鸢循声望去,不由眉头紧皱,竟然有十余个凶狠蛮横的壮汉手持棍棒,一路横冲直撞,为首一人正是郡丞府邸的大管家,他的手里牵着一头狼犬,对路上的氐族人露出凶恶獠牙。 大管家一路趾高气扬,一眼看到站在路中的瞿鸢,肆无忌惮牵着狼犬走过来:“祭酒大人,今天是氐族人进城的日子,郡丞大人吩咐小人来祝园办点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瞿鸢薄怒道:“祝园乃是本官管辖之地,郡丞大人若要办事,理应先来知会我一声。再者祝园乃是郡城之圣地,你贸然带这些人闯进来,实在无礼!” 大管家见瞿鸢疾言厉色,不由有几分畏怯,但是很快又壮起胆来,昂着脖子道:“祭酒大人,郡丞大人的侄儿被氐族盗贼所伤你是知道的,说不定盗贼今天就会趁机混进城里来,郡丞大人让小人来搜查一下祝园,把那些有嫌疑的氐族人给抓起来,也是为了整个濯浪郡城的安全,祭酒大人若是阻拦,恐怕不好对郡丞大人交待。” 眼见对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瞿鸢不由恼怒,周围的氐族人感到惧怕,惊惶中想要离开,却被大管家示意手下拦下来,丝毫不在意瞿鸢,自顾发号施令:“这里所有的氐族人一个都不准放走,谁要是有嫌疑就抓起来。” 十余壮汉应声,正要动手,瞿鸢无法阻拦,眼看对方就要施暴,这时却听一个微冷声音传来:“是谁敢在祝园闹事?”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黛蓝衣裙外罩浅碧纱衣的年轻姑娘慢慢走过来,她缓缓扫视众人一眼,神情冷静中却带着锋锐。 大管家只被女子看了一眼,便慌得连忙跪下去:“小人见过郡尹大人。” 瞿鸢没想到萧夕居然会来,亦忙跪拜下去,其余众人皆纷纷跪拜。 萧夕走到大管家跟前,缓缓道:“祝园是夫妇祈祷生子的地方,你带着这些粗汉来祝园,是要给谁祷告?” 大管家忙辩解道:“郡尹大人误会,小人是奉郡丞大人之命,带人来抓捕氐族盗贼。” 第280章 偷看 萧夕朝着低头跪拜在地上的氐族人望了一眼:“你抓到谁是盗贼了吗?” 大管家战战兢兢道:“还、还没有,小人正打算把有嫌疑的氐族人都抓起来,一一审问过才知道。” 萧夕不由冷笑:“这么说来,你到祝园来想抓谁就抓谁,真是好威风,我竟不知你这个管家居然还凌驾在本官之上,本官都不敢做的事,你居然敢做?” 大管家顿时吓得五脏俱裂,忙求饶道:“郡尹大人请息怒,小人也是为了郡城的安全,想要为大人分忧。” 萧夕简直对眼前这张嘴脸感到厌恶无比,冷声道:“抓捕盗贼负责保护郡城乃是郡尉之事,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授予过你这个职责。祝园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种人胆敢践踏的吗?” 她回望周围,见勤皋还兀自跪在胎木上,扬声唤道:“勤皋典史。” 勤皋忙不迭疾步过去,又听萧夕问道:“此人越权闹事,又敢亵渎祝园圣地,你是典史,依照法令该如何治罪?” 勤皋忙答道:“庶人越官署之权,若没造成严重后果,理应杖责三十;擅闯祝园者,依律杖责二十。若是冲撞郡尹大人,轻者杖责,重者流放。” 大管家一听,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萧夕的脚哀求道:“郡尹大人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萧夕冷眼看去,这下知道怕了,真是狗仗人势。 瞿鸢对萧夕微声道:“郡尹大人,他毕竟是郡丞大人的管家,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萧夕看了眼瞿鸢还缠着纱布的肩头,自知真的惹怒沐齁,恐怕他狗急跳墙又来伤人,于是冷声道:“看在郡丞的面子上,我可以饶你这顿板子。不过本官刚才一路走来,看见祝园外杂草丛生,无人打扫,本官限你五天之内把这些杂草全部拔干净,一根杂草都不准剩。” 大管家眼见保全性命,哪里还管杂草不杂草,忙磕头谢恩:“多谢郡尹大人。” 萧夕又看了跪在其身后的狰狞壮汉一眼:“其余人全部杖责三十,至于这条狗,弄到祝园外面杀了,回去转告郡丞,本官最厌恶的就是仗势欺人的恶狗!” 一阵风来,吹起萧夕垂落在鬓边的发丝,大管家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忙中看了萧夕一眼,却发现这个年轻的郡尹大人竟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敛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发自内心感到畏惧,连忙带着手下逃出祝园去。 重重叠叠的楼台沐浴在朦胧烟雨中,萧夕一脚踏进后厢院门,隔着满庭花木便望见付月正撅着腰朝正屋的寝卧里探头探脑。 后厢一向清静,棙如当值未归,眼下便只有付月与太子白泽二人。 萧夕暗笑,不知这个付月又在偷窥白泽做什么? 她轻手轻脚走到付月身侧,也跟他一并矮下身,屏息凝神朝里面望去。 但见寝卧正中间的浴桶正冒着白烟似的朦胧热气,而太子白泽正背对着窗牖坐在里面,银白长发披散在*肩背上,姿势优雅地往身上浇水。 萧夕登时看得怔了,虽然太子白泽平时与自己同寝同食,就跟当初在狱台城一样,但是他恪守礼度,就算夜里睡觉也从不会把大腿露在外面,这样侥幸看到太子白泽白天沐浴的惊艳场面,实在难得至极。 付月见萧夕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拿胳膊肘轻轻碰一下,压声道:“你怎么也在看?” 萧夕轻瞪一眼:“凭什么只准你看,我就不可以?” 付月回嘴道:“我只是看他没穿衣裳来解解馋,知不知道这样绝世的胎果有多难遇上?”他心里总惦记着太子白泽的美妙滋味,就算吃不到嘴,看看也成,没想到萧夕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 谁料付月只顾着撵萧夕,托着窗牖的手一松,窗牖便落下来,正好夹住付月的脑袋。 只听“哎呦”一声,付月捂着脑袋赶忙从窗牖底下拔出来,抬眼一看萧夕,对方居然已经站在游廊下,假装正在赏花草。 付月还没出声,紧接着就听“哐啷”声响,太子白泽披着外裳就从屋里走出来,头发还湿漉漉披在身后,丝丝缕缕湿发贴在脸颊上,纵然凝眉微恼,也更有雍容清姿。 太子白泽直视着付月,冷声道:“你在偷看我?” 付月支吾一声,面露尴尬:“我就是…随便看看。” 眼见太子白泽就要发怒,萧夕突然轻咳一声,柔声劝道:“白泽,付月就是这种随性之人,你就消消气,这件事就算了。” 太子白泽一听萧夕说情,这才压下怒火,转身走进正屋。 付月一指萧夕:“明明你也有份,居然还装作没事?” 萧夕轻笑道:“是你运气不好,再说我不是帮你说好话了,已经没事了。”说着也走进正屋里去,只留付月一个人,在游廊上暗骂萧夕奸诈。 午饭用罢,萧夕正躺在窗牖下的藤椅上,听着外面微雨声打瞌睡,突然有人站在后厢院门外禀道:“郡尹大人,郡丞大人来了,正在正厅等候。” 萧夕心里一惊,上午才收拾郡丞府上的管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她起身就朝前厅走去,不知沐齁这次又会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沐齁正端坐在席上,萧夕一进门便笑道:“郡丞大人该不会是怪本官惩罚府上的管家吧?” 沐齁忙拱手道:“府上管家冲撞大人,就算被论死也是罪有应得,下官不敢错怪大人。” 萧夕坐到位置上轻笑道:“郡丞言重,好歹是你的管家,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只是罚他做几天苦役,稍加惩戒罢了。” 沐齁听萧夕三言两语,竟把这件事说得轻淡之极,虽然是没惹出大事,但是明摆着萧夕不是好惹之人,这样有手段的郡尹,注定对自己是个极大障碍,就连眼下一桩极要紧的事也不太好办了。 沐齁轻咳两声,郑重其事道:“大人,下官前来是有极重要的消息要禀报,自从愚侄出事后,下官一直暗中派人四处打探那伙盗贼的下落,如今已有确切消息。” 第281章 盗贼 萧夕心里一沉:“是什么消息?” 沐齁答道:“那伙盗贼皆是氐族人,横行劫掠,盘踞在濯浪郡已有五年之久,隐藏极为隐秘,然而下官却得知,这伙盗贼就藏匿在城西北三十里外的雀丘。” 没想到沐齁居然知道鳞镜的藏身所在,看来沐齁果然是有备而来,见其一副满脸义愤表情,萧夕试问道:“不知郡丞有什么提议?” 沐齁扬声道:“大人,盗贼猖獗,危害百姓,如今既然得知藏匿所在,下官恳请大人即刻出动全部兵士,全力缉捕这伙盗贼!” 现在就出兵?萧夕装作轻松笑道:“郡丞大人憎恨盗贼之心,本官感同身受。只是贸然出兵是否太仓促,不如本官命人请郡尉大人一同来商议此事,再做决定?” 沐齁却丝毫不肯退让:“郡尹大人,盗贼并非训练有素,五次三番未能抓捕正是因为其行踪诡秘,如今既知其藏匿所在,更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兵贵神速,还请大人勿要错过这个机会。” 眼见沐齁有理有词,萧夕实在无法拒绝,本来鳞镜袭击兵队劫走同伙这件事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内情者自然痛恨鳞镜所为,如今沐齁提供这般绝好的消息与时机,若是自己坚持不出兵,只会让自己失去人心,看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萧夕神情凝肃,颔首答应:“好,本官这就命郡尉带兵前往雀丘缉捕盗贼。兹事体大,本官打算与郡尉同去。” 沐齁却道:“郡尉带兵抓捕区区盗贼,郡尹大人何必亲自前往,只要坐镇城中等待郡尉凯旋便好。” 萧夕眉头微颦,的确这件事倒没有严重到自己亲自去的程度,倘若执意要去恐怕会引起沐齁的怀疑,只好轻轻颔首道:“那本官就在这里等候郡尉的好消息。”说着便扬声道,“来人,传本官急令,命郡尉棙如即刻带所有兵士出城前往雀丘缉捕盗贼,务必不使一人漏网。”传令官领命而去。 沐齁脸上露出笑容:“下官与大人一同静候佳音,也许等明天一早,就会有好消息,下官告辞。”说着便起身离去。 萧夕眼睁睁望着沐齁得意而归,暗自心急,看来这下鳞镜要倒霉了。 太子白泽在后厢等候,久久不见萧夕回来,便来到前厅,却见客人已走,萧夕却仍独自坐在位置上,愁眉不展。 “出了什么事?”太子白泽轻声问道。 萧夕轻叹道:“我被沐齁逼着命棙如出兵去雀丘围剿鳞镜一伙,这下棙如就算不想抓人都不成了。” 太子白泽走到萧夕身边轻声安慰:“盗贼伏法是迟早的事,就算今天不出兵,将来总有一日还是要这样做,到底你是官他们是贼。” 萧夕站起来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却被人给害惨了,到底谁是真正的贼我心里很清楚,他刚才明明就坐在我面前对我趾高气扬……” 太子白泽忙轻掩萧夕的嘴:“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乱,只有保持冷静才能清醒地认清敌人,才有机会打败敌人。” 萧夕一时怒火冲头,听太子白泽一说,顿时冷静下来。 “别担心,我会帮你。”太子白泽轻轻握住萧夕的手。 萧夕心里一暖,轻轻回以微笑。 春雨潺潺,愈到日暮愈阑珊,后厢正屋里,萧夕望着帘外的雨色,在屋里踱来踱去。 太子白泽温声劝道:“等棙如回来至少要明天早上,先吃饭吧。” 萧夕摇头道:“我不饿,你先吃吧。”听见他轻咳两声,又叮嘱道,“夜雨天凉,你喝了药就早点歇着,身子才刚好些别又着凉了。”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一直盯着窗外,知道她心里着急恨不得亲自出城去,却碍于身份只得困守在这里,不由轻叹,看她这副焦切模样,自己怎么能安心呢? 突然,院门传来仆役的劝阻声:“大人,您不能进去,郡尹大人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后厢,哎呦……” 院门被人给推开,一个人冒着雨急步踏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捂着腿的仆役,看来是被来人给揍了。 这声响早已惊动屋内的萧夕,她掀帘走出去望去,竟然是瞿鸢祭酒冒着雨独自闯进来,大概是一路来得太急没带伞,身上都被淋得湿透。 萧夕急忙对仆役道:“不得对祭酒大人无礼,都退下去。” 仆役们本来也不敢真的阻拦瞿鸢,听萧夕发令,忙转身退去。 瞿鸢站在庭院中的青石路上就要跪拜下去,口中道:“下官贸然冲撞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萧夕扶着瞿鸢站起来,虽不知其为什么要冒失闯进来,但是也知道瞿鸢素来沉稳,定不是有意,便携着瞿鸢走进正屋,对太子白泽道:“快去拿帕子来给祭酒大人擦擦脸。” 瞿鸢却神情凝重摇头:“大人不必在意下官,下官有急事要禀告大人。” 萧夕颔首笑道:“再急的事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更何况你上次的伤才刚好。究竟是什么急事?” 瞿鸢望着萧夕,犹豫几番才沉声开口:“下官认为沐齁郡丞就在今夜会谋反。” 萧夕一惊,紧紧盯着瞿鸢问道:“祭酒大人可有凭据?” 瞿鸢对着萧夕缓缓跪拜,俯首道:“下官并没有凭据,也许大人会以为下官是胡言乱语,意图打击郡丞,但是下官是真的担忧大人之安危,所以在听说郡尉大人带兵出城后,才会急忙赶来禀告。” 这时侍立在旁边的太子白泽突然眉头一皱,出声道:“祭酒大人是因为郡尉带走全部兵士去缉捕盗贼,今夜城中防卫空虚,所以担心郡丞大人会借此机会杀害郡尹大人?” 瞿鸢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悉数都被这个伺候萧夕的奴隶所猜中,不由一愣,颔首道:“没错,城中戍卫不足百人,而郡丞府上豢养部曲足有五百人,郡丞若在今夜发难,根本无法保障大人的安全。” 第282章 暴露 萧夕把瞿鸢从地上扶起来,缓声道:“祭酒大人思虑并非不无道理,但是就算郡丞如今部曲势众,为什么就一定要杀本官呢?” 瞿鸢神情一震,缓缓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初前任郡尹大人之所以会死在任上,就是在这样一个晚上,当时也是郡丞以出兵剿贼为由,让兵士倾巢出城,结果当夜郡尹大人就死在自己的府邸中,虽然无人有证据指认郡丞杀死郡尹大人,然而司马昭之心,尽人皆知,下官担心的正是当年惨事会在今夜重演。” 太子白泽又道:“难怪郡丞坚持要郡尹大人留在城中,看来让郡尉带兵剿贼只是调虎离山计,真正要对付的人正是郡尹大人。” 这个老贼,当真心狠手辣,萧夕神情肃敛道:“祭酒大人,本官相信你所说的话,但是本官绝不会死在任上,更不会死在今夜。” 瞿鸢见萧夕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更加激发斗志,心里不由敬佩萧夕的勇敢,拱手道:“下官愿与大人同生共死,誓与沐齁抗争到底!” 萧夕颔首道:“好,本官这就去大厅等着沐齁,看看这个老贼是否有本事进来杀我。”说着便大步走出屋去。 瞿鸢早已看出太子白泽智谋过人,于是道:“还请这位公子加派人手看好大门,不论晚上谁来叫门,都不要开门。” 太子白泽神情冷静,微微颔首:“祭酒大人放心,我自会安排。” 没想到郡尹大人身侧居然会有这般出众的人,瞿鸢跟随在萧夕身后离去。 太子白泽走出后厢院门,望着昏晦天暮,暗雨潇潇,今夜正是需要妖魔云轩的关键时候,这个时辰城门已关,他若是出了城,恐怕多半不会回来了。 微雨入夜,春草暗生,大门闭合的郡尹府外,两侧石板大路空旷无人,烟雨暗笼中,渐渐有人自暗中从墙角聚来,雨声中夹杂着低微交谈声音。 “上头有令,今夜务必要拿下郡尹人头,待会儿都跟我杀进去,谁能砍下郡尹的人头,赏百金!”有人发号施令。 “听说这个郡尹是个大美人,不像上次那个老秃驴,临死还溅我一身血,美人的血,没准是香的。”有人窃语,周围有人窃笑。 “别看这小娘生得美,上头说了,简直跟贤睿公一样聪明,上头要不是被惹急了,也不会让咱们这么快就动手。”为首者沉声道。 诸人皆笑道:“里头也就二三十个人,咱们足有两百个兄弟,杀翻整个郡尹府还不是盏茶功夫,等最后轮到郡尹大美人的时候,老子倒要看看这个又聪明又俊的小娘究竟有多厉害!” 为首者亦露出不屑表情,居然派这么多人来攻打郡尹府,郡丞大人未免太小心翼翼,等到拎着郡尹大人的脑袋去邀功时,郡丞大人定会好好奖赏自己,又有一笔钱可以去赌坊乐一乐了。 就在众人身后的长街尽头,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女子静静站在墙角,她微微昂首,露出一张如出水白莲般清雅的脸庞,眼角却被岁月划出如泪般的淡痕,而她垂落在身侧的衣袖上,也绣着银白如雪的荷花图案。 女子不由微微颦眉,一路追寻才到濯浪郡都城,却失去大巫祝派出的巫族人的踪影,难道他们已经先找到青铜龙雀的下落? 她又抬头望着昏黑的夜幕,尧臣,你究竟把青铜龙雀传给你的哪一个儿子呢? 点着白玉云纹灯的前殿中,萧夕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静静望着灯影昏茫的外面,一团黑暗中只有微雨落在房檐上的清声。 这个时辰,本应是入梦安睡的时候,萧夕却梳妆齐整,神情没有丝毫疲惫。 太子白泽探身为萧夕倒杯茶,轻声道:“瞿鸢祭酒又去巡视周围墙壁,看看是否有异。” 空旷的大殿中便只有萧夕与太子白泽二人,昏柔灯光中,萧夕忽然轻声叹道:“有时候我会想,假如你只生在寻常百姓家里,而不是天帝的儿子,是不是就不必经历这些危险的事情?” 太子白泽微微一怔,垂眼轻声道:“是我连累你了。” 萧夕却轻轻把手覆在他衣袖上,摇头道:“我心里从来没有责怪过你,我只是害怕自己不能帮到你,帮到凤兮。”她抬头望着外面苍茫黑暗的天幕,不由发出轻叹,“倘若我真的是天命之人,为什么却会被困在这里呢?” 太子白泽突然敛色,握住萧夕的手:“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使用天赋之力,一旦被人发现,就会给你惹来更大的灾祸,眼下十巫一定已经在派人去各州搜你的下落,你现在还不能暴露。” 萧夕看见太子白泽搁在身侧的铁剑,颦眉道:“我知道,如果暴露我会很危险,但是现在你跟瞿鸢更危险,外面的人一定不少,郡尹府迟早会被攻破,如果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杀死,那我宁愿暴露身份。”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眼眸里跳跃的灯影,蒲苇虽柔弱,却自有坚韧,他低头叹息:“只怪我没用,不能保护你。” 萧夕却握住太子白泽的手,认真道:“就是因为你现在不能保护我,所以我才要更强大,才能保护你,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太子白泽心头一暖,竟如被春风所包裹全身,脸颊轻烫问道:“那我对你有多重要?” 萧夕本意只是想安抚他的心绪,至于究竟有多重要,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由一怔,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正在这时,瞿鸢从外面急急进殿:“大人,外面有人开始撞门了。” 萧夕与太子白泽对视一眼,太子白泽表情沉静:“大人,你就待在这里,我跟祭酒大人去抵挡,绝不会让贼人踏进大殿一步。” 萧夕暗暗握紧太子白泽的手:“保护好自己。” 太子白泽轻轻颔首,毅然起身与瞿鸢一同走出大殿,二人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中,而大门外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频繁,有如雨夜惊雷。 第283章 绝望声音 太子白泽与瞿鸢带着仆役守在门口,静静看着厚重的门栓被一点一点撞得断裂。 瞿鸢执剑,死死盯着门,沉声问道:“不知公子剑法如何?” 太子白泽亦缓缓抽出寒光铁剑,眼神锋亮:“今天死在我剑下的贼人,想来不会比祭酒大人少。” 瞿鸢见对方视死如归,颇有英豪骨气,不由赞道:“好,今日我们誓死保卫郡尹大人!” 话音刚落,门栓断落,大门陡然被从外面撞开,第一个从外面闪进来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府里的情势,眼前寒光闪动,鲜血飞溅,竟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颓然倒在地上。 瞿鸢扬声笑道:“公子好剑法,待今夜得胜,来日定要与君好好切磋一番。” 太子白泽微微皱眉,后面的人踩踏着第一个人的尸首源源不断涌进来,就好像暗夜里从肮脏地洞里窜出来的贼鼠,没完没了。 前庭里顿时响起喊杀声,与兵器纷杂的碰撞声交织,还夹杂着人在临死前的惊呼。 纵然坐在空旷的大殿中,萧夕也能想象此时的外面已是血肉横飞,鲜血横流,如人间地狱。 白玉云纹灯剧烈抖动跳跃着,好像不堪被外面的血雨腥风所扰,急欲灭去。 一个人从外面的黑暗中冲进来,满身鲜血,灯光将他的脸颊映照得格外狰狞。 萧夕沉声喝道:“大胆贼人,还不速速退去!” 贼人杀红了眼,拎着滴血长刀,指着萧夕面色狰狞:“郡尹大人的项上人头,老子今天要定了!”说着便挥刀奔过来,意欲直取首级。 昏黄明灭的大殿中,满身是血疯狂狞笑的贼人高举长刀,离萧夕越来越近,而萧夕没有逃,只是端坐在位置上,静静望着逼过来的贼人。 太子白泽浑身浴血,终于杀出重围,然而只能眼睁睁望着滴着血的刀尖笔直劈向萧夕的脖颈,他站在门槛外,不由心神俱裂。 就在刀尖距离萧夕只有寸许之余,灯影剧颤,随即熄灭,整个大殿顿时陷入黑暗,甚至比外面还要黑。 黑暗中却发出一个人的惊惶呼声:“什么东西,救我——” 声音戛然而止,太子白泽怔怔凝视着一团漆黑的大殿,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刚才那个声音,分明是要杀萧夕的贼人发出的绝望声音。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只如铜鼎般的眼珠陡然在黑暗中亮起,发出金黄的光芒,慢慢朝着门外移过来。 太子白泽突然松了口气,缓缓后退让出道路。 那团光芒终于露出整个面目,那是一头漆黑如夜的野兽,首间鬓毛却如火焰般耀眼璀璨,仿佛要照亮整个昏晦的夜幕,它缓缓走到门外长廊上,俯视着台阶下正在厮杀的人,好像只是看着自己的猎物在玩闹。 庭院中的人们望着有如院墙般高耸的野兽,居然从大殿中走出来,都不由惊呆了。 面对这样强大而悍猛的野兽,还有谁不会畏惧? 每个人都停下来,吓得浑身颤抖,连兵器都举不起来。 只有瞿鸢勉强镇定心神,望向野兽身后的大殿,郡尹大人就在里面,她会不会已经被野兽给……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而就在这时,大殿中又渐渐出现一个人,萧夕缓缓走出来,走到野兽的身侧,与之并肩而立,一齐俯视整个满目鲜血的战场。 鲜血混着雨水,在倒在地上的人周围肆意流淌,萧夕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手臂,有如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般沉声道:“今夜擅闯郡尹府者,死!” 一夜春雨未休,满庭花落,萧夕坐在大殿外面的石阶上,望着满地杏花沾着血,虽然凋零枝头,却愈发鲜艳。 昨夜倒在前庭的尸首都被拖走了,太子白泽苍白着脸,强忍着不适,对萧夕道:“沐齁一定很快就会过来,看看你是否性命无虞。” 萧夕一夜未宿,脸上却没有半点疲倦,她对太子白泽轻轻颔首:“危机已过,你快去休息吧,我知道你很不好受。” 太子白泽生来就不喜血腥,昨夜与人奋战厮杀支撑到现在实属勉强,幸好危险已过,这才答应道:“好,那我先去后厢等你,记得莫要与沐齁纠缠。”便扶着墙壁慢慢朝后厢走去。 瞿鸢正好与太子白泽擦肩而过,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太子白泽,轻声问萧夕:“大人,这位公子好像身体不太好,要不要着人去请大医?” 萧夕对瞿鸢笑了下:“不打紧,他只是太累了,需要请大医的应该是祭酒大人才对,你的手臂包扎了没有?” 瞿鸢的衣裳上面溅污鲜血,颇有些与平时的庄重不同,还好并没有受重伤,只是手臂被割破两道稍深的伤口,他倒并不在意:“下官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 萧夕望着眼前丝毫没有邀功取宠打算的瞿鸢,这个人不仅救过自己的命,还在最危险的时候毅然帮助自己,她不由轻声问道:“瞿鸢,上次在郡丞府外面,还有昨夜的事,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瞿鸢轻轻摇头:“世上岂会有不爱惜自己性命之人,但是下官身为祭酒,尊奉辅佐郡尹大人,是下官职责所在。” “难道就仅仅因为我是郡尹?”萧夕深深望着瞿鸢,“昨夜的事你也看到了,沐齁甚至比我更值得依靠,不是么?” 瞿鸢对着萧夕深深跪拜稽首:“下官从未想过要依附谁,下官只是认为大人会成为一个好郡尹,相信大人能够给百姓带来太平福祉。濯浪郡荒废数十年,实在太需要像大人这样的郡尹,如果大人被沐齁所杀,也许濯浪郡十年甚至百年之后都不会再有大人这样的郡尹,到那时整个濯浪郡就会永远荒废下去。” “我也希望自己会成为一个好郡尹,”萧夕缓缓道,“在来濯浪郡之前,我经常会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成为一个好郡尹;但是就在昨夜之后,我不会再怀疑自己,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郡尹,绝不能让那些轻贱百姓无视法令的小人看轻我。” 第284章 巫族人 萧夕扶起瞿鸢,缓缓道:“谢谢你,能够为你所辅佐,我感到很荣幸。” 瞿鸢心中激动,微微抬首望着萧夕,却看见萧夕眼底流露出自信的光泽,残酷的厮杀没有令之意志消沉畏怯,却更让这个女子成熟理智。 “大人……”瞿鸢忍不住脱口唤道。 正在这时,大门发出动静,有人来禀报:“郡尹大人,郡丞大人来了。” 萧夕露出笑容:“很好,快请郡丞大人进来,本官等他很久了。” “沐齁是来试探大人的。”瞿鸢轻声提醒。 萧夕笑道:“你说他要是见到本官毫发未损,会不会连肺都要气炸?” 瞿鸢一听,不由失笑,大人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不过沐齁这一次,一定会很失望。 满庭落英中,沐齁整装而来,一见到萧夕便忙屈膝跪拜:“下官救驾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萧夕与瞿鸢相顾一笑,萧夕仪容端庄,亲自扶起沐齁:“不知者不怪,郡丞何罪之有?” 沐齁偷偷抬眼打量萧夕,果然对方鬓发齐整,甚至衣裳上连一滴鲜血都没有,就好像昨天夜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萧夕脸上的笑容,总是令人有些发怵,只好假意问道:“不知郡尹府上昨夜发生什么事?” 萧夕微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一群老鼠在夜里咬坏郡尹府的大门,祭酒大人来好心帮我把老鼠赶走了而已。” 沐齁听得心惊:“全部都赶走了?” 萧夕颔首答道:“可不是么,全都杀掉了,一只都没剩呢。” 沐齁吓得心神不宁,没想到萧夕只以区区二三十人,居然把自己精心豢养的两百部曲全部杀光,没想到萧夕居然还有这般手段?还是赶快回去从长计议,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破绽,于是道:“郡尹大人福泽深厚,下官护驾有过失,回去后定好好反省。” 见沐齁告退,萧夕这才收敛笑容:“眼下城门已开,估计郡尉很快就会回来,祭酒先回祝园,待事定后本官再去找你。” 瞿鸢确实疲惫不堪,既然危机度过,也该让萧夕好好歇息一下,于是拱手告辞。 萧夕一路送瞿鸢到大门外,目送其离去,郡尹府大门经过昨夜激战,已然破败损毁,已有工匠正在搭梯修葺。 萧夕不由轻叹,这个郡尹还真是不好当呢。 这时,从城北大路上传来纷沓马蹄声,一队兵士正纵马急行朝郡尹府行来,待行至大门外,萧夕才发现队伍后面拉着一辆木车,马车上垫着野草,上面躺着浑身是血的棙如。 萧夕看得真切,几乎失仪,急步走过去,兵士纷纷下马行礼。 静静躺在木车上的棙如尚有气息,呼吸微弱,感觉到马车停下,于是勉强睁开眼,便直直望见萧夕的脸庞,满脸焦急。 棙如轻声道:“大人,下官失职,没有完成大人的命令。” 萧夕轻轻握住棙如沾着血的手,微热粘糊,尽量保持镇定安抚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商量,你先回府养伤。”于是示意兵士将棙如抬进府去。 副官还跪在地上,萧夕轻声道:“都起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副官从地上站起来答道:“回禀郡尹大人,昨夜郡尉大人在雀丘下遇到伏击。” “是那伙盗贼所为吗?”萧夕微微颦眉。 副官却摇头:“不是盗贼,而是……巫族人。” 萧夕惊道:“竟然是巫族人,他们为什么要攻击你们?” 副官答道:“那两个巫族人夺取郡尉大人的青铜刀,说是要回去复命,郡尉大人被巫族人所伤,属下保护大人不周,请大人降罪。” “不怪你,这件事不怪任何人。”萧夕微微颔首,望着春色微雨,“都回去吧,这件事本官会处理的。” 静夜初雨,长明灯静静亮着的微湿游廊上,萧夕面有疲意,轻轻打开正屋的门。 太子白泽正侧躺在小床上,额头上搭着巾帕,脸颊微白,还没从昨夜的血腥中缓过来。 萧夕坐在床侧,太子白泽微微睁开眼,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满含担忧。 “听下人说,你今天没怎么用饭,还把喝下去的药给吐了,现在好些没有?”萧夕轻声问道。 太子白泽轻轻点头:“我没事,倒是你,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合眼,是不是很累?” 萧夕轻声叹道:“想到棙如被巫族人所伤,我根本睡不着。” “听说棙如郡尉的青铜龙雀被巫族人夺去了,看来这伙人是冲着这柄刀来的。” 萧夕神情露出自责:“当初合吾尧臣让棙如跟我来濯浪郡,就是希望我保全其性命,如今却害得他被巫族重伤,还被夺去家传宝刀,我实在有负合吾尧臣的托付,这件事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难道你要去找巫族人夺回青铜龙雀?”太子白泽不由露出担忧神情。 萧夕咬牙道:“我要让巫族人知道,世上的东西不是想取便取,想拿便拿,肆意妄为是要付出代价的。”知道太子白泽害怕自己会被暴露,转而又安慰道,“我会小心行事,你别担心我,好好照顾你自己。” 太子白泽轻叹一声:“自从付月跟随你身侧,你哪次做事还会听我的劝?” 萧夕柔声安抚道:“我岂会不听你的话,这些都是小事,但凡大事都还需你来拿主意,你可是我的军师呢。” 太子白泽这才脸色舒缓:“你若真听我的,这件事就先别着急,等到弄清原委再行动,现在你赶快去休息,床我已经给你铺好了。” 萧夕站起身笑道:“好,我听你的。”说着便走回自己床榻,熄灯安睡。经过昨夜变故,今天又因棙如的事忙碌一整天,萧夕也的确疲累,很快就熟睡过去。 睡到半夜,忽闻窗牖轻响,萧夕睁眼醒来,坐起身一望,果然付月的一只手正从窗牖底下伸进来,跟自己轻轻招手。 萧夕朝太子白泽那边望去,并不见他被惊动,于是忙悄悄穿上衣裳,推门出去,却见付月的身影已经朝着后门溜去。 第285章 私事 萧夕忙跟上去,刚跨出后门便被付月拉住,只见付月朝着清旷石板路对面努努嘴,小声道:“那个人身上有青铜龙雀的味道。” 萧夕一惊,忙抬头望去,但见微雨梨花中站着一个身披漆黑斗篷的人,看不清脸庞,怀里抱着一柄兵器,静静立着,不动不语。 “你是谁?”萧夕轻声问道,暗暗警惕。 衣裳轻动,对面之人微微抬首,露出一张清雅眉眼,声音并没有敌意:“我是巫姑。” 萧夕心下一沉,果然没猜错,难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所以才派这个人来对付自己? 付月静默不语,可是已经慢慢绕开,眼神变得如同对待棘手的猎物一般。 “你是妖魔?”对方微微惊诧,望着付月,“我竟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可以变化成人的妖魔,并且还隐藏在人族中?” 付月轻舔嘴唇:“没错,今天我们能够相遇真是有缘,我很久没有尝到美味的食物了,你既然愿意自己送上门来,我当然不会拒绝。” 巫姑微微沉吟,俄顷道:“我不希望跟你动手,我只是来找一个人。” 萧夕示意付月稍安,接着问道:“你来找谁?” 巫姑轻声答道:“我来找青铜龙雀的主人,今天早上我亲眼见到他被人抬进去。” 居然是来找棙如,萧夕微微颦眉:“所以你就站在外面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 巫姑颔首答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因为我不认识这里的主人。”巫姑轻叹道,“我只是想要见一见青铜龙雀的主人,并不想惊扰任何人,你们能让我进去吗?” 萧夕不由怔了下,这个巫姑倒挺讲规矩,倘若她要是硬闯倒还好解决,自己跟付月联合起来未必对付不了,只是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萧夕一时竟硬不下心肠。 “棙如现在受了重伤,”萧夕让出挡在身后的小门,“跟我来。” 付月若有所思地看着跟在萧夕身后走进门内的巫姑,跟人族有所牵扯的巫族,往往不会落得好结果。 花木在微雨中轻轻摇曳,枝叶的影子落在窗牖上,棙如正躺在床上昏睡,没有被来人惊醒。 巫姑轻轻把青铜龙雀放在棙如枕边,望着棙如苍白的脸颊,不由滚落下泪水来。 萧夕惊讶地望着巫姑,难道她认识棙如吗?为什么会为之流泪? 巫姑擦拭去泪水,居然伸出手轻轻抚摸棙如的脸颊,眼中露出慈母般的怜爱表情:“虽然他并非由我从胎木上亲自摘下来,但是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孩子。” 萧夕心中震惊,不敢置信道:“你说棙如是你的孩子?” 巫姑轻轻颔首:“合吾尧臣是他的阿父,而他的阿娘却是我,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我的孩子,没想到今生还可以再见到他一面,他都长这么大了……”便又举袖拭泪。 见其又伤心落泪,眼神落在棙如身上未曾些许离开,萧夕只好道:“既然你是棙如的阿娘,那你就…不如留下来住两天?你们母子这么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 巫姑没想到萧夕居然肯让自己留下来,不由动容:“多谢姑娘,若能多与他待两天,我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他的阿父因巫族而死,我并不奢望他可以认我,还是不与他相认为好。” 萧夕点头道:“这是你的私事,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屋子隔壁尚空着,你就住隔壁吧。”说着便轻手轻脚离开屋子。 没想到棙如居然是巫姑跟合吾尧臣的私生子,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太子白泽呢?萧夕正暗自琢磨着,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怀里,惊得抬头去看,却正是太子白泽,不言不语站在游廊上。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萧夕有点心虚。 太子白泽微有不满:“发现你不在屋里,付月又唤你出去了?这次又去什么地方赏夜色?” 萧夕生怕太子白泽发现棙如房间里的巫姑,忙拉着他回转:“付月本来叫我去喝酒,可是我想到要是你醒来发现我不在,肯定会担心,所以我就没答应,这不回来了么……” 望着萧夕二人合上正屋大门,付月从拐角处走出来,冷声自语:“就会拿我说事儿,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眼角一挑,自顾回屋睡觉去了。 天终于放晴,暖暖日头照得人格外舒坦,就连萧夕的心情也格外好。 正值晌午,萧夕回到后厢,正好经过棙如的厢房,房门半开着,一眼就可以望见巫姑正坐在棙如的床前,端着药碗给棙如喂药,眼神柔和如春柳般。 巫姑穿着一身浅鹅黄纱衣,简单挽在脑后的发髻衬得脸庞愈发清雅慈爱,一举一动都颇轻柔。 萧夕看在眼里,不由暗自感叹,能有这么一个好阿娘,棙如还真是有福气。 谁知紧接着却传来药碗摔在地上打碎的声音,棙如面露尴尬,很是排斥眼前妇人的照料,只轻咳声道:“这位夫人,喝药这种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巫姑正俯身打扫清理地上的碎碗药汁,柔声道:“你的手臂上有伤,大医说要静养。” 棙如却轻轻皱眉:“我是武官,又自幼习武,并不娇惯,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正在这时,萧夕从屋外走进来,看了眼端着碎碗的巫姑,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颇不自在的棙如,想来是棙如还不习惯被巫姑这般亲近,于是劝道:“棙如,柔姨是我从外面请来专门照顾你的,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 棙如看了眼神情温柔的巫姑,反而道:“就是因为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才更不习惯。大人,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还是让她走吧。” 巫姑一听,双手一颤,脸上顿时露出黯淡表情。 萧夕忙轻瞪棙如一眼:“柔姨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哪有撵走的道理?”又重新倒了碗药坐在棙如身侧,“我来喂你喝药。” 棙如顿时脸颊微红,垂首道:“尊卑有别,大人这样恐怕不妥。” 第286章 青铜龙雀 萧夕已经舀了勺药递过去,棙如只得忙张嘴喝了,抬眼一看,巫姑已经静静走出去了。 萧夕又道:“柔姨也是好心,你别总冷着脸对人。” 棙如轻轻皱眉:“大人,我总觉得这个妇人很奇怪,她对我似乎太好了。” “那是因为——”萧夕险些脱口道出,又话锋一转,“因为我付了钱给她,她自然要把你照顾好。” 棙如又道:“还有一件事,她说在半路上偶然捡到青铜龙雀,我根本不信,这个妇人一定在撒谎。” 明明受了重伤还想这么多事,萧夕无奈道:“不管怎样,青铜龙雀已经回到你手里,就算柔姨真的撒谎,至少她没有害你,而且她过几天就要走,根本无须担心。” 棙如望着萧夕:“我只是担心她会对大人不利。” 萧夕喂完最后一勺药,站起身道:“如果你担心她会害我,那你就整天都盯着她,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一直到最后她离开,好不好?” 萧夕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棙如却当真,认真思忖道:“这个办法虽有些麻烦,倒还管用,我听大人的。” 萧夕登时忍俊不禁,端着药碗起身走出屋去,巫姑正怔怔望着庭中花木,眼中似有伤神。 “你为什么会来濯浪郡?”萧夕走过去轻声问道。 巫姑答道:“我是暗自跟踪两个巫族人而来,他们是大巫祝派来寻找青铜龙雀的。” 萧夕微微颦眉:“大巫祝为什么要找青铜龙雀?” 巫姑轻声念道:“怀远柔迩,如风靡草,青铜龙雀曾经是庚辰天帝麾下大将武恭的兵器,十巫之一巫抵当年就是死在青铜龙雀之下。” 萧夕一惊:“青铜龙雀居然这般厉害,记得巫盼也是死在它之下,难道当年杀死巫抵之人也是合吾尧臣?” 巫姑的神情露出隐隐爱慕向往,虽然合吾尧臣杀死同族,但是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没错,当年在战场上他搏杀巫抵于刀下,无人不为之惊骇,世人皆称之为英雄。” “所以你就爱上了他?”萧夕试探问道。 巫姑微微颔首:“当年他与巫抵一战虽然获胜,但是也因此受了重伤,我为他治伤,由此两情相悦,可是我与他注定无法相守,所以我只好离开,就连棙如的出生,我都不能亲眼在场见证。” 原来合吾尧臣与巫姑还有这般曲折往事,只能叹造化弄人,萧夕暗自叹息。 正在这时,有人在后厢门外禀报:“郡尹大人,祭酒大人与典史大人来了。” 萧夕应声,对巫姑道:“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刚走两步,巫姑突然唤道:“萧夕姑娘,不知我是否可以帮上你的忙?” 萧夕不由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有本事,只是这是公事,恐怕还得我自己想办法。”说着便转身离去。 大殿中,瞿鸢与勤皋二人正端坐在位置上喝茶。 一见萧夕走进来,勤皋顿时吓得险些摔了茶杯,忙擦擦额头上的汗,面露惶惶之色。 瞿鸢微微瞥了眼勤皋,表情镇定如斯:“禀告大人,下官与典史探知,郡丞府上会在今夜有所行动。” 萧夕颔首道:“如今棙如郡尉重伤,军府无人主事,郡尹府又刚逢祸劫,他选在这个时候行动,自然最好,祭酒怎么看待这件事?” 瞿鸢定声道:“倘若能在今夜现场把所有谋犯悉数抓捕,想必足以令郡丞伏法。” 萧夕又转向勤皋:“本官以为祭酒大人所言在理,不知典史大人以为怎样?” 勤皋听萧夕与瞿鸢一来一去言语中,便打算与郡丞沐齁彻底闹翻,来个你死我活,被萧夕一问,顿时战战兢兢,忙伏首道:“下官不懂这些权谋之事,但是…但是下官愿意竭尽全力协助郡尹大人。” 萧夕点头道:“很好。”她抬头望向被阳光照得*的外面,朗朗乾坤终究容不得这些污垢。 瞿鸢轻声道:“大人,倘若调度军府兵士势必会惊动沐齁,可是仅凭我们这些人手,很难对付沐齁府上豢养的三百部曲。” 萧夕笑着颔首:“我们确实需要有人帮忙,我这就去请,城内布置之事全听祭酒吩咐。” 瞿鸢跟着萧夕站起来,微惊道:“郡尹大人要出城?” 萧夕望了望外面明朗的天空:“本官保证,一定会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来。” 勤皋与瞿鸢目送萧夕离去,勤皋问道:“郡尹大人在城外还有朋友吗?” 瞿鸢轻轻摇头:“不知道,不管这次成功与否,都势必要与沐齁一决胜败。” 濯浪城外,青丘起伏,坐落在荒丘上的废弃宫庙,映着西斜阳光,更显破败苍凉。 萧夕穿着素白衣裳,站在宫庙大门外,笑着对里面空旷的大殿说道:“鳞镜,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一柄剑已经架在萧夕咽喉上,鳞镜从大殿门口慢慢走出来,一双碧眸满含怒色,“你带了多少兵士来?” 萧夕微微朝身后一瞥,丘下空无一人,唯有一头鹿蜀马正在悠然吃草。 鳞镜面露惊诧:“你居然还敢一个人来?” 萧夕并不在意被鳞镜以剑相抵,反而面含微笑:“不然呢,难道带上全家人一起来?郡尹府上下一共三十来口,恐怕你招待不了。” 鳞镜一听郡尹府,不由怒道:“难怪你上次前脚刚走,兵府就带兵来攻打雀丘,都是你去通风报信,你根本就不是商女,而是郡尹府的人,对不对?” 萧夕收敛笑容:“没错,那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鳞镜剑尖一按:“你究竟是谁?” 斜风吹动萧夕鬓发,她望着鳞镜缓缓开口:“我就是濯浪郡的郡尹,萧夕。” 鳞镜大惊:“你居然是濯浪郡尹?”他不敢置信地打量眼前的萧夕,这样一个连寻常男子都敌不过的姑娘,竟然会是一郡之首的郡尹? 隐藏在大殿中的氐族人听闻萧夕居然是郡尹,都纷纷走出来观望,目露惊诧。 这时有人出声道:“首领,我认得她,她就是初十那日在祝园里解救咱们同族的那个姑娘,她的确是濯浪郡的郡尹。” 第287章 汗如雨落 鳞镜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萧夕,缓缓放下剑,沉声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萧夕却没有离去,反而盯着鳞镜问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也认为我会成为一个好郡尹,对吗?” 鳞镜轻叹:“你所做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的确跟那些贼官不一样,但是你毕竟是郡尹,而我是盗贼,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萧夕见鳞镜亦是一个善恶分明之人,不由心里庆幸,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倘若你因为我派兵攻打雀丘之事,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从未想过要害你们。”萧夕表情诚挚,“而且我这次前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请你帮忙,我在见到你之前还不敢肯定你会答应,但是现在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 鳞镜见萧夕说话这般肯定,不由疑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萧夕指着郭公庙下的道路:“今夜郡丞沐齁就会偷偷把氐族人的尸首买卖给城外申屠村百姓,如果我可以借这次机会坐实沐齁的罪行,那我就可以治其死罪,免除他在为政时所颁行的一切残害百姓的苛政峻法。” 鳞镜不由对萧夕刮目相看,连跟在身后的氐族同伴亦纷纷露出欢庆之色。 鳞镜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萧夕轻叹:“这件事固然很好,但是风险却很大,沐齁府上豢养部曲三百,而眼下我所能调遣的人不过数十而已,两方悬殊,也许到时候未能坐实沐齁的罪行,却反被其所杀。你若答应帮我这个忙,就是让所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对付沐齁。” 她望了眼站在鳞镜身后的氐族人,眼眸露出熠熠神采:“自我上任郡尹开始,在我眼中氐族人与人族百姓并没有任何区别,身为郡尹,看见氐族百姓被人抓捕为奴,任人买卖,我感到由衷悲愤,所以我会抓住一切改变现状的机会,哪怕冒再大的危险我都甘愿。” 氐族人不约而同凝望着萧夕,脸上露出信任,纷纷激动道:“只要郡尹大人愿意解救我们氐族人,我们愿意为大人去死!” 眼见群情激愤,鳞镜亦心中慷概激昂:“郡尹大人,你尽管吩咐,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萧夕示意诸人安静下来,扬声道:“今夜一战,我为求胜,不为求死,我知道你们都不是生来就为盗贼,只是被情势所逼,我现在就答应你们,等到事成之后,我会颁布法令,免去你们的罪责,可以各自回家过太平安宁的日子。” 众人皆发出欢呼,虽然未曾取胜,但是群情高昂。 鳞镜轻声赞叹:“大人鼓舞士气,手法高明,今夜弟兄们想必会拼死为大人效命。” 萧夕转头微笑,脸上却没有半点欺骗表情:“你以为我是在故意给他们甜头尝尝?”接着轻轻摇头,“今天我说过的话,将来就一定会做到。” 鳞镜不由惊讶地抬头望着萧夕,这个眉眼温婉的女子,此刻却焕发出不容置疑的坚毅神采,她面对着殿外微醺的阳光,眼中洋溢着如阳光般耀眼的光辉。 鳞镜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难道自己要找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位郡尹? 日暮很快降临,眼看城门落下的时辰很快就到,勤皋站在门墙的角落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城外的古道,暮风微冷,他却兀自汗如雨落。 若是郡尹大人未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来,那么今夜的谋划就只有瞿鸢跟自己去做,没有郡尹大人坐镇,他们二人怎么会是沐齁郡丞的对手,到那时还不如自己先行了断,免得还会连累良人,只可惜自己连孩子的面都没见过,苦了良人要独自拉扯孩子长大…… 勤皋正思绪万千,一面想着一面几欲流下泪来,不妨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典史,你怎么好像快要哭了?” 勤皋一惊,忙抬头看去,只见萧夕一张面含微笑如沐春风的脸庞,她端坐在鹿蜀马上,身后的城门开始缓缓闭合。 明明战斗还没开始,勤皋却有一种大难逢生的欢喜,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瞿鸢让我在这里等大人,我们都很担心大人会在城门关闭前赶回不来。” 萧夕打趣勤皋:“原来你是为这个哭呢,是怕我回不来最后会连累你,害你良人守寡,孩子没阿父,对不对?” 萧夕的话正说准勤皋心思,他正要点头称是,又连忙摇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不是瞿鸢那样的人。”萧夕轻催鹿蜀马,“我先回去,你快点跟上来。” 勤皋望着萧夕离去,脑海中回想着萧夕刚才的话,喃喃自语:“毕竟我不是瞿鸢?这句话是不是在骂我?” 夜幕笼罩整个濯浪城,通往城北的大路上,一队人马正悄悄朝着城门驶去。 整个队伍没有一簇火光,但是所有人都井然有序,连拉车的马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时,耸峙在不远处一座楼台的游廊上,萧夕缓缓走出来,望着在夜色掩映中逶迤行进的队伍,至少有三百人,而自己在城中调集所有可用之人也不过数十人,对比如此悬殊,看来今夜必将是一场恶战。 付月打了一个哈欠,走到萧夕身侧,根本没把三百人放在眼里:“萧夕,与其你辛苦谋划,还不如让我一个人去,对付这些人,本尊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知道你的厉害,”萧夕转身面对付月,却轻轻摇头,“但是我的最终打算是借此定沐齁之罪,只有在他们露出真正面目的时候全部拿下,才可以证明是沐齁所为。” “你是要用人族的规矩来解决人族的事,我不明白,你明明可以用更省事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何必兴师动众?”付月将双臂撑在栏杆上,托着腮露出不解表情。 萧夕正色道:“若是我用非常手段杀死沐齁,当然更容易,但是倘若那样,整个濯浪郡就会陷入更大的恐惧。百姓从前惧怕沐齁,之后就会惧怕我。” 第288章 替死鬼 “他们只会因为我的威慑听我的话,而并非真正从内心尊重我,那我与沐齁又有什么两样,不过都只是以武力让人屈服的强盗罢了。” 付月轻哼一声:“你知道妖魔跟人的区别是什么吗?就是你们人总是要按照道理来办事,妖魔就不同,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 萧夕笑道:“这么说来我们倒没什么区别,我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呢。” 付月不屑地瞥了萧夕一眼:“你跟本尊差远了……” 话未说完,有人来禀报:“郡尹大人,从郡丞府出来的人已经快到北城门了。” 萧夕朝夜空一望,眼眸里隐隐有火焰在燃烧,缓缓道:“丑时三刻,很快就要到了。” 浩渺长空星辰稀蒙,城北门城墙上的兵士正在站岗,冷不防黑暗中“嗖嗖”数声冷箭,站立在城墙上的兵士连哼声都没有便直直倒在地上。 空旷的大路上,黑暗中奔出几个人如兔子般直窜上城墙,不过须臾间便从城墙上冒出身体,朝着下面挥手示意,与此同时,城门亦被缓缓打开。 一股冷煞的风自城门外涌进来,空无一人的大路上,顿时人与马车悉数从街角涌出来,为首者低声道:“都怪那个该死的郡尹,居然撤去沐齁大人侄儿的官职,害我们在兵府失去内应,居然要派出最好的高手来杀人,这下还得找几个替死鬼。” 跟在身后的人悄声应道:“这有什么,只要嫁祸给城外那伙盗贼,说是他们干的,郡尹大人没有证据,又能拿郡丞大人怎么样……”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声音接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呢?” 二人抬头循声望去,但见火光照耀的城楼上,一个袅娜身影正站在正中央,居高临下俯视整个队伍,一双眼眸被火光映照下如同有火焰在燃烧。 与此同时,城墙周围及街道的角落都纷纷出现潜藏的人手,而刚才还在城墙上招手的同伴已经不知去向。 为首者暗叫不妙:“我们被郡尹给算计了,周围全都是埋伏的人。”他环伺周围,咬牙切齿,“只有区区数十人,我们人数远胜于对方,城门已开,我们杀出去。” 整个队伍陷入惊慌中,这时只听为首者举起兵器高喊道:“大伙不要怕,都跟我杀出去,外面有活路!” 话音刚落,数百人纷纷抽出兵器,扔下马车就朝城外冲去。 萧夕望着黑暗中如兽群般涌向城门的部曲,手中的兵器如寒冰般泛动白光,她颦眉扬声道:“本官以郡尹之名,下令抓捕买卖氐族人之恶贼,绝不使恶贼逃脱!” 站在萧夕身后的瞿鸢与勤皋对视一眼,皆抽出兵器带着手下奔下城楼,与急于出城的部曲在城门下激战。 双方人数悬殊,瞿鸢眼看自己一方渐渐有些不支,不断有人倒下,心中暗暗着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只带血的手臂从眼前飞过,瞿鸢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欲要偷袭自己的敌人,却被砍断手臂,正在地上打滚。 而救下自己的人,却正是今夜跟随在萧夕身侧的黑衣人,他的手里没有兵器,脸上却反而是悠然表情,好像在这场厮杀中就如同在街市闲逛一般,瞿鸢不由愕然。 正在这时,黑衣人又挥手就拎住一个人的衣领,嗅了嗅,微微皱眉:“这个味道不好,身上都发臭了。”说着嫌弃般轻轻一捏,便听见敌人脖骨咔嚓断裂声,黑暗中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见瞿鸢正惊诧地望着自己,付月歪着脑袋露出笑容:“就算有本尊帮忙,祭酒大人也不能偷懒呀。” 瞿鸢忙收回目光,心情澎湃之余又不禁感到畏惧,这位郡尹大人身边究竟有多少奇异之人,还有那夜出现在大殿外的嗜血猛兽,根本已经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这时有人奔过来禀告:“祭酒大人,我们人少势寡,大家都有些阻拦不住了。” 瞿鸢回首望去,果然敌人有些已经突破防线,开始朝着城门外夺命奔去,照这样下去,主犯一旦逃脱就很难再抓捕回来,他抬头朝着城楼上的萧夕望去。 火光中,萧夕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焦灼,只是静静望着开始一个一个逃窜出去的贼人,却好像料定这些人会乖乖回来一样。 突然间,从城门外传来数声惨叫,瞿鸢一惊,循声望去,但见刚才逃出去的部曲居然悉数回转,而城门外的夜色中,正有一众人骑着马慢慢出现,渐渐走进城门,瞿鸢才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氐族人,他们不但驱赶逃走的部曲返回,而且每个人的马后都还拴着面露惊惶的百姓! 黑暗中,城墙上的火光照着城门下满地交错尸首,血腥扑鼻。 鳞镜率领氐族同伴堵在城门口,身后的正门缓缓闭合,任何人都没有机会再出城,形势顿时逆转。 原来郡尹大人一直大开城门,就是为了让这伙氐族人进城,难道这些手执兵器的氐族人就是郡尹大人请来的帮手?瞿鸢望向城楼上静静站立的萧夕,所有人都停下来,齐齐望过去。 萧夕缓缓开口:“今夜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若是肯投降归案者,本官承诺,可以从轻发落。” 话音一落,负隅顽抗的部曲面面相觑,纷纷扔掉兵器,伏跪在地上。 勤皋忙命人把这些投降的敌人绑缚起来,押往狱台。 鳞镜扬声道:“这位大人,还有这些在城外等待接应的申屠村百姓,是不是也该一起带走?” 勤皋朝瞿鸢望去一眼,见瞿鸢颔首示意,于是让人把鳞镜带来的百姓也一并带走,嘴里嘀咕犯难:“这么多人,狱台都不够用了。” 直待勤皋押着人离去,城门下顿时清静不少。 萧夕从城楼上走下来,来到被弃在路边的马车侧,歪斜的马车后面被厚布给罩起来,露出一只垂落出来惨白的手臂。 萧夕伸出手想要掀开厚布,却被瞿鸢阻止急道:“郡尹大人,里面都是氐族人尸首,形状惨烈,会惊吓到大人。” 第289章 坟冢 萧夕却轻轻摇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足以惊吓到我吗?”她缓缓揭开厚布一隅,露出里面堆叠的身躯,碧眸蓝发,却像牲畜一样被贩卖。 “不亲眼看一看这些惨死的氐族人,恐怕本官还会对沐齁有所怜悯。”萧夕深深颦眉,发出命令,“祭酒大人,你现在可以拿着本官的牌碟去兵府调兵了,记得把沐齁全府上下的人都要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瞿鸢接过萧夕递过来的牌碟,又看了鳞镜一眼,领命而去。 “郡尹大人,还需要我们做什么事吗?”鳞镜望着独自站在马车旁边的萧夕,她的脸上露出难掩的悲悯神色,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对生命充满善意的女子却能够果断刚决地发动一次完美的战役。 萧夕赞许地望向鳞镜:“此战能够获胜,诸位功不可没,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倘若各位还愿意帮忙,就请帮我安葬这些氐族人吧。” 鳞镜颔首,示意众人都去牵马车,又转头问道:“这些氐族人与家人离散,估计不会有人来认领,不知大人要把这些族人安葬在何处?” 萧夕望向长街尽头,已经有晨曦的曙光在天边浮现,晨风吹来,吹散满城的血腥。 “我要把他们安葬在郡尹官署的后面,我还会立下规矩,以后濯浪郡每一任的郡尹都要来祭拜这些无辜死去的氐族人。这个濯浪郡已经有太多无辜的氐族人死去,这场噩难就终止于我。”说着,萧夕抬脚迎着微凉晨风走去。 鳞镜跟在萧夕身后,马车的声音轱辘轧在路面上,天渐渐亮了,百姓才敢走出家门,在街上围观,望着马车上露出来的氐族人尸首,俱窃窃私语。 郡尹官衙传来雄浑的击鼓声,一共十二下。 萧夕在鼓声中缓缓走进官署,正厅内的沐齁披头散衣,神情惨然,瞿鸢则站在一旁。 萧夕走到沐齁跟前,如同闲聊般道:“郡丞,还记得本官初来濯浪城那日,也是你与祭酒二人来迎接,今日情景与当时何其相似,真令本官心生感慨呢。” 沐齁的脸庞都被乱发所覆,他被绳索捆缚双臂,缓缓摇头:“成王败寇,下官不是郡尹大人的对手,下官服输。” 萧夕冷笑一声:“郡丞无视自己的官职责任,反倒把自己当成残害百姓的盗贼,真是笑话。”她转身坐到官署上首,直视沐齁质问,“郡丞,你所犯下之罪,本官俱以获知,且俱有证据,是否还需要本官一一给你展示?” 沐齁面如死水:“大人从不会冤枉人,下官不会为自己狡辩。”眼中旋即露出幸灾乐祸,“可是下官不知以如今的世道,像大人这样公正的郡尹还能做到什么时候?整个扶桑都已经开始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人守在濯浪郡,是没有可能安居的。”说着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瞿鸢忙喝道:“住口,不准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沐齁却毫不在意,扬起头望着萧夕:“下官虽然败给大人,但是有一样本事是大人所不能及的,那就是下官比大人活得长久,早已看透这世上许多事情。大人以为仰仗州牧大人就可以寻求庇护么,那么大人实在太太真了。” “就在大人上任之前,光是从濯浪郡渡海发配前往涟州的百姓与犯人足有十余万人,这些人都不会再活着回来了。州牧大人连自己的百姓都敢舍弃,等到大难来临,难道还会庇护你吗?” 沐齁越说越张狂,瞿鸢以眼神示意两侧的衙役,衙役举起庭杖击在沐齁背上,沐齁闷哼一声,匍匐摔在地上。 眼见萧夕神情似有动摇,瞿鸢忙道:“请大人万勿为沐齁妖言所惑!” “郡丞所言其实算不上妖言,”萧夕突然出声,瞿鸢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萧夕,但见萧夕的表情却一派平静,“本官在狱台城为官,还有在来濯浪郡的路上,都曾经见到被发配去涟州的无辜百姓,这本不是他们所应当承受的苦役,本官也曾经历过本不属于自己的苦难,但是本官从来不会寻求任何人的庇护。” 沐齁不由浑身一震,没想到萧夕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夕从位置上缓缓站起来,眼眸中露出的威仪竟让人不敢直视:“本官身为郡尹,就相信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治理好濯浪郡,无论是人族,还是氐族,都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如果郡丞以为将来扶桑大乱,百姓因此流离受苦,那么本官就会平定这场乱,给天下的百姓以太平!” 柳堤春岸,已是暮春时节,梨花在风中轻落。 郡尹官署的后园中,一座高耸的坟冢上落满*梨花,坟冢上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却没有名字,这是一座无字碑。 萧夕站在墓碑前,一阵风来,拂动垂落在腰侧的衣襟。 站在萧夕身后的鳞镜对着墓碑祭拜三次,看向萧夕的眼神中充满赞许与敬佩:“郡尹大人一举铲除郡丞沐齁及余党,如今整个濯浪郡的百姓都在奔走相庆,称赞大人的功绩。” 萧夕轻轻抚摸冰冷坚硬的墓碑,眼中带着伤怀:“这些都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由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换来的,这世上每一次的正义之举,都无不伴随流血牺牲。不过幸运的是,我成功了,我曾经答应过,要赦免你们的罪责,如今已经履行承诺,你今后也不必再做盗贼,可以回家去过太平日子了。” 鳞镜心中激动,对着萧夕缓缓跪拜在地上,深深稽首:“我早在数年前就被兄长赶出家门,不得已才聚众为寇,如今见到大人,恳请大人能助我重回家门!” 萧夕一惊,忙把鳞镜从地上扶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鳞镜如实答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涟州牧的二公子,兄长成为新任州牧后,便下令将我流放,驱逐出涟州,因此我才来到濯浪郡。” 萧夕沉吟稍顷,轻轻摇头:“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插手干涉。” 第290章 大惊失色 鳞镜变得焦急:“倘若只是我兄弟二人争权夺位,岂敢劳烦大人,只是长兄囚禁了阿父,我只是想请大人帮我救出阿父,至于州牧之位我根本不在意。” 萧夕微微颦眉:“那你阿兄为什么要囚禁你的阿父?” “因为十巫!”鳞镜恨声道,“当初十巫来找我阿父,责令阿父在猨翼之山上修建祭天之台,然而猿翼之山险峻难攀,且遍布怪鱼,百姓根本不堪其苦,因此阿父断然拒绝。” 看来这位涟州牧倒比才州牧更硬气,就连十巫的命令也敢公然违抗,但是想到贤睿公的下场,想来这位涟州牧也不会太好过。 萧夕轻轻颔首:“想必是你的长兄使出诡计,囚禁你阿父,登上州牧之位。” 鳞镜的表情愧怒交加:“阿兄一直觊觎州牧之位,但是阿父却很早就决定要把州牧之位由我来承接,阿兄借此机会暗中投靠十巫,借助十巫的力量囚禁阿父,才成为州牧。” 萧夕轻叹:“又是十巫,十巫大肆劳民伤财,修建祭台,看来真的是要为祸天下。”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鳞镜,我很同情你,我答应你,会想办法帮助你。” 鳞镜露出惊喜神情:“大人,你真的肯帮我?” 萧夕微笑颔首:“当然是真的,这件事非但涉及到你的家事,更关乎才州与涟州两州百姓的性命,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依照扶桑的规矩,各州之间不得出兵,否则便会视为越矩谋逆,会被天下所共同讨伐,因此我不能派兵去。” 鳞镜见萧夕答应,已是满怀希望,当即答道:“只要大人肯帮忙,不论此事成功与否,我都会毕生感激大人。” 萧夕轻轻颔首:“好,我既然答应你,必会全力以赴。只是我眼下还需要些时日去处理本郡之事,你的事情我会记在心上。” 正在这时,园门口有人禀道:“郡尹大人,您的侍从白泽公子来了。” 萧夕答应了声,脸色有些犯难,只听鳞镜道:“听说大人对这位白泽公子的话言听计从,大人对他是否有些太娇纵了?” 萧夕轻咳一声:“你看我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吗?我整日忙着官署的事,他跟在我身边伺候,那些微末小事自然由他作主,不可一概而论,你可千万别道听途说。” 鳞镜却望着后园门的方向,目光揶揄:“是真是假,估计很快就知道了。” 萧夕回头一望,便看见太子白泽正站在园门石阶上,一脸微愠,萧夕登时便有些软了,但是鳞镜还在,只好硬着颜面,故作生冷:“你不在家里待着,跑到官署来干什么?” 太子白泽的眼神在萧夕与鳞镜之间来回打量,脸色愈发清冷,根本不接萧夕的话,倒叫萧夕一时尴尬,只好轻声咳嗽两声。 鳞镜觉得这二人之间很有趣,明明一个是主,一个是奴,却偏偏奴隶敢给主子脸色,主子却还不敢生气,他笑着摇摇头,还是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太子白泽见鳞镜要走,闪身让出一条路来,萧夕也跟在后面想走,却被太子白泽又堵在门口。 萧夕服软,脸上变换笑容:“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养着么?等我处理完官署的公务就回去看你。” 太子白泽冷哼一声:“你骗人,你在官署整整三天都没回去,我要是不来,根本就见不到你。” 萧夕好言哄劝:“官署这几天特别忙,你是知道的,我也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干脆等事情都处理完了再回去,你就别生气了。” 太子白泽这才脸色稍缓,话里还隐隐带着委屈:“你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抓捕沐齁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瞒着我,还有那个鳞镜,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就知道太子白泽要抱怨这件事,萧夕眼中露出温柔神情:“我不想让你经历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再说我不是已经把事情给办好了么,你看你自己,脸色还没好,就又生气。”她说着便不自觉伸出手去抚摸太子白泽的脸颊。 触手微凉,太子白泽微微垂眼,声音轻柔:“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对付不了沐齁。” 萧夕轻轻刮了一下太子白泽的鼻尖,微带得意:“咱们一路来经历过多少事,就沐齁这样的程度,难道还怕我应付不来?”也只有在太子白泽面前,萧夕才会稍稍松懈,流露出把事情办好的得意神情。 太子白泽不由轻声感叹:“你的确已经不是在天驿村时候的那个萧夕了,这种事情我本不该担心的。”谁知萧夕接下来所说的一句话却令太子白泽大惊失色。 只听萧夕定声道:“我要去涟州。” 祝园青碧,有许多夫妇在胎木下祈祷,其中亦有不少碧眸蓝发的氐族人。 瞿鸢站在青斋屋檐下,遥望丘上枝叶如灿灿朝霞的胎木,枝干上结着大大小小的金黄胎果,在这个暮春时节,胎木终于开始焕发生机。 “祭酒大人看上去心情很好。”萧夕笑着从青石路上转过来,后面跟着太子白泽。 瞿鸢朝萧夕拱手施礼:“城中百姓皆在称颂大人,濯浪郡得以重兴,都仰仗大人的功劳。” 萧夕拿手在脸庞跟前来回扇动:“这种歌功颂德的话从祭酒大人嘴里说出来,我听着还真有些别扭,我这次来是找你有事帮忙。”她回头看了眼一直冷眼不语的太子白泽,转头道,“我打算去涟州办点事,郡尹的身份不太方便,所以来找你看看有没有作废的牌碟,先暂借我用一下。” 瞿鸢面露惊色:“听说新任涟州州牧大肆征发百姓修建祭台,百姓怨声沸腾,很不安宁,大人这个时候去恐怕会有危险。”见萧夕但笑不语,心中顿时了然,“想必大人已经深思熟虑过,既然这样,请大人随我来。” 萧夕二人跟着瞿鸢走进青斋,来到一间四壁皆是橱格的宽敞屋子,瞿鸢抽出其中一格,取出一对牌碟递与萧夕。 第291章 保密 “大人颁布释奴令,下官与典史重查百姓户籍,其中有不少已经死去牌碟却还保留的氐族人,这里刚好是一对氐人夫妇的牌碟还未来得及销毁,大人若要去涟州,用这两块牌碟最合适。” 萧夕接过牌碟翻过来一看,口中念道:“笙波城,这对夫妇是从涟州都城来的,居然连都城都待不下去,难道涟州已经乱到这般程度?” “大人这下可知道下官所言非虚,路上还请慎重。”瞿鸢脸色凝重。 萧夕轻轻颔首,正打算把牌碟递给太子白泽,心中疏忽一动,眼波流转,自言自语道:“这下咱们得扮成夫妻了,可是要怎么做才像夫妻呢?” 太子白泽脸上顿时一红,直接从萧夕手里拿过牌碟,闷声道:“只是假装而已,做给别人看,你还是想想怎么办正事吧。”说着一转身就径直朝屋外走去。 “这位白泽公子脸皮还真薄,大人还是不要打趣他了。”瞿鸢忍俊不禁,白泽看起来像是富贵高门的公子,言行礼仪皆有度有格,倒是这位郡尹大人,与寻常士人颇异,很多时候言行皆出乎意料。 萧夕轻轻拍了拍瞿鸢肩膀:“我离开濯浪郡的这段时日,公务就有劳你跟勤皋二人,我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转眼见太子白泽已经走远,只好去追,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记得替我保密。” 瞿鸢望着萧夕离去的背影,不由露出担忧,看萧夕这样急迫,想来这次去涟州要办的事绝不会简单,但愿郡尹大人可以快点回来。 萧夕跟在太子白泽身后,慢悠悠在长街上走着,自从颁行新法令,整个濯浪城都热闹许多,萧夕左右张望,饶有兴致地瞧着,不时瞥一眼太子白泽。 见太子白泽始终不肯回头,萧夕悄悄拿指尖戳了一下:“又不是真要你跟我做夫妻,你瞎害羞什么?” 太子白泽头也不回,似乎还在生气:“那你也不能瞎说,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跟你……?” 萧夕脱口而出:“有什么不可以?”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简直口无遮拦。 太子白泽身躯一震,顿了顿,又抬脚朝前飞快走去,这下根本没打算让萧夕追上来。 萧夕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这下误会就更大了,她只好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可惜这么好的春光,居然没有人来相伴。 正走到郡尹府邸后面道路的街口,萧夕不经意朝路上一瞥,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只见清静的石板路上,付月正颇为费劲地拽着丝线,笨拙地想要把纸鸢送上天空,可惜纸鸢还没飞起来,便坠落在地上,折腾许久都没成功,付月气得直跳脚。 “你这样做纸鸢永远都飞不起来。”萧夕笑盈盈走过去,从付月手里拿过纸鸢,“我来教你。” 萧夕迎着风,拽着丝线轻盈地在石板路上跑动起来,*的裙裾在脚踝处有如波浪般轻轻翻涌,她回转头朝着付月展露笑容,整个人沐浴在明亮的春光下,好似*美玉般无暇。 付月仿佛心里被那根丝线牵动着,目光一直落在萧夕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有时候,萧夕跟当年的那个人真的很像;但是有时候,却又一点都不像,就像现在微笑着放纸鸢的模样,那般温柔无邪,就好像将来有一天会被再度封印到昆仑神镜中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付月正在发怔的时候,萧夕已经跑到很远的梨花树下,回身招手:“别站着不动,快点过来。”她望着走过来的付月,眼底好像有一点伤感,但是很快就被惯有的笑意给遮掩过去。 付月与萧夕一齐望着天空上高高飞舞的纸鸢,无忧无虑肆意翱翔。 “我很快就要去涟州都城笙波,你是跟我一块儿走,还是留在濯浪郡过逍遥日子?”萧夕望着付月微微仰起的脸庞,虽然这个人是妖魔所化,但是不知为何对其总是有一种莫名信任的感觉,就好像永远都不必怀疑会被他所欺骗背叛。 付月嘴角噙笑:“那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跟着去?” 萧夕轻嘟着嘴,笑得从容:“你居然还试探我呢,我自然是希望你去,虽然你这人平时又懒又怕麻烦,但是每次到关键时候都会出来帮我。” 付月努嘴抱怨:“知道我对你这么仗义,每次却连声‘谢谢’都没说。” 萧夕拿胳膊肘轻轻捅了付月一下:“我们可是有血契为盟誓,你也算是我的半个亲人,我们两个之间说谢,未免太见外了。” 付月不由一怔,转头望着萧夕眉眼温婉的脸颊,这个人居然把我当作亲人?明明只是一句随便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心里有种久违的温暖感觉? 苍穹中长云如雪浪,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池坐落在广袤碧水之上,无数海鸟在靠岸的桅杆上或栖息或盘旋鸣叫。 萧夕仰头望着海船自巨大的金辉石雕砌的拱岸下缓缓驶过,融入数以千计的大大小小的船只。 “靠岸喽——”随着船夫的长呼声,船身轻轻撞了一下岸壁,接着便停下来,稳稳浮在水面上。 付月跟在萧夕身后,长长舒展双臂:“在海上飘荡了十来天,总算到笙波城了。” 萧夕饶有兴致打量周围,金辉石雕砌的道路拱桥,红墙高檐,无不吸引着萧夕,她正在人群中朝前走,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萧夕忙望过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的氐族人,一身暗枣红衣裳,肤白如雪,蓝发被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清俊脸庞,然而眼珠却是黑琥珀色,如水波般有潋滟微光。 对方被撞,却没有计较,只是看了萧夕一眼,就转身走了,萧夕却还在观望。 看这个人的眼珠,应该不是纯种的氐族人,而是氐族人跟人族所生,难道是混血的缘故,长得还真是好看。 太子白泽看着萧夕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恋恋不舍,不由眼神微冷,拉扯下萧夕:“还在看什么,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第292章 苦役 萧夕回头朝周围望去,但见整座笙波城依地势,楼阁越往高处越壮阔,而最高处的一片宫殿辉煌雄壮,应当就是涟州州牧的宫邸所在。 “笙波城分外城与内城,内城是权贵士族聚居之地,外城大都是庶人百姓。”太子白泽指着自整座笙波城左右两侧延伸的山域,“两道山域分别是猿翼之山的南支与北支,*整个涟州,被发配去修建祭天之台的百姓应该都在猿翼山上。” 萧夕望着山脉广阔的猿翼之山,十巫居然妄想把整座猿翼之山都开凿成祭台,不知要牺牲多少百姓的性命才能成功。 “鳞镜说会跟我们在外城与猿翼南山的交口处跟我们汇合,那我们应该往这边走。”太子白泽正认真辨别道路,却发现萧夕与付月都朝着相反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去,这才发现原来二人居然是被高台上的歌舞表演所吸引。 木头搭建的高台上,十三个身穿斑斓彩衣的艺人正在载歌载舞,正中央的一人衣裳金黄,手持一根树枝,秉持在胸前,而周围共有十二个人将其围拢,赤裸脚踝跳着舞蹈,腰上与脚踝上绑着的铜铃随着踏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萧夕深深被这具有异域风情的舞蹈所迷住,才州的乐律舞蹈都以雅致称善,而眼前正载歌载舞的氐族人,虽然没有才州的雅致,然而却独有一种天然质朴的灵动。 “这个舞蹈好像在讲什么故事……”萧夕目不转睛凝视着高台上,低声自语。 旁边却传来一个清泠如水的声音:“难道姑娘居然不知道扶桑神木开天辟土的神话故事?” 萧夕扭头望去,却见开口之人正是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氐族男子,他身材颀长,微低着头,正好就站在萧夕的身侧后面,只要萧夕一仰脸,二人几乎就可以肌肤相亲。 百姓们都聚拢在高台前观看表演,在这挨挨挤挤的人群中,想要拉开距离不容易,萧夕只好尽量保持距离,对男子的问话轻轻摇头。 男子伸手指向高台上最中央的舞者:“传说最初的扶桑世界混沌未开,全是汪洋大海,后来神木自海中诞生,枝叶浩瀚撑起天空,树根生长成为土地,各族百姓才得以在陆上居住耕织,这个人代表的就是辟土开疆的扶桑神木。” 萧夕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周围的十二个人就代表围拱天昭台的十二州。” 男子露出善意微笑:“姑娘很聪明,正是如此。” 这时周围有人出声:“现在天帝崩逝都快半年了,还没有新天帝,不知道扶桑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又有人轻忿道:“就在天帝还没崩逝的几年里,涟州都已经乱成一团,我看有没有天帝都一样!”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虽然没有人敢高声宣扬,但是从众人的神情可以看出来,百姓对当前的生活很有怨意。 正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之外传来兵士推搡的嚷嚷声:“都让开,我们要抓捕逃犯!” 整个密集的人群顿时挤来挤去,都想避开凶悍的兵士,萧夕被人一挤,顿时与付月失散,付月伸手想要捞萧夕,却被人给挤得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夕被裹挟着越来越远。 兵士们正在人群中张望找寻,便有几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朝大街上逃窜。 为首兵士忙急令去追,百姓们都围过去看热闹,倒比台上的舞蹈还好看。 萧夕看得真切,几个逃离的人都不是氐族人,涟州向来是氐族人的地盘,很少会有外族人来,她听见旁边的人在议论。 “八成又是从猿翼之山逃出来的苦役,要是被官府抓到,是要被割掉鼻子再送回去。” “听说猿翼之山很险峻,好多人都掉下悬崖摔死了,还有不少人被玄鱼给咬死了,连我们氐族人都不敢轻易去猿翼之山,却还让这些才州人去白白送命,真是可怜喽……” 萧夕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猿翼之山居然是这样险恶如地狱的地方,那凤兮在这样的环境下该是如何困难? 她只顾着去想凤兮的处境,冷不防一个兵士经过萧夕面前,突然止步喝问:“你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 萧夕周围的百姓顿时纷纷退散,给萧夕让出地方来,萧夕看着一脸凶悍的兵士,从容把牌碟取出来递过去。 兵士拿过牌碟翻来翻去仔细查阅,突然脸色一沉,举起牌碟喝道:“这张牌碟是假的,这张牌碟上的姓名明明是氐族人,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氐族人!你究竟从什么地方来的?” 没想到居然被揭穿了,看来瞿鸢也没算到笙波城的兵士居然有这样犀利的眼神,萧夕被看破,却不徐不急:“这张牌碟的确是假的,我是从才州濯浪郡来的。” 碧波生云的笙波城中,刚才还在台上舞蹈的艺人,因为台下惹人注目的纷争,都停下来聚拢去观望。 但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外,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兵士正手执兵器,面对他的却独是一个年轻姑娘,虽然手无寸铁,但是神情居然没有半点惊色。 人群中有人在议论。 “要是这个小女娃把兵爷给惹怒了,恐怕会被抓起来去猿翼之山当苦役。” “那可就惨了,她看起来这么娇弱,要是被抓过去,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萧夕听得真切,突然对兵士道:“我的牌碟是假的,你把我抓去猿翼之山当苦役吧。” 兵士本防着萧夕会突然逃走,没想到萧夕居然主动提出要去猿翼之山,不由一愣,周围的诸人也都暗自私窃议论。 夹杂在人群中的太子白泽原本已经做好动手抢人的打算,也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萧夕是想要趁此机会混入猿翼之山,没想到她临危居然还有这般机变,不由心里一松,嘴角露出微笑。 兵士正要把萧夕绑上绳索带走,谁知却听一个声音道:“等一下,你不能带她走。” 一个肤白如雪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正是刚才看舞蹈时跟萧夕讲话的人,他的目光落在萧夕身上,根本没有去看一眼凶悍的兵士。 第293章 驯化鲸鱼 萧夕也在打量这个一眼就吸引自己的氐族人,他的黑琥珀色眼珠总是噙着远远超出自身年龄的淡淡忧愁,或许是这种有时候会在太子白泽脸上露出来的表情,所以才会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被吸引。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阻挠我执法抓人?”兵士指着男子勃然怒斥。 男子却轻笑:“我是生氐族的少族长,这个女子是我的侍妾,因为在笙波城待得无聊,她又素来鬼主意多,所以就弄了个假牌碟,在城里随意闲逛,没想到冲撞了官府,我替她赔个不是。” 兵士一听对方身份,顿时傻眼,赶忙丢开萧夕的绳索:“原来是暮笙少族长,失礼失礼。”又看了眼萧夕,“少族长真是好眼光。” 话音未落,兵士一声“哎哟”痛叫,捂着肚子倒退两步,原来是被萧夕抬腿狠狠踢了一脚。 周围的人有的在窃笑,有的目露惊讶,萧夕轻轻瞪了突然杀出来的男子一眼,男子却执起萧夕的手,对兵士假意赔笑:“我这个侍妾最不喜欢被人揭穿把戏,生起气来也是从来不管不顾,还请兵爷别见怪。” 兵士没想到萧夕居然有这么个靠山,只能自认倒霉,赶忙告辞离去。 人群这才恢复平静,热闹看完了,高台上的歌舞又开始继续,没有人再注意萧夕。 萧夕暗暗甩了下手,男子却不松开,反而对萧夕低声耳语:“姑娘跟我来。” 萧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男子牵着手离开人群,一路朝着城北走去。 直到一盏茶功夫后,萧夕见男子只顾朝前走,居然一言不发,只好硬拽着男子停下来:“你究竟要干什么?不会真把我当成你的侍妾了吧?” 男子拗不过萧夕,只好止步,看着萧夕一心想要甩开自己,见往来行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于是对萧夕轻声道:“我叫暮笙,是生氐族的少族长,我知道你刚才故意想让官兵带你去猿翼之山,但是那里很危险,我这样做只是想要救你而已,并没有恶意。” “那你打算带我去什么地方?”萧夕并没有怀疑眼前这个暮笙的意图,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坏人。 暮笙见萧夕总算肯认真听自己说话,这个看起来温婉的女子还真是倔强,不由微笑道:“我带你去族人聚居的地方,那里还有许多跟你一样流落到笙波城的落难百姓。” 萧夕不由轻怔,她原本打算赶快跟太子白泽去汇合,可是听说暮笙族人居然在收容落难百姓,她便不由有些心动,想要去看一看情形,说不定还可以打探到猿翼之山的情况。 她于是轻轻颔首,跟着暮笙继续朝前走去。 远远望见笙波城北墙与猿翼山北的交汇之处,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浮在海面上,阳光照进洞穴中,有人在里面进出。 萧夕总觉得这个洞穴莫名古怪,洞穴之上无草无木,倒是遍生珊瑚水草,而且洞穴跟海岸之间并没有道路相连,难道暮笙要从岸上跳进海里游过去不成? 谁知暮笙熟稔地走到海岸边,对着苍茫海面上吹了一个清亮的口哨。 很快蔚蓝的海面上跳跃出一团*,驾驭着浪涛飞快朝着暮笙驶过来,待近些萧夕才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一头*的小鲸鱼。 小白鲸的脊背宽阔,可以容纳七八个人,暮笙跳上小白鲸的背上,又回身对萧夕伸出手:“别怕,我接着你。” 萧夕不由哑然失笑:“我倒不怕,只是惊奇而已。”说着便轻盈跃过去。 二人盘膝坐在小白鲸背上,小白鲸在海中轻盈回转,便朝着巨大洞穴游弋而去。 “生氐族终年在海上生活,族人驯化鲸鱼,来往骑乘很是自在,只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不太习惯骑鱼而行,有的甚至很害怕,姑娘的胆量倒远在常人之上。”暮笙迎着海风,黑琥珀色眼眸噙着亲切笑意。 萧夕心中好奇,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白鲸的背脊,小白鲸似有感应般微微扭转脑袋,虽然无法如人般言语,但是却令人感到很友好。 “天地间万物皆有灵性,白鲸性情温善,又何惧之有?”萧夕微微歪着脑袋微笑答道。 暮笙望着萧夕眉眼温婉:“姑娘有没有觉得自己很特别?” 萧夕低眉看了眼在海风中轻轻飞舞的乌黑鬓发,又看向暮笙的眼眸:“你是说我的头发,生来就是这样,你的眼珠不也一样很特别吗?” 暮笙伸手轻抚了下自己的眼眸,眼中又露出淡淡愁绪:“我的阿父是外族人,所以跟本族人不太一样。我只是觉得姑娘跟其余的人都不一样,别人都很惧怕去猿翼之山,姑娘却主动要去,在别人听来实在不可思议。” 萧夕眉眼微凝:“我有一个姐姐,被征召去猿翼之山修筑祭台,我想去寻找她的下落,至于猿翼之山有多危险,我根本不在意。” “原来姑娘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暮笙不由心生感触。 正在这时,突然海风骤然变得急猛,萧夕险些被掀下去,幸好暮笙眼疾手快,托着萧夕已经倒下去的腰肢,他感到触手又暖又柔,好像握着柔柔的海藻,不由心头一动,赶忙把萧夕扶起来。 萧夕却没注意暮笙的异样,从北面天空上涌来的黑云已经朝着笙波城漫过来,犹如浓黑的海浪裹挟着凛冽的狂风,整个海天顿时暗淡下来,蔚蓝的海面也迅速变成墨黑色。 暮笙变色惊道:“不好,大海暴很快就要来了,不知道巨海这次能否抵御这么猛烈的海浪!” “巨海是谁?”萧夕迎着狂风站起来,小白鲸感知恶劣的天气,变得有些急躁起来,想要奋力朝着洞穴游去,寻求庇护。 而就在这时,巨大的洞穴居然开始缓缓张翕起来,洞穴的顶端居然喷出高耸的水柱,被风一吹,顿时如雨般倾盆而下。 这个洞穴居然是活的!萧夕顿时惊讶得瞪大眼眸,难怪一眼看到这个洞穴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现在总算明白过来。 第294章 巨海 这个洞穴原来就是一头身躯庞大如山的鲸鱼,而生氐族居然生活在鲸鱼的肚子里。 “巨海就是这头鲸鱼的名字,”暮笙望着开始缓缓移动身躯的鲸鱼,氐族人正纷纷朝巨海的肚子里逃去,面临这种如海啸般的海暴,估计没人能够在外面幸存,暮笙的脸上露出焦灼,“这场海暴实在太突然,巨海根本来不及带着族人逃离。” 萧夕又回首朝笙波城望去,隐隐可以看到百姓正纷纷朝着最高处涌去,试图逃生,至于太子白泽,有付月在身边,应该不会有危险,倒是这些氐族人,已经陷入巨大的困境。 这时小白鲸已经抵达巨海的嘴边,暮笙忙拉着萧夕跳下去,狂风海浪扑打在身上,顿时将二人的衣裳溅得湿透。 整个巨海的身躯已经在风浪中止不住微微摇晃,萧夕感到整个脚底都在微微*。 “你刚才说巨海根本无法抵御这场海暴,躲进去难道会安全吗?”萧夕扶着躯壁,海浪从巨海的嘴里涌进来,氐族人纷纷朝着巨海的肚子里逃命。 “巨海不是一般的鲸鱼,如果遇到极大的危险,它会选择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族人。如果巨海没有抵挡住这场海暴,至少族人会活下来。”暮笙拉着萧夕的手,“快到深处去,巨海很快就要迎接海暴,最外面会很危险。” 萧夕看了眼正朝巨海身躯深处灌去的海浪,又看了眼外面漆黑如夜的天空,狂澜怒吼,这头浮在浅海上的巨大鲸鱼如果陷入海暴,也许真的会死。 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暮笙的手:“你不用管我,我要出去。” 暮笙大急:“现在这么危险,难道你还要去找你的姐姐,已经来不及了,出去会死的!” 一道巨浪从巨海牙齿缝隙里扑进来,把二人都扑倒在地上。 萧夕来不及解释,扒着巨海的牙齿冲出去,巨海的身上覆满珊瑚礁石,萧夕手脚并用沿着礁石爬到巨海宽阔无比的脊背上去。 狂澜怒吼,突然一道浪墙打过来,萧夕刚好爬到鲸鱼巨海的背上,手一松没抓稳,身体便径直朝着汹涌的海水里掉下去。 萧夕心里暗叫不妙,不料腰间突然被一条手臂搂住,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没受伤吧?” 萧夕扭头一看,暮笙*如玉的脸颊被海浪浸湿,头发沾湿贴在脸上,宽厚的肩膀透着温热的气息,他托着萧夕将她朝上送去。 萧夕借着暮笙的力气终于爬上巨海的脊背,迎面数十丈高的海浪如耸立在天地间的高墙一般压下来,很快就会抵达海岸。 凛冽风浪吹打在脸颊上,萧夕遥望着逐渐逼近的呼啸海浪,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海浪如猛兽般呼啸而至。 暮笙扒在巨海背上,惊讶地望着面朝海浪却平静如水的萧夕。 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暮笙简直猜不透萧夕的心思,然而他却发现,萦绕在萧夕周身的狂风,居然渐渐止息了,就好像突然变得如春风般,没有任何攻击的威力。 而与此同时,巨海头顶漆黑暗滚的天幕,突然被撕出一个巨大的豁口,一头庞大的白兽从天而降,它的整个身躯都是莹白如纱,飘渺虚无。 白兽降临在海面上,海浪高墙就在它的眼前,然而它只是挥舞前肢扑过去,数十丈高的海浪竟如薄布般被从中间撕裂,巨海安然无恙。 暮笙已经惊呆了,这头奇异的白兽居然轻而易举就化解凶险的海浪,就在这时,萧夕缓缓睁开眼睛,轻轻瞥了暮笙一眼。 她的眼眸居然发出奇异的金黄色光芒,神圣的光辉! 暮笙望着萧夕,一眼都无法从她身上转开。 白兽在浪涛上奔跑,浪涛紧紧跟随在它身后,如天幕垂落,本该淹没海岸的海暴追逐着白兽,转而奔向深海。 聚集在笙波城高处的百姓望着海上奇观,都不由发出诧异声。 一块快要倒塌的墙壁后面,太子白泽望着奔向深海的白兽,低声自语:“她居然能够驾驭条风化解这场灾难。” 付月笑得轻松,好像根本没把这场大海暴放在眼里:“我早就说过,萧夕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她对风的操纵已经超出当初在落风涧的巫盼,只要她愿意,就算摧毁整座笙波城也是小事一桩。” 太子白泽微微颦眉:“我反倒更担心萧夕会暴露身份,毕竟笙波城里也许会有巫族的人。” 话音未落,付月突然竖起手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轻轻朝后面指了下。 太子白泽不动声色地回头望去,但见不远处一座楼阁的屋顶上,有两个身披漆黑斗篷的人,面朝大海暴退去的海天眺望。 是巫族人,太子白泽不由微微颦眉。 海暴退去,黑云消散,苍穹又变得蔚蓝如许。 巨海庞大的身躯里,萧夕正站在咽喉的位置,她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只有一层薄薄的浅碧纱衣,手臂跟半截小腿都露在外面,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劫后余生的氐族人都围拢在萧夕周围,满怀感激神色,久久不肯散去,令萧夕简直寸步难行。 这时,暮笙从人群中走出来,对诸人道:“请大家不要围在这里,大族长要见这位萧夕姑娘。”氐族人于是让开一条路。 萧夕跟在暮笙身后朝着鱼腹中走去,沿路珊瑚礁石高矮不平,又有水声淙淙,如同进入另外一个洞天,根本难以想象这里居然是在大鱼的肚子里。 没走多久,迎面有一座斑斓珊瑚雕琢而成的楼阁,楼阁周围有巨大的扇贝缓缓张翕,里面露出硕大的夜明珠,将周围照得彻亮。 一个女子缓缓从楼阁里走出来,她的皮肤如雪般洁白,甚至连嘴唇都是淡淡的霜白,且身上裹着如月般皎洁的衣裳,整个人都好像萦绕着淡淡霜华。 “我是这里的大族长珠玑,你就是刚才救了巨海的人?”女子望着萧夕,面露惊色。 萧夕点头答道:“没错。” 珠玑对萧夕深深施礼:“谢谢姑娘相救之恩,否则我族人定会失去栖身之地,只能任人驱使奴役了。” 第295章 海棠红的珍珠 暮笙也跟在珠玑后面行礼。 萧夕忙扶起二人:“听大族长的意思,莫非现在氐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珠玑面露忧愁:“我率领族人来到笙波城已经数月,本以为州牧可以看在生氐人与熟氐人本是同宗同脉的份上,能够准允我们上岸谋生,谁知州牧却要以我们的自由为条件来交换,让全族人去猿翼之山做劳役。” 暮笙亦道:“只可惜笙波城没有濯浪郡那样一位好郡尹,听说这位郡尹对待人族与氐族一视同仁,还下令释放被抓捕为奴的氐族人,若是涟州州牧有他一半英明,就不会这样对待我们的族人。” 他的脸上露出向往神色,言语间对这位濯浪郡尹很是敬仰。 “你又没见过郡尹本人,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也许她没有你所说的这般睿智,也只是个寻常人罢了。”萧夕打量周围,却发现珠玑大族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大族长瞧我做什么?”萧夕垂眼看了下自己,“是因为我跟氐族人太不相同吗?” 珠玑的眼眸如有万千愁绪,她轻轻走近萧夕,抚摸从鬓间垂落在肩头的乌黑长发。 “萧夕姑娘的头发很特别,我从没见过这样纯净的颜色。”她微微侧头,回忆着什么,“只有一个人,跟姑娘有些相似,不过也只是个寻常人族。”珠玑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 她执起萧夕的手,缓缓朝楼阁里面走去。 暮笙跟在二人身后,有些惊讶珠玑对萧夕的亲切,虽然阿娘对待外族人一向很友善,但是像这样只邀请有一面之缘的人进入族中最机密的地方,之前还从未有过。 楼阁的大殿中,墙壁上装饰着五彩斑斓的海蚌,而每个海蚌里面都装着光彩流溢的珍珠,将整座大殿映照得如虹霞满室。 萧夕从未见过这种奇观,一时几乎忘神,只顾去看这些难得一见绝世珍宝。 “这些海螺珍珠都是上千年甚至万年之久,除了在深海极渊,整个扶桑根本找不出一枚,随意一枚都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珠玑缓缓抚摸海蚌,海蚌微微张翕,“姑娘对我族有救命之恩,无论多少可以任意挑选,权当本族作为对姑娘的报答。” 萧夕一听,顿时瞪大眼睛:“大族长愿意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 珠玑见她脸上露出一派天真烂漫,不由忍俊不禁:“世上女子岂有不喜爱美丽之物者,姑娘貌美脱俗,若有海螺珍珠相衬,更是举世无双,尽管挑选便是。” “阿娘,让我来为萧夕姑娘挑选一枚。”暮笙见萧夕难以抉择,径直走到最中央的一枚海蚌,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浑圆的珍珠,周身流溢着海棠红色,还带着火焰纹,好像有团火焰在珍珠里面流转。 大殿内的海螺珍珠虽然不计其数,但是这一枚的光芒最为耀眼璀璨,足以媲美世间任何珍奇之物。 萧夕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轻轻摇头。 “难道姑娘不喜欢这枚珍珠吗?”暮笙有些惊讶,没想到萧夕居然会拒绝。 萧夕望着满殿光华如星辰,这种璀璨夺目的震撼还在心头萦绕。 “今生能够有幸亲眼目睹这些奇珍异宝,我已经很荣幸,至于大族长要赠我珍珠,我非贪财之人,也不需要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婉言相拒。 暮笙与珠玑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失落,好像心里很希望萧夕能够接受馈赠。 “我们整个氐族最珍贵的就是这些海螺珍珠,姑娘若是不接受,我们只怕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了。” 萧夕忍不住轻笑:“我又不是贪图这些珍珠才帮忙,不过我倒是有件小事想请你们帮忙。听说你们收留了不少落难百姓,其中也有从猿翼之山逃出来的人,我想跟他们打听一下猿翼之山的情况。” “我明白了,姑娘是想去救自己的姐姐。”暮笙转头对珠玑解释,“萧夕姑娘的姐姐被抓到猿翼之山上做苦役,阿娘,姑娘于我全族有救命之恩,我们就帮姑娘救出她的姐姐吧?” 还未等珠玑答应,萧夕却断然摇头:“不行,你们如今栖身在笙波城,还有求于州牧,若是冒险去救我的姐姐,被州牧知道,双方必定交恶,对你们很不利。这件事我自己来想办法,你们就不要参与了。” 珠玑柔声道:“姑娘于我族有恩情,我族自当全力相助,又岂能惧怕被卷入麻烦中?不知姑娘的姐姐现在何处,是在南山还是在北山?” 没想到珠玑居然这般慷慨仗义,萧夕心头一暖。 “我今天刚来笙波城,还没弄清猿翼之山的情况,不过我已经与朋友约定,要在外城与猿翼南山的交口处汇合,我到现在都还没去,恐怕他们会担心,所以我想跟落难的百姓打听一下情况后,就告辞离开。” “你要走?”暮笙眼眸中露出不舍,似乎有些黯然。 萧夕没有留意,跟暮笙二人告辞,便回转去找刚才遇到的百姓询问情况。 暮笙手里一直握着那枚海棠红的珍珠,已经被他握得温热,他怔怔望着萧夕离去,却始终没有把海螺珍珠放回去。 “如果你想把这枚珍珠送给萧夕姑娘,那就快去追吧。”珠玑看出自己的儿子已经对这位外族姑娘动了心,便柔声道。 暮笙眼神一亮,好像被点燃一团火焰。 “阿娘,那我能不能跟她一起去?她要去外城跟南山交汇处,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路程,我用白鲸送她去,这样会快些……我再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刚才不是说,我们也要帮萧夕姑娘救她的姐姐……” 暮笙这么着急说了一通,珠玑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恐怕生怕萧夕就此离去,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于是轻轻颔首:“好,你去帮萧夕姑娘,万事要小心。” 一听珠玑准允,暮笙忙握着海螺珍珠去追萧夕。 没想到暮笙长大后,居然也是对一个外族人动心,只是她一眼就看出萧夕并非寻常女子,恐怕暮笙的一番心思都要白费了。 第296章 胜算 珠玑轻叹一声,轻轻走上楼阁,楼上很空旷,并没有摆设物饰,只有四面墙壁上各镶嵌着一枚如溪石般的夜明珠,如月光轻盈笼罩整个房屋。 正中央的位置,静静摆着一方古旧的铜鼎,铜鼎上雕刻着草药的纹路,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散发出纯净的青辉光芒。 珠玑面对铜鼎,稽首默拜:但愿上苍保佑,不要让鼎内的封印消散,这样我族才有活命的机会。 整个巨海腹内仿佛有感应般,发出微不可闻的哀鸣声。 正走到外面的萧夕,突然听到这个哀鸣声,她不由止步,回身望去,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萧夕微微颦眉,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萧夕姑娘,等一下。” 暮笙飞快跟上来,*清俊的脸颊微红,却偷偷把手里握着的海螺珍珠藏在身后。 “我、我送你去,阿娘还嘱咐我,要我不遗余力帮你。” 望着暮笙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神,萧夕觉得有些莫名奇妙,只见暮笙朝着海面一声清哨,之前的那头小白鲸很快就浮出海面游过来。 萧夕原本没打算让氐族人参与这件事,但是想到单凭自己用脚走过去,又不识路,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反倒是暮笙驾驭白鲸,既熟悉路程,又节省时间,于是没有拒绝。 暮笙见萧夕答应让自己同去,心中更是喜不自禁,他率先跳上白鲸的背上,然后转身对萧夕伸出手:“我扶着你,当心脚下滑。” 萧夕却径直自己跳上去,对暮笙颔首微笑:“你太小瞧我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暮笙想到刚才萧夕于骤风狂浪前,面色不惊,安然相对,心中对其喜爱中更有惊叹。 二人坐在白鲸背上,迎着风暴后的清凉海风,令人惬意。 “你们族人久居深海,为什么会突然要到涟州来?”萧夕闲问道。 暮笙跟萧夕独处,心中突突乱跳,听见萧夕问话,脸上突然怅落起来。 “我们族人虽然与涟州氐族人同脉,但是常年生活在深海鱼腹中,不相往来,只是偶尔巨海经过笙波城时,族人会登岸贸易往来,所以世人称我族为生氐人,居住在涟州的氐族人称为熟氐人,以此区分。” “我族中曾经有一件被天帝所赠的上古神器,里面被庚辰天帝封印着妖魔九婴,族人世代守护神器,不让妖魔出世。但是就在最近几年,阿娘感应到神器的封印力量已经削弱,妖魔九婴很快就会破印而出,阿娘与我都很焦急,我族根本就没有能够对抗九婴的力量。” 萧夕轻轻颔首:“所以你们才会来到涟州,希望得到州牧的庇护,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阿娘已经与州牧多次协商,州牧始终认为我族乃是外族,不肯让我们登岸定居,除非我族肯答应去猿翼之山修祭台。”暮笙神情黯然,“这个条件等于把我全族人置于死地,阿娘自然不肯答应,因此现在双方只好僵持。” 原来这些氐族人的日子很不好过,萧夕暗暗思忖,照理说自己身为一郡之尹,收容流落而来的难民倒不在话下,濯浪郡荒废数十年,人烟稀少,若是这些氐族人愿意在郡内安居,对濯浪郡的兴盛也是有益,只是自己现在身在笙波城,眼下无法着手此事,还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提出来。 白鲸在海上比船还快,不过盏茶功夫就抵达岸边。涟州海域广阔,是扶桑十二州中土地最为稀少的州,加上终年气候炎热,树木茂盛,草虫甚多。 傍晚将至,荒郊无人,萧夕站在一株巨大的榕树下,张望周围。 “姑娘的朋友还没来吗?”暮笙也朝四周张望,突然握住萧夕的手臂,神色一紧,从腰间抽出一柄青铜竹节杖,对着不远处一处隐蔽草丛轻喝,“什么人躲在那里?快出来!” 原本静悄悄的长草窸窸窣窣,接着缓缓站起来一个人。 四目相视,萧夕与对方都惊了一番。 “祁延,怎么会是你?”萧夕示意暮笙不必紧张。 “萧夕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奉命来接应从濯浪郡来的朋友,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祁延欣喜地走过去。 萧夕轻笑:“世上岂会有这样的巧事,没想到来接应我的人居然会是你。” 祁延愈发惊诧:“大人就是鳞镜世子所说的可以救我们的人?可是大人你明明去了风月城,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言难尽,我以后慢慢跟你说,”萧夕介绍暮笙,“这位是生氐族的少族长暮笙,他是我的朋友。” “原来大人与生氐族联手,这样我们的大事就更有胜算了!” 望着祁延兴奋的神情,萧夕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暮笙只是……” 话音未落,暮笙已经出声应道:“是的,我们生氐族愿意帮助萧夕姑娘。”见萧夕面露难色,又悄声道,“阿娘会答应的。” 萧夕只好点头答应。 萧夕三人正打算离开,却听后面有人道:“你就只顾你自己,难道就打算丢下我们吗?” 萧夕循声望去,但见太子白泽与付月正一前一后从阴翳蔽日的山木下走出来,太子白泽一张俊雅脸庞有些生气,显然对萧夕的所为很不高兴。 付月则无所谓摊摊手:“我倒不介意,就算你不要我入伙,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乐子。”他轻轻用手指了下太子白泽,又扮了个愤怒的鬼脸,意思是太子白泽很生气,让萧夕快点想办法哄哄。 祁延道:“原来白泽公子一直跟随在大人身侧,至于后面这位公子,也是大人的朋友吗?” 萧夕知道太子白泽顾全大局,不会在这里就发火,心中虽然有些发怵,但是脸上装作不知情。 “他们都是跟我一起来的,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萧夕望着生闷气的太子白泽,他连一眼都没看过来,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萧夕只好打量周围。 第297章 赶路 整座猿翼之山两侧沿海,山脚的草木树根大都浸在水中,祁延领着萧夕一行人沿着路迹稀少的山路攀登猿翼之山。 草木湿热,不时有虫蚊叮咬,萧夕没走多久,只觉腿上又疼又痒,低头一看,已经被咬了好几处,红肿吓人。 暮笙心细,见萧夕痛痒难耐,却隐忍不语,于是在草丛里拔出几根碧草,轻轻拉了下萧夕的衣裳:“萧夕姑娘,这里蚊虫凶猛,到前面溪水边上,我给你敷药草。” 萧夕正烦恼蚊虫叮咬,见暮笙心细体贴,心头一暖,点头答应。 猿翼之山溪水纵跃,萧夕坐在溪边石头上,两条没有衣裳遮蔽的*小腿上,已经有不少红肿,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暮笙嚼碎摘来的草,又把碎末敷在被咬的地方,萧夕只觉腿上微微刺痛,很快就不疼了。 “真有效,你也懂医术吗?”萧夕好奇问道。 暮笙轻轻摇头:“只是知道几种寻常用途的草药,可以医治最寻常的小伤,在涟州生活的百姓大都认识这些草药。” “是我没有照顾好大人,早知道我就应该带些防蚊虫的膏药来。”祁延也蹲在萧夕身侧,观察萧夕被叮咬的腿伤。 眼见祁延跟暮笙一左一右围在萧夕身侧,温柔小心,太子白泽站在不远处,暗暗捏紧手里握着的小药瓶,这是他在来的路上特意为萧夕买的,就是怕萧夕被蚊虫所咬,这下看来倒是自作多情了。 付月碰了太子白泽一下:“我好像被蚊虫咬了一下,既然你买的药没用上,不如给我用一下。” 太子白泽连看都没看付月一眼,直接把药瓶丢过去,径直越过众人往前走。 萧夕唤了声,太子白泽明明听见了,却连一声都没哼。 萧夕有些尴尬:“这人……脾气不太好,我们继续赶路。” 众人行在乱石交错的山中,很快便听见山上传来打凿岩石铜铁的声音,在整座猿翼之山上回荡。 “猿翼南山总共有五万苦役,其中大多数是从才州征召来的,日夜劳作不歇,有官兵巡查看守,大人就先在这里等候,晚些时候再带大人偷偷进去。” 萧夕回头望了眼即将落海的日头,对祁延轻轻颔首,眼见祁延朝着山巅离去,落日余晖在整座苍茫幽碧的猿翼之山上涌漫,云霞如浪涛,轻轻拍打漫山苍木。 萧夕坐在石头上,望着蔚然大海在脚下漫涌,落日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夕阳落下,本应是回家的时候,萧夕眼底涌起淡淡惆怅,如今身在扶桑异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家去,家里人现在又在干什么呢,还有小白,自己不在家,肯定又没人去遛它了,它有没有想我呢? “姑娘是在想念家人吗?”暮笙坐到萧夕身侧,柔声问道。 萧夕转头对他笑了一下,乌黑的鬓发被晚霞镀上橘黄的温暖,眉眼愈发温婉,暮笙的心不由跳得更快。 “我自幼跟随族人在巨海中长大,从没离开过阿娘,不过我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萧夕却笑而不语。 “姑娘一定以为我是因为太闲的缘故,其实我是想去找我的阿父,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萧夕露出微讶神色:“难道你的阿父不在族中?” 暮笙望向笙波城的方向,眼神露出些许茫然。 “我们族人每过几年就会停泊在笙波城岸边,族人到祝园去祈祷生子,阿娘就是在笙波城遇到我的阿父,然而我就出生了。但是阿父是外族人,无法跟族人在一起生活,所以阿娘只好带着我回到深海,我从没见过自己的阿父。” 萧夕正打算安慰一下暮笙,突然从周围传来说话声音,四人忙隐藏起来。 两个兵士从山上走下来,身后用板车推着数具百姓的尸首,站在一个陡崖上,把尸首逐一扔下去,正好落在四人不远的地方。 一股腥臭味扑来,太子白泽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深山中足以惊动兵士。 “是谁躲在下面,赶快给我滚出来!”兵士刷刷抽出兵器,就要冲下来。 一个人从树后慢慢走出来,兵士一见,顿时乐了。 “原来是个小美人,我还以为是什么恶贼呢?” 兵士对着萧夕招招手:“小美人,快过来,只要乖乖跟咱们回去,我们保证不会伤你。” 萧夕不慌不忙含笑答应:“好。”便款款走过去。 两个兵士把萧夕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番,见其眉目婉转,顾盼生辉,不由咂舌:“看你的模样倒像是山上的精怪,真不像是私自逃离的苦役。” 萧夕温柔一笑,在晚霞映照下更有迷人风情。 “我自小没干过苦活,受不了猿翼山上的苦役,不如两位兵爷可怜一下小女子,给我分派轻松一点的活。” 两个兵士相互对视,同时露出正中下怀的奸笑。 “正好州尉大人今夜来猿翼之山巡视,正缺个陪酒的人,不如就你了。” 望着兵士一脸打算邀功请赏的奸猾表情,萧夕假意答应道:“好,我很乐意。” 夜幕轻垂,一个高大营帐中,铜灯跳跃明灭,酒气熏天。 一个身材雄壮的官兵将领正斜倚在桌案前,望着满桌酒菜,对侍立在身侧的兵士摆摆手,示意撤去酒菜。 他对着帐外长长打了个哈欠,朦胧灯影中一个人揭开帐帘,走了进来。 一股幽香扑鼻,冲淡浓重的酒菜熏味,将领不由凝神细瞧。 一个穿着浅碧纱衣的美人,露出如月露般莹白的手臂,朦胧灯光下眉若弦月映水,一对眸子勾魂摄魄,却偏偏在*里左顾右盼,不肯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 “猿翼之山上居然还有你这般美人,看来今夜本官不必睡觉了。” 将领对着萧夕伸出手臂,萧夕笑着走过去,却不急着靠过去,而是含笑问道:“猿翼之山上还有别的美人么,大人?” 将领有心与萧夕调情,也不着急跟美人共赴*,哈哈大笑起来:“美人是吃醋了吗?” 第298章 祭台 “从前倒是有个从才州来的红头发的美人,可惜被州牧大人给弄走了,已经不作数了,再说她也没有你美。” 将领说着便要去搂抱萧夕,萧夕就端坐在桌前,望着对方渐渐伸过来的粗手,突然神情一凛,如冰霜般寒冷。 将领瞬间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柄匕首已经穿破*,如破空之箭般笔直插在将领的脖颈间,连一滴血都没有喷溅出来,将领便躺倒在地上,失去性命。 祁延掀开*冲进来,却见萧夕已经镇定自若地站起来,举起铜灯点燃*,很快整个*便燃起大火。 萧夕站在帐外,望着腾腾升天的烟火,眼眸被火光映得*如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噼啪坍塌的喧声,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大人,您刚才说了什么?”祁延没听清萧夕的话,好奇望过去,却发现萧夕的神情在漫天火光中,显出一种英气勃发的震撼,越是面对危险,她却越是镇定坦然。 远远地,在猿翼北山上,黑夜中发出冲天火光,与这里遥相呼应。 “大人,是鳞镜世子在北山发动义事,看来已经成功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夕对祁延笑道:“你是这里的义军首领,我只是来给你帮忙的,接下来怎么做我自当听你的。” 话音刚落,整片军营已经传来喊杀声,有人点燃军营*,人影在火光中闪动,兵器与人的惨叫声彼此交织。 “义军人数远胜官兵,要想成功起事并不难,只是这里还有巫族人,他们拥有天赋之力,很难对付。”祁延指向军营上首的祭台,“巫族人夜里就在祭台上看守,估计很快就会赶过来。” “好,那你就负责这里,我去会会巫族人。”萧夕转身朝祭台走去。 脚下突然传来微微震动,黑暗中似有无数藤萝在飞快生长,从祭台方向朝着军营而来。 原来是她,萧夕微微颦眉,也难怪,毕竟是十巫费尽心血要办的事,就算有十巫在这里出现也不足为奇。 火光中跑过来三个人,太子白泽与暮笙同时急声问道:“萧夕,你没事吧?” “现在没事,不过估计很快就有事了。”萧夕对三人道,“白泽,暮笙,你们两个留下来帮忙祁延处理这里的事,付月,你随我去祭台。” 太子白泽与暮笙对视一眼,又同声道:“我也跟你去。” 萧夕望着二人,语气放缓:“就当是我把这里的百姓托付给你们,今夜注定会有很多人死去,我只希望少流一些血,你们两个都很聪明,会对祁延有帮助,答应我帮帮这些人好么?” 太子白泽凝眉不语,暮笙却最终点头答应:“那你千万小心,快点来与我们会合。” “好。”萧夕颔首微笑,又看了太子白泽一眼,转身朝祭台走去。 付月跟在萧夕身后,身后漫天红光,将祭台的巨大石阶映得彤红。 祭台之上,巫姑站在点着腾腾火光的巨大铜鼎之前,身侧有两个巫族人,听闻山上传来的喊杀声,神情焦灼。 “巫姑大人,属下是否应该去查看一下?” 巫姑只静静凝望祭台的黑暗中,等待着来人。 两个巫族人对视一眼,都不知巫姑为什么不说话,突然狂风骤来,铜鼎中的火焰陡然间几欲熄灭。 整座祭台陡然一暗,黑暗中已有巨大的危险潜伏而来。 突然间,一个巫族人猛然发出惨叫声,身体被拖曳着拎向身后的空中。 祭台上空,不知何时居然冒出一头身躯庞大的白兽,浑身如风雾般聚涌,狂风自它身上不断涌来,风声呼啸在整座祭台回荡。 “竟然是条风所驯化的风兽?”巫姑的神情终于露出微微惊诧,而身侧的巫族人望着顷刻间被风兽撕成粉碎的同伴,已经吓得浑身颤抖。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不跟我作对?”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萧夕缓缓从黑暗中走近巫姑,浅碧衣裳在风中轻轻飞舞。 “没想到竟然是你。”巫姑缓缓开口,“我的确不想跟你动手,但是你必须立刻离开。” “那怎么可以,”萧夕轻笑,“台阶那么长,上来一趟不容易,让我歇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苍穹上的风兽一声怒吼,脚爪上凝聚一团白雾,流溢到另外一个巫族人身上,顿时又是一声惨叫,鲜血飞溅。 巫姑朝身侧看了一眼,鲜血溅在铜鼎上,黑暗中辨不清颜色。 “你杀了我的族人。”巫姑微微颦眉,“你今夜一定要与我为敌?” “巫族人做了不该做的事,难道就不该付出一点代价?天下的百姓都该被巫族驱使奴役么,你们应该会料到,迟早有人会反抗,今夜之事只是一个教训,让你们十巫收敛一些,就算天帝不在,扶桑天下也不会任由你们宰割。”萧夕冷声道。 巫姑脸上露出动容表情,但是很快又变得淡漠。 祭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频繁,突然从地面上伸出无数冲天藤蔓,凭空生长交织,直冲风兽而去,竟要把风兽四肢缠绕起来。 萧夕眉头一皱,看来就算是棙如的阿娘,今天也要全力以赴了。 巨大火鼎照亮漆黑苍穹,风兽的四只脚掌被破空藤蔓缠绕,如锁链缠身。 巫姑对木的操控压制条风的力量,但是也已经拼尽全力,鼻尖上渗出细汗。 记得刚掉落扶桑的时候,对十巫所施展的力量简直惊惧,然而此时的自己,已经有力量与十巫一战,世事变幻还真是出乎意料。 “你明明是个人族,为什么竟会拥有操纵风的力量?”巫姑感受到风兽的挣扎,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够与条风相抗衡,却无法打败对方。 终究是荡涤天下逾万年的凶风,凶悍无匹,可是又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所驯御? 黑暗中,突然跃出一头漆黑如夜的猛兽,直扑巫姑而去。 猩红利爪似乎还沾着鲜血,在黑暗中散发血亮的光泽,它把巫姑视为自己的猎物。 第299章 无谓的牺牲 巫姑站在原处,腹背受敌,若是解除对风兽的控制,恐怕立刻就会受到它的攻击;而直扑过来的巨大猛兽,嘴里已经露出尖锐的獠牙。 难怪萧夕刚才一直很镇定,根本不担忧风兽的处境,原来她还有后手。 危险近在咫尺,利爪能够轻易地抓破巫姑的胸膛,一个美丽的生命消失,就在一瞬间。 巫姑忽然回想起,还在很久之前,久到连岁月都变得斑驳模糊的时候,有一个身穿黑衣的英俊少年,腰间插着一柄很威武的青铜刀,独自站在苍茫的古道上,幽碧荒草一片凄迷。 少年独自朝前走去,没有回头,而自己就站在后面,心里很想跟上去,却最终没有迈出一步。 如果那个时候鼓起勇气跟上去,那么是不是就不必忍受二十年的孤独寂寞,不用每到深夜里独自思念一个连模样都有些模糊的人。 巫姑迎着半空中扑下来的猛兽,居然朝前走了一步,她的目光穿过猛兽,一直望向渺远的苍穹,漆黑如夜,好像什么都没有,却已经是自己的归宿。 漫天藤蔓仿佛失去支撑般掉落在地上,巫姑的身躯也像飘零的落叶般缓缓委顿在地上。 鲜血从她的身躯下面,渐渐漫涌出来。 萧夕惊呆了,她连忙跑过去,汩汩鲜血如溪水般流到自己的脚下。 “我……我没有想过要杀你,我只是、只是想要打败你,我真的没想到……” 巫姑却缓缓摇头,她的神情没有痛苦,却有一种宁静的美。 “我不怪你,自从看到尧臣死在我的面前,我已经没有打算再活下去,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看一眼我的孩子。”她望向萧夕的眼神里透着感激,“是你让我了结了最后的心愿,谢谢你。” 就在这时,猿翼北山的方向突然传来响雷的声音,紫亮的闪电在天空中交织。 萧夕心里一惊,猿翼北山上也有巫族的人。 “大巫祝命我与巫即来猿翼之山监督祭台工事,巫即是整个巫族中天赋最强的孩子,今夜你若与之交手,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巫姑缓缓扯出染血的碧玉披帛,颤抖着递给萧夕。 “巫即是我素日最疼爱的侄儿,你把此物示与他看,告诉他今夜不准阻拦你,就当作是我的遗命,他会听的。” 萧夕紧紧握着温热的披帛,眼眸里噙着泪水,巫姑却轻轻笑了,仿佛终于不用再受这世间的苦痛,慢慢合上眼。 她的身躯渐渐化为无数幽碧的光芒,像无数夏夜的萤火般流转,飞向苍穹。 而地上,却再没有一丝痕迹,就连刚才的鲜血也消失了。 唯一能够证明巫姑曾经活在世上的东西,就是萧夕手里握着的碧玉披帛。 一只手臂搭在萧夕的肩膀上,付月轻声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义军已经去往笙波城,要在今夜就功破城池。” 萧夕从地上站起来,望了眼被暗夜笼罩的笙波城。 猿翼南山与北山的义军将会在城门汇合,最终的目的是推翻当今昏庸的州牧,营救被囚禁在城内的前任州牧。 凤兮也被带往笙波城,还有太子白泽、暮笙跟祁延,都在去笙波城的路上。 萧夕竭力不去想巫姑的事情,却仍在迈出脚步的一瞬间,泪水止不住落下来。 “我们刚才商量好不杀巫姑,但是她却突然朝前走了一步,我始料不及,把她给误杀了,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付月察觉到萧夕的内心,“人心终究太软弱了,十巫是的你敌人,早晚要拼上性命,你为什么要为敌人而伤心呢?” 萧夕没有回头,过了许久才低声道:“付月,你不知道我曾经生活的世界,那里很和平很美好,人与人之间不需要用性命来厮杀。在我眼里,人的生命是宝贵的,无论是谁的性命,都应该被尊重被珍惜。巫姑是我的敌人,但是她同样是棙如的阿娘,是一条性命,就算迫不得已要杀人,我也不希望做出无谓的牺牲。” 付月的眉眼却变得凝重,他指向还在平静中的笙波城。 “今夜就在笙波城,注定会有很多人死去,人命如此轻贱,你又能救得了谁?要打败你的敌人,就必须有流血牺牲,如果不彻底打败你的敌人,死去的就会是你!你是要做活到最后的英雄,还是做被敌人践踏的草芥?” 听着付月的质问,萧夕的心里如波涛般起伏。 她静静站了很久,声音才再次响起,在付月听起来好像历经沧桑。 “我不想当英雄,我只是不想看着这些善良无辜的人因为人的欲望与野心白白死去。我不会让我的敌人轻视我,但是我也不会让他们轻贱无辜的性命。付月,也许你认为我太软弱,但是为了我所重视的人,我会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你会被自己给害死的。”付月冷冷道。 萧夕却没有生气,只是静静望着黑夜中的付月。 “那你可不可以在我软弱的时候,保护我?” 付月愣了一下,继而拂袖径直从萧夕跟前走到前面,头也不回,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俄顷才传来回答。 “你还去不去笙波城,走这么慢,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萧夕微微一笑,抬脚跟了上去。 笙波城的外城上,聚集无数火把,城墙上站满手持兵器的官兵。 城下已经被义军围得水泄不通,义军已经做好攻城的准备。 鳞镜与祁延站在义军的最前面,城墙虽然高大,但是并非无法功破,义军之所以踌躇不决,是因为笙波城里有着可怕的怪物。 外城的港湾里在黑夜中突然响起木头被锯开的声音,遍布整个水域。 可是有谁会在这个黑夜里锯木头? 很快,整个义军的背后传来骚乱,不断有人流血,发出惨叫。 还没有开始攻城,队伍却已经遭到攻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首领,有怪鱼!”有人手持火把跑过来禀报。 一头脊背朱红的怪龟从人群中窜出来,众人纷纷拿兵器去刺,但是怪龟的甲壳坚硬,寻常兵器无法刺伤。 第300章 收手 它的脑袋却生着鸟喙,如尖刺般锋锐,只在人的腿上轻轻一划,便如刀锯割在皮肤上,整条腿伤可见骨。 正当怪龟在义军中横行肆虐,一柄匕首破空而出,直直刺中怪龟的脑袋。 鲜血飞溅,怪龟挣扎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这是玄鱼,笙波宫里饲养了大量玄鱼,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叛乱。这些玄鱼是从笙波宫里的地下水道里被放出来的,用来从背后来攻击我们。玄鱼行动灵活,嘴喙极为锋利,让大家都小心!”鳞镜吩咐道。 义军只好先与不断涌现的玄鱼战斗,玄鱼遇到危险就会把脑袋缩进背壳,又趁人不备弹出脑袋攻击人,很难杀死,往往好几个人合力对付一头玄鱼,还有人受伤。 “队伍中大都是普通百姓,很难对付这种极具攻击性的玄鱼,若是这样下去,恐怕我们损失会很惨重。”祁延忧心忡忡。 猿翼北山上霹雳交织的雷电越来越迅疾,已经变成一片雷海。 雷海之中,一个人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俯瞰着火把如萤的笙波城。猎猎翻飞的漆黑斗篷之下,露出一缕纯净耀眼的紫发。 突然,天空中降下一道闪电,劈落在义军与外城中间的地面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坚硬的城墙巨石被炸得碎裂,飞落四散,城头上的官兵顿时一阵慌乱。 鳞镜与祁延只觉得眼前炫目光亮,刺得双目疼痛,耳边又闻巨石崩裂,坠声不断,都觉得心惊不已,同时遥望猿翼北山之上。 那里有一个力量极为强大的巫族人,如果他引动天雷攻击义军,恐怕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唔——”义军之外,太子白泽正扶着一株树干,忍不住干呕,空气中洋溢着刺鼻的血腥味道,好像已经变成了地狱。 “原来公子不惯闻血的味道,是天生就如此吗?”暮笙站在太子白泽身侧,防备有玄鱼出没,“像公子这样的人还真少见,阿娘说只有上古神兽麒麟才会不喜欢鲜血,闻到鲜血的味道就会感到不舒服,莫非公子与神兽麒麟有所渊源?” 暮笙只是开玩笑,太子白泽却认真皱起眉头。 身后密密的草丛突然发出锯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飞快窜出来,直奔二人而来。 暮笙执剑径直凭空一刺,有东西掉落在地上,却又突然弹起来,伸出如鸟喙般的嘴,朝暮笙腿上啄去。 暮笙没想到这头玄鱼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快,剑已来不及抵挡。 然而,只听一声清鸣,有剑拔出的声音,玄鱼在一瞬间被刺穿脑袋,挣扎几下不动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是太子白泽出剑救了暮笙。 “公子的剑好快。”暮笙惊叹,太子白泽看似文弱,出剑却又狠又准。 谁知太子白泽还没来得及回答,玄鱼身上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心里恶心又涌上来,他只好紧捂口鼻不说话。 正在这时,附近树林中突然发出窸窣响声,似有风刮过,稍纵即逝。 “刚才好像有人经过。”暮笙与太子白泽都朝着漆黑的树林中望去,但是那里静悄一片,已经没有声音了。 轰隆雷声在头顶不断炸响,二人望向在暗夜苍穹中不断滚动的雷声,都没有再说话。 猿翼北山的祭台上,召唤惊雷的人默默凝望着笙波城,他的神情中有犹豫,有不忍。 “巫即,不要动手!”一个呼声从风中传来,由远及近。 一头身躯漆黑如夜的猛兽跃上祭台,脖子上的鬓发如火焰般耀眼。而跨坐在猛兽背上的却是一个身穿碧纱衣裳的年轻女子,耀眼滚动的闪电将女子的脸庞照得*,她的神情焦急却执着。 “你是萧夕。”巫即的表情变得有几许柔和,心里对这个曾经见过几面的女子有亲切的感觉。 “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萧夕感到微微诧异,自从上次在狱台城一别,距今已经好几个月了,难为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曾亲眼见到你经历天启,你现在应该也有操纵阴阳的力量了,你是打算来打败我?”巫即缓缓问道。 萧夕默默凝望着巫即,他们之间应该算是朋友吗?还是算是敌人? 她把巫姑的披帛递给巫即:“看在你姑姑的情分上,今天可不可以收手?” 巫即顿时变了脸色,急忙上前接过披帛,鲜血已经凝固,他的表情先是震惊,继而露出悲伤,怔怔站在那里。 “是我的错,我失手误杀了她。” 巫即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猿翼南山的方向,有风从那里吹来,却没有任何熟悉的气息。 “她的身躯化为飞烟了么?”巫即轻声问道。 萧夕轻轻颔首:“她化作漫天的流萤,很美很美。” “姑姑一定会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了,”巫即看了一眼萧夕,“我不怪你,至于你们想做的事情,今夜我不会阻拦。” 萧夕缓缓舒了口气,望祭台下的笙波城望去一眼,只要巫即不干涉,义军攻城应该没有问题。 巫即慢慢走到祭台的边缘,坐在石阶上,望着手里握着的披帛在风中飞舞,好像有灵魂要随风而去。 萧夕稍稍犹豫,也轻轻走了过去,坐在巫即身侧,一齐望着黑暗的夜空。 夜空倾颓,高高的祭台上,猛烈的风夹杂着从海面上涌来的气息。 “你不去下面看看么?”巫即与萧夕并肩坐在石阶上,他闻到从萧夕身上传来的幽香。 萧夕朝山脚下笙波城外密集的火光望了眼,即使身在这么高的山巅,也隐隐听见从风声里传来的厮杀声。 “我今夜不想再杀人了。”萧夕轻声叹息,“况且他们此刻应该也不需要我了,我只想坐在这里静一静,你不会赶我走吧?” 巫即转头望着萧夕,黑夜中她的眼眸却如月华般闪烁。 “你放过那些百姓,是会被责罚的吧?” 巫即静静的眼眸里闪过波动:“你是在担心我吗?” 萧夕怔了一下,不知不觉就问出这样的话,她点点头:“我担心你。” 话音刚落,一只微微冰冷的手掌便托起萧夕的脸庞。 第301章 天命 一张精致到令人窒息的俊脸挨近萧夕的嘴唇,巫即轻轻吻了上去。 萧夕猝不及防,那双*的薄唇还带着微微*的感觉,萧夕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跟着*起来,一时竟没有推开。 巫即的吻很浅,好像是朦胧美好的夜晚,他轻轻松开萧夕,看了看她的脸庞,又想要凑过去亲吻。 萧夕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巫即,有些惊道:“你为什么要亲我?” 巫即却微微笑了,他的笑容里含着情窦初开的温切。 “因为我喜欢你。” 萧夕顿时愣住了,她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问道:“你怎么会喜欢我?我们明明才见过三次而已。” “喜欢一个人难道还要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吗?姑姑说过,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却要用一生来忘记。”巫即握住萧夕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你在我的心里已经住了很久了,我每天都会想起你,想要见到你,你有没有想过我?” 看着对方无比认真的表情,萧夕只觉得震惊,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被巫即给喜欢上了?而且以两个人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没有谈情说爱的必要。 “我…想过你,因为你是十巫。”萧夕把手从巫即的胸膛上拿开。 “姑姑也是十巫,谁说十巫就不可以喜欢异族,我愿意跟姑姑一样,一辈子都喜欢你。” 萧夕断然摇头:“你不能喜欢我,你不知道,我是…我是……” “你是天命之人,”巫即柔声道,“我早就知道了,大巫祝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过别人。” “你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不该喜欢我,就算今天我们相安无事,但是将来我们一定有兵戈相对的一天。” 巫即却轻轻握着萧夕的手,眼眸极温柔,一直望进萧夕的心里。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它来得越迟越好,就算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也会倾尽所有保护你,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萧夕的心里涌起酸楚,这是来到扶桑后,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自己,居然还是十巫。 她的眼眶有泪水在泛动,如果真的可以有人依靠该多好。 “你回去之后,巫族会怎么责罚你?会不会很严重?”萧夕轻声问道。 巫即答道:“不知道,大巫祝命我与姑姑来猿翼之山监造祭台,百姓暴乱,就算大巫祝会惩罚我,他却会更加恼怒百姓的暴乱。萧夕,就算今夜我没有干预,但是巫族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大巫祝会派更多的人来监视,并且会迫使才州与涟州的州牧重新驱役百姓来修筑祭台。” “难道就没有办法结束这一切吗?”萧夕叹道。 “当然有,除非是巫族覆灭,不过眼下巫族的势力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萧夕,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与巫族为敌。” “如果我告诉你,我生来就是为了让巫族覆灭,这就是我的天命呢?”萧夕转头看向巫即,“从我来到扶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使命就已经注定好了,现在想来,不管我怎么逃避,命运总是把我往这条路上推。” “那我会保护你,不管你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到你的身边来。” 这次萧夕笑了,她的手已经被巫即握得很暖。 “我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不能总是依赖别人,你也没有那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朝笙波城望去一眼,义军已经功破城门,开始朝着笙波殿涌去。 萧夕站起来,凤兮还在笙波殿里,不知现在生死如何。 “你要走了?”巫即有些黯伤,“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将来有一天,大巫祝一定会亲自派你来见我的。”萧夕微微苦笑,“我还要去笙波殿找长王姬,不得不去。” “长王姬?”巫即微微皱眉,“州牧长子曾经找到长王姬,询问巫族该怎样处置,不过巫族已经不再注意长王姬,因此并没有理会。” “他居然敢处置长王姬?”萧夕心头开始冒火,“长王姬是未来的天帝,他居然敢冒犯长王姬?” “对巫族而言,长王姬戴罪被流放出天昭台,她的血脉神兽已经被囚禁起来,她已经再没有任何机会成为天帝,巫族不会再理会她的死活,你跟长王姬很要好吗?” “我……”萧夕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在自己的心里,长王姬凤兮不仅是朋友,还是自己能够回到原来世界的唯一机会。 “不管怎样,你要保护好自己。”见萧夕似有难言之隐,巫即不再追问。 他伸出手轻轻拂了拂萧夕的鬓发,俯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萧夕不由脸上一热:“我又没说自己喜欢你,你怎么就总是亲来亲去的?” “我也要走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所以忍不住想要亲近你。” 听着巫即没有半点扭捏的语气,萧夕也不好意思责怪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 她心里一动,望着被漆黑斗篷遮盖的巫即的脸庞,轻声道:“你别动。” 巫即不由轻怔,不知道萧夕要做什么。 但见萧夕轻轻揭开巫即的斗篷,露出一张完整的脸庞,在夜空下如最璀璨的琉璃般精致华美。 “我还从没看过你真正的模样,为什么要把脸遮住呢?”萧夕轻轻捏了下巫即的脸颊。 长得可真好看呢,她在心里暗自感慨,要是带出去走在大街上恐怕会被人围观的吧。 “你在笑什么?”巫即有点不明所以,摸摸自己的脸颊。 萧夕忙摇头:“没什么,你快走吧。”她转身一看,云轩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我的马不见了,我去找找。”萧夕朝巫即摆摆手,自顾朝祭台里面走去。 “刚才的妖魔居然是马…”巫即有点怔怔然,总觉得萧夕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灯火通明的笙波殿中,鳞镜站在上首,正中央坐着一个容颜微衰的长者。 长者对鳞镜微微颔首,鳞镜便对站在大殿中等候的祁延笑道:“这次阿父得以解救,多亏义军的仗义相助,阿父定会赏赐你。” 第302章 交待 祁延答道:“这次攻城,义军多有死伤,恳请州牧大人命人医治。” 长者微微颔首,对鳞镜吩咐:“把笙波城中所有医官都派去医治伤者,现在就去办。”鳞镜领命而去。 祁延还在犹豫,有些话本想要说,但是面对地位尊贵的州牧,却有些不敢说出口。 “你是不是还想让本州答应,让你们回到才州去?”长者缓缓开口。 祁延忙道:“是,小人跟义军百姓只想恳请州牧大人,让我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祭台完工之前,本州无法让你们离开。” 祁延一惊:“可是之前鳞镜世子已经与我们约定,等到事成之后,州牧大人一定会让我们回去。” 长者神情波澜不惊:“是么,这件事本州并不知情,等到鳞镜办事回来,本州会与他重新商量这件事。” 没想到说好的事情居然会变卦,祁延暗暗攥紧拳头,但是望见守卫在州牧身侧的强壮侍卫,只好暗暗压下惊怒。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殿外道:“州牧大人难道要出尔反尔?” 祁延心中一喜,转身朝殿外望去,果然是萧夕,她被侍卫拦在殿外,气势却不输高高在上的州牧。 长者示意让萧夕进来,细细打量,见是一个眉眼温婉的年轻姑娘,但是风采逼人,绝非寻常女子。 “你是何人?”州牧问道。 萧夕施礼答道:“下官才州濯浪郡尹萧夕,是受鳞镜世子的委托来到笙波城,帮助解救州牧大人。下官刚才听见州牧大人不肯放归才州百姓,此举颇不得当,敢问州牧大人,你身居涟州州牧,有什么权力扣留才州百姓?” 这个女子的话语间丝毫没有竟让长者的意思,无异于公然挑衅,州牧不由面露微愠。 “从才州发配来修建祭台的百姓,乃是由才州牧亲自下的命令,并非由本州越权所为。就算如今百姓想要回去,那也要由才州牧重新下令,本州才可遣返。” 还真会推卸责任,萧夕暗暗冷眼。 “那就请涟州牧立即通知才州牧,询问是否可以让这些百姓回去,不过在才州牧做出决定之前,下官认为州牧无权让这些百姓去修建祭台,不知州牧大人是否赞同下官?” 长者的眼神紧紧落在萧夕身上:“你就那么有把握,才州牧会让这些人回去?” 萧夕毫不示弱:“如果才州牧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州牧,下官认为他会答应的。” 长者皱起眉头,犹豫一下,还是颔首应允:“好,本州会征询才州牧的态度,在此期间,这些百姓可以在笙波外城停留,但是决不允许违法滋事,否则必严惩不贷。” 祁延听州牧的口气,有些被迫答应的意思,不由暗暗为自己及义军的命运担忧。 “你先退下,我还有事要跟州牧大人单独商量。”萧夕低声对祁延道,祁延于是告退离去。 长者见萧夕兀自停留,本来心里已经很不满,却只好强压怒气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下官还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萧夕缓缓抬头直视州牧,“下官想要跟州牧要一个人,此人被抓到笙波宫,我就是为寻她而来。” “你要寻什么人?” 萧夕一字一句道:“下官要找的人,就是被狱台城发配到猿翼之山的长王姬,听说她被关进宫里,请州牧把她交给我。” 长者心头陡然一紧,气息也变得乱了,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夕依旧缓缓答道:“下官刚才已经说过,濯浪郡尹萧夕。” 长者居然站起来想要回避,拂袖欲要离去。 “笙波宫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可以退下了。” “州牧大人且慢!”萧夕断然清喝,“下官之所以从才州来到涟州,就是为了此人,大人若是说没有,下官岂非白跑一趟?” “放肆!”长者终于压制不住怒气,指着萧夕瞪眼道,“区区郡尹,竟然敢对本州出言不逊,本州可以立刻治你的罪!” 萧夕见州牧恼羞成怒,反而微微冷笑:“州牧大人险些连自身尚难以保全,居然还有心情治我的罪?听说大人被自己的长子关在地宫里,忍受饥苦,下官经不住鳞镜世子的苦苦哀求,才答应来助其一臂之力,没想到州牧大人这么快就翻脸了?” 长者被气得连连咳嗽,扬臂大声高呼:“来人,给我把萧夕拿下!” 侍卫们纷纷朝萧夕围拢过去,萧夕却不慌不忙,根本不在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喝止:“都住手!” 鳞镜从殿外急步走进来,示意侍卫们都退下,看见萧夕神情自若,长者却被气得满脸怒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还是选择调和。 “阿父,萧夕姑娘有功于我们,请阿父不要生气。” 萧夕却径直道:“鳞镜世子,我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事成之后我只要一个人,如今你的阿父却跟我耍赖推脱,州牧大人生气,可是你们若执意不把人交出来,恐怕我也很快就要生气了。” 鳞镜心里一惊,早在濯浪郡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萧夕的魄力与胆识,而且她居然能够对付两个十巫中的高手,若是真与之为敌,恐怕刚经过动乱的笙波城又会陷入更大的灾难。 “不知萧夕姑娘要什么人?”鳞镜忙问道。 萧夕看了州牧一眼,对方还在忿然,这个州牧看来是得罪定了。 “我要的是天昭台获罪被发配到涟州的长王姬,如今就在你们笙波宫中,世子若是真心想报答我,就请赶快把她找出来交给我。” 鳞镜朝长者望了一眼,见长者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便知道定有此事,虽然不敢擅自做决断,但是仍旧婉转劝道:“请萧夕姑娘暂且等待几日,我一定会给姑娘一个交待。” 萧夕点头道:“好,我信你,我会等着你的回话,希望你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她昂首对气得几乎吐血的长者笑道,“下官告退前,还要最后给州牧大人一个忠告,州牧之位世袭是会有弊端的。” 第303章 囚禁 “比如一个不小心传给一个又愚蠢又奸猾的后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长者望着萧夕飒然离去的背影,被她讥讽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一扇杂草茂盛的小门外,古旧破败的石阶被青苔倾覆。 寂静无声,醺阳斜照在斑驳的墙壁上,萧夕站在门外,负着手来回踱步。 付月正在掐着青绿的叶尖,瞅了萧夕一眼,舔舔嘴唇:“着急什么,人不是要出来了么?” 话音刚落,小门被打开,一个人从幽暗的门内走出来。一身衣裳些许脏泥,火红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荡,虽然身处囹圄,但是气度却雍容。 这个人,正是萧夕千辛万苦寻找的长王姬凤兮。 二人对视,萧夕不由有些激动,眼眶里有些发热。 凤兮亦目露惊诧,走到萧夕跟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萧夕?” 萧夕轻轻颔首,望着对方消瘦的面颊,声音有些微颤:“我履行承诺,一定会来找你。” “我知道你是个重承诺的人,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凤兮亦轻颤道。 萧夕握住凤兮的手:“这下好了,我就是来带你走的,你跟我回濯浪郡,我现在是郡尹,保护你应该不成问题。” “你居然做了郡尹?”凤兮目露赞叹,“郡尹是州之要职,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升任郡尹,真令我刮目相看。” “承蒙你夸奖,看来我在你眼里混得还算不错。” 萧夕拉着凤兮转头过去:“你看,我把白泽也带来了。” 太子白泽一直静静站在下首,这时姐弟二人彼此对视,都是不由一怔。 他身患沉疴,居然到现在还活着,凤兮暗暗惊讶。 太子白泽恭敬行礼,一言不发收回目光。 萧夕道:“好了,我们走吧,先去找点吃的,等了半晌我可饿死了。” 一个声音却阻道:“萧夕郡尹请等一下。” 萧夕循声望去,鳞镜从角门里走出来,他的眼神落在凤兮身上,脸上一热,又赶忙挪开,他对这位落难的长王姬一见倾心,但是凤兮却根本不领会他的心意。 “鳞镜世子,你能把我要的人交给我,还算是个守信之人,我知道州牧大人并不愿意把长王姬交给我,所以你这份人情我领受了,将来你若遇到什么麻烦,我定会鼎力相助。” 鳞镜轻咳一声:“萧夕郡尹,我也是跟阿父再三恳请,他才答应让我把长王姬带来见你一面,而并非……让你把长王姬带走。” “州牧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萧夕微微垂眼,露出一丝不屑,“不过我要是偏要带长王姬走,难道州牧大人还要强留不成?” “萧夕姑娘,我涟州虽然刚刚遭受重创,但是要是真的倾力对付一个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让姑娘与长王姬见面,已经是阿父的底线,请姑娘不要再相逼,否则只会对姑娘不利。” 听着鳞镜威逼之语,萧夕心头只余怒火,自己有风兽相助,还有云轩,其实根本用不着惧怕涟州牧,只是真的干架起来,遭殃的只是笙波城里的无辜百姓。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萧夕身上,太子白泽的神情有迟疑,他亦明白萧夕心中所想,萧夕想来是绝不愿意给笙波城的百姓带来灾祸。 付月的眼神却无所谓,反正只要听萧夕的号令,至于谁死谁伤,只要不是萧夕就行。 而鳞镜望着静默凝语的萧夕,已经有冷汗渗出。阿父让自己带来一百侍从埋伏在角门里,以防萧夕硬要带走长王姬,可是区区百人,跟萧夕的力量相比根本是以卵击石,而且一旦对对方察觉,恐怕只会令萧夕更加不快。 就在双方僵持中,凤兮却轻声道:“萧夕,我还是留下吧。” 萧夕眉头一颦:“难道你还怕我会保护不了你,我既然敢来,就有本事带你走。” 凤兮轻轻摇头:“不,我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只要你答应过我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但是以你现在的处境,倘若与涟州为敌,只会让你陷入危险;而且就算我跟你回去濯浪郡,我的身份只会连累你,还不如待在涟州更安全。” 萧夕压低声音道:“涟州不是什么好地方,州牧的儿子居然敢囚禁你,我怎么知道老州牧会不会善待你。” “如今他不敢不善待我,你已经足够令他忌惮了。而且把我远放涟州,也是十巫默许之事,我若离开,十巫必会找上你,你眼下也还不是十巫的对手,只有我留在涟州,十巫才会放松警惕。” 萧夕只好答应:“我知道了,不过将来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堂堂正正从这里走出去,把你迎回天昭台。” 一阵轻风拂来,落日余晖映在二人脸颊上。 “我相信你。” 这是凤兮跟随鳞镜返回角门说的最后一句话,萧夕在石阶上站立良久。 鳞镜跟在凤兮身后,望着她挺拔的背影,心里微微窃喜,就算被关在笙波城,至少可以时常见到她,自己可以陪伴在身侧,一定会哄她开心。 “鳞镜世子,你不必跟着我,这些侍女会给我带路。”凤兮微冷道。 鳞镜忙道:“照顾长王姬乃是我的职责,我还是亲自送长王姬前去新住处,若是长王姬对什么地方不满意,我立刻着人去换。” “鳞镜世子,”凤兮沉声唤道,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这个扶桑我唯一信任的只有刚才在门外的萧夕郡尹,除此之外,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与照顾,包括你在内。” 鳞镜心里一滞,神情失落。 “难道长王姬除了萧夕姑娘,不愿意再接受第二个人的好意吗?” 凤兮望着笙波宫四面高耸的墙壁,海天长阔都被阻隔在高墙之外,甚至连风都被切阻。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其余人都不配。”她抬头睥睨巍峨的金黄璀璨宫殿,这种地方根本不是长久停留的地方,总有一天会从这里以尊贵的身份走出去。 萧夕,谢谢你,我也期待着你,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 第304章 九婴 她心里默念着,径直走进鳞镜为之挑选的华美宫殿,而鳞镜却已经没有勇气再跟上去。 月色清冷,照在窗外*的满树繁花上,太子白泽独自倚在窗牖前,怔怔望着窗外的月色。 他一身*衣裳,月光把影子投落在地上,姿容绝世,宛如月下仙人,只是有些孤独。 “这么晚还不睡?”萧夕走到太子白泽身后,“连灯也不点,我看你今天有点奇怪。” “是么,”太子白泽没有回首,轻声应道,“倒是你自从昨夜从猿翼之山回来,变了个人一样,你在猿翼之山上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萧夕忙掩饰地捂了下脸,“我没有变啊,还不是跟从前一样?” “你说在猿翼之山上遇到巫即,为什么他没有为难你就轻易离去?他的天赋在巫族中极高,若是对付你跟云轩,也未必会败。” “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他是因为巫姑的遗命所以没有跟我动手。”萧夕走过去,轻轻扯了下太子白泽的衣袖,“难道就因为这件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之前呢,之前你经历天启的时候,巫即明明就在跟前,他已经猜出你的身份,却选择为你保密,那又是为什么?”太子白泽回头看向萧夕,眼神饱含质疑。 被那种怀疑的眼神所刺痛,萧夕松开太子白泽的衣袖,避开他的目光。 “我的确有些事没有告诉你,之前在狱台城的时候,巫即曾经帮过我,我才能够从辟马的府邸把你救出来。但是这件事只是不足道的小事,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十巫是我们的敌人,你却跟巫即私下有交情,这些也叫小事?”太子白泽的眼神变得锋锐,“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还打算隐瞒我多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夕不由眉头一颦,“我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跟巫即到底是什么关系?”太子白泽情绪激动,抓住萧夕的肩膀,直视着萧夕的眼眸,“他是不是喜欢你?” 萧夕心头一震,抬头看了眼太子白泽,抿着嘴唇不说话。 “看来是真的,”太子白泽愈发着急,摇动萧夕的肩膀,“那你呢?你也喜欢他吗?” “我——”萧夕顿了下,肩膀被太子白泽捏得有些发痛,“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白泽先是震惊,继而松开萧夕的肩膀,后退两步。 “看来是真的,你果然喜欢巫即,难怪自从昨夜回来你就魂不守舍,原来是巫即的缘故。”太子白泽神情寥落,缓缓走过窗牖,推开门。 月光从门外照进来,镀在他的身上,好像披着一身白霜。 “白泽,”萧夕轻声唤道,“你怎么了?你是担心我会倒向十巫吗,不会的,我对你保证,我对你跟凤兮所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我知道你是个守信的人,那你对巫即也许下承诺了么,有没有跟他约好要一生一世相守不弃呢?”太子白泽宛如梦魇般低声自语。 “你在说什么,我跟巫即还没到你想象的那种程度,我只是……” 萧夕的话还未说完,只听门外闷声倒在地上的声音。 她忙跑过去一看,却见太子白泽居然昏了过去,双目紧闭,脸颊苍白。 萧夕忙把太子白泽扶起来靠在怀里,不住轻声呼唤,心里有如冰霜凝结。 “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求求你快醒过来,求求你……”萧夕不住轻声低喃,把太子白泽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无助地落下来,心里不断自责。 付月就睡在隔壁,听见动静便走出来,正好看见在清冷月辉照耀下的走廊上,萧夕紧紧抱着昏过去的太子白泽,脸颊上泪水滴落,那种关切与惊急,还从来没有在萧夕的脸上出现过。 付月蹲下来查探太子白泽,安慰萧夕道:“他没事,让我扶他进屋,睡一觉就没事了。” 萧夕轻轻颔首,看着付月把太子白泽扶进屋里,心里正兀自还在焦灼,却听天外一声如闷雷般的声音炸响,在整座笙波城天上滚动不息。 涟州气候湿热,本就多雨,只是这闷雷总听起来有些不正常。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走廊外奔过来,站定在萧夕跟前,浑身被水淋湿,兀自惊喘。 萧夕看清来人是暮笙,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暮笙急道:“萧夕,求你救救我的族人——” 只听海天传来巨大的轰隆声,生氐族人聚集的海域上空出现滔天水雾,水雾中隐约露出巨大的身躯,夹杂着如婴孩般的哭喊声。 氐族人在汹涌海水中四散奔逃,有的骑乘鲸鱼朝岸上逃去,还有的落入水中,奋力挣扎游走,整个海域上哭救声汇成一片。 萧夕赶到岸上,远远望着奔腾海水朝笙波城扑来,隐藏在水雾后面的身躯也愈发清晰,百姓们在周围四散奔逃,朝着高处涌去。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萧夕皱紧眉头,感到隐隐心惊。 付月脸上一贯自在的神情此刻也收敛起来,他紧紧盯着由远及近的水中怪兽,脸上露出苦涩神情。 “原来是当初的旧友,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我还以为它会烂在深海里呢。” 暮笙有些疑惑地看了付月一眼,接着道:“这是被封印在神农鼎中的上古妖魔九婴,上古时为祸人间,被庚辰大帝封印在神农鼎中,交予我族人世代看守,可是近些年来封印的力量渐渐变弱,九婴蠢蠢*,没想到居然在今日破印而出了。” 萧夕看着付月问道:“若是跟九婴交战,你有多大把握?” 付月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九婴有九首,我却只有一个脑袋,你说谁比较厉害?”他又负手笼袖道,“我也不想跟这个旧友交手,你别望了我也是妖魔,同类相残,是只有人类才做得出来的事。” 暮笙焦急道:“那你们不打算帮我的族人了吗?” 萧夕看了眼付月,迎着九婴走上前去:“他不帮忙,让我来。” 第305章 避难 付月一惊,紧跟着上去,拉住萧夕的衣袖:“你这是做什么,跟九婴交手,你还差得远,它是上古妖魔,就算是当年的庚辰天帝也束手无策,你又逞什么能耐?” 萧夕指着四处奔逃的百姓,反问道:“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九婴所害?” “若果我告诉你,九婴破印后上岸只是想要回到从前所居住的凶水,它对这些弱小的人族根本没有兴趣,难道你还要坚持对付它吗?” 萧夕闻言,不由一怔,接着又听付月道:“其实你们人类根本就不真正了解我们妖魔,妖魔因为生来就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令人畏惧,但是并非所有的妖魔都以人类为食,就好比九婴,它只是想自由自在生活在扶桑大陆上,人类为什么一定要把它赶尽杀绝呢?” “你的话我不明白。”萧夕皱眉道,“倘若真的无所谓,那么当初庚辰天帝还为什么要将上古妖魔封印起来,既然它们不会为祸世人,那么何不放任妖魔与人类共处?”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庚辰的为人!”付月骤然怒道,“你不知道,他是一个、一个……”说到一半,话却已经说不下去了。 萧夕的鬓发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得猎猎翻舞,她望着渐渐逼近的九婴,轻叹道:“不论如何,现在若让九婴登上笙波城,只会给整座都城的百姓带来灾祸,我要想办法阻止它。” 付月满含怒色望着萧夕,一言不发,俄顷突然冷声道:“我就知道,你跟庚辰是一样的,真希望我早点死在你的手上,那样便再也不必受人摆布了。” 漆黑如夜的苍穹中,突然一道明亮如焰火般的光华直冲上天,茫茫云海中出现一头巨大的黑兽,额头上的利角金黄璀璨,好像燃烧的日辉。 云轩与九婴在港湾的海面上缠斗,各自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吼,掀起滔天巨浪。 整座笙波城都笼罩在惊恐万状中,凤兮站在宫殿外的廊上,望着厮杀在一处的两头上古妖兽,颦眉不语。 鳞镜急急奔过来劝道:“长王姬殿下,笙波城现在很危险,请你快点随我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阿父已经前去了。” 凤兮却道:“一旦九婴冲入笙波城,整座都城就瞬间俱毁,哪里还会有安全的地方?你如果害怕,就随你阿父躲避去吧,大可不必顾及我。” 鳞镜望着凤兮镇定从容的表情,不由露出惊愕。依照眼下情形,整个笙波城内一片惊惶,百姓们纷纷举家逃窜,就连笙波宫内也是慌乱不休,只是整个涟州海域广阔,唯独只有笙波城是陆地,此刻就算要逃,也实在无处可逃,只是徒劳罢了。 “笙波城内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是暂时安全的吗?”凤兮问道。 鳞镜愣了一下,答道:“笙波城曾在上古世代在地下修建地宫,阿父此刻就在地宫中,长王姬殿下,就让我带你去地宫如何?” 凤兮却举手示意鳞镜:“我是不会去地宫的,不过我要你去办一件事,让笙波宫外逃的百姓都带到地宫中去避难,你带着你的手下立刻去办。” 鳞镜面露难色:“长王姬殿下,这个想法我之前曾经跟阿父提过,可是阿父却断然拒绝,阿父认为地宫是先祖的基业,不能让寻常百姓随意出入,以免玷污先祖。” 一直背对着鳞镜的凤兮缓缓转过身,神情露出微微斥责。 “世子,你可曾知道先帝是怎样评价你的阿父么?她曾对我言道,涟州州牧迂腐怯懦,自即位以来无益于百姓,倘若孤还有时间,一定会废掉其州牧之位。” 鳞镜闻言,不由冷汗涔涔而下,先帝对阿父的评价果然极为嫌恶,只是一直宽容隐忍。 “倘若我没有被流放,而是继任天帝之位,那么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废掉你阿父的州牧之位。” 鳞镜顿时惊得慌忙屈膝跪在地上,俯首道:“请长王姬息怒,我这就去让百姓到地宫避难!” 凤兮又缓缓回头,不再去看鳞镜,声音已经重新变得平和下来:“你不像你的阿父,但愿你以后也不要跟他一样。” 听着鳞镜在身后离去的声音,凤兮轻轻叹息,倘若老州牧在这场祸乱中死去,让鳞镜继任新州牧,或许涟州的百姓会生活得更好一些。 就在这时,苍穹中传来怒吼声,凤兮仰头望去,不由眉头一紧。 但见九婴的九首已经被云轩撕咬得鲜血淋漓,只剩下两个满是獠牙的头颅在孤军奋战,而云轩浑身也被九婴重伤,鲜血裹身,这两头上古妖魔居然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云轩与九婴同为上古最为强大的四大妖魔之一,倘若自相残杀就此俱亡,真是一举两得。 然而天上却突然刮起来狂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草木被狂风刮得摇乱不止。 这阵不同寻常的风,是有人出手要打破云轩与九婴之间的战局! 窗牖在狂风中剧烈拍打,太子白泽从昏睡中被震醒,满屋的器具已经被狂风吹得倒落乱滚,窗外的天空中漆黑如夜,两头妖魔正在激烈交战,而*的风兽已经凝聚而生,协助云轩对付难缠的九婴。 太子白泽强撑着走出门外,还有惊慌的人在纷纷逃散,他逆着奔逃的人踉踉跄跄走向近海的领域。 有人停下来劝道:“这位公子,下面很危险,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劝说的人只好无奈摇头,继续逃命。 已经感到有冰冷湿咸的水雾迎着脸上扑来,还隐隐闻到海域上传来的血腥气息。 太子白泽最终脱力,倒在墙角,再也没力气站起来,他抬头望着海面的方向,视野越来越朦胧,然而就在他再次昏过去之前,有人伸手扶住了他。 “大人,白泽公子身体太虚弱,需要快点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个面容年轻但是眼神却如鹰隼般的人说道,他的腰间插着一柄质朴的青铜刀。 第306章 劫后余生 站在年轻人身后的中年男子轻轻叹一声,继而缓缓颔首:“带上他,我们一同去笙波殿。” 年轻人答应着,将太子白泽背起来,跟在中年男子身后一同朝着笙波殿的方向走去,满城惊惶呼声,人们在大街上奔窜,但是这两个人的步伐却很沉稳,在慌乱如鼠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就在二人登上通往笙波殿的石阶上时,只听海天之间传来振聋发聩的声音,溅起滔天巨浪。 奔逃的百姓纷纷驻足望去,但见妖魔九婴残败的躯体正缓缓沉入海中,鲜血染红整片海域,海水奔腾的余韵还在空中回响,每个人的表情都惊诧无比。 “大人,妖魔死去了吗?”年轻人惊讶出声问道。 中年男子凝望着九婴的身躯沉下去,没有再度露出海面,曾经被记载为整个扶桑最为强悍的四大妖魔之一的九婴,居然在这里被压制下去,整座笙波城的百姓免于灾祸,真是这个乱世不幸中的幸事。 正在这时,宫门大开,百姓从门中涌出来,纷纷欢乐相庆。 中年男子看着从宫门内鱼贯而出的侍卫,对年轻人道:“妖魔的事我们管不着,还是先去拜会笙波城的主人涟州牧吧,想必他这会儿也该出来了。” 浊浪渐渐平息,晨曦微露,照在粼粼海面上,殷红如血海。 付月赤着身躯躺在海边的一块斑驳巨石上,身上盖着染着鲜血的破败衣裳,他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萧夕的脸颊。 “付月,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萧夕喜极而泣,泪水止不住从脸颊上滚落。 付月微声道:“你哭了……”说着又勉强笑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哭呢……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愿去办事,难道我刚才表现得还不够好?” 他扭头去看刚才的战场,九婴已经无影无踪,只有殷红的海水显示刚才的战斗是何等惨烈。 永别了,老朋友,付月在心中默叹。 萧夕轻声道:“你伤得很重,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去做这种事情了。” 付月却连头都没有扭过去看萧夕一眼,只是冷笑出声:“倘若你真的以后不想再勉强我,那你此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我。如果你不杀我,这种事情将来只会无穷无尽,难道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我没有忘记,”萧夕轻声道,“但是我以后决不会再拿你的性命去冒险,你要相信我。” 付月却愈发笑了起来:“你居然要我相信你,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倘若你死了,我只会跟着你一起去死;假若你最后离开扶桑,回到你自己的世界,我们之间的血契被强制打破,我的下场依旧是烟消云散,你居然还拿这种鬼话来哄我,真当本尊这么多年都是白活的?” 萧夕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付月。 “如果将来我回去了,你也会死?” “不然你以为呢,你也好,庚辰也好,反正在你们的眼中,妖魔无非都是可以被随意利用的棋子,至于棋子的死活,你们怎么会管呢?我已经被骗过一次,绝不会再被你骗第二次,若果你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想想以后怎么更好地利用我,让我去对付谁……” “够了!”萧夕骤然打断付月的话,暗暗攥紧指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轻贱你的性命?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我自己的朋友……” 付月冷笑道:“朋友?谁跟你是朋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背信弃义的人,嘴上说着仁义,其实只是用来迷惑别人的谎言,难道我会蠢到再上一次当?” 萧夕咬紧嘴唇凝视着付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扬起手狠狠扇了付月一个巴掌。清脆声响,付月*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明显的掌痕。 萧夕的手掌也火辣刺痛,这一个巴掌几乎用尽她全部的力气,然后她慢慢朝后跪坐在地上,轻声哽咽说道:“既然你这么憎恨我,那好,从现在开始,我给你自由。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牵扯到你丝毫。倘若我不幸死在扶桑的什么地方,那你也只好自认倒霉了,但是至少在我死前的这些时日,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夕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海风中夹杂的血腥已经渐渐散去,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付月,抿着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独自离去。 从混乱中复苏的笙波城渐渐恢复生气,大街上的商铺都纷纷开张,行人如织,诸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萧夕经过一家路边的馒头铺,正好店主正揭开一大屉热气腾腾的馒头,吆喝着生意。 萧夕从怀里掏出两枚铜贝递给店主:“麻烦你给我两个馒头。” 店主用草叶包好馒头递给站在面前的年轻姑娘,见她衣襟垂破,脸颊蒙尘,手臂跟腿上还有几道血痕,想必多半是在昨夜的祸乱中糟了不少罪,于是热心道:“小姑娘,前面街角口有家医馆,你去看看大医,姑娘家要爱惜自己。” 萧夕打量了下自己,果然蒙尘垢面,自己的样子大概很难看,不过她只是微笑说道:“不要紧,我只是有点饿了,吃两个馒头就好了。”她接过馒头继续朝前走去。 后面馒头店主望着萧夕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气:“多好的姑娘,怎么就没个家里人照顾,一个人怪可怜的。” 不过萧夕却没有听见,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回头,她走到街角,果然看到一家医馆,有人进进出出,她于是坐在医馆外面不起眼的角落石阶上,一口一口嚼着馒头,不断有人从面前经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跟她讲一句话,明亮的阳光照在她有些灰脏的脸上,明亮得有些刺眼。 就在她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的时候,一个身影罩在萧夕的上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萧夕揉了下眼睛,抬头看去,是一个长着浓黑长眉的大医,身上发出酒气。 第307章 隐情 大医又指了下萧夕的手臂跟腿:“你受伤了,跟我进去,我给你上点药,包扎一下。” 萧夕笑了一下,却没有动:“我没那么娇气,一点小伤,过几天自己会好的。”不过她又指了下医馆外面的躺椅,“我可以在椅子上睡一觉吗?我实在太累了。” 大医点头笑道:“跟我不必客气,等你睡一觉醒来,我还要请你喝酒呢。”他望着萧夕一步步走过去,一别半年,她看起来没有以前那样快乐了。 夕阳落下,掌灯时分,医馆里传出带着醉意的笑语。 萧夕举着酒碗,喝得十分畅快,好像把心中的不快都挥霍掉,脸颊酡红,眼眸半睁。 “在狱台城那时候可真好,差事简单,还有很多朋友,不像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还有一堆麻烦,早知道会这样,那时候真不该去风月城,就留在狱台城有吃有喝多好啊!”萧夕大声道。 对面的妙常显然醉得不轻,举着的酒碗有些不稳,些许溅出来洒在衣袖上,吐词也不清:“我早看出来你绝非池中之物……姑娘是有志气的人,何必因为眼前一时的困境就灰心丧气……就算有天大的事,喝个大醉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萧夕伏在桌案上大笑:“倘若喝酒真的可以解决麻烦,那我就整日浸在酒缸里不出来,何须心烦?” 妙常右臂一挥,扫落二人喝的空酒坛,眼神不清数了一数,最后说了句:“萧夕姑娘好酒量,在下拜服”说罢朝后一倒,睡了过去。 萧夕轻轻晃动碗中清酒,支着脑袋轻声一叹:“运气真差,居然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打破黑夜寂静的步伐声,是军队中兵士的鞋履踏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落定在医馆的正门台阶下。 这么快就找来了,萧夕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轻轻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她的脸颊微醺,眼眸却犹如在溪水中浸润过一般愈发清亮。 她轻轻打开门,顿时一阵清凉夜风迎面吹过来,站在石阶下的人朝着萧夕昂首望过来,萧夕却抬头望着远空浩瀚星河,在黑暗中夜空中光华璀璨。 对方正要开口说话,萧夕却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个嘘声的手势,轻声道:“不要说话,里面的人睡着了。” 她轻轻合上门,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眼前这些人都是奉命来寻找萧夕的,见萧夕走出来,便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经过为首的人跟前时,萧夕突然轻声问:“你其实是来监视我的,对么,棙如?” 棙如身躯微微发震,却还是轻轻点头:“是,属下是奉州牧大人之命来辅佐萧夕大人的。” 萧夕不由轻轻嗤笑一声:“那我真是低估你了。”顿了一下,却又改口自言自语低声道,“不,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冷嘲般地笑了一下,继而抬脚朝笙波殿走去。 棙如总觉得萧夕今天实在言语怪异,既然被其识破真面目,却不怒不斥,真不像萧夕平日坦然洒脱的做派,眼见萧夕不再过问,他也只好赶紧跟上去。 翌日上午,笙波殿偏殿中,才州牧许长青端坐在上首,萧夕坐在宾客席位上,偌大的殿内就二人在喝着茶。 萧夕换了一袭宽袖襟绣波纹鹅黄纱衣,*素纱底裙,乌发如墨,光可鉴人,盘落在膝盖上,观之惹人怜爱。 许长青举止优雅,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轻饮啜。 他始终一言不发,萧夕心中料想他定有很多事要问,但是居然这么沉稳,如同山崖上的一株青松般,只看云霭升腾,不问世事。 萧夕微斜肩头,对着许长青所在的座位轻轻吹出一口气,顿时静谧的大殿涌进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正对着殿门而坐的许长青顷刻间被吹得衣袂翩然欲飞,鬓发轻舞,他本就如美玉般,虽然被忽如其来的风吹得有些衣衫凌乱,然而却丝毫没有窘迫,就好像美玉被轻软的丝绸裹挟着一般,优雅朦胧中又飘逸斐然。 这是萧夕唤来的风,她亦是坐得太久,闲极无聊,居然生出想要调戏一下州牧大人的心思,正瞧得赏心悦目,心中感慨难怪轩辕芷贵为天帝,居然会心甘情愿给许长青生孩子,这般绝世姿容,哪个女子看了不会心动,就连萧夕此刻也瞧得目不转睛。 忽听许长青轻咳两声,朝萧夕望过来,萧夕已经忘形,正支着胳膊肘眼神放肆地盯着许长青,冷不防被对方看过来,连忙惊醒,直起身子端正坐好。 “听说你在笙波城发生很多事,萧夕郡尹就没有要对本州解释一下么?” 萧夕笑了笑:“不知州牧大人指哪件事?” 许长青沉吟了一下:“本州听说你希望让本州释放在猿翼之山上修建祭台的才州百姓,当初依照十巫的指示,这些百姓只要将祭台修建完工就可以回去,但是如今尚未完成,所以本州不会答应让他们离开。” “大人凭什么要听命于十巫?州牧都是由天帝亲自选任,十巫怎有掌控州牧的权力?”萧夕皱眉质问,“还是说大人因为畏惧十巫的力量,害怕忤逆十巫的命令会遭到报复?” 许长青无奈叹道:“本州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沉默一会儿又说道,“你还记得合吾尧臣此人么?” 萧夕颔首:“我自然记得,他就是因为杀死巫盼所以才会遭到十巫的杀害。” 安静的殿中,许长青轻轻摇头:“其实合吾尧臣的死因并非仅仅这么简单,他杀死巫盼因此暴露了行踪,所以才会被十巫找到。这其中的隐情,你想知道么?” 萧夕有些惊讶地望着许长青,又听对方缓缓说道:“其实十巫在扶桑肆意横行,并非一朝一夕,早在三十年前,扶桑十二州的不少志士豪杰暗自想要拔出十巫的势力,并且与整个巫族之间爆发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而这群英豪的领袖之一,就是合吾尧臣。” 第308章 合适人选 原来合吾尧臣年轻时也干过揭竿而起的壮举,萧夕冷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十巫多行不义,会招来别人的对抗也是情理之中。” 许长青陷入回忆,不由感叹:“当时的十巫乃是由巫族中灵力最强的十个人组成,十人合力就连天帝也无法约束,但是在这场战斗中,十巫却受到重创,最为强大的巫彭战死,余众皆有所伤,后来新一代的十巫力量便远差于当年的十巫阵容。” “看来这场战斗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萧夕轻叹一声。 许长青颔首:“没错,十巫虽然暂时被挫伤,然而毕竟根基雄厚,后来反杀时其残暴简直令人发指,但凡发现当年参与过反叛十巫的人,小则村镇,大则郡城,皆血洗一空,不留一个活口。濯浪郡之所以会荒废数十年,就是因为当年曾经出现过一位反抗十巫的英雄——郭公。” 郭公?就是那个在荒郊野外的破庙里供奉的石像,萧夕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郭公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吗,他还变成了鸟,我在祝园里还见到过。” “那都是百姓感念郭公对世人的奉献流传下来的传说故事,真正的郭公一生精通天象,为百姓制定节令历法后便隐居起来,一直在濯浪郡生活,后来不堪十巫祸乱苍生,因此号召天下群雄奋起抵抗,失败后被十巫所杀,十巫为泄愤杀整座濯浪城及周围十余座城镇,从此濯浪郡便荒芜了。” 萧夕叹声:“州牧大人为什么对下官说这些往事?” “本州只是想告诉你,你今日所欲为之事,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有人为之,而他们最终的结局皆未有善终,非但自身性命不保,还会累及无辜性命。倘若本州应允你所期望,那么你与本州的下场便会有如当日殒命之英豪,而你想要拯救的这些百姓也不过是得到更加悲惨的结局。本州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燃着熏香铜鼎的殿内,静默了半晌,萧夕终于缓缓开口:“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是下官一错再错。大概我真的不适合做官,总是做不对事。”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本州之所以命棙如跟从你,就是担心你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大错。很快十巫就会派人来调查此事,你已经无法再待在笙波城,甚至连濯浪郡也回不去了,本州意欲为你筹谋一个新去处,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夕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狼狈……”她抬头望向许长青,“我生来就是要与十巫作对,这件事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改变,大人当年都救不了郭公,今日要怎样救我?” “本州打算举荐你前去巧州,正好巧州正缺典客一职,或许你可以出任此职。本州曾经联络巧州牧,她答应本州会联合呈奏立新帝归台,然而巧州居扶桑正东,与才州相隔端州,往来不便,巧州牧曾书信给本州希望有人可以担任彼此联络之人,本州以为你正是合适人选。” 萧夕沉吟片刻,点点头:“反正在扶桑我去哪儿都一样,去巧州便去,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以免被十巫发现,若是你此间事皆处理妥善,本州便安排你明早动身。” 萧夕点头答应:“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不过还有一桩事,海外生氐人族无傍身之所,我已经答应他们可以去濯浪郡生活,大人,这件事应该不过分吧?” 许长青眼眸一怔,既然难得动容起来:“生氐人,难道是传闻中生活在深海鱼腹中的氐族人?那他们族中的神农鼎……” 一听神农鼎,萧夕顿时也激动起来,昨天听暮笙偶然一提,只是没仔细,这下细想起来,实在是件大好事,太子白泽的病正是要以神农鼎来炼制,而炼制的古方就在自己手里。 萧夕当下情不自禁地拍掌道:“大人,这下白泽的病可以治好啦!”眼神一动,不由苦笑,“总算还有件说得过去的好事。” 许长青正要开口,却见外面急急走来一个兵士,站在门外禀报:“州牧大人,涟州牧就在暴病而亡。” 许长青脸色一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兵士答道:“不清楚,昨夜州牧就不见了,今日找到时就是一具尸体。” 萧夕看了眼许长青,还没好好做客,主人却莫名死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萧夕怀疑道:“莫非是十巫所为?” 许长青颦眉道:“各州牧乃是天帝亲封之重臣,倘若真是十巫所为,那么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这件事你别插手,本州自有打算。” 萧夕应声告退,走出偏殿,边走边思虑,就算十巫对涟州牧不满,却也没有必要非要杀死此人,毕竟还可以留着当傀儡使唤,就算把他给杀了,不但从中无法获得半点好处,反而还会激起天下公愤,十巫还没有蠢到这种程度吧? 她正琢磨着,冷不防被一个人给拽得一歪,抬头一看,原来是长王姬凤兮。 四下无人,凤兮问道:“许长青打算怎样处置你?” 萧夕道:“他倒没为难我,只是要我去巧州出任做官,我已经答应了。” 凤兮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看来他是打算用你当心腹,派你去跟巧州牧联络。” 萧夕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全被你猜中了。”接着了叹了口气,“反正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去巧州便去就是了。” 凤兮道:“你在笙波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十巫一定会来查,去巧州暂且躲一躲也好。” 萧夕心头一动:“说到十巫,涟州牧突然暴病,会不会是十巫干的?” 凤兮道:“现在整个宫中都在流传是十巫暗杀州牧,萧夕,你怎么看?” 萧夕琢磨道:“我看未必,杀了州牧对十巫没有半点好处,他们干嘛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我看多半凶手另有其人。” 第309章 放肆的公羊 凤兮露出赞赏的笑容:“不论何时,都不要被他人的言论所迷惑心智。那你知不知道涟州牧为什么会被杀死?” 萧夕猜测道:“多半是因为他生前得罪过什么仇家,或者做过什么不堪的事,被人记恨,所以才会被杀死。” 凤兮却对萧夕笑道:“都错了,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没用。他既不能治理百姓,又不能拱卫天昭台,若是天帝在位,早就论以死罪,还会留他到今日。”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对视着萧夕语重心长道,“我们所要筹谋的事是绝不会允许没有用的人挡路,若是将来你遇到这样的人,千万不要仁慈,不要被没用的人所牵累。” 萧夕喃喃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人是有用,什么人又是没用的呢?” 凤兮指着城外的猿翼之山方向:“就好比那些在山上修祭台的百姓,就算你为他们出头,那又怎样?结果还不是无济于事?还有从海外来的生氐族,你又为什么要出手对付被他们释放出来的九婴?他们的死活自有命数,又与你何干?” “凤兮!”萧夕突然抓住凤兮的胳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未来的天帝,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自私的话,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子民,不该受到你的庇护吗?” “可我现在还不是!”凤兮语气生硬,眼神锋锐,甚至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血,“只有将来真正成为天帝,我才拥有庇护万民的力量。但是现在,我只是一个漂泊在外寄人篱下的可怜之人,根本不被人所认可,你是我的全部希望,因此我不愿看你屡次身受险境。” 萧夕与凤兮对视许久,终于轻叹一声,低下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以后做事会小心谨慎,不会再让你担心。” 凤兮道:“你的本事要用在有用的事情上,不要为了不必要的人不必要的事浪费时间与精力。这次你前去巧州,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那就是你要去说动端州牧,答应与才州巧州共同联奏,迎奉我回天昭台。” 一条青松挺拔的官道上,路边一座小茶棚,因为正值炎热酷暑,所以虽然地方偏僻,生意却还不错。外面摆着几具木头长条桌椅,坐着短衣打扮的农夫,而里面的陈设则干净讲究,座位上还铺着席子,入座的皆是身着长衣看起来有富贵官职在身的大夫之类。 这里是端州的州都瑞城外的一家小茶店,屋外最不起眼的一张茶桌前,萧夕扯了扯粘腻的衣襟,虽然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裳,但还是热得让人忍不住简直要骂出声来。 这时远处官道上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天青色的车帷随着马车前行轻轻摇晃,在茶铺饮茶的人都翘首望过去。 坐在这种华丽马车里的人,想必身份也应该很尊贵吧。 这时有声音从茶铺里面传出来:“这是州牧宠妾的弟弟素尘公子的马车,想必又是刚从避暑行宫回城来。” “听说素尘公子仗着其姐的威势很是得意,性情甚是高傲,从不把仕宦子弟放在眼里。” “哼,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在咱们端州有一席之地,真是端州的奇耻大辱……” 议论纷纷中,无非是贬责马车里坐着的人是如何飞扬跋扈,惹人讨厌,不过萧夕却有点好奇,照理说既然姐姐是州牧最宠爱的姬妾,想必姿容不俗,而姐弟一母同生,想来这位弟弟的颜值也颇值得期待。 就在马车轱辘声经过萧夕所在的茶桌时,她轻轻鼓起嘴,虽然答应过长王姬做事要低调,但是这种小事情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沉闷的空中突然涌动一阵轻风,恰好吹起落下来的天青车帘,*飘动的纱帘下露出一张俊若青松的脸庞来,淡青色的眼珠正淡淡朝着窗外扫来,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气。 果然没让人失望,萧夕撇嘴轻笑,算是给自己在这场炎热旅途中找的一点小乐趣。 谁都没想到,马车居然会在茶铺前停下来。 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我要下车,饮茶。” 车夫忙摆好车墩,茶铺里所有的窃窃私语霎时间都停止了,不约而同望向车帘。 一只修长的手揭开车帘,坐在里面的人弯腰从车上下来,一袭淡石青锦裳,腰封裹着挺拔的腰身,这么大热的天,却居然浑身上下一点都不露。 难道这个素尘公子就不嫌热么? 萧夕正暗自腹诽,便见素尘后面跟着一个下人,手里的瓷盆里盛着冰块,在烈日下冒着如霜冷气。 萧夕心中拜服,正眼看着那位素尘公子静静走过身边,却突然停下脚步,朝自己望过来。 真倒霉,难道被他看出来了?明明已经这么低调了。萧夕暗暗皱眉,却发现素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后,不仅他,整个茶铺的所有客人居然都把目光投到自己身后,那种惊诧到无以复加的眼神,就好像正有个厉鬼站在自己身后一般。 可是大晌午,哪里来的什么鬼怪?萧夕朝身后一看,却见一头浑身黝黑的公羊,身上毛发长可曳地,双目明亮如昼,如两条光束在萧夕身上扫来扫去。 萧夕只觉得如芒在背,轻咳一声,扫视在场诸人:“请问这是谁家的羊?怎么不拴好?” 谁知没有人回答,反而个个都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萧夕。 萧夕没办法,只好朝旁边挪了一下,好离诡异的黑羊远一点。 结果这下刚好给公羊腾出一个空位,它举蹄昂首,凑上脖子,居然把嘴伸进萧夕的茶碗里面,啧啧有声地喝起水来。 这只放肆的公羊,还真把自己当宠物了?萧夕腾地站起来,挥舞着手想要驱赶它。 谁知周围的人立刻又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萧夕。 这些人还有这只羊该不会都中邪了吧?萧夕干脆放弃了,从袖口掏出几枚铜贝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准备走。 刚一抬脚,萧夕的后腰就被公羊狠狠抵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桌子上,发出“咚”地一声大响。 第310章 贵客到访 周围的客人也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欢呼,好像很兴奋。 唯一没有出声的就是离萧夕最近的素尘,他一直默默注视着萧夕的一举一动,直到萧夕被公羊撞了一下,他的眼神才露出些许诧异。 萧夕这下彻底怒了,不顾腰痛抡起长凳就要痛扁公羊,没想到却被素尘出声阻止:“姑娘且慢,万万不可伤害它。” 萧夕正把长凳举得笔直,黑羊却依旧安之若素,居然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沾在髯须上的水渍。 萧夕憋着火,转头问:“怎么,这头羊是你养的?” 素尘却道:“姑娘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岂有这个资格……姑娘,能不能先把凳子放下来?” 萧夕这才放下板凳,素尘欠身相邀:“请姑娘到里面一叙。” 萧夕朝里面瞅了一眼,店主有眼色,已经打扫出一张桌子,素尘的下人正捧着冰块放上去。 这么热的天赶路实在也受罪,倒是冒着白烟的冰块更有吸引力,萧夕于是跟着素尘走进去,相对而坐,凉沁沁的冷气跟空调差不多,萧夕心里的火气也消下去不少。 倒是那头得罪了萧夕的黑羊,居然还昂首摆尾地跟在后面,居然也享受起难得的清凉。 萧夕默默瞪了黑羊一个白眼,却听对面的素尘微笑道:“姑娘不是端州人吧,所以居然会不认识端州的神兽獬豸。” 萧夕指着长毛拖地的黑羊,一脸不敢置信:“你说这头羊是神兽?” 素尘颔首道:“不错,它正是神兽獬豸,姑娘请看它的眼睛。” 萧夕凝目细看,果然这头看似寻常的山羊眼珠很特别,里面没有眼仁,却如装着浩瀚繁星,熠熠生辉,虽然身上还沾着灰尘,但是绝对不是一头寻常的山羊。 素尘对着獬豸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但是对方却根本毫不理睬,反而朝着萧夕身边靠了下,萧夕躲了一下,生怕獬豸突然发作,又给自己来一下,腰椎骨估计都要折断了。 素尘又对萧夕道:“看来姑娘就是獬豸所选中的贤者,恭喜姑娘。” 青翠欲滴的枝叶在如注雨水中摇摇欲催,雕镂着金色百合花的窗牖里,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正在对镜盛妆。 冷风携着几滴豆雨打进来,落在女子正画好的黛眉上,微微晕染开,女子不由微微颦眉。 婢女见此情景,忙要去合拢窗牖,却被女子阻止:“好容易凉快些许,不必关上。” 婢女道:“可是雨水飘进来弄湿娘娘的妆容……” 女子举帕擦拭眉墨:“重新画就是了,不过是让州牧大人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说着便举起螺子黛对着铜镜细细描摹。 正画着忽听婢女禀道:“洛娘娘,素尘公子来了。” 女子见铜镜里映出一个走过来的人影来,不由面露笑容,愈发艳丽无双,对着身后走过来的人笑道:“素尘,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画眉,不知怎么了,今天的眉毛总是画得不合心意。” 来人正是素尘,他待萧夕被州牧接走后,便径直来找女子,见女子还在悠然画眉,不由有些着急:“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耽误时间,难道州牧大人没有传召你?” 女子柔柔笑道:“自然是召幸我,不过总要等我梳妆齐备,才好去见人呀,怎么你倒比我还还着急?” 素尘问道:“姐姐可知道州牧大人为什么要召姐姐前去?” 女子点点头:“听说是神兽獬豸选中了大贤者,獬豸在端州找了十年,也该有个结果了,怎么,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顿了顿又道,“照理说弟弟你的文才在学府乃是独占鳌头,就算獬豸选中你我也不稀奇,谁知却被别人抢去了,不知此人是谁,我倒想见一见,还有谁能够把我的学富五车的弟弟给比下去?”说着便将螺子黛朝梳妆台上一放,对着镜子照一照,“今日便不画眉了,就这么素面去奉召,想来也不会有人把我比下去。” 女子站起来,携着素尘一路穿过数重殿宇,径直朝大殿而去,远远便听见透过雨幕传来钟鼎奏乐之声。 端州是扶桑十二州中最为崇尚礼仪之州,若有贵客到访,便会敲钟击鼎以示盛情。 女子从偏殿径直揭开帘帐走到正欣赏奏乐的州牧身边,咯咯笑道:“贱妾来迟,夫君大人请恕罪。”说着抬眼朝殿下一瞟,看见了坐在下首的萧夕,不由微微颦眉。 但见萧夕已经换上白霜般的开襟儒裙,腰间缠着大红绸带,姿容清雅如水荷披雨,着实令女子有些惊讶,心中不由暗想,此女姿容绝俗,州牧该不会是要纳这个女子为侧室吧? 萧夕看着突然出现的美艳女子,也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州牧须发皆白,是个垂垂老者,面相看着也还严肃,没想到侧妃居然会这般年轻,看来是人老心不老。 州牧对女子甚是宠爱,没有半点责怪女子迟到的意思,反而笑得一脸皱纹绽开:“洛姬,这位便是被獬豸选中的大贤者,快去见过贵客。” 洛姬惊诧地望着萧夕,又看了看州牧,但见州牧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她见萧夕比自己年轻,且容貌气质皆不输自己,心里暗暗责备素尘,不该耽误自己画眉,否则此刻心里也不会有些发虚。 洛姬面上带笑,款款舞动腰肢走到萧夕跟前,俯首盈盈拜道:“洛姬见过大贤者。” 萧夕起身回礼,举止从容,洛姬心里不由暗自揣摩,观其举止倒似出自高门大户,只是不知是谁家女儿,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资质,竟博得神兽獬豸的青睐。 洛姬回到州牧身边,软笑道:“夫君大人,贱妾的弟弟还在殿外淋雨呢,请大人准允让他进来吧。” 有侍从前去传召,进来时后面便跟着一个如青松般俊拔的青年,萧夕与素尘相视一对,素尘不由一怔,忙收回目光对州牧施礼。 洛姬趁机笑道:“夫君大人,素尘在今年的学府考试中又是第一,弟弟念书这么用功,夫君可要赏赐什么以示嘉奖才好啊!” 第311章 决策 州牧抚髯点头:“这个可以,素尘,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本州讲。” 素尘却婉拒道:“多谢州牧大人好意,不过素尘用功念书只是为了求知,能够像圣人贤者一样,所以素尘并不需要索求什么。” 州牧颔首默赞,洛姬却朝素尘抛去一个不太满意的眼神,这一切都被萧夕看在眼里,她本来希望借此机会能够说动端州牧参与合奏之事,可是他沉溺美色,对宠妾言听计从,很有几分昏聩的姿态,萧夕不由轻声默叹。 洛姬与州牧举杯饮酒欢笑,萧夕只是淡淡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素尘就坐在萧夕身侧,他似乎也对洛姬与州牧的举止视而不见,只是一心一意听钟乐。 钟乐端沉优雅,夹杂着洛姬的媚笑,和着殿外沉沉雨声,竟隐隐有哀乐之声。 “不知贤者师承何人?”素尘对萧夕问道,“想必定是位德高盛誉之人。” 萧夕亦笑道:“刚才听公子立志要做个圣贤之人,不知是什么样的圣贤,譬如贤睿公或者郭公之前者,是否是公子所向往?” 素尘乍一听,手中酒杯险些落在地上,眼见周围并无人听见,忙微声提醒萧夕:“贤者请慎言,要知道贤睿公与郭公都是身负逆罪之人,不可随意谈论。尤其是在端州,州牧一向最尊崇正义礼仪,但凡是被论为逆罪之人,州牧都极为鄙弃厌恶,今后贤者千万不要在州牧跟前提起这些人,否则恐怕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萧夕见素尘一脸谨慎兮兮,不由愈发好笑,轻轻摇头:“那可真不凑巧,我的恩师正是之前被定为谋逆之罪的贤睿公,我算是他的最后一个门生。我倒想知道端州牧要是知道我跟贤睿公的关系,会把我怎么样?是把我驱逐出端州呢,还是直接把我杀头?”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横斩的动作。 素尘登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夕犹自淡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舔了下嘴唇轻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素尘有些结语问道:“那你来端州干什么?” 萧夕看了正饮酒尽兴的端州牧一眼,收回目光,一字一句道:“我是来匡正天下。” 暴雨一连十余天不止不息,整座载瑞城都被黑云急雨所笼罩,白昼如夜。 萧夕独自撑着伞走在雨水如川的大街上,伞上传来噼啪如豆的声音,街上行人稀少,纵有一二,亦是形色匆忙。 半月来端州牧对萧夕甚是礼遇,但是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实地里只是想要把萧夕当作宗庙里的泥塑供奉起来,并不曾真正给予新任,相反倒是对宠妾洛姬言听计从。萧夕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其实甚是看不上端州牧之品性,但是如今既然有求于人,也只好暂且忍耐,只是心里苦闷,就连下着这么大的雨,她也想出来散散心。 走到一半时,萧夕正好瞧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学府门口,石青的帷幔被雨淋得湿透,这是素尘的马车,听说他是学府中最优秀的学生,这么大的雨,难道学府还在讲学么? 萧夕于是举着伞走过去,学府的黑漆大门敞开着,门房倒有,不过正靠在没有被雨水飘湿的地方打瞌睡,抱着胳臂睡得正香,连有人来了也未察觉。 萧夕径直走进去,学府中书阁学堂轩昂古朴,规格恢宏,即便是才州崇尚教学,也不及端州州都的学府底蕴深厚。 整座学府都回响着淋漓的雨声,回廊上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从一间宣室中传来隐约人声。 萧夕刚走近,便听见里面传出愤慨之语。 “听说整个端州已经有十余座城镇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这个时候为什么州牧大人还不下令赈济援救灾民?”话音落后便传来纷纷附和声。 原来是学府的学生在讨论时政,萧夕不由摇头,天灾汹涌,实非人力所能抵御,州牧就算是想要赈灾,然而眼下情景他也无可奈何。 里面却又传来声音:“肯定又是州牧的姬妾洛姬,从中阻挠,这个妇人只会迷惑州牧大人,色令智昏,恐怕州牧大人很难做出正确的决策了。” “没错,自从州牧大人纳洛姬为侧妃,他便荒于政务,整日荒淫作乐,洛姬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一味蒙蔽州牧大人的神智,结果害得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 萧夕听得真切,在门外笑道:“诸位把一切祸责都归咎于一个女子,未免太欺负人了。” 室内众人听人反驳,皆朝门外望去,便见一个衣裳鹅黄眉眼如春的女子慢慢走进来。 坐在最上首的一个头发微白之人,看穿戴应该是这群学生的老师,他对萧夕微惊道:“你一个女子,怎会进来学府?” 萧夕微笑道:“看门的睡着了,所以我就自己走进来了,听见诸位言语,很是替这位洛姬打抱不平。” 诸生皆被萧夕从容高雅的神情所震慑,一时竟没有人反驳,便听萧夕继续道:“洛姬只是区区一介女子,不过生得艳丽些,善歌舞,又有什么本事左右端州数十万百姓的生死?至于州牧大人痴迷洛姬美色,这是州牧自己的选择,又何必赖在洛姬身上,就算没有洛姬,想必州牧也会宠爱其他的女子。不过话说回来,自古英雄爱美人,州牧也是男人,贪恋美色亦是人之常情,其中滋味,想必在座诸位都有所体悟吧?” 此语一出,不免有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这时上首的先生开口道:“姑娘之言只对寻常之人可用,却不该用在州牧身上。男欢女爱虽发自天性,寻常百姓儿女只图一己之温饱,因此可以随心所欲;然而州牧身系数十万百姓之安危,自当勤政养德,而洛姬身为州牧之侧妃,亦有规劝州牧之责,若是一味以歌舞诱之,便是自身失责,纵然不该将所有罪责归于其身,但是又岂能说无罪?” 萧夕听罢,不由心中一凛,似有醍醐灌顶之感,却又难免心中生出悲凉。 第312章 公认的贤者 她颔首道:“先生的道理更在我之上,刚才的话的确是我凭一己私心所言,若是站在整个端州百姓的立场上,倒是连我也该杀了。” 先生问道:“姑娘何罪之有?” 萧夕笑答道:“若是依照先生的道理,我所犯下的便是滔天之罪。既然我不该进这个学府,那我还是先走了。”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诸生见萧夕说来便来,一阵风似的便又走了,说的话更是犹如打哑谜一般,不由都面面相觑,不知其意,唯有坐在上座的先生低声轻叹:“世上竟有如此慧根之人,刚才的话,他竟是悟了吗,只可惜是个女子……” 萧夕刚转过回廊,迎面便瞧见素尘,他正站在走廊最里面,独自望着满园风雨。 “我还以为你会跟那帮学生在一起讨论时政,怎么,竟一个人在这里赏景?”萧夕走过去笑道。 素尘见萧夕居然出现在学府中,不由一怔,下意识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转念想到萧夕乃是个奇女子,又岂是这些规矩可以束缚的,因此又闭口不问,只是道,“就算不进去,我也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不过是说我姐姐乃是精魅说化,迷惑州牧,祸国殃民。”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难掩苦涩。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大可不必往心里去。”萧夕安慰道,“你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姐姐,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吧,不是人人想有便能有的。” “你是说我姐姐深受州牧宠爱,可以给我带来很多好处吧。不过我并不想依靠姐姐的关系,这样会让人瞧不起的,我只想凭借自己的才干,做一个可以于百姓有利的人。” 萧夕“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简直跟贤睿公当年对我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她的神情露出感慨,“当年他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是很感动,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直到现在我明白了,却又觉得太沉重,时时觉得承受不起。” “贤睿公是天下公认的贤者,他所认可的人,又怎么会出错,再说,你也是獬豸选中的人,你一定可以拯救端州的百姓。”素尘满怀期冀看着萧夕。 “但愿吧……”萧夕轻声道,抬头望着无尽天幕,不知何处是尽头。 帷幔飘舞的寝殿里,隐隐纱帐之后的舒适大床上,传来*浅笑声。 一个柔媚声音笑嗔着,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另外一个人的脑袋:“夫君大人对这位大贤者当真礼遇,样样殷切周到,连妾身都快吃醋了!” 一只有些枯瘦的手臂挽过洛姬*的肩膀,轻轻揉着:“你是本州的心肝宝贝,天下再没有能比过你的人。只是那萧夕毕竟是神兽獬豸亲选之人,举州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本州,本州总得做个样子,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在大床上缠绵的二人正是洛姬与端州牧,洛姬闻言,轻轻“哼”了一声:“我看那位萧夕姑娘不过是生得好看些罢了,倒未见有什么真本事,说不准是獬豸选错了,该是选妾身才对,夫君你看,论模样姿色、琴棋书画,妾身哪一样不比她更出众?” 端州牧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在洛姬光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爱妃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洛姬娇嗔不满:“夫君休要哄我,我看不惯萧夕那副高傲样子,夫君不如找个理由把她给赶走,不然妾身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端州牧老脸犯难:“这个……不太妥当吧,就算本州在她之上,但是她毕竟是神兽獬豸亲选之人,依照本州传统,须得妥善待之,若无重罪,不得降罚。” 洛姬愈发不满:“夫君嘴上说最疼臣妾,怎么遇到这点小事就不肯为妾身作主了?”眼眸一动,对端州牧商量道,“妾身有个好主意,可以不损害夫君的威严声誉,如今端州有妖魔蛮蛮作乱,天下大水,萧夕既身为端州之贤者,自然有为夫君分担此事的责任。听说要射杀蛮蛮须得用上古神器后羿弓,但是此物据传在东南舜州,夫君不如就命萧夕去舜州寻后羿弓,用这个理由来打发她再合适不过了。” 端州牧抚髯沉吟片刻,居然点头答应:“这个主意倒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一来,也省去本州在大贤者面前处处拘谨?“说着刮了一下洛姬的鼻尖,”小宝贝,你可真聪明,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的?“ 洛姬咯咯笑道:“妾身整日侍奉夫君大人,自然要事事为夫君大人着想,如大贤者这般的绊脚石,还是早早除去为妙。“说着便搂住端州牧满是皱纹的脖子,撅起小嘴亲了下去。 寝殿之外,风雨飘摇,簌簌生惧,寝殿台阶之下,没有人发现在黑夜中居然峙立着神兽獬豸,不知何时,它的额头上居然长出一对雄壮*的角,在夜雨中散发着朦胧的白光,它的一对幽亮深邃的眼眸正直直盯着寝殿的方向,虽然寝殿的门紧紧关闭,但是它却仿佛直接窥视到里面的人之一举一动。獬豸一直站立许久,然后才缓缓转身离去。 一道雪亮闪电划过寝殿上空,正在沉醉春风的端州牧猛然从床上惊坐而起,心中莫名惊惧万分,满头大汗。 洛姬不解,柔柔起身为端州牧擦拭汗水,柔媚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端州牧按住不住惊跳的胸口,直直感到有些喘不气来,直到洛姬给揉了许久才重重吐了一口气,惊魂甫定道:“本州刚才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倒像是本州气数已尽,有种残油枯灯之感,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实在令人惊忧。” 洛姬正揉着端州牧胸口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又恢复如初,把脸颊枕在端州牧肩膀上,轻声笑道:“定是外面骤风晦雨连日不休,所以夫君才会感到身体不适,待到明日请大医来诊一诊脉,调理一番就好了。” 第313章 心思 端州牧享受着洛姬的服侍,很快就将刚才的那种感觉抛在脑后,闭上眼舒舒服服享受着,感叹道:“本州一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收你为侧室,自从你来到本州身边,本州才真正体会到人间至乐,再想想从前为了处理那些琐碎烦恼的政务日夜不休,本州真希望早一点遇到你。“ 洛姬又给端州牧捏一捏僵硬的脖子,嗔笑道:“夫君说笑了,若是再早一些,妾身还是个不懂事的孩童,夫君如何能够看得上妾身,还是上天安排得好,让妾身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夫君,能够服侍夫君一生一世,那是妾身的福气。“ 端州牧喘了口气,感觉又舒坦了许多,轻叹道:“你这张嘴,真是让本州又喜又爱,只是本州年事已高,近些年来感到身体愈发沉重,将来必然先你而去,本州真是舍不得你。“ 洛姬把嘴凑到端州牧耳边,柔声细气道:“只要夫君允许妾身服侍你直到终老,那便是妾身最大的福气。夫君若是舍不得我,那又何妨,等夫君一日归去,妾身愿以命相随。“ 端州牧没想到洛姬居然肯放弃性命,颇为感动:“没想到你对本州居然这么忠诚,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那些对本州进言说你祸乱州土的人,真是一派胡言,下次再有人敢对本州说你的坏话,本州定要严惩不贷!“ 洛姬握住端州牧枯筋纵横的手背,叹声道:“妾身自进宫那一日便是为了好好侍奉夫君大人,这一身性命就是为了夫君你,就算将来真的搭进去性命,那又何妨?“ 这次端州牧却没有回应,而是从嘴巴里传来微响的鼾声,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已经昏昏睡去。 洛姬这才松开端州牧的手,起身整理鬓发衣衫,下了床走到外间,示意候在门外的婢女进来,脸上已经换作一副冰霜神情,对婢女吩咐道:“明天一早去召大医来为州牧大人诊治,跟往常一样便是了。“说着便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帕包裹好的东西,展开一看,原来竟是好大一捧金贝。 洛姬将金贝包好递给婢女:“我今日看这老东西的光景,怕是活不长了,告诉大医,这种好事恐怕也没几次了,叫他好好办事,不要出任何差错,明白了吗?“ 婢女忙答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说着便冒雨而去。 洛姬于是起身走到床前,听着端州牧传来的鼾声,低声嗤笑一声:“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还是快点闭上嘴躺到棺材里面去吧。“说着便宽衣解带,入帐而眠。 翌日上午,洛姬正对着铜镜梳妆,虽然天光因风雨晦暗,照得她的面容有灰暗之色,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正当她对着镜面一笔一笔画着眉尖时,突然一阵突然的推门声,洛姬不由指尖一抖,黛眉画歪了,她不由微微颦眉,对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人影嗔怪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害得我的眉毛抖画坏了。“回头一见来人浑身湿漉,不由又怪道,”怎么淋成这个模样,就没拿把伞吗?“ 来人正是洛姬的弟弟素尘,他直直站在洛姬身后,脸色似有愤慨之色,一言不发。 洛姬这才察觉出素尘的不同寻常,搁下螺子黛亲自拿了帕子来给素尘擦拭脸上的雨水,却被素尘抬臂挡了过去,还甚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洛姬柔声笑问道:“好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又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难听的话,让你受委屈了?“ 素尘这才出声道:“我是在外面听到一些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才来问一问姐姐。“他上前紧走一步,质问道,”听说是姐姐给州牧大人出的主意,把萧夕派去寻找上古神器后羿弓,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洛姬笑了笑:“原来是为这件事,明明下令的是州牧大人,怎么倒全赖到我身上来?“ 素尘急道:“那州牧大人一向对萧夕礼遇有加,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这样明明无异于把她驱逐出端州,外面的人都说是……是姐姐给州牧进言,州牧大人才会这样做。“ 洛姬掩袖笑道:“瞧把你给急的,萧夕姑娘身为端州的大贤者,举州上下对之期望甚高,如今正当端州危难之时,若是大贤者能够挺身而出,为州牧大人分忧,寻找治对之策,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弟弟何必如此愤慨,姐姐看你对这位萧夕姑娘如此上心,莫不是对其动了心思?“ 素尘脸上一热,忙辩解道:“我、我没有。“ 洛姬咯咯笑道:“好弟弟,这有什么,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虽然只见过萧夕一面,却也看出她是个不寻常的女子,要不是她的身份特殊,姐姐还真想让州牧为你赐婚,把她许配给你呢。“ 素尘见洛姬越说越离谱,心里又是着急,却又有一种别样滋味涌上心头,不由央求洛姬道:“姐姐,你就、就去求州牧大人收回成命,不要让萧夕去舜州。“ 洛姬却收敛脸色:“姐姐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这件事既然已经定下了,就必然不会再改变,你要我去求州牧,若是为了你,我还愿意低这个头,若是为了别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萧夕一起去!“素尘突然高声道。 洛姬顿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居然要跟她一起去?你可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暴洪淹没河流山川,凶险无比,更何况去舜州还要穿过两州之间的海域,如今蛮蛮现世,那海上必定是惊涛骇浪,九死一生,你从小都没离开过载瑞城,如今居然想要冒这么大的危险,我不同意。“ 素尘却坚持道:“姐姐,那都是从前,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想要自己做一番事业,不想再让别人说我的闲话。“ 第314章 载瑞城 洛姬神情一怔,继而眼眸里流露出点点泪光:“弟弟这是在怪阿姐么?想当初咱们都还小,阿爹早早过世,阿娘获罪被斩,我姐弟二人本是官家子弟,却被迫落为贱籍。还记得那时候,咱们住在最脏最臭的街巷里,家里没有米没有钱,你饿得直哭,姐姐无奈,去了歌楼当舞姬,卖唱卖笑,这才养活了你。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理解姐姐的苦心呢?“说着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 素尘忙劝慰道:“姐姐,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只是不想在姐姐的羽翼庇护下,被人骂借势沾光。“ 洛姬拭泪道:“傻弟弟,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姐姐一生以笑侍人,将来多半不得善终。我要你读书认字,进学府跟先生学学问,是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而不是要你因为一时意气,就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你要跟萧夕共同去寻那后羿弓,固然是好事,但是此事凶险无比,姐姐怎么放心让你前去?想来就算那萧夕接到州牧的命令,恐怕也未必肯去。“ 素尘却道:“姐姐不知道,萧夕姑娘一口便应承下来,即刻就要动身前往舜州。“ 这倒及出乎洛姬的预料,她不由追问道:“她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那么她可提了什么要求没有,要带多少人马随行?“ 素尘答道:“说来倒也奇怪,听说萧夕姑娘不要一兵一卒,竟要独自上路前往。“ 洛姬突然破涕为笑,轻轻拿指尖戳了一下素尘的额头:“我的傻弟弟,你还没看出来么?想来这是萧夕姑娘使的一个计谋,她不好明面拒绝州牧的请求,因此表面答应下来,实际上却准备独自逃走,否则她为何一兵一卒都不要?“ “这……“素尘不由哑然,”萧夕姑娘此举的确令人颇为费解,但是我相信她绝对不是这种不讲信用的人。“ 洛姬心中已然认定萧夕必是打算暗自逃走,因此便不担心素尘真的会去舜州,于是故意道:“那好,你若不信,姐姐就破例准允你跟随萧夕姑娘一同上路,只是倘若她在半路不再打算去找后羿弓,你不许多事,乖乖回到姐姐这里来,如何?“ 素尘见洛姬答应,忙点头道:“好,我答应姐姐。“心里想到倘若萧夕真的如同姐姐所说,又忍不住伤感忐忑。 洛姬一眼便看出素尘心思,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劝慰:“好了,我的傻弟弟,这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你怎么就认定这一个呢?待你回来之后,姐姐会为你谋一门好亲事,定叫你满心欢喜。“ 这时,婢女从门外走进来,对洛姬使了个眼色,洛姬于是对素尘道:“你不是想跟萧夕姑娘一起去么,还不快去收拾一下。“ 待素尘离去,洛姬问婢女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婢女悄声道:“回主子,都办妥了,大医开的方子都用的是最好的药材。“ 洛姬重新拾起螺子黛,对着铜镜细细描眉,低声道:“那就好。“ 暴雨如注,雨水源源不断顺着沟壑纵横的城墙流淌下来,汇聚在石板路上。 出城的大路上空茫无人,渐渐地一个穿着蓑衣的身影从雨中渐渐清晰,她的裙裾都已经湿透,赤脚穿着草鞋,蓑笠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庞。 她在城墙之下站立不动,然而微微抬头,仰望城头上任凭雨水洗刷的三个字“载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拔脚朝前走,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呼声。 “前面的那位姑娘,请等一等。”一个布衣中年男子执着伞匆匆赶过来,衣襟被淋得湿透。 男子急步赶到穿着蓑衣的人跟前,虽然被淋得狼狈,但是依旧谦谦有礼:“请问这位姑娘,你是否就是大贤者?” 女子笑了:“大贤者是专门给你们用来叫的,我的名字叫萧夕。” 男子焦急的神情微微松却:“那就好,幸好赶上了。”他自知仪容不整,连忙举袖擦拭脸上的汗水与雨水,萧夕认出此人正是当日在学府中与自己辩论的那位先生,便道,“原来是你,我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说着萧夕便把斗笠稍稍抬起,好让男子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容。 男子不由一怔,继而脸上露出惭愧神情:“原来是姑娘,当日我有眼不识,还请大贤者见谅。” 萧夕听他句句话不离“大贤者”,不由笑道:“先生可是折煞我了,若要论贤,我当是不如先生。你匆匆赶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布衣先生轻叹道:“我一听闻州牧大人下令让大贤者去舜州寻找上古神器后羿弓,便急忙赶去贤者的住宅,没想到大贤者居然走得这样急,所以我只好匆匆赶来城门,希望可以遇到大贤者。” 萧夕笑道:“向来做事宜早不宜迟,既然州牧大人说此事刻不容缓,那我还是尽量早点上路为好。” 布衣先生道:“大贤者忧民之情,固然令人敬佩。只是不知大贤者是否知道后羿弓的来历?不妨先听我讲一讲。”他清咳两声,继续道,“据说上古时候扶桑共有四件神器,分别为昆仑镜、伏羲琴、神农鼎与后羿弓,据说后羿弓威力巨大,可以射杀一切妖魔神兽,后来庚辰天帝开辟疆土,他的身边有一位善射的将领,手持后羿弓射杀了许多妖魔,后来天下大定后,庚辰大帝便将后羿弓赐与这位将领,将领带领族人离开,据说归隐在舜州的青要山,从此极少有人再见过此族之人。”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这趟去舜州恐怕寻到后羿弓的机会很渺茫,劝我要量力而行,对么?” 布衣先生拱手道:“小人不敢,只是此去路途艰险,我是真的很担心大贤者的安危。” 萧夕“噗嗤”笑了一下:“危险的事情我经历得多了,这种事情还不在话下,先生请放心,我自有办法,不管后羿弓如今是否还存世间,我尽力去找便是了。先生当日也说过,人在不同的地位与境遇所要承担的责任也不同。 第315章 担忧 “既然你们都称我为端州的大贤者,那么我自然要奋不顾身,冒险一试,也算不枉费当日先生对我的教导。” 布衣先生见萧夕如此执着,不由为之感动,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不瞒大贤者,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每每想来,心中惶恐不安。听说州牧大人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愈发沉重,倘若将来州牧大人仙去,大贤者又不在载瑞城,我担心端州会发生意外,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会趁机干涉端州之内政。“ 萧夕眉头一颦:“先生的意思,是说到时候十巫会趁机篡夺端州的政权?“ 布衣先生点头道:“没错,如今天帝之位空缺,由十巫暂代,而十巫之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齿寒,但是十巫之威势实在令人惧怕,倘若真的到那个时候,也只有大贤者能够主持大局。“ 萧夕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我也拿不准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我只能尽量早些赶回来。“ 布衣先生对萧夕深深一拜:“有大贤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的街道上传来轱辘轱辘的马车声,一个少年正赶着马车,扬鞭喊道:“阿父,等等我。“ 马车在二人跟前停下,赶车的人却是萧夕曾经在城外茶摊上见过一面的静闲公子,布衣先生对萧夕道:“这是犬子,大贤者独自前往实在危险,就请让犬子侍奉左右,也算有个照应。“ 静闲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萧夕施礼,又朝马车上示意道:“大贤者,请上车吧。“ 萧夕不由有些苦笑不得,本来打算低调些,自己独自去处理这件事,没想到居然还是被派了个跟班,她正想着开口婉拒,却听后面又传来一辆马车的声音,这次驾车的人却是素尘。 没等素尘开口,静闲已经抢道:“素尘,你来干什么,大贤者可不会坐你的马车,她是要坐我的马车的,我马车上一应具有,连枕头被子都铺好了,你……“ 结果没等静闲啰嗦完,素尘也开口道:“既然你的马车准备得如此周全,那我也坐你的马车好了。“说着便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萧夕跟前道,”萧夕姑娘,我也要跟你同行。“ 萧夕看了看素尘,又看了看静闲,笑出声来:“你们两个当这是游玩踏青呢,现在端州洪水肆虐,危险得很,我劝你们两个都乖乖回去,在家里好好待着别乱跑。“ 静闲争辩道:“大贤者,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好歹也算是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这怕那的,反正我是一定要跟你去的。“ 不但静闲如此坚定,就连素尘也以同样不可劝说的眼神望着萧夕,萧夕只好妥协:“好吧,既然你们两个非要跟我去,那我就答应了,只不过我可没打算坐马车去,这样得猴年马月才到得了?“ 静闲与素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问道:“那要怎么办?“ 萧夕轻轻一笑,缓缓抬起手臂,顿时天风流转,大雨飞旋,浇得静闲三人浑身湿透,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三人皆不约而同举起袖子抵挡风雨,饶是如此,也险些被刮得翻到在地上。 直待大风渐息,三人才敢睁开眼睛,却惊诧地发现,萧夕的身后正停落着一头身躯巨大的飞禽,浑身莹白如雾,就连眼珠也是淡淡的莹白透明。 三人霎时间惊呆了,静闲指着白禽呆呆道:“这只鸟是怎么回事?“ 萧夕轻轻摸了下白禽的羽翼,对三人笑道:“这是我的坐骑,名字叫垂云,咱们就乘坐垂云去舜州,二位以为如何?” 舜州位于扶桑东南海上,与端州隔海相望,自天上俯瞰而下,万里苍碧,草木繁茂。 萧夕站在青要之山脚下,进山的小路已经被野草所覆盖,只能隐隐看到曾经有人走过的痕迹。 静闲扶着路旁的石头,因为头晕还在干呕,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夕笑了一下:“原来你晕机,看来你不适合出门啊!” 静闲擦了下嘴,有种被女人瞧不起的感觉,小声嘀咕:“什么晕鸡晕狗的,本公子只是第一次坐大鸟,还不适应而已。”他靠在大石头上,长长喘了口气,“让本公子歇一会儿,简直快要死了。” 萧夕对素尘点头示意:“那咱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儿。”看得出来,虽然素尘没有静闲反应这么厉害,但是走路也有些打飘,要是还没找到后羿弓,却先让这两个公子交待在路上,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萧夕正在原地转悠,却听见素尘出声道:“萧夕姑娘,请你过来一下。” 萧夕应声走过去,却见素尘正指着石头背面:“这里有奇怪的石刻。” 定睛一瞧,却见是用赭石涂抹的图画,中间是一只像狐狸一般的动物,而狐狸的周围不同方向则分别有八支如箭一般的刻痕,箭头都直指向正中央的狐狸,狐狸四面受敌,脑袋高昂,虽然图画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但是却异常清晰地感觉到狐狸在腹背受敌时的悲哀情绪。 “这应该不是一副普通的狩猎图。”素尘轻声道。 素尘是个纯粹的外来户,更是看不懂这种带有浓浓文化底蕴的图画,因此也没有发言权。 倒是静闲一拍脑袋,指着正中央的狐狸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只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上古妖魔九尾狐。”他见连素尘与萧夕皆一无所知,不由对自己能够表现一番大为得意,眉飞色舞继续道,“我阿父曾经对我讲过,上古时代有妖魔横行世间,其中之一便是盘踞在舜州的妖魔九尾狐,庚辰天帝要在舜州开辟疆土,迁百姓来居住,于是命其手下的大射师司翌持神器后羿弓来舜州射杀九尾狐,这副图画上所刻的便是后羿神弓射杀九尾狐的场景。” 素尘数了一下射向九尾狐的箭头:“共有八支箭。” 静闲愣了一下,却摇头道:“不对呀,阿父跟我讲过那后羿神弓。” 第316章 九尾狐 “后羿神弓具有九箭连射之神技,才将九尾狐给杀死,怎么这上面却少了一支,难道当初的大射师司翌一时失手,竟然没有将九尾狐杀死?” 话音刚落,静谧的空林中突然传出一阵极轻微的嗤笑,转瞬即止。 三人都听得真切,转身朝山林里望去,但是只有繁盛摇曳的草木,哪里有半个人影。 “刚才那里好像有人……”静闲指向茫茫山林,“这里该不会闹鬼吧?” 萧夕忽然问道:“那你阿父有没有说过,这九尾狐是男是女?” 静闲愣了一下:“什么男女,妖魔也有男女之分吗?” 萧夕点了点头道:“对啊,妖魔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自然有男女之分,听说狐妖之类的生性媚人,不知这九尾狐若是化成人形,究竟是美艳女子还是俊俏男子?我倒是很想知道。”话音刚落,山林中却又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不同刚才的声音中带着嗤笑不屑,这声笑里倒像是很柔和。 静闲听着这不知所出的笑声,不由浑身战栗一下,忙摆手道:“别,我可不想看九尾狐是男是女,倘若它真的没死,我只求千万别遇到它,否则说不定被它一口给吃了。” 三人便沿着山路朝前走,一路上草木榛莽,天色渐渐昏暗,道路越来越模糊难辨,几乎要迷路。 萧夕指着路边一块大石头,石头旁边地面尚宽敞:“好了,咱们今天就暂且在这里过夜。” 三人走过去,把地面稍稍清理干净,又生起一堆火,渐渐暖和起来,静闲双手抄在袖子里,沉沉欲睡。 萧夕见素尘正在整理鬓发仪容,于是掏出怀里的铜镜递过去:“我这里有镜子,给你用一下。” 素尘接过铜镜,道了谢,拿着铜镜左照右照却不住皱眉,又还给萧夕:“这面铜镜照不出人的影子。” “怎么会呢,我还时常用来着。”萧夕笑着把铜镜举到自己脸庞跟前,里面映出一张清晰的脸庞,她又把铜镜举到素尘跟前,探头一瞧,不由怔住,果然,铜镜镜面黑乎乎一片,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她又把铜镜照在静闲脸上,却也没有映出人脸来。 “这面铜镜真是奇怪,为什么只能映出你的面容呢?”素尘疑惑道。 萧夕举着铜镜,怔怔看了一会儿,继而叹了口气:“大概是日久成精了吧,不能用就算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二人便都靠着大石头上,渐渐合眼入睡。 静闲睡到半夜,只觉得脖颈间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扫来扫去,既舒服却又微痒,他于是拿手拍了下,想要把那东西拍开去。一巴掌挥下去,那东西果然不再扫动,却换作一只微凉的脚掌搭在静闲的肩膀上,还对着静闲的耳朵轻轻吹气。 静闲被那股冷气吹得一个激灵,睁开眼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尖尖的嘴,嘴两边的胡须还一耸一耸的,正对着静闲准备继续吹气。 静闲顿时吓得大喊起来:“啊,有鬼!不,是有狐狸……” 萧夕与素尘立时被惊醒,正好看见一团白影踩在静闲的脑袋上使劲儿一蹬,窜到大石头背后,瞬间不见了踪影。 静闲摸着脑袋还在止不住大呼小叫:“啊,救命、救命!“ 萧夕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大半夜的,瞎叫什么,狐狸已经被你吓走了。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连只狐狸都害怕。“ 静闲依旧被吓得惊魂甫定,手脚比划道:“你没看见,它刚才对我这样还那样来着,真真把我给吓死了。“ 萧夕笑道:“照你这么说,这野狐狸倒是成精了,既然人家狐狸精看上了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遇到狐狸精,总比遇到黄鼠狼精还有耗子精什么的要好吧?“ 素尘听萧夕打趣静闲,不由忍俊不禁,倒是静闲,没再吭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几句,又睡着了。 三人又沿着山路朝着深林行进了三天,烈日当空,衣裳汗湿,拐过一道山石,忽闻水声清透,原来前方有一道溪水自山崖跌落,下面是一池清澈潭水。 三人当即暂时停下休息,静闲饮过水后,还嫌不够凉快,便动了要下水洗澡的念头,于是把素尘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没想到素尘望了萧夕一眼,脸颊居然发红,连连摇头:“不成,萧夕姑娘还在这里,脱了衣裳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静闲劝道:“这荒山野岭还讲究那些礼数干什么,又没人瞧见,你看见那块大石头没,咱们就躲在石头后面舒舒服服洗个澡,有什么不好?”说着往萧夕那边瞟去一眼,却不见萧夕的踪影,转念笑道,“你看,萧夕姑娘都跑得没影儿了,说不定她想得跟咱们一样,已经到哪个角落去泡澡了,咱们还等什么,速战速决就是了。” 素尘打量萧夕不在,身上又黏得厉害,他素来爱洁净,于是便答应了,二人便到大石头后面,脱衣解带,池水不深,刚好及胸,在这炎炎夏日真是避暑胜地。 他二人浑然不知不远处的草丛里,正蹲着一个人,拨开草丛看得正起劲儿。 萧夕边看边感叹:“这两人的身材真不错。” 没想到旁边也传来一声叹息似的附和:“对哟” 萧夕转头一看,居然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弯弯的眯眼,好像在狡黠地笑,嘴里还对着萧夕轻轻吹了口气,凉飕飕的。 萧夕笑道:“狐狸也会说话?” 那狐狸居然不躲不避,还弹了两下尖尖的耳朵,居然又开口说话,还是那声:“对哟” 萧夕又问道:“你这个狐狸精跟了我们一路,是看上我们三人中的谁了么?” 狐狸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对”一缩头窜回草丛里去了。 “奇怪。”萧夕不由颦眉,“这狐狸究竟看上我们三个当中的谁了呢?”她只顾着想这个问题,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偷窥素尘跟静闲洗澡,不自觉就从草丛里面站起来。 第317章 志趣相投 素尘与静闲冷不丁见萧夕冒出来,登时吓得都叫出声来,倒把萧夕吓了一跳。 见两个大男人被自己给吓得抱膝缩肩,好像自己要非礼良家妇女一样,不由嘴角一跳:“叫什么叫,这荒山野岭的,叫再大声也没人听得见。”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丛里便钻出一个人来,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一双眼眸却是犀利,背上负着一把弓箭,手里还拎着两只野兔,看来是打算来这里剥皮清洗的。 年轻人看了眼正浸在潭水里的二人,又看了眼萧夕,眼中多了戒备:“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萧夕笑道:“你看这里风景这么好,我们是特意来旅游观光的,小伙子你住在这里吗?” 年轻人却严肃告诫道:“青要山上有很多狐妖,不是玩耍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否则被狐妖缠上,恐怕到最后连性命都丢掉了。” 萧夕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但是我们今天肯定下不了山了。不如让我们到你家里去借宿一晚,明天再下山如何?”她从衣袖里取出两枚银贝来,走过去递给年轻人,“我们不会白吃白住的。” 年轻人又把三人打量一番,却没有伸手接钱,而是转身朝草丛走去:“你们跟我来。” 萧夕对二人使了个眼色,便跟了上去,二人忙穿好衣裳跟在后面。 静闲凑到萧夕耳边道:“咱们为什么要跟他回去?万一他是坏人该怎么办?” 萧夕道:“那你就在坏人跟狐妖之间选一个,我们一路上山,沿路遇到的狐狸越来越多,指不定今晚就把你叼走了。” 静闲撇了一下嘴:“那我还是选坏人吧。” 素尘却低声问道:“莫非萧夕姑娘怀疑这个年轻人跟当初隐居在青要山上的大射师后人有关?” 萧夕点头道:“说不清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绝对不寻常。” 正在这时,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杂毛狐狸来,年轻人二话不说,立即抽出弓箭,搭上弦对准正在奔跑的狐狸就是一箭。 飞箭破风,发出“嗖嗖”轻响,本来是可以射中狐狸的,没想到那狐狸老奸巨猾,居然临时一折,回转身就跳上树枝,年轻人搭弦又是一箭,正好射中狐狸所在的位置,只可惜又晚了一瞬,老狐狸又逃脱了。 就这样,老狐狸在树枝与地面之间窜上跳下,年轻人拔箭连射,“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萧夕三人只觉得满眼都是飞来飞去的黄白一团跟尾随而至的飞箭,不由都惊呆了。 直到年轻人一连射出九支箭,却都没有取到杂毛狐狸的性命,他便不再射箭,而那只老狐狸则停在树枝上,转身探头对年轻人作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继而窜到更高的地方去,消失不见了。 静闲稀奇道:“这老狐狸简直成精了,根本就是故意调戏人,喂,你不是还有箭吗,为什么不射了?” 年轻人正从树干上一根一根把箭拔出来,头也没回道:“族里有规矩,但凡连射九箭都无法命中猎物,那就不能再射了。” “这么奇怪的规矩……”静闲嘟囔了一句,走过去安慰年轻人,“不怪你箭法不精,只怪敌人太狡猾,你这么好的手法,若是放在端州,肯定是无人能及。” 没想到那年轻人根本不理会静闲的抬举,自顾走开了,静闲本来还准备拍一下他的肩膀,这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只好讪讪收回来,小声抱怨:“真是好没意思。” 四人又继续朝山上走了半日,路边出现一个石像,是一个魁梧的男子,背负着弓箭,昂首望向天空。 年轻人停下来,对着石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萧夕问道:“这石像是什么人?” 年轻人答道:“他是我族的先人,守护我族领土不被狐妖侵犯。”他又指向前面,“这里就是我族人居住的地方,你们事先说过,只住一晚,记得明天早点走,我带你们去见族长。” 年轻人所说的族人聚居的村落,其实就是坐落在山崖上数十间大小不同的茅草屋。最中央的一间最大,年轻人带着萧夕三人走进去,刚走到门外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年轻人顿了一下说道:“族里除了你们,还有外人来。” 萧夕笑道:“说不定是跟我们一样来游山玩水的,这样倒是志趣相投了。” 话音刚落,屋里便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采言,你回来了,进来吧。” 年轻人答应了一声,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萧夕三人尾随其后。 屋里的墙壁上挂满了兽皮,其中不少都是狐狸,除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另外还站着一个神情高傲的年轻人,看衣裳打扮并不是跟采言一样的本族人。 老者望了眼萧夕三人,问道:“采言,这三位是什么人?” 采言答道:“老族长,他们三个是来青要山上游玩的,因为天晚了下不去山,所以我把他们带回来留宿一晚。” 老者缓缓颔首:“那好吧,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一下,还有这位从荒州来的客人,你也一并安排一下吧。” 采言正要答应,却听那位客人急道:“那怎么行,我跟他们可不是一起的,我有我要办的事情。” 老族长却道:“客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你还是歇息一晚就请回吧。” “哎,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给打发了呀,我回去可怎么跟大巫祝交待呀?”客人愈发急道。 萧夕听他们言语中提及荒州与大巫祝,不由心头一动,难道这位客人居然是巫族人?那他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采言见客人不依不饶不肯出去,便上前抓住客人的手臂,欲要强行把他拉出去,谁知刚挨到那人的手臂肌肤,顿时感到火焰一般的灼烧,下意识便松开手,举掌一看,掌心已经通红滚烫。 采言不由眉头一皱:“你……” 话音未落,却被萧夕笑着打断。 第318章 放火烧山 把采言挡在身后劝道:“来的都是客,别介意嘛。”说着便自己上前去抓那位客人的手臂。 客人神情得意,根本没把萧夕放在眼里,本以为萧夕会被烫得大喊出声,谁知手臂却居然被她牢牢抓在手里,握得紧紧的,嘴角却还挂着笑:“这位客人,老族长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到明天再说。” 那人见萧夕毫发不伤,自己却因一时大意受制于人,心中发怒,却只好忍住,口中答应道:“好,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 四人便一同出了屋子,走到僻静之处,那人猛然甩掉萧夕的钳制,勃然大怒指着萧夕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夕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对方手臂一扬,手掌里已经多出一团明火:“你敢坏我的事,我就好好教训你一下。” 萧夕面不改色:“咱们两个,还不知是谁教训谁呢?”说着便对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三人后退。 静闲还有点糊涂:“他们两个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这个,打架斗殴非君子所为,你们可不可以有话好好说?” 萧夕跟客人直直盯着对方,同时出声道:“不可以。” 素尘示意静闲避让:“萧夕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我们还是不要插嘴了。”他见采言面有愠色,便低声劝道,“采言公子,他们二人都是身怀法力之人,恐怕不是你可以对抗的,你还是姑且自保为好。况且萧夕姑娘是个有分寸之人,不会殃及你们族人的。” 采言只好咬牙后退。 那头萧夕与巫族年轻人已经对上人,可惜年轻人远远不是萧夕的对手,无论他怎么想要把手里集聚的火球抛出去,火球却被无形的风裹着黏在手心里,左挥右舞也无济于事。 年轻人在那里手舞足蹈了半天,仍旧无济于事,只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静闲在旁边看得直打哈欠:“这个人在跳大神吗?蹦来蹦去的是要干什么呢?” 年轻人闻言,气得破口大骂:“你不懂就别乱说,本小爷天生可以御火,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有资格议论的!” 静闲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天生就会舞火球,那在你家乡过节的时候岂不是少不了你去奉献一下这么高超的技艺?” 年轻人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你——” 这时萧夕打断道:“别扯这些废话了,你已经输了,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我就把你的双手都砍下来,叫你以后只能从嘴巴里面喷火。” 她径直走到年轻人跟前,插着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见自己居然输给一个区区女子,心里无比憋屈,把头朝旁边一扭:“我凭什么告诉你?” 萧夕转头唤道:“静闲,去借把刀来,越锋利越好,最好能一刀就把人的手臂给砍下来。” 年轻人见状,忙妥协道:“别拿刀,我、我回答你就是,我叫、叫柔柔。” “柔柔?”萧夕怔了一下,把年轻人好好打量一番,“你是个女的?” 年轻人怒道:“你仔细看清楚,本小爷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静闲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那你为什么要取女孩子的名字?” 年轻人气忿道:“小爷的阿父阿娘在小爷还是胎果的时候就认定我是个女孩子,所以就提前取好了名字,怎么了,不可以吗?” 萧夕摆手示意:“没关系,只要你们自己喜欢就好。我再问你,你来这里找老族长的麻烦,是为了什么事?” 柔柔轻哼一声,虽然极不情愿告诉萧夕,但是惧于萧夕的淫威,只好乖乖回答:“我是奉命来借神器后羿弓的。” “原来是奔着后羿弓来的。”萧夕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巫族也在寻找后羿弓的下落。 “那你是跟谁一起来的?”萧夕又问道。 柔柔轻哼一声,想要糊弄过去:“没谁,就是我一个人。” 萧夕冷笑一声:“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大巫祝怎么会就派你一个废柴来办这么重要的事?” 柔柔被羞辱,又是气得大怒,口不择言:“你再敢瞧不起我,当心我告诉阿父,我阿父可是堂堂十巫之一的巫罗,等他知道你欺负我,定会要你好看!” 萧夕被柔柔吵得头疼,示意静闲把他的嘴巴堵上,又看了眼采言,对方的神情也是一言难尽。 萧夕揉揉脑袋,叹了一声:“采言,带我去见老族长,你们族人恐怕要有麻烦了。” 深山入夜,冷月天悬,老族长所在的草屋里,明明晃晃的油灯冒着轻烟。 萧夕叹道:“这么说来,神器后羿弓虽然在你族中,但是已经失去斩妖除魔的神威了,真是可惜,看来端州百姓这下真的要遭殃了。” 老族长抚须道:“后羿弓失去神威已经很久了,只是世人尚不知情,所以还会有人来寻访。我族与狐妖世代为仇,又担心外来人会给本族带来麻烦,所以举族迁到这深山中,希望可以避祸,没想到还是被巫族给缠上了。” 萧夕皱眉道:“如今巫族之野心,已是天下人皆知,他们要寻后羿弓,必是要拿去干什么坏事,我是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正在这时,采言从外面跑进来,急道:“老族长,不好了,有人放火烧山了!” 萧夕与老族长对视一眼,忙都走出去,但见整座青要山上燃起茫茫大火,将整个族区包围起来,族人无路可逃,都聚集在一起面露惶恐之色。 浓烟从四面飘过来,老族长被呛得连连咳嗽:“怎么会突然燃起大火来?” 素尘与静闲捂着嘴赶过来,后面用绳子绑着柔柔,柔柔大笑起来:“这下好了,这火是我阿父放的,看你们还敢不敢跟我们巫族作对!” 静闲气得当即给柔柔捶了一拳头,素尘问道:“萧夕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萧夕打量火势,摇头道:“我的能耐你们也都看到了,若是施展出来,风助火势,非但无益,反而只会越烧越大。” 第319章 要挟 她转头对老族长道,“你们族中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暂避一下,先保护族人的安全。” 老族长道:“附近倒是有一个山洞可以暂且容身,咳咳,只是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萧夕道:“先别管那么多,去躲一躲再说。”顿了一下,“万一这火真的灭不下去,老族长,我也是真的无能为力。” 老族长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倘若我族真的在今夜覆灭,恐怕也是应有之命数,怪不得任何人,姑娘也随我们去躲一躲吧?” 萧夕摇摇头:“我就先不去了。”她把柔柔拽到自己身边,又对静闲与素尘道,“你们跟老族长一起去山洞。” 静闲与素尘同时问道:“那你呢?” 萧夕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留下来跟这个巫罗斗一斗了。好了,都别废话了,快点带着族人离开。” 素尘与静闲对视一眼,素尘道:“萧夕姑娘,那你自己小心。”便随着老族长与族人一道朝着山洞避去。 火势汹涌蔓延,族区最外缘的草屋已经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萧夕见采言还不肯离去,便问道:“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你的箭法虽然好,但是对付巫罗是没有用的。” 采言咬牙道:“我知道,假如后羿弓还在,我族人就绝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萧夕笑了一下:“你们的后羿弓也太不经用了,怎么说坏就坏?那神农鼎、伏羲琴跟昆仑镜都还好好的呢。” 柔柔闻言一愣:“你怎么会知道它们都好好的?” 萧夕使劲儿拍了一下柔柔的脑袋:“少废话,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你聊天。” 却又听采言叹道:“其实后羿弓倒是完好无损,只是当年祖先司翌用后羿弓对付九尾狐的时候,神箭被狐妖盗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因此空有弓而无箭,根本用不了。” 话音刚落,火光里突然窜出一团火来,从萧夕跟前飕飕跑过去,原来是一只杂毛老狐狸,尾巴上被火给点燃,无奈只好现身在人的跟前。 那狐狸倒是也通人性,跑到萧夕跟前哀声祈求,萧夕赶忙两脚把老狐狸尾巴上的火给踢灭了,认出这只正是今天白天在来的路上调戏采言的那只杂毛老狐狸,眼见采言又要动手宰了老狐狸,萧夕忙阻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杀狐狸?如今你的族人性命难保,它们又何尝不是,大火烧山,住在山里的动物也都得遭殃。” 采言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没有动手。 萧夕又对杂毛老狐狸道:“看你也是听得懂人话的,那你就去帮我带个话,跟你们的首领九尾狐说一声,如今大敌当前,它要是不想让自己的族人全部死在这里,就快点把当初偷走的神箭拿过来,否则,大射师的后人也好,你们狐族也罢,今天全部都得完蛋。” 老狐狸搭了两下耳朵,转身从大火缝隙里跳走了。 萧夕又转头对采言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拿后羿弓?” 采言惊问道:“难道你真的认为九尾狐会把神箭还回来,我们可是世仇啊!” 这时柔柔插道:“就算没有神箭,你只要把后羿弓献给我阿父,他肯定会饶你们不死的。” 萧夕笑道:“你这小子,馊主意还挺多,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我们全部都交待在这里,那也要拉上你陪葬。”又扭头催采言道,“还不快去,就算人家九尾狐不还箭,我好歹也是为后羿弓而来,就算要死,也得让我看一眼,否则我岂不是死得太亏了?” “好,我这就去取弓。”采言一咬牙,转身匆匆离去。 萧夕又一脚踹在柔柔的腿弯上,柔柔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听萧夕不怀好意地笑道:“小柔柔,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了。” 柔柔大惊:“你想对我做什么?” 萧夕拎起一把刀架在柔柔的肩膀上,对着大火大声喊道:“巫罗,你快点给我出来,否则我就把你儿子的手臂给砍掉,你是堂堂十巫之一,总不会愿意自己有一个残废儿子吧?” 柔柔也被吓破了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忍不住大喊道:“阿父,你快来救救儿子吧,这个女人凶狠歹毒,她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啊!” 二人正对面的火光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他浑身穿着一身漆黑衣袍,衣襟上绣着一团大红如火焰般的花纹。 萧夕笑道:“你们十巫的工作服还真是整齐划一呀,一眼就认出来了。” 巫罗沉声道:“你居然敢拿我的儿子来要挟我,真是无耻!” 萧夕大笑道:“你放火烧了整座青要山,拿山上所有生灵的性命来报复人,我看你比我更无耻!废话少说,我现在就要你儿子的命!” 熊熊火光映亮的夜空中,传出一声嗷嗷的惨叫,柔柔扭头看着左边肩膀流出的鲜血,眼泪都流出来了。 萧夕一手举着刀,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喜欢叫?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点小伤算什么?” 柔柔气愤道:“我的肩膀都快被你砍断了,我阿父都出来了,你怎么还要对付我?” 萧夕冲着站在对面的巫罗喊道:“喂,对面的大巫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你放的火熄灭,要么等着给你儿子收尸,你自己选吧?” 巫罗冷声道:“我只会放火,不会灭火。”他一直伺机找寻机会攻击萧夕,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找到破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流血哭喊。 萧夕冷哼道:“你这个当爹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再生个二胎吧。”说着把刀高高举起对准柔柔的脖子,作势就要砍下去。 巫罗忙举臂急道:“等一下,只要你不伤害他,我可以放弃夺取后羿弓。” 萧夕闻言,于是改为把刀架在柔柔的脖颈上,扬声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别人的东西,怎么能说抢就抢呢?既然你放弃了,那好吧,你现在马上离开青要山,我可以不杀你的儿子。” 第320章 恢复威力 巫罗冷冷看了萧夕一眼,开始慢慢后退,渐渐消失在熊熊大火中。 正当萧夕准备松口气时,突然天空中一个炸雷响起,紧接着一道闪电当空落下,直直劈向萧夕所在的位置。 萧夕与柔柔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只听柔柔大声喊道:“啊,是我表哥来了!” 萧夕就势拎着柔柔的衣襟朝旁边一滚,雷电正好劈中刚才二人所在的位置,劈出好大一个坑来,泥土溅了二人满脸。 紧接着从巫罗消失的方向,突然喷来一大团火焰,萧夕无奈,只好御风抵挡。 风与火在距离萧夕不到三尺的位置形成一面墙壁,火焰喷溅,很快点燃萧夕周围的房屋。 萧夕咬牙道:“该死,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帮手。” 柔柔拼命想要挣脱捆缚在身上的绳索,在地上滚来滚去,口中道:“这下好了,我表哥可是十巫中最有天赋的巫即,他跟我阿父联手,你绝对不是对手。” 萧夕惊道:“你说什么?你的表哥就是巫即?” 柔柔得意笑道:“没错啊,这下你害怕了吧,待会儿我要在你身上也划个三刀五刀的,好让你也尝尝我的厉害。” 萧夕冷哼一声,腾出一只脚来朝着柔柔屁股上使劲儿一踹,把他踹到巫罗那边去:“就凭你这个怂货,还想报复我,等下辈子吧。” 正在这时,采言从萧夕后面匆匆跑出来,举着手里的弓箭对萧夕大喊道:“我已经把后羿弓取出来了。” 萧夕与巫罗同时朝着采言所在的方向望过去,但见那弓箭脊背晶莹如玉,弯角更是碧绿之色,弦丝金黄,在熊熊火光中散发着莹莹光泽。 巫罗顿时收起对萧夕的攻击,转而一团烈火扑向采言,口中喝道:“把后羿弓给我。” 采言就势朝地上一滚,躲开这团烈火,滚到萧夕的身边站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眼下情势很艰难,光是对付一个巫罗就已经够麻烦了,还有一个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敌人。 就在这时,离二人最近的屋顶上突然响起一声带着冷气的话语:“真是好久没见过后羿弓了哟。” 萧夕扭头一看,原来屋顶上蹲着一只白狐,听说话的声音应该就是今天跟自己对过话的那只,它的嘴里还衔着一只金黄色的箭羽。 萧夕喊道:“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快点把箭拿过来——”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白狐的身后,已经出现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他的衣襟上绣着金色的闪电花纹。 与此同时,白狐也发现了身后的敌人,它忙纵身一跃,朝萧夕所在的位置扑过来,而跟随在它身后的,则是数道交织在一起的闪电。 难怪巫即许久没有动静,原来是在等待这个一击即中的时机。 眼看白狐几乎躲无可躲,萧夕纵身一跳,把白狐拽进自己的怀里,同时凝聚风力朝巫即挥出一击。 一瞬间,萧夕只觉得胸口被一股剧痛穿透,向后跌倒在地上,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巫即的面前出现一头浑身透明的风兽,一口咬在巫即的左肩上,巫即闷哼一声,肩膀上流出鲜血。 柔柔已经奔到巫罗身后,回头一看巫即受伤,不由大惊:“阿父,表哥受伤了。” 巫罗不由皱眉,再望向萧夕,她也已经受伤,一时半刻难以再战斗,然而从白狐的嘴中瞬间流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与采言手中的后羿弓融为一体。 巫罗低声道:“不好,后羿弓已经恢复威力了。” 萧夕痛得鼻尖冒汗,却忍痛对采言道:“还等什么,快拿弓射他!” 采言道:“好。”说罢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巫罗挽弓,弓如满月,箭若流星。 闪耀的箭光与火团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发出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巫罗被后羿弓的威力所震荡,不禁后退几步。 采言片刻不缓,又挽起弯弓,一道流光直冲向巫罗,只听对方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夕躺在地上还无法起身,但是也不由赞道:“好拉风,再射他一箭!” 谁知采言忽然摇晃了两下,跪倒在地上,满手鲜血,后羿弓摔落在地上。 萧夕大惊:“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才两发就不行了?” 采言喘着气道:“我实在比不上祖先司翌九技连发,只是两下就已经力竭了。” 萧夕仰头朝对方望去一眼,巫罗父子都倒在地上,自己这边两个人也倒在地上,没人能站得起来,她叹声道:“这下好了,难道咱们四个要在这里趴上一整夜吗?” 就在这时,采言仰头朝萧夕身后望去,眼中充满惊诧。 萧夕回头一看,只见巫即正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正一步一步朝着后羿弓走来。 巫即缓缓走到后羿弓面前,俯身拾起,肩膀上的鲜血低淌在地上,他忍不住喘息了一声,看来伤得不轻。 萧夕叹了口气:“巫即,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还是把弓留下吧。” 巫即摇头道:“我不能,巫族需要后羿弓。” 萧夕勉强支撑着探起身,仰头对巫即冷笑了一下:“天底下有比巫族更需要后羿弓的人,大巫祝只是需要帮他颠覆天下的工具,你们巫族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就要去偷去抢,去杀去罚,你们以为天下的人都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吗?” 巫即紧皱眉头:“我从来没有轻贱任何人的性命,但是在所有的东西面前,巫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萧夕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真是无耻之极,我真是……真是瞎了眼才会……”说到这里,她把头垂下去,再也没有把话说完。 但是巫即已经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不由心口一痛,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却最终咬紧牙关,一步一步从萧夕身边走过去。 突然间,萧夕昂起头对着火光冲天的苍穹高喊道:“付月,还不快点现身!把这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混蛋给我往死里揍!” 话音刚落,整个族域的火焰陡然剧烈颤抖起来。 第321章 非你莫属 一声震耳欲聋的吟啸声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头浑身漆黑的猛兽跳落在巫即面前,挡住去路。 巫即大惊失色:“云轩!” 萧夕支撑着麻痹的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狠狠道:“别以为只有你们有后手,我也有!今天这事你们就自认倒霉吧。” 这时对面的巫罗已经缓过来,解开柔柔的绳子,见了妖魔云轩亦是大惊失色。 巫罗当即道:“巫即,今天我们取不走后羿弓,还是先走吧。既然后羿弓已经出世,来日方长,我们还有机会。” 萧夕冷声道:“你可真是不要脸,来日方长,我一定取你的狗命。” 巫即紧紧盯着眼前庞大的云轩,眼下的局面,就算自己与受伤的巫罗联手恐怕也未必是云轩的对手,他的鼻尖已经冒出冷汗,最后只得把后羿弓抛过去,缓缓朝巫罗那边退去。 这时采言开口道:“既然他们两个都受了伤,为什么不趁机杀掉他们?” 萧夕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摇了摇头,二人便眼睁睁看着巫罗三人消失在大火中。 萧夕回望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蔓延到整座青要山,一夜的功夫估计整座山就会化为灰烬,她苦恼道:“这么大的火,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忽听天上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二人抬头望去,一滴雨落在萧夕的脸颊上,紧接着雨滴越来越密,竟然在顷刻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萧夕站在雨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雨知时节,我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下雨。” 她与采言在雨中相视而笑,一起迎接这场及时雨。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哼,本尊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居然连声谢谢都不说。” 萧夕头也没回道:“你这么大老远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听我说一声‘谢谢’?我们之间应该还没有见外到这种程度吧?” 付月轻哼一声:“数月不见,你的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采言见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又与萧夕甚为熟悉,不由问道:“姑娘,这位客人是谁?” 萧夕回头看了眼付月,耸了耸肩:“算是我的跟班,或者是宠物吧。” 付月顿时怒道:“什么?你居然说我是你的宠物?” 萧夕笑道:“我家从前有一只宠物狗,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儿,岂不是跟你一样,你不是我的宠物又是什么?”心念一动,回望四顾,“刚才的白狐呢,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从一块破布下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在这儿呢,我讨厌下雨,毛会湿。” 萧夕走过去,把白狐从破布下面拎出来,开始数落:“你可真不够义气,刚才那么关键的时刻,你居然独自先跑了。” 白狐弹了下耳朵上的雨水:“你以为我有多厉害,自从被后羿弓射断八条尾巴,我就只剩这么一条了,现在的我也就跟寻常狐妖差不多,你要我拿什么跟十巫拼?” 萧夕顿时哭笑不得:“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也就比那杂毛老狐狸厉害一点点,怪不得你偷了神箭就不还了,是不是怕被杀了?” 白狐哼道:“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使用后羿弓吗?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只有当初的大射师司翌能够发挥后羿弓九技连射的真正威力,至于这个小子么,你瞧他刚才,才射了两下就不行了,这技术也太烂了。” 被白狐无情蔑视打击,采言顿时心里苦闷,萧夕劝道:“别听这只狐妖瞎说,我看你就很不错,这次去端州对付妖魔蛮蛮的重任,我看非你莫属,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去端州,这个……我……”采言犹豫了下,心里拿不定主意。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声音道:“既然这位姑娘需要你的帮忙,那你就跟她一起去端州吧。” 众人转身,原来是老族长带着族人走出山洞,族人们见敌人大火熄灭,不由都欢呼相庆。 老族长走到采言身边,语重心长道:“你是我们族中最好的射师,后羿弓就交给你,你要妥善使用啊。” 采言犹豫道:“可是我还无法真正发挥后羿弓的威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使用后羿弓的资格。” 老族长笑叹一声:“后羿弓乃是上古神器,古往今来能够真正发挥其威力的又有几人?若是非要论是否拥有持有后羿弓的资格,我看只要不落在为非作歹的人手里,那就很好了。你只要保持一颗善良正义之心,好好用后羿弓造福世人,就不会愧对我族的先人。” 萧夕赞道:“老族长的话,就算在我听来,也是受益匪浅,那十巫虽然肆意暴行,妄图掌控天下,但是只要有老族长这样的人在,恐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老族长对萧夕颔首道:“采言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去过青要山以外的地方,这次去端州,还请姑娘多加照顾规劝。如果将来还有什么事要采言帮忙,不妨就把采言留在姑娘身边,做个帮手。” 采言闻言,急道:“老族长,您这是不准我回来吗?” 老族长却摇头道:“怎么会,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回来,族人永远都会接纳你。”话音一转,他又看向萧夕,“我虽然不知道姑娘的身份,但是姑娘所要做的事情,并非独自一人之力所能完成,我想要帮助姑娘,但是实在太老了,所以我才希望采言可以作为大射师后人的身份助姑娘一臂之力。” 萧夕点点头:“我明白了,看采言自己愿不愿意了。” 采言微微哽咽两声,点头答应:“好。” 大雨滂沱,天幕如夜,在层层云海中一头浑身莹白透明的大鸟在穿梭。鸟背上坐着萧夕、付月与采言三人,萧夕的怀里还揣着一只白狐。 万里苍穹之下,是被大雨所笼罩的载瑞城,城市上空,浑身青赤的妖魔蛮蛮正在肆意扇动羽翼。 垂云紧紧追击在蛮蛮身后,萧夕指着蛮蛮大声道:“采言,成败在此一举,你要好好表现。” 第322章 立场 采言大声回道:“好。”张开后羿弓瞄准前方的蛮蛮,“嗤”然一声,金黄箭羽飞出去,穿破层层雨幕,蛮蛮感应到身后的危险,奋力一躲,左翼被射穿,一团羽毛炸开,被大风卷走。 萧夕大声道:“好,再来一发,不死也要它半条命。” 采言虽然未射中蛮蛮要害,但是仍旧心神坚定,毫不犹豫再次张弓挽箭,这次瞄准的是蛮蛮的右翼。 又是“嗤”然一声,蛮蛮右翼鲜血喷溅出来,一声惨鸣,如同被击落的直升飞机一般斜斜坠向地面。 垂云一声清鸣,也倒转直下,紧追不舍,付月与采言被风几乎要掀飞,白狐也紧紧扒住萧夕的腰带,只有萧夕,迎着逆风,眼神却被雨水洗刷得更为清澈。 眼见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萧夕微微一怔,正下面正是州牧的宫殿所在,而蛮蛮直接坠落的位置,刚好对准州牧理政的大殿。 只听“轰然”好大一声巨响,蛮蛮庞大的身躯直直砸破宫殿的房顶,梁柱倒塌,侍从四散奔逃。 垂云只好停落在宫殿前面的广场上,刚一停下,付月就从垂云的背上跳下来,居然捂着肚子吐了起来,挂在萧夕腰间摇摇摆摆的白狐也吓得瑟瑟发抖。 萧夕有点无奈:“你们两个好歹也是道行高深的妖魔,怎么连坐个鸟都狼狈成这样?” 付月气忿道:“你懂个屁,我们都是陆上的妖魔,最害怕在不着地的地方长久待着。” 萧夕顿时偷偷笑了一下,看见一向狂娇的付月这副狼狈模样,不知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一丝隐隐的得意,她走上台阶,正好有侍卫匆匆赶来,一见萧夕,皆是大惊,忙行礼问道:“请问大贤者,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夕答道:“州牧大人不是命我去寻后羿弓么,现在妖魔蛮蛮已经被后羿弓射成重伤,就掉落在宫殿废墟里面,估计也该差不多了,你多找些人来,把这里处理一下。对了,州牧大人在哪儿,我要见他。“ 侍卫回禀道:“贤者大人,州牧大人已经在三天前就殡天了。“ “什么?“萧夕一惊,”州牧大人已经去世了?那现在是谁在主事?“ 侍卫道:“巫族派了人来,说是因为天帝暂时缺位,无法任命州牧,因此想要派一个人来暂时接管,现在正在礼宫。” 萧夕不由心中一紧,又是十巫,该死的十巫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 又听侍卫道:“巫族的人还说,只要答应他们,他们就有办法为端州除去妖魔蛮蛮。” 萧夕一抬手:“好了,我知道了,现在带我去礼宫。”又转头看向付月与采言,“把他们两个带到我的住处去。” 付月瞪着眼道:“十巫派人来,你还敢一个人去,打得过吗?” 萧夕耸耸肩:“我倒巴不得他们出手,这样一来,他们可就彻底别指望有人会听他们的话了。好了,你们也累了,快回去休息,我去会会十巫派来的人,很快就回来。”说罢便示意侍卫首领带路。 一路快步走到礼宫,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哀乐之声,白幔飘垂,萧夕打量了一番自己沾了泥水的衣裳,也来不及去换,举步便走了进去。但见里面跪满大臣,都穿着白衣,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裳,特别醒目。 那人回头望来,四目相视,隔着哭哭啼啼的群臣,都不由一愣。 站在州牧棺椁跟前的人,是巫即,他的脸颊微微苍白,左肩上还残留着血痕,他直直望着萧夕,眼中既有惊讶又有歉意。 萧夕穿过人群,缓缓走到巫即面前,学府的先生见萧夕归来,忙走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萧夕示意不必,萧夕道:“不管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端州的内政都不会允许外人插手。如果你还想硬来,我不介意再跟你斗一斗,在这里你是赢不了我的。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 巫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凝视了萧夕许久,然后轻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萧夕不由一怔,继而轻叹:“反正是你打伤的,你下手的轻重难道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又笑了一下,“我的命是很硬的,我是天命之人呀,难道你忘记了吗?” 巫即叹息一声:“如果你不是,该有多好。” 萧夕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没错,如果我不是什么天命之人,就不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也不会遇见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人,那样的话,也许到最后我还会有个善终。算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还是认命好了,反正这条命不管怎么折腾,最后十有八九都会交待在这个鬼地方。” 巫即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他轻轻穿过萧夕身边,群臣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只提高了哀嚎声,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住内心对十巫的恐惧。 萧夕跟着巫即走出殿外,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天上的雨渐渐变小。 萧夕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跟天上的雨一样,渐渐平息了,干涸了,她突然出声道:“你是个骗子,我居然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我真是个傻瓜。” 巫即的脚步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萧夕看着巫即的背影,很想扑上去狠狠揍他几下,然后把他受伤的肩膀扯开,对着伤口狠狠再咬上一口,这样他就知道自己的心里此刻究竟有多痛。但是她忍住了,如果是在那个本来的世界,情侣之间有了分歧误会,是可以肆意吵闹冷战的,因为没有任何顾虑,所以一定会和好。 但是现在不行,两个人彼此都有自己坚持的立场,那道鸿沟不可逾越。 萧夕的心渐渐冷下来,好像结了冰,她冷冷道:“现在我正式宣布,我跟你分手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甚至不会想起你,将来我们再见面,就是敌人,真正的敌人!” 微雨霖霖,斜风微冷,萧夕站在门外青石路上,满地残花,她如泄愤一般使劲儿在地上跺脚。 第323章 出发 一个声音从门内传出来:“你脑袋没病吧,干什么跟这些花花草草过不去?”付月打着呵欠走出来,衣裳只穿了一半,瞥眼看了下萧夕。 萧夕却狠声道:“我就算有病,你能治吗?” 付月轻瞪眼道:“喂,这可是你自找的,我早就觉得这个巫即不靠谱,是你脑袋发热一门心思要跟人家好,现在被人给甩了,生气有什么用,想开点就是了。” 萧夕指着自己,奋力反驳:“谁说我被他给甩了,是我要甩了他,你弄清楚没有?” 付月抱着手臂一撇嘴:“那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你们俩这事就是黄了呗。” 萧夕急道:“我、我——”突然眼睛一红,瞪向付月,左顾右盼找武器,“你就是成心来取笑我的对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付月急步后退,看萧夕一副奋不顾身要拼命的架势,自己可不想当巫即的替罪羊,赶忙撤退到门里面去。 萧夕还在门外狂喊:“你跑什么,你平时不是很威风吗?” 付月用手捂着耳朵,权当没听见,赶忙走到走廊上,白狐正蹲坐在栏杆上,听着大门外萧夕有点歇斯底里的叫喊,摇了摇脑袋叹道:“女人一旦遇到感情上的事就会变得精神失常,看来这个道理真是亘古不变。” 付月无奈道:“我早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合适,可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昏了头,她肯定听不进劝。” 白狐立即来了八卦的兴趣:“你说她跟谁好上了?” 付月道:“就是在青要山上那个会操纵雷电的巫即,长得倒是挺不错,就是人品差了点。” 白狐立即附和:“那是,这人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打,还算是男人吗?真正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一点伤害的,这个巫即太差劲了,我看这事黄了也好,省得萧夕将来还得遭罪。” 一人一狐正为这事达成意见一致,颇有点惺惺相惜感,又听萧夕在大门外喊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些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当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付月与白狐面面相觑,付月压低声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现在不去理她,我请狐兄喝酒去。” 白狐一听喝酒,顿时眼眸发亮,大尾巴摇得呼哧呼哧:“果然英雄所见略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付月小声道:“咱们从后门走,这条街出去后左拐就有一家酒楼,酒气特别醇香,正适合小酌。” 白狐跟着付月朝后门绕过去,边走边道:“甚好甚好,正合我意。” 萧夕听得真切,反正庭院里渐渐没了声息,知道人都被自己给撵走了,心中怒火熄灭,却反而涌上浓浓的悲酸,正想坐在花间的石头上,趁着左右清净的时候大哭一场,不料还没等眼泪流出来,便听路上传来一个声音:“大贤者,小人有急事找你商议。” 萧夕心里又气又闷,这该死的世道,连哭都不能让人好好哭一场,人活到这份儿上真是够憋屈的,但是她只好压下心头的不良情绪,平声道:“原来是学府的先生,你有什么急事找我?” 先生道:“如今州牧殡天,端州无人主持大局,依循旧例,大贤者仅次于州牧之位,且由神兽獬豸亲自选出,当下由您来主持端州事务再合适不过。只是大臣中有不少惧怕十巫的威势,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内心却已经偏倒向十巫,恐怕会给大贤者带来不少压力。” 萧夕冷哼一声:“贪生怕死的小人在哪里都有,端州自然也少不了。这样吧,你明天让所有的大臣都到大殿去,我要亲自主持一场殿议,好好治一治他们贪生怕死的毛病。” 先生答应道:“是。”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州牧大人的宠妃洛姬在自己的寝宫自缢身亡了。” 萧夕不由一怔,轻叹道:“死就死了吧,只是没让他们姐弟见上最后一面未免令人伤感。” 先生又道:“关于洛姬的安葬,大臣们意见有分歧,许多人认为洛姬生前迷惑主上,极尽妖媚,死后不该再享有尊荣,施以薄葬之礼即可。” 萧夕却轻轻摆了摆手:“这样不妥,不管她生前德行如何,总归是州牧的宠妃,那就按照妃子的礼数来安葬,那些嚼舌头的人大可不必理会,一群大男人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真是让人看不上眼。” 先生轻轻一怔,其实在他看来,这个洛姬的确配不上妃子应享受的尊荣,但是听萧夕这么一说,的确何必跟一个死去的女人计较,未免太心胸狭窄了些,而且当初是由洛姬提议让州牧命萧夕去舜州,连萧夕自己都没有计较,自己又何必计较这些身后事,心里便不由对萧夕的大度生出敬意。 萧夕又问道:“去舜州接素尘与静闲二人的队伍,都出发了吗?” 先生答道:“已经出发了,如今暴雨既止,大概十余天后就可以回转。” 萧夕点头道:“那就好,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去先去忙吧。”先生应声离去。 被这样那样的事情一搅和,萧夕倒没有了想要再哭的感觉,只是心中沉闷,整天被各种俗事缠身,简直连自己的身心自由都没有了,还有明天的殿议,究竟该怎么对付那些狡猾的大臣们,要是明天搞不定他们,估计以后就更难了。 萧夕揉着脑袋躺在花间还有些湿漉的石头上,简直想得头疼,自己是没办法在端州久待了,必须想办法快点稳定端州的局势,否则等自己去了巧州,十巫再杀个回马枪,或者这些大臣自己便先乱了,那么便是自己的失责,于整个端州也是很不利的。 她正闭着眼睛,突然间又觉得有什么在轻轻撞着自己,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獬豸。 萧夕不由一乐,笑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也觉得那帮大臣们臭气熏天,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 獬豸没说话,只是用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凝视着萧夕。 第324章 主持大局 萧夕轻轻抚摸着獬豸的脑袋,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神兽啊,你既然选中了我,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是不会丢下端州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不管的。” 她一边轻轻抚摸獬豸,心中却忍不住犯愁,怔怔望着凝着水珠的草叶,突然间觉得手心一烫,低头一看,不由愣了,那是从獬豸眼中流下的一滴滚烫的泪水。 气势恢宏的大殿正中央,燃着青铜兽鼎香炉,群臣端坐在大殿中,一齐望着坐在上首的萧夕。萧夕并没有坐在正中央,而是在州牧的位置旁边,她的身侧是神兽獬豸。 静静的大殿中,没有一丝声响。望着殿下坐满的群臣,有的年轻,有的苍老,但是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要是放在刚来扶桑的时候,这种气氛恐怕要让人心里发怵,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吓唬不了自己了,萧夕缓缓扫视一圈,然后才缓缓开口:“如今州牧已经殡天,州牧的位置空出来了,不过你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坐到这上面来,因为州牧的任命是由天帝来完成的,既然扶桑现在还没有天帝,那么就暂时不会有新的州牧。” 这时有人道:“大贤者,但是一州不可无人主持政局,眼下州内洪灾刚过,十余县城受灾严重,正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 萧夕拍手笑道:“这话说得有道理,就算没有州牧,老百姓也得活下去呢。”她站起来缓缓扫视整个大殿,扬声道,“若以地位官品相论,我既然身为大贤者,虽次于州牧之下,却在你们众人之上;端州因妖魔蛮蛮遭受灾祸,是我带人前往端州寻找后羿弓,射杀蛮蛮解救困局,若论功劳,想来也绝不在你们这些人之下,现在你们声称要有人来主持大局,这个人是否非我莫属?” 全场一时寂然,谁都没想到萧夕居然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但是萧夕说得句句在理,谁都无法反驳。 这时刚才的那人又出声道:“大贤者,虽然你身份尊贵,但是毕竟来到端州时间不久,对端州的各种事务还不甚了解,我觉得还是应当选出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人来暂代州牧之位,主持大局。” 萧夕心里一声冷笑,面上却赞道:“说得有理,治国者不论身份尊卑,要有贤德才干最好,这样吧,你们举荐出一个人来,让我来看一看,果真是个合适人选,我自然没有异议。” 有的大臣露出担忧的神情,担心萧夕会因此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诡计,但是都不敢吭声。 一个白眉老者站出来道:“大贤者,老夫自十八岁被征召为官,如今亦有六十余载,族中子弟多有为官者,乃是端州第一大族,因此老夫自荐担此重任,必能稳定端州政局。” 萧夕笑道:“老人家真是老当益壮啊,有忠孝之志自然是好,不过要是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就不好了。” 老者不屑道:“老夫在州牧大人生前与之往来亲密,颇得州牧大人赞赏,想来绝不会比大贤者要差。” 萧夕心里暗暗冷笑,跟那个老糊涂沆瀣一气还能是什么好东西,今天我就是来立威的,既然你愿意当这个出头鸟,那好吧,就是你了! 她轻轻抚摸蹲坐在身旁的神兽獬豸,对所有人道:“诸位都知道,獬豸乃是我端州之神兽,就连州牧也不可违逆它的意志,獬豸懂人言知人性,可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今天我就让獬豸来决定,你们究竟有没有胜任暂代州牧之位的本事。” 话音刚落,獬豸站起身,朝着站出来的老者缓步走过去,停留在老者跟前,一双深邃的神眼凝视着老者,老者低着头,脑袋上开始渗出冷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突然间,獬豸猛然扬起前蹄,目光露出愤怒,竟然要将老者踢倒在地,老者大惊,大呼一声,已然先摔倒在地上,面露惊惶。 獬豸仍旧在焦躁不安地围着老者打转,不时发出怒气冲冲的喷气声。 有人扶起老者想要出殿离去,却被萧夕喝止:“给我站住,这大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外面的侍卫都进来!” 顿时从殿外涌进来一众戴刀侍卫,将老者的去路堵住。 老者惊骇求饶:“大贤者,老夫自知无德,就让老夫回去安养晚年吧。” 萧夕冷笑道:“刚才倒是可以,但是现在却已经太迟了,既然神兽对你如此不满,可见你之为人简直是人神共愤,私下还不知做出多少卑鄙无耻之事,你这种人居然还想善终吗?不仅是你,就是你庞大的亲族,也有连坐之罪。侍卫首领,把这大殿之上跟他同属亲族的官员通通拿下!“ 侍卫首领领命,侍卫们很快陆续抓捕十余个官员,全部都吓得不敢出声。 这下所有的人都领教到萧夕的厉害,本来以为只是个乳臭未干略有些本事的小姑娘,没想到政治手腕却如此强硬,简直教人心惊胆颤。 萧夕示意侍卫把待罪官吏都押下去,剩下的大臣们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萧夕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獬豸也回到她的身边,萧夕这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很害怕,也许你们当中还有一些人也经不起推敲考察,但是只要你们愿意改过自新,我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州牧的位置固然很重要,但是就算没有州牧,只要你们勤于职守,克己奉公,整个端州就会安然无恙,百姓会过得很好。“ 底下的大臣们异口同声道:“我等愿拥护大贤者,听大贤者之谨训。“ 萧夕却端色道:“天下有大贤之人数不胜数,我不敢与之相比,只是侥幸被神兽獬豸选中,忝居大贤者之位,但是既然我坐在这个位置之上,那么我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我对端州的内务的确不甚了解,所以我也想推举一个人来辅佐我,我曾经在学府中遇到里面教书的先生,觉得他是一位很有才干的人,我想请他来主持端州的大局。“ 第325章 心上人 底下大臣们窃窃议论后,为首者回道:“大贤者,此人的确甚有才华,亦有贤德,只是先前因为直言相谏得罪了州牧大人,所以被贬到学府任教,大贤者要重新起用他,我等并无异议。“ 萧夕点头道:“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就散了吧。“ 大臣们纷纷行礼离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萧夕与獬豸,獬豸安静地望着殿外明亮的走廊。 萧夕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下大殿,回头望了一眼獬豸,獬豸也静静回望着萧夕,继而轻轻俯下首,仿佛累了似的,慢慢合上那对深邃的眼眸。 一树粉团如雪的花,在月下悠然飘落在水潭中,潭边石头上,巫即蹲坐在岸上,衣襟垂落进水中,他却只是怔怔望着水中花树的倒影出神。 背后传来一声清咳:“你都在这里发了半天呆了,水里的倒影有什么好看的?“ 巫即这才回过神,对着来人微微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得不到的缘故,所以会更迷恋吧。“他站起来问道,”阿柔,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正是巫即的表弟柔柔,他点头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上次去涟州回来,被大巫祝好一顿责罚,这次回来又受了伤,你阿娘好生担心你呢。“ 巫即朝左肩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已经快好了。“ “都怪那个凶女人,不但坏我们的事,还把你打伤了。“柔柔挨着巫即身边坐下来,摸摸下巴认真思考,”我还从没听说过扶桑有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巫即轻轻一怔:“她……“又轻声一叹。 柔柔没注意到巫即脸上的隐隐失落,却又想到什么,兴致勃勃道:“听阿父说,这个女人在端州威望很高呀,连大巫祝想要扶植的傀儡都被她给收拾了,现在巫族再想插手端州的事务怕是很难了。“ 巫即不由微惊:“是么“继而脸上不知为什么却又浮出一缕笑容。 柔柔瞄了巫即一眼:“表哥,你笑什么,大巫祝正为这件事发脾气呢,当心他又要责骂你。“ 巫即站起来,朝着花园深处的几座楼阁望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阿父不会责骂我,只要阿娘在的时候,他都不会当着阿娘的面责罚我。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吧,免得你阿娘又让人来找你。“ 柔柔撅着嘴,有点不情愿:“回去又要听阿父唠叨个不停,又怪我没天分不努力,真是想起来就头昏。“他揉着脑袋,嘴里还不住嘀嘀咕咕转身离去。 巫即穿过花园中安静的石子路,道路两旁开满绚烂如云霞的花,晚霞映照在一片繁花上,就如同漫步在辉煌灿烂的云霞之中。 要是有一天能跟萧夕一起,并肩走在晚霞映照下的花园里,就只是这么走着,那该有多好。巫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萧夕在端州大殿外那愤怒而压抑的面庞,心中骤然一悸,那种美好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他有些颓然地低下头,不再去看盛开的花与绚烂的晚霞,走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见在楼阁外面静静等候的人,脸上又露出微笑。 “阿娘,你等我很久了么?”巫即快步迎上去。 穿着浅碧纱褂的女子轻轻摇头,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巫即的脸颊:“看你回来这几天都消瘦了,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巫即摇头道:“没有,我看见阿娘怎么会不开心,只是伤口还没有好,有点疼罢了。” 女子又伸手在巫即肩伤的边缘轻轻抚摸,神情怜爱:“好孩子,阿娘给你熬了补汤,等你阿父回来就吃晚饭。” 话音刚落,一个沉厚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来:“婉娘,外面风大,怎么不去屋里?” 女子含笑迎上去:“你们父子二人都不在家,屋里闷得很,我看了会儿书,就出来等你们回来。” 来人正是巫即的阿父,十巫之首的大巫祝巫咸,他把外裳解开披在婉娘身上,又看了巫即一眼:“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不在家多陪陪你阿娘?” 婉娘却轻轻摇着巫咸的手臂:“怎么一回来就说忧儿的不是,你这个当阿父的不也总不在家么?” 巫咸便没有再说话,二人一同进去屋里,巫即默默跟在身后。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开始动碗筷,巫咸见自己儿子只顾着吃饭,一言不发,想来是因为他最近出门办事连番失利的缘故,他自幼天赋极高,在整个巫族中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与之相提并论,族人对之寄予厚望,他亦从未令人失望过,如今陡然遭受连番挫折,想来心里定然有些郁闷。 巫咸放缓语气道:“人之在世总难免有波折磨难,你不要把这些失败总是放在心里,只要自己努力去改变以后的事就好了。” 巫即仍旧低着头答道:“是。” 婉娘却温柔笑道:“夫君,我想忧儿肯定不是为这些事情发闷,他多半是有心上人了。” 巫即一惊,脸上发烫,朝巫咸望了一眼,低声唤道:“阿娘……” 婉娘笑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咱们的忧儿也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也很正常呀。你阿父像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快跟我成亲了。阿娘原本还担心你整日沉浸在修炼中,这下也算放心了,究竟是哪家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带过来给阿娘瞧瞧?” 巫咸也吭了一声,问道:“是本族人还是外族人?” 巫即隐瞒不过,只好老实答道:“不是巫族人。” 巫咸立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喜欢上外面的女人?”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婉娘见本来高高兴兴的事,父子二人却满怀心事,忙岔话道:“外族的女孩子也有好的,难道夫君忘记了,我就是外族人呀,咱们一家人不也过得挺好的。来,我给你们盛汤喝,今天特意为你们熬的。” 巫即却放下碗筷“:阿娘,我不喝汤了,我已经吃饱了,你们慢用。”说着便站起来走出门外。 第32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婉娘正准备递给巫即的汤碗停了一下,继而只好转而放在巫咸的面前,她轻叹一声劝道:“忧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体谅体谅他。一个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再说,你怎么就对外族人有那么大的偏见?“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巫咸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汤,俄顷才道:“我只是怕他会闯出什么祸来,到时候难以弥补。“他的目光透过窗牖投向巫即的背影,但愿以后他不要像自己这样,活得这么累。 一片片金黄稻田无边无涯,田间小路上,萧夕与付月正从两侧稻田穿行而过。前面有颗可避凉的大树,二人便在树下稍作歇息。 刚坐下,白狐便从萧夕的怀里跳出来,张大嘴伸出舌头不停喘气,还扬起后腿蹬了几下耳朵后面。 萧夕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打趣白狐:“你该不会身上长跳蚤吧?“ 白狐对着萧夕翻了个白眼,因为旁边还有人在歇凉的缘故,因此没有开口反驳。 萧夕左右回望,见在田间劳作的大都是女子,在路上走来走去的人也大都是女子,不由自语道:“难不成这里是个女儿国,怎么到处都是女子,不见几个男子呢?“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笑道:“客人一定是从远方来的,不晓得我们巧州的情况,巧州里的百姓十之七八都是女子,至于男子么,的确挺稀罕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她的裤腿卷起,脚上沾着泥渍,应该是从田里出来的。 萧夕问道:“那这里的女子找个对象挺不容易的吧?毕竟男人这么少。“ 妇人点头答道:“可不是,所以我们对外来的客人都很热情,希望外州的男子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安家,就算多娶几个偏房也不要紧。“ 萧夕哑然道:“那岂非太便宜那些男子了,左拥右抱寻欢作乐的。“她正嘀咕着便听见付月在旁边窃笑,于是戳了他一下,”你笑什么,你可没这么好命,下辈子投胎做人再来碰碰运气吧。“ 付月假装不知所言,只抬头打量天上:“这天气要是下场雨就好了,真是热得要命。“ 正说着,从东边飘来一层黑云,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漫过来,随即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在旁边歇凉的妇人站起来望过去:“这雨说来就来,你们两个要是想借宿,就去村子东头的村正家,刚好昨天也有客人去借宿,一直住着呢。“她匆匆朝田里去。 萧夕望向前面不远处的村庄,数十户人家被绿树环绕,他们沿着路赶过去,还没走到村子东头雨就落了下来,萧夕与付月冒着雨敲响最东头的院门。 雨声中里面有人含糊应了一声,打开门来,隔着门槛萧夕与对方相视,不由都愣住了。 萧夕甚至忘了用手遮雨,只顾问道:“你不是回才州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付月却拍掌笑道:“这下巧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对方不是别人,却正是与萧夕在涟州分别的太子白泽,他穿着一身浅白蓝襟衣裳,手里还执着一根长笛,忙让身道:“快进来吧,避一避雨,你们也是来借宿的吧,我去后面厨房叫村正。“ “公子,让我去吧。“一个声音从走廊上传来,萧夕抬头一看,却是棙如,正厅里又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居然是猎祜。 萧夕顿时有些激动起来,指着他们二人道:“你们兄弟二人怎么也在这里?“ 棙如答道:“是州牧大人命我兄弟二人随行保护白泽公子,怎么姑娘也认识我阿兄吗?“ 萧夕笑着走过去:“是啊,当初要不是猎祜大哥为我引荐,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吃呢。“ 猎祜见到萧夕,想到往事眼眸中又露出伤感之色,萧夕见状忙宽慰道:“咱们不提以前的事,今天既然相逢,说明咱们有缘分,棙如你去问问村正有酒没有,咱们今天要痛痛快快喝一场。“ 棙如应声离去,几个人都走进正厅,刚一进去,白狐就从萧夕的怀里跳出来,蹲坐在席子上梳理尾巴上的毛,小声抱怨道:“磨磨蹭蹭,害我的毛都被淋湿了。“ 萧夕道:“整天就知道爱惜你的毛皮,既然嫌弃跟着我受罪,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回你的青要山去。“ 白狐登时回嘴道:“凭什么采言能跟着你,我就不行,我哪里比他差?“ 萧夕一指采言身后用布包裹起来的后羿弓:“你看人家的上古神弓多拉风,你又会干啥?“ 白狐一挺毛茸茸的小胸脯:“你别小瞧本尊,想当初本尊也是叱咤天下的上古妖魔,要不是后来被后羿弓杀得那么惨,本尊现在也不会死皮白赖跟着你。“ 萧夕指着自己问道:“那你究竟为什么要跟着我,我能给你什么好处吗?“ “当然能,“白狐理直气壮,”你可以保护我哟。怎么说当初要不是我把神箭及时给你拿去,你们早就被巫族的人给干掉了。“ 萧夕拎着白狐的脖子后面的死皮,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使劲儿揉着白狐的小脸,把白狐柔顺的长毛揉得乱七八糟:“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偷了别人的东西,既然还回来就饶你小命,你居然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信不信今天晚饭我让厨房炖狐狸肉汤喝?“ 白狐使劲儿挣弹四肢爪子,像游泳似的在半空中划水,嘴里一点退让的余地都没有:“你敢动我你试试,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居然拿我去做汤,你还有没有脑子?“ 萧夕顺着白狐的话道:“你说对了,我脑子都被狗给吃了,你就是那条狗!“ 眼见萧夕与白狐一来一去吵得不可开交,太子白泽不由掩袖轻笑出声:“萧夕,你就别为难它了,看着怪可怜的。它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他对白狐会出人言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他自幼就与各种神兽精怪打交道,见识深广,像这种会说人言的精怪虽然只是少数,但是倒也是见过的。 第327章 和好 萧夕把白狐拎到太子白泽眼前,晃了晃道:“这是我新收养的宠物,博美犬的先祖大白狐。“ 白狐顿时炸毛起来:“本尊再说一遍,我不是狗,我是正宗的狐妖!“ 萧夕把白狐放在地上:“你别激动嘛,万事万物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你怎么知道千年万年以后狐狸不会跟狗杂交,生出跟你一样的小狗来?我以前的家里就有一只,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白狐气呼呼地把屁股对着萧夕:“你侮辱我族,我不想再理你了。“ 萧夕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太子白泽眨眨眼,太子白泽也跟着忍俊不禁。 雨色冥冥,萧夕一行人席间饮酒甚欢,吃罢晚饭后皆有醉意,萧夕酒量甚好,因此神智尚清醒,只是兴致高昂,她独自走到门外透气,正巧看见村正的女儿偷偷朝里面瞅着,目光在里面几个人身上流转。 正是妙龄少女,家里乍然住进来好几个年轻男子,且个个气度不俗,岂有不动春心之理,萧夕看着倒有些羡慕,这时少女见萧夕发现自己,忙转身想要走开,却被萧夕唤住。 萧夕从钱袋里掏出两枚银贝递给少女,少女却不肯接:“钱已经给过了。” 萧夕笑道:“没关系,这点钱你拿着,给自己买身好看的衣裳。”她把银贝塞到少女手中,少女推辞不过,便说了声:“谢谢姐姐。”转身离去了。 雨天室外清凉,不似屋里闷热,萧夕站了一会儿,又从屋里钻出个人来,是太子白泽,他微躬着身体捂着嘴,扑到栏杆上就忍不住吐了起来,把刚才吃进去的酒水一股脑全给吐了出来。 萧夕忙走过去给太子白泽顺背,轻声道:“你本来就有点中暑,怎么还喝这么多酒?” 太子白泽没注意萧夕也在外头,在她面前失态不由有些尴尬,压抑着咳了两声直起身:“我没事了。”他今天偶然与萧夕相遇,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所以才没控制好喝过了头。 萧夕扶着摇摇晃晃的太子白泽,朝着屋里瞥了一眼,三个人还在谈笑,于是道:“我扶你回去休息,你的房间是这边吧?“ 太子白泽摇头道:“不是这边,这边的两间屋子让你跟付月住,我跟棙如还有猎祜住那边的一间。“ 萧夕微微颦眉:“那怎么行,你可是州牧的公子,又醉成这个样子,怎么好去跟别人挤一间房,先去我屋里躺一会儿再说。“她扶着太子白泽推门走进自己的屋里,太子白泽这会儿已经有些昏昏沉沉,连自己在哪儿都有点糊涂了,恍惚中好像有人给自己擦脸擦手,身上顿时感觉舒服许多。 萧夕拿着温热的帕子,望着太子白泽在灯影下安静的睡颜,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俗,跟当初分别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这般模样又加上这般性情,估计全巧州的女子都要为之颠倒了。 这时太子白泽轻轻动了动,微颦长眉,低声自语:“唔……好难受。” 萧夕于是去倒了碗温水来,托起太子白泽的肩膀喂他喝下去,似乎好些了。太子白泽在睡梦中低语呼唤:“萧夕……” 萧夕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唇角泛起苦笑,轻轻抚摸太子白泽有些发烫的脸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呢?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啊。” 她站起身为太子白泽盖好被褥,自己又另外取了一卷席子铺在地上,熄了灯就睡在冷硬的地面上,把外裳盖在身上,听着外头的雨声,渐渐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萧夕睁开眼,外面似昏还明,雨声未断,滴答在窗牖上,她坐起来揉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虽然神智清爽,但是毕竟在地上睡一宿,骨头都发酸。 这时,忽然听床上传来太子白泽惊讶的声音:“萧夕,你、你怎么睡在地上?” 萧夕把外裳搭在肩上站起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荒郊野外都睡过,还在乎在地上睡一夜?”她走过去推开窗牖,顿时听见一个被撞到脑袋的闷响,随即有人抱怨道:“你怎么就睡地上呢?害我打赌又输给了臭狐狸。” 萧夕一把拽住窗外来人的衣襟,果然不出所料是付月。 “鬼鬼祟祟躲在外面听墙角,你也真是猥琐到家了,快给我打水去,我要洗脸。” 付月抱头鼠窜:“我马上去,马上去!”赶忙全身而退。 太子白泽走到萧夕身后,轻声关切问道:“萧夕,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夕没有回头,却低头笑道:“我早就没那么娇惯了,这种小事别放在心上。倒是你,一身病可都好了没有?” 太子白泽点头答道:“都好了,阿父他跟生氐族协商用神农鼎来炼药,还有你给我的药方,这身病都痊愈了,就是急急忙忙赶路,前两天中了暑热,歇两天就没事了。” 萧夕笑道:“听你的口气,你跟州牧大人已经和好了?” 太子白泽垂着眼,微微颔首,萧夕于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就说嘛,父子哪有隔夜仇,更何况你阿父是位德高望重的州牧,将来有他护着你,照顾你,你也必然会有所成就。好了,你也该回房去洗漱一下,下次别喝这么多酒,喝酒伤身。” 太子白泽默默凝视了萧夕一会儿,觉得站在眼前的人却有些陌生起来,她从前总是言笑晏晏,虽然烦恼却不忧愁,而如今她却变得稳重内敛,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满腹心事愁苦。 “萧夕,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我一定——”太子白泽脱口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萧夕已经笑着打断,柔声道:“你已经在帮我了,谢谢你。”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泪水般的微光闪烁,但是很快就熄灭了,催促道,“快去吧,今天恐怕不能赶路,你好好休息。” 太子白泽欲言又止,然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对萧夕轻声道:“我走了。”便轻轻推门离开了。 第328章 一副画 萧夕望着太子白泽离去的身影,庭院草木在雨中摇曳,朦胧了那人的背影。 俄顷,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萧夕从怔神中清醒过来,一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流下泪来,她吸了口气把泪水擦拭掉,回身对端着水盆进来的付月道:“我嫌自己命不好,为自己哭一下不可以吗?” 付月不知她又回忆起什么伤感的事情,反正只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跟她抬杠,只叹气道:“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先梳洗一下,我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顺手掩上门,一回身瞧见白狐正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雨,付月走过去搭话:“狐兄真有心情,在此赏雨?” 白狐居然也叹气起来:“只是记起当年在巧州歌舟上正值年少,也是这样的雨天,红烛罗帐最是风流,而今在这茅檐下,仍旧是一样的雨,却只觉得悲欢离合甚是无情。” 付月轻轻苦笑一下:“我明白。”一人一狐便不再言语,都怔怔望着连绵雨幕。 巧州城长乐坊的大门外,华灯初上,风中带着微醺的气息,夹杂着芬芳馥郁的香气。两个人站在门外石阶下,五彩纱灯照耀下,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身上都镀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付月微微皱了一下眉,好像有点忐忑:“白兄,咱们一定要进去么?” 身旁的白衣的公子眉眼妩媚风流,挑眉道:“你是不是被萧夕管得太严,很久没来这种温柔乡了吧?” 付月嘴角微微*一下:“那倒没有,吃喝嫖赌她倒没限制我。”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不算大的钱袋,在白衣的公子眼前颠了颠,“可是咱们身上总共只有这么些钱,来这么高档的场合,待会儿会不会因为钱不够被人给赶出来,那样会被萧夕给笑话的。” 白衣的公子不屑道:“你好歹也是威震海内的上古妖魔,怎么就这点钱?” 付月反驳道:“就这点钱,还是萧夕给我的零用钱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要不是我,你可就身无分文了,连身上这身衣裳都还是我给你置办的,要不是你说要带我去好地方,我肯定跟着萧夕去蹭酒喝。” 白衣的公子懒得搭理他,干脆一摇手中折扇:“瞧你那点出息,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别说废话了,跟我进去便是。”说着便潇洒踏着大步走了进去,付月轻哼一声,跟在后面。 长乐坊后面临湖,坊内只接待客人,真正的乐趣便是乘坐彩坊泛舟湖上。二人刚一进去,便有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迎上来,将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看其年纪不老,但是却看不出来历,于是招呼道:“二位客人里面请,不知二位有没有约好的姑娘?” 付月道:“这里的姑娘还得提前预约吗?难道不都是在房间里等着客人上门吗?” 妇人把浓香帕子朝付月身上一甩,嗔笑道:“客人说得哪里话,那些都是寻常歌舞坊,咱们长乐坊的姑娘是不会随便接客的,除非你得先下帖子,若是姑娘回了帖子约好时间,自然会准时等候,若是像二位这样贸然而来,怕是要空手而归呀!” 付月眉头一皱:“这么麻烦,白兄,我们还是找间酒楼喝酒去吧。” 白衣的公子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怔怔打量了一番灯火辉煌的大厅,突然出声问道:“红虞在不在?” 妇人本来是想对这两个人下逐客令的,冷不防听此一问,顿时怔住:“红虞?哪个红虞?咱们长乐坊有红玉、红豆、红珠,就是没有红虞……“ 白衣的公子毫不客气打断道:“就是会跳惊鸿舞的那个红虞,她还在不在这里?“ 妇人顿时惊呆了:“你是说‘惊鸿仙子’红虞姑娘?“随即一指阁楼上面,”她倒是没走,不过早在五百年前就去世了,只有画像还挂在咱们楼上的房间里,客人你怎么问起她来……哎——客人,你不能上去,上面是姑娘们的闺房,你不能上去啊!“ 白衣的公子不顾妇人阻拦,一甩袖掀开妇人,大步朝楼上走去,付月跟在后面劝道:“白兄,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咱们可不能在外面闹事,要是被萧夕知道,肯定饶不了咱们。“ 可是白衣的公子充耳不闻,只顾往前走,妇人自接管长乐坊以来还从未见过这般蛮横无理的客人,当即怒道:“好啊,你们两个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娘翻脸无情,也不瞧瞧长乐坊是什么地方,来往皆是有头有脸的人,岂是你们这两个无名小卒来撒野的地方!“ 说罢她对门口涌进来的一众人高马大的仆役吩咐:“给我盯好这两个人,把他们给我关在楼上房间里,不准让他们下来;再者马上派人去报官,就说有人在我长乐坊无故闹事。“众仆役忙按照吩咐去办事。 付月尾随白衣的公子径直上了楼阁最顶端,上面就只有一间房,白衣的公子推开房门,借着从窗牖外映进来的昏黄灯光一看,不由怔住:“果然还是在这里。“ 房间空置许久,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美人,红鬓纱裙,神情妩媚。白衣的公子走到挂画跟前,露出温柔向往的神情。 付月走过来问道:“白兄认得画上的女子?“ 白衣的公子轻轻点头:“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没想到她已经过世这么久了。“他的神情露出不忍,继而目光落在画像下脚的几行小字上:红烛飞雨,水阔云低;悲欢离合,最是无情。 白衣的公子轻叹一声,正在这时,楼间传来“咚咚“急促纷杂的脚步声,付月朝门外一探,见一众大汉气势汹汹涌上来,忙合上门急道:”白兄,咱们已经惹恼长乐坊的人,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白衣的公子微微颦眉:“不过几个区区人族,难道伤得了你我?” 第329章 风荷姑娘 付月无奈苦劝:“白兄,这可是在人间,咱们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不可无故与人族起冲突。“ 正说着,门外响起乒乒乓乓钉门板的声音,付月试着一开门,却被钉得死死的,心中暗叫不好,这妇人虽不来硬的,但是这样一来如同瓮中捉鳖,若传出去实在叫人丢脸,他又奔到窗外一瞅,只见窗外的每个角落都被人围堵,都盯着这里,就算想跳窗也出不去。 这时妇人已经来到门外,插着腰道:“你们两个就给我在里面好好待着,待会儿官府来人,老娘自然放你们出来,不过估计要在大牢里蹲上三五个月,你们两个就等着吃牢饭吧。“ 付月急忙道:“哎,你别这么绝情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妇人正准备走,听见付月出声,转念一想,长乐坊在巧都开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两个人面,但是瞧二人气度姿容,倒也不像是寻常人,莫不是哪位权贵家里的宾客,若是贸然得罪倒不好了,于是转身又贴着门道:“想要跟老娘好商量倒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可有什么人来赎?” 付月憋屈答道:“有倒是有,不过她现在正忙,不好惊扰。” 妇人轻蔑笑道:“有什么好与不好,你自己都落到这田地了,还顾虑什么,把你能抬出来的人尽管抬出来便是,否则待会儿官府可是要来拿人了。” 付月咬牙道:“好,我告诉你,我家主人是巧州新上任的典客大人,你去派人通知她,她一定会来。“ 萧夕接到付月与白狐被困在长乐坊的消息时,接风洗尘的宴席已经散去,她正在太子白泽的房间里,看着他把解酒汤喝下去。巧州乃是个女儿国,州牧及诸多属臣皆是女子,宴席间言笑晏晏,缺少男子的豪爽,也正因如此才没有把太子白泽灌醉,不过太子白泽气质超俗,光是坐在那里,就不住被人投来青睐目光。 这会儿太子白泽脸颊红红的,卧躺在软榻上,猎祜与棙如都侍立在侧,太子白泽轻咳两声道:“我已经不难受了,倒是你,外面来的人是谁,这么晚还唤你去干什么?“萧夕轻轻摇头:“还能是为谁,还不是付月跟白狐两个闯了祸,等着我去收拾,我去去就来。“说着便要站起来。太子白泽也跟着直起身来,拉住萧夕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萧夕扶他躺下,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休息,别让我担心就算没给我添乱了。如果你不介意,就让猎祜兄弟二人跟我去,要是待会儿真的打起来,总不好让我亲自动手吧。“ 猎祜与棙如对视一眼,同时应声:“我们跟你去。“萧夕点点头,三人随即走出去,门外等候的是一个提着碧纱灯的小姑娘,见萧夕三人走出来,瞥见萧夕的眼神,突然身体忍不住颤抖一下,赶忙在前面领路。夜晚的巧都灯火辉煌,集市热闹不输白天,萧夕听着熙熙攘攘的人声,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长乐坊的妇人早就候在门口,甩着帕子伸着脖子张望,远远望见坊里派去请人的小丫头打着灯走近,她急急忙忙走进大厅,假装正闲着。 不一会儿,便见小丫头急匆匆低着头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不紧不慢跨进来,她缓缓扫视整座长乐坊,最后目光落在妇人身上,妇人顿时觉得那人的眼神有如冰霜,又有如烈焰,不敢直视,只得讪讪站起来,试探着走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是……”来人正是萧夕,她对妇人淡淡颔首:“我是巧州新任典客,听说你找我有点事。”接着她又指着满堂披挂的彩幔,“颜色太多太艳显得俗气,不如换成今年流行的浅碧纱,显得清雅别致,更有品味。”妇人连连应声:“是,大人说得极对。小民请大人前来是因为、因为有两个自称认得大人的人,在我的长乐坊里闹事,现在被关在楼上房间里。”说着有些别扭地朝楼上指了指。萧夕微微颔首,却不言语,反而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色艺双绝的姑娘?”妇人一愣,忙点头:“有,我们这里的风荷姑娘乃是整个巧州都有盛名在外的。”萧夕径直朝二楼雅座走去,头也不回道:“那好,请这位风荷姑娘出来,我想认识一下,还有门外跟我同来的两位客人,也请他们上来。”妇人顿时摸不着头脑:“大人,你要见风荷姑娘?那关在楼上的两个人怎么办?”萧夕一挥手,似乎毫不在意:“无妨。”也不明确说明白,妇人揣度着话里的意思,悄悄叫人把房间里的人给放出来,又忙去让人唤风荷。萧夕在雅座席间悠然饮茶,猎祜与棙如站在身侧,整个长乐坊没有客人的姑娘们听闻动静,纷纷从房间出来探出栏杆朝下张望,窃窃私语。 “听说下面那个坐着喝茶的人就是咱们巧州新上任的典客大人,你瞧她多威风呀,连咱们老板娘都对她低眉顺眼的。” “那当然,典客可是巧州的要职,照理说她的官职可比城卫首领要大,可是那位首领大人是出了名的不领人情,老板娘已经差人去报官了,待会儿城卫大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不给典客大人面子?” 楼上正议论纷纷,深重帷幕中便款款走出一个倩影来,行步间裙裾轻摇,如落英飘落,一瞬间占尽风情。她怀着抱着一把古琴,走到萧夕跟前依依行礼:“奴婢风荷见过典客大人。” 萧夕露出满意表情:“不必客气,风荷姑娘请坐。姑娘既抱琴出来,想必是准备弹奏一曲?”风荷坐在萧夕左侧的圆凳上,有人便搬来琴具,云鬓微低:“正是,奴婢不才,只粗通琴技而已,望大人笑纳。”正要拨动琴弦,门外又走进来一众人,俯在栏杆上的姑娘们顿时发出向往的笑声。 萧夕循声望去,但见进来诸人皆穿着兵甲,为首一人眉眼如星,神态似峡云般轻闲,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第330章 商议 难怪楼上的姑娘们会兴奋起来。萧夕开口道:“老板娘,有客人来了。”妇人忙低声扭扭捏捏道:“典客大人,这位是城卫首领柳风大人,小人刚才一时心急报了官,所以柳风大人来了。”萧夕点点头:“知道了,既然如此,来的都是客,请柳风大人也来入座,一同听曲。”妇人忙走过去,不知跟柳风说了些什么,柳风先是脸色一紧,朝萧夕这边望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便示意随行下属到门外去,自己独自一人走上楼来。柳风对萧夕行礼道:“下官见过典客大人。”萧夕温和笑道:“城卫大人不必拘礼,随便坐,大人忙了一天公务,我请大人听好曲。”柳风只得坐下,便听琴弦轻奏,淡淡溶溶,一曲终罢,萧夕拊掌称赞:“妙曲,城卫大人,你说呢?”柳风亦点头称是。萧夕又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莹白珍珠,放在桌上笑道:“今天没有预约就贸然请风荷姑娘出来,又听了这么美妙的琴曲,当真荣幸之极,我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枚珍珠是从南海所得,就给姑娘当作见面礼吧。”长乐坊虽然客人皆是达官显贵,但是也少有这么大的珍珠,萧夕出手如此阔绰爽快,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萧夕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柳风大人,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听曲如何?”柳风忙陪着起身,口中称谢。萧夕又对妇人道:“老板娘,那两个不懂规矩的下人有没有损坏这里的东西,我双倍赔偿给你。”妇人见萧夕不找事已是万幸,又赏了这么个宝贝,简直恨不得把萧夕当菩萨供起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二位客人就是初来乍到有些心急,才会一时失和,我已经叫人把他们给放出来了。”萧夕也没有去管付月跟白狐,径直走下楼,出了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妇人还倚在门口恋恋不舍:“要是来的客人们都跟典客大人一样该多好。”旁边的姑娘提醒道:“老板娘,典客大人是个女子,怎会常来呢?”妇人叹道:“真可惜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呀,你们这些姑娘还不都被她迷住魂了。”说罢扭动身子转身进去了。 巧都州牧所居住的宫殿中,萧夕与州牧坐在会客厅中,香炉轻烟如雪,这是巧州所独有的飞梨香,燃烧时会散发出春暮初雨梨花的香气,最适合在夏日消暑。 州牧是一位华贵雍容的妇人,端坐在冰席上,对着萧夕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如今已有四州支持联奏,尚还需要两州的支持,但是当前局势颇严峻,据本州的消息,巫族最近活动频繁,在各州均有出现,本州揣测十巫并不希望联奏事宜成功,因此正在积极拉拢各州势力。” 巧都城西的一座府邸中,晴光正好,萧夕站在走廊上踱来踱去,不时瞥一眼站在廊下双臂高举水盆的两个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这也难怪,已入暑热,连萧夕站在通风的阴凉里都觉得浑身燥热,更何况顶着日头。 付月率先忍受不住,喘着气呼呼道:“我们都站了两个时辰了,你罚得还不够吗?” 萧夕挑眉:“嫌热?你可以把衣裳全脱下来呀。” “你……你蛮不讲理!”付月气得声调都变了。 萧夕却愈发笑得欢快:“就你讲道理,你若讲道理又怎么会被人家长乐坊给锁起来?今天略施惩戒,你们两个好好长长记性,这里是巧都,不是你们可以任性胡来的地方。”见二人也都被晒得够呛,萧夕本来也没打算动真格,于是点了个头,“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再不许胡闹。” 付月放下铜盆,白了白狐一眼:“都怪你,好好的酒不喝,非要去招惹那个凶女人。” 白狐徐徐喘吁出一口气,看了眼萧夕离去的背影,总算领教到她的厉害,轻轻摇头:“许久不曾入世,现在的女人都变得这么凶了。” 话音刚落,萧夕脚步一顿,回头望向二人,脸上似笑非笑,二人顿时吓得浑身一寒,几乎以为萧夕听见了,恰好这时候猎祜前来有事找萧夕,萧夕这才没有再停留。 萧夕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猎祜答道:“是才州那边有消息传来,公子命我请大人前去一同商议事宜。” 萧夕于是随同猎祜穿过回廊往后厢走去,这座府邸是巧州牧赐与萧夕的官邸,所谓典客一职,虽然职位高,但是其实很清闲,主要负责与其余各州之外交,太子白泽作为才州牧之子,入住萧夕的官邸也是顺理成章。 太子白泽素来喜欢清静,所以萧夕就让他住在后厢,一个独立的小庭院,院子里种着碧绿的芭蕉,有风袭来簌簌轻响,还夹杂着芭蕉的清香。 萧夕一跨进屋里,就有冰凉气息围过来,太子白泽虽然病愈,但是身体因为自幼病虚的缘故,还是有些弱,现在正值伏天,巧州最热的时节,太子白泽总有些禁受不住,因此萧夕费了些功夫,弄来一些冰块放在他的屋里,然而即便如此,太子白泽也仍然有些恹恹不振,一直见萧夕来了,精神才振奋些。 “才州有什么消息?”萧夕一进来就问道。 太子白泽轻轻答应了一声:“阿父来信,如今已有才州、涟州、端州与巧州答应合奏之事,这件事比预想中进展更快,阿父说这也多亏你从中斡旋。” “州牧大人太客气了,这本是我份内之事。”萧夕犹豫了一下,“州牧大人有没有提及涟州那些修建祭台的百姓,他们都回到才州没有?还有长王姬,她在涟州还好吗?” 太子白泽心中一动,萧夕心里原来还记挂着那么多人,只是独独没有自己,就连见到自己身体有恙,却都没有随口问候一声,念及此处,不觉心里泛起苦涩,忍不住轻咳两声。 第331章 巾帼不让须眉 “阿父知道你会问起这些事,所以特意提及,那些百姓已经尽数返乡;至于长王姬,应该还在涟州,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萧夕点点头:“那就好,当日走得仓促,总觉得欠他们一个交待,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倘若你回信,记得替我谢谢州牧大人。” 太子白泽答应一声,心里觉得酸闷,想要直起腰身舒展一下,却忍不住脸色一变,险些呕吐出来。 萧夕见其难受,情不自禁地便伸手去扶,即便隔着薄薄的衣裳,也感觉到太子白泽的身体烫得厉害。 “怎么中暑这么厉害?这些冰块都没有用吗?”萧夕轻柔问道。 太子白泽勉强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其实他胸口闷得厉害,还强忍着恶心安慰萧夕。 “我原以为你的病治好了就真的没事了,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个林妹妹一样的病美人。”萧夕轻松说笑打趣。 然而太子白泽一听这话,原本苍白的脸颊竟露出薄红,胸口起伏:“你、你说什么林妹妹,是你昨晚在长乐坊里见到的女子吗?你怎么可以把我跟女子相提并论?” 萧夕忙摆手解释:“别生气,你误会我了。”她一时口无遮拦,把自己在那个世界学到的东西说出来,没想到引得太子白泽误会,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这个林妹妹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小说里面虚构的人物,就好比、好比你弹的曲子里面,那些人跟景都是想象出来的。” 太子白泽这才没有更生气,但是仍旧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想象这个什么妹妹的?” 萧夕讨好笑道:“因为你跟她很像”话未说完,转念又想到林黛玉最后死得那么凄凉,怎么能跟太子白泽比呢,又忙改口,“我乱说的,你别当真,我以后不跟你开玩笑了。” 她本来是道歉的意思,却惹得太子白泽愈发失落气闷,想到萧夕从前跟自己无话不谈,如今居然连玩笑也不跟自己开了,脸色便愈发难看。 萧夕见话不投机,只好告辞:“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还有点公务要忙。”也不敢再去瞧太子白泽的脸色,转身就往门外走,刚跨出门槛,便听见屋里隐约传出剧烈咳嗽呕吐的声音。 萧夕心里想道,真是该死,好端端的跟太子白泽说这种玩笑话,现在把他的毛病都给惹出来了,自己又没办法,真把人给急死了。 她的脑门简直要冒汗,抬眼一瞧付月跟白狐正躲在窗沿下,两个人蹲那儿歇凉。 萧夕问道:“你们两个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付月没好气地翻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偏心,这么大块地方就这里有冰块,我们来蹭点冷气。”又装模做样叹了口气,“谁让有人生来就命好,有人疼有人爱,不像我们,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还得偷偷摸摸来凉快一下。” 话未说完,一个小钱袋砸到付月怀里,付月低头一看,居然装着满满的珍珠,顿时两眼发光:“这么多珍珠,这个月的零花钱吗?” 萧夕轻嗔:“就你嘴欠,这些珍珠都是我离开涟州时带来的,昨天在长乐坊用了一枚,剩余的全部都给你们两个,记得下次再出门,对女人大方些,没有办不好的事。”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狐一眼,越过两个人走开了。 巧都州牧所居住的宫殿中,萧夕与州牧坐在会客厅中,香炉轻烟如雪,这是巧州所独有的飞梨香,燃烧时会散发出春暮初雨梨花的香气,最适合在夏日消暑。 州牧是一位华贵雍容的妇人,端坐在冰席上,对着萧夕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如今已有四州支持联奏,尚还需要两州的支持,但是当前局势颇严峻,据本州的消息,巫族最近活动频繁,在各州均有出现,本州揣测十巫并不希望联奏事宜成功,因此正在积极拉拢各州势力。” “可惜舜州没有州牧,不然下官倒是可以就近去拜访游说一番。” 巧州牧温声慢语:“舜州自十二州出现以来很少任命州牧,那里的百姓崇尚自由,就算十巫想要掌控,怕是极难,因此暂且不必担忧。本州倒是对巧州之北的雄州有所忌惮。”说着便轻叹一声。 “下官听闻雄州风俗剽悍,男子体魄强壮,且又善斗,州牧大人是唯恐十巫拉拢雄州,会威胁到巧州的安危?” 巧州牧慢慢点头:“正是,若论繁盛安泰,巧州定不比雄州差,可是巧州多女子,若是两州之间发生争斗,又岂是雄州的对手。” 萧夕却笑道:“州牧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老话,所谓‘巾帼不让须眉’,雄州的男子再厉害,难道咱们巧州的女子就怕他们不成,倘若真有针锋相对的那日,咱们也未必就输给他们。“ “说得好!“一声清脆赞音从殿外传进来,紧接着佩环轻响,一个穿着石榴红裙裾的少女轻轻盈盈走进来,宛如一株盛开的石榴花,先是对着巧州牧屈身一拜,盈盈唤道,“阿娘。” 巧州牧露出慈爱神情:“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你应该在殿外等候,居然冒冒失失闯进来。” 少女嫣然一笑,脸颊上还沾着未睡醒的红晕,娇嗔道:“阿娘,你不知道外头多热呢,我都等了一盏茶的时辰。后来听见典客大人说的话,就忍不住进来了。典客大人刚才说得真好,咱们何须惧怕雄州,女子也未必会输给男子呀!” 巧州牧微微无奈摇头:“胡闹,这其中利害你怎会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少女倏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青瓷瓶,神情得意:“阿娘,女儿最新调制出来的香,拿来给阿娘瞧一瞧。”说着便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幽然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 “你就会摆弄这些个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巧州牧轻叹一声,神情却没有苛责之意,反而只有对少女的喜爱。 少女却转而把瓷瓶递与萧夕:“初次见到典客大人,这瓶香就算送给大人的见面礼,请大人务必笑纳。” 第332章 打探 萧夕于是没有推辞,接过瓷瓶:“我来得仓促,并没有准备见面礼,日后一定补上。” 少女眼眸一眨:“见面礼就不必了。不过我倒正好有个小忙,不知大人能否帮一帮忙?”见萧夕含笑相待,少女脸颊微微泛红,“我想请大人帮我引见从才州来的白泽公子,听说他就住在大人府上,不知大人愿意与否?”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萧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不禁感慨,太子白泽犹如美玉,会召来佳人爱慕亦是情理之中,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萧夕欣然点头:“好,白泽公子风姿卓华,且擅琴技,就算在整个扶桑也少有人可以与之相比,这样的人物确实值得交往,不过他最近几天因为酷暑的缘故,所以身体不太舒服……“ “那正好呀,我又新酿了好几瓶飞梨香,正好可以送给白泽公子作为见面礼,择日不如撞日,我先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就随你回府,一睹白泽公子的真容。“说罢,少女便带着欢欣离去。 没想到心情居然这么迫切,倒像是去约会似的,萧夕不禁轻笑,可是当她与巧州牧辞别,看见坐在正门外马车上等候的少女时,萧夕简直惊呆了。少女一改刚才的清纯装扮,华服盛妆,头上插的珠钗摇坠简直要把发髻给压垮了。 萧夕有点发怔,指着少女的脑袋问:“你穿成这样,热不热?“ 少女用帕子擦拭已经开始往外冒的汗水,却装作一身轻松答道:“我觉得还好啊,我们快走吧。“ 就算少女不催促,萧夕也会让马夫以最快的速度赶车,因为少女身上实在是太香了,究竟擦了多少香粉,简直快要把人给熏昏了。 一到府邸,萧夕赶忙跳下车,深深吸了一口气,忙吩咐下去:“快带小姐去白泽公子的后厢。“又对少女含笑抱歉,”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你需要什么只管跟下人说。“ 少女雀跃地点头答应,萧夕一直目送她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长长松一口气,慢腾腾回到自己住处,一进屋就听付月喊道:“怎么这么香,我的鼻子要被熏坏了!“ 萧夕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过去:“你这个狗鼻子,熏死你才好。“ 付月捏捏鼻子,瓮声瓮气问道:“你究竟是从哪儿沾来的味道?“ 萧夕一边拿帕子擦拭洗脸,一边扬起头答道:“是州牧大人的女儿牵巧姑娘,她今天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是为了来见白泽。“ “白泽长得俊美,性情又温柔,难怪会招来女孩子,难道你就不吃醋?“ 萧夕轻哼一声:“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抢也抢不来,我操这份闲心干嘛。“转念一想,眉头轻皱,”这关我什么事儿,他们真愿意好我也替他们高兴。“ 付月凑近,仔细打量萧夕的神情,轻声啧道:“没看出你哪点高兴,倒是有个醋坛子要气炸了。要不我替你想想办法,替你去打探打探?“ 萧夕本来还想骂几句,听到这话不由竟按捺下性子,柳眉轻斜:“怎么个打探的办法?” 付月便朝着后屋吹了个口哨,扬声唤道:“白兄,快点过来,有个小忙要麻烦你。”说着便对萧夕得意一笑。 巧州城西北隅有两间酒楼,皆是以竹搭建而成,楼前是繁华热闹的街市,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人声喧哗,酒楼内常常宾客满座。 楼下大厅的柜台前,一个挎着弓的年轻人正在结账,掌柜生来一副招财笑脸:“一份酒酿丸子打包,共十枚铜贝。这是找您的钱请收好,下次再来啊!” 年轻人拎着酒酿丸子正要走,迎面从正门走进来两个人,面容都似曾相似,其中一个左顾右盼,热得直喘气儿,抱怨道:“巧州真是热死了,表哥,快点弄点东西来吃,我简直快要饿死了。” 他一边抱怨着,微微躬着腰,好像真的因为太饿所以连身体都快直不起来,然而当他一看到面对面站着的年轻人,顿时胸膛一振,惊唤出声:“怎么是你?” 彼此照了面,年轻人顿时想起来,这两个是曾经去青要山抢夺后羿弓的巫族人,其中一个很厉害。狭路相逢,采言也有点吃惊,他是被付月撺掇来买酒酿丸子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这两个人,没有胜算,他也没打算动手,准备一闪身假装没看到。 然而柔柔却率先发难,闪身挡在采言跟前拦下:“你今天休想轻易这样走,把后羿弓交出来。” 采言冷冷答道:“今天没带。” 柔柔朝采言身后探望:“那个凶女人有没有跟你一起?“ 巫即也在暗暗察望,但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些隐隐失望。但是柔柔却兴高采烈:“她不在,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今天想怎么欺负你都行。“ 采言不由心头一紧,眼神在对方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巫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似乎心思并不在此刻,而柔柔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眼神露出兴奋的光芒。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隆隆雷声,乌云翻滚着迅速涌过来,一阵急风掠进来,夹杂着星星雨点。 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抬头看了下堵在门口的三人,突然飞起一脚踹在柔柔的屁股上,柔柔顿时发出“嗷“地一声惨叫,蹦着回转身怒视来人。 来人穿着鹅黄碧叠裙,只淡淡道:“你挡到我的路了。“ 柔柔到嘴边的骂语又生生给吞咽回去,朝旁边退开两步,有点心虚,眼神闪烁:“怎么又是你?“ 来人就是柔柔最害怕的萧夕,萧夕没搭理柔柔,径直对在旁边吓得战战兢兢的掌柜吩咐:“楼上还有没有座位,能让人安安静静吃饭?“ 掌柜认得萧夕,忙不迭点头:“有,大人请跟我来。“说着忙引萧夕朝楼上去。 柔柔气鼓鼓跟在后头,却又不敢跟得太近,大声道:“我们也要吃饭,也要坐好位置。” 楼上满座宾客都朝这边看过来,但是楼上坐满了人,只有临窗一张雅座。 第333章 解酒汤 掌柜顿时脑门冒汗,凭他多年来的眼力,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要是为争座位抢起来,搞不好要生事。 但是萧夕却一脸淡定坐下来,对不敢上前来的柔柔点头示意:“你不是要吃饭么?为什么不来坐?” 柔柔瞪大眼睛:“你居然要我跟你坐下来一起吃饭?” “不然呢,”萧夕给自己慢慢斟上一杯凉茶,“难不成你蹲在我身边看着我吃?只是吃个饭而已,难道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柔柔还在犹豫,萧夕在他眼里如同洪水猛兽,但是巫即却已经走过去,在萧夕的正对面坐下来,柔柔与采言见状,也只好分别坐在身侧。 萧夕大方道:“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采言小声提醒:“大人,付月还在等我把酒酿丸子拿回去。” 萧夕头都没偏一下:“别理他,厨房里还有馒头大饼,饿不死他。”采言于是不再言语。 柔柔见萧夕似乎真没有恶意,于是清咳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要请客,不是我故意讹你。”说着一口气对掌柜说了一大串菜色的名字,足够七八个人吃个饱,而且每道菜听起来就很贵。 但是萧夕丝毫不在意,反而露出微笑:“既然点了好菜,没有好酒怎么行,再上几坛酒如何?” 柔柔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那好吧,就来……一坛酒。“ 萧夕“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我们四个人,一坛怎么够分,这样吧,先上六坛,不够再添。“ 萧夕的话就是圣旨,掌柜忙脚下开溜去备酒备菜,柔柔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巫即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夕,心里思念的人就坐在对面,自然是欢喜,但是一想到萧夕与自己决绝的那番话,心里又添酸苦。 酒菜很快端上来,萧夕给每人斟上一碗酒,自己先一饮而尽,对其余人道:“大家随意,喝多喝少都不强求。“ 柔柔自然不肯示弱,想来打不过对方,总不至于连喝酒都要输给对方,当即举起碗咕嘟咕嘟喝个干净,巫即不徐不疾,一口一口慢慢饮。 采言虽然不知道萧夕为什么要请这两个人吃饭,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彼此之间由刚才的剑拔弩张居然变得莫名和谐起来,也不知道萧夕究竟是不是故意为之。 约莫喝了五六碗,柔柔端着酒碗的手已经开始颤晃,脑袋渐渐发昏,巫即想要把他手中的酒按下来,却被柔柔一把推开,接着猛然暴发出一声怒吼:“凭什么!“ 一连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三人顿时都愣住了,幸好这时酒楼里的客人大都散去,所以没有过于引人注目。 萧夕指着开始耍酒疯的柔柔:“让我来猜,一定是你的感情遇到挫折,有喜欢的女人没有?“ 柔柔直着脖子大声摇头:“没有!“ “那就是家里人逼你去相亲,对不对?“ 柔柔醉眼朦胧,冲着萧夕竖起大拇指:“你猜得真准!没错,大族长跟我阿父都逼着我来求亲,要我娶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我虽然不乐意,但是没办法……“说到最后,打了个酒嗝,声音矮了下去。 萧夕表示极大的理解:“我明白,封建社会父母包办婚姻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们要你娶谁来着?“ 柔柔歪倒在一边,举起手臂乱划:“他们要我娶的人就是巧州牧的独生女儿。“ 牵巧,原来是她,萧夕心里一怔,巫族这是要联姻来着? 暴雨倾盆,跌打在屋瓦上如豆子洒落,萧夕沐浴更衣后,虽然已有倦意,却不愿入睡。灯影明晃跳跃,她就倚坐在桌案前,闭目养神,呼吸清浅。 不多时,有婢女进来禀报:“大人,两位客人都已经安顿妥帖,就住在东厢的客房里。” 萧夕没有睁眼,又低声问:“解酒汤送过去没有?” 婢女答道:“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都送过去了。” 萧夕还想问点什么,但是心烦意乱,于是挥手示意婢女下去,独自在房里听了一会儿雨声,夜已深,她在房内踱步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推开房门走出去。 她沿着栏杆漫无目的地在府中走着,大雨瓢泼,廊檐上的灯笼被吹得狂摇不定。 东厢的月门就在咫尺,萧夕却在门口打转,皱着眉。 “为什么不进去?”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和着雨声有些模糊不清。 萧夕不由一惊,转身望去,昏黄灯影下站着太子白泽,穿着薄衫,披散着头发,被风一吹,衣袂轻翻,似乎湿了一片。 还好不是巫即,萧夕微微松口气,收回眼神,有些心不在焉,低声道:“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太子白泽没应声,只生生站在那里,许久都不开口说话,好像一块木头一般。 萧夕又随口问道:“你今天给牵巧姑娘弹曲子听了么?我还当面夸你琴曲弹得好——” 话未说完,却被太子白泽硬生生打断:“牵巧姑娘是你带来的?” 萧夕点头道:“没错,她说想见见你,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把她带来搪塞我,然后自己跑出去跟别人私会!”萧夕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一次太子白泽的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怒气。 萧夕不由一怔,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是牵巧姑娘自己要跟我过来,我会遇到巫即也只是巧合,我只是见采言久久不回来担心他会迷路,所以我才去找他,结果就碰上巫即。” “那你为什么要把人带回来?又为什么这么晚还要来东厢?”太子白泽又质问道。 “那是因为他们是来跟州牧求亲,身为典客负责接待外州客人本就是我的职责,把人带回来也无可厚非呀。至于我为什么来东厢,那是因为、因为……“萧夕一时语塞,”整个府邸都是我的地盘,难道我自己随便走走散散心也不成?“ 太子白泽愈发高声道:“你一天到晚都不会去找我,却反而在深夜冒着大雨到这里来散心,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以为我会不知道?“ 第334章 表白 萧夕耐着性子服软跟他解释半晌,却反而换来他更大的愤怒,萧夕当即亦怒了,不觉抬高声音:“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说说我究竟在想什么?“ 太子白泽气得简直有些浑身发抖,他本来气性温和,被萧夕不耐烦地顶了两句,又是因为萧夕的事,失了往日气性,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萧夕见他气得狠了,猛然想起当初在涟州太子白泽被自己气得昏过去的情景,虽说他如今病好了,但仍旧心有余悸,气性便不觉矮了下去,讪讪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半晌,太子白泽才从喉咙里涌出一句话:“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萧夕有些莫名其妙,指着自己:“你这是什么话?我几时敢怠慢你?“ 太子白泽气得扭头转身:“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巫即?他就值得你这么牵挂?“ 萧夕心里一乱,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我并没有如何牵挂他,至于你,我也从没把你跟他比较过。“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对你……“后面几个字说得甚是艰难。 “对我怎么样?“萧夕脱口问道,但是话刚出口她心里顿时如同有炸雷惊响,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连呼吸都似乎忘记了,俄顷才吞吞吐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太子白泽却没有作声,既不否定却也没肯定,静静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就往回走。 萧夕没听到回答,急得心乱如麻,想要跟上去问个明白,却又拉不下脸皮。 谁知太子白泽走到一半,偏又停住脚,转过头来静静回望萧夕,脸上的表情却在暗淡光影下看不清楚。 萧夕浑身发热,深夜雨冷,她却简直快要冒出热汗来,自言自语道:“你还是给我一刀来得更痛快。“ 暴雨不歇,昏黑的房间里,付月正在床上安睡,冷不防一声骤响,房门被人给踢开,随即萧夕裹挟着冷风冷雨冲进来,扑到付月床前的时候还险些绊倒了,但是她一骨碌爬起来就把付月从床上给拽起来。 “喂,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付月满腹牢骚,衣裳都快被萧夕给扯下来了。 萧夕却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两眼放光:“我刚才……白泽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仔细冷静一会儿才重新说道,”白泽好像跟我表白了,他说他喜欢我。“ 付月盯着萧夕,觉得萧夕的举止简直反常,反问道:“怎么,你很意外吗?我从前不就一直告诉你,他喜欢你来着。“ “那不一样!“萧夕几乎是喊着出声,”我一直当你在开玩笑,可是今天听他亲口说出来,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会真的喜欢我呢?我、我一点都配不上他呀!“ 付月把萧夕仔细打量一番,突然捂着肚子笑翻过去,指着萧夕手舞足蹈:“难怪你一直以来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原来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你不是一直都挺自信的么,怎么突然间害羞起来?“ 萧夕被付月笑得有点羞恼:“你别取笑我,白泽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哪里敢有非分之想?“怔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付月摊了摊手:“要么接受,要么拒绝,就这两种选择,看你怎么选喽?“见萧夕露出为难神情,他打了个呵欠,”你回去自己慢慢想吧,现在我要睡觉了。“ 萧夕于是站起来,不经意间低头一瞧,只见昏暗中白狐正睁着两只浑圆的眼睛盯着自己,简直有些令人发毛。 “这么晚还没睡呢?“想到白狐把自己刚才的言行都看在眼里,萧夕不由有些尴尬。 白狐却冷静得可怕,静静道:“你一直踩着我的尾巴,让我怎么睡觉?“ 萧夕这才感到脚下毛茸茸的一团,被自己踩得死死的,她忙挪开脚,白狐这才甩甩尾巴,自顾走开了。 翌日清晨,萧夕一早起身,换上一身浅鹅黄衣裳,头发用璎珞束好,一改往日随意的装束,梳妆许久才走出房门。 一进正厅,正在吃点心的柔柔顿时被萧夕惊呆了,指着萧夕:“你怎么变样子了?” “因为今天我是以巧州典客的身份带你们去见州牧大人,当然要正式些。”萧夕吩咐下去,“把车备好,待会儿要去见州牧大人。” 柔柔小声嘀咕:“看来你这个人也没那么坏,而且仔细打扮起来还是怪好看的……” 萧夕耳尖听得真切,轻声笑道:“你要是喜欢会打扮的女子,那么州牧大人的千金牵巧姑娘实在太适合你不过了,我只怕你无福消受呀。” 话音刚落,坐在旁边吃饭的付月与白狐都不禁“噗嗤”笑出声来,柔柔不明所以:“你们笑什么?” 付月拍拍手掌,别有深意一笑:“怕你将来会被熏死。” 萧夕正色道:“不准开玩笑了,你们二人若吃好了,就快随我来。” 巫即原本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候便静静起身,朝门外走去,柔柔忙跟在后头,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朝州牧所居的宫殿而去。 昨日夜雨,今天骤晴,日头又变得毒辣,三人沿着宫殿檐廊正行走,忽闻花园的小门传来一声轻促急唤:“典客大人。” 萧夕循声望去,原来正是州牧的女儿牵巧,依偎在门后面探出半张脸来,长长的发辫垂落下来。 她于是走过去问:“牵巧姑娘,你找我有事么?” 萧夕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牵巧忙不迭点头,伸出手扯住萧夕的衣角,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牵巧姑娘,”萧夕放低声音柔声道,“我要带客人去见州牧大人,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可以吗?” 牵巧紧咬嘴唇,犹豫少顷,却仍旧坚决摇了摇头,萧夕暗暗叹了声气,只好唤来侍婢吩咐带巫即二人前去见州牧,自己被牵巧一径拉着到花园里幽静的小亭中。 还没等萧夕问话,牵巧却呜呜哭出声来,眼泪不断滴落。 第335章 婚事 “典客大人,你一定要帮我劝劝阿娘,她、她要把我嫁给雄州牧的儿子!” 萧夕闻言一惊:“什么,州牧大人要把你嫁到雄州去?可是明明荒州巫族的人也来提亲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牵巧一听,险些昏过去,连哭都哭不出来,连忙摇头:“我不要,我既不要嫁给雄州牧的儿子,也不要嫁给巫族人,典客大人,阿娘最器重你,你说的话她肯定会听,我求求你,你帮我劝劝阿娘。” 萧夕见牵巧哭得伤心,明明比自己年纪还小,却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想必一定惊慌失措,于是安慰她道:“你别着急,我会去劝劝州牧大人,你先别哭。”好一番哄劝,这才让牵巧止住眼泪,抽噎着回转而去。 萧夕虽然心里着急,却并没有立刻去找巧州牧,她在角亭里踱来踱去,花枝繁茂斜倚,有风吹来落英缤纷,覆满萧夕的肩上,她却微皱着眉,未有所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有侍婢寻萧夕而来,禀告道:“典客大人,州牧大人刚刚吩咐,从荒州来的客人就暂时烦劳大人招待。“ 萧夕微惊:“这么快就说完了。“看来双方这次会面并不顺利,否则州牧大人不会连饭食都不招待,她又问,”州牧大人现在何处,我找她有事商量。“ 侍婢答道:“州牧大人还在大殿处理政务,未曾离开。“ 萧夕轻轻颔首,然后径直朝着大殿而去,半路上迎面便遇到正被侍婢领路出宫的巫即与柔柔。二人皆神情有异,巫即微皱着眉,一看便知要办的事情不顺利,但是柔柔却是一脸轻松,好像逃过一劫。 萧夕微微一顿,继而开口:“巫即,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就让柔柔先到外面等你。“ 巫即原本微低着头,闻言便抬头看向萧夕,轻轻颔首,那种神情已经有愠怒之意。 待侍婢领着柔柔离去,萧夕与巫即走到廊下,萧夕有些不安,轻叹一声问道:“想必州牧大人没有答应这桩婚事?“巫即垂眸不语。 萧夕又放低声音:“既然这样,巫族会对巧州怎样?巧州大都是女子,性喜平和,不会对巫族有任何威胁。“ “那倒不见得,“巫即抬眼轻瞥,脸色如冰霜,”巧州牧不肯与巫族联姻,就是在与巫族为敌。“ 骄阳如火的天上突然有隐雷滚动,天色变得如此之快,萧夕的心头突突直跳,又听巫即缓缓道:“萧夕,我并不傻,巧州牧就只有一个女儿,既然不肯嫁与巫族,那么她又打算把女儿嫁给谁呢?不管她嫁给谁,州牧都只有一个打算,那就是与对方联手,今天看来,她不愿意选择巫族。” 话音轻落,巫即的衣袂突然无风自动起来,袖口内响起轻微噼啪声响,好像有细小的雷交织碰撞。 与此同时,天空中乌云遮天蔽日,云层中有雷声*,萧夕的心里有种山雨欲来之感,她顿时明白这种怪异的天气定然与巫即有关。 “你打算干什么?这里可是巧州,不是在巫族盘踞的荒州!”萧夕微皱眉,声音微厉。 巫即却缓缓合上眼,轻声开口:“巧州又怎样,如今放眼整个扶桑,难道还有巫族不敢降罪的地方么?萧夕,你看,这就是毋逆巫族意愿的惩罚,叫做‘天谴’。” “你究竟要干什么……”萧夕急声道,然而还未等她把话说完,苍穹之上突然直直落下一道巨大的闪电,击在不远处一座宫殿的屋顶上,只听“轰隆”声不绝于耳,巍峨的宫殿转瞬倾塌。 “你给我住手!”萧夕猛然喝道,伸手想要制住巫即,然而无论如何她居然都无法触及巫即的衣襟。 “萧夕,你有操纵天地之风的天赋,固然在常人之上,然而你却低估巫族的力量,巫族所真正拥有的,乃是凌驾于天帝之上的力量,足以驾驭整个扶桑!” 雷云翻涌,但是却不见一丝雨落下,天雷击毁宫殿,震动整座巧都,街上百姓纷纷朝宫殿方向张望。 萧夕逆着人群,独自走路回到府邸,付月探出头来问:“今天中午要做几个人的饭?” 萧夕坐在门前青石台阶上,轻叹一声:“你们自己吃吧,我不饿。” 付月一见萧夕是独自回来,便料定巫即二人十有八九已经回去了,但是又见萧夕闷闷不乐,便揶揄了一下:“你该不会是瞧着巫族那小子走了,心里还舍不得?” 萧夕没好气回了句:“你再敢胡说,我就饿你三天。”扭头一瞧,太子白泽已经走过来了,对萧夕道:“你回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事?” 萧夕忍不住叹气:“州牧没有答应巫族的联姻,巫即盛怒之下引来天雷把宫殿给劈塌了。” “那你有没有受伤?”太子白泽又急忙问道。 萧夕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我自己太没用,想要阻止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子白泽挨着萧夕身边也坐在青石台阶上,望着漫天黑压压乌云,低垂眼眸柔声安慰:“巫即是整个巫族中天分最高的巫者,当初有预言曾说,他将来之造诣绝不会在大巫祝之下,你现在敌不过他也是情理之中。” 萧夕低下头,双手抱着脑袋揉得一头鬓发凌乱,无比烦恼:“那岂非将来我遇到巫即都得躲着走?” 太子白泽微微沉吟:“那倒未必,你既持有昆仑神镜,便拥有无上神力,只是你现在还不能发挥而已。” 萧夕连忙把昆仑神镜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太子白泽看:“那你快告诉我,该怎么用?”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抱歉,我也并不知道,此镜是上古神器,世间极少有人能够窥求它的力量,或许阿娘活着的时候是知道的,但是她却已经故去。” “说来说去,还是没办法。”萧夕叹了口气,举起神镜对着自己的脸,镜中映出一张皱着眉头的脸来。 太子白泽就这样静静看着萧夕翻来覆去拨弄着铜镜,一直过了半晌,萧夕实在琢磨不透。 第336章 请求 干脆抱着手臂朝身后栏杆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时候要是来根烟就好了,真是愁死我了。” 太子白泽不由一怔:“烟是什么,是吃食么,我可以给你去做。” 萧夕被太子白泽逗得轻笑出声,心里顿时轻松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柔声道:“你就知道给我做吃的,把我喂得又饱又懒,将来不想做事可怎么办?” 太子白泽如今很少见到萧夕这样娇憨模样,心头一颤,脱口道:“没关系,我可以养活你。” “你要养活我?”萧夕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眨眨眼,“你要怎么养活我,你会挣钱吗?” 太子白泽认真答道:“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然后在那里住下来,我可以去书塾里教书,我还会帮人写字,哪怕钱不多,但是养活你是足够的。” 萧夕哈哈笑起来:“原来你想当人民教师,依我看还是算了,当老师没出息的;要是果真有那么一天,还是换我来养活你吧,你看从天昭台一直到涟州,不都是我在罩着你么,将来我还罩着你。” 然而她笑着笑着却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太子白泽的眼眸中有微光如波,粼粼闪动。 “怎么,我又说错话了?”萧夕小心翼翼问道。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看向萧夕的神情无比温柔:“你之前从未对我说过关于将来的事,现在听起来,哪怕将来还很远,心里却觉得有期盼。” “你就那么在乎你的将来有没有我吗?如果将来我死了,或者、或者还有其它的什么意外……” “不,”太子白泽斩钉截铁道,“我的将来不能没有你,如果将来你会离开,请你一定要带我一起走。” 萧夕心里猛然间仿佛被狠狠捶了一下,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呆呆望着太子白泽,眼泪突然控制不住流下来,沾湿脸颊。 太子白泽顿时慌了,围着萧夕问:“你怎么哭了,是我的话惹你伤心了吗?” 萧夕边哭边点头:“没错,就是你的话把我惹哭了。你怎么能对我真心真意的好,将来万一我要是遇到不测,我怎么舍得去死呀?”说着便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而此时此刻,在巧州牧的后寝殿中,州牧的独生女儿牵巧也在伤心啼哭,周围的侍婢忙忙碌碌准备她的嫁妆,而她看在眼里,却愈发伤心难过。 但是她的阿娘却只是静静坐在对面,听任其啼哭,却始终不肯说一句话。 牵巧本以为自己的阿娘会心软,但是哭了半晌却依旧没动静,眼睛已经哭得发痛,她只好停下不哭,依偎在巧州牧跟前,伏在她的膝盖上抽噎道:“阿娘,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女儿嫁到雄州去,女儿长这么大连巧都都没出去过,雄州真的好远,女儿不想去呀……” 巧州牧年轻守寡,膝下独有这么一个女儿,呵护疼惜岂有不爱之理,但是她却含着泪水轻轻抚摸牵巧的软软头发,好像还没有长大,却即将远嫁,以后想来再见上一面也很难,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但是还是狠下心劝道:“乖女儿,你要怪就怪阿娘是巧州的州牧,要怪就怪你是阿娘的女儿,阿娘必须为巧州的百姓打算,所以你只能嫁给雄州牧的儿子,这样巧州将来才有抵御巫族的帮手。” 牵巧哭泣道:“女儿都知道,女儿都明白,阿娘是为了巧州,女儿也要为了巧州,可是女儿真的好害怕,女儿连见都没有见过未来夫君一面。” 巧州牧柔声安慰:“别害怕,你是本州的女儿,只要谨记本州平日对你的教导,你将来一定可以照顾好你的夫君,你要学着长大,学会忍耐,知道吗?” 牵巧擦拭眼泪,抽噎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女儿还有一个请求,这次送亲我要白泽公子也陪我一起去。” 远山在日暮中变得如烟般模糊,溪水潺潺,水边芦苇如雪,萧夕一行送亲的队伍就在溪边安营。 萧夕站在岸边石头上,朝着雄州瞭望,太子白泽走过来问:“一路来辛苦,要不要我给你做鱼汤喝?”一路长途跋涉,众人皆是辛苦,其实萧夕倒习惯这样奔波的生活,并不觉得疲累。 “连日赶路,你也很辛苦,鱼汤就算啦,就算你真的去做,恐怕最后我也喝不上几口,就被付月给抢去了。”萧夕走到太子白泽身边,他的银白长发只用一根红缨简单束着,垂落下来,有徐徐*的芦苇飘过来,便如立在飞雪中一般。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会喜欢我,萧夕直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她对太子白泽说道:“我没想到州牧竟然会让你也来送亲,你的身体还没好彻底,这样旅途奔波,怕是很累。” 太子白泽却轻轻摇头:“没关系,就算巧州牧没有开口,我自己也想来,毕竟可以跟着你。” 萧夕轻叹一声:“听说雄州民风颇悍,只看那雄州与巧州交界处的重叠关隘就知道,其实我真的不希望让牵巧嫁过去,我总觉得雄州不适合她。” “当面临巨大的困境时,个人的意愿并不重要,甚至微不足道,巧州牧之所以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去雄州,既是为了保全巧州的百姓,也是为了雄州能够跟我们联手,答应合奏之事,这样我们便又多一个盟友。” 萧夕沉吟不语,俄顷突然笑了笑:“其实如果我是巧州牧,我倒宁愿把牵巧嫁给巫族,柔柔这个人虽然有些小心眼,但是其实为人还不错,应该会疼惜自己的妻子。” 太子白泽微皱眉唤道:“萧夕?” 萧夕轻轻耸耸肩:“别动气嘛,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在我生活的世界,像联姻这种事已经很少见了。我们可以自由恋爱,自由结婚。”说着又叹了口气,“要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日子过得多难受,每次见到牵巧,我都忍不住替她难过。” 太子白泽轻轻摇头:“对有些人而言,这种自由实在是太奢侈。” 第337章 迎亲 “如果不顺从既定的安排,往往只会招致更大的灾祸。譬如阿父与阿娘,虽然他们曾经相爱却无法相守,彼此最终都是独自一人。” “那听你的意思,倘若将来你的婚事也不得不听从安排,那你也会欣然应允?” 太子白泽不由一怔,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迟疑了下:“我不知道,也许会答应,但是即便答应,大概也不会长寿。” “那你知道我会怎么办吗?”萧夕凝视着对方,“倘若你真的娶别人,我一定会不择手段把你抢回来,不管对手是谁,既然你说喜欢我,那我就绝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 太子白泽没想到萧夕居然这般强硬,但是想来这也是萧夕的作风,当初还在狱台城的时候她便敢大闹,虽然现在有所收敛,但是骨子里的那种傲气是没有变的。而且听见萧夕这样说,他心里自然很感动。 正在这时,服侍牵巧的侍婢走过来唤道:“白泽公子,小姐请你过去一下。” “八成是又想听你弹琴,”萧夕对太子白泽轻轻颔首,“她最近情绪很低落,只有听你弹琴的时候才高兴些,你就去给她弹一曲,好让她高兴些。” 太子白泽原本并不太愿意去,他虽擅长抚琴,但是也并非随意拨弄与人听,牵巧三番五次相邀,若非有萧夕体谅她,自己是决计要拒绝的。但是既然萧夕发话,他也只好跟着婢女离去。 萧夕沿着溪边漫步,天幕昏蓝,映得溪水幽深,忽然听见芦苇旁传来有人说话的熟悉声音,她于是走过去一瞧,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付月、白狐与巧都城卫首领柳风三人在斗牌。 柳风是奉命护卫队伍的首领,一路上无聊,却被付月与白狐拉过去凑场子。这种斗牌其实是萧夕把原先世界的斗地主这种牌技照搬过来,用来打发世间。她起初教会付月与白狐,二人便迷上这种扑朔迷离的牌技,闲暇时候老是拉着萧夕来上一局,可惜二人白活那么多年,居然学不会算牌,因此屡战屡败,这下他们见萧夕平时太忙,便拉来好脾气的柳风来凑场子。 萧夕上前观战,一眼便看出虽然柳风是初学,但是很聪明,会琢磨着对方的牌来出牌,而付月与白狐简直是瞎打一气,毫无章法可言,眼看就要输了。 只听柳风镇定道:“我还有两张牌。” 付月一听,急得几乎跳脚:“什么,你怎么出牌这么快?刚才明明还有七八张牌。” 柳风指着三人面前打出的牌:“刚才我出一顺,你们没接住。” 付月与白狐面面相觑,然后催促道:“那你快出牌。” 柳风直接打出最后的两张:“一对五,我赢了。” 付月几乎暴跳起来:“什么,你居然敢留一对五,难道就不怕打不出去?” 柳风依旧很淡定:“我算准你们都没有顺子,所以这对五一定打得出去。” 付月与白狐只好乖乖掏钱,各自把两枚铜贝放在柳风手里,便见柳风站起来道:“今天就打到这里,我先走了。” 付月也跟着站起来,还想再战,有点急道:“你怎么赢了钱就想跑呢?再来再来。” 柳风却拒绝道:“打了三局,你一局都没赢,现在我得去巡查安全,明天再说。” 待柳风走后,白狐瞅着付月,眼神质疑:“你不是说柳风刚学会,肯定会输钱给我们么?” 付月抓狂道:“我怎么知道他比我还要聪明,明明我一直输来着。” 这时萧夕走上前,没好气乐道:“你们两个掉进钱眼里了吗?我什么时候短过你们的零花钱。” 付月瞟了萧夕一眼:“你不懂,男人被女人养着的憋屈感觉,我们也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萧夕竖起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黄赌毒这三样,你们最好都别沾,当心玩不起。” “什么叫‘黄赌毒’?”付月与白狐都好奇问道。 萧夕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解释道:“‘黄’就是指女人,‘赌’就是赌博,至于‘毒’么,现在还谈不上,暂且不用去管。” 付月与白狐愣了少顷,继而同时发出“切”地一声,撇下萧夕径直走开了,只留下萧夕在原地。 群山叠翠环抱,一湾清澈溪水在山脚间曲折流淌,群山之外白云笼罩,几乎要以为山峰耸峙直上云霄。 萧夕站在两山之间的黄土路上,远远望去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荒草蔓延。 车队在入山关隘口停下来,太子白泽走到萧夕身边,听萧夕自言自语道:“这雄州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该不会这里的人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 太子白泽轻声道:“这道关隘是巧州与雄州的交界,按照礼仪习俗,雄州的人应该会到这里来迎亲,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到现在还没有踪影,会不会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两州联姻是大事,雄州也不至于这般不知轻重。”萧夕还在朝路上张望,却忽然听见道路两旁的群山中爆发出无数猛兽的咆哮声,有如千万头猛兽齐齐出声,*得山林都颤抖起来。 车队里的马匹被吼声所惊,生来就惧怕凶猛的野兽,因此便嘶鸣不止,就连跟随的众人也都不少被吓得惊惶失色,只有萧夕、太子白泽等少数几人尚镇定如初。 付月悄悄走到萧夕身后,低声询问道:“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 萧夕举手示意:“不必,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弄出什么幺蛾子,也翻不了天。更何况这种小情况,还犯不着用你这员大将。” 话音刚落,突然间四面狂风骤起,山林风声呼啸,把刚才野兽的吼声都淹没下去。马车上的风铃被吹得叮当脆响,萧夕轻声笑出声:“任凭你什么妖魔鬼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来?” 果然,很快从路边的山林里狼狈窜出一个人来,后面还跟着十数人,个个的头上身上满是落叶,还散发着刚刚被摧折的草木的清香。 第338章 忍耐 这些人皆穿着短衣,衣上绘着各种野兽图案,脖间带着兽骨串成的项链。最先跳出来的一个人,年轻体壮,可以看清胸膛壮硕的肌肉把衣裳撑得饱满,萧夕还从未见过如此健壮的人,那胸膛看上去就很想让人摸一摸。 只听这人骂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刮大风,真是倒霉。”抬头朝着萧夕一行人望过来,眼神高高在上,很是不屑问道,“你们就是从巧州来送亲的?” 萧夕走上前点头答道:“是,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嗤鼻,得意洋洋道:“我就是来迎接你们的,我的新娘子在哪儿,快让我看看长得美不美。” 萧夕一听这伙隐匿在山林间如同盗匪一样的人居然就是来迎亲的队伍,而为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居然自称是雄州牧的儿子,不由大吃一惊,这样的情况跟想象中实在差得太远了。 那人说话间就要上前,径直要揭去牵巧所乘坐的马车的帘子,然而却被站在马车旁边的柳风拦臂挡住,他便不高兴了,质问道:“怎么,既然把人送来了,怎么还不让看?” 柳风朝萧夕望过来,萧夕便走过去,微皱着眉道:“难道雄州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未免太没礼貌了。” 那人见萧夕态度冷硬,这才有所收敛,总算有点认真的态度,却依旧昂着头说道:“我就是雄州牧的儿子灼犬,阿父命我带人来迎接你们,坐在马车里面的人,是我的女人,当然要由我亲自带回去。”说着他便回首喊道,“把我的战车拉过来。” 于是便有人从后面牵出一辆战车来,车上挂满各种大小不一的兽骨,灼犬得意道:“这就是我的战车,车上挂的都是我猎杀的猛兽,我要用这辆战车带我的女人回去。”跟随灼犬同来的人顿时齐声欢呼起来。 萧夕沉默不语,这种野蛮的行径哪里是在娶亲,简直跟强抢无异,然而她却不能动手,因为巧州牧事先就交待过,无论在雄州遇到怎样的冷遇,都必须忍耐。 就在这时,忽然马车里面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典客大人,没有关系,既然这是雄州的习俗,那就按照他们的习俗来办吧。”说着便有一只*纤细的手臂主动揭开车帘,露出一长美丽的脸庞,穿着五彩丝绸的嫁衣,她的眼神强自镇定,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但是萧夕却依旧感受到牵巧极力压制的惊惶。 牵巧在害怕,无论是哪个女子,面对这个蛮横如野兽般的男人,都会感到害怕。但是,牵巧却还要嫁给他,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会被怎样对待? 萧夕简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她想狠狠摧毁眼前这个张狂的灼犬,但是一只温暖的手却从身后悄悄握住萧夕紧攥的拳头,太子白泽俯在萧夕身后悄悄说道:“要忍耐。” 萧夕重重叹了一口气,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朝后退出几步,为灼犬让开道路。 灼犬走到马车前,他的手臂像猿猴一样强健有力,径直把牵巧从车上抱下来,然而高高举起,跟随灼犬的那伙人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好像打猎后满载而归。 灼犬把牵巧放在装饰着兽骨的马车上,然后跳上车,扬鞭驱车,众人都拥在他的战车周围,簇拥着他离去,根本没有人搭理萧夕这边。 萧夕望着坐在战车上被簇拥着的柔弱女子,那一抹显眼夺目的身影,简直要被这些洪水猛兽所吞噬。 “大人,我们要不要跟上去?”柳风低声请示。 萧夕点点头,神情有些怔然:“当然要,否则我该怎么对州牧大人交待呢?” 她抬脚跟上灼犬,太子白泽担忧萧夕的状况,低声劝道:“木已成舟,你要打起精神来,筹谋与雄州牧联合的事。” 萧夕直直盯着前面的灼犬,咬牙切齿道:“你看像是没有精神吗,我现在倒是精神抖擞,只要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把这个灼犬给干掉。” “千万不可冲动,”太子白泽生怕萧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雄州风俗向来如此。” 萧夕突然皱眉道:“你看灼犬就是这副德行,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阿父又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人,难道会是好的盟友吗?” 太子白泽闻言,不由一怔,这个问题他倒从未想过,他只想着通过这次联姻可以巩固巧州与雄州的关系,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雄州牧的为人是否可靠,或许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呢? 黑夜中,一片浩瀚旷野上,无数堆火红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 萧夕做梦都没有想到,雄州牧居然会把自己的都城建在这里,最中央的地方是雄州牧所居住的石楼,堆砌得如山高,其余低矮的石屋便环绕着石楼而立。 所有的人倾巢而出,围着篝火还有摆放在地上的酒肉,欢呼庆贺。 萧夕一行人就坐在离雄州牧的老巢最近的篝火堆旁边,这里的人都在大声说话,举碗喝酒,但是她却默默不语,只静静凝视着眼前的篝火。 至始至终,雄州牧都没有出现过,新娘却早就送进灼犬的寝房,就算这只是一场交易,那么对方的诺言却迟迟不见履行,萧夕感到无比窝火。 夜渐深,就在灼犬的寝房里,那张宽大冰冷的石床上,牵巧呆呆倚坐在床头,整个房间的墙壁上挂满兽头的骨骼,那是灼犬用来炫耀自己辉煌的战果。 而灼犬赤裸着上身,神情餍足,回头看了眼似乎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牵巧,长长打了个哈欠。 洞房花烛夜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灼犬就像一头行凶的猛兽一般强占了牵巧的身体,她的鬓发散乱,脖颈上还残留着淤青,那是灼犬亢奋时的杰作。 灼犬懒懒舔了一下指尖,还有些意犹未尽,懒懒说道:“你的身上很香,滋味也挺不错。看来阿父说得没错,巧州的女人就是跟雄州不一样,我还从没享受过像你这么软的身体。” 第339章 出尔反尔 这些话在牵巧听来与羞辱无异,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居然会是这样残暴之徒,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眼泪咽回去,然后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与我同行而来的典客大人,我可以见她一面么?” 灼犬朝着窗外望去,夜空被火光映得火红,好像在灼烧一般,他舔舐嘴唇道:“你是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其实她长得也很美,我倒有些想尝尝她的滋味。” 牵巧被灼犬的无耻气得几乎昏过去,颤抖着声音骂道:“你真无耻下流,她是送亲的使者,巧州的典客,你怎么对她有这种下流的想法?” 灼犬却冷笑一声,伸出手臂轻易就捏住牵巧的小巧下巴,微微歪着脑袋戏谑道:“我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很快你们整个巧州都将会是我们的猎物,区区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牵巧拼命挣脱出灼犬的钳制,惊恐质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两州明明已经联姻,将来应该是盟友才对!” “盟友?”灼犬无不轻蔑道,“就凭你们巧州那些软弱的女人,只配给我们玩弄而已,居然还妄想跟雄州成为盟友。对我们来说,巧州根本微不足道。” “你胡说!”牵巧气得发抖,指着灼犬大声反驳,“巧州与雄州彼此为邻,相安无事数千年,你们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况且巧州虽然女子众多,但也有自保之法,就算雄州要攻打巧州,那也并非易事。” 灼犬没想到牵巧看似柔弱,居然没被自己给吓到,当即放声大笑:“看不出来你还挺硬气的,要说以前雄州之所以不敢进犯巧州,一来是有天帝庇护,二来你的阿娘巧州牧的确还有些本事,雄州占不到便宜。可是现在不同以往了,雄州有荒州巫族的承诺,他们会帮我们的。” 牵巧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问道:“你们居然跟巫族相勾结?可是你们明明答应联姻结盟,为什么还要出尔反尔?” 灼犬冷声道:“那又怎么样,只怪你们巧州太蠢,居然还跟我们讲什么信义,我们雄州向来崇尚至高无上的力量,谁是强者,我们就会跟随他,跟荒州巫族相比,你们巧州简直是不堪一击。至于阿父为什么要答应联姻,因为你是送上门的女人,不要白不要啊!”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狂妄至极。 牵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突然拼尽力气朝着门口扑过去,口中喊道:“我要把你们的阴谋告诉典客大人,巧州绝不能上你们的当。” 然而她毕竟是个柔弱女子,灼犬只伸出长腿猛然扫去,牵巧便被绊倒在地上,灼犬拖着牵巧的两只脚踝拉到自己身下,然后把脚踩在牵巧的背上,牵巧挣脱不得。 灼犬猛然踩下去,狠狠道:“你这个女人最好给我老实点,你现在可是我的战利品,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出这个门!” 就在这时,有人在门外禀报:“灼犬公子,州牧大人让过去一趟,说有事要商量。” 灼犬鼻孔里哼出一声:“有什么好商量的,还不是为了打发从巧州来的那些人,不过就是区区几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有什么好怕的,直接把他们宰了岂不省事。” 他嘴里虽然抱怨,但是仍旧把脚从牵巧身上挪开,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同时吩咐道:“看好这个女人,不要让她出去,省得坏我们的大事。” 灼犬正在门口跟侍卫交待,牵巧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她突然愤恨地朝着灼犬瞪去一眼,满脸愠怒中却又有一种坚强,她的身后是大开的窗牖,外面的浓浓红光把她的身影映得分外璀璨。 灼犬突然有一种驾驭不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感觉,就好像明明禁锢在身边的小兽却即将要挣脱束缚,哪怕代价是全部的生命。 “你要干什么——”灼犬朝着牵巧伸出手。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牵巧突然转身朝着窗牖攀上去,然而纵身一跃,居然从高耸的石楼上跳了下去。 灼犬大吃一惊,慌忙扑到窗牖朝底下望去,却只看见黑暗中牵巧身上那一抹五彩绸衣隐隐约约,直直坠落下无尽的深渊,转瞬即息。 他呆了呆,没想到牵巧居然性情如此刚烈,这个女人虽然微不足道,但是这个时候死去,势必会引来骚乱,要知道巧州前来送亲的使者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巧州牧的女儿居然在联姻的大婚之夜死去,无论如何都会招来巧州的怀疑。 灼犬定了定心神,对门外的侍卫吩咐道:“快去禀告阿父,就说巧州牧的女儿跳楼死了。”他咬着牙说出这两句话,汗水已经从额头上滴落在地上。 深蓝苍穹中,银河如雪,夜空中突然划过一抹璀璨的流星,转瞬即逝。 萧夕的眼眸中映出那抹流星的璀璨痕迹,她的心里突然乱跳一下,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夕,你怎么了,觉得不舒服吗?”坐在萧夕身边的太子白泽见她一整晚什么都没有进食,神情也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关切询问。 萧夕的眼神却紧紧凝望着牵巧所在的石楼,冰冷坚硬的墙壁被熊熊火光映得绯红,好像被鲜血泼溅过一般。 她突然站起身,面朝着石楼方向,开口道:“我要去见雄州牧。” 太子白泽连忙跟着站起身来,拉住萧夕的衣袖,轻声劝道:“别着急,耐心些,这里是在雄州,不要贸然行事,还是等到雄州牧主动召见我们为好。” 萧夕低下头,似乎还在犹豫,这时有侍卫走过来,对萧夕一行人道:“州牧大人要见你们,跟我来。” 侍卫虽然神情装作很镇定,然而萧夕却发现他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湿,有些不太寻常。但是她没有发问,而是示意太子白泽与柳风一同跟随,穿过仍旧在狂欢的人群与篝火,径直朝着石楼方向走去。 雄州牧已经在大厅中等候,四面墙壁上都挂着火把,雄州牧坐在最上首,灼犬站在他的身侧。 第340章 秘密 萧夕敏锐地发现,灼犬的神色竟然有些惊惶,而二人的左右分别站立着十余个持刀的侍卫,这种阵仗不像是待客,倒像是随时准备厮杀。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萧夕面对雄州牧却依旧从容:“州牧大人,我们既然是客人,为什么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雄州牧是这些人当中体格最为健壮,一眼看去简直犹如山林中的大猿,他的声音也很粗野,直视着萧夕道:“本州要见你们,只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并不会用太多时间,所以你们根本没必要有坐的地方。” 接着,雄州牧偏头看向灼犬,朝他颔首示意,灼犬这才壮着胆子,抬起头望向萧夕,支支吾吾道:“你们巧州牧的女儿,就在刚才死了。” 这句话有如惊雷般,顿时在萧夕心里炸响,她本以为雄州牧是要说两州联盟之事,最不济也是再提一些不太过分的条件而已,没想到灼犬一开口居然说出这样的事情。 萧夕顿时紧皱眉头,喝声道:“休要胡说,今夜是牵巧的大婚之夜,活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灼犬被萧夕这股气势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没乱说,她自己跳楼死了,尸首已经抬上来了,就放在左侧偏殿,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萧夕心里的那股火已经快要爆炸,扬声质问道:“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跳楼自尽。” 灼犬无言以对,这时雄州牧却悄悄示意灼犬站到自己身后,然而用冷硬的语气道:“这就是你们巧州牧的女儿自己的事,若要知道原因,你应该去问她才对。” 简直是混账,萧夕怒目直视着雄州牧,这种鬼话只有鲜廉寡耻之人才说得出口,她暗暗攥紧拳头,却始终没有发作。 太子白泽心中的弦几乎快要绷断,他太了解萧夕的性情,生怕萧夕会一个忍不住就此爆发,那么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是大厅中全副武装的数十个侍卫,还有无数在外面狂欢的雄州人。 大厅里一瞬间静得可怕,俄顷,萧夕松开拳头,神情却变得轻松起来,开口道:“那好,我就自己去问问牵巧,她的尸首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雄州牧以为萧夕面对这样强势的局面,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也许她已经在筹划赶快打道回府,于是他的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卫带萧夕去看尸首。 待萧夕三人离开后,灼犬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俯身对雄州牧问道:“阿父,看情形他们是不敢追究这件事了。” 雄州牧轻哼一声:“毕竟是个女人,能成什么气候,打发他们早点走就好,料定巧州牧也不敢对雄州发兵,她根本没有胜算。” 灼犬连忙点头:“没错,儿子也是这样认为。” 就在灼犬父子谈话的同时,在左侧偏殿中的石床上,微黄烛火照耀下,牵巧静静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她的眼睛尚微微睁开,脸上划出好几道血痕,鬓发散乱覆面,衣衫不整。 萧夕静静望着牵巧的尸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直到现在她仍然难以置信,明明白天还活生生的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冰冷的尸体。 “萧夕,”太子白泽轻轻唤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萧夕却轻轻摇头:“我不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牵巧不能就这样白死,她究竟、究竟为什么要自尽,是因为她不喜欢灼犬当自己的丈夫吗?” 柳风已经站近去观察牵巧的尸体,过了一会儿转头对萧夕道:“典客大人,牵巧姑娘死前是受过凌辱的,但是却没有挣扎的痕迹。” “是么,”萧夕轻声自语,“既然选择忍辱负重,为什么还会自尽呢?” “也许她有不得不自尽的理由,”太子白泽推测道,“也许只有她死了,才会让我们知道这个秘密。” “秘密?”萧夕皱起眉头,“会是什么秘密,竟然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这个秘密一定至关重要,我想也许跟这次的联姻有关,既然牵巧死了,那么这次联姻就失败了,那么巧州与雄州之间就无法成为盟友,甚至还会因此结下仇恨。” 萧夕心里一动:“那就是说,牵巧之所以选择自尽,就是不希望两州结成同盟,她用自己的死告诉我们,雄州并不是可靠的盟友。” “不错,就是这样,至于其中具体的原因,还有待进一步弄清楚。”太子白泽轻轻颔首。 就在这时,柳风突然开口唤道:“典客大人,请你过来看一下,牵巧姑娘的手心里有字。” 萧夕与太子白泽忙走过去,萧夕轻轻掰开牵巧的手掌,只见正中央用指甲划出歪歪斜斜的一个“巫”字,应该是牵巧在临死前拼尽最后一口气抓出来的。 “巫族。”萧夕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原来牵巧是用自己的死来告诉我们,雄州与巫族早已勾结在一起。” 狂欢还在继续,有通宵达旦之意,然而石楼之上大厅中,却是一片肃杀之意。 雄州牧见回转之人唯有萧夕一人而已,不由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人呢?” 萧夕镇定答道:“我让他们都回去收拾一下,既然巧州牧之女已亡,我们自然无须再留在雄州。” 雄州牧本来见萧夕一介女子居然还敢再站在自己面前,心里还有些佩服,但是转念想到这伙人居然把一个女人留下来应对,不由又心生鄙夷,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们巧州之人还是太懦弱,胆小怕事之极。”两旁站立的侍卫们也都放松警惕,跟着笑起来。 萧夕不理会对方的嘲笑,却是神情肃然,冷声问道:“雄州牧,我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跟你之间还有未了之事。巧州牧之女虽然是自尽,但是毕竟死在你们雄州,这件事你总归要给我们一个交待才对。” 第341章 昆仑神镜 雄州牧神情充满不屑,指了指站在两旁的侍卫:“你跟我要交待,是没有把这些勇士放在眼里吗?” 萧夕冷笑一声:“区区几个侍卫而已,还不足以让我正眼相看,别说这些人,就是外面所有的人加起来,我也不惧。我只奉劝你雄州牧一句,做人做事要讲天理良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雄州牧怒声道:“什么?你居然敢诅咒我?” 萧夕眼眸如冰霜,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雄州牧,一字一句道:“这份诅咒,是你亲自加诸在自己还有你的族人身上,既然你不肯悔过,那我亦无需再对你有任何怜悯之情。”随着她话音渐落,从外面突然涌进来一阵狂风,顿时吹得墙壁上的火焰摇曳欲息,侍卫们被吹得站不直身体,但是萧夕却没有丝毫异动。 雄州牧有些不敢置信地惊站起来,大声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萧夕的眼眸渐渐露出金黄的光芒,逼得雄州牧不敢直视,她缓缓朝门外退去,外面的风更大,地面的上无数篝火被卷上天空,好像天上落下的火雨,狂欢的人们开始四处逃窜。 就在这漫天火雨当中,一只*巨大的鹏鸟长开羽翼,宛若垂天之云,它所携卷而起的飓风,将熊熊烈火扑到数以千计的房屋上面,顿时火海一片,如血红汪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雄州牧眼见自己的都城在片刻间化为一片火海,不由惊惶交加,在楼台上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夕与他相对而立,冷冷道:“雄州牧,你看好了,这就叫‘天谴’。”她从怀里缓缓掏出一面铜镜,铜镜在黑暗中散发出冰冷的光芒,突然间仿佛感应到什么,铜镜缓慢地从萧夕手中升向空中,它的镜面在夜空中散发出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紧接着火海中便有星星点点的幽碧流光升起来,渐渐汇入铜镜散发出来的光芒中,最终被吸进镜中。 “这面铜镜究竟是什么东西?”雄州牧惊恐万状。 萧夕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上古神器‘昆仑神镜’,它正在吸食你死去族人的灵魂,你们雄州人不是崇尚至高至强的力量么,现在你是否感到恐惧呢?” 雄州牧闻言,脸上的汗水已经涔涔而下,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他原以为只要投靠巫族,就可以得到巫族的庇护,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掠夺,然而他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力量并不仅仅掌握在巫族手中。 萧夕跨上城墙,迎面的垂云挥动羽翼而来,她在凛冽夜风中,回首对雄州牧说道:“你可以转告巫族的大巫祝,总有一天我会去荒州,把他的巫族也同样化为一片火海。”说着她便纵身一跃,轻盈落在垂云的背上。 长天之上,萧夕站在垂云的背上,望着地面上的茫茫火海,即便在九天之上,也能够隐隐听闻传来的呼号。 这样的代价或许太过残酷,但是唯有如此,善良的人才不会白白牺牲。 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被人渐渐扑灭,雄州牧一整夜都站在石楼之上,眼睁睁望着自己的毕生心血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这里所居住的都是整个雄州最为强壮勇猛的人,他最忠心耿耿的军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大火烧为灰烬,他所依凭的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力量几乎土崩瓦解。 这时有侍卫急匆匆来禀报道:“州牧大人,不好了,灼犬公子他、他被烧死在房间里了。” “什么?”雄州牧猛然回身,目眦欲裂,“我的儿子居然被烧死了,怎么会这样?”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要为我的儿子报仇,一定要报仇!” 又有侍卫匆匆过来道:“州牧大人,巫族的巫即大人得到消息后,已经过来了,您要不要去见他?” 雄州牧阴沉着脸,大步朝大厅走去,神情如走火入魔一般,低声自语:“当然要见,现在只有巫族可以帮我报仇!” 他一跨进大厅,便大声问站在正中间的巫即:“你快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报仇?” 巫即缓缓转过身,静静凝视着雄州牧,看着他犹如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声音很轻:“你想要报仇?但是你并不是她的对手,看看你周围的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但是对你来说却已经万劫不复,这样的事情,你还想再次重复一遍吗?” 雄州牧不顾一切道:“我的儿子也被烧死在大火中,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为我的儿子报仇。你们巫族一定有办法,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巫即冷冷问道:“倘若巫族帮助你,于巫族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雄州牧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癫狂的神情,挥舞着手臂道:“当然有好处,巫族不是一直想要破坏诸州联奏的事情么,只要巫族肯帮我,我一定倾尽全力派兵攻打巧州,把整个巧州夷为平地,取下巧州牧还有那个典客的头颅,这样巧州就没有办法参与联奏的事情,这对巫族而言难道不是大大的好处吗?” 巫即沉吟片刻,然后缓缓点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传达大巫祝对你的旨意,用你的万兽之骨去唤出妖魔相柳,它会帮助你讨伐巧州。“ 暑热未消,夜里却平添几丝凉意,萧夕办完公务回府,星辰如水,凉风袭来,令人心生惬意。 她沿着游廊信步而走,后厢门外的花台上,正蹲着一只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的小野猫,太子白泽就站在小野猫跟前,微微前倾身体,很专注地看着正在舔爪子的小野猫,丝毫没有察觉萧夕的到来。 漫天星辰下,太子白泽的长发松松披落下来,垂落在身前,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小野猫,然而小野猫却出其不意地“喵”一声叫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脚爪划了太子白泽的手背一下。 萧夕不由轻笑出声:“你今天怎么有心情逗猫?” 小野猫听闻有人声,慌忙跳下花台钻进草丛里不见踪影。 第342章 来信 太子白泽见萧夕归来,不由露出笑容:“我等你回来,左右无事,你吃过晚饭没有,要不要我再给你做点什么?” 萧夕走过去拾起太子白泽的手,隐隐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她轻声嗔怪道:“我吃过晚饭才回来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给你上点药。”说着便执着太子白泽的手走到自己的寝房里,又去拿药箱。 太子白泽望着萧夕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萧夕,今晚我可以睡在你这里吗?” 萧夕闻言不由一怔,继而笑问道:“怎么,后厢那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住?” “记得我们在狱台城的时候,我每天晚上就睡在你的脚边,那个时候多好。”太子白泽的声音越说越低,好像一潭池水荡漾起波纹,又渐渐归于平静。 萧夕觉得太子白泽今夜有点奇怪,他平日倒是个很注重礼仪的人,以二人如今这样的身份,要是再同住一屋同睡一床,恐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但是太子白泽好像不知道似的。 萧夕拿着药瓶走到太子白泽对面坐下,托起他受伤的手,接着明黄的灯光,萧夕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黯然神伤,她不由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太子白泽抬头望了萧夕一眼,复又低下头,连药水擦在伤口上的疼痛似也毫无知觉,俄顷他才轻声开口道:“阿父来信了。” 萧夕怔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却仍旧装作高兴的模样问道:“是么,信上说了些什么,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没有?” 太子白泽轻轻点头:“信上说,自从你去治理濯浪郡后,郡中百姓生活渐渐变好,生氐族在那里安居,过得很太平;还有猎祜与棙如的幼弟烈岩,娶了在学府做官的颂怡为妻。” 萧夕这下是真的开怀而笑:“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还是你的阿父治理有方,百姓才会安居乐业。” 太子白泽犹豫了下,又道:“阿父还说,要我回才州去,辅佐阿父治理才州。”说完他飞快地抬起头瞄了萧夕一眼。 萧夕却没有特别惊讶或者伤感的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点点头道:“你是才州牧的儿子,帮助他治理才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太子白泽的神情却流露出失望,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挽留一下。” 萧夕抬起手轻轻抚摸太子白泽的脸颊,柔声道:“难道你以为我舍得让你走吗?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希望把你留在我身边,一时一刻都不要离开。但是我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你与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太子白泽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太子白泽的心几乎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他微微垂下眼不敢直视萧夕,有些急促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萧夕被他的可爱天真几乎逗得捧腹大笑,看着他平时聪慧过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居然一窍不通,果然这个世界上人无完人,就连太子白泽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方面。 萧夕轻轻执起太子白泽的手,柔声道:“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主动去亲吻一个人,这种事情将来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对我做,明白吗?” 太子白泽闻言,几乎要被巨大的喜悦冲得昏过去,连声音都跟着轻轻颤抖起来:“我、我不会对你随随便便就做这种事,我会认真对待的。” 萧夕又轻笑道:“才州有很多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子,你回去以后,记得要离这些女子远一点,要每天都想着我,知道吗?” 太子白泽又连忙点头:“我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想着你一个人,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萧夕本来是想哄他高兴一些,但是听到他亲自说出这样掏心掏肺的话,心里仍旧被感动了,眼眶一热,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语道:“你对我这么好,将来要我如何报答你呢。” 太子白泽自顾高兴着,并没有听见萧夕的低语声,过了一会儿,萧夕站起身来道:“我要去沐浴了。”想了一想,又回头对太子白泽道,“你今夜若是想睡在这里,就睡在这里吧,不过你只能睡在床对面的软榻上。” 太子白泽如蒙大赦,忙高兴地站起来道:“好,那我现在去铺床。”说着便忙去橱柜拿被褥。 萧夕看着他这样勤快,简直有如一个贤惠的妻子,她走到屏风后面,一边解开头发上的束带一边想到,其实嫁给太子白泽真的也很不错,又会做饭铺床,又会出谋划策,自己倒什么都不用操心。 她想着想着便自顾笑起来,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撩动萧夕的长发。 幽暗的深夜中,在巧州与雄州交界之间的崇山峻岭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道如洪水般的黑影在山壑间穿梭,所经之处,鸟兽惊惶逃窜,草木化为焦土,散发出腐败的恶臭。 山巅之上,一片星湖清澈,映着漫天星辰,湖边有一人迎风而立,衣袂飞扬,他望着在黑暗中游动的巨兽,眼眸中流露出不忍,微微低下头,轻叹一声。 与此同时,就在巧州都城,萧夕正在府邸中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难眠。 窗外突然响起呼唤声:“萧夕,快起来。” 是付月,萧夕从床上起身打开门,看见付月微皱着眉,不由问道:“怎么了,这个月的零用钱又花完了么?” 付月却竖起食指,在唇正中间示意嘘声,眼神望向雄州的方向,黑暗中萧夕却只听见草丛鸣叫的声音,然而付月的神情却很凝重。 “你听见了没有?”付月有些焦灼,“有什么妖魔正朝这里而来。” 萧夕摇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你说什么妖魔?” 正在这时,白狐以原形的姿态从走廊上过来,抬起爪子蹭蹭鼻子,口中道:“什么东西,好臭,是厨房里的食物坏掉了吗?” 第343章 万兽之骨 萧夕却依旧什么也没有闻到,但是付月与白狐都是兽身所化,它们的直觉比人更敏锐,两个今夜都很古怪,萧夕也不由警惕起来。 付月还在怼白狐道:“你的鼻子坏掉了么,明明这股恶臭是从北边飘过来的。” 白狐鼻尖冲着天上闻了闻,耳尖轻晃,开口道:“还真是,明明是尸体腐烂的臭味,可是为什么却是活物呢?而且距离巧州越来越近,大概是妖魔之类的古兽,说起来能臭气熏天这么远的妖魔,大概只有相柳了。” “相柳?那是什么妖魔?”萧夕追问道。 付月轻哼一声:“不过是一条臭蛇而已,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能闻到它身上的那股子臭味儿,想当初我横行天下的时候,相柳还是一条小毛蛇,没想到现在居然这般厉害了。“ 萧夕不由皱眉道:“为什么平白无故相柳就会现世,而且还冲着巧州来?“ “天底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这条臭蛇是从雄州来的,会不会是雄州为了报复巧州想出的阴谋,不管怎样,照这个速度,相柳不到天亮就会冲到这里来,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付月道。 萧夕沉吟片刻,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州牧大人,让她安排事宜。你们两个随我前去查探一下具体情况。“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只要跟着萧夕,总是麻烦不断,而且还是自找麻烦。 无尽苍穹之上,垂云巨大的羽翼划过浮云,天风迎面吹来,腥臭味愈渐浓重。 萧夕朝着地面望去,但见群山峻岭之中隐约有巨大长蛇无声滑过,心想果然如付月与白狐所说,妖魔相柳正趁夜奔袭巧州。 只听付月捂着嘴大喊起来:“我撑不住了,我要吐。“ 萧夕道:“现在还不是娇气的时候,你们两个有没有办法对付这头妖魔?“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付月面露难色道:“要是换作我还没被关进昆仑神镜之前,区区相柳我一爪子打成烂蛇,但是我的力量被神镜削弱许多,加上相柳现在修炼成形,我还真不愿去送死。“ 白狐也耸拉下耳朵道:“不是我不肯帮你,我现在好不容易重新修炼出两条尾巴,根本不是相柳的对手,要是硬拼起来,估计会被当夜宵给吃掉,萧夕,你也千万别冲动,别去送死。“ 萧夕紧皱着眉头道:“我不冲动,我也不想死,但是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巧州被相柳给覆灭。为什么相柳要偏偏跟巧州过不去,如果这真的是雄州牧的报复,那么他是怎么驱使这么强大的妖魔?“ 付月与白狐同时心里一动,不约而同脱口道:“肯定是万兽之骨。“ 萧夕顿时眼前一亮,催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快跟我说清楚。“ 付月解释道:“这件事我最清楚,当初庚辰天帝的麾下有一个很有本事的铸造师,他收集天下万兽的枯骨扔进熔炉里锻造,最终炼出一枚号角来,叫做‘万兽之骨’,可以用来号令驱使天下所有的野兽,也包括一些厉害的妖魔,单凭雄州牧肯定是无法用万兽之骨来驱使妖魔相柳,想来定然还有巫族的帮忙。“ 萧夕想到当初到雄州时山林间野兽无端一齐咆叫,想来就是这个万兽之骨给弄出来的,她当即点头道:“既然是有人在吹号角驱使相柳,那我们就把这个人给找出来。“说着她便御使垂云俯冲而下。 付月急得哇哇大叫:“你慢点行不行,我的心脏受不了,要想找出这个吹号角的人,你还得靠我跟白狐呢。“ 萧夕于是放慢速度,微带歉意:“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怎么样,你们两个耳朵那么灵敏,现在听见什么没有?“ 白狐耳尖一抖,忙道:“我听见了,就在相柳的前面,这个人应该早就隐藏在巧州,趁着夜晚吹动万兽之骨来吸引相柳,我们虽然打不过相柳,但是只要把这个人给找出来,让他停下来,就可以阻止相柳继续朝巧州前进。“ 萧夕顿时有了信心,点头道:“好,我们就去把这个混蛋给揪出来,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紫雷,直直劈向垂云,萧夕不由大喊道:“垂云小心!“ 垂云一个偏斜,堪堪避过紫雷,那道雷电击落在山上,黑暗中隐隐传来山石崩落的声音。 该死,一定又是巫即在这里,萧夕举目四望,但见一座山巅之上,有一盏灯火如豆,明灭闪烁。 天空中又开始闪动雷电,这次却是好几道交织在一起,看来刚才只是个警告而已,巫即倒是手下留情了。 萧夕心中一凛,巫即是个难缠的对手,跟他耗下去,那就别想去阻止相柳,她当机立断道:“付月,你带着白狐去对付那个吹万兽之骨的人,应该不难对付,我去拖住巫即。“ 付月担忧道:“你不会被巫即的雷给劈死吧?“ 萧夕没好气骂道:“我要是被劈死了,你不也得跟着陪葬,这种时候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快点给我滚下去办正事。“说着她便驾驭垂云贴着地面滑翔而过,找准机会一脚把巫即给踹下去,白狐见状,也赶忙跟着跳下去,萧夕这才又朝着灯火的方向而去。 山巅之上,夜风微凉,湖泊如月,巫即就坐在湖边,他的身边放着一盏微灯。 萧夕慢慢走近,望着巫即一袭长衣如水,相柳的恶臭就萦绕在周围,他居然跟没闻到似的,依旧淡定如初。 “这么难闻的臭味儿,亏你还待得怡然自得,这里的风景很好么?“萧夕开口问道,她没有离巫即太近,自从跟巫即撇清关系,她对巫即也有几分忌惮,若是巫即突然发难,隔得越近自然越危险。 巫即见萧夕不肯近前,与自己明显拉开距离,心里不由一痛,轻声道:“我在这里等你,所以亮着灯。“ “你等我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巫即静静望着萧夕,轻轻点头道:“是,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第344章 送花 “但是今天我只想劝你,不要去阻止相柳,它的力量太过强大,连巫族都感到忌惮。“ 萧夕不由怒斥道:“既然连你们自己都忌惮,那还把它弄出来干什么,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又害己吗?“ 巫即微微颦眉道:“其实我也不想利用妖魔相柳,我知道它很危险,但是这是大巫祝的命令,更何况是雄州牧提出的请求,为了召唤相柳,他用千人的性命进行血祭,他是决意要与巧州为敌,不是你所能抵御的。“ 说来说去,其实巫即就是担心萧夕的性命,不希望她去涉险,但是他却不知道,萧夕已经让付月与白狐去找出驱使相柳的那个人。 萧夕心里明白,也不由有几分感动,想到当初也与巫即有过心心相印的日子,知道他的本性还是很善良的,但是现在却要助纣为虐,做这等恶事,心里又不觉痛惜。 一时间,二人无言相对,只有带着腥臭的山风在二人之间吹动。 “萧夕,你喜欢暮颜花吗?“巫即突然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萧夕没想到巫即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摇头道,”我不认识这种花。“ 接着萧夕便看见巫即从袖中取出一株火红如血的盛放之花来,递与萧夕道:“我临走的时候,从家里采来一株,我想给你看看。“ 萧夕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这算是什么意思呢,明明是这么紧张危险的时刻,巫即却居然要送花给自己,难道他是专门来调戏良家妇女的吗? 萧夕清咳一声道:“你做事就不能认真点吗?“她指了指还在山林间游走的妖魔相柳,头顶上还有滚雷闷响,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但是她还是走上前去,把暮颜花接了过来,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还是礼貌说道,”谢谢,花很漂亮。“ 这种古怪的气氛,怎么看都像是在接受对方的表白,巫即的神情变得轻松,露出久违的笑容,他居然还接着说道:“我阿娘告诉我,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别人送花。“ 萧夕手里握着花,脑门上简直快要冒出冷汗来,眼看巫即居然还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不由心里直打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彼此互怼几句,然而一言不合就开打,要么自己被雷劈,要么是对方被大风给刮走,怎么居然气氛这么轻松和谐,除去周围弥漫的腥臭味儿,大家简直可以坐下来好好看星星看月亮,聊一聊人生和理想。 萧夕清咳一声,正打算把气氛拉回到认真严肃中去,不料突然听到相柳大声“嘶嘶“鸣叫起来,不再朝着巧州的方向游走,居然在原地打转。 巫即顿时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万兽之骨没有作用了?“ 萧夕当即大喜,拍手道:“定是我派去的人搞定那个吹万兽之骨的人,这下相柳不会去巧州了。“ 巫即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你居然派人去杀掉了雄州牧?“ 萧夕答道:“杀没杀掉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总是坏你们巫族的事,其实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们总是做坏事。“ 但是这一次,巫即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他只是紧紧盯着相柳所在的地方,神情露出少有的如临大敌。 “要出什么事情么?“萧夕心里隐隐有不安,于是轻声问道。 巫即的声音已经不淡定了,他有些焦灼道:“相柳是因为有万兽之骨的驱使才会听话,现在没有万兽之骨,它便彻底自由了,虽然它现在不一定会去巧州,但是没有人可以制服它,无论它想要去哪里,谁都拦不住。“ 萧夕心中顿时如遭重击,这下坏菜了,只想着找出办法阻止相柳去巧州,但是却没料到恢复自由的相柳更加无法控制,无论它要去哪里,那里的人们都得遭殃。 “让我来试一试。“巫即低声道,随即天上的滚雷开始渐渐汇聚到一处,聚成最亮的一团,然后朝着相柳直直劈过去。 萧夕也紧张地看着巫即,她从来没有这般期望过巫即的闪电发挥出开天辟地的威力。 一股焦糊味道夹在风中吹过来,刚才还暴躁不安的相柳被雷劈中后突然悄无声息。 这是成功了么,萧夕心情无比迫切,然而就在下一刻,巫即突然大声喊道:“萧夕,你快走!“然后满脸焦灼地凝望着空中。 萧夕循着巫即的视线望过去,但见一道巨大的蛇影遮蔽天空,直直竖起脑袋比山巅还要高,它的两只蛇眼散发出光芒,如鼎般将巫即与萧夕罩在其中。 巫即的全力一击非但没有击杀相柳,反而暴露自己的位置,也因此激怒相柳,相柳已经做出攻击的姿态,在这种被当作猎物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压迫下,萧夕与巫即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 “萧夕,你快走。“巫即又低声重复一遍,哪怕面对的是相柳这般强大而残忍的敌人,他也客服心中的恐惧,没有退却。 萧夕看了巫即一眼,真是奇怪,刚才明明想把巫即干翻在地上,狂揍一顿,现在却又希望巫即不要受到伤害,可以全身而退,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变得快。她没有做声,却已经开始凝聚风力,召唤垂云。 突然间,相柳昂起脑袋猛然朝着二人所在的山巅砸过来,这种千钧之力没有人能够承受,只要被击中,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 巫即已经无法退避,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夕从身后抓住巫即的衣袖,然而只听萧夕大声喊道:“跟我走。“接着便是山崩地裂,巫即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萧夕醒来的时候,水滴正顺着枝叶的末梢滴下来,打在脸颊上,有微微冰冷的感觉,她的感觉这才缓缓苏醒,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猛然间觉得有股剧痛从腿上传来。 她低头看去,整条左腿都被鲜血浸染,已经干涸了。 第345章 包扎 萧夕深深吸了口气,试着缓缓抬动左腿,还好,勉强可以动弹。 这里是一个无人的山涧,翠峰叠嶂,瀑布自峰上跌落深潭,空涧无人,萧夕试着回想昨天的情景,大概是在山崩地裂中掉落在这道山涧中。 那么巫即,应该也逃脱出来了。萧夕回望周围,寻找巫即的踪影,这才发现在深潭的边上,正伏着一个人,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巫即不错。 “巫即,巫即。”萧夕扬声唤道。 但是巫即却没有动静,一动也不动,萧夕不由心里一惊,他该不会是运气太差,已经牺牲了吧? 萧夕当即支撑着站起来,朝着巫即挪过去,巫即的伤势更严重,胸口上被尖锐的东西戳出一个血洞来,双目紧闭,虽然还没死,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萧夕有些丧气地在巫即身边坐下,犯难起来,到底要不要救巫即呢,要是救活了,将来必定是给自己多加一个强劲的敌人,可是若是眼睁睁就这么看着他死去,却又觉得不忍心。 她在心里斗争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来,把巫即的衣裳一层一层费劲儿地脱下来,露出胸口上那个大血口,然后把药粉洒在上面,足足用了大半瓶药,才把巫即的伤口都覆盖住。 接着才轮到萧夕自己,她见巫即昏迷不醒,也懒得费力气,于是就干脆坐在巫即身边,把腰带解开,露出两条*的大腿来,幸好左腿的伤口不是特别深,她正撒着药,突然发现原本正在昏迷的巫即却睁开了眼睛,直直望着自己连根布条都没遮挡的大光腿。 萧夕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大喊起来:“你别看,快把眼睛闭上。” 巫即也是冤枉之极,他倒并非有意偷窥,只是刚才萧夕上药的时候,伤口疼痛起来,他便苏醒过来,正脸便对着正在上药的萧夕,那两条*又窈窕的大长腿自然而然就映入眼帘,想躲都躲不过去。 萧夕慌忙拿裤子把大腿遮住,埋怨道:“你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瞥了巫即一眼,见他还没动静,不由有点生气道,“怎么还不把头转过去,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 巫即的脸颊露出红晕,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现在还动不了。” 这倒是大实话,萧夕便也不好意思再苛责巫即,毕竟现在是非常时刻,要是再扭扭捏捏那就显得太矫情了。 萧夕慢慢挪到稍后的地方,可以遮挡巫即的视线,先把裤子穿好,然后又从里衣上撕下布条,拿到巫即面前道:“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巫即挣扎着坐起来,靠在萧夕的肩膀上,一抬头便可以看到萧夕微微散乱的鬓发,几丝几缕垂落下来,扫在自己的脸颊上,他心里一暖,开口问道:“昨天明明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萧夕根本顾不上体会巫即的心情,随口便道:“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见死不救?要是你死了,估计你阿父会派整个巫族来追杀我,我可不想现在就把他逼疯。” “你很惧怕我的阿父么?”巫即任凭萧夕摆弄伤口,语气有些黯然神伤,“其实我也有些害怕他,他从小对我就很凶,对族人也是,全族的人也都很惧怕他。” 萧夕与巫即的阿父巫咸只有一面之缘,那还是当初在天昭台上,她不由叹了口气:“你阿父铁血手段,对付天帝那般残忍,试问天下还会有谁不怕他呢?”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不怕阿父,估计也就只有阿娘一个人了。阿父在阿娘面前语气总是很温柔,从来不发脾气,也很少当着阿娘的面责骂我。”巫即的眼眸里露出温柔的神情。 没想到这个巫咸还是个宠妻狂魔,萧夕不由暗想,接口问道:“那你阿娘一定比你阿父更厉害喽,你阿父一定挨过她的暴揍,否则不会这么乖乖听话。” 巫即不在意萧夕的揶揄,反而忍俊不禁道:“阿娘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是我们巫族人,也不会什么法术武功之类的,她对每个人都很亲切温善,所以阿父才会那么宠爱她。只是……只是族人都不太喜欢她,因为她不是巫族人,血统不纯正。” 萧夕把布条最后打上结,长长舒口气道:“这是一个错误的观点,其实不同种族的人相结合,生下的后代往往更聪明也更漂亮,你不正是个好的证明么,年纪轻轻就是十巫之一,难道还有人有脸说你阿娘的坏话,有本事他们自己也生一个十巫啊?” 巫即顿时被逗乐了,欢笑道:“你总是这么会安慰人,所以我才喜欢跟你说话。” 萧夕撇撇嘴道:“我可不乐意跟你说话,你只有在受伤没办法打架的时候,才不让人觉得危险。”她抬头打量周围,山壑清碧却没有路,现在二人都体力透支,无法赶路,自己也没办法召唤垂云,看来今天必须得在荒郊野外过夜。 萧夕对巫即商量道:“我背不动你,待会儿等你稍微好些,我扶你去山上找个地方落脚,以咱们两个现在的情况,若是夜里来了野兽,估计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巫即点点头答应,又望向天空道:“估计很快有场雨,须得找个避雨的地方。” 萧夕默默叹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巫即稍稍能够动身,萧夕便扶着巫即站起来朝山上而去,两个人都走得艰难无比,眼看天上浓云渐渐聚来,很快便会有一场大雨降临,幸好山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正好可以为二人容身。 萧夕与巫即刚走进山洞,外面顷刻间便落下急雨,天地间顿时白茫如幕。 萧夕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什么都不去想,但是巫即却贴在山洞墙上不肯坐下休息。 萧夕奇怪问道:“你还站着干什么,难道还不嫌累么?“ 巫即却面露嫌弃,摇摇头道:“地上太脏,我不想坐。“ 萧夕气得默默咬牙切齿,都什么时候了还嫌这嫌那。 第346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是她仍然强撑着打扫出一块干净地方,让巫即躺在上面,自己已经累得脱力,呼呼直喘气道:“巫即,你真是太难伺候了,我真有点后悔救你。” 巫即默默望了萧夕一眼,没有应声。 山洞里二人便不再说话,只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仿佛永不停息。 接下来的几日,萧夕在养伤的同时,还肩负起照顾巫即的责任。她每天出去找吃的,把清水端回来给巫即用,这一切巫即都默默看在眼里,心里真希望二人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但是萧夕却实在苦不堪言,每天清晨一睁开眼就得想办法去伺候满足巫即这个娇贵的公子,她真恨不得巫即的伤立马好了,然后赶紧滚回荒州去。 这天萧夕正在潭水边给巫即洗衣裳,心里正默默吐槽巫即,突然山林里发出人说话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很是明显。 萧夕忙丢下衣裳,她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因此不敢靠得太近,只躲在树后面凝神望去。 是几个巫族人,萧夕一眼便认出他们的装束,看来他们应该是为寻找巫即而来,萧夕心里不由有些高兴,只要巫即被族人发现然后带回去,自己便可以提早结束这种煎熬的生活了,虽然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召唤垂云,但是巫即伤势未愈,又不好丢下他不管,所以只能一边烦恼一边给巫即当保姆。 萧夕躲在树后没有出声,那几个巫族人朝山上搜寻而去,很快便又返回,两个人把巫即一齐给弄出来了,萧夕这下便放心了,正想默默溜走,却听巫即开口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族人问道:“公子要去找什么人,让我们去代劳。” 巫即点头道:“她是一位姑娘,刚才出来帮我洗衣裳,现在应该在水潭那里。” 萧夕暗暗腹诽,好端端的你找我做什么,我救你那是学*做好事,又不要你的回报,赶紧滚蛋最好。 那族人又问道:“不知这位姑娘跟公子是什么关系?” 巫即居然答道:“是她救了我,我想把她一并带回荒州。” 萧夕一听,顿时火就冒上来了,荒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巫族的根据地,我连躲都来不及,更别提跟你回去,那跟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萧夕懒得再听下去,悄悄蹲下身子,从草丛里慢慢爬出去,离那伙人远远的。 几个族人到水潭寻找,却只发现被遗落的衣裳,只好无功而返,巫即心知必是萧夕有意躲避自己,心中无奈却也没办法,只好与几个族人回去复命。 就在巫族人带着巫即离开后,山涧中缓缓腾起垂云的身影,萧夕伏在垂云的背上,她原本应该赶回巧州去探探情势,但是心里却总也不想去,俯瞰着下面的山川,茫茫渺渺,她突然脱口道:“垂云,我们去才州。” 垂云展翼翱翔,一直飞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抵达才州都城,当萧夕站在州牧府邸门前时,已经是日暮,她的心情说不出的迫切与激动,一瘸一拐走上府邸台阶,对守门的侍卫道:“我要见你们的公子白泽。” 侍卫打量着萧夕,不由犯疑惑,眼前这个人衣衫破破烂烂,仪容不整,但是生得却动人,看神情也不似小家子姑娘,他也吃不准萧夕究竟是什么来头,便如实答道:“我们白泽公子今天同州丞的千金出城赏花去了。” 萧夕闻言,不由一怔,心头便如同被浇一盆冷水,自己在巧州拼死拼活死里逃生,没想到白泽居然在这里过上吟风弄月的风流公子的生活,看来不仅巫即也好,白泽也好,但凡是门第高贵的出身,都不是什么老实家伙。 萧夕心里窝火,越想越气,自己还真是丢人丢大发了,眼巴巴跑过来做什么,简直是自取其辱。 她转身就要走,但是腿上有伤走得不快,还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马车上的铃铛声响,还没等萧夕回头去看,便听见赶车的车夫扬声唤道:“哎,前面的姑娘,你走快点,挡到我的马车了。” 萧夕一听,简直肺都快要气炸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居然连个区区赶车的马夫都来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她顿时回身怒怼回去道:“这条路是你家的不成?凭什么要我让路?你怎么不让我先走?难道你有两个脑袋不成?” 这一连串的怒怼立即把车夫给整闷头了,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这么大火气,还没等他说话,车帘便被掀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欢喜道:“萧夕,你怎么来了?” 萧夕抬头一看,居然是太子白泽一身华裳从车里面探出身来,他从车上跳下来,后面紧跟着又走出一位富家小姐来,两个人看上去很是般配。 萧夕冷笑一声:“我要是不来,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过得这么风流快活,你就是这么辅佐你阿父治理百姓的,不知道这位小姐有什么事情,非要你来解决不可?” 太子白泽回身看了那位富家小姐一眼,忙解释道:“这位是州丞的女儿,我今天只是陪着她去郊外赏花。” “州丞有什么了不起?”萧夕插着腰冷怒道,“我还是巧州的典客,说起来她阿父跟我是同级,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得瑟。” 太子白泽不知道萧夕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只好赶紧吩咐车夫道:“你先送小姐回去。”那位州丞千金也被萧夕怼得窘迫,忙道别后上车去了。 车夫正要扬鞭赶车,萧夕直指着车夫大声道:“你给我掉头走,别挡我的路。”车夫充分领教了萧夕的厉害,见自家府上公子都对这位莫名其妙的姑娘很是避让,自己也是能躲则躲,赶忙驾车掉头而去。 眼见马车离去,萧夕心头怒火未消,又扭头就要走,太子白泽忙追上去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夕看都没看他一眼答道:“我去哪儿用不着你管。” 太子白泽见萧夕走路一瘸一拐,忙关切问道:“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伤得严重不严重,快让我看看。” 第347章 酬劳 萧夕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我这条腿是在十天前受的伤,你到现在关什么心,假惺惺的做样子给我看,以为我那么好骗?” 太子白泽被萧夕骂得不知所措,又不敢阻止萧夕离去,只得眼巴巴跟在后面劝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又不进去了?” 萧夕被戳到痛处,咬牙切齿看着太子白泽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阿父的,他让我去巧州做官,结果害得我差点没命,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原来你是来找本州算账的,那你打算怎么跟本州算账?” 萧夕回身望去,便见许长青站在不远的地方,还是那样如谪仙般端雅,他的神情微有不悦。 怎么,嫌我给你丢人了,萧夕暗暗冷笑,然后就站在原地,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把我给你卖命的钱全部给我结清,然后咱们一拍两散,你做你的州牧,我要去过我潇洒自在的日子,这笔账就这么算!” 夜幕之下,灯火明黄的大殿中,许长青坐在上首,太子白泽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不约而同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萧夕。 在州牧府邸门外撒泼大闹之后,萧夕还是进去了,换洗整顿之后,她心绪平静下来,仔细一想,实在觉得没意思,这会儿闷闷坐在席间,微微低着头,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又饿着肚子,眼前摆着丰盛的饭菜,但是她又不好意思去用。 “在巧州担任官职不顺利么?”许长青开口问道。 萧夕叹了口气:“是不太顺利,巧州牧托付的重要的事情给办砸了,实在很歉疚。” 许长青接口道:“世上之事大都曲折坎坷,你不必太过苛责自己,只要尽力就好。” “州牧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摊在你的头上,你当然不觉得难受。”萧夕望向许长青,并没有之前那种带着微微卑微的眼神,“州牧大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享天伦之乐,怎能体会到巧州牧为了百姓舍弃自己亲生女儿的痛苦,也无法理解我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惨死的愧歉,大人实在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许长青没有开口接话,只是深深叹口气,从最开始见到萧夕的第一面,他便凭着直觉感到此人绝非池中之物,直到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萧夕的上司,但是其实根本无法再约束萧夕。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许长青又问道。 萧夕沉吟少顷,然后答道:“我如今既身为巧州之典客,自然不能丢下巧州的事不管,我会先回巧州。今天贸然打扰是我太莽撞了,请州牧大人不要见怪。” 许长青颔首道:“好,你有自己的打算就好。”他起身道,“你既然受伤在身,不如就在府上养几日伤,等伤好再回巧州不迟。” 萧夕没有作声,等到许长青离开后,她连忙端起碗吃饭,此时此刻对一个饿了整整两天的人来说,有口饱饭吃简直比什么恩赏都来得要好。 太子白泽坐到萧夕身边,见萧夕吃饭简直神速,不由关心问道:“够吃么,不够我再去厨房给你做几个菜。“ 萧夕连头都没有抬,一边飞快夹菜一边说道:“你现在身份高贵,我哪敢劳烦你。“ 太子白泽微微皱眉问道:“萧夕,你还在生我的气么?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看着太子白泽一脸无辜,萧夕简直想腾出一只手来狠狠扇他一个巴掌,真能装,这家伙将来难保不会三妻四妾,看来把自己感情交给这个人简直是瞎了眼了。 萧夕拿筷子指着自己的眼睛,没好气道:“看上你算我眼瞎,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你该干嘛干嘛去,只要别来烦我那就太谢谢你了。“ 太子白泽又讨好道:“那我去给你安排房间,你喜欢住在有池塘的院子还是有竹子的院子?“ 萧夕简直懒得搭理他,随口道:“无所谓,怎么简单怎么办,反正我明天一早就走。“ “明天就走?“太子白泽惊问道,”阿父不是说让你多待几天么,你身上还有伤呢。“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工夫在你家混吃混喝。“萧夕简直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白泽只好答应道:“那、那好吧。“神情很是黯然,走到门口去吩咐侍婢收拾房间,自己等到萧夕吃完饭,也不离去,只跟在萧夕身后。 萧夕本来饿得发昏,现在酒足饭饱,就在府邸里闲晃,之前都没敢仔细看看这座府邸,如今细细看去,明月清辉下,整座府邸里楼阁花木相映成趣,看来才州牧是个心思别致之人。 待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外面候着一个侍从,捧着一个小匣走上来对萧夕道:“大人,这是州牧大人给您的酬劳。“ 萧夕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全是铺得满满的金贝,金灿灿耀人眼目,她便美滋滋接过来,点头道:“你去回复州牧大人,我很高兴,州牧大人知道我值什么价钱。“ 太子白泽跟在萧夕身后走进房间,见萧夕对满匣金贝爱不释手,不由问道:“你很喜欢钱吗?“ 萧夕举着金贝细细观看:“我在这扶桑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钱了,我能不喜欢吗?“她把钱匣放到枕头边上,回头一看太子白泽已经不见人影,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萧夕没理会,自顾走到门口要关门。 这时却听太子白泽唤道:“萧夕,你等我一下。“他从走廊另一端急步走过来,手里执着一株花。 萧夕的眼神落在那株花上,不由一怔,是暮颜花,巫即曾经送给过她。 太子白泽的神情荡漾着春风般的欢喜,还有羞怯,他小心翼翼把暮颜花递到萧夕跟前。 萧夕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先问:“为什么要送暮颜花给我?“ 太子白泽满含神情凝视着萧夕,柔声道:“暮颜花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只要接受了对方的暮颜花,就代表接受了对方的情意。“ 第348章 谈判 “你说什么?“萧夕几乎惊呆了,回想之前在山上巫即送自己暮颜花的时候,自己居然还傻乎乎地接受了,闹了半天居然还有这层意思,巫即这个该死的贼,居然敢欺骗玩弄自己,那时候真应该就让他被相柳打个稀烂。 太子白泽本以为萧夕会高兴起来,没想到她竟然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几乎暴跳如雷,一把抓过太子白泽手里的暮颜花扯个稀碎,然后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仍不解气,一转身回到屋里反脚把门给踹上,只留下太子白泽独自一个人留在门外。 太子白泽独自站在门外,月光清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颊苍白,怔怔望着被撕得粉碎的暮颜花,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低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突然就讨厌我了,为什么人会变得这么快呢……“ 萧夕躺在床上,肺几乎要气炸了,恨不得立即奔到荒州去把巫即狠狠揍一顿,根本就忘记了太子白泽这回事儿。 等到第二天清晨,太子白泽去找萧夕的时候,果然房间已经空了,萧夕连个招呼都没打,只带着那个装满金贝的钱匣走掉了。 萧夕刚踏进在巧州都城的府邸大门,付月就跟闻见味道一样扑出来,简直要热泪盈眶:“你还没死,真是担心死我了。” “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萧夕轻瞪付月一眼,”只是受了点伤,相柳最后怎么样了?“ 付月跟在萧夕后面走进屋里,他与萧夕性命相连,既然自己没事,萧夕自然也没有死,但是生又不见人,到处找不到,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他对萧夕道:“当时我跟白狐找到吹‘万兽之骨’的那个人,就是雄州牧,我跟白狐对付他自然是小菜一碟,我们把万兽之骨抢过来,又把人给弄回来了,现在雄州正派人来商量想要把人给要回去,你一直都没消息,所以巧州牧把人押着没答应谈判。“ “那相柳呢,它跑到哪儿去了?“萧夕又问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付月摊摊手表示无奈,”相柳当时失去控制,把一片山都给撞毁了,后来钻进地下去,就不见踪影了。” 萧夕点点头道:“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见州牧,看看雄州牧的情况,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有用,说不定可以问出关于巫族的事。” 付月皱了下眉,有些不情愿道:“没必要那么着急吧,你看你的腿还没好,走路都不平,要是再颠来颠去的,就不怕留下后遗症以后成个瘸子?” 萧夕叹了口气:“瘸子就瘸子,我又没那好命,有个当大官的好爹,可以在家里爱怎么耍就怎么耍。“她把从才州带回来的钱匣交给付月道,”给,这些金贝全部都给你当零用钱。” 付月顿时两眼发亮,抱着钱匣爱不释手道:“你是把我这辈子的零用钱都给我了么,居然这么多。” 这时白狐从窗外跳进来,脚步轻盈走过来问道:“有没有我的份儿,我也算你的跟班吧。“ 萧夕大大方方一挥手:“没问题,都有份,采言呢,他前些日子不是自己出去找地方练习箭术么,现在回来没有?” 付月跟白狐围着钱匣迫不及待要分赃,口中答道:“已经回来了。对了,有人给你来信,是从涟州来的。“付月说着便把信拿出来给萧夕。 会是谁的信呢?萧夕展信一阅,不由面露愉快的表情,居然是长王姬轩辕凤兮,她在信中说在涟州很安全,但是却缺一个可信可靠之人,所以想问萧夕可不可以帮上忙。 萧夕自然很高兴,她与轩辕凤兮虽然彼此一年多未见,但是对彼此的信任却未减分毫,萧夕仔细思吟一番,对付月道:“你快去把采言找来,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 “有什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先跟我们商量?“付月跟白狐同时问道。 萧夕望向窗外的广袤天空,缓缓道:“我打算让采言去涟州,到长王姬凤兮的身边去。” 天空中舒云*,午后的巧州城阳光正好,萧夕坐在马车上,从车帘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要去郊外游玩,有的忙着运货,忙忙碌碌,来来去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每个人好像都知道自己要怎样生活,只有自己却不知道,一切总是未知,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在才州牧府邸门外的那一幕,太子白泽揭开车帘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娇媚的姑娘,他们是那样般配,这样的结合才是门当户对,才是理所当然。而自己也许注定只是一个过客,所有人生命中的过客。 马车在大街上前行,最后停在州牧府邸的门口,萧夕下了马车,抬步走上去。 巧州牧听闻萧夕归来,已经出来迎接,二人见面,巧州牧握着萧夕的手,欣慰颔首道:“见到你安然无恙,本州牧终于可以安心了。” 萧夕与巧州牧走进大殿,自从出了牵巧死在雄州的事,萧夕一直心生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牵巧,因此一直不太敢面对巧州牧,而巧州牧固然伤心,但是对萧夕却全无怪责之意,这令萧夕十分感动。 萧夕道:“州牧大人,听说如今雄州牧被羁押在巧州,我想见见他。” 巧州牧颔首道:“这个自然可以,不过雄州已经派人来谈判想要回雄州牧,这件事本州一直未曾答复,如今你已经归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雄州牧本人对巧州而言并没有什么用,若是因为他而引起两州之间的战争,其实并无益处,所以这个人归还给雄州也无所谓,只是他既然做出引诱妖魔相柳攻击巧州的恶事,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回去,州牧大人不妨提一些条件,对咱们巧州有好处。“ 巧州牧欣然颔首:“本州与你所想不谋而合,本州这就让人带你去见雄州牧。“她的目光落在萧夕的腿上,露出怜惜神情,“待会儿本州会派最好的医官去你府上,让他为你诊治。” 第349章 纸条 “你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养伤,可不要落下什么毛病。“ 萧夕心中涌起暖意,不由感动道:“谢谢州牧大人,自从我来到巧州,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州牧大人一直对我很好,只是……只是……“ 她没有勇气说出口,但是巧州牧却已经会意,她柔声安慰萧夕道:“本州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牵巧的事,但是这件事情不怪你,要怪就怪本州自己,偏要把她嫁到雄州去,才会酿成此祸。“她又叹了口气,”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责怪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本州希望你不要被这件事所影响,好好做接下来的事就好。“ 萧夕轻轻点头,巧州牧对着萧夕轻轻而笑,站起来慢慢走出大殿,萧夕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发现她已经苍老许多。 侍卫带着萧夕去见雄州牧,他的待遇并不差,但是这些时日的囚禁生活,已经让他不再有往日的嚣张,他见到萧夕,眼神中既有凶恶却也无奈。 萧夕轻笑道:“雄州牧,咱们又见面了,你现在对我应该很讨厌吧,其实咱们之间彼此彼此,我对你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那我就长话短说,如果你不想在巧州度过凄凉的一生,那你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巫族除去与你雄州,还跟谁有勾结?“ 雄州牧没办法,只好老实答道:“巫族做事很隐秘,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之前巫族命令我,有一批货物要从玉州运到雄州保管,让我派人去接应。“ 玉州?萧夕微微颦眉,那里是极北之地,坐落在西北海域上独立的州域,与荒州相距甚远,巫族又跟玉州有什么联系? 萧夕独自走在街市上,细碎的阳光照在她乌黑如墨的头发上,身上都是微醺的暖意,她的脑海中回想着刚才问询巧州牧,她所给出的回答。 “玉州地处极北之寒,因为天气极冷的缘故,因此盛产名贵玉石,乃是扶桑十二州中最为富庶的州域。” 倘若玉州真的已经被巫族给拉上贼船,那么巫族简直有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袋子,这个巫咸也是怪会打算的。 萧夕正走着,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正好巷口里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约会,二人交头低语,脸上都露出甜蜜的神情,男子的手里还执着一株火红的暮颜花,看来是打算送与女子。 这本来没什么,别人谈别人的恋爱,萧夕本不该参和,但是当她忘记那簇如火焰般的暮颜花时,心中那股被欺骗玩弄的怒火顿时陡然腾起来,她顿时愤愤地轻哼一声。 一阵骤风猛然掠过小巷,吹得那对热恋中的男女忙遮袖去挡,待到风散,男子手中原本鲜活的暮颜花顿时变成秃顶,只余一根细棍般的茎干。 男子显然有些尴尬,生怕女子会因此生气,然而女子一声轻柔的抚慰传入萧夕的耳中。 “没关系的,只是一株花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萧夕不由怔住,这么高的觉悟,这也太会安慰人了,太善解人意了,简直让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她赶忙走开。 刚走没多久,一眼便瞥见付月与白狐两个人正在大街上,二人皆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因此颇为引人注目。二人在街边卖各种吃食的小摊上转来转去,不一会儿手里便多出一堆吃的,这才心满意足往回走。 简直就是两个吃货,萧夕默默叹气,为什么别人就可以遇到情投意合的好男人,而自己的身边不是玩弄诡计不老实的男人,要么就是就知道吃喝玩乐不懂得体贴人的笨蛋呢?真是同人不同命。 萧夕就这么一路叹着气走回府邸,付月正跟白狐摆好酒菜,吃喝正欢,见萧夕回来,付月便招呼道:“回来啦,一起喝两杯怎么样?“ 萧夕也没客气,径直坐在二人对面,拿出一个空杯:“来,替我把酒满上。“ 白狐于是给萧夕斟酒,付月想起什么,起身去把萧夕拿回来的钱匣取来,对萧夕道:“我今天跟白狐数钱来着,数到最后发现这么一个纸条,你瞧瞧。“ 萧夕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的字潇洒落拓:雄州月钩涯。 “这张纸条是谁写给你的,又是什么个意思?“付月问道。 萧夕没好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才州牧许长青,至于他的意思,还不是想让我去给他卖命,看来天下果然没有白拿的钱。算了,不说这个,咱们先喝酒。“ 酒到酣处,三人都有些醉熏熏的,萧夕酒量极好,所以只是微醉,不似付月与白狐,已经开始自说自语。 白狐使劲儿拍着酒桌,撒泼似地大喊道:“我辛辛苦苦来到巧州,就是为了看我心爱的女人,没想到她已经在墙上挂了那么多年,我心里好苦啊!“ 付月拍拍白狐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死了也未必不好,你想她要是还活着,怎么肯守这么多年的活寡,肯定早就跟别人好上了,现在她死了,才会永远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白狐苦着脸道:“我怎么听你的意思,死了倒比活着要好?“ “那可不是,“付月开始他的歪理邪说,”你别看人的寿命不长,可是他们的心思可多着呢,搞不好就会欺骗你,背叛你,你看我就是个好的例证,以前我救过庚辰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可是最后呢,等他平定天下,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弄到昆仑神镜里面去了,一点情面都不留,要是他到现在还没死,我一定要捅他三刀。“ “唉,“白狐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是被庚辰害得好惨,当年被那个射师追杀,一箭一条尾巴,差点把我给当场弄死,后来我临走前跟我的女人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也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等我。“ 付月哐当一声把酒杯按在桌上:“我赌她没等你,因为你根本就回不去。“ 白狐也赌气似地看向萧夕:“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等我?“ 第350章 修建祭台 萧夕哈哈大笑起来:“要是我,我肯定不会等你,你看你除了生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凭什么让人姑娘等你。“见白狐泄气地趴在桌上,萧夕却又渐渐收敛笑意,眼眸里多出一些伤感,”可是也说不准,人各有不同,既有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别人之人,也有为了一个承诺可以坚守终生之人,如果她是真的爱你,我相信她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白狐没有听到萧夕最后的话,他已经伏在桌上醉得睡着了。 付月举着酒杯敬萧夕:“没想到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傻瓜,难道你从男人身上得到教训还没够?怎么样,跟我讲讲你这半个月究竟都干什么去了?“ 萧夕哈哈大笑,近乎自嘲,干脆将自己稀里糊涂接受巫即所赠的暮颜花及去往才州牧府邸找太子白泽求安慰结果却看见他风流潇洒的一幕,都尽数说给付月听,说罢之后,举起举杯一饮而尽。 付月听得几乎要滚到桌子底下去,指着萧夕道:“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遇上一个男人对你不好,再遇上一个还是对你不好,我看你跟我一样,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萧夕闻言,突然浑身一颤,不由落下泪来。 付月吃了一惊:“你怎么哭了?“ 萧夕抱着脑袋低声道:“我不要孤独终老,我不想一直都是一个人。“ 付月没想到萧夕性情流露,于是轻声劝道:“别害怕,你不是还有我么,再说等将来打败十巫,你不是就可以回到你原来的那个世界,跟你的家人团聚吗?“ 萧夕突然抬头问道:“如果我回去了,那你该怎么办,你会不会死?“ 付月垂下眼帘,轻轻点头:“如果你不在这个扶桑界,我与你之间失去联系,我就会就此消失。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而且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牵挂,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为我伤心。“ 萧夕盯着付月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付月的脑袋,然后认真道:“你不会死的,你会比我活得更长久。你是我在这扶桑的唯一的亲人,我不会让你死的。“ 付月顿时愣住了。 大雪纷飞,茫茫雪崖上,无尽飞雪落入海中,崖上枯林中有一间茅草小屋,屋顶覆满白雪。 “真冷啊。“萧夕抱着腿,虽然屋里生着火,但是她仍旧冷得直打冷颤。 付月拿着火棍拨弄火堆,让火生得更旺些,嘀咕道:“咱们已经在这里蹲守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是不是雄州牧在拿咱们开玩笑?” “这个消息一定可靠,再坚持一下。“萧夕努力说服自己要坚强,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这么冷。 唯一比较舒服的就是白狐,他一身皮毛极是耐寒,不需要出去打探情况的时候,它就一直懒懒地趴在火堆旁边,萧夕悄悄蹬掉已经冰冷的靴子,把冻得生疼的双脚伸到白狐的肚子下面。 白狐顿时炸毛,跳起来道:“你要干什么,又要我给你暖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萧夕表情可怜:“你就当做善事,我的脚真的都快结冰了。“ 白狐拼命挣扎:“我不干,我才不要闻你的脚丫子,赶紧给我拿开。“ 萧夕只好奋力捉住想要逃开的白狐,强行把它摁在自己的脚上,一人一狐正在奋战中。 忽然间柴门被推开,风雪交织吹进来,两个人从外面裹着一身雪走进来,萧夕抬头去瞧,顿时两边都愣住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太子白泽与猎祜,萧夕的微红赤足还踩在白狐的肚皮上,白狐一脸生无可恋,场面确实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萧夕先开口:“把门关上,太冷了。“ 二人于是合上门,在萧夕对面坐下来,萧夕穿上靴子问道:“你们来这里不外乎也是为了从玉州运来的那批货物,不过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太子白泽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十巫最近发出的命令,他在涟州修建祭台后,又下令在其余三个位于海域上的州域同时修建祭台,如今整个扶桑都已经为此事震惊。” 原来在这里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蹲守的一个月内,扶桑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萧夕皱起眉头问道:“十巫修建祭台干什么,劳民又伤财,就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么?” 太子白泽轻轻摇头:“阿父正在暗查这件事。“他微微抬头凝视萧夕,对方正在认真思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萧夕突然打了个哈欠:“算了,我也不是十巫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她顺势躺下,扯过身上的皮裘盖好,又顺手把正在舔毛的白狐拽进怀里,背对着太子白泽,”我先睡一觉,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白狐奋力从萧夕怀里探出头来,挣扎道:“你睡觉关我什么事,不要拉我一起。“又被萧夕摁下去,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大概是屈服在萧夕的淫威之下。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围着火静静坐着,付月转头看着太子白泽,唇角带着笑:“白泽公子,咱们许久不见,你现在苦尽甘来,在才州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快活吧。“ 太子白泽听出付月话里的揶揄,微微冷着脸回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月笑得愈发欢快:“像你这个年纪的公子,家里应该会要为你择婚,不知你定亲了没有?“ 太子白泽不禁有些羞恼:“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跟我倒确实没什么关系,“付月装模做样地点点头,”我这不是无聊么,再说咱们相识一场,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真定了亲,我也为你高兴高兴。“ 太子白泽本来因为萧夕对自己爱答不理,心里就有些苦闷,又被付月一再调侃,愈发憋苦,干脆一言不答。 但是付月依旧不屈不挠地调侃:“记得有人跟我说,你跟州丞的千金处得蛮好,怎么样,她的身材好不好,胸大不大?” 太子白泽气得脸颊都滚烫滚烫,跟发烧似的。 第351章 伏羲琴 猛然站起身来道:“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乱猜。”说罢再也不想跟付月待在一个屋里,扭身就推门走出去了。 付月推了下萧夕:“他说跟那女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萧夕背对着付月发出笑声,折起身来道:“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他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又不关我事。”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着实轻松几分。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猎祜说道:“白泽公子真的还没定亲,他与那位州丞家的小姐也并没有什么往来,只是刚巧在你去才州的那天,公子是奉州牧大人之命去郊外赏花,同去的还有各位大人的公子小姐,并不独是州丞家的小姐。” 萧夕没有应声,只是凝视着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堆,俄顷低声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话未说完,白狐突然纵跃而起,竖起耳聆听外面动静,然后道:“有好多船来了。” 三人忙出去观望,太子白泽也发现海面上的异样,四人隔着雪幕望去,但见自东北顺风而来的海面上,隐隐绰绰出现数十只大船的微影,只是隔着雪幕看不真切。 待到船只渐渐靠近,四人才惊异发现,那船上居然空无一人,无人掌舵,唯有猎猎空帆被风吹得鼓帐。 “难不成是鬼船?”猎祜疑道,“据说海上风云诡谲,经常有海船出事,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又突然在某个时间出现,但是船上的人已经消失了。” 四个人眼望着数十艘海船在岸边徘徊,因为没有抛锚的缘故,始终无法靠岸,在大雪苍茫的海面上的确显得十分诡异。 萧夕虽然觉得气氛不太寻常,但是等来等去也就只有这些无人的船只,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她当即说道:“我上船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付月点头道:“我跟你同去,就算真的有鬼,那我也不怕。“ 太子白泽急忙跟上去:“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还是算了吧,娇滴滴的小身板,要是被船上的鬼吓坏了可就糟糕了。“付月打趣道。 眼看萧夕与付月同坐在垂云背上,垂云挥动羽翼缓缓盘旋而下,太子白泽的神情不由露出伤神,在萧夕心里,其实自己还是比不上付月,毕竟如今陪伴在她身侧的是付月,而不是自己。 萧夕与付月站在覆落着厚厚积雪的船上,这艘船在整个船队中最为雄壮,萧夕打量四周,的确悄无声息,好像从来没人上过船。 莫非真的有鬼? 萧夕用脚拨开厚重积雪,露出船上原本的木头地面,有大滩殷红的血,已经凝固成冰,这才是鬼船的真面目。 “原来船上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尸体若不在船上,肯定就被抛尸海里,只是不知道是谁干的。“付月微微皱眉,”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萧夕,要不要先回去商量一下。“ 然而萧夕却已经迈步朝着存放货物的船舱走去,她并非没有察觉这件事的匪夷所思,然而此时此刻她更急于弄清楚,船舱里究竟有没有所谓的货物,这批船究竟是不是从玉州出发自己要等的那些船。 由于萧夕走得太急,付月没有及时跟上,而就在萧夕推开舱门的一瞬间,陡然间眼前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芒,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人却已经昏了过去。 付月眼看萧夕软软倒在地上,急忙上前要去把人弄回来,然而与此同时,海面上突然响起一阵隐约的琴声,若即若离,虚无缥缈。 这古怪的琴声传到站在月钩崖上太子白泽的耳中,他顿时神色一变,大惊道:“不好,这是伏羲琴,有人弹奏伏羲琴一定是为了操纵妖魔。“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波澜大作,一个巨大的蛇头缓缓露出水面,头颅上的鳞片如钢刺,它吐露着猩红如血的蛇信,陡然张大口把船只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去,数十只船只就这样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太子白泽的脸都白了,奋不顾身要冲上去,却被棙如拦下,棙如急道:“公子,海上此刻极为危险,你不能去。“ “可是萧夕还在船上,我要去救她。“太子白泽根本听不进劝,只一门心思要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崖下窜出来,正是浑身湿淋淋几乎要结成冰块的付月,他喘着粗气道:“不用救了,她已经不在船上了。“ 太子白泽几乎目眦欲裂:“你说什么?难道她已经被相柳给……“连声音都变了。 付月却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们都中了巫族的诡计,船上原本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巫即就藏在船上,是他把萧夕给掳走了。“ “巫即把萧夕给掳走了……“太子白泽喃喃自语,”这么说来,萧夕还活着。“继而脸色一变,”可是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把萧夕给掳走了?“ 付月声音低沉道:“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巫即应该是用了‘锁魂玉’,把萧夕的魂魄给锁住了,她现在只有一具躯体,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幸好,白狐藏在萧夕的身上,它也跟着去了。现在还是先回去,合计一下怎么去巫族救人。“ 太子白泽眼望茫茫海面,大雪无尽,萧夕居然就这样突然从眼前消失了,他几乎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三日之后,远在荒州巫族聚居的城市中,一座偏居清静的小院落中,藤架上的碧叶已经缠绕上房檐,重重叠叠的红蕊垂落下来,花下的栏杆上,萧夕端坐着。 她穿着天碧开襟衣裙,*的裙裾垂落在地上,铺满落花,温婉秀美,但是她的表情却如一池静水,没有半点波澜,她的眼眸倒映着院落里正互相追逐的黄蝶,但是也仅仅像一面镜子一样。 巫即站在萧夕的身后,正在为她梳头,乌黑如墨的头发散落下来,巫即的动作与神情都极尽温柔。 “你肚子饿不饿?”巫即轻声问道,但是萧夕却跟没听见似的,没有回答。 第352章 掳去 但是巫即却一点都不生气,脸上反而带着焕发的笑容,柔声道:“荒州不似巧州物产丰富,做出的东西花样也肯定没有巧州多,但是我一定给你最好的,你如果觉得不合胃口,一定记得告诉我。“ 萧夕依旧没有出声,脸上没有半点喜怒,只有微风拂来,轻轻拨动萧夕的发梢,好像春天慵懒的柳枝。 突然,一个兴冲冲的声音从门外冲进来,柔柔兴奋地直接跑进来,扬声喊道:“表哥,族人说你已经回来了,我去你家没找到人,就知道你一定又跑到这里来了。“ 巫即忙嘘声叮嘱道:“快去把门关上,别让人看见。“ 柔柔一见院落里除了巫即,居然还有别人,忙按照吩咐去把门合上,回转来一瞧,这人居然是萧夕,不由大吃一惊:“表哥,你怎么把她给弄到这里来了?“又见萧夕与从前所见截然不同,居然一句话也不开口讲,就连一个表情都没有,不由大为奇怪,”萧夕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一般?“ 他试着走到萧夕跟前,果然萧夕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跟一块美人木头似的。 “表哥,她这是生病了么?“柔柔问道。 巫即低声道:“不是生病,是她的魂魄被锁魂玉给拘走了,所以才会对任何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柔柔不由为萧夕担心起来,虽然每次碰面他都在萧夕跟前颜面尽失,但是心里却觉得萧夕是个很不错的人,甚至也有把她当成朋友的意思,没想到萧夕居然会变成这副活死人的模样。 “你把她带回来,大巫祝知道这件事吗?“柔柔又问道。 巫即皱了皱眉,为萧夕梳发的手臂微微一顿,继而摇头:“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你答应我,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萧夕的存在,阿父他以为萧夕已经死了,其实是我偷偷把她带回来的。“ “你居然连大巫祝都敢欺骗,要是被大巫祝知道,天知道他会怎么惩罚你!况且萧夕又不是寻常女子,她可是天命之人,天命之人啊!“说到最后,柔柔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巫即的脸颊有些发白,但是仍然坚持道:“其余的事我都可以全凭阿父作主,但是唯有这件事我执意要做,而且萧夕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她是所谓的天命之人,她也无法再做出对巫族不利的事。“ 柔柔见巫即铁了心要做这种毋逆大巫祝的事,以他的性情劝也无益,反而是萧夕,就那样静静坐着,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知无觉,才最是可怜。 秋日午后,翠竹白石屏风遮挡住映照进来的光,屋内只有倒酒的声音。 许长青站在门外,望着自饮自醉的太子白泽,不由微皱眉头,自从上次外出回来,太子白泽便变得颓丧,整日不理会外面的事,只是终日饮酒沉醉。 他走到太子白泽跟前,俯身示意他休要再饮,劝诫道:“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但是终日沉于酒醉也无益,倘若萧夕就此殒命,我只希望你早早从悲痛中抽身,快点清醒过来。” 太子白泽沉声纠正:“萧夕她还没有死,她只是被巫族给掳去了。” “你何必否认现实,萧夕对于巫咸乃是极大之威胁,若是萧夕被掳去荒州,巫咸岂会留她性命;更何况,她的魂魄已经被锁魂玉所拘,就算还有性命,那也等同于枯木顽石,于你之间的一切她也再无知觉,你又何必对之念念不忘呢?” 太子白泽闻言,突然将酒杯掷在地上,残酒泼在地面上,他有些忿然质询:“阿父何以说出这些薄情之语,萧夕之于我,正如阿娘之于你,难道你对阿娘也是同样这般狠心?” 许长青缓缓直起身,眼眸中慢慢浮露出痛楚,缓声道:“我与你阿娘之间,并非我对她狠心,而是她对我狠心之极,这些年来她尚在人世的时候,于我未有一字一信,就连每年去天昭台朝奉,她亦是例行公事,从未对我有半点情意流露,我甚至觉得她已经把我给忘记了,就好像被锁魂玉拘走了我们彼此之间的情意一般。” 太子白泽闻言,不由怔住,轻轻摇头道:“阿娘竟会如此待你么,可是她心里明明很爱你,这我是知道的,她时常跟我讲起你的事,她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许长青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倾城倾国的身姿,他的心里痛苦与欢欣共同交织着,一字一句道:“这就是她最狠心的地方,她对我有情,却又将我弃之不顾,只让我白白苦等,最后传来的却是她的死讯。萧夕跟你阿娘极为相似,她们都知道于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你阿娘看重天下苍生重于我,而萧夕则一心想要完复长王姬的天帝之位,她待你正如你阿娘待我一般,你仔细想一想,难道阿父说错了么?” 太子白泽顿时说不出话来:“阿父,萧夕待我……” “她待你是真心不错,但是她绝不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地位,只要她还有未完成之事,她只会对你弃之不顾,这就是阿父不愿意让你待在她身边的缘故,阿父不想让你跟我一样孤独痛苦。如今她既然被巫族所害,生死不明,阿父劝你就索性忘记她吧。“许长青又劝道。 太子白泽眼眸中凝聚泪痕,捂着心口道:“可是、可是就算我知道萧夕不会把我放在第一位,可是我的心里却仍然忘不掉她,她就像刻在我的心里一样,我这辈子到死都忘不掉。阿父,我求求你,让我去荒州找萧夕,不论生死,我都要找到她的下落。“ 许长青抚额深叹:“阿父把你关在府中,就是怕你一时情急做出鲁莽之事,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还是、还是要去荒州,你可知荒州乃是巫族聚居之地,对你而言危险至极,一旦被巫族发现你的行踪,也许会置你于死地。“ 太子白泽却叹道:“为了萧夕,我不惧生死,倘若萧夕真的死在荒州,那么我宁愿跟她死在一处。“ 第353章 打掩护 许长青拂袖长叹:“好,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你。“说罢又长叹不已,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远在荒州,巫咸正在与自己的儿子巫即商议事情,巫即站在巫咸的对面,微垂着头,聆听巫咸的话。 “上次让你去拦阻玉州货船的事情,你办得很好,如今这些玉石都已经归我们巫族所有,可以很好地帮助巫族,族中长老们都在夸赞你办事妥帖。”巫咸的目光露出欣慰,“还有你居然可以想出利用货船来伏击前来查探之人的事,也办得很好,超乎我的预料,你将来一定可以带领族人真正繁荣起来。” “这些都是阿父平日的教导有方,儿子不敢居功。”巫即仍旧静静垂首。 巫咸又从怀里取出一面铜镜,举起来观看:“这次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得到昆仑神镜,我一直苦于无法找到神镜的下落,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阿父,昆仑神镜对巫族而言究竟有什么用?” 巫咸凝视着漆黑光洁的镜面,虔诚抚摸道:“只要拥有神镜,即便再创造一个扶桑也是可以的,它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只是我还没有找到使用神镜的办法。”末了又问道,“那个天命之人,真的已经死了么?” 巫即心中一紧,忙答道:“是,我亲眼见到她葬身在海中,不会看错。” 巫咸这才放心地颔首道:“那就好,虽然她只是区区一个人,但是按照预言所说,却是我们巫族最大的敌人,只要她一死,巫族才可以永保无虞。”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巫即低声道。 巫咸先是点点头,继而又唤住巫即:“你阿娘说你最近总是不着家,不知你在外面忙些什么,有时间多回去陪陪你阿娘,她听说你为巫族立了功,很是为你高兴,也是因为你的缘故,那些本来对她有些偏见的人都再不敢随便说话,将来等我跟你阿娘老去,还要依仗你,你可明白?” 巫即答应道:“我明白,请阿父放心。” “听说在这批玉州的货物中,丢了一样东西,似乎是玉州之宝‘锁魂玉’?”巫咸又淡淡问道。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是随即巫即却变得愈发紧张,顺着巫咸的话答道:“是,当时情势比较紧急,所以‘锁魂玉’应该是落入海中去了,要派人去找么?” 巫咸轻轻摆手道:“只是一样略有不同的玉器而已,丢了便丢了,于巫族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巫族有两样上古神器,足以应对任何敌人,那种小事你就不必再挂心。” 巫即于是默默退出去,这场对话让他的心不由揪紧了,如此欺瞒巫咸,他日若是被他知道真相,恐怕真的会难以收拾。 柔柔沿着幽静的小巷探头探脑,觉得没有人跟在身后才轻轻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 门里是一个雅致的小院落,满树红英如落霞,萧夕就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满身都落满飞英。 柔柔把食盒搁在萧夕对面,仔细打量着没有半点神采宛如瓷娃娃一般的萧夕,梨花白的褶裙飘逸温婉,腰间的石蓝绸带衬出她的纤细腰肢,如迎风轻柳,还有她微显娇憨却明媚的眉眼,除去不能说话不能动,真真是宛如天上的神女。 萧夕对外人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柔柔一边往外拿着饭食一边叹气:“可惜,真可惜,你生得这么美,却只如一根木头,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见。” “她为什么听不见?”一个妇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柔柔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巫即的阿娘正站在门口,她的眼神落在萧夕身上,正在打量。 柔柔登时吓得跳起来,忙唤道:“大伯母,你怎么会在这里?” 妇人轻声道:“我见忧儿自从回到荒州总是不回家,你亦是如此,想来你二人是在外面有什么事情瞒着大人,所以今天就跟在你身后来瞧个究竟,原来你们居然在外面藏着一个姑娘。” 柔柔恨不得赶紧拿个麻袋把萧夕给装进去,但是眼下已经暴露,他支支吾吾道:“大伯母,其实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 妇人走到萧夕跟前,见萧夕生得如春水般明媚照人,并不似来路不正的人,只是看神情有些无神,便问道:“这位姑娘是谁,为什么我瞧着倒像是生病了?” 柔柔急得舌头都打卷,这个时候是不该把巫即给供出来,可是难道要自己把所有的事扛下来?要知道阿父也是曾经跟萧夕打过照面的,而且还丢了好大的脸面,要是被阿父误以为自己跟萧夕有私情,估计会把自己的皮给扒下来也说不定,当下便不知该如何回答。 妇人见柔柔始终答不上来,不由神情微敛,疑道:“你们该不会是见这位姑娘生得貌美过人,所以就把她掳到这里来,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柔柔欲哭无泪,他根本不会撒谎,只好老实交待:“大伯母,我从小胆子就小,怎么敢有胆量抢姑娘?这件事其实都是巫即表哥干的,我只是帮他打个掩护。”说着便只好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讲出来。 妇人听罢,几乎要晕厥过去,幸好被柔柔扶起来,顿时两行泪水流下来,哭泣道:“巫即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我没有好好教导他。” 柔柔忙劝慰妇人:“大伯母,你别伤心,虽然表哥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表哥也没有欺负这位姑娘,他每日晨昏必来,一有空就会来陪伴她,我觉得表哥是真心喜欢她。” 妇人凝望萧夕,见她只是这般丧魂失魄便已十分动人,若是恢复神智会动会笑,定比现在更加惹人怜爱疼惜,念及此处不由愈发悲从中来,泣声道:“既然是真心喜欢,又何必把她的魂魄拘走,想必是这位姑娘不肯依从,所以忧儿才会使出这般狠毒的手段。” 妇人心地善良,心思又敏锐,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便已明白此事乃是自己的儿子强人所难。 第354章 锁魂玉 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亲自喂过萧夕饭食,交待柔柔好生照看,勿要将被自己发现的事告诉巫即,这才出门来,心中伤心难过,又坐在树下默默垂泪。 这时,忽闻树上一个细微声音问道:“你想救她么?” 妇人忙起身望去,但见枝叶间伏着一只白狐,竟然可以口出人言。白狐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妇人跟前道:“我是这位姑娘的跟班,一直未曾现身,只是在暗中保护,我看你不是个狠心之人,你愿不愿意帮萧夕的忙?” 妇人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白狐道:“去把你的儿子巫即藏起来的锁魂玉找出来,拿到萧夕这里来,我会把锁魂玉中的魂魄释放出来,这样萧夕就可以恢复神智。” 妇人轻轻颔首:“好,那我去试试看。”说着便径自往家中而去。 及至家中,巫咸父子俱已归来,妇人只说身体不适,没有与他们父子二人同用晚饭,而是支使侍从都离散,自己独自进到巫即的房间,将床头橱柜之角角落落,都搜寻一遍,却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玉石,也不知巫即究竟将锁魂玉藏在什么地方。 妇人细细思量,忽然心头一动,记得巫即自幼常去暮颜花丛,喜欢把东西埋在花丛中,当即便往暮颜花丛而去,恰遇巫即出门来,妇人知道他定是又要去看那位姑娘,不由心头悲伤。 巫即见妇人不曾去休息,便关切问道:“阿娘,你不是不舒服么,怎么没去歇着?” 妇人道:“最近心头烦闷,总是寝食难安,忧儿,你、你在外面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巫即没有做他想,只安慰妇人道:“阿娘,儿子只会做对巫族有益的事,其余的坏事,我是不会做的,原来阿娘是担心儿子会学坏,所以才会睡不着觉,阿娘尽管放心,儿子不会做坏事的。” 妇人闻言,几乎要滚下泪来,想到被巫即囚禁起来的无辜女子,便强忍住泪道:“那就好,你去吧。”巫即不疑妇人心思,便自顾而去。 妇人便在暮颜花丛中细细搜寻,果然找到一枚如圆玉般的白珠,珠子里头一团金黄光芒不住闪烁,她料定便是被巫即藏起来的锁魂玉不错,当即收入袖中,打算明日趁巫即不在时再去。 巫咸还在屋内坐着,见妇人自外面归来,便关心问道:“阿痕,方才不是说不舒服么,怎么又在外面做什么?” 妇人答道:“心中烦闷,出去散散心。”忽又问道,“夫君有没有见过人的魂魄是什么颜色?” 巫咸不知妇人何以有此一问,不过仍旧答道:“寻常人的魂魄都是青色,若是天赋异禀之人或者妖魔之类便又有各自异处,阿痕问这个干什么?” 妇人不答,却又问道:“那夫君有没有见过金黄如太阳光芒的魂魄?” 巫咸先是一怔,继而轻笑道:“阿痕怎么会问如此奇怪的问题,要知道纵观扶桑,只有天帝的魂魄才会呈现金黄的光芒。” “天帝,居然是天帝……”妇人心中一颤。 “阿痕,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巫咸见妇人神色有异,忙关切问道。 妇人只说无事,又强自镇定与巫咸闲聊几句,便独自上楼去房间了。 翌日上午,妇人早早便在藏着萧夕的住户门外等候,直待亲眼瞧见巫即离去,她这才走出来,径直去寻萧夕。 萧夕正坐在垂落下花藤的小凉凳上,被巫即拾掇得齐齐整整,妇人走近萧夕,从袖中取出锁魂玉,里面那团金黄光芒的魂魄仿佛有所感应,在玉珠中横冲直撞起来。 “你果真来了,”白狐从墙上跳下来,“把锁魂玉给我,我来弄破它。” 妇人于是把锁魂玉递给白狐,只见白狐径直将玉珠含进嘴里,嘴巴立即鼓起来,也不知它咕哝一句什么话,便听“咔嚓”一声清脆响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竟然把锁魂玉给硬生生咬破了。 妇人惊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白狐把锁魂玉从嘴里吐出来,无比镇定地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没事儿,就是把牙给磕破了,锁魂玉还真是硬。“ 地上碎裂开的锁魂玉中,那团金黄色的光芒徐徐上升,渐渐笼罩在萧夕的心头,慢慢消失。 紧接着萧夕突然眉头一锁,突然急急喘出一口气来,眼眸瞬间有了灵动之光。 她缓缓抬头,打量周围,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狐抬爪指向妇人:“这件事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你的魂魄被巫即拘走困在锁魂玉里面,是这位夫人把锁魂玉偷出来,才救了你。“ 萧夕颔首道:“原来是这样,这位夫人,谢谢你。“说着便想从凉凳上站起来,没想到膝下一软,竟然浑身乏力软绵,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被妇人及时扶起来。 妇人见萧夕果真回转,几乎喜极而泣:“你没事就好,我唯恐无忧酿成大错,幸好及时弥补,希望你不要责怪他。“ “无忧是谁?“萧夕问道。 妇人垂眼露出愧色,低声道:“无忧乃是我的孩儿,是十巫之一的巫即,也正是将你掳来荒州之人。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 这个妇人居然是巫即的娘,巫咸的老婆?萧夕顿时惊呆了:“是你救了我?“巫咸那个大坏蛋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漂亮又善良的老婆呢,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萧夕只好又道:“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夫人之恩情。“ 妇人眉间笼聚忧愁,低声道:“若是姑娘肯原谅我儿,将来若是巫族遭难之时,能否请姑娘网开一面,饶过无忧的性命?“ 萧夕反问道:“你是要我放过巫即?他那么厉害,将来不找我的麻烦我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妇人却摇头哀求:“我知道姑娘并非寻常人,将来必定有叱咤天下之日,我只求姑娘可以答应我的请求。“说着便落下泪来。 萧夕不知妇人何有此言,但是眼见妇人哀求甚切,她只好答应下来:“那好,我答应你。“ 第355章 预言 说话间,突然一个人闯进来,一口气扑进来,见了妇人与萧夕,只管对妇人急声道:“大伯母,不好啦,大伯父不知怎么就知道萧夕的事,眼看要来这里,你快想想办法。“ 萧夕立声道:“那我现在立刻就走,或许可以避开巫咸。“ 柔柔冷不防听见萧夕开口说话,顿时一愣,继而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萧夕扶着墙站起来:“我总不能当一辈子白痴,你天天来给我送饭不嫌烦么?“ 柔柔搓着手竟然害羞起来:“原来你居然还记得,早知道就不给你送这么多好吃的了,害得我阿娘骂我贪吃。“ 妇人道:“姑娘你从后门走,等到夫君到来,我自会想办法拖住他。“ “好,多谢夫人。“萧夕对妇人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朝着后门离去,白狐也紧随其后。 而这时,巫咸已经带着人几乎抵达前门,他的后面跟着巫即,还有另外一个人,身形瘦削,白布蒙着双眼,可以看出脸庞很清秀,却带着浓浓戾气。 巫即还在试图阻拦巫咸:“阿父,萧夕她的魂魄已经被锁魂玉所困,她不会对巫族造成任何威胁。“ 巫咸怒斥道:“这世上之事难道是你说怎样便可以怎样,当初在天昭台时我又何尝把她放在眼中,可是如今怎样,她已然是我巫族最大的危险所在,如若没有她,涟、才、巧、端四州怎会如此轻易结盟,雄州又怎会如此轻易衰落?“ 后面跟着的那人也道:“是啊,小公子,别看她只是一个女子,但是她对整个扶桑之影响,却终将是难以抹去的,你只看她的足迹遍布之处,各州皆有所变化,更别提她还未涉及之州域。当初若非侥幸,她未设防,我们也不会得手,若不趁此机会斩尽杀绝,恐怕她将来必成巫族复兴之大患。“ “巫礼,这就是你所占卜出的预言么?“巫即质问道。 巫礼却只道:“小公子,此人乃是天命之人,不可不防,不可不杀,若要杀之,最好一击必中。“ 他这句话是说给巫咸听的,巫咸自然明白,此刻三人已经站在前门口,巫礼上前扣门,门很快被打开,柔柔有些战战兢兢看着巫咸,低声唤道:“大伯父。“ 巫咸一见居然连一向老实怕事的柔柔都参和进来,不由心中愈怒,抬头一见中庭繁盛的花藤之下立着一个隐隐绰绰的女子倩影,登时盛怒,一言不发,挥开柔柔便抬臂朝那女子斩去。 一瞬间只听巫咸手掌中凝聚的惊雷噼啪声响不绝,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直奔那女子而去。 柔柔惊骇之下大声喊道:“大伯父快住手,那人不是萧夕——“ 然而为时已晚,雷势奔涌无法回头,花藤架下只听一声痛到极致的呻吟,紧接着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那个人果然不是萧夕,而是巫即的阿娘,巫咸的妻子,她正打算规劝巫咸放过萧夕,却不想被盛怒之下的巫咸当作萧夕,被杀之而后快。 巫咸慌忙奔过去,眼见倒在血泊中的人,简直不敢置信,缓缓跪倒在地上,抱起妻子痛声道:“阿痕,怎么会是你?“巫即也站在巫咸身后,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满藤碧绿花蕊繁茂的藤叶之下,鲜血溅满地上,巫咸抱着妻子失声痛哭。 然而妇人却只是缓缓举起修长沾满鲜血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巫咸饱经沧桑的脸颊,柔声安慰道:“夫君,是我把那位姑娘放走了,你……不要怪我,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样活着。” 巫咸失声哽咽道:“阿痕,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当年不该把你从舜州掳到这里来,对不对?” 妇人眼眸怔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我承认,看到那位姑娘让我想到我当年的遭遇,但是我已经不怪你了,我给你生了孩子,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真的很好,所以请你要原谅我的擅自主张。” “我怎么会怪你呢?”巫咸紧紧抱着妇人,但是他感到生命正在他的怀中无法抑制地流失。 “夫君,”妇人艰难地唤出一声,“我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事……很危险,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又抬头朝巫即望去,巫即也跪倒在妇人身旁,颤声唤道:“阿娘……” 妇人竭力朝巫即露出温柔神情,掩饰痛苦,断断续续道:“你将来一定不可以再做错事,不可以……答应阿娘……” 巫即心中充满痛苦,用力点头:“儿子答应阿娘,永远不会再去做错事。” 妇人眼眸中露出欣慰神情,仿佛心头最大的担忧已经落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巫咸说道:“夫君,我看见那位姑娘的魂魄……是金黄色……好像太阳的光芒一样……真的很美……我看着她的魂魄就好像……好像回到故乡一样……”说着忽而喘息一下,便彻底消弭了声息。 “阿娘。”巫即忍不住大声唤道,柔柔也情不自禁跪倒在妇人身边,想到妇人对待自己有如亲生一般,不由落下泪来。 而巫咸抱着爱妻的尸首,更是心中悲痛万分,潸然泪下。 柔柔擦干眼泪,回顾周围,突然发现刚才随行而来的巫礼不知什么时候不见踪影。 萧夕一路从后门奔逃,这荒州都城地域虽广,但是并不甚繁华,大街上来来往往之人皆发肤异色,像是各个不同族类混居。 她奔进一条细柳巷,扶着树斜倚在地上,摇头道:“白狐,我实在跑不动了,再跑就要出人命了。” 白狐甩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焦灼地在萧夕跟前踱来踱去,萧夕的身体的确已经透支,若是在坚持下去,恐怕还没等逃出去,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累死在这里。 正在这时,一个清和声音从巷口传来,他缓缓从柳树下走过来,眼睛上缠着白布。 “原来你就是天命之人,我之前是看错你了。” 萧夕抬头望向来人,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她细细喘着气问道:“你不是瞎子么,怎么还看得见我?” 第356章 天帝之罪证 来人正是刚才跟在巫咸身后的兀礼,但听他轻笑一声:“谁说我是瞎子,我看你看得可是无比清楚。”说着他便抬起手随意扯下蒙着眼眸的白布,一对眼眸缓缓睁开,居然是金黄色的眼眸,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双眼眸,是用神木的圣汁浸泡过,所以拥有可以看破人之命运的天赋。”巫礼抬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眸。 “原来你是个给人算命的,不过我今天恰好没带钱,所以没生意给你做。”都到这个时候,萧夕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巫礼却认真道:“我算过你的命数,但是却始终算不出你的来历,只能算出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你知道不知道,就在刚才有一个人因为你而死去了。” 萧夕心中一凛,猛然记起那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不由惊问道:“难道你们把她给杀死了?” 巫礼静静答道:“她死在巫咸手中,或者说是巫咸误把她当作你,因此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巫咸还有他们的儿子巫即,现在都很痛苦,你看我说的是不是很对,不断会有人因你而死,你才是害死她的真正凶手。” 萧夕的指尖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她原以为巫咸会看在妇人是自己人的份上,不会痛下杀手,但是她却没想到命运实在令人难以预料,她心绪起伏间,突然听见白狐低声喝道:“萧夕,你的心志不可以动摇,他正在利用这个时机窥伺你的命运。” 萧夕心中自迷茫中猛然惊醒过来,眼神正好与巫礼投过来的眸光相对,巫礼的眼眸突然间仿佛受到灼伤一般,倒退一步低头捂住眼睛,指缝间已经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流出来。 “真不愧是天命之人,你的命数让人难以窥探。”巫礼忍受着痛苦吐出一句话来。 萧夕扶着树站起来,趁机要离去,却被巫礼唤住:“你等一下,只要你还活着,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改变整个巫族的命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巫族为什么会不惜与天帝为敌,也要颠覆天下?” 萧夕闻言,又站住了,又听巫礼沉声道:“自从巫族落居在扶桑之时,便是苟且而生,天帝利用巫族,却又忌惮巫族,把巫族发配在荒州这片不毛之地,连鸟兽都不愿居住,天帝却要巫族在这里世世代代生活,难道巫族就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萧夕听巫礼将巫族以受害人自居,不由皱起眉头:“你的话要我怎么相信你?” 巫礼冷笑一声:“想要证实我的话很简单,只要你从这里逃出去,就会发现荒州除去都城,其余之地不是沼泽便是荒漠,你目之所及便是天帝之罪证。天帝愈压制我巫族,难道就没有想到我巫族也会有起来反抗的这一日么?” “那天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们巫族,这样对天帝又有什么好处?”萧夕忍不住问道。 “那你知道巫族之来历么,”巫礼沉声道,“你若是知道,就会知道天帝该有多么忌惮巫族。”他又冷笑一声,“巫族本居住在西海之极的天门山上,与扶桑世代隔绝,从无往来,但是后来天门山沉落入海,巫族只好飘洋过海来到扶桑,请求天帝赐与居住之地,当时扶桑还只有八州,天帝是在巫族的竭力辅佐下,促成神木之生发,扶桑才会有四极之州露出海面。然而巫族为辅佐天帝竭尽全力,天帝却最终将最荒芜最恶劣的荒州赐给巫族世代居住,不得迁居,这难道不是天帝的忘恩负义么!” 萧夕心头一动,问道:“那当初把荒州赐与巫族的那位天帝是谁?” 巫礼冷冷答道:“他就是庚辰,被誉为扶桑历代天帝中最为辉煌的一位天帝。” 萧夕与巫礼相对而立,萧夕的心中却顿生疑窦,怎么又是庚辰天帝,说起来遇到的事情大半都与他有关,这个人在太子白泽的口中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但是其更有所为之事,其实萧夕是不大赞同的。 白狐仰头嗅嗅,突然兴奋起来:“我闻到熟悉的味道,肯定是他们到这里来找你了。” 萧夕闻言,心中一喜,自然知道白狐所指的他们肯定有付月,她当即道:“咱们也快去找付月。” 巫礼就任凭萧夕离开,末了突然道:“天命之人,将来终有一日,你与天帝注定无法共生。” 萧夕怔了一下,回头看了巫礼一眼:“你今天所对我说过的话,我会记住的,然而巫族之所作所为,我是决计无法容忍的。”说罢便与白狐出了巷口,追寻气息而去。 穿过两条大街,白狐在拐口停下来,又在左嗅又嗅,萧夕鼻尖都冒汗了,靠在墙上不住喘息。 突然,一只手臂猛然把萧夕拽进旁边的暗巷,接着萧夕耳边响起谨慎的“嘘”声,生怕萧夕大喊大叫起来。 萧夕顿时笑出声来:“嘘什么嘘,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儿了,还怕我认不出你么?”她回头一看,果然是付月,只是没想到付月的身后还站着太子白泽跟棙如。 付月惊异非常:“你不是被锁魂玉拘去魂魄了么,怎么又好了?” 萧夕轻叹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还是快点逃走,万一巫族派人追过来就麻烦了。” 太子白泽忙点头道:“马车就在城外,从这里出城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好,”萧夕点点头,看向付月,“你来背我走,我实在走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娇气呢,难道巫族还好吃好喝供着你不成?”付月嘴上抱怨着,但是还是把萧夕背起来。 萧夕伏在付月结实宽厚的背上,心里顿时踏实不少,虽然危险还未过去,但是沉困得几乎立即要睡过去,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她最终没抵挡住,浑然不觉在付月的背上睡着了。 付月疾步走在路上,偏头看了眼熟睡的萧夕,开口问道:“她怎么会这么疲倦?以前从来都是精神抖擞精力充沛。” 白狐道:“估计是因为魂魄今天才刚刚与身体融合的缘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357章 异臭 太子白泽很想把萧夕接到自己背上,但是萧夕却没有选择自己,不由心中轻叹,究竟到什么时候萧夕才会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付月一样随意呢? 一行人出城很顺利,棙如驾车,其余人都坐在马车里,太子白泽扶着还未醒来的萧夕躺下,又把外裳脱下来给她盖好,见萧夕始终呼吸绵长安稳,这才放下心来。 付月道:“这时候让她睡一觉是最好不过,身体恢复得更快。” 太子白泽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萧夕,这时他轻声问道:“巫族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白狐舔着爪子答道:“她还是挺走运的,她被巫即给藏起来,直到最后也没被巫咸给找到。” 太子白泽隔着衣裳轻轻握住萧夕的手,低声问道:“那巫即……对她好不好?” 白狐没注意他的脸色,自然而然答道:“那当然好呀,简直是无微不至,每天给她洗脸梳头,打扮得跟新娘子一样……” 话还没说完,白狐便被付月踢了一脚,只听付月轻咳一声道:“白泽公子,其实巫即对萧夕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萧夕会怎么想,其实我觉得,萧夕还是喜欢你的。” 太子白泽一惊,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萧夕她……喜欢我?” 付月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天天跟在她身边,她喜欢谁我还能看不出来,白狐,你怎么看?” 白狐也煞有介事认真道:“没错,我也认为萧夕心里最喜欢你。” “可是、可是她把我送给她的暮颜花给撕碎了,我还以为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付月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这个么,是有点小误会,因为萧夕被人给用暮颜花耍弄过,所以她才不喜欢暮颜花,说起来那还是因为巫即……” 这时萧夕突然睁开眼睛,使出最大力气踹了付月一脚,咬牙切齿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付月只好赶忙闭口不言,却对着太子白泽使了个眼色,太子白泽虽然未听付月把事情的始末讲完,但是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萧夕,心中顿时欢喜起来,忙小心翼翼扶着萧夕坐起来。 萧夕掀开车帘朝外面一看,不由惊呆了,果然如巫礼所言,目之所及皆是沼泽,草木杂生,荒无人烟。 “原来荒州果然如此荒凉。”萧夕轻声自语。 太子白泽也望着窗外的荒凉莽野,点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荒州这副景象,记得阿娘从前倒是提及荒州之荒芜,百姓生活极其艰辛,只是没想到现实却比我想象中更为严峻。” “难怪巫族会揭竿而起,冒天下之险谋害天帝,若是让我也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不毛之地,恐怕也会生出二心。”萧夕扶着额头,觉得还是很昏沉。 太子白泽柔声安慰道:“你再歇会儿吧,路还长着呢,一路颠簸,你身体还没恢复,会觉得不舒服的。“ 他正要放下车帘,突然从外面飘进来一股腐烂的恶臭,萧夕被熏得猝不及防,顿时忍不住低头干呕起来,太子白泽忙给萧夕轻轻拍背。 付月皱眉道:“什么味道这么臭,但是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白狐点头道:“没错,这股独一无二的臭味,不正是妖魔相柳么,看来是巫族把它召唤到这里来了,是打算当宠物来饲养吗?” 萧夕身体尚虚弱,对这股浓烈的恶臭没有抵挡之力,几乎呕得脸色发白,太子白泽只好把她抱在怀里,稍稍隔绝那股异臭。 萧夕躺在太子白泽怀里,顿时闻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干净味道,淡淡的好像夏夜的露水一样,她的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因为萧夕身体尚未恢复需要修养,一行人便在荒州与才州的交界鬼关郡暂且落脚歇息。 这天天刚亮,萧夕便醒过来,起身推开窗,外面草木清茂,兼有草虫清鸣,她伏在窗牖上,有清风吹来,身体虽然还觉得酸软,头脑却很清醒。 这座宅邸坐落在草丘之上,丘下周围竹林茂密,萧夕忽闻风中传来隐约琴音,心头一动,便披着衣裳推门寻去。 青竹疏落有致,一泓*溪水在竹之端,溪边竹下有溪石数块,太子白泽便端坐在石上,一方古琴横于膝上,弹指轻拂,琴声如玉如珠,吸引着萧夕渐渐走过来。 萧夕见果然是太子白泽,正沉浸在抚琴的欢喜中,便随地捡起一块小石头,冲着溪水掷去,只听“噗通”一声,石头沉入水中,琴音中断,太子白泽循声望去,见是萧夕,不由露出喜色,起身走过去关切问道:“是我的琴声吵醒你了么?” 萧夕摇头道:“那倒没有,是我自己不想睡,外面的风景这么好,我想出来看看。” 太子白泽想了一想道:“也对,总是躺着人也不舒服,出来走走也好。” 他见萧夕顺着浮出溪水的石头想要到对岸去,但是石头湿滑,他忙跟在后面防着萧夕要摔倒,结果却听萧夕问道:“这里的景色同你当日与那州丞小姐所去的郊外相比如何?” 太子白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萧夕至今还惦记着这件事,当下解释道:“我跟那位小姐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萧夕轻轻撇嘴:“我又没问这个,我问的是风景。” 太子白泽轻轻回了句:“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不肯接萧夕的话,突然萧夕脚下一滑,险些摔过去,太子白泽忙去搂住萧夕的腰肢,这才没让萧夕掉进溪水中。 萧夕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这里的石头太滑了,不适合行走。” 太子白泽轻轻“嗯”了一声,便听见溪水上游有人喊道:“喂,你们两个一大早这么清闲,都过来帮我拾点干柴,我又挑水又劈柴,都快要累死了。”原来是付月。 萧夕与太子白泽相视一笑,便答应着朝付月那里走去,三人便在林中一齐拾干柴。 第358章 重逢 萧夕怀里揣着干柴道:“这里是落风郡,你们还记得离这里不远处就是落风涧,巫盼就是在那里被杀死的。” 太子白泽点头道:“记得,当时杀死巫盼的就是棙如的阿父,用那柄青铜龙雀刀。” 萧夕轻叹一声:“其实巫族也怪可怜的,他们掀起祸端,自己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不知到最后究竟会成个什么结局。” 付月轻哼一声:“你倒怪会操心,巫族的存亡又与你何干,反正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萧夕反驳道:“你的思维就是太狭隘,虽然眼下与巫族的局面是敌我双方,但是寻根究源,我们应当找出问题的根本所在,今后才能避免相同的事情发生。“ 太子白泽觉得萧夕的话有道理,他思吟道:“当初天帝为了抑制巫族的势力,所以才让巫族世代居住在荒州,可是这样反而激发巫族的反抗;可是如果当初天帝不这样做,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萧夕干脆把干柴放在地上,跟太子白泽认真讨论这个问题:“当初天帝的做法在我看来,就好像用堵的方法来治理水患,最后很可能会决堤,其实我们还可以用疏导的方法来解决。你看巫族世代居住在一起,很有凝聚力,一旦有什么提议,往往举族而动,这就很可怕,其实可以把巫族分批迁往扶桑的不同州域,让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这样彼此的联系就没有那么紧密,再者巫族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会渐渐与当地百姓融合,或娶或嫁,到了最后就分不出谁是巫族谁是人族,反正大家都一样生活,这样岂不是更好?“ 太子白泽顿时为萧夕的想法所惊服,不由赞叹道:“你的办法真的很好,若是当初天帝采用这个办法,或许真的可以避免今天的灾祸。“ “你阿娘是没机会了,不知道凤兮会不会赞同我的想法。”萧夕轻叹。 太子白泽道:“其实阿姐对你一直很信任,在才州时,她每逢来信都会询问你的情况,如果将来由你来劝谏阿姐,她也许会愿意尝试。” 萧夕点点头:“我对凤兮也是如此,虽然我们好几年都没见面,但是在我心里,她是绝对值得信任之人。” 这时付月岔话道:“你们两个怎么又聊起来了,快点干活,棙如还在屋里等着柴火去做饭呢。” 萧夕笑笑,正准备弯腰把枯柴拾起来,太子白泽已经抢先去拾:“让我来,你跟在后面就行。” 萧夕不由心头一暖,看来有太子白泽在身边还是挺好的,至少这种事不必自己动手操心。 三人便同行往回走,付月独自走在最前头,太子白泽忽而对萧夕轻声道:“萧夕,以后就让我跟着你好么?” 萧夕闻言一惊,扭头去看太子白泽,却见他不似在开玩笑,便道:“现在跟着我可不比当初,我的敌人很危险,再说你阿父也未必会同意。” “只要你肯答应就好,”太子白泽急忙道,“我跟在你身边,就算不能像付月跟白狐那样保护你,但至少我还可以照顾你。” 萧夕默不作声,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又听太子白泽轻声道:“我最开始对待你,除了喜欢你,还希望你可以辅佐阿姐重新成为天帝,但是现在不知怎么就变了,我就只想待在你身边,只要日日夜夜都能看见你,我心里就无比欢喜。”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想来以他的脾性,说出这些话来也是不容易。 然而萧夕还是不说话,反正就是低着头不出声,太子白泽着急起来,却发现萧夕居然在咬着牙忍着笑,也不知是何意。 这时便听走在前头的付月高声吆喝一声:“好咧——以后我可就有口福了!” 声音高昂在林中回荡,远远传到正趴在门口的白狐耳中,它竖起耳朵仔细去听,辨出是付月的声音,但是却没听清楚究竟在吆喝什么,不过心里却隐隐觉得一定是好事没错。 盘踞墨褐古树上盛开深紫繁花,洋洋洒洒飘落下来,铺满青石路。静谧的庭院中,阳光照进开着的门扉里,许长青恭恭敬敬坐在下首,而端居正位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眉眼精致,更自有一种令人无法与之对视的凛然之色,一袭红裳如火,手腕上还戴着雕镂着花纹的银甲,与其说她是一位地位尊贵的女子,倒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位不惧生死的战士。 “这些就是巫族最近的动向,”许长青难得对人低眉顺眼,“不知长王姬殿下有什么打算?” 被称为长王姬的正是前任天帝的遗孤——轩辕凤兮,她自涟州赶来才州,只为在这里更好掌控全局大势,情势已经愈来愈危急,与巫族之间的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具体的打算我还想再问询各州牧的看法,萧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么?“轩辕凤兮问道。 许长青却说道:“长王姬比起当前的局面,似乎对萧夕的生死更加关心,长王姬应当知道,个人之生死不应当在所有人生死之上。“ “这个道理我明白,我只是问一下而已。“轩辕凤兮依旧语气平静,但是她在心里已经隐隐察觉到来自对方的压力,天帝遭难,自己全凭借这些拥护天帝的州牧才得以与巫族势均力敌,但是毕竟不比从前,州牧们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不必如以前般对天帝之命恭从。 而眼前这位才州牧,显然不太喜欢见到萧夕归来,他是在忌惮萧夕么?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来禀报道:“长王姬殿下,州牧大人,白泽公子他们回来了。“ 轩辕凤兮不由喜上眉梢,溢于言表,忙起身走出去,远远便看见有四个人从中门走进来,而走在中间的那个年轻女子,不是萧夕又是谁? 萧夕一抬头,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四目相视,不约而同欢笑起来。 二人自涟州一别,已经三年有余,而今重逢,心中喜悦与激动更是旁人无法体会。 第359章 真相 萧夕激动之余,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朝着轩辕凤兮跪下,她一时激动,居然忘记轩辕凤兮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她也跟着跪下去。 许长青立在轩辕凤兮身后,望着她径直走过去把萧夕扶起来,二人之间那种信任与亲密,在君臣之间实在难得一见。 这个萧夕居然活着回来了,而且似乎已经并没有受伤,这令许长青实在不得不惊讶,就连在荒州都可以全身而退,从前实在是小觑了她。 “凤兮,你怎么会来才州?“萧夕已经与轩辕凤兮寒暄起来。 “涟州过于偏远,要及时掌握巫族的消息,还要与诸州州牧联络,还是才州更合适。“轩辕凤兮轻声解释,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我来才州到现在还没有出去看过,不如你带我出去瞧瞧。”她说话之时悄悄伸出手在萧夕的指尖上轻轻掐了一下。 萧夕先是一怔,继而会意含笑答应:“才州是繁华热闹之地,长王姬没有出去看一看,实在太可惜了,我现在就带你去。” 这时许长青却上前道:“长王姬殿下,如果想要出去,还是让下臣派人跟随,保护您的安全。” 萧夕点头道:“好,没问题,只要州牧大人的手下能跟上来,我跟长王姬都没有意见。”说着,她便微微一笑,顿时半空中垂云破风而来,缓缓落在地上。 萧夕跳上垂云背上,又对长王姬伸出手,轩辕凤兮毫不犹豫便握住萧夕的手,跳上垂云的背脊。 眼见距离地面越来越远,二人遥望远方广袤的原野,迎着风,萧夕问道:“我怎么觉得今天才州牧有点奇怪。” 轩辕凤兮却摇头道:“一点也不奇怪,关于许长青与前任天帝,也就是我阿娘之间的私情,你也应该有所听闻吧?” “嗯,确实听过,不过我想他若是真对你的阿娘有情,况且他又是贤睿公的弟子,应该竭力辅佐你,不会生出其它的心思才对。”萧夕琢磨道。 轩辕凤兮却轻叹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确实反对巫族,拥立天帝,但是你忘了,阿娘可不止我一个孩子,还有我的弟弟——太子白泽。” 萧夕心念一转,猛然一惊:“你是说,许长青也许想要辅佐太子白泽成为天帝?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从来要成为天帝的人就不是白泽。” “这又有什么不可能,”轩辕凤兮目光凝重起来,“你知道天帝是怎么诞生的吗,在天昭台有一株扶桑神木,神木可以孕育天帝的胎果,但是天帝却不可以成婚,这枚胎果是上天所赐,从古至今每次也只会结出一枚胎果而已。然而就在我阿娘成为天帝之时,她居然与许长青有了私情,结果神木上孕育了两枚胎果,白泽就是他们两个的孩子,而我却不是。阿娘这样做是违反上天的旨意,终将引来祸乱,如今看来,征兆已经出现。” 萧夕亦神情肃然道:“倘若许长青真的有这种心思,我是决计不会让他得逞的。” 轩辕凤兮忽然轻声问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弟弟白泽么,难道你不愿意辅佐他成为天帝么?” 萧夕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他跟辅佐你并没有冲突,再说听了你这番话我就更不愿意让他有机会当天帝了,你也说过天帝是不可以成婚的,那到时候我岂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开着玩笑,惹得轩辕凤兮也忍俊不禁,但是很快她的神情又沉重起来:“如今西北海域上的瑛州因为不堪巫族的压迫也愿意拥立我,六州联奏之事很快就要成功,我希望可以在与巫族决一死战之前,可以到天昭台接受天帝之位,这样就可以以天帝之名号令扶桑十二州,共同反抗巫族。” “你的意思我明白,”萧夕点点头道,“我会想办法去游说其余的州牧,而且这次是以你的名义,不再是许长青的臣属。” 长风吹过,有些凛冽,深秋时节,却已有初冬的寒冷。 夜色深重,草霜湿寒,祝园中胎木根深叶茂,枝干间还挂着大小不一的胎果,在静夜中熟睡了。 “阿父,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太子白泽轻声疑惑询问。 许长青抬头仰望在静夜中岿然不动的胎木,低声道:“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关于你出生的秘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阿娘是天帝,然而天昭台的神木每代只会结出一枚胎果,为什么你与长王姬会同为天帝之后人?” “这……阿娘曾经对我说过,我是出生在天昭台之外的胎木上,并非由神木所孕育。” “你的阿娘只对你说了一半,却还有另外一半对你隐瞒起来。”许长青指着面前的胎木,“你确实就是出生在这颗胎木上,是由我与你的阿娘共同向上天祈祷才得来的孩子。那时的我们,十分相爱,一直都很希望拥有一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太子白泽也凝神望着眼前隐没在黑夜中的胎木,低声喃语:“原来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可是、可是天帝是不可以成婚的,也不会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 听出太子白泽心中的困惑,许长青轻叹一声:“这就是你阿娘向你隐瞒的真相,你的出生原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你注定无法活下来,但是我与你阿娘都难以割舍,不忍心看着你还未出生就衰竭而亡,因此你阿娘就把你从这颗胎木上摘下来,用自己的精血把当时还是胎果的你融合在天昭台的扶桑神木上,你才得以出生。” 太子白泽吃了一惊:“原来是这样,我居然是这样才活下来的。” 许长青发出沉重的叹息:“但是你的阿娘也因此受到天谴,面对巫族的谋反,她根本无力反击,因为她的大半精血都用来孕育保护你的性命。”他转身望向太子白泽,“你从小在天昭台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吧,毕竟只能有一位天帝的后人,你的阿娘大概从未打算过让你继任成为天帝。” 第360章 预言 黑暗中太子白泽出声道:“是,阿姐从来就不喜欢我,她很排斥我,好像我从来都不应该出现在天昭台上,阿娘对我虽然很好,但是她也从不让我接触天昭台之外的人,我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了,”许长青缓缓道,“因为你也是从扶桑神木上诞生的,你的出生就注定你也同样拥有成为天帝的资格,他们对你隐瞒真相,因为他们担心,他们害怕,你会威胁到长王姬。” “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取代长姐,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天帝。”太子白泽轻轻摇头,觉得这样莫名其妙的罪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许长青却抬起手臂压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如果以前不可以,那么现在为什么不可以?长王姬还是罪人,她的罪名是谋逆,是逆天之罪,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继承天帝之位;反倒是你,你才是真正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我拥立你,你就可以取而代之。” “阿父,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太子白泽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 “也许你觉得很突然,但是自从你病好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开始有这样的打算。“许长青静静道,”白泽,你知道么,阿父快要死了,阿父生了重病,很重的病,也许活不过几个月了。“ “阿父,“太子白泽叫了一声,”你怎么之前没有告诉我,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许长青轻轻摇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我早已看破生死,更何况你阿娘已经死了,我倒更情愿早点去见见她。唯有一件事我始终不能放下,你是我与你阿娘毕生之心血,我不想你一生庸庸碌碌而活,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与阿芷的儿子是最好的,所以我要你取代长王姬,你聪敏善慧,你不会比长王姬差。“ 太子白泽不愿令自己的阿父失望,但是许长青所提之事,实在无法让人接受,这时许长青又出声道:“白泽,你知道为父为什么执意让你继任天帝之位么,你可知道在这之前曾有预言,在你阿娘之后,将会出现两位天帝,而扶桑神木上就恰好生出你与长王姬的两枚胎果,这是天意。“ “两位天帝?“太子白泽不敢置信,”那样岂非会引起天下动荡?“ “预言之数,只有等人去亲自应验,阿父相信,这个预言一定会应验在你的身上。“许长青言语中充满希冀。 “阿父,你让我自己想一想,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你。“太子白泽心中一片混乱。 许长青颔首道:“好,阿父会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但是你要答应阿父,不能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萧夕,她已决意拥立长王姬,若是知道我们今日之言,恐怕会对我们父子造成性命之危。“ 太子白泽心中一动:“阿父是说,若是长姐与萧夕知道后,他们会取我们的性命?“ “长王姬的性情你应当很熟悉,杀伐决断绝不留情,至于萧夕虽然对你有情,但是在你与长王姬之间,我想她不会选择你。所以你一定要谨慎,尤其是在面对她们二人之时。“许长青叮嘱劝诫。 然而太子白泽的心中却回响着那句话:她不会选择你,她不会选择你…… “萧夕不会选择我么……“太子白泽喃喃自语,他的心里除了乱,更添一份疼痛,因为就算没有试探,他心里也知道,在自己与长姐之间,萧夕是一定会站在长姐那边的。 “阿父,这个预言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太子白泽又问道。 许长青轻声答道:“是为父的恩师贤睿公告诉我的,就是萧夕数年前带给我的那封信中,虽然恩师没有详细告知我这个预言的意思,但是他是天下的贤者,他的话一定不会错。那个时候你身染重疾,命不久矣,所以为父从未把这个预言与你联系起来,但是现在看来,恩师所指的两位天帝其中之一必定是你。“ 太子白泽没有应声,只是颦着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初冬的夜暗得早,夜空如墨,星辰稀少,萧夕在许长青的书房外面徘徊许久,脸颊冻得发僵,但是心里却有如滚沸的汤锅。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里面传来许长青的声音:“有事就进来说。” 萧夕这才推开门进去,屋里燃着暖炉,许长青独自坐在案牍之前,笔墨展开,望向萧夕问道:“听见你在门外徘徊许久,为什么不进来?” “我就是、就是听说州牧大人生病了,所以来探望一下。”萧夕在许长青对面坐下,抬眼打量灯烛之下的州牧,脸颊苍白,浮露病态。 许长青颔首道:“生死人之常事,本州早已不放在心上。” 萧夕轻叹一声:“话虽在情理之中,但是用来规劝别人尚不觉得,若是见到自己近旁之人饱受病痛之苦,心中伤心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劝慰的。” “萧夕姑娘有家人么?”许长青微闭着眼问道。 萧夕怔了一下,继而点点头:“当然是有的,只是不在扶桑而已,家中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父母身体也都尚好,还有一条狗。” 大概是萧夕说得过于详细,许长青抬眼看了萧夕一眼,又听萧夕继续说道:“我外公是位书法家,字写得很好,外婆是教师,我从小跟着她读过很多典籍,虽然跟这里的人念的书不太一样,不过我也算知书达理……”她把自己家里人所有的情况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总结道,“嗯,这些就是我家里的情况。” 许长青不知萧夕夜深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 萧夕鼓起勇气道:“我说这些,就是想让州牧大人知道,我的家世很清白,虽然跟州牧大人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但是也还算凑合,所以……所以请州牧大人答应把白泽托付给我。” “把白泽托付给你?”许长青怔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第361章 杀人 萧夕仔细打量许长青的脸色,轻声道:“大人应该知道的,我跟白泽对彼此都有情意,我希望大人可以答应我,将来让白泽跟我生活在一起。” “将来?“许长青目露微诧,心中则已经掀起轩然大波,试探问道,”难道你将来不打算回你自己的世界去,或者留在天帝身边辅佐政务,我想无论哪一样,天帝都会欣然应允的。“ 萧夕笑道:“以前是总想着回去,可是现在觉得扶桑也挺不错的,不回去也成;至于留在天帝身边,我却从未这般打算过,等到打败巫族,长王姬复位后,其实我只想跟白泽过寻常百姓的生活,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现在这种波澜起伏的生活也是被迫无奈,将来若有机会,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过点太平日子,就已经很知足了。“ 许长青闻言,居然有一瞬间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心里突然涌起难以抑制的苦闷,低声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打算,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看重地位与权力么,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这些东西固然好,但是跟白泽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之前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将来若是跟我一同生活,我一定会学得像个贤惠的妻子,不会让他天天干活做家务,州牧大人,你看你可以答应么?“萧夕有些忐忑不安地望向许长青。 许长青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萧夕半晌,接着突然深深叹一口气道:“萧夕,你真的不愧是贤睿公最优秀的弟子。“他缓缓举起手臂指向书橱,”你去书格那儿,里面有一把匕首,你把它拿过来。“ 萧夕不知许长青何意,但是仍旧照做,握着匕首交给许长青。 但是许长青却没有接过来,只是沉声道:“你过来点,我有话对你说。“ 萧夕没有防备之心,于是倾身朝着他凑过去,然而许长青猛然抓住萧夕握着匕首的手臂,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萧夕大惊之下惊喊出声:“州牧大人——“然而鲜血立即就喷溅出来,瞬间染红萧夕的衣襟,然后她听见许长青咬着牙切声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答应,我也不能答应。“说罢身子一歪,倒在案牍上,那把要命的匕首还血淋淋插在许长青的心口。 萧夕望着即刻间死去的许长青,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跌跌撞撞站起来打开门,猎祜就在附近值守,听见萧夕的惊喊已经赶过来,见她衣襟满是鲜血,神情如遭重击,不由问道:“萧夕,发生了什么事?“ 萧夕扶着栏杆缓缓跌坐在地上,苍白着脸,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道:“我把州牧大人给杀了。“ 猎祜闻言,冲进书房,果然看见许长青倒毙在案牍上,心口上还插着一柄匕首。 初冬的深夜,整个州牧府骚乱起来,侍卫奴婢们来来往往,都为突如其来的丧事在忙碌。 萧夕呆坐在自己房间里,手脚冷得如冰也浑然不觉,只呆呆望着火盆里的炭火。 付月负着手在萧夕面前走来走去,神情又惊又急,口中不住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狐提醒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解释清楚这件事。“ 付月一听,却愈发着急:“怎么解释,这件事根本就解释不了,跟别人说是许长青自己撞到匕首上去的,有谁会相信,他一个快要死的人,难道就不想多活些时候,为什么无端端要去寻死?“ 萧夕原本一言不发,就在付月话音落时,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不要哭,我的脑袋都被你哭昏了,还怎么帮你想办法?“付月苦着脸劝道。 萧夕却边哭边摇头,伤心至极:“若是单单让我给州牧偿命我也认了,可是白泽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恨死我了,我把他的阿父给杀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他?“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无奈神情,正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阴沉唤声:“萧夕,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初冬的后半夜,居然开始飘落细雪,静谧无声的院落里,萧夕与太子白泽相对而立。 萧夕本来有很多话急于对他解释,但是当太子白泽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居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太子白泽的眼神是那样清冷,宛如落雪凝结成冰。 最后,萧夕只开口问了一句话:“白泽,你相信我吗?” 太子白泽凝眸注视着萧夕,然后开口道:“我相信你,但不是在今天,我知道阿父为什么会死,你的所作所为,是阿姐的授意,对么?” 萧夕乍然一惊,摇头道:“不,这件事跟长王姬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是我失手杀死了你阿父,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都不能抹去这个事实,所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哪怕是要我给州牧抵命都可以。” 太子白泽的神情露出哀伤,低声道:“为什么你会对阿姐这么好,甚至愿意为她背负这种罪名,不惜与我为敌,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不仅仅是因为阿父的死,更是因为我终于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抵不过长姐的一句话。”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萧夕摇着头走到太子白泽跟前,直视着他无比真诚道,“你在我心里最重要,我去找你阿父,就是希望他答应、答应让我跟你在一起。” “结果你最后却杀死了他!”太子白泽突然沉声道,直视着萧夕,但是他的眼神中已经多了怀疑与愤怒,“你在对我撒谎,你在欺骗我,对你们而言,阿父是最大的威胁,如果没有他的支持,轩辕凤兮就无法复位,你们在担心他会成为你们的阻碍,所以你们就干脆把他给杀了,对不对?” 萧夕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只怔怔道:“我确实曾经跟凤兮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打算谋害他,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做呢?” 第362章 复位 “怎么不会?”太子白泽却笃定反驳,“自从我认识你开始,你杀过多少人,自己还记得吗?你还有轩辕凤兮,你们两个人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拿出像对待巫族一样的手段对待我阿父,又有什么奇怪。可是你们难道都不会遮掩一下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杀人,就不怕将来会被天下人所诟骂?” 萧夕呆呆地听着太子白泽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冰霜做成的利剑般插在心口上,她的浑身都冰冷起来,没有愤怒,也无法再反驳一句话,只是转身步履蹒跚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天下人的诟骂,而是被最爱之人的不信任。 付月小心翼翼望着神情有些恍惚的萧夕,轻声安慰道:“刚才他说的话是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 萧夕缓缓摇头:“我不怪他。”眼中却落下泪来,可见已经伤心至极。 白狐与付月对视一眼,然后轻轻走到萧夕跟前,伸出爪子搭在萧夕的脚上:“别太伤心,他今天情绪肯定很激动,等这阵子过去就会慢慢好起来的。”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来,“你还记得被巫族洗劫的玉州么,玉州牧也答应联奏,如今已经有六个州域达成此事,轩辕凤兮可以去天昭台复位了。” “她已经悄悄离开才州前往天昭台,刚才让人来通知你,不过你并不在。”付月接着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时候萧夕心中满是悲伤,但是她仍旧努力镇定下来,然后低声道:“我本应该留下来帮她稳定局势,但是如今才州牧被我误杀,我已经无法以凤兮的名义出面,这样会玷污她的声名,所以我还是离开这里,再作打算吧,明天一早就走。” 付月答应着道:“哎,那我去收拾东西。”说着对白狐使了个眼色,白狐便跟着付月走到一边。 白狐低声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付月生怕萧夕听见,朝着在外面独自坐着的萧夕望去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许长青好歹是一州之牧,死得不明不白,要是白泽那家伙明天头脑不清醒要拿萧夕去抵命怎么办,还是走为上策,离是非越远越好。” “可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不显得咱们心虚么,萧夕有没有杀许长青,别人不清楚,难道咱们两个还不清楚么,你看她刚才去找许长青的时候那个高兴模样,像是会去杀人的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吗?”白狐有些不满意道。 付月一声长叹:“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你看萧夕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指望她去把这件事给查清楚,我看还是算了吧,世上之事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不论许长青究竟因何而死,这件事总会弄清楚,现在还是先别刺激萧夕了。对了,你去那边把洗干净的靴子拿过来,我给装上。” 白狐听话地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身瞪眼道:“你让我去靴子,我这个样子怎么拿?” 付月头也没抬继续收拾着道:“你可以用嘴叼过来。” 白狐还想反驳:“那么大的味儿——”付月却抬起头朝着萧夕努努嘴,白狐顿时不做声了,算了,看在萧夕的份儿上,就委屈委屈算了。 翌日清晨,微雪已止,猎祜一大早就赶去萧夕居住的厢房,但是屋里早已空然无人,只有覆着薄雪的路上有几行浅浅的脚印。 看见萧夕一行人离去,猎祜身为许长青的侍卫首领,却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担心一整夜,总算放下心来。 这时,棙如从后面走过来,扫视厢房里外一眼,轻声问道:“阿兄,萧夕姑娘已经走了么?” 猎祜点头道:“是,这却是件好事,留在这里只会惹人非议。” 棙如又轻声问道:“阿兄,你也不相信是萧夕姑娘杀了州牧大人,对么?” 猎祜沉吟少顷,然后开口道:“我从前在狱台城办理过很多类似的案件,昨夜是萧夕亲口说是自己杀了州牧大人,她应该没有撒谎,州牧大人确实被她所杀。但是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萧夕的性情你我都很了解,若是她要去杀人,哪怕对方是千军万马都不会惊慌失措,但是当时她的神情,就像发生了一件本不该发生而且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所以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我明白,”棙如点点头,“总之我是始终相信萧夕姑娘的。” 猎祜没有作声,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总是都有很多难以为人所道的内情,州牧之死,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付月与白狐在暖融融的屋里围着暖炉,炉子上还温着酒,地上搁着一个用过的酒杯。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积雪深厚,白狐望着映在窗纸上的灵动雪影,打了个哈欠问道:“萧夕人呢,刚才还看见在这里喝酒,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了?” 付月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还能去哪儿,肯定又偷偷跑去看白泽那个小子去了,最近只要一下大雪,她就趁着雪天去一趟,天寒地冻也是怪可怜的。” 一人一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外面的雪却不见消减,反倒越来越大。 州牧府书房外面的回廊上,已经覆满一尺来深的白雪,一行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纷飞的大雪覆盖。萧夕站在书房外面,天色昏晦,从书房里面透出来微黄而温暖的光。 萧夕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丝缝隙,朝里面望去,书房里面只有白泽独自一人,案牍上有书籍,还有酒,他伏倒在案牍上,已经喝醉了。 这本是许长青的书房,现在白泽取而代之,他顺理成章地取代其阿父的位置,代理才州的政务,每天公务都应该很繁忙,但是现在他却醉得不省人事。 萧夕轻轻推门走进去,然后又轻轻合上门,从门外涌进来的冷气似乎让白泽稍稍清醒过来,他微微动弹一下,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便又没有了动静。 第363章 讨伐 萧夕走到脸盆处,浸湿帕子,然后走到白泽身边,因为喝醉的缘故,他的脸颊红醉,身上散发着浓浓酒气,其实并不难闻,只是他这副模样令萧夕感到心疼。 萧夕让白泽轻轻躺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帕子细细擦拭他的脸颊,这令他在沉醉中也感到舒服,发出“嗯”地一声,神情也松却不少。 突然,白泽脸色一变,捂着胸口不住咳嗽起来,口中含糊道:“难受……想吐……” 萧夕于是忙扶着白泽躺下,又去把脸盆端过来,看着白泽低着头,难受地一口一口把喝下去的酒水全部都呕出来,等到吐完了,便昏昏沉沉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萧夕至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她只是默默把一切都收拾干净,然后又拿着帕子回转到白泽身边。 她正要伸出帕子给白泽擦一擦因为难受冒出来的汗,白泽却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因为喝醉的缘故带着微红,如有水光一般,直直望着萧夕。 萧夕不由一怔,继而轻声道:“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说着便起身去倒水。 白泽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萧夕在屋里转来转去,他突然开口道:“要不是因为阿父的死让你无法去天昭台,你也不会来看我,你以前从来都不会主动来找我。” “还是来找过的,”萧夕把水递给白泽,静静望着他道,“每一次大难不死的时候,我都会很想来找你,希望你知道我还活着,这样你就不会轻易去找别的女人。“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白泽微烫的脸颊,柔声劝道:“你酒量不好,以后少喝一点,对身体不好。“ 白泽轻声问道:“是不是只有在我喝醉的时候,你才会来照顾我?“ “那也不一定,“萧夕朝着窗外望去,”如果下雪,就不容易被人发现,我愿意天天都来看你。“ 白泽的神情终于有所放松下来,似乎有些疲倦,微声道:“那我希望每天都下雪。“ 萧夕忍俊不禁道:“有什么地方是每天都会下雪?“ 白泽答道:“有啊,十二州中玉州就是一年四季都是冬天,那里的雪从来不会化,也从来不会停。“ “那将来夏天太热,我们就可以去玉州避暑,还记得在巧州的时候么,我给你弄来冰块,但是你还是热得中暑呢。“萧夕边说边用帕子轻轻擦拭白泽的脸颊。 白泽望着萧夕,开口道:“我明天打算动身去天昭台,长王姬会在那里接受包括才州在内的六州联奏,她就可以暂且以天帝之名义诏令扶桑十二州共同讨伐巫族。” 萧夕点点头:“我知道,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将来长王姬一定会重用你,也许会让你继任才州州牧之位,你也会是一个好州牧。“ 白泽却沉吟不语,俄顷才开口道:“只有真正的天帝才可以任命州牧,如果长王姬想要真正继承天帝之位,那么她就必须要洗去杀母弑君的罪名。“ “长王姬是被巫族给冤枉的,这点你也知道,“萧夕柔声道,”她会是一个好天帝。“ 白泽却微微低下头,并不回答,萧夕知道他与凤兮之间有嫌隙,因此便不再提及此事,只柔声道:“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今夜就好好休息,我恐怕不能去天昭台,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萧夕轻轻握住白泽的手,又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的雪还在下,白泽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萧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中。 而远在天昭台的大殿中,灯火辉煌,轩辕凤兮亦未安睡,遥望大殿之外纷飞落雪,采言就立在她身侧。 “这次我回到天昭台,然而萧夕却无法前来,真是可惜。“轩辕凤兮轻叹道。 她的对面就坐着巧州牧,巧州牧道:“长王姬殿下,我不会相信萧夕真的会杀死才州牧,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 轩辕凤兮轻轻颔首:“所谓的蹊跷,我早已知晓,只是这个困局无法破解而已,只怪才州牧实在太聪明,居然用自己的死来给我与萧夕设这样一给局,我也不得不佩服他。不过不管他究竟有什么居心,这一局他却必输无疑。“ 巧州牧轻声道:“长王姬当真要信巫族之人么?“ 轩辕凤兮却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虽然巫族意欲谋反,但是毕竟也都还是我的子民,有反民也会有顺民,我只要取其可用之人,助力我复位,是再好不过。“ 清晨时分,萧夕冒着严寒回转,刚推开门,便看见歪在暖炉边上打瞌睡的付月,白狐团成一个球窝在他怀里,一人一狐见萧夕回来,不约而同朝着边上的房间指去。 萧夕抬头望过去,不由一惊,里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那人听闻动静回身过来,竟然是巫即。 一见到巫即,萧夕心头顿时五味杂陈,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巫即似乎比先前消瘦些,脸颊微微有些苍白,看来丧母的这些时日他承受了许多痛苦,他望着萧夕,似乎在寻找一些安慰,见萧夕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神情便放松下来,张口答道:“是长王姬殿下让我来的。”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递与萧夕,“这是作为凭证的信物。” 萧夕接过匕首细细一看,果然是当初在狱台城临别时赠与轩辕凤兮的那柄匕首,心中不由思量,巫即何以会有凤兮给他的信物,难道说巫即居然愿意临阵倒戈,反去帮助凤兮对付巫族。 巫即把萧夕神情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神情露出苦涩道:“你猜对了,是我主动去天昭台找到长王姬,我愿意站在她这边,她让我来找你,是要我帮你对付我的阿父。” “难道你愿意舍弃你的族人?”萧夕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巫即向来是个把巫族利益看在第一位的人,如今突然改变立场,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巫即却轻声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拯救我的族人,自从阿娘死后,阿父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他变得性情暴躁喜怒无常。” 第364章 破解方法 “我预感到阿父将要做的事会非常危险,也会将整个巫族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错下去,成为全族的罪人,我想要阻止他。” 萧夕轻叹一声,看来巫即也是个苦命人,她朝外面指了下:“去外面坐下说,里面冷。” 巫即怔了一下,便跟着萧夕走到外面,付月见两个人相安无事,便自觉地抱着白狐到角落去睡觉去了。 萧夕与巫即相对而坐,炉子上的酒还有半壶,她给二人分别倒上一杯,一夜未睡她也要提提神。 巫即默默饮了一口酒,居然被呛得咳嗽起来,萧夕抬头看了巫即一眼:“你是被酒给烫到了么?” 巫即脸颊微红,放下酒杯,擦拭了下酒渍一直不言语。 萧夕一连饮了三杯,才觉得身上暖和起来,然后才问道:“说说你阿父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巫即这才开口道:“阿父很早就开始在扶桑海域上的四极之州修建祭台,你曾经见过的涟州祭台只是其中之一,他逼迫各州发配百姓修建祭台,是因为他想要通过祭台获得通天之力,从而改变整个扶桑。“ 这个巫咸还真是个有大志之人,萧夕愁眉不展,又听巫即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巫族的起源?“ 萧夕点头道:“听巫礼对我讲过,据说巫族曾经居住在西海之上的天门山上,不与外界往来,只是后来天门山崩落,因此不得不飘洋过海来扶桑寻找栖身之所。“ “那你可知道天门山崩落的缘故?据族中记载,那是因为巫族凭借自身的天赋之力想要在天门山上建立一道天门——连接这个世界与神界的神门,巫族想要追求极致的力量,到达神界,结果就在天门快要成功之时,巫族却招致天谴,不仅天门倒塌,就连整个巫族的栖息之所也将沉入海中,永不复出。“ 萧夕用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酒杯,心里明白过来:“所以说,你阿父这次就是打算从新再来一次,还真是执着。那个神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巫即轻轻摇头:“据说那是个极乐之界,任何人抵达那里都可以获得永生。“ “永生即是虚无,也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我这样理解对不对。或许我们都还没有达到你阿父那种思想境界,我是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从来不会去想追求永生。“萧夕轻叹一声,抬头望向巫即,低声道,”对于你阿娘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是我把她给害了。“ 巫即微微一怔,继而轻轻摇头:“不怪你,是阿父急怒之下误杀阿娘,或许就是因为阿娘的死,才让阿父断绝与这世间的最后的念想,一心想要追求神界。“ “假若你阿父真的成功了,那么整个扶桑会变成什么模样?“萧夕好奇问道。 巫即微皱着眉头:“我也曾经问过阿父,他只是告诉我,沧海桑田,天翻地覆,想必会对整个扶桑都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那他这是要打算毁灭世界啊,要真是那样,自己将来的好日子怕是要灰飞烟灭了,萧夕揉揉额头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可以阻止你阿父?“ 巫即神情凝肃道:“阿父想要同时发动四极祭台,但是其中最关键的是在舜州,舜州曾经在上古时作为天帝的旧都,本身就蕴含极强的灵力,阿父届时一定会去舜州青墟发动法阵,我们必须要在青墟阻止他。“ “好,“萧夕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那咱们现在就去。“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付月突然开口道:“萧夕,你忘记了么,血祭之阵,就是巫咸用来吞噬天帝的上古凶阵,他一定会布置下血祭之阵来对付将要阻止他的人,你们要阻止他,就必须要破解血祭之阵。“ 萧夕与巫即对视一眼,萧夕问道:“你会破解血祭之阵吗?“巫即老实地摇摇头。 那我们去了不等于白白送死,萧夕无奈叹气,这时又听付月得意笑道:“这下知道我的重要了吧,我恰好就知道破解血祭之阵的方法。” 萧夕与巫即同时望向付月,但见他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一种办法,各取童男童女的性命四十九人,然后把他们的鲜血倒进大鼎中熬上七天七夜……” 萧夕直接不耐烦打断道:“第一种绝对不行,直接说第二种。” 付月摊摊手:“第二种也不难,就是取天帝之血放进神农鼎中去炼制,只要三天三夜就可以了。” “天帝之血?”萧夕皱眉道,“你是说要把凤兮给杀了,那怎么行?” “没那么严重,就是取一盏就可以了,这还是当年庚辰告诉我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用上的时候,想当年他用的就是第一种方法,效果也挺不错。” 看来这个庚辰也不是个善茬,萧夕沉吟道:“那咱们还得先去天昭台,那时间还来得及么?” 巫即却凝视着萧夕道:“其实不用去天昭台找长王姬,你自己也可以。”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暖炉熏得人直冒热汗,案牍上放着好大一个壶,萧夕*手腕横在揭开的壶口上,看着涓细的鲜血自划开的伤口中流出来,源源不断落入壶内。 空气中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付月与白狐都扒在案牍边上,神情有种难以抑制的渴望,眼珠子直直盯着粘稠的鲜血,恨不得扑上去舔一口。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萧夕抬眼瞪了付月与白狐一眼,因为失血的原因脸颊已经变得微微苍白。 付月对着鲜血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瘾君子在抽大烟一样,无比陶醉赞叹道:“你的血真是太香了,要是让我喝上一口,我简直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白狐也跟着连连点头,感同身受。 萧夕薄怒呵斥道:“那你们两个不如现在就去死,到时候在你们坟前一人赏一杯,怎么样?”付月与白狐这才讪讪收回表情。 巫即见已经接满整整一壶鲜血,连忙为萧夕止住伤口,包扎起来。 第365章 保密 萧夕微微喘息着道:“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我这条命都得交待在这里,怎么会接这么多血,简直要我的命。” 付月小心翼翼把壶口封好,抱在怀里视如珍宝,摸了又摸舍不得放下。 “那你们两个现在就出发去才州濯浪郡,生氐族如今在那里安居,神农鼎也在那里。”萧夕交待道,又盯了付月一眼,“管好自己,不许偷嘴,明白没有?” 付月与白狐忙点头答应,妖魔不惧风雪,即刻就出门出发前往濯浪郡。 待二人离去后,萧夕撑着案牍站起来,脚下已经有些打飘,巫即见状连忙扶住萧夕,柔声道:“你需要好好休养几日,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 他扶着萧夕到床上躺下,萧夕望着床帐顶上,觉得天都在转,她闭上眼睛道:“那就烦劳你,我现在要补气养血,喝老母鸡炖汤是最好不过了。”她又抬臂指向案牍,“钱就放在桌子下面,你需要什么就去买什么。”说完萧夕便闭目养神,实在没力气再说话。 昏昏沉沉中萧夕听见巫即推门出去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还有老母鸡“咯咯”的声音,她扒着窗牖推开一条缝朝外面望去,但见巫即果真拎着一只老母鸡蹲在院子里。 这个地方是个村庄,家家户户百姓都养着牲畜,用钱不难买,但是怎样把一只活生生扑棱着翅膀的老母鸡变成香喷喷流油的鸡汤,萧夕觉得不太相信巫即能办好这件事。 巫即似乎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就那样拎着老母鸡站在外面,似乎在思考,然后他抬起拎着老母鸡的手,把鸡举到自己跟前仔细打量,然后似乎下定决心,抬手便把老母鸡给扔了出去。 糟糕,萧夕看在眼里暗叫不妙,这是拿老母鸡没办法所以干脆就扔掉放生吗?真是可耻的浪费。 然而就在下一刻,巫即的袖口中突然窜出来一道电光,直直劈向奔逃的老母鸡,只听一声“咯——”地凄惨鸣叫,老母鸡登时倒在地上,身上冒着白烟,两腿扑棱着做最后的挣扎,然后很快就不动了。 萧夕看得直冒冷汗,这是被巫即给天打雷劈了,真是庆幸巫即不是自己的敌人,否则将来自己的下场估计真不会比这老母鸡强到哪里去。 她悄悄合上窗户,任凭巫即折腾那只被劈死的老母鸡,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巫即端着一锅汤推门进来,给萧夕盛了一碗端过来,萧夕浅浅尝了一口,居然味道还不错。 “你一定以为我不会做饭,其实从前我的阿娘都教过我,虽然没有下过厨,但是方法却还记得。”巫即的脸上带着笑。 那我真得好好谢谢你的阿娘,萧夕心中暗暗庆幸,喝了汤顿时觉得浑身舒坦,这才问巫即道:“你之前说我的血也可以用来破血祭之阵,你是怎么知道的?” 巫即微微低下头:“你还记得我曾经用锁魂玉拘走你的魂魄,那时我就发现你的魂魄居然是金黄色,只有从神木上降生的天帝之魂魄才会出现这种颜色,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的魂魄会跟天帝的颜色一模一样,你又是从什么地方降生的呢?” 萧夕微皱起眉头,比划道:“我该怎么跟你说清楚这个问题呢,我是从人的肚子里出生的。“说着指了下自己的腹部,”就是女人的肚子这里。“ 巫即的表情顿时变得又惊又奇:“人怎么会从肚子里出生,是要剖开肚子把人从里面取出来吗?“ “那个叫剖腹产,只有特殊的孕妇才会用这种办法,一般来说我们那里的人都是顺产,就是自己把孩子生下来。“ 巫即恍然大悟:“原来你是长在人的肚子里面,真是奇特。“ 奇特的应该是你们才对,萧夕暗暗腹诽,长在树上的小孩不是更奇怪么? 萧夕突然开口道:“巫即,我的魂魄这件事,可不可以为我保密,我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我最怕麻烦会找上我。“ 巫即点头答应:“我明白,你拥有与天帝一样的魂魄,就意味着你拥有与长王姬一样的资格,其实你也算是天帝的继承人。“ “那怎么可以,“萧夕摇头苦笑,”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天帝,更何况我也不会治理百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能干的人去做,我只要当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可以了。“ “其实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没有你的辅佐,长王姬也许根本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扭转局势,阿父也不会那般憎恨你,因为你实在是个可敬的对手。“巫即轻声道,”好了,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了。“ 萧夕于是慢慢躺下,看着巫即坐在案牍前喝着剩下的汤,突然感到巫即也是经历了痛苦才会做出如今的选择,其实所谓的选择并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是顺应着自己的心罢了。 她慢慢合上眼睛,心里浮现出白泽的音容来,如今他也应该动身去天昭台了,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 青山浩渺,皑皑烟岚,垂云在天上朝着舜州方向飞去,萧夕与巫即都坐在垂云的背上,二人朝着地面望去,但见山林间的道路上不时便有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都在朝着舜州海域集合。 “看来长王姬已经以天帝之名义召集各州的百姓,就连向来没有州牧的舜州居然也参与到这次讨伐巫族的战争中来,巫族之败落已成定局。”萧夕轻声道,望向巫即,他的脸色流露着微微纠结,毕竟被讨伐的对象是自己的族人,到时候难免一场厮杀,巫族恐怕死伤会很惨重。 “阿父定然已经料想到这般结局,但是族人的生死却已经不是他所担心的,他如今只是一心想要发动祭台法阵,追求神力。”巫即叹道,“只有阻止阿父的意图,才可以真正避免巫族的覆灭。” 萧夕抬头朝着前方望去,无尽苍茫山川中,渐渐浮露出点点残垣断壁的宫殿踪影,看得出来从前应当是巍峨宏伟的宫殿。 第366章 命数 青碧的朦胧雾气在宫殿中弥漫,如烟似幻。 巫即抬手指向前方最为巍峨高耸的山峰:“上古帝都的祭台就在那座山巅上,你要小心,也许阿父为了提防有人来干扰,已经提前布置下法阵……” 话音刚落,突然垂云发出一声尖啸,整个身躯突然不受控制朝下坠去,萧夕探头朝下一看,但见下面的山坳中居然有一池血红的湖泊,那湖泊之水竟然活的一般不断沸腾着,张牙舞爪地朝天上探来,巨大的吸力使得垂云根本无法脱身。 萧夕使出浑身力气将巫即推下去,大声喊道:“去找你阿父,想办法阻止他。”自己却与垂云一同坠入鲜血湖泊中,瞬间便被淹没无踪。 巫即滚落在湖泊之畔的草丛里,转身便朝着湖泊高声急唤:“萧夕——”然而没有回声。 萧夕掉入湖泊,周围皆是血红模糊如雾一般,仿佛置身另外一个奇异的世界,无边无涯。 朦胧中前面却出现一株大树的影踪,萧夕朝着树走过去,那是一株盘虬大木,却没有枝叶,横伸错结的枝干上系着数不清的红布,明明无风却自顾轻轻舞动着。 “你是谁,掉进血祭之阵中居然还没有立即化为虚无?”树后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个人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染血的墨袍,眉眼明耀生辉,眼神似笑非笑,露出衣袍的手臂却苍白得有些透明。 萧夕回道:“我只是个掉进血祭之阵的倒霉之人,你又是谁?” 那人含笑道:“很好,在血祭之阵里居然还可以开玩笑,看来你对生死也算看得很开。” “那你就想错了,我可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萧夕打量着怪异的周围,“外面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还有人等着我去见。” “是不是女人的牵挂都比较多呢,”那人回忆道,“数年前这里也曾经掉进来一个很美的女人,她也说自己还有无论如何都在临死前想要见上一面的人,不过最后她还是被吞噬掉了,现在就是这树上无数魂布中的一根吧。” 萧夕微微皱眉问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扶桑天帝轩辕芷?” “哦?那人发出一声玩味般的疑惑,”难道你也认识这个女人,她临死前可是哭得很伤心呀。” “那她临死前还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萧夕又追问道。 那人点点头道:“有啊,她说什么‘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此生分离,此情不渝’,唉,真是可怜的女人,临到死还有放不下的念头。” 萧夕也黯然轻叹一声,低语道:“恐怕我的下场也会跟她一样。” 那人突然笑出声来:“你很怕死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所有的人最后的结局都将是一样的,归于虚无,曾经拥有的东西都将失去,既然注定要失去,又何必在意呢。” 萧夕微嘲道:“看来在血祭之阵中倒是个领悟人生的好地方,不过我可跟你不一样,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会失去,那我更要抓住重要的东西,这样到最后才不会后悔。” 那人打量着萧夕,微微而笑:“你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我曾经拥有过天下,只是后来却又失去,我承认这个世上真的有美好的东西,值得令人不顾一切,可惜呀,小姑娘,你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因为血祭之阵连我都没有办法破解,你又有什么办法?” 萧夕盘膝在树下坐下来道:“那我就等等看吧,要是真的死在这阵中,那也是我的命数。” 那人便静静站在树下,神情很是悠闲,时而仰望飘垂在树枝上的红布,时而围绕着树转一圈。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轰隆如滚雷的声音,接着整个世界都跟着微微摇颤起来。 萧夕与那人都凝神朝上面望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人低声喃语道:“真是奇了,居然有人试图破解血祭之阵,而且似乎还用了天帝之血,可是只有用天帝之血放在神农鼎中炼制才会对此阵有效用,居然还有人办得到?” 萧夕闻言,顿时便知道定是付月与白狐从才州濯浪郡赶来,想要救自己出去,登时便高兴道:“这是付月来救我了,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活着出去。” 那人骤然一惊,问道:“你刚才说谁,是谁要来救你?” “是付月,上古妖魔云轩。”萧夕没注意到那人的惊讶表情,顺口便答道。 “云轩会为救你而来,你究竟是谁?而它,不是已经被封印进昆仑神镜里了么?”那人突然急声问道。 萧夕这才正眼瞧向那人:“我用自己的血将付月从昆仑神镜里释放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它被封印起来的事?” 那人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萧夕,然后缓缓道:“因为我就是把付月封印起来的人。” 这下轮到萧夕惊讶不已:“你是——庚辰天帝?” 那人缓缓颔首道:“没错,我就是曾经的天帝庚辰。” 萧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头顶上的滚雷声依旧不绝于耳。 血祭之阵中突然又静谧下来,萧夕的心顿时揪紧了,不知是否是付月他们遇到什么危险,担心不已。 庚辰却表情平静无波:“血祭之阵没那么容易破,还是暂且等等看,不必心急。” 萧夕微皱着眉凝望着头顶那方血红的苍穹:“我怎能不着急,外面的事情刻不容缓,再说若是此阵被破,你不是也可以借此机会出去么?” 庚辰有点意外:“你说我么,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出去不出去又有什么区别,一缕游魂而已。” 萧夕不由有些惊讶地打量庚辰,横竖看上去都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居然是魂魄。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我被血祭之阵困了数千年,就算是身负神力恐怕也早就被这个上古凶阵所吸收殆尽了。只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所以还有残魂未灭。倒是你,居然也可以支撑这么长时间,若是换成寻常人,恐怕掉下来的一瞬间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第367章 上古战龙 外面突然间异乎寻常的平静,且久久毫无动静,萧夕激动之余,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面对这个被后人百口称赞讳莫如深的上古天帝,萧夕心里的疑惑如浓云般笼在心头。 “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会被困在这血祭之阵中?”萧夕问道。 庚辰微微冷笑:“还不是全仰仗当初的舜州牧,与巫族联合起来谋反,诱我入阵。” “又是谋逆?”萧夕惊了一下,看来天帝这个位置还真不好待,连庚辰这么震古烁今的一代帝王也被人给暗算,她指了指上面,“外面现在正有个叫巫咸的巫族人,就是他带人谋逆,杀掉之前掉进来的那位天帝,现在正打算在舜州古帝都的祭台上发动法阵,寻求获得神力。” “巫族果然不老实,当初我就知道他们终究不会安安分分待在荒州,那个时候就应该发兵灭掉巫族,不然也不会被巫族反杀。”庚辰提起巫族便有些咬牙切齿。 萧夕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是被巫族给害得够惨,庚辰天帝,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一下我,好让我出去打败那个巫咸给你出出气?” 庚辰盯着萧夕问道:“你能驾驭了得云轩?” 萧夕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除了有点贪嘴,别的都挺好,每个月给点零用钱他就很满足了。” 庚辰又问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萧夕也如实点头答道:“有啊,不过对你的评价不太好,大概你做过的昧良心的事他都记着呢,尤其是对被你封印起来的事,感触很深,差点因为这个跟我闹翻。” “那也难怪,”庚辰听到萧夕的回答,神情露出落寞,“当初他本来是盘踞在瑛州的上古妖魔,后来我将他收服,他与我共谋天下,那个时候的扶桑真是群雄并起,烁如星辰,我们共同开辟疆土,屠灭异类,可是到了最后,我却不得不亲手将他封印,只因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或许会威胁到整个疆域。” 他又抬头望了下上方:“不过他被封印在昆仑神镜中,力量应该削弱了许多,不然这血祭之阵,也不会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来破解,你与付月之间有血契,若是你死在这里,他在外面也会跟着死去,我就帮一帮你,也算是弥补我对他的愧疚之情。” 这时,血祭之阵的外面又传来碰撞的轰隆声,伴随着脚下的微微*,庚辰又开口道:“向来天帝之神兽,只要天帝魂魄未灭便能够感应其之号召,我以自己最后残存的魂魄之力,召唤我的神兽上古战龙,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不仅破得此阵,也可以助你去对付巫族。”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要真的魂飞魄散了。”萧夕急道。 庚辰却大笑起来:“性命于我从来就不是最紧要之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若是领我之情,就答应我,以后好好善待付月吧。” 说话间周围突然传来隐隐的龙吟清啸,这声音不在血祭之阵中,但是却浑厚如钟,穿破重重叠叠的山峦破空而来。 一瞬间,脚下的*愈发剧烈起来,萧夕站立不稳,只好扶着树。 庚辰却愈发笑得狂傲:“我的上古战龙,时隔千年居然仍旧感应我的召唤而来,姑娘,你不要错过这次名扬千古的机会,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与上古战龙并肩而战。” 随着地动山摇,萧夕感到这个血祭之阵似乎被撕裂一个大口子,外面的气息涌入而来,她忽然感到身体变得很轻,双脚渐渐离开地面,向着那个裂口漂浮而去。 “把这个带出去。”庚辰突然开口道,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掷与萧夕,“这是轩辕芷魂飞魄散后留下来的东西,若是随这血祭之阵一同毁灭实在可叹,你若能出去就把它一并带上吧。” 萧夕接过那枚玉佩一看,是一枚青碧之玉,只是上面有点点血痕,像是血泪滴落上去的,玉佩上刻着“公玉”二字。 原来轩辕芷到最后思念的人是许长青,萧夕将玉佩放入怀里,若是此战得胜,一切了结,就去许长青的坟前把这枚玉佩给他陪葬吧。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此生分离,此情不渝。萧夕心里默念着这几句话,心中无限感叹。 她的身体越浮越远,最后脚下已是红茫茫一片,再也看不清庚辰与那株挂满红布的树。 猛然间,萧夕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向上吸去,一瞬间破出血祭之阵而出,而外面已经变成另外一番天地,原本清澈明媚的苍穹此刻阴云密布,透不进来一丝光线,山岳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恐惧着什么的到来。 付月与白狐见萧夕脱离血祭之阵,不由大喜,都奔过来。 巫即也靠拢过来,但是他的神情却因为天地的异变而露出担忧惶恐,口中低声念道:“日星隐曜,山岳潜行……” 这时候居然还在背《滕王阁序》,萧夕拍拍巫即的肩膀,安慰道:“别怕,不就是上古战龙要来了么?” 众人闻言,不由皆变色大惊:“上古战龙?!” 黑云如海,茫茫云海之中,突然出现两个如钟鼎般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圆眼,就在祭台的正上空,两只眼睛的光直直照下来,将整座祭台都照得耀眼。 “看样子上古战龙是要直接倾覆整个祭台,它的力量源自于天,根本没有人可以抵挡。”付月望着苍茫云海,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上古战龙就足以令人震慑畏惧,若是将整个身躯都露出来,足以令扶桑所有的妖魔神兽都毫无抗拒地臣服。 巫即的神情却已经焦灼起来,喃喃道:“那我阿父岂不是……” “巫族就算再强大,在上古战龙面前也会被顷刻灭族,更何况现在只有一个人,你阿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付月抱着一副看好戏的轻松姿态,这样一来萧夕跟自己就不必亲自冒险去对付巫咸了。 萧夕同情地望向巫即,轻声劝道:“巫即,要不你去劝一劝你的阿父,让他就此放弃,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第368章 力量 巫即当即点头答应,便朝着祭台而去,萧夕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付月忙拉住萧夕急道:“他们父子二人的事,你去搅和什么?” 萧夕却道:“我之所以要去,既不是为巫即,更不是为巫咸,我只是想到巫即的阿娘为救我被巫咸误杀,若是我今日就这样袖手旁观,实在心中有愧,我只是去看一看,若是巫咸执意不听劝,那也只好任其咎由自取了。” 付月闻言跺脚抱怨:“就你们女人事真多,好好好,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陪你一起去。” “不必,你就跟白狐留在这里,祭台上或许有危险,我不希望你们再去冒险。”萧夕说罢,自己召出垂云凌空而去。 付月望着萧夕离去的身影,气得直叫:“自作多情,自讨苦吃。” 白狐嗤声一笑,摇摇尾巴:“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我看你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 黑云笼罩的祭台上,巫咸抬首望向天空,巨大的威胁即将降临,他穿着漆黑如夜的衣袍,狂风吹个不停,他的神情充满纠结痛苦,朝着天空举起手臂,如困兽般哽咽:“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我,令我功败垂成。” 巫即走近巫咸,与之相对而立,苦声劝道:“阿父,你还是放弃吧,这件事是根本无法办到的。巫族现在正面临灭族之困境,族人需要仰仗你的指引,你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去追求根本不可能的事呢?” 巫咸却摇头叹气:“你的脾气性情都像极你的阿娘,总是希望过安逸的生活。我曾经希望你可以继承我的意志,引领巫族实现真正的强大,但是你已经令我失望了。” 他从怀里掏出昆仑神镜,神情充满惋惜:“我本以为依靠昆仑神镜的力量,就可以改变巫族乃至整个扶桑的命运,但是现在看来,我却看不到那个新的世界了。” 萧夕就站在巫即身后,见巫咸拿出昆仑神镜,不由唤道:“大巫祝,这面神镜还请你还给我。” 巫咸的眼神落在萧夕身上:“你就是天命之人,曾经在天昭台见过你一次,那是我决意弑杀天帝扭转乾坤的开始,如今在这终结的时刻,没想到仍然还是由你来见证。” 他缓缓举起神镜,眼神中充满决绝:“你大概还不知道昆仑神镜的秘密,你可知道这面神镜中吸取多少生灵的魂魄,恐怕血祭之阵与之相比也是微不足道,这些魂魄的力量一旦被释放出来,就会动摇整个扶桑的地脉,令整个扶桑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夕心中一凛,脱口道:“大巫祝,你要三思而后行,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只是想要让整个巫族过得更好,我会劝说天帝让你们族人搬迁到更适宜居住的地方,并不一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已经太迟了,”巫咸手中的神镜陡然发出璀璨的光芒,“我在少年时曾经立志,要以毕生之力改变整个扶桑,如今要用我的性命来释放魂魄之力达成毕生夙愿,虽死而不悔。” 话音未落,萧夕曾经在昆仑神镜中看见的浩瀚如星辰般的光点从镜中涌出来,如千万点萤火漫天飞舞,而与此同时,巫咸的身躯也缓缓朝后倒下。 巫即悲切地大喊一声:“阿父!”奔了过去。 萧夕也走过去,无数光点源源不息地从镜面中飞出来,只听镜面发出轻微炸裂的声音,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压力,镜面居然碎裂开来。 整个祭台瞬间就被笼罩在无数青碧的光亮之中,付月与白狐望着祭台上突然发生的变故,都不由紧张起来。 付月突然开口道:“好奇怪,那种被锁住的感觉消失了,我跟萧夕之间的血契居然莫名其妙消失了。” 白狐却不安起来:“地底下有很奇异的动静,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话音刚落,地面居然开始颤动起来,两个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 隐藏在天上的上古战龙仿佛被深深触怒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吟啸,接着便挥动身躯朝着祭台上撞过去,祭台陡然发出巨大的声响,石块崩塌滚落,顷刻间便被毁去。 “不好,是上古战龙发怒了。”付月急声道,“萧夕还在祭台上面,怎么办?” 白狐道:“不能去,去了只会是死路一条,萧夕如果能够逃脱,自然会来找咱们,我们现在快点离开!” 付月无奈,只好抱起白狐转身逃离祭台的范围,而上古战龙的怒火未息,翻转之间将整座祭台连同周围数百里的山域都夷为平地。 漫天青碧魂魄之中,垂云的身躯若隐若现,萧夕伏在垂云背上,身边躺着昏过去的巫即,若不是在最后关头强行拽着他离开,恐怕现在早就被祭台砸得粉身碎骨。 付月与白狐他们,应该已经感知危险及早逃离了吧,萧夕遥望地面,却发现不仅是祭台周围,整个舜州的山川都开始发生异动,好像有一场巨大的地震来袭。 当垂云飞越原本横亘在舜州与内陆之间的海域时,萧夕望向海面,已然惊呆了。 但见海面之上,居然有陆地在缓缓升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海水就仿佛被吸食一般渐渐干涸,沧海桑田这种原本应该在数万年之间才完成的天地异变,居然在昆仑神镜的催动下在旦夕之间就发生了。 从祭台上飘散而来的青碧荧光还在朝更加广袤的扶桑州域而去,难道这场异变会在整个扶桑发生? 这时巫即在垂云背上昏昏醒来,坐起身来,目之所及亦是惊诧非常,继而不敢置信道:“阿父所要做的事情,居然真的实现了。” 萧夕问道:“昆仑神镜究竟有多强大的力量?” 巫即神情敛肃起来:“你可知道扶桑本是一株神木,扶桑所有的州域都是由神木生发而生,阿父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催动神木的生长,由此而改变整个扶桑,而这种力量的来源,恰好就是昆仑神镜中的魂魄之力。” 第369章 待遇 居然可以改变整个扶桑么,从前自己持有昆仑神镜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它居然蕴含这么强大的力量,难怪巫族对之急不可待地要得到,萧夕暗暗想道。 “萧夕,可以带我去荒州么,我想去看一看我的族人。”巫即轻声问道。 萧夕点头答应,垂云便羽翼一斜,转而朝荒州方向而去。 远在天昭台的平台上,轩辕凤兮遥望海天巨变,颦眉轻叹:“还是没能阻止巫咸么……” 采言背负着后羿弓,就站在轩辕凤兮身后,他望着轩辕凤兮窈窕挺拔的身姿,心中一种悸动油然而生,真想今生今世都守护在她的身侧。 轩辕凤兮敏锐地察觉到采言的灼热眼神,不由心中生出些微恼怒,这种眼神的感觉就跟从前在涟州时那位年轻的州牧一模一样,为什么这些人都会对自己生出如此世俗的心思。但是采言是萧夕派过来保护自己的人,平心而论他确实是个忠诚的守卫,不应该就这样被驱逐走。 轩辕凤兮按捺住想要呵斥采言的冲动,而是转身望着采言问道:“是不是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会听从?” 采言毫不犹豫地答道:“是。” 轩辕凤兮的脸上露出苛刻的满意表情,轻轻颔首:“很好,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如今举州对抗巫族的事已经取得胜利,巫族已经无需再忌惮理会,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让我重新获得天帝之位,这本是我应得的。然而现在却有一个人成为我的阻碍,我要你带领我全部的亲信侍卫去把这个人秘密抓捕起来,这个人就是从前才州牧许长青的儿子——白泽。” 采言的脸上露出意外且惊诧的神情,惊问道:“长王姬殿下居然要逮捕白泽公子,但是他是你的弟弟啊!” 轩辕凤兮神色冷峻,冷冷道:“我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是我的弟弟,我是神木上结的唯一一个胎果,自古以来神木上都只会结一个胎果,岂会有双生之说。白泽的来历我再清楚不过,他不过是在凡间的胎木上一个本该夭折的胎果,岂配与我并肩而立?” 采言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寒意,没想到轩辕凤兮的内心居然如此冷酷无情,他讷讷道:“长王姬殿下在许长青死后让白泽公子暂代其位处理政务,我们都以为事成之后殿下会让白泽公子继任州牧之位,毕竟听其余诸位州牧说,白泽公子颇有才干,很受百姓爱戴。” 轩辕凤兮唇角露出轻蔑:“天下有才之士又岂止他许长青一人,等到我复位之后,一定要招抚天下所有有才德之人为我所用,难道到时候缺了他,我的天下就会不稳么?” 采言无法逆转轩辕凤兮之心思,只好答应道:“我明白了,我会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若是抓到白泽公子,要带到天昭台来吗?” 轩辕凤兮轻轻摆手:“不必了,我已经在玉州为他找了一个安稳所在,待在那里,他永远都别想再翻起什么风浪。为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带人去办这件事。” 采言只好答应道:“是。”转身默默推下,心中却惊冷,轩辕凤兮铲除异己,居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手段铁血冷酷,实在让自己感到难以适从。白泽之后,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而轩辕凤兮却独自遥望远方的扶桑大地,采言的心思她根本就不屑一顾,寻常人又怎会体谅到这个位置的艰辛,而这一切却与自己的阿娘分不开。 她还深深记得,从小到大轩辕芷一心一意教导自己如何成为称职的天帝,她带着自己去见各州州牧,听他们讲述各州的情况,而这一切白泽都无法参与,他是被故意排斥在外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继任天帝的资格,当然也不该享有未来天帝应有的待遇。 而且白泽的身体也不好,从小到大他都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从未踏出过天昭台一步,他就是那样孤独而安静地活着,等待着安安静静地死去。 然而,轩辕凤兮还是无法抑制地厌恶着这个弟弟,因为他就是一个来自凡间的杂种,却出生在高贵的只有天帝才有资格出生的神木上,他是轩辕芷软弱的象征,天帝是不该与凡人产生感情的,然而自己的阿娘不但违背天帝的职责,居然还带回了与凡人结合的恶果。 轩辕芷虽然很少去看望白泽,但是轩辕凤兮却清楚地知道她对白泽的疼爱,她把上古神器之一的伏羲琴送给白泽,让最好的琴师教他弹奏,轩辕凤兮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想在白泽的身上寻找那个许长青的影子,这种像凡人一样的软弱与情感,都让轩辕凤兮感到深深的可耻。 她并非憎恨白泽,真正憎恨的是轩辕芷身为天帝却自甘堕落想要拥有与凡人一样的情感,这种软弱注定了她的陨灭。 在这个扶桑上,隐藏着许多敌人,一旦你露出软弱的一面,他们就会趁虚而入,彻底吞噬你。 轩辕凤兮昂起头,天上的风云变幻莫测,但是将来也只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荒州之广,皆是沼泽,萧夕与巫即站在沼泽中凸起的山丘上,极目望去,沼泽已被鲜血污染,这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交战,有的尸体还浮露在沼泽中没有沉下去,而最为醒目的却是横亘在整片沼泽中间,妖魔相柳的躯体,它的尸首实在太过巨大,如横亘的山脉一般。 “究竟要花多大的代价,才可以杀死相柳?”萧夕低声自语,神情不忍,这场战斗虽然巫族败落,但是却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死在相柳口腹之下。 巫即也在茫然四顾,偌大的沼泽,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族人全部都被杀死了么? 正在这时,四野间突然传来几声清泠琴声,飘飘渺渺,似续还断。 “是谁在弹琴?”萧夕循声四顾。 巫即仔细聆听分辨,然后肯定道:“是巫礼,是他在弹奏伏羲琴,我知道他在哪里。” 第370章 求情 说着便领着萧夕朝前方走去,绕过一座荒丘,果然山岩底下坐着一个人,十指染血,正是那日在荒州都城与萧夕有过一面之缘的巫礼。 “来者何人?”巫礼侧过头,萧夕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仍旧被白布蒙着,只是却被眼中流出的鲜血浸染,难道他竟然瞎了么? 巫即已经走近巫礼,轻声道:“是我,我来得太迟了,还有其他幸存的族人吗?” “族人大半都战死了,也有幸存之人,不过都被抓去天昭台了,我侥幸躲过,不过也是无用之人了。”巫礼声音疲惫而清冷。 巫即欲言又止:“那你的眼睛……” “已经坏掉了,从此就连日月星辰也无法再看见。”巫礼的神情恍惚起来,“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没有十巫了,也不会再有巫礼。这张伏羲琴是当日十巫联手刺杀天帝时所夺,我曾用它来操纵长王姬的神兽与天帝的神兽相斗,如今也没有再用的必要,你且拿去献给未来的天帝,看看是否可以换回那些族人的性命。” “好。”巫即答应道,俯身抱起伏羲琴,又看向巫礼,“那你今后要怎么生活?” 巫礼却含笑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抬头望向天空的方向,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是黑暗中却浮现出曾经的十巫并立的影子。 辉煌终将逝去,我们曾经共谋大计,共商天下,而今故人已逝,我将以性命来祭奠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 巫礼缓缓朝着背后的山岩靠过去,他的嘴角缓缓泌出一缕鲜血,然后便不再动了。 巫即心中一惊,忙俯身去探,巫礼却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死了。”巫即低声道,“巫礼一生为巫族鞠躬尽瘁,我就把他埋葬在这里与族人相伴吧。” 萧夕的心中也满怀凄凉,虽然之前一直期冀着胜利,然而这种死伤惨重的场面,实在是自己不愿看见的。 她对巫即说道:“我帮你。”二人便一同就地将巫礼的尸首埋葬。 末了萧夕又问道:“巫即,倘若你打算去天昭台见长王姬,我便与你同去,我也想帮忙向她求情。” “谢谢你。”巫即轻声道。 萧夕却轻轻摇头:“其实到这种时候也有再说谢或者不谢的必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这种结果,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里反而觉得有些凄惶。唉,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你以后还会留在天帝身边辅佐她吗?”巫即又问道。 萧夕微微颦着眉头,沉吟片刻然后轻轻摇头:“不,我一点都不想,我只希望扶桑从此以后天下太平,不要再有这样的战争。” 巫即没有应声,只是抬起头感受着有些凛冽的风,这种事情就如同这荒野上的寒风,虽然有时会停歇,但是不会永远消失。 寒风自北而南,远在才州都城的白泽,也同样感受到风中所饱含的凛冽之意。 此时此刻,他正安静坐在书房的案牍前,窗牖外庭院中那株花树已经尽数凋零,几片枯叶从窗户飘进来,正好落在案牍上。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天下大局终成定势,而自己的命运又将会何去何从,是否将会如这黄叶一般,漂泊零落。 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棙如急急奔跑进来,对白泽禀道:“公子,天昭台派人来了。” 白泽眉头一抬,忙问道:“是萧夕来了么?” 棙如摇头道:“不是,是个背着弓的侍卫,带着许多精卫,他们要抓你去天昭台,公子,来者不善,还是先躲躲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又能躲到哪儿去呢?”白泽的神情却很平静。 阿父曾经想要极力促成的事,自己最终还是没有顺从他的心愿,他只算到用自己的死来隔绝萧夕与轩辕凤兮,让她暂时失去最得力的臂膀,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轩辕凤兮早已羽翼丰满,即便没有萧夕,她也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让他们进来吧,我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事。”白泽轻声道,“棙如,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与你的阿兄都不要干涉今日之事,将来会有新任的州牧,你们就跟随他,好好实现自己的抱负。” 棙如见他神情如磐石般坚定,便知无法再劝说,只好忍痛答应着退下去。 很快采言便带领侍卫靠近,但是他只吩咐侍卫留在外面等候,自己独自走进书房。 “我见过你,你是在巧州跟随过萧夕的人,是长王姬命你来抓我的么?”白泽静静问道。 采言答道:“是。” “我知道了,”白泽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又道,“不管她打算怎样处置我,我只有一件事,我要见萧夕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公子多虑了,”采言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但是心里却为白泽感到惋惜,“长王姬并没有打算杀你,她只是要将你流放到玉州,在那里度过余生。至于萧夕姑娘,她一直未曾出现,至今下落如何,长王姬也并不知道。” 玉州么,居然会是玉州,想到当初跟萧夕说过的戏言,今日居然一语成谶,可是萧夕,你如今又在哪里,玉州终年覆雪严霜,终有一天,你会来看我的,对么? 白泽缓缓站起身,越过采言走到外面,寒风渐紧,或许很快又是一场大雪。 高耸的天昭台上,霜雪覆没,萧夕裹着貂裘,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其实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是当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心绪却很复杂。 还记得刚来到扶桑的时候,就是掉落在天昭台上,第一次遇到白泽,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萧夕抬头望去,轩辕凤兮华冠锦裳,正站在天昭台石阶的尽头俯首望着自己,望着这样穿戴隆重的旧友,萧夕还真有些不习惯,对方的眼眸中散发出至高无上的威仪,那是真正站在巅峰上的人才会有的姿态,萧夕在为之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有种冰冷的陌生。 第371章 第一任天州牧 萧夕走到轩辕凤兮跟前,微笑道:“你穿成这个样子真像天帝。” 轩辕凤兮执起萧夕的手,她的手是温暖的,话语也是温暖如春:“我本来就是天帝,只是今天才重登帝位而已。萧夕,我等你很久了。” 萧夕心里也很激动,想到与之曾经共患难,而今总算如愿以偿,应当共同相庆才对,不过她心中惦记着巫族一事,于是便试探问道:“长王姬殿下,你曾经让巫即拿着信物来找我去阻止巫咸,虽然巫咸最终还是释放出昆仑神镜中的魂魄之力,但是巫即也已经尽力而为,他希望殿下可以饶恕幸存的巫族人,不知殿下是否答应?” 轩辕凤兮却道:“巫族已经式微,对我不再有威胁,他们的存亡我并不在意,如果你是在为他们求情,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萧夕于是将曾经与白泽共同探讨过如何安置巫族的办法与轩辕凤兮一一详细道来,轩辕凤兮听罢露出笑容颔首道:“这个办法很好,这样一来巫族便渐渐消亡,永远不会再对我构成威胁,就按照你说的办。” 萧夕这才放心下来:“长王姬殿下对巫族的宽容英明,一定会流芳百世的。” “你怎么也学那些阿谀奉承之人对我说这些虚荣之话,”轩辕凤兮握紧萧夕的手,“你是我此生最信任之人,你只要对我讲你真正心中所想,不需要揣摩*我的心意。” 萧夕心中感动,她也确实把轩辕凤兮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值得信任追随之人,于是便点头道:“谢谢你,凤兮,其实我不止是为巫族而来,还有白泽,既然你复位,那么他也应该在这里吧?” 轩辕凤兮的眉头微不可闻地颦了一下:“原来你是为白泽而来?” 萧夕的眼眸中散发出喜悦的光彩,又追问道:“那白泽到底在不在天昭台,我想现在就去见见他。” “你别着急,”轩辕凤兮并没有急着回答,反倒说道,“我还有一件比他更要紧的事,想要跟你商量。你在来的路上也应当看见了,原本阻隔在天昭台与四面州域之间的海水消退,变成陆地,这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土地,连接着几乎所有的州域,所以我打算在十二州之上再任命一位州牧,负责管辖这片新州域。” 她眼神期待地望着萧夕,面带微笑,萧夕心中一惊,指着自己问道:“你是说我,要我去做这个州牧?” 轩辕凤兮轻轻颔首:“没错,你是我最信任之人,这么重要的官职我只会选择你,我连新州域的名谓都已经想好了,这个州域毗邻天昭台,我就命之为‘天州’,而你就是第一任天州牧。” 萧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摇头:“这么重要的官职,我怎么能胜任,你还是另选他人吧,扶桑有那么多能干的人,让他们去做这个天州牧更合适。” “不,我只选择你,只有你才可以。”轩辕凤兮大概没想到萧夕居然会拒绝得这般干脆,心中隐有失望,却不愿放弃,仍旧劝说道,“难道你就不愿意辅佐我治理天下?” “这……”萧夕有些为难,“若是你遇到危险,我自然义不容辞来救你,但是现在你已经是天帝了,没有我你同样可以治理天下。” 轩辕凤兮凝视着萧夕,许久叹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心意已决,是不肯留下辅佐我了。” 她似乎没有强求萧夕的意思,但是她却也始终没有说出白泽的下落。 萧夕想到轩辕凤兮如今身为万乘之尊,自己拒绝她的提携,她心里肯定不高兴,于是便暂且没有追问白泽的下落,想来若是白泽知道自己来到天昭台,也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飞雪就在二人之间徐徐而落,轩辕凤兮最后轻声道:“今日天晚,你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议。”说罢便独自转身缓缓离去。 很快便有侍女来引路,带领萧夕一路穿过重叠宫殿楼台,最后来到一处极清静的院落。 侍女为萧夕打开门道:“长王姬特意吩咐,姑娘喜欢安静,所以特地择这一处最靠近后山的院子。” 萧夕心头一暖,看来轩辕凤兮虽然心中不快,但是终究还是很在意彼此之间的珍贵情义,想来她一定会理解自己。 想到此处,萧夕心里那重淡淡的阴影一挥而去,走到屋里坐下,然后又问奉茶的侍女:“才州的代理州牧白泽公子,有没有来天昭台?” 侍女摇头答道:“奴婢没有听说这位公子,倒是其余各州州牧都在相继赶来天昭台,这几日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长王姬殿下的登基大典,若是这位公子来了,奴婢肯定会知道。” 不在天昭台,难道他还在才州,可是至少也该托人来个口信,萧夕不由微微颦眉。 侍女侍奉毕便走出去,却在半路被采言拦下,采言问道:“刚才萧夕姑娘都问过你什么事?” 侍女知道他是长王姬的贴身侍卫,慌忙如实答道:“萧夕姑娘问起奴婢,天昭台如今是否有一位白泽公子,奴婢跟她答没有。” 采言点点头:“知道了,以后你就负责萧夕姑娘的饮食起居,你要记住,但凡她问起有关许长青的一切事宜,你一概只答不知道,明白么?” 侍女忙点头答应,采言这才放她离去,自己又回转到轩辕凤兮身边。 轩辕凤兮正坐在玉牍前看书,采言将方才侍女所说又对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添补道:“萧夕姑娘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特别在意。” 这句话显然是在为萧夕与白泽撇开关系,然而轩辕凤兮却眼神微凝。 怎么可能不在意,若是真的不在意,那就不会连世人倾尽毕生也难以企及的天州牧都不肯做,看来是要拿出些铁血手段了。 一连数日,萧夕都独居在那座小殿中,除去前来侍奉的奴婢,再没有其它人前来,轩辕凤兮似乎已经把她给忘记了,从未来找过萧夕,亦未召见过她。 第372章 囚禁 萧夕虽然心中惦记白泽,不免着急,但是想到轩辕凤兮如今正忙于登基,体谅她事务繁忙,便也没有主动去打扰,每日只站在廊上赏雪,殿外庭院有佳木,枝叶翠碧如水,落着白雪愈发清雅,这天她正在树下散步,便瞧见每天都来侍奉的侍女从外面走进来。 “阿碧,今天午饭有没有酒?”萧夕笑问道,天昭台是天地清气汇聚之地,酿出来的酒虽然没有外面有滋有味,但是独有一种清爽之气,喝起来非但不醉,反而越来越令人神清气爽。 唤作阿碧的侍女含笑答道:“有的,是膳房新酿的酒,特意拿来给姑娘尝一尝。”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萧夕待人和善,又不似那些有官职的人摆着威严架子,因此心里很亲近她。 萧夕走进屋里,坐在案牍前,阿碧便为萧夕斟上酒,又把酒菜一样一样摆在案上。 “今天有消息么?”萧夕边饮边问道。 阿碧摇头道:“没有呢,我每次回去也会问同住的姐妹们,她们也都没有听说过这位白泽公子的消息,若是知道了,奴婢一定立刻来告诉姑娘。” 萧夕轻轻点头,神情却微微有些失望,这么久却还没有消息,天昭台的生活固然安逸舒适,但是待在这里只是为了等白泽而已,又不是凤兮养的闲人。 阿碧见萧夕心绪失落,便找话聊道:“姑娘不知道,同住的姐妹们听说奴婢专门来伺候姑娘,都很羡慕呢。奴婢一开始不知道,以为姑娘是哪位州牧的小姐,后来才知道原来姑娘是辅佐长王姬殿下的大英雄,若不是有姑娘帮扶,也许长王姬殿下现在还流落民间回不来天昭台呢。” “净是胡说八道,”萧夕轻嗔道,却没有真的生气,“长王姬是真正的天帝后人,就算曾经流落民间,回到天昭台也是迟早的事,她是个英明果断之人,身边有很多贤德之士辅佐她,岂独我一人,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吹捧我的话了。” 阿碧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姑娘,我知道了。”她等萧夕吃罢饭后收拾东西便走了,一路回到侍女们的大寝房中,便见其余侍女都围拢在一处窃窃私语。 阿碧放下食盒,也凑过去问道:“你们都在聊什么呢?” 其余侍女便告诉阿碧道:“难道你还没有听说,最近整个天昭台私下都传开了,听说长王姬殿下从前还有一个同生的胞弟,跟殿下一起被流放到民间,现在殿下返回天昭台,但是却没有把弟弟带回来。” “长王姬殿下居然还有亲弟弟?”阿碧登时惊诧万分,“可是神木历来不是每次只结一枚胎果吗?” “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呢,”其余侍女道,“这样一来,不就有两个天帝了么,长王姬殿下没有把这个弟弟带回来,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害怕——” 所有侍女的神情都流露出会意,肯定是害怕这个弟弟会跟长王姬争位,所以才没让他回来。 有个侍女又道:“听说,长王姬殿下的这位胞弟已经被她秘密杀死了,还有人说,他被长王姬给囚禁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反正他的下场真的很惨。” 阿碧露出害怕的表情,捂着胸口道:“真是吓人,要真是这样,长王姬殿下也太心狠了,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顿时有人嘘声道:“不要议论长王姬殿下,要是被人听去,是会被治重罪的。”众侍女这才一拥而散。 阿碧正准备走,这时有个侍女悄悄拉住阿碧到门后面,见四下人都散去这才道:“你不是让我们帮你打听那位叫白泽的公子吗,其实刚才大家伙议论的那个长王姬殿下的弟弟,他的名字就叫白泽。” 阿碧顿时惊讶地捂住嘴:“要真是这样,那我得赶快去告诉萧夕姑娘才对。”她匆匆出门,转念又想到长王姬殿下的贴身侍卫采言曾经警告过自己不准透露给萧夕任何关于白泽的事,要是被他知晓,还不知会被怎样严惩,因此心中又急又惧,在萧夕寝殿的门外徘徊许久,却又不敢进去。 正在这时,忽然从长王姬所居住的宫殿方向行来一队人,阿碧忙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望去,但见为首者正是轩辕凤兮,身后跟着采言,再后面便是十几个带着兵刃的侍卫。 轩辕凤兮走到寝殿门首外,却停下脚步,似乎犹豫了一下,对采言示意道:“你们就留在外面,我自己进去。” 采言劝道:“让我跟殿下一同进去吧,如果万一发生什么事,我可以保护殿下。” “难道你认为萧夕会对我不利?”轩辕凤兮微微挑眉,“我想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况且她已经没办法这样做,如今的她,就算想要离开天昭台也是不可能的事。” 采言低头不语,其实他清楚萧夕的为人,她当然不会伤害轩辕凤兮,恰恰相反,他只是在为萧夕的安危担忧,若是待会儿二人言语失和,轩辕凤兮雷霆震怒,一怒之下要取萧夕的性命,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然而轩辕凤兮却没有给采言这个机会,她已经抬脚跨进门首,留给采言一个背影。 采言心中凛然,现在的萧夕已如困兽,可是她对轩辕凤兮这般信任,估计直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可是他又如何救得了萧夕呢,仅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倒是从前跟随在萧夕左右的那个付月还有白狐,也许他们会有办法。他们肯定料到萧夕定会来天昭台,所以此刻一定在赶来天昭台的路上,要找个办法通知他们才对。 采言左顾右盼,突然看见躲在石柱后面的阿碧,他于是走过去,阿碧躲无可躲,只好站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采言问道。 阿碧忙掩饰答道:“萧夕姑娘每天都是一个人,所以我来陪她说说话。” 采言又问道:“如果我要你去帮萧夕姑娘办一件事,你愿意吗?” 阿碧忙点头:“我愿意,萧夕姑娘对我很好,只要我办得到的事,都没问题。” 第373章 下毒手 采言当即压低声音道:“那好,今天掌灯时分你来找我,我有一封信要你带到天昭台之外的天驿村,若是村里有一个带着白狐的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那你就帮了萧夕姑娘的大忙。好了,今天你就当没来过这里,快点回去,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碧忙点头不迭,心中隐隐觉得长王姬殿下去找萧夕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屋里的小火炉上煨着酒,满室酒香,萧夕坐在炉边,自斟自饮,她听见外面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一只纤细带着玉镯的手臂掀开门帘。 轩辕凤兮走了进来,望见萧夕那副没有丝毫提防的微笑的脸庞,心中不由轻轻一颤。 萧夕已经站起来邀请她坐在自己对面,接着给轩辕凤兮也倒上一杯温酒,语气柔和:“我想着你这几天肯定很忙,所以也不曾去打扰,你今天总算有空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轩辕凤兮手持酒杯,却没有立即饮下,只是微微垂下眼眸,仿佛叹息似地说道:“我们能这样相对而坐,一起喝酒说话,我也真的很高兴。” 萧夕一直不曾怀疑对方的心思,闻言还打趣道:“你是怕我将来不在天昭台,就没有人陪你喝酒说话吗,不要紧,只要你有空我就来找你,你看好不好?” 轩辕凤兮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轻轻颔首:“自然是好。”心中却暗想,原来你还是执意要走,那就真的要对不住你了,我的挚友,萧夕。 萧夕清咳一声,试探问道:“你今天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 她虽未明说,话中却明指白泽的下落,轩辕凤兮如何听不出来,但是她却故意另说道:“我上次曾经跟你提及,希望由你来出任天州牧一职,你还是不肯么?” 萧夕怔了一下,心中疑道,明明上次已经明确拒绝过了,怎么今天又提起这件事,会不会又要闹得不欢而散? 然而她没想到的却是,这句话已经是轩辕凤兮给她最后的机会。 萧夕笑了一下,仍旧婉言拒绝道:“凤兮,其实我真的不是做官的这块材料。你别看我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很在行,可是为官之道,我是真的一窍不通,以前那还不都是州牧们看在你的情面上,没有跟我为难罢了,若是真论起才干,我可真是差得远了。” 她这一席自谦的话,在轩辕凤兮听来却有如针刺在心上,她微微冷笑问道:“说到底还是为了白泽,对么?你就那么想跟他过最庸俗不堪的生活?” “凤兮,你……”萧夕听出对方语气不善,甚至暗暗含着讽刺,若是放在平日,她定是要狠狠怼回去,然而此刻,她只想二人平心静气地交谈,因此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这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被逼无奈,只能变得强大起来,现在你已经快要是真正的天帝了,为什么不能让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昆仑神镜碎了,我已经没办法回到自己原来的家了,我只想在这个世界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我,成全我呢?” “可是那都是凡夫俗子的生活!”轩辕凤兮猛然将酒杯掷在地上,因为不满萧夕的回答而心生愠怒,“那些寻常百姓一生庸庸碌碌,如蝼蚁般毫无意义可言。可是你不一样,萧夕,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可以站在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处,俯瞰蝼蚁苍生,你明明可以高贵地活着,却又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跟那些蝼蚁一样?” 这些言辞深深刺痛萧夕的心,她与轩辕凤兮互相凝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肯屈服的意思,最后萧夕扭开头,低声道:“我不想跟你吵,人各有志,凤兮,我跟你注定是不一样的。现在我只请求你最后一件事,把白泽的下落告诉我,我会立刻离开天昭台。” 轩辕凤兮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冷声道:“萧夕,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后悔。”说着便抬脚朝屋外走去。 萧夕跟着站起来,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白泽的下落。” 轩辕凤兮回转身来冷冷望着萧夕,语气轻蔑:“知道他的下落又怎样,反正你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萧夕大惊,“难道你、你真的对白泽下了毒手?”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挚友居然会有这样毒辣的手段,甚至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轩辕凤兮却轻哼一声:“我还没有那么狠毒,况且区区一个白泽,既然成不了气候,自然也不必我费这般周折来对付他,若是将来被世人知道,只会诽谤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天帝,白白损坏我的名声。你放心,他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被我流放去了玉州,在那里孤独终老罢了。” 玉州?就是在极北之地终年飘雪的玉州?那么冷的地方,萧夕顿时生气道:“你就算要对付他,也把他流放去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你把他放在玉州,岂不是存心要冻死他?” “要怪就怪他那个好阿父,明明自己已经身患沉疴,却还不忘撺掇自己的儿子来跟我抢夺帝位,明明只是一个与凡人的私生子,侥幸长在神木上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并论?”轩辕凤兮提及许长青,眼神顿时变得阴暗起来,因为自己经历过巫族谋逆,深受其辱,因此她生平最厌恶之事就是臣子有反叛之心,若非许长青已经身死,这个时候她是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直到被轩辕凤兮一语道明,萧夕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许长青会故意死在自己手中,原来他是为了让自己无法待在轩辕凤兮身边,从而削弱她的力量,没想到许长青那样一般清傲高雅的人物,居然也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可是,他又怎么会成功呢,轩辕凤兮历经艰险,羽翼渐丰,绝不是许长青以自己的死就可以撼动其地位的。 第374章 无终的结局 萧夕只恨自己察觉得太迟,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摇头叹道:“许长青有谋反之心,那是他自己的意思,但是白泽的为人,你不会不知,他是不会跟随他的阿父的。” “人是会变的,”轩辕凤兮意味深长地望着萧夕,“就算现在不变,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变,把他流放是最稳妥的办法,至少我可以保证不杀他。” 萧夕的神情露出深深的失望,她摇头叹息道:“我没想到,你的疑心居然会这么重,既然这样,我还是尽早走最好,说不定将来你也会怀疑到我。”她越过轩辕凤兮想要走到外面去。 然而就在萧夕与之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听见轩辕凤兮低声道:“已经来不及了,你走不了了。” 天昭台飘雪之时,远在极南偏西一隅的涟州,还是温暖如春。涟州都城内的一家酒楼里,走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五官眉眼相似,一看面容便知定是亲兄弟。 二人风尘仆仆,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相对坐下,这二人便是猎祜与棙如兄弟二人,自从白泽被天昭台的来人带走,新任州牧还未被任命,但是二人却悄悄辞去职位,默默收拾后日夜兼程来到涟州都城。 猎祜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压在胳膊下面,时刻提防会有人打这个包袱的主意。 而棙如的眼神也落在这个包袱上,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阿兄,这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东西,值得咱们千里迢迢奔赴这里?” 猎祜见无人注意,这才对棙如轻声道:“这里面装着许长青大人临终前交给我的一封信,嘱咐我在他死后务必交到涟州牧的手中,至于信里写着什么,我也从未看过。” 居然是州牧大人在临死前就写好的,棙如疑道:“难道州牧大人早就预知到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所以提早写好了信?” 猎祜摇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州牧大人才智过人,很少有人能够猜到他的打算,不过既然他嘱咐过我,那咱们就必要把这件事办好。” 棙如点头道:“正是这样,我们吃点东西,就去求见涟州牧。”二人便点了几个菜并着两大碗米饭吃着。 棙如从大开的窗牖望向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这是与巫族之战后复苏的景象,不仅是才州,整个扶桑都终于平静下来,只是不知道为此而奔波四方的那个人,此刻究竟在什么地方。 “怎么了,为什么看着窗外出神?”猎祜问道。 棙如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猎祜没有出声,但是他的心里却清楚,棙如口中那个没有说出名字的人应该是萧夕无疑,自己的这个弟弟其实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只是向来没有说出来而来,因为明知道是无终的结局。 有暖暖的风从海面吹来,一直吹向北边的天昭台,化为凛冽寒风,冰寒刺骨。 天昭台的小殿中,萧夕正要越过轩辕凤兮朝外面走去,却听见轩辕凤兮低声道:“已经来不及了,你走不了了。” 萧夕顿时眉头一皱,心想怎么会呢,然而当她要召唤垂云的时候,却发现竟然使不出一点灵力。 轩辕凤兮指着萧夕所饮之酒:“我在你的酒中下了巫族的秘药,可以封印你的灵力,你如今已经跟一个普通人无异了。” “你居然用这种卑劣手段对付我?”萧夕愤怒质问,不仅是因为被对方阻拦去意,更是因为感受到来自最信任的朋友的背叛,“你给我下药把我囚禁在这里,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不能让你去找白泽,倘若你与他联手,对我势必又会是个极大的威胁。只有把你困在这里,我才可以安心治理天下。倘若你不能为我所用,至少我不能让你去我的敌人身边。” “我看你简直有被害妄想症!”萧夕愈发愤怒道,“你以为人人都觊觎你的天帝之位,我也好,白泽也好,我们根本就不稀罕!” “对不起,萧夕,请你原谅我。”轩辕凤兮的眼眸中浮出痛苦之色,苦涩道,“其实我也并不想这样对待你,只是我是真的很害怕,我跟之前所有的天帝都不一样,我的庇护神兽已经被巫族给杀死了,我实在无所依傍,只能防备所有可能的敌人于未然。” 她又深深望着萧夕,真诚道:“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我的敌人,你会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你留在天昭台,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罢,她似乎有些害怕再听到萧夕说话,急步转身便走出去了。 萧夕望着轩辕凤兮离去的背影,简直想追上去对她一阵破口大骂,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到最后居然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给摆了一道,人生真是防不胜防。 她在屋里转来转去,灵力被封,付月与白狐又不在身边,这样跟刚来扶桑的时候有什么区别,简直有如废人一般,难不成下辈子就要被囚禁在天昭台了? 她思来想去,实在愤怒,却又极不甘心。 而轩辕凤兮离开后,心里也极不好受,她回到自己寝宫,遣散左右,然后独自拿出萧夕曾经在狱台城赠与自己的那柄防身匕首,在被流放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能够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之一就是这柄平凡无奇的匕首。它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然而却昭显着萧夕的心意,让自己相信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苦苦挣扎,在这扶桑的某个地方,还有人在为自己而争取奋战。 而如今,这个人也不再与自己同心同德了,轩辕凤兮紧紧握着匕首,眼中慢慢流下两行眼泪来,那种孤独的感觉又再次袭涌上心头。 她站起身走到后殿外面,独自遥望后山的山巅之上,那株异常耀眼金黄灿烂的神木,即便在漫天风雪中也散发着熠熠光辉。 轩辕凤兮独自从后殿的后门走向山上,踏上霜雪覆积的古老台阶,渐渐走近那株金黄璀璨的神木。 第375章 玉妖 那就是孕育出历代天帝的神木,辉煌而神圣,一代一代的天帝,有的开辟疆土,有的大治天下,都是被世人所瞻仰的对象,但是天帝的孤独,又有谁会知道? 就在那株神木之上,此刻却结着一枚小小的金黄的胎果,躲避在粗壮的枝干之下,风雪难以触及。 轩辕凤兮站在神木之下,露出温柔动人的神色,此时此刻,唯一能够给自己以安慰的,就是这枚新生的孕育着下一代天帝的胎果。 等到这枚胎果的成熟,新一任的天帝就会出世,到那时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白泽就不再会有争夺天帝的资格,那么自己也许可以看在萧夕的情面上,放他自由吧。 轩辕凤兮站在神木之下,仰望着胎果,驻足良久,那枚小小的胎果,却蕴含着无限的希望,一阵寒风吹来,小小的胎果轻轻摇晃,风声中似乎还可以听见里面传来微小却有力的心跳。 漫天飞雪,白原苍茫,一座白丘之下,几间低矮雪屋在风雪中只如露出雪海的微尘,凛冽寒风吹得门扉簌簌作响。 这里是被巫族洗劫一空的极北玉州,莽莽雪原渺无人烟,又会是谁独自居住在这冰天雪地中? 这时,有人从屋里推门走出来,浑身裹着粗糙的缝制兽皮,用来抵御酷寒,他的手里拄着一只木杖用来探路行走,帽檐被压得极低,看不清脸庞,但是如月辉般银白的发丝却从帽檐边散落出来。 他就是被流放来到玉州的白泽,在这里数月中受尽严寒之苦,然而却顽强地支撑下来。 白泽微微抬头,望向屹立在前方风雪环绕中而显得有些模糊的连绵山脉,那里便是玉州的广大玉脉,曾经使玉州成为十二州最为富庶的州域之依凭,但是玉州经过战乱,加之此地过于寒冷,寻常人难以忍受,因此如今便荒废了。 而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去玉脉开采玉石,每个月交到距离这里隔着三座山丘的驻扎军营那里,用来换取食物衣裳,用这样卑微的方式存活着。 白泽拄着木杖,迎着风雪朝连绵玉脉行进,当他经过一道雪丘时,却突然听见山丘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嬉笑声,混杂在风声中显得不真切。 他抬头朝着身侧不高的山丘上望去,正好一个人影从丘上探出脑袋来,也正巧往白泽这边瞧过来,发现被白泽注视后,那道人影顿时发出“哎哟”一声惊呼,是清脆甜美的声音,紧接着那个人便如雪球般从丘上骨碌碌滚落下来,正好停在距离白泽不到三丈的地方。 这下白泽看得更清楚了,原来是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身量只及普通人的一半高,一头披散着的碧绿散发着荧光的头发,穿着一身*的薄衣裳,从山丘上滚落下来,她居然没有喊一声疼,只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得远远的,警惕地望着白泽。 白泽一眼便瞧出这个古怪少女多半是精怪之类,因此只是淡淡扫了少女一眼,就要继续赶路。 谁知少女本来怕他,一见他要走却又忙唤住他道:“哎,你别走,我每天都看你从这里经过,去开采地底的玉脉,你、你究竟要挖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呀?” 白泽回头问道:“我去开采玉矿,又与你何干?” 少女嘟囔着嘴跺脚道:“当然有关系,你把我的族人后代都给采去了,我们一族就要灭绝了。” “你的族人?”白泽又将少女瞧上一次,“你是玉妖?” 少女掐着手指点点头:“对呀,我就是玉脉里的玉石所化,我叫镶雪,我看你一连去了好几个月,我都快要急死了,所以今天忍不住偷偷跑出来,想要跟你打个商量,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去采玉了?” 白泽见这个叫做镶雪少女一派天真模样,说话也全出自本心,但是他还是轻轻摇头道:“我也很想答应你,但是我必须去玉脉,因为我需要玉石才可以在这里活下去。” 镶雪闻言,拍手高兴道:“这个好办呀,如果你只是需要玉石,我就可以给你呀,不需要你去开采我那些还未成形的族人。”说罢,她便伸出纤纤十指,左挑右挑,最后选中左手的小指头,轻轻一掰,发出清脆的折响声,小指头居然被镶雪硬生生掰断下来,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指头也没有冒出丁点血迹,然后她高高兴兴地把小指头递给白泽,“给你,就算你开采半个月,也很难找到这么纯净的玉石,这下你总可以不去玉脉了吧?” 白泽凝神朝镶雪掰断的小指头看去,但见那枚小指头已经化成碧绿莹人的璀璨玉石,的确是很稀有之物,他面露迟疑道:“可是你用自己的身体化为玉石,那你自己会怎么样?” “我?”镶雪指着自己反问,脸色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轻松表情,“我没关系的,我是已经修炼千年的玉石精怪,区区一根小指头,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白泽犹豫了下,还是接过镶雪递过来的小指玉石,点头答应道:“那好吧,我今后半个月可以不去玉脉采矿了。” 镶雪笑着拍手道:“那真是太好了,等半个月后我的小指头长出来,我再挑一根手指头给你,这样你还是不必去采矿了,这样一来我的族人就安全啦!” 白泽闻言,不由有些苦笑不得,轻轻摇头,然后转身便要返回。 镶雪犹豫了一下,随即跟了上去,就不远不近跟在他的身后,白泽察觉后,转身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镶雪理直气壮答道:“因为你不会杀我呀,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要跟着你。” “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杀你呢?”白泽又问道。 镶雪边走边道:“玉州之人千百年来一直不断开采玉矿,而我们这些修炼成人形的玉石最珍贵,所以遭到人族疯狂捕杀,现在已经没剩下几个族人了。幸好现在的人族都被赶走了,我们才幸免于难。 第376章 送信 我独自守着玉脉,真希望永远都没有人再来伤害我的族人,这样我们一族才可以延续下去。” 她口中所说的这场变故,应该就是指巫族来洗劫玉州一事,玉州经过此次变故,已经大不如前,变得荒凉,而与此同时扶桑异变,使得天昭台与周围六州之间的海域变为陆地,许多玉州人应该都在朝着那片新生的土地迁徙。而这片荒废下来的州域,只有兵营在驻守。 “那你又为什么会到玉州来呢?我之前一直都没有见过你呢。”镶雪又好奇问道。 白泽低声道:“我是被流放来的。” “流放?什么是流放?”镶雪不谙世事,不懂得这两个字背后的冷酷与辛酸。 白泽轻叹一声:“大概就是做错了事,受到惩罚来到这里生活。” “原来是犯了错啊,真是太可怜了,做错事就要到这里来。”镶雪独自在白泽背后小声嘀咕,“可是要是你不犯错,就不会来这里,我也就不会见到你呀。” 天昭台上飞雪正浓,然而巍峨山脚下的天驿村却已渐冬末,积雪将融而未融,还是冷得厉害。 自从海面变成陆地,天驿村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地方,村里还开起一家小客栈,每天里面也会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虽然不算热闹,但是也可以维持生计。 最近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寄居在客栈中,每天就坐在最角落的桌子,点两个菜一壶酒,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他也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 他的身边还带着一只白色的狐狸,奇怪的是,他每次喝酒的时候也会给狐狸倒上一碗,好像那狐狸是他的朋友一样。 这天,他正在喝酒,白狐就趴在旁边,支楞着耳朵,突然白狐朝着门口方向转头望过去,然后伸手轻轻碰了下正在喝酒的付月,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喂,别只顾傻喝酒,外面正有人盯着咱们呢,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付月也小声答道:“我也注意到了,还是个女人呢,你说她究竟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呢?” 白狐白了付月一眼:“你这不是废话么,女人思春当然是要看男人,难道还会看一只狐狸?” 谁知话音刚落,外面那个少女便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付月身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请问这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猫?” 白狐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是又不好在外人面前直接开口说话,所以干脆生气地拿屁股对着少女。 “那不知姑娘希望它是只狐还是只猫呢?”付月手里握着酒杯,居然调戏起眼前的少女。 少女正是从天昭台偷跑出来的阿碧,她在天驿村观望许久,也就只遇到付月还算跟采言所说的那个人比较相像,犹豫来犹豫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问问看。 但是付月却没有老老实实回答,阿碧咬了咬嘴唇,突然大着胆子伸手去揭开白狐耷拉着的尾巴,白狐的屁股顿时露出来,登时被吓得一跳。 阿碧长长呼出一口气道:“狐狸跟猫的屁股是不一样的,我还是分得清的。” 白狐已经气坏了,恨不得暴跳起来,但是接着却又听阿碧高兴道:“原来你是就采言侍卫说的那个带着白狐的人,我一直都在等你呢。” 付月将阿碧打量一番,却不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他又看了下白狐,白狐已经生气地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别看我,天底下敢掀我屁股的人,她还是第一个。我若是之前见过,就算她化成灰,我也会记得。” 阿碧却高兴道:“你们两个都误会了,我们确实是互不相识的。这次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们送一封很重要的信。”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送信?” 付月又问道:“是不是你刚才提及的那个叫采言的人,我记得他不是去给轩辕凤兮当贴身侍卫么,原来你跟他认识。” 阿碧忙嘘声道:“你怎么敢直接称呼长王姬殿下的名讳,这可是大罪。” 付月心中暗笑,就连庚辰的名字我敢直接喊,区区一个轩辕凤兮又有什么喊不得的。 阿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付月,付月展开信与白狐同看,看完之后付月不由眉头紧拧,把信揉成一团,切齿道:“我就知道这些当天帝的,没一个是好东西,但凡为他们浴血奋战的功臣,最后还不都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萧夕这下真是倒大霉了。” 白狐也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依着萧夕的性情估计从来都没有意料到轩辕凤兮会这般对待她。若是萧夕被囚禁在别处也就罢了,咱们两个人拼上性命去闯一闯,可是天昭台周围的山上神兽聚众,你我现在都不似鼎盛时期那般厉害,就这样直接闯进去,恐怕还没到天昭台就被那些神兽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付月亦知道天昭台的厉害,因此也是愁眉不展。 阿碧本来还以为找到救兵就可以顺利营救萧夕,没想到他们也困难重重,心情顿时沮丧起来,低声问道:“那你们——不去救萧夕姑娘了么?” “当然要去。”付月与白狐异口同声道,就凭素日与萧夕的这份交情,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白狐又接着道:“不过我们不能硬闯,那样只会无济于事,得另想个办法混进天昭台。” 付月叹气道:“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这么怂过,看到萧夕有危险,明明就在眼前却还去救不了。”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白狐倒是很坦然,“我在舜州青要山的时候总是被采言他们的族人追着射,慢慢就习惯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阿碧突然开口道:“你们两个不就是想要混进天昭台么,我有办法呀!我可以跟小姐妹们借一身衣裳,让你打扮成侍女的模样,跟着我去找萧夕姑娘,你们看怎么样?”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付月皱眉道:“你居然要我穿女人的衣裳?”显然有些不情愿。 然而白狐却立刻答应道:“这真是个好主意,我们就答应了。” 第377章 一缕发辫 阿碧点头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再过十天就是长王姬殿下的登基大典,到那时天昭台上上下下都会特别忙,对萧夕姑娘的守卫相对就会松懈,到那时我就来带你们去找她。” 白狐满意地点点头答应:“如此甚好,这位姑娘,那就谢谢你了。” 阿碧摇头道:“不用谢,萧夕姑娘平日对我特别好,我也不希望她被囚禁起来,那样实在太可怜了。”她已经完成送信的任务,然而却没有立即离开,却盯着桌子上的酒,眼神一动不动。 俄顷,阿碧突然舔了下嘴唇问道:“请问……我可以坐下来喝一杯么?” 付月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姑娘但坐无妨,我请姑娘喝酒。”说着一边给阿碧斟酒,一边对伙计唤道,“再上两坛酒来。” 白狐无奈地看着阿碧一脸兴奋地盯着酒水,心中哀叹,怎么还是个酒鬼女人,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跟男人一样呢? 海风中带着微腥的气息,吹进帷幔轻扬的寝殿中,涟州中年轻的州牧鳞镜独自坐在床前,英俊的脸庞如刀削般冷峻,与从前还跟萧夕相识的时候截然迥异。 他的食指上缠绕着一束细细的火红发辫,轻轻摩挲着,仿佛还带着微灼的温度。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夜晚,他所梦寐以求的女子,来到他的寝宫,让他既惊诧却又羞愧。 那么高贵又骄傲的女子,就这样轻易委身于他,令人惊慌失措。 鳞镜轻叹一声,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逝去,她是注定要离开的,只是在临别时留下一缕发辫。 他就这么回忆着,叹息着,渐渐天明了,鳞镜把发辫轻轻压在枕头底下。 有侍女进来为鳞镜洗漱穿衣,巫族曾经在涟州修建祭天之台,为此几乎全州的百姓都成为巫族的苦役,后来在与巫族的决战中,他又举州攻击占领祭台的那些巫族人,虽然他们人数少,但是毕竟都身怀灵力,涟州百姓死伤惨重,终于赢得胜利,经过两次大战,涟州不似先前那样繁荣,百废待兴,但是好在终于迎来永久的安宁,也算没有辜负天昭台的那个人对自己的期冀。 想到明天就要动身前往天昭台,参加轩辕凤兮的登基大典,鳞镜为又可以再次见到这个人而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这时,门外有侍卫禀告道:“州牧大人,有两个人求见大人,他们自称是才州牧许长青的侍卫。” 许长青,就是那个据说是被萧夕给刺杀而死的才州牧,鳞镜曾经流落在才州濯浪郡的时候,就从百姓口中得知许长青是位贤德儒雅的高士,而萧夕他也是知道的,性情洒脱亲切,当初听说萧夕刺杀许长青的时候,鳞镜根本是不相信的,但是真相却迟迟没有揭露,这个时候许长青的两个侍卫居然赶来涟州,会不会是跟许长青的死有关? 那还是见一下比较好,于是鳞镜轻轻颔首道:“让他们二人到偏殿等候。”侍卫应声而退。 鳞镜走近偏殿的时候,猎祜与棙如二人已经等候半个时辰,各人就坐后,鳞镜问道:“不知二位是有什么事来找本州?” 猎祜站起来恭敬答道:“我二人皆是原先才州牧许长青的侍卫,受才州牧大人临终前嘱托,有一封信要交到您的手中。”说着便从包袱里取出一幅信笺,交予鳞镜身边的侍卫,这才转呈到鳞镜手中。 许长青居然在死前留下密信给我,会是什么事情呢?鳞镜带着满腹疑惑展信一阅,不由神情大变,拿着信久久不语。 猎祜与棙如都不知信上的内容,但是看鳞镜的神情,想必是与鳞镜有着天大的秘密,然而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直到鳞镜身边的侍卫轻声提醒,鳞镜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强自压下波澜起伏的心绪,把信折好却没有交给侍卫,而是放进自己的袖口中,对这封信的重视非同一般。 鳞镜神情凝重问道:“二位,这封信当真是由许长青大人亲自所写?” 猎祜点头答道:“这是我亲眼见到许长青大人亲笔写的,当时大人已经身染沉疴,于深夜时分在书房内写好这封密信,然后交予我,并嘱咐我在他死后务必亲自交到涟州牧大人手中,至于心中所言何事,我一概不知,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鳞镜闻言,神情愈发凝重,沉声道:“我知道了。” 猎祜与棙如见信已送到,便准备告辞,却又听鳞镜问询道:“听说许长青大人是被一名叫萧夕的女子所刺杀,二位既是大人的心腹,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猎祜与棙如相视一眼,然后棙如答道:“这件事尚未查清,虽然大人确实死在萧夕的手中,但是我们都认为此事必有蹊跷。” “哦?”鳞镜轻轻疑问一声,“二位也认识萧夕吗?” 二人皆点头道:“不瞒大人,这位萧夕姑娘乃是我们的朋友。” 是么?鳞镜闻言,对二人的警惕放松下来,既然是萧夕的朋友,想来绝不会是卑鄙阴险之徒,他想到信中内容,犹豫一下,还是如实相告:“其实本州与萧夕虽然相识不久,但是也算是朋友,不瞒二位,这封信上也提及萧夕的事,许长青大人生前曾预料,若是萧夕不能为长王姬殿下所用,那么很可能就会遭到迫害。自从与巫族大战之后,长王姬殿下就开始任命各州缺任的州牧,但是却从未提及萧夕的名字,若是真如许长青大人生前所言,那么萧夕现在也许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怎么会这样?”棙如一听萧夕有危险,顿时担忧之情流露在外。 猎祜却显得沉着,沉吟少顷道:“倘若萧夕真的身处危险之中,那么我们必定会义不容辞去救人。” 鳞镜闻言,点头赞道:“好,果然是义士,本州最钦佩像阁下这样的人。不如这样,本州明天便会启程前往天昭台,二人不如与本州同去,这样就可以弄清信上所言是真是假。” 第378章 救兵 猎祜与棙如相视一眼,便都点头道:“好,我们与州牧大人同去。” 二人便被暂时安排在宫中住下,待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时,棙如一想到萧夕身处危险之中,便忍不住走来走去。 猎祜安慰道:“你别太着急,信中只是推测而已,未必就是真的。” “许长青大人向来料事如神,他所说出来的事什么时候弄错过。”棙如心中不安,“萧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王姬殿下,没想到到头来长王姬却要对萧夕下手,实在太狠心了。” 猎祜叹道:“那些上位者行事,所思所为都不可以用常人之心来揣度。是真是假,咱们去了天昭台想办法弄清楚就是。我倒是在想许长青大人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事,居然会令涟州牧这般惊诧。” 棙如思虑道:“要我来推测,各州之间本来互不干涉,而许长青大人在世时,唯一一次来到涟州就是在萧夕与如今的涟州牧共同举兵推翻傀儡政权,在那个时候,涟州所发生的大事,肯定就与信中内容有关系。” 二人细细思索,突然不约而同神情一变,异口同声道:“前任涟州牧之死?” 天昭台上大雪不曾停止,天寒地坼,萧夕坐在屋里的暖炉旁,身边如往常一般,放着一壶银酒。她怔怔凝视着暖炉里的红光,只短短半个月,脸颊已经瘦下去,眼眸中总是难掩淡淡的愁闷。 被轩辕凤兮囚禁在这小殿中,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羽翼不得舒展,自然身心俱损。而最令萧夕感到伤心的两件事,一件便是被流放去玉州的白泽,独自在那寒冷彻骨的地方,他的身子骨又没那么硬,不知现在过得如何辛苦,每每念及此事,萧夕总是黯然落泪;而第二件事便是被轩辕凤兮的背叛,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好朋友居然会把自己给囚禁起来,当初曾经为她复位而付出的努力,历经的危险现在想来简直显得苍白而可笑。 想到这里,萧夕的嘴角又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只怪自己眼睛被蒙了纱,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看清。她给自己缓缓斟上一杯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忽然,只听门帘被揭开的声音,有冷风从外面趁机涌入,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声音响起来:“萧夕姑娘,你又在喝酒呀?” 萧夕抬头,见又是阿碧来送饭,不由轻叹一声:“我现在就是一日三餐还有点盼头,其余的实在无聊无趣,只有喝点酒才会觉得舒服些。” 阿碧弯着腰把饭食一一摆出来,萧夕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鼻尖一动:“你也喝酒了,而且还是山下的酒,你偷偷下山去了吗?” 阿碧闻言,忙对萧夕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朝门外瞅了瞅,确定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对萧夕悄声道:“我今天偷偷下山,在天驿村给姑娘你找到救兵了。” “给我找救兵?”萧夕顿时糊涂了,“那你都去找谁了?” 阿碧比划着道:“一个叫付月的人,他大概有这么高,还带着一只白色的会说话的狐狸,他们好像也是来找你的呢。” 萧夕闻言,顿时心中又惊又喜,原来付月跟白狐真的来天昭台找自己了,可见他们真是有情有义,可是转而一想,他们二人都是妖魔,而天昭台上神兽积聚,神兽以妖魔为食,单凭他们二人之力,别说来救自己,就是仅仅闯进天昭台,那也是难上加难,搞不好就会丢掉性命。 她的神情又变得担忧起来,轻轻摇头自语道:“就算他们来找我,也救不出我去,天昭台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他们为我白白送死。” “不会送死的。”阿碧忙安慰道,“天昭台的神兽都住在山上,而通往山上的唯一道路是安全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会借一身侍女的衣裳给他们,让他们跟着我偷偷混过侍卫的把守到天昭台上来。” “让付月扮成侍女?”萧夕先是一怔,继而差点笑出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亏你聪明这才想得出来,真是太谢谢你了,阿碧。” 阿碧有些羡慕地望着萧夕道:“萧夕姑娘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能为姑娘做点事真是太好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还可以有机会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像我只能一辈子待在天昭台了。” 萧夕问道:“天昭台的侍女对于凡间的人来说地位也很高,难道你不喜欢待在这里吗?” 阿碧摇摇头:“也不是不喜欢,其实对我来说,能够到天昭台来侍奉长王姬殿下已经很有福分了。我原本是端州人,家里有父母姐弟,可是后来端州因为闹妖魔发了大水,大水冲毁了我居住的村子,把家里的庄稼都淹死了,亲人们也都在洪水中丧命,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所以我能够被天昭台选中当侍女,真的已经非常幸运了。” 萧夕听到她的身世,也不由暗暗伤感,像自己这般与家人永世隔绝就已经够悲惨了,没想到阿碧却还亲眼目睹亲人的死亡,天下伤心人又岂独自己一个? 她又听阿碧接着道:“我后来听人们说,端州的大水之所以会止住,就是因为姑娘只身前往舜州找来后羿弓,把妖魔给杀死了。从那以后,我就盼望着有一天可以见到这位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我真的好羡慕你,你那么有本事,那么勇敢,如果没有姑娘你,也许我早就死在大水中了,你救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很想为你做点事来报答你的恩情。” “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萧夕苦笑了一下,“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而且我也没有想过要谁来报答我,看见你们最后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我心里也很高兴。” 阿碧点头道:“我知道,姑娘心地善良,是个大好人,所以我一定要帮忙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萧夕吃过饭,阿碧收拾碗筷,正要离去,却又听萧夕问道:“阿碧,你有没有巫族的消息?” 第379章 劝谏 阿碧想了想,点头道:“有的,我听宫中的侍卫们说,长王姬殿下已经下令,要把巫族迁到新的州域去居住,而且把他们分散在四方,不令他们聚族而居。” 萧夕暗想道,看来轩辕凤兮并没有对巫族赶尽杀绝,在这件事情上她倒是真的听取自己的意见,将巫族分散而居,这样一来巫族倒是可以延续下去。 阿碧又道:“听说巫族现在的族长就是原先十巫之一的巫即,我曾经见过两面,说来奇怪,他现在还没有离开天昭台。” 巫即居然也在天昭台,萧夕心中一动,自己就是被巫族的秘药给封印住灵力,若是可以见到巫即说明自己的情况,说不定巫即可以有办法帮自己解开封印。 萧夕轻声问道:“阿碧,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跟巫即见一面?” “姑娘要见巫族人?”阿碧惊讶非常,“可是姑娘不是一直与巫族为敌吗?” “巫即不是我的敌人,应该算是朋友吧。”萧夕道,“你有没有办法?” 阿碧老老实实地摇头:“我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去找采言侍卫,他也是愿意帮助姑娘的,这次让我下山去找人,就是采言侍卫的吩咐。” 原来是采言,看来自从他跟了轩辕凤兮,倒还是顾念旧日恩情的,萧夕于是点头道:“那好,那你就去试一试吧。” 就在阿碧去找采言后的第三天,萧夕在饭盒里发现夹藏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今夜午时花园墙角,可与巫即相会。她拿着字条,总觉得字条的语气怪怪的,明明是等着人来救命,怎么弄得好像要去私会情郎一样。 而且萧夕还从阿碧口中得知,如今原来扶桑十二州的州牧已经悉数集聚天昭台,这些州牧中只有巧州牧、涟州牧与自己还算有点交情,若是想要得到他们的帮助,恐怕人微言轻,也是很难的,更何况恐怕他们根本还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天昭台。 而今唯一还有希望的事情,也就是巫即手里会有破解封印的解药,若是封印可以解除,萧夕便也懒得再与轩辕凤兮打交道,自己逃离天昭台再去找白泽,共同逃到没有人找到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生也就知足了。 萧夕将最近发生之事细细梳理一遍,不知不觉外面便已经天黑,待到子时将至,萧夕熄了灯,便轻轻推门走出去,来到花园墙角,周围被雪映得清亮,萧夕伸手扒着依着墙角的那棵树,身手敏捷地爬了上去。虽然灵力被封印,但是爬上区区一颗树还是不难办的。 萧夕骑在树上,目光越过墙头朝着花园外面一看,果然巫即已经如约而至,不远处的侍卫们影子还影影绰绰,看来巫即是在采言的帮助下才会到这里来。 巫即望着树头上的萧夕,虽然看得不十分真切,但是光凭轮廓也瞧出消瘦许多,心头不由一颤,轻声问道:“萧夕,你还好么?” 萧夕怔了一下:“还成,不过被关在这里滋味真不好受,我的灵力已经被巫族的秘药给封印住了,你有解药没有?” 巫即轻轻摇头:“那定是巫礼生前所制的专门用来对付身怀灵力之人的秘药,如今他已经死了,解药也找不到,不过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把最好的药带给你,至于到底能不能帮你解开封印,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瓷瓶递给萧夕。 萧夕接过瓷瓶放入怀中,对巫即感激道:“不管有用没有,我都谢谢你。” “你何必谢我呢?”巫即脸上露出苦涩表情,“你对我还有对整个巫族的恩情,足以令我们终生铭记。若非有你对轩辕王姬的劝谏,恐怕她未必会对我们这般宽容。” 萧夕含笑道:“你也太客气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嘛,帮忙说两句好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巫即望着话语间云淡风轻的萧夕,明明近在眼前,心中却有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茫茫大海之上,那个直面妖魔蛊雕的落魄少女,满身鲜血却充满勇气,没想到今时今日,她已经变得触不可及。 巫即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突然开口道:“萧夕,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会拼命保护你的。” 萧夕本来已经打算回转,没想到却突然听到巫即这么一句话,不由一愣,心道难道这小子又在对我表白,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但是萧夕已经对这件事看得很淡了,她对巫即笑道:“别闹,你现在真正要保护好的是你的族人,让巫族一脉在扶桑好好延续下去,这也是你的阿父对你的期望。至于我,你别看我现在被关在这里,可是我总会找到办法逃走的,你不要觉得我可怜就说出这样的话,我可不领你的情。” 她就这样客客气气拒绝了巫即最后的冲动,巫即叹息一声,果然是这样的回答,自己对萧夕也该彻底死心了。 “如果将来你遇到麻烦,我们整个巫族都会不遗余力来帮助你。”巫即最后道,这是对萧夕最大的信任与支持。 萧夕扶着树枝点头道:“好,我记下了。”二人最后相视一眼,巫即默默转身离去。 萧夕目送巫即离去,正待跳下树去,忽听草丛中传来一声轻呼:“萧夕姑娘,等一下。” 这一声虽不大,却将萧夕惊得险些从树上栽落下去,还以为被侍卫给发现了呢,她忙稳住身体,循声望去,便见从草丛里钻出两个人来,身上积雪很厚,想来已经待了很长时间。 但那二人对萧夕并无敌意,待靠近一瞧,原来是猎祜与棙如兄弟二人。 萧夕顿时惊讶道:“怎么会是你们?” 棙如答道:“我们是跟涟州牧一并来的,打探到你被囚禁起来,所以寻到这里来。萧夕姑娘,我跟阿兄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萧夕闻言心中感动,却叮嘱二人道:“这里是天昭台,你们势单力薄切不可轻举妄动,保护自己性命要紧。 第380章 任命 我已经联络到付月与白狐,他们会在轩辕凤兮登基大典那天混上天昭台来救我,到那时你们再出手不迟,咱们一块儿离开这里。” 猎祜颔首道:“正好,我们兄弟二人趁此期间摸清天昭台的布局,也好做好准备。如今已然找到你的下落,只是白泽公子自从被带走后,至今下落不明。” 萧夕答道:“这个我知道,白泽被流放去玉州玉脉山,等到逃出去后咱们立即去找他。” “如此甚好,”猎祜点点头,“这便不辜负当初许长青大人对我兄弟二人的照顾。你且自己保重,未免打草惊蛇,待到登基大典那日我与棙如再来找你。” 双方说罢,便各自回转,萧夕想到自己虽然被轩辕凤兮背叛,但是好歹也算交上几个有情有义的朋友,心中也算很安慰了。 她回到房中,打开巫即所给的瓷瓶,里面并没有装着药丸,却有一缕淡淡*的流光缓缓流溢出来,萧夕凑近轻轻一吸,那缕莹光便被吸入体内。 萧夕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那缕雪光似乎正在慢慢化解体内的封印,她试了一试,灵力却依旧丝毫没有反应。 这药似乎有效用,但是却仍然撼动不了封印的禁锢,萧夕微微颦眉,待到登基大典那日,若是自己仍旧封印未解,就算付月与猎祜他们来救自己,恐怕就只得一路杀下天昭台了。 玉州广袤的雪原之上,一座军营如黑兽般伏在雪中,军营的值班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兵士们正围着一张高脚桌吆喝着扔骰子赌钱,一帮壮汉全围拢上去,群情昂扬,一把骰子扔出来,桌子上响起噼里啪啦掷银贝的声音。 这座军营是通往玉脉山的必经之路,消息闭塞,方圆十数里没有人烟,聚众赌博是兵士们不多的娱乐之一。 几轮骰子下来,一个兵士骂骂咧咧地挤出人堆朝外走去:“今天的运气这么差,这么快钱都给输没了。” 这时有门房值守的兵士跑过来对他道:“尤老大,那个被流放的犯人又来交玉石了,就在门房里等着呢。” 尤老大答应了一声,便朝门房走去,按照惯例今天的确是那个犯人来交东西的日子,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那么冷的天儿,他居然还没被冻死,也真是个奇迹。 他大步跨进门房,屋里也生着炭火,但是却还是微冷,白泽就坐在角落,也没有围拢到火盆去取暖,见到尤老大进来,便从背后取出一个雕刻着官印的木匣递过去。 尤老大接过来打开木匣一看,居然是两枚上等质地的玉石,没有半点杂质。他合上木匣,有点惊讶地望着白泽道:“没想到你小子的运气倒挺好,居然弄到这么上等的货色。好了,你这个月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我让人带你下去领木炭跟食物。”说着便吩咐下去。 白泽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尤老大也早就习惯这人的清冷性情,从许长青被流放到这里来的那天,第一眼看过去,尤老大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一般人,那神情中的孤傲还有通身的气派,不知道是哪家的大户人家公子,肯定是因为触怒了上头所以才遭了难。他原本还对白泽不屑一顾,想来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被流放到这种冰天雪地中来,没人伺候,早晚不死也得疯。 可是没想到这个看着没几斤肉的家伙居然硬是撑了下来,这便让尤老大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每次来交玉石的时候,尤老大也就没认真过,能凑合着交差就成,倒是今天交来的玉石,真是挺不错的。 尤老大摩挲着玉石,嘴里嘀咕道:“听说新天帝很快就要登基,上头肯定有调动,我要是拿着这两枚玉石送上去,说不定可以把我调走这个鬼地方。” 他本是无心嘟囔,然而正要跨出门槛的许长青却猛然一怔,回过头来出声问道:“你刚才说新天帝很快就要登基,这是真的么?” 尤老大道:“当然是真的,怎么,你还指望着新帝登基后可以大赦天下,放你离开?说不定还真行,你就回去乖乖等着吧。” 白泽却没有再吱声,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轩辕凤兮登基是必然之事,就算被她流放到玉州,那也认命了。可是萧夕呢,她此时此刻是否也在天昭台,也在庆贺天帝的登基,甚至还打算接受天帝的敕令,辅佐天帝呢?轩辕凤兮一向对萧夕信任器重,想来是打算把她留在身边的吧。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愈发心痛,跟着兵士去库房领了炭火与米粮装在背篓里,冒着风雪往回走,走到半路白泽又忍不住回望天昭台的方向,可是只有漫天风雪,白茫茫一片。 而此刻的天昭台,轩辕凤兮在寝宫内,正在观赏自己明天登基时所要穿戴的仪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华丽而璀璨,仿佛就是帝位本身。 终于等到功成一日,她无限感叹,待到明日君临天下,俯瞰苍生,是否就可以从此抹去旧日的屈辱,纠正昔日阿娘所犯下的错误,重新做一个贤德帝王? 她正陷入对往昔的回忆中,忽听门外有侍女禀报道:“长王姬殿下,涟州牧大人求见。” 涟州牧鳞镜,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为了什么事?轩辕凤兮不由微微颦眉,她所对往昔回忆中那些令人耻辱的经历,也包括这个人在内,想当初为了得到涟州的支持,她不得不在离开时委身于鳞镜,这段不好的回忆偶尔会在深夜梦回困扰着她,但是谁的身上又不曾有过难堪的烙印,用自己一时的忍辱换来一个有力的支持者,总归是划算的。 轩辕凤兮走到自己的正位上坐下,然后对侍女颔首示意道:“让他进来。” 侍女很快领着鳞镜走进来,鳞镜默默注视着坐在上首神情端肃的轩辕凤兮,然后缓缓跪拜道:“涟州牧参见长王姬殿下。” 这样正式的君臣之礼只让鳞镜觉得与自己深爱的这个女人之间距离越来越遥远。 第381章 施以惩戒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面对面坐着共同商讨政务,那时候他们隔得是那样近,甚至恍惚中有种亲密的感觉。 然而此刻,鳞镜之觉得二人之间隔着一堵冰冷而无形的墙壁,对方是那样高高在上,无法靠近半分。 “这么晚来,涟州牧是有什么事?”轩辕凤兮缓缓问道。 鳞镜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属下有一件事想要问询长王姬殿下。”没有听见轩辕凤兮的声音,他便接着道,“当初涟州百姓与城内叛军交战之时,殿下曾经入地宫内躲避战乱,而当时属下的阿父也在地宫内,后来阿父就被人莫名刺杀而死,就死在地宫中,死因直至今日尚未查清。属下想知道,既然长王姬当时同在地宫中,是否对此事有所知情?” 轩辕凤兮默默凝视着鳞镜,身体微微前倾,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动容,却只是语气微冷道:“看来涟州牧是有备而来,既然你已知晓内情,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鳞镜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确实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的内情,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我更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是么?”轩辕凤兮微微冷笑,“既然你对我这样忠诚,那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你的阿父确实是被我给杀死的,因为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州牧,我只是代表天命夺取他的性命,施以惩戒。” 听到对方亲口承认,鳞镜胸口顿时如遭重击,怔了半晌才道:“果然真的是你,就算你真的代表天命,那也要依照天法下诏赐死或者流放他,而不是以这种卑劣手段杀死他,你真是……太狠毒了。” 轩辕凤兮微微颦眉,她对鳞镜已有愠怒,但是却忍耐下来:“非常时刻自然要施以非常手段,我所需要的州牧不仅可以治理百姓,更重要的是对我的忠诚,你的阿父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鳞镜怔怔望着对方,心里仿佛有什么正在慢慢变得冰冷,他最后说道:“原来你唯一看重的还是你的王位,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的真心?” 寝殿中沉默片刻,然后轩辕凤兮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没有。” 静夜之中,覆满积雪的山石路上,两个人影正在匆匆赶路,二人都穿着天昭台侍女的衣裳,一个身形娇小,而另外一个却颇为壮实。 “喂,你把我捂得太紧,我都快要没办法呼吸了。”其中一个人的怀里传来轻微抱怨声,接着便露出一条*的大尾巴。 付月沉着脸把白狐又塞进怀里:“别嚷嚷,要是引来神兽,我就把你扔出去当替死鬼。” 走在前面的阿碧忙嘘声道:“别说话,前面就有侍卫把守。”付月与白狐只好闭嘴。 待走到前方把守的侍卫跟前,侍卫拦下二人问道:“什么人?” 阿碧忙答道:“我是侍女阿碧,后面是跟我同住的姐妹,现在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侍卫见二人穿戴确实是宫中侍女,眼神却在付月身上多扫了几眼:“这个侍女好高大,倒跟男人似的。” 阿碧忙答道:“她本是雄州人,生来就比别人壮实。” 侍卫并未起疑,只道:“难怪,我以前也见过雄州的女人,个个都壮得跟头牛似的,简直比爷们还爷们。好了,你们可以过去了。”说着便让开道路。 阿碧忙带着付月走过去,待走得远了,只听从付月的怀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居然是对侍卫刚才的话进行品评:“其实要论扶桑十二州的女子,最有韵味的当属巧州女子,才州女子书读得太多,往往比男人还聪明,不好驾驭;端州女子的规矩又太多,放不开礼法;而雄州的女子最没有女人味……” 白狐还准备把各州女子一一品论一番,付月已经用手捏住它的尖嘴,咬牙切齿道:“闭嘴,否则我把你炖了煮汤喝。” 一人一狐正默默互掐,忽听阿碧惊疑一声,站住了脚,指着前面道:“那里原本是看守萧夕姑娘的侍卫,现在居然不见了踪影,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正在这时,原本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头巨大的蓝鱼,它的身躯上闪烁着流水般的纹路,摆动着尾鳍从头顶上缓缓游弋而过。 “那是什么,神兽还是妖魔?”阿碧被蓝鱼巨大的身影惊吓万分。 付月与白狐却在心里同时啐了一声,究竟是谁,居然把蛰伏在深海中的上古巨兽鲲鱼给召唤到这里来了,不过看它游弋而去的方向,是朝着天昭台后山,这次应该是跟萧夕没有干系。 付月催促道:“别管这条死咸鱼,我们办我们的事。” 阿碧点点头:“好,现在没有侍卫,带萧夕姑娘逃走应该比计划中的更容易些。” 话音刚落,从萧夕被囚禁的宫殿门首冲出来三个人,双方彼此一打照面,顿时都露出喜色,因为这三个人恰好是萧夕与猎祜兄弟二人。 他们兄弟二人本来埋伏在宫殿之外,二人皆是武艺不俗,正打算协力击败看守宫殿的十余侍卫,然而那些侍卫突然间不知接到什么指令,顿时慌忙撤走不知去向,二人便趁此机会把萧夕带了出来。 萧夕见到付月与白狐,心中异常高兴,又见付月一身女装,穿得别扭,不由笑道:“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我还真差点没认出来。” 付月轻哼一声:“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居然被人给关起来了,平时不是挺嚣张挺厉害的吗,怎么这次就怂了?” 萧夕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我的灵力被封印了,巫即给的药也不大管用,现在的我与普通人无异,不认怂不行呀。” 这时白狐插话道:“关键时刻你们两个就别在这抬杠了,趁着那头死咸鱼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赶紧跑吧。” 一行人便要打算离开,阿碧却没有动,只对萧夕道:“姑娘,你今日一走,以后多保重。” 第382章 鲲鱼 “我是天昭台的侍女,我要留下来。你放心,我所做的事没有人发现,不会受到惩罚。” 萧夕点头道:“那好,此番多谢你了,我们后会有期。”双方相别后,阿碧眼望萧夕渐渐离去,消失在通往下山的路上,心中暗暗祈祷她此行一路顺利,接着自己便又匆匆往回赶。 刚走到比较热闹的宫殿附近,阿碧便瞧见前面的侍女与侍卫们都纷纷乱乱,惊惶万分,刚好一个侍女撞上阿碧,二人都认识,阿碧便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今天不是长王姬殿下的登基大典吗,怎么宫里竟然乱成这个样子?” 对方慌忙答道:“你不在这里值守所以不知道情况,就在大典后的晚宴上,上古巨兽鲲鱼居然游到天昭台来,它吃掉了好多山上的神兽,现在正朝着后山去,天帝担忧它是冲着神木去的,所以带人都赶往后山去保护神木了。” 阿碧又朝天上巨大的蔚蓝鲲鱼望去,它的巨大身躯若是一旦压下来,简直可以将整座天昭台都毁灭,这么可怕的巨兽,怎么会在天帝的登基大典上突然降临呢? 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正往山下奔逃的萧夕,她听见四面山上回荡着各种异兽的啸声,好像因为受到某种惊吓而显得惊骇。 萧夕边跑边问道:“那头蓝鱼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把天昭台搞成这个样子?” 付月答道:“咸鱼叫做鲲,据说是神木创造扶桑时就诞生的,原本生活在深海中,很少在世人面前露面,也从不伤人,不算神兽也不算妖魔,就是喜欢吃带有灵力的东西,至于它的厉害,白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白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还跟我提当年那件丢人的事,当初我们四大妖魔要争当谁是老大,刚好遇到鲲鱼现世,当时我还是九尾妖狐,头脑一热就去跟鲲鱼挑衅,结果被它一个扫尾差点没被拍晕,我可再也不想跟它对着干了。” “那它不在海里待着,跑到天昭台来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吃这里的神兽妖魔填饱肚子?”萧夕疑道。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心里早就有数,这时便道:“那些小喽啰鲲鱼还懒得放在眼里,天昭台还有更好的东西哩,估计是神木上已经结出新的天帝胎果,这个东西可比我跟白狐加起来都更有吸引力。” 萧夕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诧声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鲲鱼要吃后山神木上的胎果?” 天昭台的后山山巅上,熠熠生辉的神木下,轩辕凤兮身披华裳,死死盯着站在对面的涟州牧鳞镜。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对自己情意深厚又性情温和的涟州牧居然有胆量敢反叛自己。 遍地尸体鲜血如织,鳞镜所带来的刺客与轩辕凤兮最精锐的侍卫两败俱伤,只余轩辕凤兮与受伤的采言,与对面完好无损的鳞镜对峙。 “天帝,你轻敌了,难道你以为我涟州在经历战乱之后就会变得衰败不堪,任你驱使羞辱?”鳞镜抬起手臂指向天空中缓慢游弋的鲲鱼,“这就是我对你轻贱我阿父性命的报复,也是整个涟州对你妄杀前任州牧的报复。” “是我轻敌了。”轩辕凤兮低声对采言道,“鲲鱼是来食神木上所结的胎果,我如今已经没有神兽来保护它,采言,用你的后羿弓试一试。” 采言应声答应,然后走到合适的地方,朝着天空上的鲲鱼弯弓搭箭,整张后羿弓流光溢彩。 “原来是上古神器后羿弓,”鳞镜冷笑道,“难道你以为一柄上古神器就可以对付鲲鱼,听说你们的祖先司翌可以九箭连发,或许还可以打败鲲鱼,至于你,后羿弓也是你可以用好的吗?” 采言屏气凝神,不去理会鳞镜的嘲讽,弯弓搭箭,金黄闪耀的光芒如飞星般击向鲲鱼,鲲鱼身躯庞大无比,根本无需瞄准,三箭连发,每一箭都射在鲲鱼的腹部。 这已经是威力巨大的三箭,采言以为鲲鱼至少会受伤,然而空中只有微尘般的红雾散落下来,鲲鱼确实被射伤,但是却远远没有达到让鲲鱼败走的程度,反而愈发击怒鲲鱼,它甩动巨大的尾鳍朝着地面拍过来。 只听惊天动地的巨响,鲲鱼的这一击谁都没有逃过,半边山巅几乎被震得粉粹,轩辕凤兮被山石打中,滚落在地上,肩膀上顿时鲜血迸流。 而对面的鳞镜也没有逃过,他被大石块压住下身,使出浑身力气才把石头推开,但是双腿已经无法动弹,也无法再躲避。 轩辕凤兮与鳞镜只相距数丈之远,她就捂着肩膀,冷冷看着鳞镜成为一个废人。 “你把鲲鱼召唤来,难道就没有驱赶它的办法?如今你也深受其害,若是鲲鱼再次发怒,你也会死在这里。”轩辕凤兮冷冷道,尽管如此狼狈,但是她内心仍然冷静,现在比起手刃鳞镜这个叛逆之贼,还是要先护住神木上的胎果更重要。 鳞镜却望着轩辕凤兮,神情中既有痛苦也有得逞的快意:“你以为每个人都会给自己留退路吗,我今日既然敢做出这样的叛逆之举,就是要打算与你同归于尽。” 轩辕凤兮这才真正愤怒无比,斥责道:“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杀死我,而且还会杀死扶桑未来的天帝,将整个扶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鳞镜却神情坦然,似乎在听却又似乎没有在听,他最后张了张口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经那么……”他的话没有说完,轩辕凤兮却已经听不见了,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鲲鱼再次甩动尾鳍击打在山上,几乎将整座山都震塌,无数山石滚落,将鳞镜瞬间掩埋殆尽。 轩辕凤兮看在眼中,不自觉向前伸了伸手,然而身体却被一双手臂向后捞起来,采言及时赶过来,救起了她,但是轩辕凤兮的脑袋也被崩裂的石头击中,血流不止。 “殿下,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去给你找太医。”采言扶起她就要朝山下走。 第383章 禁地 轩辕凤兮却拽住采言,轻轻摇头道:“不,我不能就这样丢下胎果不管,我的一生也该走到尽头了,你去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去神木上把胎果摘下来。” “把胎果摘下来?”采言惊诧万分,“可是胎果一旦离开胎木,就会衰竭而死。”轩辕凤兮这样做,无异于杀死扶桑未来的天帝。 然而轩辕凤兮却轻轻颔首:“没错,我宁愿自己亲手杀死我的后人,也绝不会让鲲鱼吃掉,扶桑的天帝就算是死,也不可以这样悲惨屈辱地死去。” 采言只好答应道:“好,我这就去办,殿下就在这里等待,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便朝着神木奔去。 轩辕凤兮轻轻咳嗽两声,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来,她凝望着鳞镜被掩埋的那堆碎石,如同被堆砌而成的一座坟墓,他最后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成了一个谜。 “真是愚蠢。”轩辕凤兮缓缓低下头,然后拾起一缕垂落的乱发,用力咬断,然后轻轻掷向鳞镜的尸首所在,就这样了结了吧。 浓浓的血腥裹挟入风中,自后山吹向山下,半山石路上,萧夕一直没有再往山下迈一步,她的眉头紧皱着,听着从后山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她的心头也有如巨石撞击。 “你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回去。”付月一下就猜出萧夕的心思,就算被轩辕凤兮给囚禁起来,但是一旦遇到真正的危险,萧夕这个笨蛋估计还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付月在心里暗骂,又气忿道:“就算你回去也于事无补,就凭你现在灵力尽失的状态,回去也就是送死,难不成还要搭上我们一块儿?” “我就是、就是想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萧夕聆听从后山传来的动静,“不如这样,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看看,等到山下我会去找你们汇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付月气得直接骂起来,“鲲鱼要去吃胎果,就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轩辕凤兮给打败没吃成,另一种就是鲲鱼把轩辕凤兮给打败,吃了胎果,不论哪一种结局,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萧夕却轻轻摇头,“如果只是有人要对付轩辕凤兮,我也许可以狠心不管,可是神木上的胎果是扶桑未来的天帝,如果放任鲲鱼把胎果吃掉,那么扶桑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或许会永永远远纷乱下去。从头到尾,我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轩辕凤兮,而是因为我相信她所代表的是公正,是和平,我为的是所有人,如果这个胎果被吃掉了,那么我所做的一切才真正失去了意义。所以,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时猎祜开口道,“萧夕,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棙如也应道。 萧夕点点头,三人便果然原路反折,付月气得直跺脚,骂道:“这些人简直有病,有病!” 白狐甩甩尾巴问道:“那你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 付月边骂边跟上去:“回,当然回,不回显得我胆小怕事,这么多年来你看我究竟怕过谁?” 玉州的大雪不曾停止,深夜中白泽正躺在木榻上安睡,地炕中的炭火将他清俊安眠的脸颊映得微微泛红,突然间,不知何故他猛然惊醒,从榻上惊坐起身,心中寒凛之意仍然徘徊不去。 也未曾做噩梦,怎么会突然惊醒呢?白泽靠在床首,再未有睡意,他干脆披上外裳,推门走出来,扑面而来的严寒顿时吹得脸颊生疼,但是他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外风雪中朝着天昭台所在的方向遥望,只要一日未见到萧夕,心中的那份期冀就不曾破灭,她一定也在某个地方思念着自己吧。 正在他出神的当口,突然风雪中传来玉妖镶雪的急唤声:“不好啦,不好啦。”身影由远及近。 镶雪从来都不需要睡觉,自从跟着白泽过来后,她似乎就把这里当成安全的地方,时不时就在雪屋附近徘徊,有时候白泽出来取东西,镶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往往还会把人吓一跳。 她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可是今夜却跟失去理智一般,只顾大喊大跑。 白泽不由微微颦眉问道:“镶雪,发生了什么事?” 镶雪满脸惊慌:“玉脉发生了震动,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事,玉脉的最深处是与神木之根相连的,一定是因为神木发生了什么事情。” 扶桑神木,难道是天昭台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白泽的心顿时揪紧,萧夕是否还在天昭台,是否也会被卷入这场祸事中? 而远在天昭台的萧夕,也确实参与到这场动乱中来。 夜空中那头巨大的银蓝鲲鱼还在缓缓游弋,萧夕一行人朝着后山奔去,踏过半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后山是整个天昭台的禁地,没有轩辕凤兮的准允是不能进出,因此宫中虽然纷乱,但是也没有人敢涉足后山,更何况那头鲲鱼就在后山正上空徘徊,根本没人敢接近。 萧夕还没来得及冲上山巅,从山上便跌跌撞撞奔下来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 双方一打照面,顿时都愣住了,采言抱着伤重的轩辕凤兮,一脸惊诧:“萧夕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萧夕的眼神落在采言怀里满身是血的轩辕凤兮身上,亦是震惊无比:“一开始是走了,后来又回来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时轩辕凤兮缓缓睁开眼,见到萧夕,她已经很虚弱了,然而却开口道:“放我下来,我有话对萧夕说。” 采言急道:“王姬殿下,还是先去找大医治伤吧。” 轩辕凤兮的眼神却一直没有从萧夕身上离开,连说话声音都已经低下去,但是却依旧坚持道:“已经没有必要了,我现在只想最后跟萧夕说几句话。” 采言只好依言把她放在地上,轩辕凤兮独自支撑着坐起来,漫漫轻雪落在她的身上,那身华裳已经被鲜血浸染,又被雪覆得斑驳。 第384章 摘胎果 萧夕望着这位昔日好友,心中亦是纠结,虽然埋怨过被她囚禁背叛,但是毕竟彼此都那样深信不疑,看到轩辕凤兮这副凄惨模样,她也无法不感到难过。 萧夕走上前去,在轩辕凤兮面前轻轻蹲下来,其余人见状,都主动回避。 付月偷偷回头朝二人望去,嘴里小声嘀咕道:“一定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聊天么?” 白狐甩动尾巴:“不然我说呢,女人嘛就是事多,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反正想要做的事那是非做不可的。”一人一狐一齐叹气。 棙如却道:“别这么说,萧夕姑娘是个很重情义的人,看到天帝这副样子,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猎祜亦道:“是啊,萧夕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她是不会就这样看着天帝不管的,至于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采言却一直没有出声,他一直跟随在轩辕凤兮身边,心里十分清楚,哪怕是萧夕忤逆帝姬的意愿,但是在轩辕凤兮心里,最信任的人依旧是萧夕无疑,在这最后的关头,她也一定会把最重要的事托付给萧夕才会放心。 而那边萧夕与轩辕凤兮彼此默默凝视,萧夕心中一痛,微微垂眼道:“还是先去找大医给你治伤吧,其他的事可以等到伤好了再从长计议。” 轩辕凤兮的唇角却露出苦涩笑容:“萧夕,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已经快要死了吗,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来安慰我,我已经注定是个失败的天帝,真是无颜去面对历代先帝的英灵。” “别这样说,”萧夕轻声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打败然后再站起来,你很坚强,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 轩辕凤兮微笑道:“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那我真是太高兴了。”她压抑着低声咳嗽两声,嘴角又溢出鲜血,“就算这是天命,可是我仍然不愿服输,萧夕,在我临死前,我可不可以再托付给你一件事。” 萧夕心中悲伤,点头答应:“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就一定会帮你。” 轩辕凤兮的神情这才轻松起来,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黄璀璨的胎果递给萧夕。 萧夕露出惊诧神情:“这胎果是……” “这是神木上所结的胎果,我把它给摘下来了。”轩辕凤兮神情痛苦,“胎果离开胎木就会很快衰竭而死,但是我宁愿让它亲手死在我的手里也不愿看着它被鲲鱼吃掉,我只求你,在我死后,你要亲眼看着胎果死去,然后把它亲手埋葬,毕竟它是孕育着天帝,我不愿让别人的手来玷污它。” 萧夕望着那枚金黄的胎果,虽然还未长成,但是里面却孕育着一个对整个扶桑至关重要的生命,然而自己却要眼睁睁看着它死去,她心中愈发痛苦,但是还是接过胎果答应道:“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她把胎果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怀里。 轩辕凤兮见萧夕答应,终于露出解脱的神情,缓缓躺在地上,漫天飞雪落在她的脸颊鬓发上,就好像是要为她埋葬。 “凤兮,让我带你走吧,就算你真的会死去,我也不愿让你独自一个人面对死亡。”萧夕开口道。 轩辕凤兮却仰面望着漫天飞雪,缓缓摇头:“萧夕,你知道吗,天帝注定是孤独的,神木每次只会结一枚胎果,所以每一代的天帝都是孤独地出生,又孤独地死去,我不怪自己的命运,却反而感谢它,让我有机会可以站在高处俯瞰苍生。” 萧夕默默地凝视着轩辕凤兮,她从来都是这样执着不肯服输的人,眼泪不自觉便从萧夕的眼眸中落下来。 “不要为我伤心,萧夕,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死在被流放的途中,也没有死在回归帝位的征途中,而是以一个正正当当的天帝身份死去,这里是历代天帝出生的地方,我也将在这里死去。”轩辕凤兮最后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放在萧夕手中,“今日大典,十二州牧齐聚,但是唯独没有天州牧,因为在我心中,一直期待你可以回心转意,这是天州牧的玉牌,不论你愿意或是不愿意,你还是拿着吧,我不能把它带到坟墓中去。” 萧夕手中紧紧握着玉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计较任何事,她听见轩辕凤兮最后轻轻叹息一声,然后便再没有了呼吸。 夜空中巨大蔚蓝的鲲鱼还在缓缓游弋,夜雪飘落,渐渐覆满死去的轩辕凤兮的身躯,一个刚刚登基的天帝,就这样静静躺在雪中,渐渐与整个雪幕融为一体。 萧夕凝望着被落雪模糊了容颜的年轻天帝,这个曾经的挚友,患难时的知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她原本应该站在万世景仰的最高处,俯瞰苍生,原本应该有一群贤才伴在她的身侧,辅佐她治理天下,然而此刻,她却就那样静静躺在地上,什么事情都还来得及去做,一个人却已经静静地死去了。 将来的人会如何看待她呢,是一个流落民间历经艰险的王姬,还是一个从没能够施展抱负的天帝? 萧夕的心中感到痛苦,只是怔怔望着轩辕凤兮的尸首,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萧夕,别伤心了,我们该走了。”付月走到萧夕身后,轻声劝道。 萧夕朝着夜空中游弋的鲲鱼望去,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折磨着自己,她唯有轻轻颔首:“我明白。” 正在这时,天空中原本来回游弋寻找神木上胎果的鲲鱼,似乎嗅到萧夕怀中胎果的气息,回转庞大的身躯朝萧夕这边直直冲过来。 “不好,被鲲鱼给发现了。”付月拉扯萧夕的胳膊,催促道,“你快走。” 然而萧夕却直直凝视着渐渐逼近的鲲鱼,身体动也不动,神情竟渐渐露出一种凶狠倔强,付月顿时暗叫不妙,看萧夕这副架势,是打算要跟鲲鱼拼个你死我活。她向来是不肯屈服的性情,加上轩辕凤兮的死对她的刺激,这个时候估计已经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第385章 化为虚无 可是她现在灵力尽失,跟普通人无异,怎么去跟别人战斗,更何况现在所要面对的敌人还是连自己跟白狐都不愿面对的上古巨兽,就这样上去无异于送死。 然而付月没有发现的却是,此刻萧夕的眼眸居然开始渐渐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芒,那种光芒很黯淡,但是却随着萧夕心中的愤怒变得越来越璀璨。 她感到体内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汹涌波涛,正在竭力冲破封印的束缚,她的呼吸变得深沉而绵长。 “萧夕,你怎么了?”付月关切问道。 白狐跳过来道:“我感觉到萧夕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苏醒,或许她的灵力就要恢复了。你记不记得萧夕的血也是很香的,对所有的妖魔神兽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这头鲲鱼恐怕是要把萧夕连同胎果一齐给吞下去。” “那可怎么办?”付月眉头紧皱,他抬头望向冲过来的鲲鱼,“难不成我们要……” 白狐轻轻颔首:“隔了这么多年,我们今天就联手去会会这头死咸鱼,怎么样?”说罢它蓬松的尾巴轻轻一摆,浑身散发出莹润光芒,身躯陡然涨大,几乎如小丘一般,而它的身后,已经有三条*的尾巴交缠着在雪幕中飘舞。 “原来你已经修炼出三尾,还真是深藏不露。”付月也不甘示弱,朝半空中跃去,顿时化身为一头浑身漆黑脚爪猩红的庞然大兽,“那我今日就奉陪到底。” 棙如与猎祜望着九尾妖狐与云轩一左一右,一白一黑分别从两侧朝着几乎贴近地面的鲲鱼夹击而去,二者所携卷而起的狂风裹挟着乱雪,吹得人顿时站立不稳。 棙如看得惊心:“原来白狐的真身是九尾妖狐,付月居然也是妖魔变出来的,我从前居然一直没有看出来,阿兄,你说他们两个能够对付这么大的鲲鱼吗?” 确实,白狐与付月虽然本身都是上古妖魔,但是二者的实力在漫长的岁月中都被削弱了,鲲鱼又是这般庞然大物,要对付起来确实不易。 猎祜紧皱眉头摇头道:“我不知道,这种妖魔古兽之间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这时站在旁边的采言开口道:“九尾妖狐的力量曾经被削弱到最低,如今也只是修炼出三尾,而云轩的力量也很有限,要是一个不慎,恐怕他们两个都会被鲲鱼给吃掉。” 他们说话的时候,白狐与云轩已经分别左右包抄到鲲鱼两侧,鲲鱼几乎就贴在地面上,把草木岩石都扫得粉碎,二者同时跃上鲲鱼的背脊,张开血盆大口,撕扯鲲鱼的左右侧鳍。 鲲鱼虽然身躯庞大,也没有咽喉七寸之类的死穴,但是两边的侧鳍却相对脆弱,被白狐与云轩同时撕扯,鲜血溅落,淌落在地上便将草木岩石尽数融化,化为一滩如白雾的水。 萧夕距离鲲鱼甚近,鲜血险些崩落在她身上,棙如大惊,忙上前强行将她抱起来,后退躲避。 采言也上前想要抢出轩辕凤兮的尸首,然而却太迟了,她的身躯上已经溅落上鲲鱼的鲜血,但见轩辕凤兮的整个身躯开始散发莹白的光芒,从头到脚开始渐渐融化蒸发,最终化为一团白雾,与飞雪融为一处。 采言还想伸出手臂去捞住什么,然而那团影影绰绰的白雾也很快消散,化为虚无。 她居然就这样彻底消失了,采言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停止跳动了,她曾经是那样耀眼鲜活,只是让人远远望去一眼,就再也无法从心上抹掉。但是她同时又是那样高不可攀,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然而那又怎样,只是默默守护着她就好。 然而现在,她居然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了,甚至连尸首都不曾留下,但是又有谁可以把她从自己的心里抹去呢?那是永生永世都无法抹去的印痕。 采言就站在轩辕凤兮消失的地方,仰头去凝望那团消散的白雾,就仿佛那个人就在天上望着自己。 棙如与猎祜在后面高声大喊:“采言兄弟,当心!” 但是采言却没有动,只是怔怔望着那团梦幻般的白雾,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真正的守护,应该是生死不弃的,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从你的身边分开。 一团鲜血笼罩在采言身上,他感到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升腾起来,他缓缓闭上眼,这就是即将重逢的感觉吧。 茫茫落雪中,采言的身体渐渐消融,最终化为一团白雾消失,只余那柄璀璨生辉的后羿神弓掉落在雪地上。看到眼前这一幕,萧夕的脑海中顿时响起强烈的声喊,她捂住脑袋,几乎无法思考,两个声音在彼此激烈地交织。 一个道:“别怕,冲上去跟鲲鱼决一死战,就算是死,也要坦荡无畏地死去。” 另一个却道:“不能去,如果你就此死在这儿,那么轩辕凤兮交待的事谁去做,你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死有何惧,难道你不想给你最好的朋友报仇吗?” “就算你死在这里,那也是毫无意义的,无法改变任何事,你要学会忍耐,以后再寻找机会。” …… 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就在萧夕的脑海中不断来回响动,萧夕深深低下头,她眼眸中的金黄光芒时而暗淡无光,时而璀璨无比。 猎祜与棙如同时神色担忧地望着萧夕,但是谁也帮不上忙,二人又望向天上的激烈战斗。 九尾妖狐与云轩同时撕扯鲲鱼的侧鳍,虽然鲲鱼皮糙且滑,但是好在二者牙齿锋利非同一般,硬生生把两边侧鳍给撕裂扯断。 鲲鱼顿时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鸣声,奋力扭动庞大的身躯,被扫到的花木岩石顿时又化为灰烬,白狐与云轩已经无法再攻击鲲鱼,只好奋力从它身上跃下去。 鲲鱼倏然摆尾,险些拍打在白狐身上,白狐庆幸大呼道:“好险好险,差点又被这条死咸鱼给拍到,要是被挨了这一下,这条性命还不得交待在这里。” 第386章 暗算 云轩却“噗噗”吐出两口鱼肉,抱怨道:“这条咸鱼大概有八百年没洗澡了,一股子腥味,真是叫人下不了嘴。” 白狐与云轩同时撤退,朝萧夕奔去,鲲鱼盛怒跟在后面追击,幸好它身躯庞大,行动迟缓,落在二者后面。 白狐边跑边道:“这下惹怒了死咸鱼,它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云轩道:“还不是你刚才非要逞能,拉着我就往上冲,现在跑得比我还快。” 白狐回嘴道:“我本来就比你跑得快,你别不服气,要是咸鱼追上来,肯定先吃跑得慢的那个。” “你这只奸诈的死狐狸,这个时候还敢暗算我。”云轩怒怼道,“我以后还给你酒喝我就不是云轩。” 白狐没作声,突然就地一个打滚恢复原本娇小形态,然后就势衔起掉落在雪中的后羿弓继续奔跑。 云轩也同时衔起自己的衣裳,化成人形边跑边穿边问道:“现在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狐嘴里叼着比自己还大数倍的后羿弓,跑得吭哧吭哧直喘气,含糊不清道:“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别死就成了,这弓这么重,你也不搭把手帮我拿一下。”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狂风暴起,简直要把人吹飞,鲲鱼已经愤怒地游了过来,白狐与云轩回头一看,但见鲲鱼长着大口,欲要直接扑过来把人吞下去,二者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拼命奔逃。 就在这时,突然间天幕上垂云巨大的羽翼滑翔俯冲而来,简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原来就在刚才萧夕体内的封印终于被冲破,在一瞬间召唤出垂云。垂云体态轻盈,贴着地面掠过,白狐与云轩大喜,就势跳上垂云的背上,而萧夕三人也跃了上去。 鲲鱼张开大口扑过来,然而垂云已经腾空而上,避过了来势汹汹的危险,在苍穹茫茫雪幕中穿行。 “真够惊险,我都快吓死了。”白狐望着离得越来越远的鲲鱼,惊魂甫定道。 一行人望着渐渐淹没在雪幕中的天昭台,宫殿的明灯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萧夕,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付月问道。 萧夕从望着天昭台的怔然眼神中收回目光,又望向渺远而无涯的前方,轻声道:“我们去玉州,找白泽。”她又转头看向猎祜与棙如,“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棙如看了一眼萧夕,默然不语,又看向猎祜,猎祜沉吟片刻,然后决定道:“我们也跟你一起去玉州,当初我们都曾经受过许长青大人的恩情,如今他的公子白泽落难,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萧夕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去玉州。”她又从怀里小心翼翼捧出一枚金黄生辉的胎果,眼眸中流出伤感情绪,“这是凤兮最后交给我的东西,是她从神木上摘下来的孕育着下一任天帝的胎果,离开神木后很快就会枯竭而亡,我就把它埋葬在玉州吧。”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发现白狐跟付月都凑得极近,两眼散发着近乎痴迷的光芒一瞬不瞬盯着萧夕手中的胎果,简直连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萧夕颦眉问道。 付月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正常:“那个、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在你把胎果埋了之前,让我们吃一口好不好,就特别特别小的一口,尝尝味儿也行,不然我这辈子都惦记着这个味道。” 原来白狐与付月也都被胎果的香气所吸引,看来胎果对妖魔的吸引力果然是巨大的。 萧夕却把胎果朝怀里一收,眉头紧皱斥道:“你们两个想都别想,都给我坐到最后面去,离我远点,要是再敢打胎果的主意,我就把你们两个给宰了。” 白狐与付月只好灰溜溜地坐到一边儿去,白狐耸拉着尾巴低声埋怨道:“都怪你,说什么吃一口,现在好了,连闻一下都不能了。” “难道你自己就不想吃,口是心非,万一她要是答应了呢?”付月瞪回去道。 “你这个妖魔脑袋是被鲲鱼给拍糊涂了吗,她会答应吗,你说话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一人一狐就在那儿互相抬扛,萧夕却还在仔细端详胎果,猎祜与棙如就坐在萧夕对面,同时也被这枚胎果给吸引住,与凡间祝园里的胎木所结的胎果不同,这枚胎果浑身都散发着莹润金黄的光芒,可以照亮周围的地方,那样柔和却璀璨的光芒,仿佛可以让人的心灵得到抚慰与庇护,让人久久都移不开眼。 茫茫夜空之上,垂云之翼宛如垂天之云,地面上的人都在熟睡,没有人会注意头上的天空会有什么异样。萧夕朝着渺远的前方望去,应该已经抵达玉州之境,扑面而来的寒风又渐渐变得刺骨般寒冷,飞雪渐渐飘落下来。 此刻已经临近破晓时分,萧夕回想昨夜所经历的一切,不由心中悲伤涌动。轩辕凤兮死后,再没有新的天帝,这个扶桑世界又该由谁来引领,用无数牺牲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和平,是否还能维持下去,这些事情都深深折磨着萧夕的内心。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站在高处的那些人,但是当自己浴血奋战拼搏来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甚至会化为乌有时,她又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挫败感。 垂云的背上,只听风雪呼啸往来,没有人开口说话。 突然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从萧夕的怀里传来,声音太过刺耳因此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望向萧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夕也疑惑地从怀里把胎果捧出来,仔细打量,却发现胎果之上竟然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顿时心头一颤,还未等她开口,便又是“咔嚓”一声,那条顿时缝隙裂得愈发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萧夕失声问道,心中却警铃大作,难不成这枚胎果已经开始要死了? 白狐与付月亦同时扑过来,望着从缝隙内散发出来的金黄光芒,流溢出来的气息,心潮忍不住澎湃起来。 第387章 玉脉 他们倒不会如萧夕一般对这枚胎果有同情之心,倒更希望胎果快点死去,最好是萧夕的手抖上那么一下,干脆把胎果摔个稀碎,自己还可以趁乱捞点好东西吃。 棙如也紧张起来,指着裂缝的胎果道:“它该不会是要裂成两半吧?”要知道胎果里面装的都是胎儿,若是真的裂开来,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模样。他虽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要是让他面对这种血糊淋漓的胎儿,他还真是从心里感到发怵。 猎祜倒还镇定,但是脑袋也开始冒汗:“我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不过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说着他便解下背上的斗篷摊在胎果下面,想着万一胎果破了,好歹拿东西兜住留个全尸。 一群人便都屏气凝神紧张兮兮地望着萧夕手中的胎果,眼睁睁看着胎果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大。 萧夕看得心惊胆战,几乎快要昏过去,心想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堕胎么,大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枚胎果自缝隙中突然爆发出耀眼如昼的光芒,众人顿时眼前一阵眩晕,什么都看不清。 白狐跳着脚大喊道:“我的眼睛要被亮瞎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夕手里捧着胎果,还来不及闭上眼,顿时觉得手中一轻,有什么异常强势的力量突然涌进身体里面,最后汇聚在肚子里,顿时腹中如同有火在燃烧一般。 光芒转瞬即逝,待众人的眼睛再度能够看清东西,发现萧夕手里的胎果居然只剩下两半齐整开裂的外壳,而胎果的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淋漓,反而是空空如也。 白狐与付月忙伸着脖子四处寻找,火急火燎道:“里面的东西掉到哪里去了,怎么什么都没有?” 棙如与猎祜也诧异地互相对视一眼,就算胎果里面的胎儿掉落出来,那也不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而这时,一旁低着头的萧夕忽然浑身一颤,胎果的外壳掉落下来,猎祜忙上前接住,众人这才发现萧夕神情极为痛苦,脸色已经疼得发白,她捂着腹部倒在垂云的背上,止不住微微喘息。 付月也顾不上胎果了,忙上前扶起萧夕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夕抵在付月的肩膀上,咬着牙道:“我的肚子……好疼,里面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得这么厉害?”付月又急又无可奈何。 话音未落,突然间垂云的身躯猛然颤动了一下,萧夕紧紧揪住付月的衣襟,忍耐着痛苦的折磨道:“不好了,这团火好像在吸取我的灵力,我快要没有办法控制垂云了。你、你跟白狐要想办法保护好猎祜跟棙如。” 说罢,垂云突然猛然朝下一沉,身躯斜斜朝下滑去,仿佛有些不堪重负要坠落一般。 付月惊道:“萧夕,你别吓我,这可是在天上。” 然而萧夕却已经痛得昏了过去,灵力消散,就在垂云消失的一瞬间,白狐大喊道:“臭云轩你还在等什么,快变身呀。” 付月会意,登时在身体腾空的瞬间化为庞大的云轩,白狐与猎祜兄弟二人都落在它宽大的脊背上,保住了性命。 正当付月要去用嘴衔住萧夕的时候,猛然间一阵惧风刮来,顿时裹挟着萧夕朝远处飘去,萧夕的身躯便如轻雪一般瞬间没了踪影。 付月顿时大急,猛然朝天一声怒吟,震得周身飞雪尽散,棙如也心急如焚,竟然想要跟着萧夕扑出去,却被猎祜抓回来道:“别去,你出去只会送死。” 白狐还保持着理智,对付月道:“你别急着去找,萧夕没那么容易死,先把他们两个送到地面安全的地方去,我们再去找萧夕不迟。” 付月只好先落在地面上,猎祜与棙如二人从它的背上下来,回望周围,晨曦已至,茫茫雪域一望无际,连半个草木的影子都没有。然而就在东北方向不远处,巍峨高耸连绵不绝的山脉映入眼帘。 “真是见鬼的地方,冷得要命。”白狐低声抱怨一句,对猎祜二人道,“萧夕曾经说过,白泽就在这里玉脉山的附近,那座山脉就是玉脉,却不知道白泽是不是还活着。” “我们先去找萧夕姑娘。”棙如急道,“她已经昏过去了,还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先去找她更要紧。”可是茫茫雪域,即便是山脉也被大雪拥住,萧夕落到什么地方,根本连踪迹都没有。 付月有些烦躁地拍了白狐一爪子:“都怪你,刚才怎么不看好萧夕?” 白狐平白无故被拿来撒气,但是忍着没吭声,现在可不是抬扛的时候。 而就在众人焦灼之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玉州极北玉脉山脚下,皑皑白雪覆没草木痕迹,几株顽强的黄草从雪中露出来,迎着风雪左摇右摆。这里虽然气候严寒,却曾经是玉州最为器重的地域,玉脉山地底的玉脉与神木之根是相连的,巨大的灵力加上极寒的气候,让这座苦寒之山孕育无数珍贵的宝石。数千苦役每年源源不断被遣放到玉脉山开凿玉石,也有百姓为了盈利而来到这里冒着被捕入狱的风险而偷偷开采,上位者与穷苦百姓都因此而获利,也正因为玉石的贸易,使得气候恶劣的玉州却是扶桑十二州中最为富庶的州域。 然而,巫族在叛乱之前就已经将目光投在富庶的玉州身上,他们将玉州洗劫一空,宫殿中最珍贵的玉石装载满满十数艘船运走,玉州经过此次浩劫,终究还是衰败下来,再也没有派遣过人去玉脉山开采玉石,许多百姓选择迁居新的陆地——天州,那里气候适宜,草木繁茂,比起酷寒荒芜的玉州,更适宜人的生存。 大批百姓迁居后,玉脉山归于寂寥荒芜,却也因此让世代居住在玉脉山的玉妖一族逃过灭族的浩劫。玉妖本是深埋在地底的玉石经过千万年的光景所化。 第388章 还活着 然而玉州曾经毫无节制的开采,甚至对玉妖的捕杀,使得这一族险些面临灭顶之灾,而今归于平静之后,玉妖一族便又可以繁衍下去。 寒冷的雪地中出现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这么冷的天她居然还是蹦蹦跳跳颇为欢快,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得难受。她从玉脉山中走出来,正当她经过那丛黄草时,眼神随意一瞥,顿时惊得往后一跳。 原来就在黄草不远的数丈之外,雪地里居然还躺着一个人,侧着身躯伏在地上,乌黑的鬓发散落开来,遮住脸庞。 镶雪仔细打量片刻,发现那人一动不动,她想到这里严霜酷雪,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那人该不会是已经被冻死了? 在这里冻死人是常有的事,镶雪并不奇怪,只是好奇明明已经人迹消失的玉脉山怎么又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她于是慢慢靠近那人,却惊讶地发现那人周围深厚的积雪居然不知为什么都融化了,露出地面的枯黄野草,那人的身上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热气在朝外散发。 镶雪于是愈发好奇,慢慢俯身凑近那人的脸庞,想要端详个清楚,然而就在二人隔得极近的时候,原本伏在地上的那人却在陡然间睁开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就在与玉脉山相隔数十里的雪地中,白泽正与从天而落的付月一行人对面而视,彼此照面,双方皆惊。 猎祜与棙如没想到就这样轻易遇到白泽,见其尚活着,不由都面露喜色。 “白泽公子,我们是来玉州找你的。”猎祜道。 白泽的眼神却转而落在白狐与还未化成人形的付月身上,好像在急切寻找什么人,但是却没有找到,于是犹豫着问道:“就只有你们,没有其他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知道白泽所指的是萧夕,白狐轻咳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本来是萧夕主张要来的,结果半路出了点意外,把她给弄丢了,现在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泽闻言大惊失色,忙追问道:“你说什么,她出了什么意外,人还活着吗?” 白狐语塞:“应该……大概还活着吧,毕竟她一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付月听白狐越说越离谱,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它的脑袋上,把白狐拨到一边对白泽道:“别听这个乌鸦嘴瞎说,萧夕只是下落未明,她从天上掉下来,应该就在这附近,我跟白泽一起,白狐跟另外两个一起,我们分头去找。” 众人皆点头答应,白狐衔起后羿弓含糊问付月道:“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分开?” 付月瞪了它一眼答道:“因为咱俩的嗅觉灵敏,分开找可以扩大搜寻范围,而且我不想跟你这个神经狐狸在一起,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吃了你。”说罢它转身便朝着玉脉山的方位走去,白泽忙跟在后面。 白狐气得在后面跳脚:“你是说她会从天上掉下来怪我喽,我也不想的嘛……” 猎祜与棙如望着雪地里气得滚来滚去的一团白影,无奈上前劝道:“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先找人吧。” 白狐气得直呼呼,反嘴怼道:“我当然知道找人比较重要,还用你们提醒?但是现在我走不动了,你们两个一个帮我拿后羿弓,一个来抱我。” 猎祜与棙如都露出无奈表情,但是谁又会跟一只狐狸计较呢,于是猎祜俯身拾起沉甸甸的后羿弓,而棙如则把白狐抱在怀里。 白狐这才消气,气呼呼地指向跟付月不同的方向:“我们到这边去找。”二人便依着白狐所指的方位迎着风雪走去。 那端付月与白泽走出一段距离,付月突然俯下身道:“你到我的背上来,我驮着你找。” 白泽本来顶着风雪一脚深一脚浅,走得颇为费劲,突然见付月体谅相助,不由心中一暖:“谢谢你。”便翻上付月宽厚的背上,这样确实省了力气。 “不用谢我,”付月边行边道,“你也知道我是为了萧夕才会照顾你,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要是她这次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是为了她最后的心愿,那我也要好好照顾你才对。” 付月神情黯然,缓缓道:“若是萧夕真的死了,那我一定要找到她的尸首,然后跟她死在一起,没有她,我也不愿苟活。” 付月听他所言情真意切,恐怕殉情自杀这样的事还真是干得出来,不由叹道:“你们这些人,明明寿命不长,却还偏偏喜欢干一些寻死觅活的事。萧夕已经不是刚来扶桑时候的那个萧夕了,我想是没那么容易死的,你也别太灰心丧气。”当即便将在天昭台与半路途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白泽。 白泽听罢,心中震撼良久,没想到轩辕凤兮居然会在刚刚登基为帝的那一天就被人给刺杀而死,而且就连神木上所结的新胎果都没有保住,要知道没有天帝的祈祷,神木上是不会结出新的孕育下一任天帝的胎果的。 他抬头望向茫茫天地,没有天帝,这个扶桑就会失去秩序,扶桑将要何去何从呢? 黄草生长的一蓬枯雪旁边,萧夕从地上撑着双臂慢慢坐起来,回望周围,三面皆是茫茫雪域,只有正前面是一个洞穴,连接着巍峨高耸遮蔽视野的巨大山脉。 这里应该是玉州之境,萧夕揉揉脑袋希望快点恢复清醒,还记得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是被垂云最后模糊的身影给包裹起来,才没有砸成粉身碎骨。她勉强想要起身,腹部却又传来似有若无的剧痛,害得她刚爬起来又跌倒在地上。 然后萧夕眼神一瞥,就看见了畏缩在雪石后面吓得快要昏过去的镶雪。 “你居然还没有死?”镶雪指着萧夕哆哆嗦嗦连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了。 萧夕点头道:“对,我还活着。你是谁,这儿是什么地方?” 镶雪只敢露出半张脸打量萧夕,对于她这个坐在冰天雪地中神情镇定自若的女子,镶雪觉得惊诧的同时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感觉,只是被她注视着就会浑身紧张。 第389章 找人 镶雪指了指洞穴:“我叫镶雪,是玉脉山的玉妖,你、你来玉脉山干什么,是来采玉的吗?” 采玉?萧夕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玉脉山在从前是有络绎不绝的采玉者,看来对方是把自己当作来求财的人,她轻轻摇头道:“我不是来采玉的,我只是不慎坠入此地,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原来你是来找人的。”镶雪终于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来捕杀自己或者族人就好,她于是慢慢走出雪石,有些惊诧地望着萧夕问道,“我看你跟那些人族一样,可是为什么你不怕冷呢?” 萧夕确实还穿着薄薄的裘衣,虽然也很暖和,但是放在平常根本是无法抵御玉州的严寒,然而她却始终没有感到一丝冷意,反而觉得越来越热,好像身体内有一轮火热的太阳。 她抓起一团雪,但是指尖触碰到冰雪的一瞬间,雪便融化了,指尖只有微湿的感觉。 只是睡了一觉,居然在醒来后身体就发生这样古怪的变化,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夕微微颦眉,体内那股灼热好像烈火燃烧,她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冒汗了,她抬头看着镶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怕冷,你知道这里什么地方有水潭吗,我想洗个澡。” “你要洗、洗澡?”镶雪简直要惊呆了,“这么冷的天你居然要洗澡?”她看着萧夕不像是开玩笑,反倒真的是热得极其难受,于是只好指向洞穴里面,“山底倒是有个寒潭,不过里面的水连我都嫌冷,你真的要去吗?” 萧夕点点头,现在她已经缓过来,自己可以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洞穴走去。 这个洞穴是从前玉州为了开采玉石开辟的通道,地上还有不少掉落的玉石残渣,萧夕从地上踩过去,就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镶雪在前面引路,领着萧夕沿着通道一路朝山底走去。 待下到山底,下面果然别有洞天,寒雾轻笼,玉石如楼阁,又有碧玉如木,楼阁玉木掩映间果然有一泓碧潭,浓浓的寒气就是从潭中散发出来。 那股寒气扑面而来,萧夕只觉得浑身凉爽,如在炎炎夏日吹来的凉风,然而在镶雪看来,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因为寒潭至冷的缘故,就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敢轻易前来,那从前那些开采玉石的人族,只要稍稍靠近这个地方,就会被冻结成冰,因此这个地方虽然玉石最为繁盛珍贵,但是却可以侥幸逃过被践踏的命运,成为难得的净土。 镶雪就眼睁睁看着萧夕脱去外裳,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缓缓走进寒潭,她像一支盛开在冰雪中的荷花一般,优雅高洁,就那样静静站在水中央,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水中轻轻荡漾。 “啊……你真好看。”镶雪有些看呆了,不像玉妖一族天生身躯矮小,萧夕的身体饱满圆润,玲珑有致,宛如挺拔的白玉。 萧夕却没有听到镶雪的惊叹,她只是全身心都沉浸在冰潭所带来的舒缓中,这冰冷至极的潭水却刚好让她体内那股沸腾的火焰变得温和起来。 她终于找到纾解痛苦的办法,却不知道外面正有人为寻找她而苦求不得。 云轩驮着白泽站在玉脉山洞穴门口,白泽从云轩背上跳下来道:“这里面就是开采玉矿的地方,我们要不要进去找找看,说不定萧夕醒过来会在这里面避一避风雪。” 云轩围饶着洞穴附近仔细嗅了嗅:“这里有妖气,玉脉历经千万年,应该可以化成妖灵。” 白泽点头道:“没错,这里面住着一个叫镶雪的玉妖,我认识她。” 话音未落,洞穴里面已经蹦蹦跳跳现出镶雪的人影来,自从镶雪为白泽提供玉石后,白泽就再没有来过这里,乍然相见,镶雪欢喜迎出来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是又需要玉石了吗?” 然而还未等到白泽回答,镶雪便瞥见站在旁边浑身漆黑如夜的云轩,正用一双赤红双目盯着自己,镶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朝后退避。 白泽忙唤道:“镶雪别怕,它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是来找一个人。” 镶雪吓得躲在他身后,根本不敢靠近云轩,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妖力就足以把人吞没,紧紧盯着云轩哆哆嗦嗦道:“今天怎么这么多来找人的,真是奇怪。” “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白泽问道,这里向来人迹罕至,他曾经一连数月都不曾见到过半个人影,若是有人来,绝不会是偶然经过。 镶雪忙点头道:“对呀,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子,我在雪地里发现了她,后来就把她带到洞穴里去了。” 白泽闻言顿时心头一震,连忙追问:“那个女子是不是头发是乌黑的颜色?”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她,她现在正在玉脉最下面的寒潭里面洗澡呢。”镶雪好奇道。 白泽与云轩同时惊呆了,找到萧夕的那种巨大惊喜瞬间又被惊诧所替代,不约而同惊问道:“她居然在洗澡?” 茫茫雪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辰,只有飞雪连天,玉脉山洞穴入口外,白泽与云轩面面相觑,玉州就已经是酷寒难耐,更何况玉脉山的地底更是冰寒之极,萧夕向来又是怕冷的人,要是让她在地底的水池子里面洗澡,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算了。 云轩歪着脑袋问白泽:“这个小玉妖的脑子没问题吧,是不是故意骗我们来着?” 白泽摇摇头道:“应该不会。” 镶雪却已经气得跳脚,哪怕是在无比恐怖的云轩面前,她的脾气也硬起来,指着云轩反驳道:“我从来都不骗人,你不准说我的坏话。哼,反正信不信由你,我不要再理你了。” 云轩无奈叹气:“怎么女人都是这副臭脾气,我就是随便说两句而已。”它独自朝洞穴内走去,在地上嗅来嗅去,顿时有所发现,回转道,“有脚印,确实有人来过,不过不止一个人。” 第390章 胎儿 镶雪又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只带她一个人进去,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寒潭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一般人根本受不了那里的寒气。” 云轩却轻哼一声:“萧夕最难遇到的就是一般人,我看准是有人在暗中跟踪萧夕。” 白泽闻言顿时担忧不已,忙对镶雪道:“镶雪,你带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镶雪望着对方满脸急切模样,她还从未在白泽身上见到他这种神情,心中不由有种酸酸的感觉,低声问道:“你干嘛那么着急,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白泽毫不犹豫点头答道,他根本没有心情去体会镶雪的心思,只是迫切想要见到萧夕,“你快点带我们去找她,好么?” 镶雪却站着没动:“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能接近寒潭,你会受不了那里的冷气的。” 云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打断镶雪道:“别磨蹭了,他受不了我受得了,你只管带路,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 惧于云轩的淫威,镶雪不敢再耽误,连忙在前面带路,心中却暗暗思量,难怪白泽会那么重视那个女子,她长得那么美,谁见了会不喜欢呢,自己跟她比起来,白泽当然会选择她喽。 而云轩与白泽在通往地底的路上,却发现两行脚印交错着一直延伸向前,不曾错开。 白泽轻声问道:“你们在来玉州的路上,有没有人追过来?” 云轩道:“整个扶桑没有可以快过垂云的妖魔神兽,不会是有人追过来。”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白泽的眉头越皱越紧,萧夕身体不好,若是有强敌出现,她根本无力对付。 云轩却盯着地面上的脚印,认真道:“我敢确定,这一定是个男人的脚印。” 就在地底寒潭中的萧夕,却对被人跟踪的事情毫无察觉,她仍旧泡在水潭中,倚着水潭岸上的玉石,微睁着眼,凝望着白雾轻笼中通往水潭的那条小径。 突然,白雾中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沿着玉石小径慢慢走来,轻得没有一点声音,若非萧夕洞察到,简直根本发现不了。 “是谁?”萧夕立声问道,松缓的神智顿时紧绷起来,她紧紧贴在身后的玉石上,要知道自己此刻就只穿着一身里衣,不管谁来总是很难堪。 然而那人却没有出声回答,也没有加快或者停下脚步,就那样不徐不急一直走到萧夕对岸的水潭边,白雾散去,萧夕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庞。 他的脸颊宛如白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总让人产生一种微微凝肃的感觉,淡青的衣袍让他在玉石中很难辨认。 “你是玉脉山中的玉妖吗?”萧夕又问了一句,不管怎么看,对面的来人都像是这里的玉石所化。 然而对方依旧没有开口,只是蹲在岸边,伸出手捧起寒潭里的水饮了一口,然后才淡淡开口道:“这里的水很洁净。”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萧夕顿时有些发怔,对面这个人,看起来没有敌意,但是他盯着自己眼神却明显含着苛刻之意,不管对方的来意是什么,但是就这样穿着里衣披散着头发站在水中任人打量的情形让萧夕感到有些羞耻与不悦。 “你看够了没有?”萧夕微有愠意问道。 但是对方丝毫不在意萧夕的恼怒,只是淡淡道:“我没有在看你,我在看你的肚子。” 萧夕忙低下头朝自己的肚子看去,因为里衣轻薄,所以肌肤被水浸透后时隐时现,带着微微的透明,她顿时脸颊都*了。 “你别误会,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亵渎之意。”那人却又开口道,“你现在的身体是神圣的,因为你的肚子里正孕育着扶桑未来的天帝。” 萧夕闻言,不由一怔,这人在说什么疯话,要知道扶桑的人都是从胎果里出生的,而孕育着下一代天帝的胎果已经被摘下来,在来玉州的途中裂开了,至于里面的胎儿—— 当初眼见胎果破裂心中焦灼难耐,而如今联想起当日的情景,胎果里有光芒跑进自己的身体里,而胎果却是空的。 她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对面的人,居然有些相信他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而对方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因为我就是神木上所结出的孕育天帝的胎果所化,因为胎果离开神木后就会枯竭而亡,但是你却可以代替神木来孕育天帝,所以天帝选择了你。” 萧夕惊疑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对方道:“所以说,你就是装着天帝的那个裂开的壳?” 对方的神情显出微微的恼怒,但是仍旧点头道:“是的,但是你不要因此就轻视我,因为只有我才知道怎样让你把天帝孕育出来而不会伤害到你自己。” 这么说来天帝因为缺乏营养,所以投胎到自己的肚子里,而眼前这个人就是来指导自己怎么安胎的,最后的某一天自己萧夕仔细捋了一遍个中内情,顿时心中炸雷惊响,这不是明摆着的未婚先孕吗,而且连孩子的阿父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让自己来背这个锅? 萧夕顿时拉下脸来道:“这个孩子我不要。” 幽幽寒潭,水面上笼罩着冰雾,萧夕站在水中,与蹲在对面岸上的人互相对峙着,萧夕满脸斩钉截铁:“莫名其妙就怀了胎,这个孩子我坚决不要,哪怕是天帝我也不要。” 对方淡定道:“可是天帝已经在你的肚子里了。” “那又怎样?”萧夕顿时激动起来,“你不是很有办法吗,弄点什么红花绿草之类的打胎药来,给我喝下去不就可以了?” 对方就那样静静盯着萧夕,眼眸中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死天帝,其实也很简单,他现在已经很虚弱了,你只要离开寒潭,任凭它灼烧殆尽,不出三天天帝就会死去。” 萧夕一听,心中一凛,却反而犹豫了:“我没有要杀死天帝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待在我的肚子里,我又没有成亲嫁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 第391章 毕生的职责 “天帝之所以会落胎到你的身体内,也是极其偶然,它本来离开神木后注定就是会枯竭而亡,但是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居然可以让天帝寄居在体内,原本你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住胎儿的灼热之气,但是却又恰好遇到这池冰潭,可以帮助你调和身体,天帝才得以幸存下来,我想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不然为什么会这般巧合呢?” 萧夕闻言,沉吟半顷,继而轻叹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希望我把天帝给生下来,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这件事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本来扶桑的人都是由胎木上所结的胎果生出来,到时候自己要是挺着个大肚子站在白泽面前,还不知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但是这个孩子毕竟是一条性命,更何况还是扶桑未来的天帝,他自从孕育出来就注定非同寻常,萧夕的脑海中回想起满身鲜血的轩辕凤兮把胎果交到自己的手中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选择摘下胎果结束它的命运,这个胎果凝结着她毕生之心血,难道自己就要随意放弃吗? 萧夕的心中又痛苦纠结起来,还是把它给生下来吧,不管结局如何。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杀死他,但是这件事你要暂且帮我保密,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 对方点头道:“好,我会跟随你。” “你要跟着我?”萧夕心中一震,“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你的肚子里有天帝,我跟着你是要照顾保护好天帝的,跟你并没有关系。想要孕育天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我跟着你,才会避免你伤害天帝。”对方一脸理所当然。 “可是你要是跟着我,将来我怎么跟别人解释,说你是捡来的吗?” 对方根本不在意:“随便你,总之我会侍奉天帝一直到他安然出世,这是我毕生的职责。” 身为胎壳的职责?萧夕想到当初那两半金黄的硬壳居然会化成这个脾气又硬又冷的人,早就该把两张壳给砸成碎末,省得现在给自己找麻烦。 她心里正是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忽然听见上方传来镶雪的声音唤道:“姑娘,有人找你来呢。” 紧接着便有一个玄黑身躯缓缓踱进来,萧夕凝神望去,顿时心中大喜,高声唤道:“付月,是你吗?我在这里。” 进来的正是化为云轩的付月,它一眼便瞧见萧夕,忙顺着玉石跃下来,见萧夕居然衣裳单薄浸在水里,不由诧异道:“你果然在这里洗澡,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摔出病来了?” 萧夕苦笑道:“离有病也差不远了,你们先回避一下,等我把衣裳穿好再慢慢说。”她在冰潭里浸泡许久,便觉得腹中那股灼热渐渐变得温和,身体舒畅,看来不仅是泡温泉可以疗养,偶尔泡个冰潭倒也不错。 云轩与那人便俱往外走去,一人一兽挨得极近,云轩嗅了嗅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味道,我们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没?” 那人淡淡答道:“见倒是见过,不过我对你的印象不太好,希望你以后可以离那位姑娘远一点。” 听着这人语气不善,云轩顿时有点生气:“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知道我跟萧夕是什么关系吗?” “据我所知,你只是一介区区妖魔,连鲲鱼都打不过,还妄称是上古妖魔,你现在已经过气了。”那人说话居然毫不留情面,张口就打击云轩的本事。 云轩登时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气呼呼叫嚷道:“你居然敢蔑视我,你知道我当年横霸扶桑的时候有多么威风吗……” 偌大的洞穴里只听见云轩咆哮的反驳声,而那人根本不理睬,似乎也不担心会被云轩给吞掉。 这时萧夕已经穿好衣裳披着尚湿的头发急急走上来:“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瞬间就止住了,因为她看见洞穴的另外一端白泽正张望着走过来。 白泽也一眼就望见萧夕,神情先是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萧夕一脸欣喜,也顾不上云轩跟那人之间的争吵,两只眼只盯着白泽,从云轩与那人中间挤过去便朝白泽奔过去。 白泽激动之余,将萧夕紧紧抱在怀中,几乎哽咽难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说过不论你在什么地方,我一定会来找你的。”萧夕与白泽久别重逢,皆欣喜万分,不自觉便把云轩跟陌生男子给忽略了。 陌生男子望着相拥的二人,不觉微微颦眉问道:“那个刚来的是谁?” “那是萧夕的情人,她千里迢迢来到玉州就是为了找他。”云轩瞥了陌生男子一眼,“他们两个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我看你才像是刚来的。” “我明白了。”陌生男子应了一声,走到萧夕身后,居然也不避讳这对情人,直接开口道,“萧夕,既然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萧夕这才跟白泽分开,白泽望着陌生男子问道:“萧夕,这位是谁?” 萧夕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反而是男子面不改色,径直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在今后的十个月中,我都要跟随在萧夕身侧。” 玉洞中细碎的冰晶璀璨如星辰,但是三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有点尴尬。 白泽望着萧夕,萧夕心里暗叫不妙,这个人的情商也太低了,怎么连人话都不会好好说。 她轻咳一声道:“今后大家就好好相处,说话也要客气一点。” 这下云轩首先不乐意了,扬声道:“萧夕,你胳膊肘朝外拐呢,这个人来历不明你要我怎么跟他相处,而且我挺不喜欢他的,反正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明白,那就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两房小妾在彼此争宠一样,但是很明显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胎壳确实不招人待见,萧夕轻轻瞄了白泽一眼。 第392章 打猎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很显然也在等着自己解释。 萧夕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最好的理由,她指着陌生男子道:“其实,他是一个大夫。” “大夫?”白泽与云轩同时惊讶问道,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 毕竟在这天寒地冻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萧夕也竭力让自己相信这个话,认真点头道:“没错,而且是妇科大夫,专门给女人看病的。” 白泽与云轩又同时把目光投向陌生男子,没想到男子居然一脸淡定地点头承认:“没错,我是一个大夫,我是来给她看病的。” 白泽关切地望向萧夕:“你不舒服吗,哪里生病了?” 萧夕只好捂着肚子,假装很痛苦道:“我的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会很痛。” 这下云轩倒有点相信了,走过来道:“萧夕没骗人,她就是因为肚子疼才会昏过去。”它又问陌生男子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弄清楚了没有?” 陌生男子居然点头道:“我是大夫,我当然清楚,不过我给她治病需要十个月,所以我得跟着她。” 这下白泽可以接受了,毕竟萧夕的身体更重要,他于是答应道:“那就有劳这位大夫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陌生男子沉吟少顷,然后答道:“我叫白英。” 白英与白泽之间居然客气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行人便往洞穴外面走。 这时,通往寒潭的玉门后面发出一声清唤:“白泽,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白泽朝后一往,原来是镶雪藏在门后,他于是走过去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镶雪拿指头对着白英的背影,低声道:“这个人很古怪,既不是神兽也不是妖魔,但是他也绝对不是凡人,凡人是根本没办法靠近寒潭的。” 白泽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也觉察到了,但是既然他可以治好萧夕的病,我只能选择接受他。” 镶雪掐着指尖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白泽微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你能陪萧夕说说话,她一定会很开心,毕竟我们都是男人,她肯定有些话不方便对我们说。” 原来还是为了那个大美人,镶雪心头不由微微黯然,但是想到还是可以去找白泽,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下来。 那头萧夕与白英并肩而行,萧夕偷偷看了眼走在前头的云轩,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名字?” 白英答道:“就在刚才,突然想到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保护好天帝。” 萧夕赶忙打住他的话:“别提这件事,咱们说好要保密的,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千万不要提这件事,否则我就坚决把你赶走。” “你以为你可以瞒多久,”白英淡淡瞥了萧夕一眼,“天帝会在你的肚子里长大,你的肚子也会变大,你的情人又不眼瞎。” 萧夕闻言,丧气得不得了:“你别说了,走一步看一步,你先让我歇会儿,我都快累死了。” 一行人便沿着原路返回,等到快要到白泽居住的地方,远远便望见两个人在门外等候,众人终于重逢,便回到屋里生起火坑,众人取暖。 云轩围着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嗅上一遍,然后化为人形找了件衣裳穿上道:“你这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我的肚子都快要饿瘪了。” 白泽微带歉意道:“抱歉,厨房里只剩一点粗米,我的食物都是要去军营领取的。” 他这一说,众人便都明白过来,猎祜道:“这也好办,我擅长打猎,待会儿我跟棙如出去猎两只野物回来,应该不难。” “好,那我去把剩下的米都熬成粥,可以暂且充饥。”白泽说着便推门去厨房煮粥。 萧夕问白英道:“你也要吃饭吗?” 白英盯着红红的炭火,头也不点道:“我当然要吃饭。” 萧夕顿时哑然,没想到连胎壳也要吃饭,她跟着白泽去了厨房,自从肚子里怀了胎,她便只嫌热不嫌冷,倒正好不惧玉州的寒冷。 白泽居住之处极为简陋,萧夕见状心疼道:“没想到你在玉州受这样的苦,是我来得太迟了。” 白泽一边添水一边道:“只要你来找我,就算受再多的苦也值得。其实这里虽然清苦,但是没有世间的纷扰,能跟你清清静静在这里过一辈子我也愿意。” 萧夕闻言,不由哑然失笑:“我自然是愿意跟着你的,可是要是让你过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岂非显得我太无能,想当初在狱台城的时候,也没让你受过这种罪。” “不,”白泽轻轻摇头,“萧夕,我是真的不愿意再涉足世间的纷乱,更不愿意让你去涉足。如今轩辕凤兮已死,扶桑彻底失去天帝,天下很快就会乱,我宁愿跟你在这里生活,至少不会被外面的事情所困扰。” 萧夕默默凝望着白泽,没错,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辅佐轩辕凤兮登基为帝,而今她已然身死,再没有指望,照理说是该放下一切,可是…… 萧夕轻叹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怕极了,会再次失去你。”白泽抬头深深望着萧夕,那样深情而温柔的眼神,实在令萧夕难以抗拒。 简陋的灶房四面木墙,寒风就在墙外呼啸有声,萧夕坐在灶台前,跟白泽并肩而坐,望着灶炉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 “我知道你经历了这些事后,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其实我也希望是这样。”萧夕轻声道,但是她心中那份躁动的不安与责任却总是让人不得安宁,轩辕凤兮的死对萧夕的触动很大,更何况现在腹中还有个麻烦的小家伙,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轩辕凤兮的死让你很难过,对吗?毕竟你们之前的情谊很深厚。”白泽边往灶台添柴火边问道,在他的记忆中,轩辕凤兮总是昂着高傲的头,居高临下俯视一切,对自己也总是怀有轻蔑之意。 第393章 恶梦 他们虽说是姐弟,但是轩辕凤兮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甚至到最后因为一句预言而反目成仇,不过不管怎样,他与轩辕凤兮之间的恩怨也算就此了结了。 萧夕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白泽微冷的手,承诺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白泽的神色这才露出欢悦,萧夕又捧起他的脸庞仔细端详道:“哎呀,在玉州这种苦寒之地生活,怎么你还是这么好看呢?” 白泽哑然失笑,心中阴霾一扫而光,轻声嗔道:“别闹,我还在煮粥呢,可别煮糊了。” “那有什么要紧,只要是你做的饭,就算是糊的那味道也好着呢。”萧夕继续哄白泽开心。 白泽最拿萧夕没办法的就是这张嘴,反正横竖就是说不过她,便也任她说去。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动静,猎祜与棙如果然拎着猎物归来,众人皆出去一看,原来是两只肥狐狸。 白狐顿时有些生气:“你怎么打狐狸呢,怎么不去打野兔野鸡那些玩意儿。” 付月轻轻踢了白狐一脚:“你以为玉州是你的地盘,想什么来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是你觉得这是同族相残,那你待会儿就只喝粥。” 白狐轻哼一声,摇着尾巴道:“我可是上古妖魔九尾妖狐,跟这些卑微之辈岂可相提并论,待会儿熬好了肉汤我还要先尝呢,毕竟你们猎杀的可是我的族人。” 猎祜与棙如面面相觑,这只傲娇的九尾狐妖可真是难伺候,棙如把两只断气的狐狸拎进灶房,跟白泽一起帮忙开膛破肚。 萧夕正从灶锅里舀了一碗粥,喝了两口,突然闻到传来的血腥味,虽然不浓,但是她顿时却觉得从心里涌起一阵恶心,差点把喝下去的粥给吐出来,于是连忙放下碗跑到灶房外面,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压下去那种难受的感觉。 萧夕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从前更血腥的味道都闻过,特别是从妖魔相柳身上传来的那股腥臭,简直能把人熏晕,但是那个时候也没觉得不舒服,今天怎么就这么反常,难道是见到白泽以后就变得娇气了? 萧夕顿时自嘲地笑了下,但是刚才回想起妖魔相柳的那种臭气熏天,却又让她止不住难受起来,一阵更猛烈的恶心感觉涌上来,萧夕顿时忍不住俯身连声干呕。 “萧夕,你怎么不舒服了?”白泽听到动静,赶出来关切问询。 萧夕本来想说没事,但是眼神一落在他袖口上沾着的微小血污上,顿时又忍不住呕吐起来,这下把刚才喝下去的两口粥全给吐出来了,却还是难受得脸色发白。 白泽忙轻轻给萧夕拍背,萧夕又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微微喘着气道:“我简直快要难受死了,奇怪得很,我现在不能闻血腥味,也不能见血,否则就难受,简直是见了鬼了。” “觉得难受就不去灶房了,我扶你去寝房躺一会儿。”白泽见萧夕脸色发白,心疼得很,忙小心翼翼扶着萧夕去另一端的寝房,让她在床上躺下来。 萧夕轻声道:“待会儿我也不用吃饭了,一想到肉汤的味道我又觉得难受。” 白泽轻轻抚摸萧夕的脸颊,柔声道:“好,待会儿等我把饭做好,我就来陪你。”说着他便把萧夕的被角都掖好才轻轻退了出去。 萧夕脑袋有些昏沉,朦胧中有人进来,她睁眼一看,原来是白英。 只见白英微皱着眉望着萧夕,似乎对她现在的模样有些不太满意,然后才轻声开口道:“天帝不喜欢不洁净的东西,但凡沾有血腥的东西你今后都不可以去碰,否则身体会很难受。” 萧夕虽然没有精神,但是心里却还骂得出来,真是麻烦,这不就相当于那个世界人们常说的怀孕害喜吗,没想到自己也会经历,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倒霉,便微恼道:“照你这么说,我以后就别吃肉喝汤了,那我还能吃什么,岂非要饿死不成?” 白英却道:“灶房里不是还有白粥吗,你喝点粥应该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的。” 萧夕闻言,几乎气得要跳起来:“喝一顿两顿还成,难道你要我天天喝粥,就不怕你的天帝会营养不良天生畸形吗?” 白英闻言,倒是很认真地思考萧夕的话,然后很认真地答道:“不会,天帝所要汲取的是你的灵力,至于你的饮食,对他倒是没有影响的。” 萧夕简直不想再搭理他,抬起手臂道:“出去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白英也不生气,反正就默默推门出去了。 那些人应该吃得正香吧,毕竟是刚刚打来的新鲜野味,萧夕躺在床上有些沮丧地想着,特别是付月跟白狐,肯定吃得特别香,而她自己就惨了,明明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是却什么都吃不下去。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白泽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见萧夕还醒着便道:“他们都正在吃饭,我给你盛了碗粥,米粥清淡,喝点应该会舒服些。” 萧夕顿时心头一暖,还是有白泽在最好,知道疼人,付月跟白狐那两个家伙估计压根儿都没顾上自己,哼,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调教这两个家伙。 萧夕喝了粥,一整下午都脑袋昏昏,躺在床上睡觉,梦中她忽然又回到天昭台的后山上,那株熠熠生辉的神木下,站着锦冠华裳却浑身鲜血的轩辕凤兮,她对萧夕开口说道:“我毕生之心血都在于延续帝位,现在既然你不肯帮我,那我就把我的后人从你的肚子里取出来。”说着她便忽然从袖口中握出一柄匕首,正是当初在狱台城分别时送给轩辕凤兮的,然后不待萧夕说话,她便猛然用匕首刺进萧夕的腹中。 萧夕惊呼一声,顿时从梦中醒来,额头上竟然因为这个噩梦而渗出冷汗。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白泽轻轻安抚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又为萧夕擦拭去细汗。 第394章 金贝 萧夕的脑海中浮掠过梦中轩辕凤兮那张悲伤愤怒的脸庞,她不愿提及恶梦,便轻轻摇头:“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她见白泽就在床边铺了被褥在地上,好像正打算就寝,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夜晚。 幸好白泽被流放的这个地方还有几间空屋子,众人收拾两间出来,各自安寝,白泽担心萧夕的身体,便就在床边打地铺以便于照顾。 但是玉州天寒地坼,薄薄的被褥铺在地上是会冻坏人的,萧夕朝床里侧挪了挪,对白泽轻轻颔首道:“地上冷,你上来睡吧。” 白泽不由轻轻怔了一下,继而脸颊微微泛红,其实二人之前也有过同居一室,只是不同今日,还要睡在同一张被褥里,毕竟二人还没有夫妻之名,外面还有别人,若是被人瞧见,总怕被人说太轻浮。只是他没有想到,萧夕居然还是这般大方体谅,居然邀请自己同睡一张床。 萧夕早就猜到白泽脸皮薄,自己都开口了居然还坐在地上犹豫不决,她不由轻笑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就不要去计较那些俗礼了,正好我的肚子还有点不舒服,你来帮我揉一揉。” 白泽这才挪到床上去,与萧夕同枕一头,总觉得自己跟萧夕好像是对真夫妻一样,他隔着衣裳把手放在萧夕的肚子上,轻轻揉着问道:“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萧夕笑道:“只要你陪着我,我就觉得比什么都好。” 白泽闻言,顿时心中一颤,忍不住低声唤道:“萧夕……” 萧夕轻轻答应一声,又道:“傻瓜,你抱紧我,屋里又没生火,我身上暖和呢。” 白泽便依言伸出双臂将萧夕搂在怀里,果然如抱着一块散发着暖香的美玉一般,心中欢悦自然难以言喻,便就这样一直睡到天明。 翌日清晨,大雪难得停了,晴空中微黄的太阳照在雪地上,虽然无法融化冰雪,但是却也有一点暖意。众人吃罢早饭,趁着天气好猎祜与棙如便依旧出去打猎,这次有白狐跟随,还带上了后羿弓。 付月正在屋后面的小雪丘上闲坐,恰好便瞧见萧夕绕到屋子后面,俯身把早上吃下去的粥都尽数吐出来,他顿时眉头一皱,走过去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从昨天到今天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萧夕擦了擦嘴,低着柳眉轻声道:“我没事,大概是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过段时间大概就好了,你不必担心我。” “你少骗我。”付月微微有些生气,“别以为我跟白泽一样好骗,那个白英根本就不是大夫,要不是看你昨天为他遮掩,我早就拆穿你们两个了。现在你快点跟我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倘若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把白英给撵走。” 萧夕沉吟少顷,看来是瞒不过付月了,别看他平时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关键时刻总是被他看出破绽,当下只好叹一口气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曾经告诉过你,在我原先的世界里,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吗?” 付月疑道:“你说过的话我倒是记得,可是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萧夕指着自己的小腹:“你知道那天在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原本住在胎果内的天帝不知怎么回事就钻进我的肚子里,现在我的肚子里就有一个胎儿,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我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正如你所看到的。” 付月已经惊得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饶是他活了千万年,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旷古奇闻,他直直盯着萧夕的肚子:“你说天帝钻到你的肚子里面去,可是他钻进去要干什么呢?” 萧夕苦笑道:“当然是要我孕育他,然后再把他给生下来,他原本失去神木的庇护是会衰竭而死,但是现在它可以吸取我的灵力,然后在我的肚子里长大。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了,因为说出来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对吗?” 付月抱着脑袋道:“你先让我理理思绪。”过了片刻,他大概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再望向萧夕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件极为稀罕的物件,又问道,“那么那个冒充是大夫的白英又从哪儿来?” 萧夕答道:“其实白英就是裂开的胎果所化成的人形,他知道我怎样才能顺利孕育天帝,所以我只好说他是大夫,让他跟着我。” 原来那个目中无人的白英是两片裂开的胎壳化出来的人,这个事实对付月的冲击也不小,想到自己经过万年的修炼才可以变成人的模样,而他居然这么轻易就做到了,付月顿时感到有些沮丧。 萧夕见付月听见这个消息竟然是一副比当初的自己情绪更加低落,便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付月自言自语叹道:“同样都不是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真是没法比。”他又仔细打量萧夕的脸色,神情里居然多了几分怜惜,“你这两天看起来真比以前憔悴了,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买。” 萧夕有点惊异地看着付月:“你是在同情我吗?” 付月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生病,我得照顾你。” “我倒是……”萧夕欲言又止,“我想吃点新鲜的米粥,但是这天寒地冻的连根草都不长,哪来的米稻呢?” 付月对着萧夕狡黠地眨眨眼:“我有办法。” 几间木屋后面的雪丘下,付月悄悄拉着萧夕走到屋后一块奇怪的石头旁边,蹲下去刨出雪跟泥土,然后拎起来一个沾着泥的鼓鼓涨涨的布袋来,在萧夕眼跟前得意地晃来晃去。 “这里面是什么?”萧夕问道,她知道付月就等着自己问。 付月这才把布袋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的金贝,亮闪闪的耀人眼目,萧夕惊讶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也从没见你拿出来过。” 付月笑道:“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连白狐都不知道呢。我听白泽说过离这里大概数十里外有个挺热闹的市集,我现在就带你去,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第395章 买米 萧夕顿时心动了,忙点头答应:“好。” 这时便听拐角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要去市集,我也要跟着去。” 只见白英从墙角转出来,付月忙把钱袋收好,神情微恼:“喂,你这个家伙,知不知道偷听很没道德,我们凭什么带你去?” 白英淡淡道:“我对俗世并不感兴趣,我只是要守护天帝罢了。” 萧夕不希望为这种小事再生争执,便忙劝和道:“去就去吧,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反正我现在还有灵力,可以召唤垂云来。” 听见萧夕答应,付月便不再言语,只是轻哼道:“就算你去,我也不会给你花一个子儿。” 萧夕问道:“白泽在不在?” 白英道:“我刚才见他出去拾木头去了,要等他吗?” 萧夕道:“不必,我们快去快回便是。”说着便召来垂云,三人乘坐垂云一路朝南,果然沿途连半个村庄的影子也没有,待快要瞧见集市的踪影时,三人便就近步行过去。 这个集市虽然不大,但是很热闹,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会集聚在这里交易买卖,街面上人声鼎沸,付月拉着萧夕的衣袖,让萧夕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则为她挤开迎面而来的人。 萧夕心头一暖,从前付月不会这么细心,看来是因为现在肚子里有个小家伙,所以得到付月的格外关照,看来遭点罪也不是全没好处。 付月沿着街道挨家挨户找,率先便走进米店,店里的伙计与掌柜正在清点货物。 付月开口便道:“老板,把你店里最好的精米来三十斤,再来粗米七十斤。” 老板见付月很是大方,忙点头答应:“客人稍等,店里最好的精米是从巧州运来的,存放在楼上,我这就让伙计去装,只是最近路上不太平,买卖不好做,所以价格比以往要涨两个银贝。” 付月根本不在乎,抬手一挥:“你只管把米装来,钱我有,不过要是货不好我可不要。” 老板一听,忙让伙计上楼去装米,自己则负责称店内的粗米。 白英问付月道:“为什么要买两种不一样的米?” 付月轻瞪他一眼:“大老爷们吃粗米就行了,那精米是给萧夕吃的,有钱也要省着点花,明白不?” 白英没吱声,但是看他的表情显然是不明白,也懒得去弄明白,反正只要萧夕肚子里的天帝没事就可以了。 萧夕问店主道:“你说路上不太平,究竟是怎么回事?” 店主正拿麻袋装米,忙碌中答道:“姑娘莫是还不知道,新登基的天帝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没了,可苦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本来指望着在天帝的庇护下过点太平日子,现在可好,整个玉州都乱糟糟的,盗匪横行,海域上有劫持过往商船的海盗,陆上还有杀人越货的盗贼,现在咱们做生意的不等天黑就得关门,就怕突然闯进来一伙强盗,连官府都对付不了。” 说话间,门外有一列官府中的官卫经过,为首一人颇为引人注意,身材颀长,肤白如雪,浑身漆黑衣袍,腰间一枚玉佩垂着红璎珞。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只专心走路,但是眼神却犀利地从街路两旁扫过,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纷纷避让,但是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眼中闪过。 萧夕的目光追随着黑衣男子,问店主道:“那人是谁?” 店主望了一眼答道:“姑娘难道不知道他,他就是咱们城镇上的县尹,叫做鳞趾,外面已经乱成那样,咱们镇上就因为有这位鳞趾大人镇守,那些盗贼之类的才不敢轻易进来。” 这时店主与伙计把两袋米都搬过来,付月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灿灿的金贝递给店主,店主有些惊讶地接过金贝,估计原先没想到付月居然是位难得的金主,忙又进里间去找了十余个银贝串起来交给付月,同时低声嘱咐道:“这位客人,现在外面不太平,有钱财莫要轻易外露,否则容易招惹来麻烦。” 付月含笑道:“多谢你的提醒,不过谁要是敢找我的麻烦,估计他自己会更麻烦。” 还没等店主反应过来,付月便携着萧夕走出去,同时对白英示意道:“你去把米扛着,带你出来一趟可别闲着。” 白英倒也不推辞,自顾走到两袋米面前,萧夕原本还担心他会拿不动,没想到他一手一袋,就跟提着两只野兔一样轻松,店主与伙计都看呆了,待到三人走后,伙计还没收回目光:“掌柜的,他们是什么人,简直比咱们镇上最有钱的大户还气派。” 店主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你没见过的世面还多了去了,好好干活吧。” 付月拉着萧夕出了米铺又去了裁缝铺,玉州盛产兽皮,因此虽然没有琳琅满目的丝绸,但是满墙上挂着的黑白黄灰的兽皮也很上档次。 付月进门就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狐狸皮做的衣裳?” 老板忙出来招呼,忙不迭应道:“有的,我们这里熊皮貂皮狐狸皮应有尽有,我取一件上等的狐狸大氅来给客人瞅瞅?” 萧夕知道付月是故意要买狐狸皮,就是要气一下白狐,她对店主摇头笑道:“我们不要狐狸皮,就要最普通的那种就可以了。” 付月连忙道:“那可不行,你现在要吃好的穿好的,既然不要狐狸皮,那就要貂皮吧,貂皮好看。” 店主便让伙计去取貂皮,不料东西还没拿出来,门外忽然响起乱哄哄的声音。 付月正与萧夕在裁缝店里选衣裳,忽然从外面涌进来七八个壮汉来,腰间都横着阔刀,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最后面用锁链牵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跌跌撞撞被拽进来。 萧夕凝神望去,顿时怔住,原来那个少女不是别人,却正是在玉脉山遇见过的玉妖镶雪,她怎么会被这些人给捉了来? 七八个壮汉气势汹汹,还在裁缝店内选衣裳的客人都纷纷绕道避走,只有萧夕三人还待在店里。 但是店主已经没有心思再给萧夕拿貂裘,他战战兢兢地应付这些壮汉。 第396章 我是一个大夫 小心翼翼问道:“诸位好汉需要点什么,小店不一定有……” 为首的壮汉长着满脸络腮胡须,脸上还有粗糙的伤疤,凶狠喝道:“把你们店里最上等的貂皮大氅给我拿出来,要是你敢藏着掖着,我就剁掉你一只手!” 店主吓得险些跌倒在地上,忙吩咐伙计去里间取货。 这时镶雪已经望见站在店内的萧夕,眼神一震,却见萧夕对自己轻轻摇头,镶雪只好忍住不语。 付月低声问萧夕道:“怎么,你又要趟这趟混水?” 萧夕脸上波澜不惊:“你怕了?” “我怎么会怕?”付月轻嗔道,“我是怕你现在吃不消,待会儿你不要动手,应付这些小跳蚤我还真不放在眼里,你只吩咐是要断手还是断脚。” 付月与萧夕窃声私语,引起为首壮汉的注意,本来他们二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但是壮汉一眼瞅去,见萧夕容颜清雅却不失娇媚,实在是万中难寻的美人,不由狂性大发,大步走到萧夕跟前,哈哈大笑道:“小美人你也来买衣裳啊,其实你不穿应该更好看。”说着便将粗壮手臂伸向萧夕的衣襟。 付月一怒,正要去扭断壮汉的胳膊,却忽然听旁边一个冷冷声音道:“别碰她。” 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楚地传进壮汉的耳中,壮汉伸到一半的手臂又缩回去,转头看向胆大包天敢顶撞自己的人,原来却是站在萧夕旁边拎着米袋的白英。 壮汉见对方个头才及自己的胸口,简直是自寻死路,怒声道:“你是谁?” 白英看了萧夕一眼,从容答道:“我是一个大夫。” 众大汉顿时纷纷大笑起来,为首壮汉更是没把白英放在眼中,肆意嘲讽:“原来是个大夫,哎哟,笑死我了,看你这副小身板,我还以为你是个相公呢……” 话音未落,突然“砰”地一声闷响,为首大汉朝着门口被击飞,撞在门板上,门板掉下来砸在壮汉身上,大汉居然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其余众人顿时不笑了,纷纷不敢相信地望向白英,但见白英还保持着用米袋砸飞大汉的姿势,一副很轻松的表情,慢慢开口道:“你离她太近了,身上的腥臭味会熏到她的。” 地上的大汉捂着胸口还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英重新站直身体,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我说过了,我是一个大夫。” 萧夕顿时忍俊不禁,若要是说白英是个大夫,那也是个武艺超群力大无穷的大夫,这帮人还不得要吓傻了,等到这群恶棍落荒而逃的时候,就可以顺势把镶雪救下来。 为首的大汉被其余人扶起来,然而他虽然吃了苦头,但是却见萧夕他们只有三人而已,决计不肯轻易丢这个脸面,当即吩咐余众道:“去把进镇子来的兄弟都给我叫来,这三个人今天一个都别放过。”顿时便有三四个大汉得令奔出门外。 镶雪顿时喊起来:“姑娘你们快走,他们一伙有四五十人,都在镇子上。” 萧夕的神情却波澜不惊,转而对吓得直哆嗦的掌柜道:“我要的貂裘取来没有,我等着看货呢,你且进去催一催。” 那伙计进了里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估计已经被吓破了胆,缩在里面躲避,萧夕让掌柜去催货,其实只是给他找个理由进去躲避,等到待会儿那群乌合之众都聚过来,场面难免混乱,恐会伤及无辜。 剩下的大汉不敢对萧夕三人轻易出手,只把门口牢牢守住,好等待同伙来支援。 萧夕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打算,反而对为首大汉轻蔑一笑:“难道你不知道,打架要赢不是靠人多。” 大汉嚷嚷道:“不靠人多靠什么,就算你有个厉害的大夫,我们兄弟可是有数十个人,到时候一起上他难道还有办法?” 萧夕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要当个合格的老大,就要学会动脑子,打不过就要赶紧撤,不然自己吃了亏,还连累兄弟,会被兄弟们看不起的。” 大汉根本没听明白萧夕的话,这时有其余人陆续赶过来,大汉迫不及待发号施令:“都给我上,连那个女人也别放过,通通乱刀砍死。” 萧夕眼见二十余个如虎豹豺狼般的壮汉冲过来,微微冷道:“没文化真可怕,既然连我的警告都听不懂,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突然从两边墙壁的窗牖中翻涌进来莫名的飓风,与扑杀过来的壮汉们迎面相撞,飓风势猛,更带着玉州荒野上特有的严寒,顿时那群大汉露在外面的脸庞手臂都凝结成冰,刺骨的寒冷直往身体里面钻去,众人顿时疼痛得哇哇大喊,滚倒在门外的地上乱成一片,溅得满身都是雪泥。 后面陆续赶来的盗贼见前面的人莫名奇妙地在脏兮兮的大街上打滚,个个哀嚎连天,不由都愣住了,谁也不敢再贸然上前。 这时,但见萧夕从裁缝铺的门槛缓缓走出来,俯视还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匪首,缓缓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打架要赢不是靠人多,把事办好需要多动脑子,为什么你就不信呢?” 后面赶来的盗贼连忙把匪首及倒在地上的同伙扶起来,仓惶离去,沿街的行人都纷纷驻足观望,对着溃败而逃的盗贼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夕不愿意太招摇,便对付月道:“我们还是走吧,白英你去把镶雪的锁链给解开。” 这时掌柜急忙从铺子里面追出来,手里捧着*貂裘:“客人,这件貂裘您还要不,您把这伙盗贼给撵走了,小店免去无妄之灾,我给您算便宜点。” 萧夕已经没心思再买衣裳,然而付月却笑着转身答应:“好啊,你算我便宜点,多少钱?我要把它买下来。” 天上开始飘落绒雪,萧夕三人走在街路上,经过刚才那番动闹,很快街市又恢复往昔的热闹,来往行人与沿街叫卖声纷纷扰扰。 萧夕抬头望向天空,白茫茫模糊不清,就好像扶桑的未来一样。 第397章 救人 失去天帝,没有人站在权力的制高点上来平衡天下,恐怕这个天下会越来越乱。 凤兮呀凤兮,要是你在天上看到你所执着的这个世界变成祸与乱,你会瞑目吗? 这时,一直跟在萧夕身后的白英突然站住脚,眼睛一直盯着路边的小摊上,动也不动。 萧夕瞄了白英一眼,他还从未有过这般奇怪的举止,于是顺着白英的目光望过去,路边却只是两三个小摊贩在叫卖,还有在看货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萧夕问道。 白英指着站在小摊旁边扛着糖葫芦的那边问道:“那根竹竿上长的红果子可以吃吗?” 萧夕轻笑出声:“那叫冰糖葫芦,不过不是长在竹竿上的,是人们做好后串起来插在竹竿上卖的。”她见一向对除开天帝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毫不关心的白英居然破天荒对冰糖葫芦感兴趣,顿时觉得他其实也有这样天真的时候,于是转头对付月道:“你去给白英买一串冰糖葫芦吧。” 付月把手臂抱在怀里,眼睛朝天:“我不干,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我可不给他一个子儿花。” 萧夕劝哄道:“你看白英一路上帮忙拎米也怪辛苦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再说你也不是小气的人,当初你在巧州一掷千金,什么时候计较过这种小钱。”说着还轻轻推了付月一下。 付月只好答应:“真拿你没办法,我去买就是了。” 这时跟在后面的镶雪也跟着小声道:“萧夕姑娘,我也想吃冰糖葫芦。” 付月无奈道:“好,知道了,反正给你们买就是。” 于是白英跟镶雪的手中很快一人拿着一只冰糖葫芦,镶雪还在教白英道:“你要像我这样吃,里面的籽儿吐出来。”然而萧夕还是听见从白英的嘴里传来嚼着硬籽的嘣嘣声。 一行人正快要走到镇子出口时,渐渐行人便少起来,街市上清静下来。 萧夕一眼便望见在镇门旁边,那个叫做鳞趾的人正笔直站在雪中,微低着头,仿佛在专注盯着地上的什么,但是萧夕却知道,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这些人身上,而且越靠近镇门,他的警惕便越高。 萧夕走到鳞趾面前,微笑着问道:“县尹大人,你是在等我们吗?” 鳞趾迅速抬起头,他敏锐地觉察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娇美的女子才是这伙人的中心,接着他便点头道:“刚才在裁缝铺的事,我都看见了。” “既然你都看见了,身为县尹应该去捉捕盗贼,为什么还要把他们放走呢,你这个县尹未免太不尽职了。”萧夕带着笑意调侃道。 鳞趾却皱起眉头,他的眉斜长笔挺,皱眉的时候非但不显得愤怒,反倒多了两分忧郁。 “对付今天这些盗贼不难,但是对付他们背后的那伙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是无法做到的。若是我今天将他们缉捕入狱,他们背后的势力就会对整个镇子下手,到时候所有的人都逃不掉。”鳞趾凝视着萧夕,“你们今天带走他们捕猎的玉妖,他们一定还会找你们的。” 镶雪听罢,忙躲到萧夕身后,小声道:“萧夕姑娘,那些人好可怕,他们要杀死我。” 萧夕微微皱眉:“人已经救了,就绝不会再让他们带走。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就此走后,那些盗贼去而复返却找不到人,反而会对那些无辜百姓下手?” 鳞趾点头道:“正是,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留下来。” 萧夕轻笑一声:“你这个县尹还真是当得够窝囊,身为官府中人,非但对付不了横行无忌的盗贼,反而却来对付我们这些良民百姓,你就是这样委曲求全才活到现在的吗?” 鳞趾的眼眸中闪过痛楚,很显然被戳到痛处,但是他只是抿紧嘴唇,不出一声。 “我家里还有人等着米下锅吃饭,县尹大人,不如这样,我们打个商量,我也不希望看到镇上的百姓遭殃,你先让我们回去,等我们填饱肚子,再回来帮你对付这些盗贼如何?”萧夕含笑道。 付月却道:“你跟他打什么商量,他连盗贼都对付不了,难道还能拦住咱们的去路?” 萧夕却示意付月不要动气:“这件事也确实跟我们有点关系,不管怎样要是能铲除这些祸患,对这个镇子的百姓总是好的。” 这时鳞趾突然出声问道:“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萧夕答道:“大概距这个镇子五十里外。” “一去一来最快也要一天,你们在天黑前能赶来吗?”鳞趾问道,他并没有要阻拦萧夕离去的意思,他在心里总是隐隐觉得这个女子非同寻常,而且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萧夕却始终含笑道:“你放心,我答应过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 鳞趾听到萧夕的承诺,便闪身让开路:“天黑之时,我就在这里等你。”说完他便朝着镇子里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咱们凭什么要帮他的忙?”付月还是有点不乐意,有种倒贴别人的感觉。 萧夕边朝前走边道:“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些盗贼很可气,很想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付月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点头道:“当然想,居然被区区几个盗贼给羞辱,我还真有点咽不下这口气,刚才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既然你决定要对付这帮盗贼,那我今天晚上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果然只要稍微激将一下,付月就会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白英跟在后面提醒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一定不可以乱来,那些盗贼都又脏又臭,他是不会喜欢的。” 白英所指的他当然就是指萧夕腹中的胎儿,他整天心心念念的就是天帝的安危,萧夕只好答应道:“我知道了,你真是有点太啰嗦了。” 四个人便边说边朝前走,大雪茫茫,很快就看不见身影了。 萧夕四人回到住处的时候,雪已经越下越大,猎祜与棙如早已野猎归来,这次在白狐的督促下,二人没有再猎杀它的同族。 第398章 观战 只打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新鲜的野味熬汤最是鲜美,一打开门那股浓香就涌出来。 付月顿时心旷神怡,浑身舒坦:“真香,快给我来一碗热汤。” 但是萧夕却微微颦眉,默默站在外面,乍然闻到肉味儿,还是止不住犯恶心。 这时白泽听到归来的动静,忙从灶房里面出来,走到萧夕身边,神情担忧中着微微责怪:“你怎么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既不知道你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心里很担心你。” 萧夕笑道:“我只是去附近的镇子上转了转,有付月跟白英跟着我,你不必担心。” 白泽见萧夕把镶雪也带回来,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 镶雪答道:“我本来在玉脉山看守洞穴,但是忽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盗贼,用一张大网把我给捉起来了,他们把我带到镇子上,恰好遇到萧夕姑娘他们,是他们把我给救下来的,还狠狠教训了那群盗贼一顿。” 她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出来,听得白泽微皱眉头,果然萧夕这次出去又招惹事情,以她素日行事的风格,估计弄得整个镇子都沸沸扬扬的。 萧夕轻轻扯了一下白泽的衣袖,低声道:“白泽,我有点不舒服。” 白泽闻言,顿时把那些思量都抛在脑后,心思都专注在萧夕身上,忙柔声道:“那我陪你进寝房躺一会儿,待会儿再给你煮点米粥喝。”说着他便扶着萧夕走进寝房。 萧夕正思量着怎么跟白泽开口说今晚跟鳞趾约定的事,她知道白泽一向不喜欢自己招惹是非,现在更是希望只待在这里过平静是生活,哪怕日子清苦也无所谓,要是知道她又要出去打架,肯定会不高兴的。说也奇怪,她从前做事都是凭着自己的性情毫不犹豫,但是现在搁在白泽身边,却总是束手束脚,怕这怕那,说起来白泽也不是个坏脾气的人,怎么自己就在他面前矮下去了呢? 白泽见萧夕纵是躺在床上也不肯安安静静休息,想来定是有什么事想说却又顾忌着自己,他微微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在天昭台遇到萧夕,她就总是是非不断,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都往萧夕跟前扑过来,萧夕又向来心地善良正直,遇到那些不公平的事总爱打抱不平,这也是她的性情使然,说起来也正是吸引自己的原因之一。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白泽轻轻握住萧夕的手,“但是如果是太危险的事,我是绝不答应的。” “不危险,一点都不危险。”萧夕顿时从床上一下坐起来,吓了白泽一跳,“就是去教训几个欺负百姓的小盗贼。”接着萧夕便将在镇上所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白泽。 白泽闻言,沉吟少顷道:“若是在平日,我倒是不阻拦你,但是你如今身体不好,闻不得那些腥臭味,若是夜里打杀起来,焉能不见血,倒那时只怕你要难受了。” 萧夕却胸有成竹笑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有付月跟白狐,还有猎祜跟棙如,就连那个白英也是很厉害的,对付区区几个小盗贼还用得着我来动手,我只要在旁边观战就好了。”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白泽微嗔道,“看来今天无论我同意还是不同意,你都是要去的。” 萧夕倚到白泽的怀里,柔声哄道:“那当然不行呀,我现在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要你的同意的,你可是我的军师呀。” 白泽抱着萧夕,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你就是这么不听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身体养好,外面的事情那么多,你怎么管得过来呢。” “所以你要帮我嘛,”萧夕轻轻咬了一下白泽的耳朵,“就像咱们从前在狱台城对付辟马一样,天下的坏蛋是杀不完的,但是既然遇到了,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又不是打不过。” 白泽实在拿萧夕没办法,只好妥协道:“知道了,天底下就你最爱打抱不平,我去给你煮粥,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说着他便起身推门出去,没想到迎面就被一团雪险些打在脸上。 只见院子里白狐追着付月满院乱跑,简直有点丧心病狂的模样,口中不住骂道:“我让你背着我偷偷攒钱,看我不咬死你。” 面对发狂的白狐,付月也没办法,边跑边嚷嚷:“喂,那可是我的钱,不用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你吧。再说我自己偷偷攒点钱又怎么了,人活世上谁没个困难的时候,我现在不是拿出来用了吗?”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害我大冷天出去打猎,现在拿出来已经迟了……” 一人一狐就这么追逐着,渐渐又追到外面去了。 猎祜与棙如二人站在房檐下,神情都有点无奈,这个白狐的刁钻反正他们二人是领教过的,这个时候谁要是敢上去劝架估计就得挨它的尖牙利齿。 白英却在一旁神情淡定道:“不用管他们,我们吃饭。” 白泽望着白英唇边的点点血红问道:“你的嘴上沾着什么?” 白英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淡淡道:“没什么,是冰糖葫芦的糖渣,没想到人间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没想到一向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白英居然爱吃甜食,白泽不由轻轻摇头,转而问猎祜兄弟二人:“在镇子上发生的事,付月应该都告诉你们了。” 二人点头道:“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没想到如今盗贼猖獗如斯,居然连官府都压制不住。”他们兄弟皆是官府出身,对这种事的天生憎恨恐怕跟萧夕相比有过而无不及。 “这么说来,你们也打算今夜去镇子上?”白泽问道。 猎祜点头道:“我们愿意帮助萧夕姑娘对付这伙盗贼。” 果然萧夕的朋友都是一样的人,白泽无奈摇头,自己去灶房煮粥去了。 待到雪野渐渐变得昏暗,天幕低垂,落雪渐止,猎祜熄灭炭火,然后推门走出来,其余诸人皆已经在院中等候。 第399章 驯化 萧夕披着*貂裘朝着镇子方向遥望,轻声道:“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付月扫了眼众人,嘀咕道:“不过是对付几个盗贼,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萧夕道:“对方人多,我们要提防他们会滥杀镇上的百姓,所以都去帮忙会更稳妥,而且镶雪曾经说过,那些盗贼头领还有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玩意儿,还是谨慎点好。” 白狐在地上抬起后腿弹弹身上发痒的地方:“我身上好痒,快点去把事情办好,回来我要洗澡。” 萧夕微微一笑,抬臂唤来垂云,众人便跃上去出发。 天暗下来总是很快,镇子大门外的灯楼上,鳞趾望着黑夜渐渐吞没远方,但是要等的人却还没有来,难道她竟然会食言,鳞趾不由皱眉叹气,若是当真信错了人,恐怕今夜这个镇子就要被攻破,全镇的百姓都得遭殃。 正在这时,四周暗夜中忽然传来暗沉铿锵的铁蹄声,践踏着深雪奔驰而来,密密集集不知有多少。 是那伙盗贼来了,听这动静还是全部都出动了,鳞趾微微低着头,竭力保持着镇定,但是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伙盗贼很快就逼近镇子,但是他们却没有立即闯进来,却围绕着镇子不停跑动,把整座镇子的百姓当作被圈养的猎物一样,寻找着最恰当的时机再捕杀。 鳞趾匆匆走下灯楼,侍卫很快跟上来禀报道:“大人,所有的兵士都已经按照大人的部署就位,但是我们的人数还是太少。另外,镇上的百姓被盗贼所惊扰,都很惊惶,不少百姓聚集到官府门外寻求庇护。” 曾经玉州还太平的时候,这伙盗贼还不过是区区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贼,但是随着玉州被巫族洗劫一空,整个玉州开始,这伙盗贼借机壮大势力,拉拢许多性情凶恶的暴徒入伙,渐渐便成为当地的祸患,如今新登基的天帝驾崩,盗贼们更是用些邪术来对抗官府,连官府都毫无办法,只好与之商谈妥协,才换来彼此相安无事。但是因为今天萧夕教训了那伙盗贼的缘故,官府与盗贼之间脆弱的平衡终于被打破,鳞趾心中最担忧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其实也不怪她,毕竟那伙盗贼本性暴虐,侵犯镇子也是迟早的事,是官府本身没本事压制那伙盗贼,又何必怪罪那位姑娘,鳞趾轻轻摇头,对侍卫吩咐:“让那些百姓都回去,现在官府已经无力再保护他们,若是要寻求庇护,还是去祈求上天吧。” 正在这时,忽然天上传来羽翼鼓动的声音,从天而降的骤风吹得地上积雪乱散,雪舞散尽后,鳞趾的对面十余丈之外出现五六个人的身影,一个人朝着鳞趾走来,鳞趾定睛望去,不由惊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萧夕轻轻拂去身上落雪,神情波澜不惊:“外面那群盗贼把整个镇子围得密不透风,所以我只好直接落在镇子里,我把我的人都带来了,今天晚上都会协助你铲除这伙盗贼。” 鳞趾本来也算是见过世面,见到萧夕这般出人意料的出场,更加坚定她绝非寻常人,虽然他们总共只有六个人,但是所不定这六个人倒比那数十个官卫加起来还管用,当即点头道:“好,我替全镇的百姓先谢过姑娘,我本以为……姑娘不会来了。” 萧夕却含笑道:“我既然说过会来,就一定会来,今天这仗,你一定不会输。”接着她转身对跟随的众人道,“猎祜与棙如,你们二人本来就是官府中人,今天就按照这位县尹大人的吩咐,安排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其余的人先跟着我,待会儿再看情况行动。” 鳞趾道:“正好镇子东北角还缺两个人手,就请二位先去那边补缺如何?” 猎祜与棙如便站出来答道:“好。” 鳞趾见他们二人身量魁梧挺拔,气宇轩昂,从前只在阿父身侧才有机会见到这样出众之人,没想到今夜也会有幸遇到这种人,当真是大有助益。 待兵士带领猎祜兄弟二人离去后,鳞趾又对萧夕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伙盗贼其实都是所聚,若是真拼刀剑武艺,我倒也不惧他们,只是他们手中还有一件古怪邪门的物件,唤作‘缚生网’,但凡被此网所缚,无论人还是妖,都无法挣脱,并且此物还可以随意变化大小,若是今夜盗贼以此网来网缚整个镇子,我们落在网中,恐怕会很难逃脱。” “这么古怪邪门的物件,那伙盗贼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萧夕问道。 鳞趾轻轻摇头:“据说是从天州用邪术炼出来的邪物,不知怎么就落到这伙盗贼手中,用来对付官府,欺压百姓。” “你是说扶桑新出现的那块地域,可是人们不是都说天州草木繁盛,适宜人居,似乎许多玉州人都迁居到天州,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邪物来?”萧夕心中疑惑不解。 鳞趾又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认为天州既是奇异之地,必然有奇异之物,纵然是有邪物出现,倒也并不奇怪,毕竟天州还没有州牧去驯化。” “驯化天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夕微微颦眉追问道。 鳞趾轻叹一声:“其实不瞒姑娘,我的阿父便是曾经玉州的州牧,他经历过被巫族洗劫,杀死所有姬妾后,极度惊惧之下便自尽而亡,这些事情是他生前曾经告诉过我的。州牧之职责并不仅仅在于治理百姓,其实州牧本身的存在便是天帝授意,也可以说是应天之命,而他们最重要的天命就是驯化州域。据说在扶桑创世之始,这个世上飘溢着邪浊之气,可以被炼成各种各样的邪物危害无辜性命,因此天帝在任命州牧的时候就会同时赋予他们神力,只要他们还在自己的州域上,充斥在地上的邪浊之气就会沉入地底,地面上的万物生灵才可以平安繁衍,百姓拥戴州牧,也是因为州牧本身就是和平安宁的象征。” 第400章 邪物 镇子外面纷沓的铁蹄声中,萧夕听着鳞趾静静述说,心中已然无法平静:“没想到州牧原来对一州之安宁这么重要,我原以为,州牧只不过就是辅佐天帝的重要臣民而已。” 鳞趾微微苦笑道:“姑娘未免太看轻州牧的职责,就譬如我的阿父,他在最危险的时刻却没有面对的勇气,反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抛弃玉州百姓,我有时候真为这样的阿父感到羞愧不已。我认为一个好州牧,无论在何时都应该以自己的百姓为重,无论面对怎样的危险都要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百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尹,不能做什么大事,但是我只想尽自己的努力保护这座镇子的百姓,哪怕为此付出性命,至少我也是问心无愧。” 萧夕轻叹一声:“听见你说这番话,我也真为自己的无知与自私感到羞愧。”萧夕始终都还记得轩辕凤兮在临终时将那枚天州牧的牌碟交付到自己手中,她那般坚持要任命自己出任天州牧,是因为她真的信任自己可以治理好天州的百姓,可以荡涤在地上游弋的邪浊之气,让天州的万物生灵都可以安然生长,在她的心里,只有把天州托付给自己,她才会放心吧。 想到这里,萧夕心头涌起痛苦,说到底还是自己辜负了轩辕凤兮的期望吗,是因为自己太渴望跟白泽独自过自己的生活,只过自己的生活,这样算是自私吗? “姑娘,我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我只是个县尹,说这些实在太自不量力了。”鳞趾轻声抱歉。 萧夕却摇摇头道:“并没有不妥,只是想到有的人明明有能力去做的事却偏偏要推避,自以为是急流勇退,其实也是在逃避责任。好了,我说这些干什么,眼下还是击败这些盗贼最要紧。” 付月望着萧夕与鳞趾不知说些什么话,看神情萧夕倒是颇有触动,于是拿胳膊肘捅了一下白英:“喂,你不是不让外人随便接近萧夕吗,你看那个鳞趾跟萧夕挨得多近,你怎么一声不吭了?” 白英却淡淡道:“我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是有正气的,他是不会伤害萧夕的。” 白狐耸了耸耳朵:“对哟,你看那个人眉眼也是蛮清俊的,跟萧夕两个站在雪中挺般配的。” 付月瞅了白泽一眼,又轻轻踢了白狐一脚:“吃了那么多饭怎么还闭不上你的嘴。” 不过白泽倒是并没有什么所谓,萧夕的性情就是这样,要是遇到跟自己聊得来的人,话就会变得多起来,也许这个叫鳞趾的人是个值得结识的朋友,不然萧夕怎么会对他青睐有加。 正当这时,突然从镇子周围传来一声清哨划破雪夜,鳞趾神色一变:“不好,是盗贼开始动手了。” 很快那密集的铁蹄声便消失了,紧接着夜空中突然出现一张巨大而血红的网,仿佛生了羽翼一般,自镇子西南上方朝东北方向铺开,将整座镇子都网缚在网下。 “这就是盗贼手中的邪物?”萧夕仰头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撒在空中的巨网。 鳞趾点头道:“没错,这张网中没有破绽,没人可以逃出去,但是外面的盗贼却可以杀进来,而且他们在这张网中会变得更加强悍,就好像被施了邪术一般,个个都可以以一当十。” 话音刚落,从镇门外便响起喊杀声,兵器碰撞交织的激荡声传进萧夕耳中,萧夕不由心中一沉,若是这样,那么镇子上这些兵士还真是白白送了性命。 她当即转身对付月与白狐道:“你们两个快去镇门支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要让那伙盗贼冲进来。”她这句话便是默许付月与白狐以妖魔姿态去对付盗贼。 付月与白狐得令,当即奔向镇门方向,鳞趾望着付月的背影露出担忧表情:“他就带着一只白狐,难道可以对付那伙盗贼?” 萧夕笑了一下:“要是连他们两个都对付不了,那今天就没人保得下这个镇子了。” 正说着,背后街市的尽头黑暗中也响起盗贼的喊杀声,原来盗贼居然是从两个方向分别杀进来。 鳞趾当即朝街市奔去:“大部分防守兵力都在镇门,街市那处只有七八个人,我去支援一下。” 萧夕也跟着鳞趾奔过去,经过白英的时候却被他扯住,白英道:“你不准去,那里真的很不干净。” 萧夕甩了一下却没甩开,顿时嗔责道:“既然来都来了,还管什么干净不干净,不去帮忙难道让我带着这里看热闹?” 白英顿时沉下脸:“你别忘了,你的肚子里还有……” “你别说了,”萧夕急忙打断白英,“你再敢说一句我就跟你翻脸。” 这时一只手臂伸过来挡在萧夕跟前,白泽微皱着眉对白英道:“你放开她,我陪她去。” 白英抬头瞥了白泽一眼,却没有妥协的意思,仍旧牢牢扯着萧夕的衣袖。 突然白光一瞬,白英手上一松,扯着萧夕的半截衣袖居然被锋利的刀刃划破,白泽手持短剑,对白英微冷道:“不要拦着萧夕,我说过我陪她去,我会保护她的。” 萧夕心头一热,握住白泽的手,拉着他便越过白英朝街市跑去。 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白英低头望着还留在手中的小半截衣袖,没想到这个白泽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有他保护着萧夕的性命自然没有危险,但是现在的萧夕是怀着天帝的,冒冒失失跑进那种血腥交缠的肮脏地方,只会给她自己徒添麻烦。 萧夕与白泽踏进黑暗中街市,突然她的脚下踩到一个身躯,被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被白泽拉了一下。 借着莹莹雪光,萧夕定睛一瞧,那副身躯乍然是一个死人,面目狰狞痛苦,而他的鲜血还在身下漫延开来,把白雪地面给染成黑色。 萧夕不由一愣,再顺着街市朝左右两侧望去,只见满街上横七竖八的百姓尸体,以各种挣扎的姿势一动不动,而鲜血更是如溪水一般汩汩在地上流淌。 第401章 禁忌 黑暗的街市上,暗沉的大滩血迹遍布墙角与地面,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那种血腥味没有立即弥漫开来,却在一点一点强势地弥漫开来。盗贼不知究竟从什么地方下手,居然在悄无声息中就攻杀进来,屠戮百姓。 这一切都看得萧夕暗自惊心,从前并非没有跟盗贼打过交道,但是这伙盗贼的残忍与暴虐简直有如饿极的猛兽一般,这些盗贼简直不是人,而是禽兽所化。 萧夕顿时心头恶心翻涌,扶着墙壁险些吐出来,白泽扶着萧夕,着急道:“要不你先回白英那里,我去找那位县尹。” 萧夕极力忍耐着不适,正打算摇头,突然墙壁上正对着脸庞的破开的窗牖中,黑暗中露出一张满是獠牙的嘴来,两眼散发着青光,那是一张极其古怪的人的脸庞,狰狞着便朝萧夕扑过来。 白泽反应极快,将萧夕朝怀里一扯,短剑已经迎了上去,只听半空中“铛”地一声清响,短剑正好卡在那张獠牙大口中,白泽又反手朝外一拔,只觉得那张嘴力气大得惊人。 而隐没在屋内黑暗中的人也跟随着白泽的短剑扑出来,原来是一个身穿兽皮的盗贼,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然而仔细望去,却发现除了脸庞发生变异,就连全身露出来的手臂也是筋脉暴起,指甲暴涨,如同兽爪,这分明就是好端端一个人却变成野兽的模样。 萧夕抬头望向天上罩在镇子上方的那张红得发光的巨网,难道这些盗贼在巨网之下就会变成这种怪样子吗?这般如猛兽的盗贼确实凶悍可怖,难怪鳞趾说起这张邪网居然还会露出微微的惊惧。 当即萧夕也不再抱有任何怜悯之心,指尖轻动,半空中便幻化出一头风兽来抵御扑过来的盗贼, 异变的盗贼如发狂一般与风兽缠斗,到底是条风所化的风兽,不过几下便一口咬在盗贼的咽喉处,鲜血喷溅出来,盗贼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然后便四肢瘫软不再动弹,紧接着他身体的变异之处便急速变了回去,獠牙消失,手臂也恢复如常,看来正好印证萧夕的猜测,盗贼的异变果然与这张邪网有关。 虽然盗贼没有对萧夕造成威胁,但是萧夕看在眼中仍然感到惊心,不由自语道:“要是今天所有的盗贼都变成这副模样,那么这个镇子就真的要遭殃了。” 白泽把萧夕护在怀里,刚才险些被盗贼给暗算,让他愈发不愿让萧夕再往前走,他劝说道:“这些盗贼虽然力量不如你,但是狡猾阴险藏在暗处,且数量众多,就算咱们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萧夕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红网,眉头一皱:“看来只有想办法撕破这张烂网了。”说罢她指尖轻动,风兽朝着空中跃去,瞬间化为垂云朝着邪网扑过去,企图用利爪撕破这张网,然而每当垂云挨到那张网时,便如同抓到坚不可摧的铜铁一般,根本无法扯破。 “这究竟是什么古怪玩意儿?”望着天上的垂云无法撕破红网,棙如不由一怔,他的脚边横卧着两具盗贼的尸首,但是自己也受了伤,猎祜也好不到哪儿去,手臂上的鲜血淌落在地上,但是盗贼还在往镇子里面冲过来,一同抵御的兵士们根本没办法与这些变异的盗贼相抗,大多已经被杀死,只余三五个人还在且战且退。 而天上的那张网已经在缓慢地朝地面罩下来,它在收缩范围,将剩下的人当作猎物被网缚起来。 “阿弟,用青铜龙雀。”猎祜断声道。 棙如与猎祜微微交换眼神,手腕翻转,手中所握的那柄青铜雕镂微微弯曲的刀瞬间发出明耀的光芒,他攀着身边的墙壁轻盈跃上房檐,朝着天上缓缓压下来的红网奋力劈斩过去,顿时刀光化为一道巨大的青辉波浪,红网与波浪相撞,竟然发出“嘣嘣”断裂的声响,裂出一个大口来。 垂云顺势抓住被撕破的缺口朝着反方向撕拽,裂口便越来越大,最后整张巨网被生生撕成两半。 镇子上正在拼搏厮杀的人望着天空中的异相,全部都惊呆了,盗贼们没有邪网的力量,身上的异变皆迅速消失,变成普通人的模样,大惊之下纷纷朝着镇子大门方向撤去。 然而当盗贼们一窝蜂逃窜到镇门时,黑暗中两只巨兽一左一右分别从镇门两侧踱出来,将盗贼们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它们的嘴角还低淌着鲜血,但是却不是它们的,云轩前爪一挥,将一具死去的盗贼尸体抛到盗贼们的跟前,然后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这些人的味道可真够难闻,连血都是臭的。” “你怎么这么多话,赶紧把这些盗贼干掉好跟萧夕交差,估计萧夕对这些没人性的家伙也不会有怜悯之心,就算今天把他们全部都杀掉也无所谓。”九尾妖狐的眼眸散发着凶狠的光芒,一步一步逼近瑟瑟发抖的盗贼们。 而那伙盗贼已经完全被吓傻了,他们没想到就是这个如瓮中之鳖的镇子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冒出这么些厉害的帮手,居然连无敌的邪网都给撕破了。 惨叫声在镇门外响起,回荡许久,然后终于回归平静。 街市的一个角落里,传来抑制不住的呕吐声,萧夕扶着墙吐得脸色发白,白泽站在身后给她轻轻拍背,柔声问道:“好些没有?” 萧夕擦了下嘴角,抬起头喘着气道:“我没事,就是闻到不好的味道实在忍不住。” 话音未落,萧夕觉得身体一轻,被白泽给抱起来搂在怀里,又听他柔声道:“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再劳心费神,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萧夕将脑袋倚靠在白泽的肩膀上,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幽微的味道,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脑袋昏昏的就快要睡着了。 然而白泽的长眉却微颦起来,想到刚才白英阻拦萧夕的情景,他为什么要阻拦萧夕,为什么萧夕现在不能闻到血腥味,这似乎并非什么病症,而更像是一种禁忌。 第402章 误会 木屋外面寒风呼呼作响,萧夕躺在屋里的床上,终于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白狐就卧在枕头旁边,见萧夕眼眸微动,慢慢睁开眼,顿时激动地站起来道:“哎哟,你可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三天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萧夕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被褥上,脸颊微白,显然身体已经很虚弱,但是她却揉着额头道:“我并不觉得疲惫,怎么会睡这么久,镇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要不要我给你端盆水来,让你照照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我还奇怪你怎么这些天就怪怪的,原来是肚子里多了个捣乱的家伙。”白狐说着还伸出爪子戳了下萧夕的肚子。 萧夕心里一急:“你别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你就别骗我们了,那个大夫都告诉我们了,快点如实招来,你肚子里孩子的阿父是谁,该不会是那个整天冷着脸的白英吧?”白狐跳到萧夕的膝盖前面,一副认真表情。 萧夕简直哭笑不得,那个白英居然背着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把什么都说出来,天知道他们会怎么看这件事,还有白狐这种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就已经够难应对了。 萧夕懒得回答,挥手要把白狐赶下床去,这时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白泽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到萧夕醒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但是神情中亦难掩淡淡的愠怒。 看这表情,肯定也是知道了腹中胎儿的事情,萧夕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低下头没有说话,白狐知趣地跳下床挤出门外,萧夕顿时觉得整个屋子的气氛沉闷得叫人慌乱。 还是白泽先开口,他把水盆搁在床跟前道:“既然醒了,我给你擦下脸。”说着便拿帕子沾湿后绞干,轻轻地给萧夕擦拭脸颊,萧夕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长长舒出一口气。 萧夕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白泽微微颔首,但是还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更生气的表情。 “其实我本不该瞒你,但是这件事连我自己都很难接受,我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没敢告诉你。”萧夕小心翼翼观察白泽的脸色,生怕他会突然生气。 但是白泽却还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淡淡问道:“你怕我误会什么?” “嗯……”萧夕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道,“这个孩子本来……不是我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我的肚子里来,我、我又没有成亲,孩子来得莫名其妙,我就算是他的阿娘,可是他的阿父……又是谁呢,我也不知道呀,假若你问起来,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又怎么敢告诉你呢。” 白泽静静听着,听到后来突然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萧夕顿时怔了一下:“你笑什么,我可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解释,难道你以为我在讲笑话?” 白泽的神情却变得温柔起来,刚才那种微微的愠怒也消失了,他望着萧夕轻声道:“其实在我看来这件事虽然令人很惊讶,但是也并非无法接受,天帝本来就是天赐,无父无母,只是由前任天帝担负教导的职责,它可以在神木上生长,也可以在你的身体里生长,我并不觉得太奇怪,当初我也是被阿娘从才州的胎木上摘下来放到天昭台的神木上生长的。” 萧夕简直被白泽的淡定震惊了,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道:“可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不应该是你的吗,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白泽却误解萧夕的意思,微惊道:“你是要我负责将来对他的教导吗,可是我未必可以胜任,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些大贤者来当帝师?” 萧夕彻底语塞,两个人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她叹了一口气道:“反正你不生气就好,至于将来的事就等将来再说吧。” “我怎么不生气,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去战斗,要是我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你去镇上。”白泽微颦修眉,“你看你现在的脸色,真是让我担心。” 萧夕轻摇他的手臂,然后偎依到他的怀中,撒娇道:“我就是有点饿,其实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吧。” 白泽低头在萧夕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早就熬好了,正在炉子上热着呢,就等着你醒过来,我现在就给你盛去。”说着便起身走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白英就推门进来,就站在门口望着萧夕,见到萧夕并没有要死的样子,神情难得有种大起大落的轻松。 萧夕抱着膝盖瞪了白英一眼:“你这个叛徒,你怎么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就算白泽可以接受,但是也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你知道不知道?” 白英却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不会死,我自然会守口如瓶,在镇子的时候,没想到你频繁使用灵力,导致天帝与你都变得极为虚弱,你昏死了三天,难道叫我在你死后再把缘故告诉他们?” “这么严重,”萧夕顿时吃了一惊,“倒真是我自己疏忽了,照你这样说,我以后在天帝生下来之前,岂不都得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 “那是当然,”白英一副认真表情,“告诉他们也好,以后就不用我一个人辛苦看着你,简直是防不胜防,天帝怎么会选你,现在看来简直无异于自寻死路。” 萧夕顿时生气道:“你少得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愿意,你要是有本事你来生……” 这时一声轻咳打断二人,付月从半掩的门闪进来,对萧夕道:“别发火,你现在不能动气,白英,你也少说两句,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照顾萧夕,不会再让她乱来。” “谁说我乱来,难道我不该去镇子打盗贼,”萧夕愈发生气,“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我不想跟你们说话。” “好,好。”付月连声答应,扯着白英往外走 第403章 背黑锅 带上门时又探头回来道,“你要是想跟谁说话我们就让谁进来,你可千万别生气了。”说完赶忙忙不迭关上门。 一晃便是两个月,玉州迎来最温暖的季节,但是仍旧是冰雪无涯,只是少有暴风雪,有时候遇到晴天,日头散发出暖暖的光,萧夕便坐在木屋后面的小雪丘上迎着太阳闲坐。 这天,日头把雪丘上凸出来的黑石上的雪给晒化了,萧夕便坐在石头上,披着*貂裘,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神情懒散,她懒懒打了个哈欠,便听见雪丘下面有人道:“你最近愈发懒了,刚午睡起来怎么又困了。” 萧夕低头望去,原来是付月,她懒懒答道:“大概是太闲的缘故,整日里犯困,你来陪我说说话。” 付月便走到雪丘上坐下,萧夕白嫩的脸颊跟刚磨好的豆腐似的,在阳光下还微微闪耀着透明的光泽,他不由啧啧道:“整日里什么都没让你干,把你养得跟雪琢的似的。” “我倒想找点事做,可是你们连我去镇子都不让,我最近都长胖了。”萧夕伸了个懒腰,仰头望着蔚蓝天空,“你说咱们还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之前明明是你偏要来,怎么现在又不想待了,你就不怕白泽听到这话会不高兴?”付月笑着揶揄道。 萧夕嗔瞪他一眼,白泽的心思她自然最清楚,如今扶桑乱世,他就只想在玉州这个荒僻雪域上跟萧夕清清静静生活,根本不想再去涉足外面那些纷争。这里虽然寒冷偏僻,但是却没有人来打扰,恰如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境,因此白泽的心情一直都很好,萧夕看在眼里,怎敢提要走的事。 付月见萧夕一副垂头丧气表情,便问道:“你从前不是也说过,想要跟白泽两个人避世而居,再不理会外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现在这种生活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吗?”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变过,但是那样做的前提却是让扶桑不再有纷争,可是你看现在扶桑失去天帝,不知还要乱成什么样子。”前些时日去镇子剿灭盗贼时所遇到的邪物令萧夕既惊讶又不安,如果天下出现那般邪物,不知多少无辜性命会遭殃,而且邪物居然出自天州,这也是最令萧夕无法释怀的。 付月摇头道:“你能做的事都做了,天下再乱又跟你有什么相干?” 萧夕凝视着付月:“如果真的跟我有关系呢?”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石牌碟递给付月。 付月疑惑地接过来一瞧,但见那块牌碟上赫然刻着“天州牧”三个字,翻过来一看,背面却是萧夕的名字,他登时吓得险些把牌碟掷出去,急声问道:“这块牌碟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究竟是真是假?” 萧夕答道:“这块牌碟是当初在天昭台时,轩辕凤兮临死之前交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上面竟然会刻着我的名字,但是既然上面已经刻上我的名字,那就是说无论天帝是否正式授命,我都已经是天州的州牧,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那你……你……”付月连说了两个你字,接着一声长叹,“难怪你会想着要离开,是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吧?” 萧夕点头道:“是啊,听说许多百姓都迁居到天州生活,但是天州却没有州牧来治理,而且又出了邪物,我心里很担忧,也很愧疚,虽然我并没有接受这个职位,但是现在它却已经是我的职责,放任百姓受到危险却不理会,不是一个好州牧该做的事。” 付月简直听得头疼:“可是你现在要好好休养,那个白英说你不能再去干那些危险操劳的事,就算你是天州牧又怎样,难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夕的眼神有点可怜,“我就是想去天州看一看,那里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若是去了,恐怕只会更不放心,整个扶桑都乱了,难道天州还会幸免?”付月有点生气地望着萧夕,“我看你就是想要走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所以想要我来说,我说你怎么有心情来跟我聊天,其实就是来让我背这个黑锅,对不对?” 萧夕只好点头:“你果然最了解我,那你到底帮不帮我这个忙?” 付月冷哼一声:“你信不信白泽跟白英两个听到后会杀了我,你就只顾天州的百姓就不管我的死活?” 萧夕心知付月一向最是听自己的,这话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还是会去做的,于是笑着脸去摇付月的胳膊:“你不是还有白狐这个盟友吗,你先对它说去,让它帮你说话。还有猎祜跟棙如,你们看他们身怀武艺,都是难得的英雄人物,却天天跟咱们在这里捉鸡逮兔子,实在太屈才了,倒不如咱们同去天州,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你越说倒还越有理了。”付月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角上的雪,从雪丘上跃下去,径直去木屋里了。 半个时辰之后,火坑旁边正在打盹的白狐眼前,多了一块闪闪发光的玉石牌碟。 白狐歪着脑袋念出牌碟上面的字:“天州牧,天州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天州就是扶桑海域沉下去然后重新出现的那块地域,被轩辕凤兮在死前命名为天州。”然后付月又将牌碟翻过来,指着背面问道,“你看这上面是谁的名字?” 白狐定睛看去,刚张大嘴准备要打的哈欠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顿时惊得跳起来:“萧夕的名字怎么会在上面,她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天州牧?” 付月叹气道:“这是轩辕凤兮在临死前交给萧夕的,现在退也退不回去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现在萧夕想要回天州,你说该怎么办?” “她居然要回天州,”白狐怔了一下,“果然是萧夕做事的风格,既然她要回,那咱们就跟着她去呗。”白狐的态度倒是很洒脱,反正是跟着萧夕就对了,管她去什么地方。 第404章 半妖 付月摊摊手道:“但是现在的麻烦是,咱们得去说服白泽跟那个白英,不然这事儿恐怕不成。” 白狐紧紧盯着付月:“敢情你是叫我去送死的,你信不信最糟糕的事情是今晚我被炖成狐狸汤喝?” 付月笑眯眯地把白狐捞起来抱在怀里安抚道:“怕什么,要死也是咱们两个一起死,还有萧夕给咱们收尸呢,白泽现在就在灶房,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试试?” 一座天然石桥横跨在两侧山崖间,一辆马车停在石桥边的树下,萧夕从马车上下来,天气虽然炎热,还好是在山中,还有点凉爽,一行人都在树下周围歇息。 在付月与白狐冒着生命危险提出要来天州的建议下,白泽与白英虽然生气,但是终究也没有坚持反对,几个人便到镇子买了马车,载着萧夕一路颠簸朝天州而来。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来到与天州交界的这座石桥,萧夕坐在石头上,精神却尚好,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来,若是不仔细便瞧不出来,但是同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白泽把水袋递给萧夕道:“喝点水,休息片刻再赶路。” 萧夕接过水袋,见白泽仍旧微凝着脸,虽然勉强答应陪伴萧夕来天州,但是心里却是不情愿的,一路上很少见他开怀笑过,萧夕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这时便听棙如问道:“石桥对面就有茶铺,为什么我们不去?” 就在石桥对面,紧挨山路确实有一间茶铺,茅草屋顶,用草帘隔开里头与外面,隐约可以瞧见屋里面还摆着桌子凳子,但是却没有一个客人。 “你再仔细观察,有没有发现这家茶铺很奇怪?”猎祜提醒棙如道,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茶铺上带着微微警惕。 棙如点头道:“照理说这家茶铺位于通往玉州的必经之路,来往商客就算不多,那也不该这般生意冷清,确实有点奇怪。”他又朝茶铺前面的山崖下望去,但见从崖壁上长出来的树枝繁茂,但是里面却似乎还挂着烂布之类的衣物,怎么会有人把衣裳扔进山崖下? “难道说,这是家黑店?”棙如轻声低语,也暗自提高警惕。 付月笑了一声:“黑店又怎样,难道还能亏咱们,白狐,不如咱们去会会他们,说到底跟咱们也算同出一脉。”说话间,对面的草帘被掀开,里面懒洋洋走出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来,看神情好像是刚睡醒,而他的身后居然还冒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白狐也来了兴致:“居然在这里遇到半妖,还真是稀奇,历代天帝还在位的时候,半妖根本都不敢现世,没想到现在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开店做生意,当真是稀奇。” “可不是么,就算是在玉州跟巧州,也只是见到偶尔有半妖出没,还是躲避人族,这里才刚到天州的边界,居然就有半妖大摇大摆在眼前走动,不去瞧瞧真是让人心痒。”付月说着便站起来,对萧夕道,“我跟白狐去弄清情况,现在快日落了,要是可以就有歇脚的地方了。” 眼见白狐跟着付月走向石桥对面的茶铺,萧夕问白泽道:“记得自从我来到扶桑直到玉州,也从未见过半妖,半妖究竟是什么来历?” 白泽答道:“扶桑自上古时代种族繁杂,天帝也不会庇佑所有的种族,其中就是以妖魔与半妖最为世人所厌恶,妖魔并非都是伤人性命,但是有些妖魔生性好血噬杀,而且又有妖魔诸如云轩与九尾妖狐之类力量强大,所以招致天帝的打压;半妖是人族与妖结合而生下的族类,虽然没有妖魔那般强大的力量,但是同时也被人族当成异类,但凡现世便会遭到驱逐与屠杀,因此只好世代躲避,而且半妖的繁衍异常艰辛,人族的胎木是不可以繁衍半妖的,因此半妖的种族对人族也没有威胁,各州牧几乎是不加理睬的态度,就连阿父在世时,也是对州域内的半妖不闻不问。” “原来是这样。”萧夕点点头。 棙如却道:“其实不闻不问看似是对半妖的宽容,实则也未必。我曾经在才州时,就遇到过一户人家,男子与一个半妖女子相好想要结为夫妻,但是却被世俗礼法所不容,二人只好偷偷生活,结果还是被同村人发现,那个半妖被毒打致死,男子最后也殉情而死。人族对半妖的不闻不问其实也是默认人族可以对半妖为所欲为,这些半妖有时候却也是很可怜的。” 白泽望着萧夕听得兴致勃勃,便微垂眼道:“你该不会还没有到天州牧官署,就已经想着怎么去治理天州的百姓?你不要小瞧半妖,他们之所以会被人族排挤杀戮也是有原因的,半妖最喜欢偷食人族的胎果,关于这一点你知道吗?” 这下萧夕不说话了,白泽又指向付月与白狐进去的茶铺:“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亲自去问,半妖倒是素来不喜欢撒谎。” 萧夕望向石桥对面的茶铺,这些半妖究竟是怎样的呢? 而那头付月与白狐已经掀开草帘走进茶铺,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伙计见有客人来,便走过来道:“客人赶路应该口渴了,我去给你上一壶茶来。” 付月却道:“我倒不口渴,只是从来没见过半妖在光天化日之下开店,所以进来瞧瞧。” 伙计笑道:“客人有所不知,天州不是人族的地盘,各族在这里都很自由,所以我们半妖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反倒是那些人族,见着我们也得收敛些,嚣张不起来。” “原来天州是这样好的地方,我倒是之前从没听说,不如你再跟我讲讲。”付月故作惊讶,示意伙计就在对面坐下来。 伙计打量付月道:“一看客人你便不是人族,我跟你唠嗑两句也没妨,自从天州出现后,甭管人族也好,还是其余各族都想要在天州占据一席之地,我们半妖更是要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现在的天州,邪气四溢,人妖并存,比之其余各州简直乱着呢。” 第405章 讲道理 “不过这样也好,没那些个规矩束缚,大家伙愿意干嘛就干嘛。” 付月又问道:“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谁会管呢,天州牧都不知有没有呢,天帝死得太突然,恐怕都还没机会来任命,不过也不算没人管,就咱们半妖一族,就出了一位归荑大人,坐镇在浮丘山上,管理整个天州范围内的半妖,但凡是要来天州落户的半妖,都得到他跟前去报个名户,我看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得趁早去呀?” 有山风吹进草帘,屋内微凉,付月故意对白狐说道:“咱们初来乍到,确实应该去拜一拜老大,那就请这位伙计给咱们领个路?” 伙计奸笑着搓手道:“这个好办,但是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付月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三枚银贝递到伙计手中,伙计忙点头不迭:“你看外面,一旦日落咱们店就关门,到时候我就带你们去见归荑大人,外面那些人也是跟你们一起的吗,我看上去怎么还有人族?我们店可是有规矩的,但凡人族都不能去见归荑大人,他最讨厌人族了。” 付月道:“那好,我让他们今夜在店内过夜,你带我们去见这位归荑大人,我这就让他们进来,你去把房间给收拾一下。” 伙计爽快地答应下来,付月便与白狐走过石桥,把店内发生之事说了一遍,萧夕道:“没想到这么快天州就被各种势力给分了,我也想跟你去见这位归荑大人。” 白英当即反对道:“我不同意,对你来说太危险,难道你忘了在玉州发生的事。” 萧夕却道:“我不会乱来,只是去摸清情况而已,这个归荑既然能够号令所有的半妖,肯定有他自己的办法,倘若将来我想要在天州执政,恐怕早晚都得去会他。赶早不如赶巧,我看今天就很好。” 白英还想说些什么,白泽这时却开口道:“让她去,你今天不让她去,她来日肯定会想办法偷偷去,等到那时你连她的去向都不知道,还不如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不过那个伙计也说过,不带人族去,你有什么办法?” 萧夕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难道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说着便率先走向茶铺,众人跟在后面。 白英微微恼怒地看了眼白泽:“你为什么要同意让她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到现在还不了解萧夕吗,”白泽的脸色波澜不惊,“难道我说不同意她就不会去吗,当初在玉州你我也是坚决反对到天州来,你看结果如何?她向来做事只要拿定主意,就非做不可,我也只有答应的份,你要是真的担心,就跟她一块去,保护她的安全。” 白英轻哼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萧夕的性子就是被你们给惯坏的。” 白泽却轻声笑出来:“她是我的女人,我不惯着她谁来惯,况且现在谁敢惹她生气,你敢吗,万一把她肚子里的天帝给气坏了,你担待得起吗?” 白英扭开头:“我懒得跟你讲道理。” 这时众人都走进茶铺,萧夕直接坐在位置上,伙计走出来道:“各位客人,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萧夕对他笑道:“小伙计,我也对这位归荑大人很是仰慕,你可以带上我吗?” 伙计摆手道:“那可不成,这是咱们半妖族的规矩,我可不敢破,你们今夜就在店内好好休息。” 萧夕于是不再坚持,转头对猎祜与棙如眼神示意:“你们去房间把行李放好。”二人便答应离去。 伙计朝外面望去,红霞映天,他便走过去把门板一扇一扇给安上,店内顿时暗下来。 萧夕问道:“你这店里就你一个人吗,若是有客人来,岂不是会忙不过来?” 伙计答道:“其实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大都是喝茶便走,所以我一个人也不算太忙。我给客人到厨房弄点吃的来,你们稍等。” 白泽也跟过去道:“我去给你帮忙。” 待二人离去,萧夕便对付月与白狐吩咐道:“等伙计带路的时候,你们记得在路上做好记号,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这位归荑大人。” 付月点头道:“不必你说,我自然明白。” 没过一会儿,厨房里的饭菜便端上桌来,伙计站在旁边道:“刚才去帮我做饭的那位客人,真是好厨艺,做的饭可真香,我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菜。” 萧夕对白泽笑道:“辛苦你了。”她知道白泽是怕自己吃不惯外面的食物,这一路上不论在野外露宿还是在客栈住宿,自己的饭食都是由他亲自下厨。 这时猎祜与棙如走过来,见伙计离去便对萧夕道:“我们刚才去查看过,这家店果然是黑店,院子后面埋的尸骨有的都露出来了。但是整个店里只有这个伙计,他是决计杀不了许多人的,估计同伙会在今天夜里出现。” 萧夕沉吟道:“没想到刚到天州就有这么刺激的事,正好我也要看看杀人越货的究竟是什么人,咱们就假装不知,待会儿回房间去就好。” 众人吃罢饭便回房间,没过一会儿窗外天色越发暗下来,伙计便来敲门道:“里面的二位客人,咱们可以动身了。” 付月便对萧夕轻声道:“那我可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别逞能,他们几个对付区区半妖盗贼绝对不是问题。” 萧夕点头道:“知道了,你最近变得越发唠叨了。” 白狐扭头对萧夕道:“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现在你可金贵得很,就算少一根手指甲都能把人给吓个半死。” 萧夕顿时忍俊不禁,待付月与白狐走后,棙如问道:“萧夕姑娘,要不要我跟阿兄到外面去守门,以防贼人闯进来?” 萧夕摇头道:“不必,那样倒显得没意思了,他们想来便来好了,我就坐在屋里等着。” 房间分为里间与外间,萧夕与白泽在里间,白泽道:“天色也晚了,今夜还有事会发生,你不如现在先休息一下。” 第406章 洞穴 萧夕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白泽,我怎么发现自己最近好像长胖了,你瞧我的腰居然粗了一圈。” 白泽轻轻抚摸着萧夕的腹部:“白英说天帝在你的肚子里面会慢慢长大,我想是因为天帝长大了的原因。” “你别总是把天帝挂在嘴边,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胎儿,只是恰好借我的肚子生出来罢了,我倒希望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要去做什么天帝,当天帝可未必是好事。 白泽弯腰正要把萧夕乱丢在地上的鞋给摆正,忽然听见床上“哐啷”一声轻响,再抬头望去时居然不见了萧夕的踪影。 昏暗的洞穴内,萧夕缓缓从碎石地面上扶着墙壁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洞穴的黑暗。这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穴,石峰如林,可闻滴水之声。 她抬头朝洞顶望去,却无法确定自己是从哪个位置掉下来的,但是应该有一个通道直通到那张床的底下,刚才她就是顺着床下的大洞滚落下来的,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 想必刚才自己在白泽眼前突然消失,他应该急坏了,但是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那张床的秘密,会找到这个洞穴来,因此萧夕并不太担忧,她的脚上只穿着袜子,走起路来没有动静,便顺着洞穴的走向朝前走去。 看来这家黑店茶铺就是特意建在洞穴之上,萧夕没走两步,突然脚下踩到坚硬的骨头,她低头凝神望去,居然是一个死人骷髅的头骨,白白的裸露在外面,而不远处居然还散落着人的白骨,幸好这些骨头已经没有血肉,也没有血腥味,所以萧夕只是微微皱眉,避过白骨继续朝前走。 突然,前方迎面传来两个说话声,边走边过来,萧夕悄悄闪身躲避在旁边的石峰后面,昏暗中看不清那两个人的相貌,但是说话声却很清楚。 “听说这次又有不要命的家伙送上门来,一个女的,四个男的,咱们待会儿下手快一些,别让归荑大人等太久。” “你放心,我保证一刀宰一个,区区几个人族难道我还怕了不成,就是不知道归荑大人会先吃哪一个,我赌他会先吃女的。” “我赌他会先吃男的,十个铜贝,谁输谁赔……” 两个半妖径直从萧夕藏身的石峰面前经过,嘴上说得尽兴,谁都没有发现洞穴里还藏着一个人。 萧夕心中暗笑,十个铜贝算什么,别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才好。 待两个半妖没有动静,萧夕这才从石峰后面走出来,顺着两个半妖来路的方向朝前走去。 而此刻,茶铺房间里,四个人正围着萧夕掉下去的那张床,猎祜与棙如皆是经验丰富的官卫,这种简单的机关根本躲不过他们的眼睛,只是萧夕跟白泽都没有防备,所以才着了道。 猎祜推测道:“床下的通道一定连通别的地方,或许那个伙计的同伙就在那个地方。” 白泽已经着急道:“那我现在就下去找萧夕。” 但是棙如仔细一听,嘘声道:“公子别急,已经有人上来了,多半就是那些同伙,不如咱们逮住这些歹人,把情况问个清楚,救人便会更快。” 四人都会意点头,白英轻声道:“让我来。”只见他捋起袖子,盯着那张床板严阵以待。 很快,那张床板便发出微微鼓动,有人正从下面把床板往上顶,终于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床板被拱起一道缝隙,居然还传来抱怨声:“床板都快生锈了,这次办完事儿得好好修一下,不然下次搞不好都出不去了。” 另外一个声音提醒道:“你说话声小点,当心被人给发现。” “被发现又怎么了,反正我们就是来杀——”话还未说完,他又突然“哎哟”一声,衣领被人给拎起来,整个身体瞬间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四人皱眉望去,原来是一个手脚都长着黑毛的半妖,他被撞得浑身骨头都要裂开了,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床板下面另外一个脑袋便又冒出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要开口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你把床板弄开,使那么大劲儿干嘛——” 他的话也还未说完,便望见四双齐齐盯着自己的眼睛,他赶忙要往回缩头,但是白英比他更快,像拎一条狗一样把半妖从洞里面拎出来,然后扔在地上。 这个半妖体型只有黑毛半妖的一半,但是一双狐狸眼很是猥琐,两个半妖见杀人不成反被捉,而且眼前这四个人一看便都是不好惹的,顿时双双扑到四个人跟前大哭道:“各位大爷,求求你们放过小人,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棙如把半妖身边的杀猪刀都踢到旁边,然后冷脸喝道:“不许哭,都跪好,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要是敢骗人我就用你们的刀砍下你们的脑袋。” 两个半妖低着头面面相觑,这时狐狸眼的那个怯声问道:“那要是我们如实回答,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 “住口。”猎祜冷喝道,他心知这些半妖生性狡猾,虽然力气不及自己,但是说不准会编谎话。 白英走到两个半妖身边,他们都吃过白英的亏,吓得浑身发抖。 “我问你们,这个床下的通道通往什么地方?”白泽问道。 半妖忙答道:“这个店下面是山底洞穴,以前刚来的时候,我们看这个地方好,所以就在上面开一家茶铺好赚点钱,我们真的没有害过人。” 这句话说出来压根连鬼都不信,白英当即给一人一拳,打得两个半妖嗷嗷直叫。 白泽又问道:“这里有座浮丘山,山上有个叫归荑的半妖,对不对?” 这下两个半妖不敢再胡说八道,忙点头道:“咱们小店所在的山就是浮丘山,归荑大人就在下面的洞穴里,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白泽闻言,顿时心头一震,萧夕此刻就在洞穴中,那么岂非就落入这个归荑的魔手,他又忙问道:“这个归荑是个什么样的半妖?” 第407章 打赌 两个半妖讨好道:“其实咱们跟归荑大人都是从外地来的,归荑大人身上都被锁链给锁住,所以一身本事都没办法施展,不然我们也不会开黑店,越货杀人给归荑大人享用。” 话音未落,白英又是砰砰两拳砸下来,两个半妖又是鬼哭狼嚎。 白泽当即道:“你们两个半妖带路,我们要去地底的洞穴。” 两个半妖以为他们要去杀归荑,顿时痛哭流涕起来:“各位大爷,求求你们不要去杀归荑大人,我们真的下次不敢了,我们身上还有钱,全部都给你们,你们就放过我们好不好?” 两个半妖哭得让人心烦,白英不耐烦道:“我们对这个归荑没兴趣,只是要下去找人。” 两个半妖一愣,数了一下屋内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咦,果然少了一个,不是还有个女的吗?” 话音未落,两个半妖已经被白英分别拎起来,丢到洞穴中去,四人分别跟着跳了下去。 黑幽幽的山路曲折盘旋,不时从山林中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动静,白狐坐在付月的肩膀上,哈欠连天,伙计走在前头带路。 “我说伙计,咱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为什么还没到地方,你又一直顺着路走,难道这位归荑大人就住在路边不成?”付月已经隐隐感到怀疑。 伙计于是停下来对付月道:“我给你带的路,是给你指引的生路,归荑大人最讨厌的就是人族,要是被他发现你们跟人族混在一块,一旦发怒会把你们两个给吃了也未必,所以你们就沿着这条路朝前走,自寻生路去。” “喂,你的意思是,居然骗了咱们,只是把我们给引开而已?”白狐怒道。 伙计却满不在乎:“没错啊,要不是看在拿了你们两个钱的份上,深更半夜我不在店里睡觉,跑出来干嘛,实话告诉你们,归荑大人就在店子下面的洞穴里,这会儿功夫你们的那几个人族同伴估计已经被归荑大人给啃得骨头都不剩。” 话音未落,伙计身后的尾巴便被付月给一把扯过去,倒拎起来,怒声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那个半妖归荑要吃了谁?” 伙计痛得哇哇大叫起来:“我们开店就是把过往的客人捉起来献给归荑大人享用,特别是人族,这是规矩,不是我的主意。” 付月与白狐对视一眼,心中都暗叫不好,萧夕恐怕会有危险,然而就在他们二人交换眼神的空当,那个伙计突然吹了一声口哨,顿时从高处的山林中飞快窜出十几个半妖来,挡住二人去路。 伙计还被付月拎在手里,但是神情却立即嚣张起来:“你们两个快点把我放了,不然我的这些同伴们可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就凭你们这些小妖?”付月一抬手臂把伙计给扔出老远,不知撞在什么地方发出“哎哟”一声惨呼,半天都爬不起来。 半妖们纷纷朝伙计望去,再转头回来望向付月时,顿时个个吓得浑身颤抖。 但见刚才还是人模样的付月,此刻已经变成庞然猛兽,简直比十几个人加起来还要大,只要一张嘴就可以咬断任何人的脖子。 半妖们吓得纷纷后退,伙计从地上爬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付月道:“你不是半妖?” 付月一巴掌把伙计摁在地上,睁着两轮如血般的眼:“我从始至终都从来没把你们这些放在眼里,现在你要是还想活命,就立刻带我们去洞穴,有近路没有?” 伙计忙点头道:“有的,我这就带你们走近路。”说着挣扎着从付月的魔爪下面爬起来,指着山林道,“近路就在山上。” 这时围在旁边躲避付月的半妖中突然有个出声道:“近路不是在这边吗?”说着他指向另外一个不同的方向。 伙计顿时气得跳脚:“你给我闭嘴,蠢货。”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上便感到剧痛,鲜血涌出来,付月举着手爪只是轻轻划了一下,伙计就已经疼得快要哭爹喊娘。 “只要你敢骗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付月轻描淡写地威胁道。 伙计只好老老实实带着他们走真正的近路,不敢再使诈。经过那群无动于衷的半妖时,又是那个声音问道:“还要不要我们来救你?” 伙计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救什么救,要你这个笨蛋来救我,我还不如去死。” “啊,你要去死吗?”那个声音简直信以为真,还在傻乎乎问道。 伙计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应声,这下连白狐也想笑了:“都说半妖一族最是狡猾,怎么也有这么呆蠢的家伙?说起来咱们还得谢谢他,要不是他,咱们还真被这个伙计给骗了。” “我们都已经被骗出来走夜路了,还嫌不够吗,这些半妖所说的话,将来我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付月边走边没好气道。 待付月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被扔在一旁的那伙半妖这才松口气,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你们看刚才那个大家伙,我敢打赌,他一定修炼了三千年。” “不对,我打赌至少有五千年。” “我赌七千年,十个铜贝!” “我也来……” 萧夕已经站在洞穴的尽头,深墨的夜空繁星璀璨,尽头是平坦的幽谷,谷中开满如雪的繁花,枝桠横斜伸进洞穴中来。 还以为会是白骨堆积如山,阴森恐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美景如画。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你是被抓来的人,还是误闯进来的?” 萧夕循声望去,但见星光之下,满树细碎的白花如雪如玉,树下倚着一个白玉般的男子,连头发都是如蒹葭般的苍白,他的额心有一点墨玉般的印记,手脚上却被细细的锁链穿透。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就是归荑?”萧夕一步一步走近。 对方轻轻颔首:“没错,我就是归荑,你又是谁?” 萧夕笑道:“我应该是你不太想见到的人,我是天州的州牧。” 归荑的神情露出惊讶,抬头望向萧夕:“你居然自称是天州牧,可是据我所知,天州并没有州牧。” 第408章 信物 “从前没有是因为我不在,现在我来了,天州从此就有了州牧。”从怀里取出州牧的牌碟,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认得,但是还是递给归荑,“这是天帝在临死前交到我的手中的信物。” 归荑端详过牌碟,然而望着萧夕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早知道天州是有州牧的,我就不会让族人迁居过来。” 萧夕笑道:“你的族人在这里开黑店杀人,要是没有人来管,当真是快活得很。” 归荑却道:“我虽然讨厌人族,但也不是滥杀之徒,他们每次把人抓来后,我都会审问,如果是好人,我就会把他们放掉,如果是坏人,我就会把他们吃掉。” “这么说来,我倒要感谢你,帮我铲除这些坏人?”萧夕打量归荑上下,“你为什么会被锁链给锁住?” 归荑冷冷道:“这都是拜才州牧许长青所赐,这条锁链封印住我的法力,害得我只能带着族人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 星光如雪的幽谷中,萧夕望着浑身锁着铁链的归荑,这个人倒是怪可怜的,想当初自己倒是也被许长青给坑得很惨,说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 “你是不是很讨厌人族?”萧夕问道,“因为许长青,还是因为半妖一族从来不被人族所接受。” 归荑抬头望向萧夕:“难道你不讨厌半妖吗,众所周知半妖最喜欢偷人族胎果,你应该很清楚。” 萧夕点点头:“这个我倒是听人说过,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胎果的味道很好吗?” 归荑愣了一下,忽而叹了一口气:“其实半妖跟人族的生活习性很相近,我们也可以吃五谷牲畜,之所以我们会忍不住去偷胎果,是因为我们半妖族几乎无法繁衍后代,只能用人族的孩子来代替,所以我们会在胎果即将成熟的时候偷过来,等待孩子出生,然后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 这下轮到萧夕吃惊了:“原来你们偷胎果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养育,可是为什么半妖很难有自己的孩子呢?” “那是因为半妖的后代只能在野木上出生,人族的胎木都生长在城镇中,有专门的官与侍卫守卫,但是野木只生长在野外,经常受到猛兽的觊觎,一旦结有胎果,结果往往都是一出生就会被野兽当作食物猎取,而且人族排斥半妖,一旦发现野木的存在,就会想尽办法把野木砍掉,防止半妖的后代出生。” 萧夕微微吸了一口冷气,顿时同情半妖起来。 归荑望着萧夕的神情,微皱着眉道:“你居然会同情半妖,我还从未见过对半妖怀有怜悯之心的人,何况你还是个州牧,等将来你掌管天州,肯定也会跟其余州牧一样对半妖赶尽杀绝。”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残忍了,”萧夕不由苦笑一下,“就算被你们半妖开的黑店给骗了,我也没想过要杀你们,州牧不是应该恩养万物吗,你们半妖也是各族之一,就算想要得到跟人族相同对待其实也并不奇怪。” 她蹲下身拾起垂落在地上的铁链:“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我也可以承诺你,让你们半妖光明正大地在天州生活,就跟人族一样。” 归荑神情一震:“什么条件?” 萧夕笑道:“至少不能再开这种黑店,不能再去偷别人的孩子。既然你们的后代是在野木上生长,那么我也可以把这些野木跟人族的胎木一样保护起来,让你们可以繁衍自己的后代。” “你为什么对半妖这般好?”归荑半信半疑问道。 萧夕又笑了:“因为我是州牧,真正的天州牧,我要怎样治理我的百姓是我自己决定,不需要去效仿或者讨好任何人。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条件,那你可就不要再跟我耍阴谋,因为我真的很讨厌被人欺骗,而且欺骗我的人也往往没有好下场。” 归荑颔首道:“我明白了,你是我们半妖可以依靠的人,我是不敢欺骗你的。我可以答应你,号令所有天州的半妖,但是我现在还做不到。”说着他便动了下身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来想办法,”萧夕道,“我现在也很需要你的帮忙。” 归荑苦笑道:“这是用最坚固的精铁打造的锁链,刺穿我的血肉,并且封印我的法力,我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有办法弄断。” 话音刚落,突然两个人从洞穴飞了过来,重重摔在地上,“哎哟”的痛叫声不断。 随即便有四个人紧跟着从暗处走出来,萧夕望过去,顿时欢喜:“我早知道你们会找过来。” 白泽眼中只有萧夕,忙紧跟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萧夕,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 萧夕笑道:“我没事,我命大得很,任谁都吃不了我。” 这时两个杀人未遂的半妖已经爬到归荑跟前,哭哭啼啼倾诉道:“对不起老大,我们没把事给办好,一个人都没杀成,还被人给狠狠揍了一顿。” 归荑却淡淡道:“你们的眼珠子认不得人,应该挖出来才对,这位姑娘是天州牧,你们居然想要杀她的人,当真是痴心妄想,还不快跟州牧大人道歉求饶。” 两个半妖又转向萧夕,见萧夕生得极美,不由都愣住了:“怎么州牧是个女人?” “女人又怎么了,难不成你们希望我是个杀人如麻的大汉,一刀一个把你们都给宰了?”萧夕调侃道。两个半妖顿时吓得求饶不止。 萧夕懒得搭理这两个没胆子的家伙,只问来的人:“你们看归荑身上的锁链,有办法弄断没?”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萧夕居然会帮助这个半妖之主。 白英道:“半妖中也有拥有强大的法力,他现在被锁链给困住,你要是把他给释放了,当心他反过来对付你。”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就那么弱不禁风?”萧夕笑道,“而且刚才我已经跟归荑承诺,会保障半妖在天州的安全,而半妖同时也不再作恶,我现在要帮他解困,就是要让他出去号令所有天州的半妖,遵守我们的约定。” 第409章 上古妖魔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萧夕还真有本事,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说服半妖之主。 棙如走到归荑面前,对萧夕道:“不如用我的刀试试,也许可以斩断锁链。” “你的刀有这么锋利吗?”归荑有些不相信。 棙如缓缓抽出刀来,如冷月泛着光泽:“青铜龙雀,锋利与否,一试便知。” 话音刚落,清辉一闪,只听清脆声响,锁链断然落地。 归荑望着断裂在地上的锁链,没想到天州牧身边居然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看来就算自己不与她合作,估计将来半妖也只能对之屈服。 他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对萧夕道:“谢谢你,我还以为这锁链我会到死都无法摆脱。” “别那么悲观,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事。”萧夕微笑道,“现在你可以出去兑现你的承诺了。” 归荑对萧夕笑道:“没想到我身为半妖之主,居然最后会对一个人族妥协。” “你放心,跟着我不会亏待你。”萧夕亦回以笑容,“你身为半妖之主,应该很有本事,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奉你为半妖之主?” 归荑点头道:“你知道半妖自幼跟人族一样吃食物,同时还要吸食流溢在大地上的邪浊之气来维持生命,这些邪浊之气就会化为我们自身的法力,我只是法力比其余众妖要高上一些,说起本事来倒没有那般惊天动地。如今天州初成,邪浊之气还无法压制,所以这正是对我们半妖最有利的生存之地,我们举族才会迁到这里来。” 原来半妖之族居然可以吸食邪浊之气,那岂不是等于天然的空气净化器? 萧夕又问道:“据说有人利用天州的邪浊之气弄出来邪物,你可听说过没有?” 归荑摇头:“我自从来到天州就一直幽居在深谷,不过我可以让我的族人去打听,他们的消息很灵通,你可以再这里等上三天,必然会有消息。” 萧夕点点头:“好,那这件事就麻烦你。”她回头对白泽说道,“你看这个地方这么美,我们就在这里住三天,怎么样?” 白泽还没开口,白英却没好气说道:“你要怎样还不都随你,我们这些人只有听命,就算真有什么不同的看法,难道你会听?”他对萧夕擅自行动感到很生气,总是这样莽撞,幸而这个半妖被锁链困住,倘若是个性情凶戾的,这会儿估计萧夕就惨了。 这时只听躲在归荑身后的两个半妖哀哀出声问道:“归荑大人,咱们半妖一族真的要听人族的话吗,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黑手?”说罢还胆战心惊地朝白英望去,实在是被白英的拳头给吓怕了。 “照我看你们不对别人下黑手就真是积德了,还怕被人反杀,你们是坏事做多了怕遭报应吧?”萧夕故意调侃道。 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又被扔过来一个半妖,滚落在归荑跟前。 紧接着付月从暗中走出来扬声说道:“这话说得不错,他们就是骗人太甚,所以在今天都要被狠狠揍一顿,这个小小半妖,居然敢框我,今天没打死你就算你走运。” 萧夕见付月与白狐居然也寻找过来,不由高兴说道:“我还正要去找你们呢,原来你们已经找来了。” 付月还是云轩的模样,庞然身躯把星光都给遮挡住,俯视着归荑:“你就是半妖之主,你的手下今天把我给惹怒了,你如果想要保护你的手下,那就来跟我好好打一架让我消消气。” 归荑望着云轩露出满嘴獠牙,不由面露惊惶:“你、你是……” “我是上古妖魔云轩,”付月答道,“还有我背上这只白狐,它是九尾妖狐,你想跟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打架都可以。” 半妖与妖魔本来就有宗脉相同,但是半妖却又不及妖魔纯粹,更何况还是上古妖魔,归荑咬牙说道:“我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今日我的手下得罪你们二位,我愿意接受你们的处置。” 这时萧夕走过去,一把将白狐从云轩的背上给拎下来,数落他们两个:“你们吓唬人够了没有,他还要去帮我办正事,你们两个就别对他撒气了。”又转头对归荑说道,“今天的事你不用怕,我给你做主,今天就当是误会,他们不会真的伤害你。” 归荑身边的三个半妖面对上古妖魔云轩都吓得动也不敢动,倒是归荑还能压制发自内心的恐惧,面上保持镇定问道:“州牧大人,这二位上古妖魔也是你的朋友吗?” 萧夕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种蹭吃蹭喝还拿钱不干事的朋友。” 付月顿时不乐意了:“谁说我拿钱不干事,那都是以前,现在我为你鞍前马后,今天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被一个小小半妖骗得晕头转向?” “连小小半妖都把你骗得团团转,还说自己是上古妖魔,你的尊严何在?”萧夕很乐意怼回去。 白狐站出来说道:“不要吵了,大半夜的你们两个不困吗,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就快回去睡觉吧,我都快要累死了。”它又对茶铺伙计说道,“你给我过来带路,我们要去休息。” 萧夕说道:“我不回茶铺,我就要在这个山谷里野宿,这里风景好,我很喜欢。” 白狐又抬抬爪子示意战战兢兢走过来的伙计再退回去,抬头对云轩说道:“听到没有,咱们的小主子要在这里过夜,快点去生火,好生伺候。”说着又指了下萧夕的肚子。 云轩只好轻哼一声,走到一边化为人身,猎祜与棙如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也去帮忙。” 白英瞥了萧夕一眼:“你可真厉害,我看没人是你的对手,我去给你打地铺。” 白泽走过来对萧夕说道:“今夜也折腾够了,快点去休息。” 萧夕却笑道:“我不累。”话还没说完,肚子却忽然痛了一下,她没防备便轻叫了一声。 众人听得真切,顿时如临大敌,白英冲过来急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410章 地图 萧夕摆手摇头:“我没事,就是刚才肚子突然稍微疼了一下,现在又不疼了。” 白英气得几乎要骂人,但是又不敢真骂,只好压着怒火:“让你逞强,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要单独去做,我们这些人又不是你的累赘,等我们一起会坏你的事吗?” 萧夕被白英啰嗦多了,耳朵都快要起茧了,连忙答应:“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你再说我的肚子又要疼了。” 白英这才冷哼一声,转身气呼呼走了。 “你以后就别再让我们担心了,”白泽柔声劝说道,“我们这些人谁不是为你而来,要是连你的忙都帮不上,岂不是要被你看轻了,再说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单独行动。” 都是肚子这个小家伙惹的祸,害得自己被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放在从前,那是何等自由潇洒,萧夕默默叹了一声,这都是命啊。 在山谷过夜,在萧夕看来是件很惬意的事,谷中花树盛放,落英若雪,又值夏天,躺在清凉的石头上,谷中的风清爽,夹杂着花香。 萧夕与白泽并排躺在石头上,她仰望漫天璀璨星辰,转过头轻声问道:“白泽,你睡着了?” 白泽本来闭着眼,闻言便睁开:“就算真的困,被你这么一问,我也没办法睡了。”他知道萧夕今天办成了一件事,心里很高兴,所以兴致很高。 果然,萧夕小声问道:“你看我今天是不是很威风?” 白泽抿着唇微笑:“是啊,你今天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州牧。” “我不是像州牧,我本来就是真正的州牧。”萧夕一本正经纠正说道,“虽然我并非想要做这个州牧,但是现在它真的已经变成我的责任,我要担负起这个责任,再说你看现在的天州乱七八糟,我简直看不下去。” “所以,你已经决定要治理这片州域,治理这里的百姓,萧夕,我理解你,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白泽轻叹一声。 萧夕问道:“那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白泽轻声答道:“有时候你像一个侠士,喜欢打抱不平行侠仗义,遇到不公平的事总是要去管,但是其实你更适合辅佐天帝,你知道怎样恩威并施,怎样治理百姓,做侠士只能帮助很少的人,但是做州牧却可以恩泽千万百姓。” “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我听了很高兴,要是我只是个粗鄙短浅的笨女人,怎么配得上你。”萧夕轻轻在白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不过你说的这两种人我都不想做,我就想在这样的一片山谷中,搭几间房屋,然后就跟你两个人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你看这里的夜晚多美。” “好啊,原来你是嫌我们这些人跟着你多事。”付月突然从石头旁边冒出脑袋来,吓了萧夕一跳,“我为你鞍前马后拼死拼活,原来你居然还嫌我烦。” 萧夕微笑道:“怎么会,我说过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怎么会嫌弃你,到时候我就多搭一间屋子给你住,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看好不好?” 付月这才轻哼一声,没有再出声,自己到旁边睡觉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好好睡觉,就算你不休息,他也要休息。”白泽轻轻抚摸了一下萧夕的腹部。 萧夕翻了个身,无奈叹气:“我知道,现在就是他是真正拖我后腿的家伙。” 翌日清晨,山谷中笼罩着白雾,萧夕走到溪水边梳洗,忽然心头涌起一阵恶心,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白泽就站在旁边,忙俯身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定是昨天累得很,又不曾好好睡几个时辰。” 萧夕见众人没发现,便忙对白泽嘘声说道:“你别问了,我真的没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又要唠叨,特别是白英,千万别跟他说。” 白泽轻叹一声:“既然怕唠叨,就该好好保重自己,以后别那般莽撞,我现在去给你煮点粥,喝了会舒服些。” 萧夕便跟着白泽走到煮饭的地方,忽然看到附近还聚着十来个半妖,于是问道:“那些人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付月轻哼一声:“一群蠢货,管他们呢?” 萧夕于是又走过去问那些半妖:“你们不去做自己的事,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那些半妖知道萧夕的身份,倒是都很恭敬,纷纷指着坐在树下的付月:“我们昨天晚上打了个赌,不知道那位妖魔大人究竟修炼了多少年了?” 萧夕回头看了一眼,含笑道:“少说也有上万年。” 众半妖顿时发出哀嚎声,一哄而散,倒把萧夕弄了个莫名其妙,她又回转去问付月:“这些半妖怎么打听起你的事来?” “大概是他们太闲了,没事找事。”付月斜瞥那伙半妖一眼,根本没把这些小喽啰放在心上。 这时归荑走过来,他卸去身上的锁链后,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他坐在萧夕对面,对萧夕说道:“州牧大人对天州的情况知道多少?” 萧夕摇头说道:“我对天州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就请你来给我讲一讲,还有,以后不用叫我州牧大人,我的名字叫萧夕,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归荑确实对萧夕愈发刮目相看,本来萧夕身为人族居然对半妖持有宽容的态度就已经足以令人惊讶,没想到她为人倒是这般谦和,心中便很敬重她,想来将来真的让她来主持天州局势,她也一定会是个与众不同的好州牧,因此倒很希望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归荑用小木棍在地上划出地图:“天州本是天昭台与周围八州相隔的海域所变,按照现在的势力范围,可以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领域,我们现在所处的东域乃是半妖集聚之地,我可以帮你号令这些半妖;南面则是巫族的区域,据说巫族自荒州迁到这里,因为巫族本身也具有非凡的力量,所以也有很多人去投奔;北面则是人族聚居之所,我的族人跟他们打过交道。 第411章 治天下 听说这位首领很有谋略,把那里治理得有模有样;至于西面,则是妖魔与神兽混杂聚集的地方,很少有人敢进去。” 萧夕听了不由笑道:“我这个州牧还没上任,自己的地盘已经被瓜分得干干净净,你们真是群占山为王的土匪,真不知道我这个州牧该往什么地方摆。” 归荑却认真说道:“我跟你承诺过,半妖会遵照你的要求,愿意听从你的命令,半妖不是你的敌人,至于巫族与人族这两股势力,我想你既然是州牧,身负天命,一定会有办法让他们臣服。如果你需要半妖来帮忙,我一定毫不保留地帮助你。” 这时白泽在旁边说道:“粥好了,大家都来吃早饭。”他给萧夕盛了一碗粥端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地图,却淡淡道:“何必为这些事发愁,还是先吃饭吧。” 归荑见白泽走过来,便起身走开了,萧夕望着归荑的背影:“我怎么觉得归荑总是有意避开你呢?” 白泽说道:“难道你忘了他身上的锁链就是我的阿父所为,他对我心存芥蒂也是理所当然,大概是怕我有朝一日会跟我阿父一样对付他。”他见萧夕一直凝视地上的图,便又说道,“萧夕,也许你会觉得我多疑,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半妖生性狡猾,他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大抵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你千万不要太过相信。” 萧夕抬头示意白泽坐下来,轻声笑道:“谁说我觉得你多疑,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你先来帮我看看这幅地图,天州被弄得四分五裂,你说我该先从什么地方开始?” “我认为应该先从你自己开始。”白泽却说出这样一句话。 萧夕不由怔住了:“先从我自己开始,这句话的意思我不明白。” 白泽把地上的图尽数抹掉,又变成一片空白泥土,然后望着萧夕说道:“州牧之位恰如一方之王,你要建立什么样的国,让自己的百姓过什么样的生活,这才是你所先要考虑的事。巫族、人族、半妖甚至妖魔虽然盘踞交织在天州,其实以你的身份与能力想要征服他们也许不容易,但是将来终会成功,到时候你要让他们成为怎样的子民。” 萧夕微微颦眉摇头:“这件事我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只是想着怎样让他们都听我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打天下不等于治天下。” 白泽轻轻颔首:“没错,但凡受人爱戴的州牧,其实都不是轻易动武来压制百姓的人。譬如才州推崇以才治人,端州则有严格的法令,玉州发展玉石贸易让百姓富足,那么你将来要怎样让自己的百姓生活?” 萧夕用手抚着脑袋:“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真的太难了。” “所以天帝把天州牧这个位置让你来坐,其实也是真的很为难你,你对扶桑了解还远远不够。” 萧夕轻瞪过去:“你是在笑话我吗,这个问题虽然不简单,但是也难不倒我,我虽然没有其余的州牧那么聪明能干,但是至少我会努力。” “好了,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别当真,”白泽轻声哄道,“还是先吃饭吧,身体最重要。” 待到第三日,归荑手下的半妖果然打探来更多的消息,原来南面巫族的族长现在是巫即,这个倒在萧夕的意料之中,而北面人族的领袖叫做殷雷,据说曾经是雄州牧手下的将领,后来雄州被萧夕一通乱搅,又被巫族与轩辕凤兮同时摒弃斥责,州域分崩离析,这个殷雷趁乱杀死雄州牧,带领众兄弟来到天州,因为善战,又有自己的兵士,所以很快就称雄一方。 众人都得知消息后,聚在一处商议,萧夕问道:“大家的看法都说出来。” 白英首先说道:“我劝你就老老老实实待这里,不要再出去给自己找麻烦,巫族也好,人族也罢,你现在都不能涉险。” 萧夕直接拒绝:“你的建议无效,我不会考虑,我想听有用的建议。” 猎祜问道:“姑娘认为巫族与人族谁更容易接受天州牧?” “我看谁都不愿意接受,尤其是萧夕,”付月直接岔话说道,“当初是萧夕与轩辕凤兮联手把巫族给击溃,令巫族险些遭受灭族之灾,萧夕难道不是巫族的仇敌?而当年萧夕又曾火烧雄州大营,把那些雄州人烧得哭爹喊娘,那些雄州人岂肯轻易罢休,你要是主动过去,那是直接送上门让人教训。” 萧夕不由皱眉,从前招惹的那些最难对付的人怎么现在都跑到天州来,其实巫族的族长是巫即倒还好,他是知道自己的,想来不会把自己当成仇人,但是雄州那帮大汉就不好说了,搞不好真是会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其实在我看来也没有必要那么悲观,巫族虽然跟萧夕有灭族之仇,但是巫族早已不是从前的巫族,如今势力衰微,只求有片隅之地生存,而且他们是在天帝的准允下迁到天州,也算是名正言顺,就算萧夕任州牧,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反而有可能会寄希望于萧夕,好求得她的庇护;而最难的则是这些人族,他们是强行占据地域为己所用,若是不肯接受萧夕的治理,那就与占山为王的盗匪无异,他们的反叛之心应该最强烈,所以他们才是更难对付的敌人。”白泽冷静说道。 萧夕会意点头:“因此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与巫族接洽,看看巫族的态度,然后可以专心对付北面的人族?” 白泽轻轻颔首,他对眼下局势的分析令萧夕茅塞顿开,萧夕高兴说道:“好,就这么办,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南面巫族的地界,大家今天准备一下。” 众人闻言便都散去,付月却跟在萧夕身后,见白泽不曾看过来,便轻声揶揄萧夕说道:“你明天就要去会自己的旧情人,却还敢把白泽带过去,你就不怕他会吃醋?” 萧夕嗔道:“你胡说八道,我跟巫即清清白白,你少诬蔑我。” 第412章 刮目 付月挤挤眼说道:“你之前被锁魂玉锁住魂魄的那段日子,白狐都跟我说了,巫即对你那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你说你跟他断了,白泽未必这样认为,你看他现在不声不吭,说不定心里已经恼火得不行了。” 萧夕虽然跟巫即早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但是被付月这般一挤兑,心里还是有点虚,偷偷朝白泽望去,但见他脸上果然波澜不惊,但是心里怎么想还真是看不出来。 萧夕于是慢慢走到白泽身后,欲言又止。 白泽发现萧夕站在身后,脸上似有隐情,便问道:“不舒服吗?” “不是,”萧夕吞吞吐吐,“我决定明天要去巫族,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白泽正在收拾明天启程要用的物件,心里算着从这里到巫族需要多久,被萧夕这么一问,当即微怔了一下:“为什么我会不高兴?” 萧夕轻声说道:“因为巫即,他现在是巫族的族长,我要去找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白泽微笑道:“你看我是很小气的人吗,倘若你不告诉我原因就去找他,或许我真的会不高兴,但是你现在是为了整个天州,不是因为私事,我支持你,当然不会生气。” 萧夕拉着白泽的袖子,脸颊微红:“白泽,你真是太好了。” 白泽把萧夕轻轻搂在怀里,柔声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萧夕轻轻点头答应。 付月站在树后望着萧夕二人不但没有争执反而彼此亲密,不由疑惑:“白泽这小子心胸居然变得这么开阔,记得从前还因为萧夕私会巫即被气得昏过去呢。”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陷入爱情的人,”白狐有些不屑,“他们现在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你这点小小的离间计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付月摇头叹气:“我还以为会有好戏看,没想到太令人失望了。” 白狐说道:“要是换作我,我也会选白泽,你看他生得俊,情趣高雅,还会做饭,又体贴人,这么好的男人这世上上哪儿找,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付月轻哼一声:“那有什么了不起,萧夕每次遭难的时候都是我在身边保护,现在倒什么都成白泽的,他凭什么拣这个大便宜。” 白狐眼神狡黠:“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故意挑拨他们两个,其实是你自己心里吃醋,你把萧夕当成自己的妹妹还是女儿,反正就是不乐意被人给抢走,可是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女孩子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而且她现在都快要当阿娘了,你还跟小孩子似的心思,害臊不害臊……” 付月懒得听白狐啰嗦,一扭头就走开了,白狐还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第二天一早,萧夕一行人便驾着马车出发,归荑与几个手下站在茶铺门外目送他们离去。 伙计问道:“归荑大人,咱们的茶铺真的要关店吗?” 归荑淡淡说道:“倘若你要做茶水生意就不必关门,只是从前杀人的营生不可以再做了。” “光几个茶水钱谁看得上眼,我看还是关门得了,不过大人当真要听那位州牧大人的号令?”伙计又试探问道,“我觉得大人也不比她差,要是大人来做这个州牧,咱们这些半妖伙伴可是大大的高兴,而且从此再也不怕那些人族,说不定还可以奴役他们。” 归荑颦眉呵斥:“我看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你以为州牧是谁想做便做,州牧乃是承天之命,其余人的妄想都可以算作逆天之举,是会遭到天谴,这个州牧我是决不敢奢望。你若是不希望她来统治半妖,那你就去求上天别让她再回来,等到她再回来之时,必然是我举族臣服之日。” 这个女人光是身边的人就已经令人刮目,更何况还是她本人,归荑又问道:“我让你们去办的事,都办妥了没有?” 伙计忙答道:“已经办好了,三天前就已经让人捎信去通知人族的首领殷雷,他肯定已经知道天州牧来天州的事,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采取行动。” “雄州人向来沉不住气,他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就借殷雷之手,瞧一瞧这位州牧大人的真本事。”归荑的唇边露出微微狡黠的笑意,然后拂袖转身离去。 萧夕的马车已经在路上行了半日,山路崎岖,又没有真正的道路,所以走得并不快。 萧夕坐在马车中,从车帘朝外望去,但见群山遍水,远处碧野连绵,天州果然是宜人居住之地。 “没想到天州居然是这般富庶的地方,虽然还没有经过治理开发,但是百姓们在这里生活,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萧夕已经开始展望天州的未来,“你看那片田野可以开辟成良田,引溪水来灌溉,收成一定很好。还有这些山林川泽,可以采伐打猎,里面还富含矿藏。” “你倒是对天州越来越喜欢。”白泽说道。 萧夕点点头:“总比给我荒芜的州域要好,我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白泽分析说道:“其实你对巫族有救命之恩,我想巫族不应该太排斥你。” “谁知道呢,”萧夕轻叹一声,“而且这次棙如会见到巫即,你知道他们的关系,每次想起柔衣巫姑,我心里总是很内疚,那个时候虽然是我们误杀她,而且巫姑当时一心求死,但是死在我的手上,我心中不安,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告诉棙如。” 在旁边打瞌睡的付月开口说道:“就算当时巫姑没有死在祭台,在后来的巫族与天帝之战中,她也是必死无疑,她一生的命运早就注定了,你又何必自责。” 这时在外面赶车的猎祜说道:“萧夕姑娘,前面有地方,我们可以去休息一下。”萧夕应声答应。 于是马车便在路边停下来,刚好有山上溪水流经,众人都去溪边饮水。 萧夕望见溪水对岸有一株高大茂盛的树,很像胎木,于是便问白泽:“你看对面的树,真是与众不同,你认得吗?” 第413章 补药 白泽用袖口擦拭脸颊,然后说道:“它就是半妖所说的野木,可以孕育半妖的胎果。” 萧夕还从未见过,便不由多看两眼,突然野木后面一个黑影闪现,很快又消失,那人动作虽快,萧夕却看得真切,正是当日被扔到归荑跟前的半妖中的一个。 萧夕轻声问道:“你们都看到没有?” 付月长眉微挑:“我们又不瞎,更何况他身上的骚味儿,我老远都能闻见,鬼鬼祟祟肯定没好事。” 萧夕微笑:“那还等什么,快去把他捉过来,我来问问看,是不是舍不得让咱们走。” 萧夕就坐在溪水边等待,没过一会儿功夫付月就拎着一个身躯矮小的半妖来到萧夕跟前,扔在地上,半妖一见这阵仗,就已经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看你胆子倒不大,怎么有胆量跟踪我们?”萧夕问道。 半妖忙矢口否认:“我没有跟踪你们,我就是来看看野木。” 萧夕轻笑一声:“你当我们的眼睛都坏掉了,野木上一个胎果都没有,你来看个鬼,白英,给我狠狠揍。” 白英顿时毫不犹豫就捋袖子抬拳头,作势就要朝半妖身上猛捶,半妖早就领教过白英的拳头,吓得不等拳头砸下来忙喊道:“我说实话,你别打我,我是归荑大人派来监视你们的。” 这句话却没有让萧夕太过吃惊,她抬头与白泽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半妖果然狡猾,他让你来监视我,究竟有何目的,你说实话,我就不让人打你。” 半妖这下却真的不知道了:“归荑大人只让我来看看,最好可以尾随到你们去巫族,至于他要做什么没有告诉我,归荑大人做事向来都不会跟别人说。他只是说万一我被发现,你也不会杀我,最多……最多挨顿揍。” “他倒聪明,知道我不杀没用的人。”萧夕微微冷笑,“可是就让你这般回去,岂非太便宜你们半妖。”她转头望向溪水对岸的野木,问半妖道,“你知道不知道,在整个天州总共有多少株野木?” 半妖答道:“就咱们半妖的地盘上,总共有三株,至于其它的地方,我们就不知道了。” 萧夕点头笑道:“那好,我就让归荑知道想要对付我的下场,猎祜棙如,你们两个去把那株野木给我毁掉,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让它结不成胎果就可以了。” 半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猎祜与棙如走向野木,棙如手中的青铜龙雀只砍了一下,野木的根干便裂开三寸。 萧夕冷冷注视着半妖:“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来看野木吗,就把你现在所看到的回去全部告诉归荑,如果将来他敢反我,那么这颗野木就是你们半妖的下场。” 她说话声中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半妖战战兢兢站起来,赶忙回头跑掉了。 眼见半妖没了踪影,萧夕才说道:“让他俩别砍了,没必要在这里砍树浪费时间。” 白英却拿出装水的囊袋走过去,居然用囊袋接从枝干中流出来的汁液。 “你为什么要盛树汁?”棙如好奇问道。 “不论胎木还是野木,它们的汁液对萧夕的身体都是补药,反正流出来也是白白浪费,还不如给萧夕补身体。”白英灌满后,望见萧夕已经上了马车,便忙跟上去。 马车在路上走了十天,才来到巫族聚居的地方,是一座不算太繁华的市镇,街市上不仅有巫族人,还有其余的族人,萧夕坐在马车上揭开车帘朝外看,却发现街上还有不少不像是寻常百姓的人,带着兵器在街上走来走去。 一行人找到一家客栈酒楼,到里面坐下后,便听见领座的几个大汉谈论说道:“他娘的,连见一下巫族长老都要十个银贝,简直是宰割。” 却有人接话说道:“十个银贝算个啥,只要能求到咱们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一百个金贝,咱们也拿得出来,就是来的人太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轮得上。” “没想到巫族在这里混得还不错,居然这么多人来求见。”付月边倒茶边嘀咕。 这时伙计走过来,众人点过菜,那伙计却笑着问道:“敢问客人们也都是来求见巫族长老?” 付月望向伙计:“怪了,你倒是我肚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 伙计却直接说道:“但凡来这里的外面人,十有八九都是冲着巫族长老来的,自从巫族举族迁到这里,前来求见的人真是络绎不绝,你们今天才来,待会儿去城头挂个名,少说也要排到三个月以后,诸位想不想早点办事,我有办法把你们的名次给提前。” “你又有什么办法?”付月故意问道。 伙计顿时摆出神神秘秘的嘴脸:“咱们掌柜的跟城内守门的人有交情,只要你们给点好处费,掌柜的就可以帮你们去说说情,让你们早点见上。” “伙计,为什么要见巫族长老一面就这么难?”萧夕问道。 伙计压低声音说道:“因为长老他很忙,但凡是来见长老的人,都是来求东西的,长老整天忙着炼宝贝,自然没工夫见那么多人,你们要是想快点见巫族长老,就一定要托关系找人。” 付月轻哼一声:“我们只有吃饭的钱,没有买通关系的钱,你赶紧把酒菜端上来,别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伙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下去了。 萧夕却疑惑问道:“刚才伙计一直在说巫族长老,为什么不提巫族的族长,难道这个长老的势头居然压过族长了?还有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这位巫族长老会炼宝贝,又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是说的炼物之术,身怀法力的人有的会精通此术,就是把某种力量灌注在物件之上,这种力量可以是自己的法力,也可以是外在的各种灵力或者邪力,但是被注入力量的物件就会变得与众不同。”白泽静静说道。 “那照这样说来,后羿弓与青铜龙雀都是被炼的物件吗?”棙如好奇问道。 第414章 天谴 白泽却摇头说道:“不一样,后羿弓与青铜龙雀天生便是由奇异之物所制,自身便具有超凡之力,自然不是那种炼制被强行注入力量的东西所能相比。比如我们曾经在玉州所见过的那张邪网,应当就是后天被炼制出来的。” 萧夕眉头一皱:“当时我们都听到那张邪网正是从天州弄过去的,你们说会不会是跟这个巫族长老有关?” “那我们就只有去亲眼证实才知道。”白泽说道。 白狐插嘴说道:“怎么去,按照那个伙计说的去挂名然后等三个月?” 萧夕的眼神却落在白狐身上,含笑道:“那样太慢了,这件事还是得拜托你才行。” 深夜时一轮白月悬挂在明空中,城镇北面是陡然拔起的崇山峻岭,峻崖上有楼阁宫殿,便是巫族中有身份的人居住的地方。 最中央的楼台外廊上,两个侍女从屋内退出来,悄声交谈说道:“族长大人又不在房中,他每天都会去找大长老商量事情,但是每天都是皱着眉头。” 另一个说道:“其实我觉得大长老这样做也是为巫族好,你看城外有好多人来求咱们巫族办事,说不定巫族可以就此繁荣起来。” “可是族长大人却说大长老这样做是错的,我上次还听见他跟大长老发生争执,吵得很凶,族长大人说这样会遭到天谴,给咱们巫族带来灾祸。” “真的吗,可是现在连天帝都没有了,天谴又由谁来执行……” 两个侍女叽叽喳喳渐渐走远了,这时走廊房檐上一团白影在月光映照下轻盈落在地上,白狐警惕地听闻周围动静,确定没有人在附近,这才伸出尖尖的舌头来微微喘气。 到底是夏天,就算是夜里折腾活动下来还是热得要命,更何况身上还裹着皮毛,白狐从窗牖钻进屋里,等待巫即的归来。它是奉萧夕之命趁夜潜进城中来找巫即,询问他巫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众多房顶上跃来跃去,偷听到下人的对话,才慢慢摸到巫即的住处。 白狐热得张大嘴趴在屋内的桌案上,却没有找到茶水,一转眼瞧见正中央放着一桶微微冒着热气的洗澡水,心念一转,便跳上浴桶的边缘,小心翼翼踩在上面俯身想要喝桶里的水。 不料它突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栽进浴桶里面,恰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巫即从外面跨进来,迎面便瞧见一只湿淋淋的白狐正奋力从装满水的浴桶里朝外扒,顿时一怔。 白狐已经连喝了好几口洗澡水,见到巫即便伸着脖子喊道:“还不快把我捞出来,你想看我淹死吗?” 巫即这才认出这只会说话的白狐正是跟在萧夕身边的那只,于是连忙挽起袖口把白狐从浴桶里面捞出来放在地上,白狐已经被淋得如同猫儿一般,拼命抖散身上的水。 “你在我的浴桶里面做什么?”巫即疑惑地问道。 白狐没好气答道:“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房间里居然连口水都没有,害得我只能喝你的洗澡水,呸呸。” “是萧夕让你来找我的?”巫即又问道。 白狐这才端坐在巫即面前:“不然呢,难道是我自己大半夜不睡觉专门来喝你的洗澡水,她让我来问你,巫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城外会有那么多人要求见巫族的大长老。” 巫即的神情不由露出愁闷:“原来连萧夕也知道了这件事,这都怪我这个族长没有用,连自己的大长老都拘束不了。当初天帝与我巫族一战之后,巫族中但凡灵力高强的人都战死在这场战斗中,但是只有大长老因为精通炼物之术,并不擅长战斗,因此便留在族中保全性命。后来我们巫族迁居到这里,西面便是天州邪浊之气汇聚的地方,大长老为了振兴巫族,便想出利用这些邪浊之气炼制邪物,以重金出售或者赠与那些豪强,我实在无法阻止。” 白狐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既然你没有参与这件事,萧夕想要跟你见一面,就在明天晚上,你来不来?“ 巫即听闻萧夕消息,心头仍忍不住一动:“原来萧夕竟然也来到这城镇中,她、她还好吗?” “她现在是麻烦缠身,都是那个轩辕凤兮在临死前偏要让萧夕来当天州牧,撂下这么大个烂摊子,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收拾。”白狐摇了摇尾巴,“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事就等到明天再问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该走了。” 白狐说罢,正打算离去,却突然又调转头过来说道:“我不能就这样走,大老远来一趟,连口水到最后都没喝上,你快去给我弄碗水来。” 白狐回到客栈后,将事情讲给萧夕听,萧夕便在客栈中等待一天。 到夜半时,萧夕一直没有合眼,就把窗牖打开望着天上的一轮清月,周围静谧,突然房门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萧夕本来昏沉欲睡,被响声惊动,忙回头望去,果然是巫即如约而至。 明月清辉洒在走廊上,他背月而立,月辉淡淡镀在他周身,越发衬得巫即俊美朦胧。 萧夕对着巫即微笑,巫即抬脚走进房间。 而就在萧夕房间的隔壁,付月与白狐都贴在墙壁上,恨不得把墙穿个洞出来,想要把萧夕房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付月捏了一下白狐的大大尖尖的耳朵,压低声音问道:“你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没有?” 白狐瞥了付月一眼:“同样是在听,难道咱们听到的会不一样?” 付月又回头对静静坐在桌案边饮茶的白泽说道:“喂,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大半夜*共处一间屋子,*容易烧起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女人被人给拐走?” 白泽却翻开桌案上的书,淡淡说道:“萧夕找巫即是为公事,没有私心,我对她很放心。” “可是那个巫即让人不放心呀,”白狐支棱着耳朵继续窃听,“我昨天跟他提到萧夕,他的反应可不是朋友间该有的表情,倒像是要来跟老情人相会。” 第415章 打探消息 白泽闻言,握着书的修长手指微微用力,但是神情依旧保持镇定:“巫即是巫即,萧夕是萧夕,他们两个不一样,你们不必再激将我,我是不会去打扰他们的。” 付月与白狐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暗暗相互约定说道:“一旦听到隔壁有不好的动静,咱们就立即闯进去,绝不姑息敌人。” 隔壁的萧夕与巫即根本没觉察到这些人的如临大敌,他们二人在桌案旁相对而坐,彼此都保持距离,说话客气。 萧夕说道:“天昭台一别,你过得好吗?” 巫即回答道:“当初奉天帝之命,巫族举族搬迁到这个地方来,天帝并没有为难我们,所以巫族在这里生活倒很好。” 萧夕对巫即微笑说道:“巫族的处境我看倒比你说得更好,你看满城镇的人大多是来求见巫族的,你们的声望很高呢。” 巫即却黯然摇头:“你不知道,如今这正是我所担忧的事,如今巫族想要极力复兴当初的鼎盛,却是无异于自掘坟墓。从前巫族一直受到天帝的器重,从族中选出巫力最高的十个人担任十巫侍奉天帝,虽然巫族居住在荒州荒僻之地,但是因为这份殊荣,整个扶桑没有谁敢看轻巫族。” 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巫族谋逆反叛受到天下讨伐,无异于丧家之犬,十巫损折殆尽,巫族式微,但是族中却还有人在做着振兴巫族的梦,想要以非常手段来繁荣巫族。” “我也听说了,听说你们族中的大长老精通炼器之术,以此来笼络人心。” 巫即点头说道:“没错,这位大长老当初因为巫力稍逊没有成为十巫的资格,但是他本身擅长炼器之术,如今便妄图以此术来复兴巫族,他在族中选择许多比较出色的年轻人来教给他们炼器之术,想要将此术发扬光大。” 听起来这个大长老也不是个藏私的人,而且也是为了整个巫族,为什么巫即会不乐意呢,萧夕望着巫即含笑问道:“你为什么不支持这位大长老?” 巫即微皱着眉:“因为他所用的乃是邪术,而非正道。我虽然不精通炼器之术,但是我知道真正的炼物要耗费年深月久,往往数十年甚至百年才可以完成一件炼物,然而大长老却用非常手段强行加快这个过程,他所炼出来的都是害人的邪物。”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萧夕问道。 巫即轻轻摇头:“我虽然身为族长,但是大长老在族中威望不低,并且此举确实可以笼络人心,所以族中反而有很多人支持,我实在是孤掌难鸣。” 看来巫即这个族长当得还真憋屈,不过好在他的价值观还是很正确,萧夕当即说道:“我帮你,让你做一个真正的族长。” 巫即不由一怔:“你帮我?”他不知道萧夕为什么做这个决定,难道她就是为了大长老的事才来到这里,还是她觉得自己太可怜? 萧夕微笑说道:“我没有看轻你,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她将自己的州牧牌碟取出来递与巫即,“我身为天州的州牧,你们巫族又在我的治域,这件事我自然是责无旁贷。” 巫即惊讶得睁大眼:“你居然是天州牧?”他还记得当初萧夕被天帝囚禁在天昭台,本以为她们之间就此决裂,没想到天帝居然任命萧夕为天州牧,心中顿时感慨,像萧夕这样聪敏灵慧的人,自然不会跟普通人一样,想到从前自己居然还曾经妄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当真是可笑。 “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天州牧,”萧夕把牌碟取回来,并没有解释其中缘故,“我会尽全力帮你,但是我同时也需要你的支持,你是巫族之族长,如果你肯支持我,对于我治理天州是很用的。” 巫即自然明白,点头说道:“我可以现在就承诺,巫族会全力以赴支持你成为天州牧,受你之号令,绝无二心。” 萧夕颔首笑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大长老一事你想要如何处置,说来听听。” 巫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低声说道:“你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需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现在就要去吗?”萧夕问道。 巫即轻轻摇头:“不,那个地方就是大长老的炼器的地方,我会先打探消息,然后再找机会带你过去,三天之内我必给你口信。” 萧夕点头说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此说定,那你就先回去安排一下。” 付月跟白狐在隔壁已经听得很困,这时说道:“总算要走了。”话音未落,却听见隔壁传来“咚”地一声响,虽然不重但是在深夜却令人精神一振,付月跟白狐立即冲出房门,撞开隔壁萧夕的房间。 两方一视,都有点愣了,原来萧夕坐得太久,腿脚麻了,起身相送巫即的时候没站稳,膝盖撞在桌角上发出响声,幸好被巫即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 “你们怎么还没睡?”萧夕自己慢慢站直询问。 没有抓到自己想要的奸情,付月跟白狐都有点讪讪,退到门外笑着摇头。 “正好你们没睡,替我送一下巫即。”萧夕吩咐道。 付月便与白狐让出路来,跟在巫即身后送人。 这时白泽才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萧夕房间的门还开着,他走进来问道:“撞得疼吗?” 萧夕俯身去揉膝盖:“没大事,就是撞到膝盖了。” “让我看看。”白泽合上房门,走到萧夕面前扶她坐到床上,然后卷起裤腿一瞧,已经青了一块,他不由微皱眉头,“真是不小心,你怎么就不让人放心呢?” 萧夕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笑道:“我怎么就让你不放心了,你该不会跟付月白狐他们两个一样,等着来抓点什么不好的场面?” 白泽闻言,脸颊微微一热,虽然他明白萧夕的情意,自然也相信萧夕不会跟别人有情,但是毕竟她与巫即从前有过亲密之情,要是说自己心里毫无触动,那是假话。 第416章 认输 萧夕把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你是不是为了等我,在隔壁喝了整整一壶茶?”萧夕轻嗔问道。 白泽的脸颊透着薄红,被萧夕这个主动的吻吻得几乎要醉了,自从在玉州重逢,其实二人都没有亲近的机会,像现在这种夜深人静又没人打扰的时候还真是不多,他望着萧夕灯光下娇美朦胧的脸颊,忍不住又凑过去捧起她的脸颊吻下去。 本来萧夕只是想安慰白泽,这一下被他撩得浑身发热,如同喝了酒一般,她竟然鬼使神差偎进白泽的怀抱,想着不论白泽今夜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萧夕等了好一会儿,白泽就只是抱着萧夕,竟然手脚都不再动弹。 “你、你就不想再对我好一点?”萧夕实在忍不住,居然先开了口。 白泽何尝不明白萧夕的意思,但是他却极力忍耐说道:“我还没有跟你正式成亲,我怕你会怪我不尊重。” 萧夕听白泽这般拘谨,心想倒是自己太急切,说起来虽然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三媒六聘,但是好歹也要房子车子,再加点彩礼,这样才不算掉价,可是现在在扶桑,又有谁来置办操心,想想还真是不划算。 白泽见萧夕慢慢低下头,似有打退堂鼓之意,心中一急忙说道:“不如我们先免去这些虚礼,等以后我再给你添补?” 萧夕轻瞪他一眼,这下可暴露本性了,说到底还是男人,她还想再调侃两句,没想到一股温热气息扑过来,白泽已经俯身吻了下来,他按着萧夕的肩头把她扶倒在床上,轻轻抚摸萧夕的脊背。 萧夕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这下被他摸得如同捋顺毛的猫一样,说不出的舒服,便猜想白泽表面看着不经人世,怎么实践起来有模有样,当即双手抵挡在他胸膛上,警惕询问道:“你是不是之前碰过别的女人,怎么对这种事好像很熟练?” 白泽轻轻吻了下萧夕的手:“我从来就只有你,只是从前在天昭台的时候,伺候的掌事侍女会交给我这些事,是我的功课。” 难怪他的学识还挺丰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居然连这种生理知识都要学,萧夕这下放心了:“那我还真得谢谢她,把你调教得这般好。” 白泽的手又轻轻抚摸在萧夕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神情微微犹豫说道:“只是她从未告诉过我若是腹中有胎儿是否可以圆房,会不会伤及胎儿?” 萧夕心里“咯噔”一跳,说起来自己肚子怀的孩子还算是白泽的外甥,不过以后还是管他叫阿父吧,她伸出胳膊环到白泽身后,轻声说道:“这个问题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不乱来,就不会伤到他,你只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隔壁白狐把耳朵竖得笔直,恨不得跟墙壁融成一块,嘴角咧成猥琐的表情,弯弯狐眼对身边的付月轻声笑道:“听见没有,你只管放心,他们两个没问题的。” 他们送走巫即之后,回转却不见白泽,听见萧夕房中有动静,便继续在隔壁听墙角,果然白泽沉不住气,终于按捺不住露出男人本性,这原本也在意料情理之中,其实本也没什么,这本是常情,更何况白泽跟萧夕是两情相悦。 但是付月还是轻哼一声,有种被白泽横刀夺爱的失落。 偏偏白狐听得愈发起劲:“你听,他们两个真是*,哎哟,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不料还没等它听到高潮,整个身躯一轻,瞬间被付月给拎起来。 付月冷声说道:“跟我回自己房间去,别在这里干缺德事。” “怎么就缺德,我以前在舜州的时候,那里的百姓都开放得很,根本不开房间,只要看对眼,就在野地里干这事儿,我见得多了去了,现在就只听个声音都不行,别啊……”白狐在付月手里挣扎辩解,然而没有用,被硬生生关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清月无声,有人在做美梦,有人却在忙碌不休,巫族所居的城池后山中,冷雾迷蒙,繁茂杂草中一条幽微小径通往后山隐秘的山洞,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这时,一个窈窕身影出现在月下,朝着山洞急步行去,她的脚下所经过的地方,都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霜,就如同秋夜寒气凝结在草叶上,很快便又散去。 女子俯身钻进山洞,洞内陡然变得宽广,就在后山的正中央,地面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天然池子,池子被分割成左右两半,一半是滚沸的血*浆,冒着滚滚热气,另外一半却是坚固的冰晶玉石,寒气几乎可以把人冻僵。 池子的边上立着一个黑袍老者,他的身躯微微佝偻,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女子走到老者对面,看起来二人是爷孙。 然而女子却开口唤道:“阿父,我带来了消息。” 黑袍老者缓缓点头:“是族长做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阿月?” 被唤作阿月的女子回答道:“我刚刚跟踪族长,发现族长去了城外一家客栈,不知去见了什么人,我怕被族长发觉,所以就没有跟进去,只是后来出来相送的一个人,身上带着一只白狐,而且我感到他身上的气息不是人族,异常强大。” 黑袍老者语气微沉:“看来族长是在寻求援手来对付我了,他果真不肯听我的,哼,他跟当年他的阿父巫咸族长相比,实在差得远了,只是被天帝打败一次,居然就此认输。” “阿父,”阿月轻唤一声,神情露出哀伤,“你与族长不和,实在令女儿很为难,阿父想要振兴巫族没有错,但是……但是族长也有他的道理,像你这样损耗自己的性命来炼器,终将会害了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已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女儿真的很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怕——” 她没有敢再说下去,但是黑袍老者却接着她的话说道:“你是怕我这样日复一日折损性命,恐怕活不了多久?” 第417章 认错人 他重重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在扶桑每一个种族的兴盛都不是依靠天帝的恩赐,而是要经过世世代代的奉献与牺牲,是建立在无数人的鲜血与白骨之上,巫族曾经在历代族长的带领下,即便是在荒州那样的荒僻之地,巫族也在整个扶桑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想到却一朝没落,倘若巫族想要再度兴盛起来,这个重担就落在你们的身上,阿月,你明白阿父的苦心吗?” 阿月的脸颊上不由泪水滚落:“阿父,女儿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巫族。” 黑袍老者欣然颔首说道:“没错,为了巫族,我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我只是担心自己死去之后,族中再没有人愿意为巫族而奉献牺牲,那样我们巫族才是真正的没落了。” 阿月却摇头说道:“不会的,阿父,就算别人不愿意,女儿却愿意继承阿父的炼器之术,将阿父的心愿延续下去。” 黑袍老者闻言动容,指着面前冰火相兼的池子说道:“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阿月你过来,阿父来教你。” 翌日清晨,众人都坐在客栈大堂吃早饭,付月与白狐哈欠连天,握着筷子连菜都夹不稳。 白英见萧夕没出现,便询问道:“萧夕怎么没下来?还有你们两个,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事,精神这般差?” 白狐歪在桌子上,咂咂嘴:“你真喜欢管闲事,我们两个昨天没干什么,倒是萧夕跟白泽昨夜把大事给办了。” 猎祜与棙如都经人事,自然知道白狐所说的大事,但是白英却根本没听懂,反而追问:“什么大事,是巫族的事情吗?” 付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说道:“就是萧夕的个人私事,你放心,有白泽照顾,她不会出事的。” 几个人说话间,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站在柜台跟前朝大堂张望,她的眼眸很深邃,嘴唇却很小巧,长相清秀中带着淡淡哀伤。 她的眼神落在说笑的几个人身上,最后目光停落在正张大嘴打哈欠的白狐身上。 付月拿筷子暗暗戳了白狐一下,朝女子瞥去一个眼神,白狐眯着眼望过去,轻声说道:“又是她,昨夜就跟在巫即身后,今天怎么又来了,八成是已经注意到咱们了。” 付月轻轻点头:“既然被发现了,要不咱们今天就把她给留下,请她吃顿饭?” 谁料还没等付月把玩笑开完,猎祜却已经站了起来,直直望向女子,神情露出惊诧,忍不住轻声唤道:“阿月?” 女子本没有注意到付月,这下却被他惊了一下,见对方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不由皱了下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下连棙如也惊讶起来,站起来对阿月说道:“你真的是阿月姐姐吗,可是你不是在十年前就被巫族给杀死了吗?” 阿月神情微冷:“一派胡言。”当下转身就走了出去。 白狐询问棙如道:“你们认识这个女人?” 棙如点头答道:“她的容貌跟阿兄当年的未婚妻简直极为相似,简直如同一个人,不过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亡故了,至于这个女子——” 话未说完,猎祜却飞快说了一声:“失陪。”便快步追赶阿月出了客栈。 付月摇头轻叹:“真是奇了,怎么这个女人又突然变成猎祜的婆娘了?” “谁知道呢,”白狐把半块馒头朝自己面前扒拉,“说不定猎祜可以帮咱们弄清这个女人的身份呢。” 猎祜追出客栈,一直快到城镇北门时才追上阿月,周围行人清冷,路边的红竹在晨风中发出飒飒微响,几片竹叶飘落在二人脚下。 阿月颦眉怒斥说道:“你追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猎祜本来是个冷静沉着的人,做事一向三思而后行,只是今天见到这个与自己亡妻面容极为相似的女子,不知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就追了出来,他怔了一下问道:“那你为什么叫阿月?” 阿月越发莫名其妙起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这是我阿父给我起的名字,难道我还要知道原因?” 猎祜见对方神情怨怒,虽然容貌相仿,但是记忆中的阿月是个温婉柔和的女子,也绝不会就这样对自己发脾气,装作不认识,心中轻叹一声,然后道歉说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你认错人了?”阿月怔了一下,见对方不像是在说谎,便多问了一句,“你把我认成谁了?” 猎祜的视线已经不再落在阿月的脸上,轻声说道:“你的容貌与我已故的未婚妻很相似,她的名字也叫阿月,所以我一时情急,把你错认成她,让你误会了,实在很抱歉。” 阿月得知缘故,不由心中又生出同情,怒气消散,这才认真打量对面的男子,他的身材高大挺拔,神情从容成熟,只是眉眼之间那种掩饰不住的淡淡落寞,让人心头不由一动。 天下居然有这般巧合之事,阿月心中暗暗思量,她与猎祜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片红竹叶飘落在她的头顶上,阿月才出声说道:“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认错人了。” 猎祜轻轻颔首:“我知道。”他望着阿月,突然伸出手摘下落在她头发上的那片尖尖的红叶,对着阿月露出沧桑却善意的微笑,“有竹叶落在你的头上了。” 阿月微微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指尖触碰到头发才发觉那片竹叶已经被对方给摘下来了,她心头不由涌起羞赧,转身便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身望去,但见猎祜还站在那丛红竹之下,形单影只,抬头凝望着翩翩红叶。 自己真的跟他的亡妻长得很像吗,阿月心头一动,若是真有这样一个痴情的男子两情相悦,当真是羡煞人。 而这时在客栈的房间里,萧夕正刚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瞧见白泽端坐在床边上,正襟危坐的模样,神情还略微有些紧张。 萧夕想要起身,但是刚坐起来便觉得下身隐隐作痛,不由轻哼一声。 第418章 修炼炼器之术 “你别乱动。”白泽见萧夕醒过来,简直如临大敌,“你现在饿不饿,我已经在厨房煮好了粥,还是你现在想要洗澡,我也把热水都打好了。” 萧夕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就算要吃饭洗澡,那我也得一样一样来做呀,不过现在我什么事都不想做,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白泽一怔,然后轻轻地把萧夕抱在怀里,听见萧夕又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着急,现在不是早上吗?” 白泽轻声答道:“从前的掌事侍女告诉我,之后,女子通常都会觉得不舒服,我怕你会生气怪我。” 萧夕好笑道:“你现在是我真正的夫君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你,况且这是我心甘情愿,我觉得很高兴。” 二人便沐浴在晨曦中,耳鬓厮磨说了一会儿话,接着便听见门口传来徘徊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颇有规律。 萧夕叹了一口气:“让我先洗澡吧,再不出门白英估计要把房门给砸破了。” 果然,没等过多久,萧夕沐浴完打开房门,白英就站在门外,直直盯着萧夕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出来?” 萧夕的头发还是湿的,披散在身后,在走廊上斜照过来的阳光下发出点点金黄光泽,她对白英笑了笑:“你找我有事?” 白英闷声说道:“没事,就是看你迟迟不出来,所以来看看。” 萧夕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你是来看他有没有事的吧,你且放心好了。” 白英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刚才付月跟白狐收到巫即来的密信,约你明天晚上去巫城后山,你去不去?” “我当然要去,这件事肯定与巫族大长老有关。”萧夕应声答道。 白英无奈地微微皱眉:“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要知道,天帝的安全与你天州牧的地位是一样重要的,他的生死关乎到整个扶桑的未来。” “我当然知道天帝比我更重要,如果没有之前的两任天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萧夕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更好奇,你打算让我怎么把天帝生下来?” 白英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要把你的肚子剖开把天帝拿出来?” 什么,居然打算给我来个剖腹产,萧夕颦眉问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夫呢,你把我的肚子给剖开了,天帝倒是好了,那我能活下来吗?” “为了天帝我们都要做好牺牲的打算,这是我的使命。”白英却似乎对生死颇为看淡。 但是萧夕却生气了:“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不一样,我还打算要安度晚年呢,懒得跟你说,反正别指望我给他抵命。”她把白英从屋里推搡出去,把门合上。 白英望着紧闭的房门,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案边望着窗外的碧树远山,怔怔竟有些出神。 而此刻远在巫城后山的秘洞中,大长老与阿月正站在冰火炼池旁边,大长老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然后分别将鲜血滴落进火池与冰池中,很快两边各有绯红与霜白的光芒冉冉升腾,在半空中汇聚交织,最后化为一股缤纷光华融入到地上所放置的一对战斧中。 大长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水,他缓缓收回手掌,拿纱布缠绕起来,又问阿月道:“刚才我所教给你的炼器之法,你都看清楚没有?” 阿月点头答道:“女儿都看明白了。” 大长老的神情露出欣慰之色:“你的天份在族中虽然不是最高,但是胜在勤能补拙,加以练习后想必定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巫族栖息的西面乃是整个天州邪浊之气与清正之气聚集之所,又与此炼池相通,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下除了我们巫族,恐怕再没有人可以加以利用。” 阿月望着归于平静的炼池,总觉得那火热的熔浆如淋漓的鲜血一般,让人直视时总有战战兢兢的感觉,她不由问道:“阿父,我们就这样炼器一直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 “当然是等到我巫族重新振兴之后,只要所有的族人都愿意来修炼炼器之术,想来天下就没有人再敢轻视巫族。” “可是、可是每次炼器都要以自己的鲜血为祭,不断耗损自己的寿命,阿父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那些修行炼器之术的族人?”阿月迟疑问道。 大长老却冷哼一声:“若是我将此事告知他们,想必大多数人都会顾及到自己的性命不肯再修炼此术,这些贪生怕死之徒却不知为了巫族之未来,区区一己之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只有不断修炼炼器之术,将来总有一天才可以炼出如同上古神器那般力量强大的宝物,到那时巫族有了可以凭借的强大力量,便又可以俯瞰整个扶桑了。” 他又望着地上的那柄被注入灵力的战斧:“只可惜想要炼出旷世神器可遇而不可求,像这种区区下等材质之物就算再辛苦炼制,也无法成为神器。” 阿月心中一动,出声询问道:“阿父,是不是只要我可以找到一件绝佳材质之物,把它炼成旷世神器,咱们巫族就可以振兴起来?” 大长老颔首道:“没错,当初庚辰天帝征服扶桑四海十二州,所凭者不过是后羿弓的威力,就连上古妖魔九尾妖狐也险些命丧在后羿弓之下,倘若我族也出了这样一件神器,那么振兴巫族自然是指日可待。” 阿月在心中默叹,要去什么地方才可以找到这种珍奇材质呢? 大长老又对阿月交待了有关炼器的事宜,父女二人又在炼池旁试验一番,这才静静离去。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就在秘洞之外,传来二人低声交谈之声。 其中便有巫即:“这里就是大长老炼器的地方,里面有炼器之池,凶险莫测,因此平日并无人看守,也无人敢擅闯。” 萧夕低声说道:“好奇怪,我怎么觉得又热又冷?你们巫族向来就神神秘秘,爱鼓捣这些别人都搞不懂的玩意儿。” 第419章 炼池 巫即闻言,脸上微露尴尬,看来在萧夕心中对巫族的印象并不好。 然而跟在二人后面的白泽却出声说道:“其实这都是世人不了解巫族的缘故,在巫族最初迁居到扶桑时,用自己的巫力协助天帝治理天下百姓,降除妖魔,并且在天昭台上布下法阵,令其中栖息各种神兽,保护天昭台的安危,自古以来巫族都是很受天帝器重,否则也不会选出十巫来辅佐左右。” 巫即轻叹一声:“巫族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确实是我们咎由自取。” 白泽却说道:“不过我想当新天帝重新归任后,应该会重新启用你们巫族,毕竟你们巫族与生俱来的天赋是其他各族都无法相比的。” “新任天帝,他在什么地方?天昭台上的胎木据说已经被鲲鱼给破坏了,难道胎果还在?”巫即惊问道。 萧夕尴尬了一下:“他应该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再过几个月估计就可以出世了。” 巫即闻言,又惊了一下:“天帝即将出世?” 萧夕笑了一下:“这个嘛现在是机密,所以还不能详细告诉你,我们现在就别讨论这个话了。” 巫即不知即将出世的天帝恰好就在萧夕的肚子中,所以萧夕有些别扭难以启齿,他只是以为当初轩辕凤兮在临终前已经对未来天帝有所保护与安置,因为太过机密的缘故所以萧夕不能告知,因此满怀理解:“我明白,待到天帝临世,巫族一定会尽心侍奉。” 说话间,三人便已经走到洞中炼池,滚滚热浪与寒凛冰气互相交织,白泽微微有些难受起来。 然而萧夕却缓缓舒了一口气,神情惬意说道:“这个地方真是舒服,简直有泡温泉的感觉。” 巫即有些惊诧地望着萧夕:“我原本还担心你会经受不住,这个炼池中极热与极寒交织汇聚,并且是与天州西面的正邪两种气息相连,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了片刻。” 自从怀了天帝之后,萧夕的体质就变得异乎寻常,对寻常人最畏惧的气候却总是适应得很好,她掩饰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轻咳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把这个地方毁掉,这样大长老就无法再炼器了。”巫即皱眉说道,“就算他要再次寻找合适的炼器地方,恐怕再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炼池了。不过,仅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办到,所以我想要你的帮助。” 萧夕怔了一下:“原来你是要我用灵力来帮你,只是我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难道你灵力受损,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巫即指着山洞壁顶,“我想要让整座山峰都坍塌把炼池埋葬起来,这样也可以阻断西面的清邪二气,这样炼池就成了死潭,就算有人再把它挖掘出来也是无济于事。” 这个办法倒是很不错,但是着实让萧夕为难,若是使用灵力太过度,恐怕肚子里面的天帝又要开始抗议了,她转头望向白泽,白泽的神情也是无奈与拒绝。 白泽担心萧夕头脑一热就会答应,于是轻咳一声对巫即说道:“巫即,实在很抱歉,这件事我们帮不了你,因为萧夕的身体确实还没有恢复,若是强行使用灵气恐怕对身体的损害会很大。” 巫即闻言,不由怅然,既然这样,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这时突然听萧夕开口说道:“我认为也许根本不用弄塌这个山洞。”说着她居然缓缓抬步朝前走去,站在冒着凛冽寒气的冰池上。 巫即与白泽都大吃一惊,忙上前急唤道:“萧夕,不要过去,很危险。” 这样极寒的温度只要一旦触碰简直可以把人瞬间冻成冰块,然而萧夕却安然无恙,冰面映出萧夕的身影,模模糊糊中却发出微微金黄的光芒。 萧夕蹲下来轻轻抚摸冰面:“真奇怪,我觉得自己可以吸取这个炼池的气。” 果然,熔浆池中开始缓缓升腾起火红的气,与此同时冰池中萧夕的脚下有*的气在洋溢,两股不同颜色的气渐渐笼罩在萧夕的周围,很快就融入到萧夕的身体里。 “她居然可以同时吸取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巫即惊诧问道。 然而萧夕却完全沉浸在这种吸取的感觉中,她感到有种源源不绝的力量在体内流转,整个身体变得越来越充盈,从前那种因为要支撑胎儿灵力时而枯竭的疲惫消散殆尽。 白泽也紧张不安地紧紧凝视着萧夕,萧夕此刻看起来并没有危险,但是这般匪夷所思的场景依旧令人震撼,倘若萧夕将清邪二气尽数吸到自己的身体内,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对萧夕的身体造成损伤? 正在这时,洞外忽然传来动静,有人闯进来,是个女子大声斥责:“你们是谁,为什么擅自闯进来?” 然而当女子奔进来瞧清来人,顿时惊怔了:“族长,你怎么会来这儿?” 来人正是阿月,她本来想要来修炼大长老白日所教的炼器之术,却发现有人闯入,而且最奇怪的是炼池的中央还站着一个人,居然不畏惧炼池中的寒热二气,并且居然还在吸取从炼池中散发出来的力量。 天下居然还有这般体质禀赋的人?阿月不敢置信地望着炼池中的人,出声问道:“族人,她、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时,炼池中的萧夕缓缓睁开眼,众人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眸居然变成璀璨的金黄色,她一步一步踏出炼池,白泽忙上前问道:“萧夕,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萧夕合眼又睁开,反复几次眼眸中的金黄光芒才渐渐消散,她微笑道:“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她微微抬起手臂,瞬间便有狂风在洞中涌动,吹得人睁不开眼。 异常强大的力量,巫即心中震惊不已,萧夕居然真的可以把炼池中蕴含的两种气化为自己的灵力,此刻的她已经强大到连自己都无法轻易撼动。 萧夕放下手臂,狂风立即便停了下来。 第420章 大干一场 她转头望向仍旧目瞪口呆的阿月,轻声说道:“我们的行踪被你发现了,你是谁?” “她是大长老的女儿,名叫阿月。”巫即答道。 萧夕对阿月露出微笑:“很好,你回去转告你的阿父,这个地方很好,让他今后不要再炼器了,留着给我用。” “你、你是谁?”阿月面对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美丽又温善的女子,心中却止不住感到战栗,她的微笑后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夕缓缓开口:“你去告诉你的阿父,我是这个天州的州牧,倘若他再胆敢炼制邪物,我会以最严厉的手段来惩罚他,你听明白了没有?” 此刻就在城外的客栈中,众人都没有回房休息,而是聚在一间房中等待,白狐哈欠连天,正准备趴下去打个盹儿,白英却突然心中一凛,站了起来。 众人见白英突然站起来,神情紧张,正要开口询问,就在这时,原本趴在桌案上的白狐也骤然竖起耳朵,不停转动,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有人把客栈包围起来了。”付月压低声音说道。 猎祜经验丰富,立即吹灭灯盏,整个屋子顿时陷入黑暗,只有透过窗棱映在屋子地面上的幽微月光,房间里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屏息不语。 这时白狐悄声说道:“我出去看看。”它仗着自己身躯便利,跃上窗棱正把窗牖推开一道缝隙准备挤出去,突然半空传来一声箭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短箭,恰好扎在窗牖下面,几乎就要射在白狐身上。 白狐顿时暗骂一声,只好缩回来说道:“这只箭上被涂抹了特殊的血,可以克制我的妖力,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只是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好贸然动手。” 付月沉吟说道:“不急,先等等看这些人要做什么。白英,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白英皱眉说道:“我突然感应到天帝的气息变得很强烈,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么说是萧夕出了变故,付月,要不我们两个先闯出去找萧夕,任凭外面那些小贼再厉害,总归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白狐蹲在付月面前。 “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会不会跟巫族是一伙的?”棙如发问道。 猎祜也在琢磨:“也许是,也许他们跟半妖是一伙的,毕竟半妖一族对萧夕也并非真正的忠诚。” 话音刚落,外面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无数锋利短箭落在客栈的墙壁上,有的穿透窗纸直接射进来钉在地上,发出暗红光芒,客栈中不时响起人的喊叫声。 付月皱眉说道:“不好,这些特制的箭遇到妖魔就会发出光芒,虽然杀不死我们,但是却可以暴露我们的位置。”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里面的妖魔给我听好了,你们已经被我布下的阵法困住,快让你们的老大萧夕出来见我,否则我还有后手。” 付月快步走到窗口朝外望去,但见客栈对面的屋顶上,月下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赤裸上身,唯独脖颈与左右两臂上戴着铁甲,居高临下,威风凛凛。 “看来我们真的被包围了。”白狐眼尖,发现整个客栈周围的角落都藏着人影。 付月点头说道:“没想到这些小贼还挺精明,用数以千计的箭簇布满整个客栈,咱们的妖力确实被抑制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冲出去。看来这伙人是冲着我跟白狐来的,你们其余人不如先躲起来,待会儿可以趁机逃出去。” “那不行,我不会丢下你们独自面对这伙贼人。”猎祜毫不犹豫反对说道。 棙如也点点头:“阿兄说得没错,我们是朋友,怎么可以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要是这伙贼人真敢杀进来,咱们就跟他们拼命。” 看到猎祜兄弟二人这般仗义,付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好,我没白把你们当朋友,其实我原本是挺讨厌跟人族交朋友的,不过现在看来人族中也有很不错的家伙,咱们今天晚上就大干一场。” 接着付月便冲对面的汉子扬声喊道:“你是何人,夜半来骚扰别人好梦?” 汉子回话道:“我是从前雄州牧麾下的将领拔陵,当初你们老大萧夕火烧我们雄州营帐的那夜我也在场,今天我是特意来见她的,你让她出来跟我说话。” 白狐低声说道:“敢情是来寻仇的,当初萧夕把他们给烧得屁滚尿流,看来都还记着呢,怎么办,咱们直接出去跟他们拼了?” 这时对面的汉子拔陵见无人回话,便又高声喊道:“喂,对面的朋友,我只是要见萧夕,她为什么不出来?” 然而对面还是没有回应,拔陵顿时有些郁闷,这时有手下从屋顶上爬上来,悄声唤道:“拔陵老大,对面的人不出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拔陵回头瞪眼过去:“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手下也很郁闷:“老大,我尿急,弟兄们都蹲点一整天了,肚子都饿了,要不咱们直接冲进去,把人给绑了,你愿意跟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 拔陵生气地抬腿想要踢过去一脚,口中低声骂道:“真是懒驴屎尿多,都给我老老实实守着,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你居然还敢绑过来,当真不要命了?” 谁料屋瓦上长了青苔,拔陵抬脚一个没站稳,竟然仰翻摔倒,压在手下身上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客栈中众人全神贯注盯着拔陵所在的位置,只见他在月下倏忽一晃,居然瞬间没了踪影,半天也不见再次出现,心中不由都提高警惕。 棙如轻声说道:“这个贼人突然隐藏踪迹,莫不是已经准备要动手了?他刚才还说留有后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来对付咱们。” 白狐轻哼一声:“管他用什么法子,反正我是不会任人宰割,大不了鱼死网破。” 但是令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面楼房的墙角下,拔陵从房顶上掉下来,直直压在手下身上,手下痛得直哼哼。 第421章 新身份 拔陵倒是没事,站起来就踹了手下一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我又要重新再爬一次屋顶,知道我踩破多少屋瓦吗?” 手下委屈地摸摸脑袋,低声嘟囔:“这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把你拉下来的。” “闭嘴,”拔陵又低声喝道,“这么多兄弟都看着呢,我命令你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的话我就赏你三十重杖,听明白没有?” “既然你不让他说出去,那要是一不留神被别人给瞧见了,那又该怎么办?”一个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拔陵连头也不回便说道:“要是被别人看到,那就连看到的人一块儿收拾——”话未说完,他回身望过去,神情疑惑,“怎么是个女的,你是谁?” 那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月光下露出美好的面庞,对着拔陵微笑说道:“你刚才不是喊着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 拔陵望着对面缓缓走出来的人,她只是个容颜纯美的年轻姑娘,但是却已经让拔陵肃然。记得当初正是眼前的这个人驾驭在*的大鸟身上,卷起汹涌无比的狂风,将整个大营烧为灰烬,那一幕就算拔陵到死都会记得,驰骋在天上的宛如天神一般,真正的强者。 “你的大鸟呢,没跟你一起来吗?”拔陵说话有些吞吐。 萧夕微笑问道:“你很喜欢我的大鸟么,它的名字叫垂云,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现在就召唤它出来,然后送你去你所想去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否让你的手下撤回来,客栈里没有你要的人,只是白白让别人受惊吓而已。” 拔陵挥手示意,让手下众人都撤离客栈,聚集在身后,然后才对萧夕说道:“这些都是我手下的精锐,我原以为见到你会很不容易,所以只好把他们都带过来施了些小伎俩,希望你不要怪罪。” 萧夕听他的语气倒是客客气气,并没有要动干戈的打算,便朝身后望去一眼,白泽与白英便从角落中走出来。 “既然你是专程来找我,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萧夕又问道。 拔陵突然说道:“我是想要来投靠你,让你来统领我们。” 萧夕闻言不由一怔,拔陵身后的众人也都对他投去惊诧的目光,有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拔陵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转身面对众人说道:“大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你们不要小看她是个女人,就是她当年用大火烧了咱们的大营,咱们雄州人一向英勇善战,结果却被一个女人给打败了,试问你们当中有谁是她的对手?” 此言一出,众人竟无人敢出声。 白泽俯身在萧夕耳边低语:“看来此人应是当初雄州牧麾下的将领,当初你作为巧州典客去为巧州牧的女儿送亲,因此与雄州结下仇怨,这些人估计对你都不会友善。” 萧夕轻轻颔首,然后对拔陵问道:“你既然是雄州人,又为什么要离开雄州?” 拔陵转身望向萧夕:“雄州牧为人凶险,早已投靠过巫族,后来事败,先是被你重创,后来又在与天帝的交战中战败而死,我们在雄州待不下去了,所以就辗转来到天州。就在前几天,半妖一族派人来告知,天州已有州牧,知道是你,所以我赶忙带领兄弟来与你会面。” “我明白了,你就是割据天州北边的人族首领,”萧夕认真打量拔陵,“你倒是很有计谋,居然懂得先把我的帮手都困起来,这样我就必然要见你了。” “天州牧,我是真心诚意要归顺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答应?”拔陵再次问道。 萧夕的神情变得凝肃起来:“我确实缺少帮手,但是你要明白,我是州牧,不是盗匪,你若诚心归顺于我,便要听我命令,改掉往日你们在雄州的那些旧习,我不会任由天州一直被割据下去,就算你不来找我,其实我也打算去找你。” 拔陵说道:“既然我已经决意来投诚,那么我就必然会接受你的命令,无论你今后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不误。你萧夕是什么样的人,我拔陵很清楚,倘若我不来找你,等到他日你来找我,想必就是来把我们当作盗匪来剿灭,我带领这些弟兄们来到天州,最初只是想要寻求个庇护之所,而今若能跟随你,今后也许还可以有造福百姓,名垂史册的机会。” 萧夕闻言,忍俊不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我待人一向很诚恳,用人则不疑,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件事去办,你现在要帮我稳定北面的局势,你回去之后要以我的名义收服各族,重新编整军队,这件事情我会命人去协助你。” 拔陵兴奋答道:“是,我一定按照州牧大人的指令去办。” 这时白泽低声提醒萧夕:“你问他要来牌碟,赐与他新身份,任他为官吏,他才可以以你的名义去办事。” 萧夕微微颦眉,尽量不让拔陵看出不自在,然后悄声对白泽说道:“怎么办,没人教过我,我不会。” 白泽低声道:“无妨,我来帮你。”说着他便抬步走到拔陵跟前,虽未言语,拔陵已经取出自己的牌碟双手递与白泽。 这些人还真是轻车熟路,对流程熟悉得很,倒是自己是个生瓜蛋子,萧夕暗暗撇嘴。 白泽对拔陵微微颔首:“请稍候。”便回转来对萧夕低声说道,“先回客栈。” 萧夕便跟着白泽回到客栈,一进房间众人便俱围拢上来,白狐抢先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我们还正商量着杀出去呢,外面有伙无耻盗贼,一开始气势汹汹,刚才不知怎的又撤退了,你们没遇上吧?” 萧夕回头与白泽对视一眼,后者把牌碟拿给众人瞧:“我们已经跟此人商量过,他是来归顺萧夕的,已经呈上牌碟,想来是诚意的。” 棙如神情变得轻松下来,高兴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萧夕姑娘持有他的牌碟,便如同把持他的性命一般,他既然愿意以性命相付,看来确实是真心归顺。” 第422章 牌碟 白狐轻哼一声:“还好他识趣,否则待会儿就给我当宵夜了。” 付月见白英居然跟着萧夕进来,便问道:“白英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白英淡淡道:“我感应到萧夕的气息就在附近,所以就出去找她了,对我而言,天帝是最重要的,我必须时刻保护他的安危,至于这些特制的箭对我不起作用,因为我不是妖魔。” “真是没义气,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丢下过你,等到要火拼的时候,你倒好,自己先顾着你自己。”白狐不满意地嘀咕。 白英却反驳说道:“怎么没丢过,萧夕但凡要去做事从未征询过我的意见,这次去见巫族的人,她问过我吗?” 原来白英心里还有这么大的怨气,萧夕小心翼翼朝后退,免得被扯得太深。她轻轻扯了一下白泽的衣袖,后者会意,便跟随萧夕到隔壁房间去了。 白泽点燃桌案上的灯盏,萧夕望着放着的拔陵的牌碟:“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可以改变这块牌碟吗?” “当然可以,”白泽在萧夕身侧坐下,“你还记得当初在狱台城被赐与新身份的牌碟吗,扶桑的州牧是由天帝亲自任命,相当于受天之命来治理百姓,你身为天州牧,想要任命自己治域下的官吏,只要他们献上自己的牌碟,你就可以直接更改。” 他把墨砚推到萧夕面前,让她执笔蘸墨,萧夕用笔在牌碟上竖着涂下一道墨痕,顿时牌碟发出光芒,从前印着雄州字样的字居然都渐渐消失了,萧夕心中大奇,又在空白的地方写上天州及官职,说也奇怪,那墨痕竟然瞬间便牢牢印在牌碟上。 “这样就好了?真是太神奇了,我还从未知道当州牧居然还可以长这种本事。”萧夕举着牌碟在灯下左瞧右瞧,心中一喜,又问白泽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任命猎祜跟棙如来当我的属下?” 白泽微笑点头:“自然是可以,只要他们愿意追随你,把牌碟奉与你,你就可以改变他们。不仅是人族,包括半妖或者其余种族,甚至是妖魔神兽,其实都可以为你所用,只是毕竟在扶桑人族最为众多,因此到目前为止极少有州牧会任命人族之外的族类为官。” 萧夕想到归荑,不由轻声冷哼:“当初半妖首领归荑嘴上说着会全力支持我,但是居然根本没有把牌碟奉给我,而且还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拔陵,若非拔陵是来归顺,我们还真会遇上麻烦,这个归荑果真狡猾,老谋深算。” 白泽说道:“半妖生性狡猾,归荑会试探你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经此一事,恐怕他对你不得不服,只要他将来心甘情愿把牌碟奉给你,那么就断不敢再有二心。” “就算他将来心甘情愿把牌碟奉给我,我也要好好刁难他一下,免得他还以为我好糊弄。”萧夕撇了一下嘴。 白泽含笑说道:“你倒是爱记仇,你看看巧州牧的宽容气度,若是你爱耍小性子,恐怕将来的属下们都要在背后议论你了。” 萧夕歪着脑袋:“我也是因人而异嘛,就比如拔陵这样爽快的人,我也会直来直去,归荑就爱跟我耍滑头,我若不耍他一次,岂非令他看轻了我?” “那好,我就等着看好戏,看看你怎么降伏这个老谋深算的半妖归荑。”白泽忍俊不禁,萧夕就是这样的性情,她没有害人之心,但是若是遭人戏弄,多半都是要讨回面子的。 他将萧夕改好的牌碟拾起来:“我这就把牌碟还与拔陵,你说要指派一个人与拔陵同去,你是选猎祜还是棙如,我看他们二人都很好,猎祜办事沉稳,棙如曾经常年跟随在阿父身侧,更熟悉这些官务之事,这样比较下来还是棙如更合适。” 萧夕点头答应道:“那就依你所言,当初他们的阿父也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棙如继承其父遗志,那柄青铜龙雀就为我开辟疆土安抚百姓发挥真正的威力吧,待到事成之后,我也定要让他们二人封官,辅佐我治理天州,这才是他们应得的荣耀。” “我明白了,”白泽轻声答应,“这件事由我去告诉棙如,你不必出面,身为州牧不需要事必躬亲,我自会办好,你就先且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体。” 萧夕在一番有惊无险后,也倍感疲惫,她打了个哈欠,见白泽转身,便随口说道:“你办完事,早点回来,我先不熄灯,就在房中等你回来。” 白泽怔了一下:“你还找我有事情商量吗?” 萧夕因为困倦的缘故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胳膊支着脑袋笑道:“你是我的夫君呀,难道没事情商量的时候就不能跟我在一起,反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就快去吧。” 白泽不由心中一暖,唇角微翘,心中欢喜流露但是却没有溢于言表,只是对萧夕微微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客栈这边刚刚平息,巫城大长老的宫殿中,阿月正站在大长老的对面,心中战栗难安。 而大长老的脸色比往日都要紧张焦躁,出声问道:“你果真看清楚了,她真的是天州牧?” “阿父,”阿月怯声唤了一声,“这是族长明明白白告诉我的,不会有错,那个女子真的就是天州牧,我亲眼看到她就站在炼池上,我们平日畏惧的那两种力量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她看起来就好像天帝。” “休要胡说!”大长老猛然一掌拍在桌案上,“你又没见过天帝,怎知天帝之威仪尊贵,她只是一个州牧,就算再张扬也只不过是天帝任命的一方官吏,岂能与天帝相提并论?” 阿月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她当时的模样光芒万丈,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阳照耀着大地,女儿望着她,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女儿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大长老摇头:“你可知道这个萧夕是谁,她是与我们巫族为敌的最大仇人。” 第423章 毕生心血 “十巫中的巫姑就是死在她的手中,她一直都是阻碍我巫族发展的最大障碍,没想到到最后我们巫族还要在她的羽翼下寻求庇护,苟且求生。” “可是阿父,女儿觉得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从她身上女儿感到一种很柔和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可以被保护起来,说不定她真的会是一个好州牧,会善待我们巫族的。”阿月低声说道。 大长老却依旧愤慨有声:“你跟族长一样,竟然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住了,当初她是怎样对待我们巫族的,我绝不会忘记,就算她真的是天州牧,我也绝不会当她的顺民,为她所驱使。” 阿月顿时惊问道:“阿父,难道你还要继续跟天州牧为敌?” 大长老声音低沉:“困兽犹斗,就算拼尽这条性命,我也绝不会对她屈服,明天是月圆之夜,你随我去后山秘洞,我有极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去做。” 圆圆的轩窗外,清秀红竹在风中轻轻摇曳,几片竹叶飘落下来,飘进轩窗中,阿月临窗而坐,神情哀愁望着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是夏末初秋,窗风微凉。 她抬头望着铜镜中的倒影,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脑海中突然轻轻回响起一句话。 “你长得像我过世的未婚妻,连名字都一样……” 阿月轻轻叹气,天底下真的有这般巧合的事,他说我长得像他的未婚妻,连过世了还这般深情不忘,单凭这点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那位女子相提并论了。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红竹下的那个人,神情淡淡沧桑,但是他的眼眸却是那般深情,阿月自顾想着,不觉微笑起来。 这时有侍女在门外提醒说道:“小姐,大长老吩咐过让你明月东升之时去找他,现在时辰快到了。” 阿月朝窗外望去,果然不知不觉天幕已晚,她忙起身收拾一番,推门出去对侍女说道:“你就不必跟我去了,阿父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侍女悄悄笑了:“大长老该不会是要给小姐定门婚事吧,我看小姐这几天魂不守舍,吃饭不香,还总是出神,小姐该是有心上人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呢?” 阿月脸颊一红,害羞嗔道:“别胡说,我哪儿有心上人,再说、再说人家也瞧不上我。” 侍女睁大眼睛:“天底下居然还有看不上小姐的人,我们小姐可是族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谁见了不心动,莫非小姐喜欢上的是个瞎子?” 阿月想到猎祜英俊沧桑的眉眼,心中如触电般,轻咳一声:“他可不是瞎子,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跟你说了,阿父还有事要我去办。” 侍女跟在后面叮嘱说道:“那小姐一定要跟大长老说个明白,好让大长老为你主婚,这样我也可以伺候新姑爷呀。” 阿月加紧脚步把絮絮叨叨的侍女抛在身后,心中却如悬着根吊绳办忽上忽下,一边想到自己自幼阿娘早逝,阿父一心只在振兴巫族,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心事,如今虽然有意中人,但是却无人为自己做主;一面却又想到猎祜是天州牧的人,若是阿父与天州牧为敌,自己又岂能弃阿父于不顾,到时各为其主,必然是彼此的敌人,那自己的这份心意对方便更加难以接受了。 她边想边走,脸上愁云不展,一路来到后山秘洞中,见过大长老后,大长老却并未察觉,他只是在炼池旁边踱来踱去,父女二人皆是心事重重。 大长老紧紧盯着水火交融的炼池,忽而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阿月,神情中流露出难得的慈爱之色:“阿月,这些年来阿父一直在操持族中事务,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你做我的女儿虽然表面上风光体面,但是很少得到阿父的陪伴,阿父时常想起来,心里觉得愧对于你。” “阿父,你千万别这样说,你为了巫族尽职尽责是大事,女儿的事其实都是些琐碎小事,不敢去烦扰阿父。以前女儿小的时候帮不上阿父的忙,现在女儿长大了,可以为阿父分忧了。”阿月很是体贴。 大长老轻轻颔首说道:“你这般懂事,就算以后阿父要是不在了,你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这样阿父就放心了。” 阿月正觉得大长老今天很是古怪,莫名长吁短叹,接着便又听大长老长叹一声:“你去洞外等候,我要在这里炼一样东西,待会儿你再进来。” “阿父今天不教我炼器吗,为什么让我去洞外?”阿月心中疑惑,平日但凡阿父要教授炼器之法,都是当场演练展示,详细解说,今天却这般神秘,连自己都不让看。 大长老没有回答,却说道:“待会儿我所炼出之物乃是我毕生心血,你要好好保存,族长既然已经决定依附天州牧,那么此事已成定局,仅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挽回的,到时候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今日所炼之物奉给天州牧,就说这是我巫族大长老敬献给她的礼物。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听明白了吗?” 阿月口中答应,心中却愈发疑惑,若是阿父要对天州牧屈服,为何不亲自敬献礼物,而是定要自己代劳,然而大长老却并不作解释,径直挥手示意阿月离开,她便只好退到洞外。 洞外明月升到半空,照得周围草木分外明亮,阿月等待了片刻后,突然间,天上阴云从四面八方急速聚拢过来,遮挡住月光,天地间陡然漆黑一片。 而与此同时,秘洞中陡然光芒大盛,强烈的力量令阿月无法动弹,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阿月心中大惊,阿父究竟在炼制什么器物,居然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要知道注入器物内的力量越是强大,炼器者所要付出的代价便越大。 她急步走进秘洞,却惊诧地发现原本冰与火被分割开的熔池却已经被打破,血红与霜白融合在一处,而大长老却不见踪影。 “阿父,阿父——”阿月急声呼唤,在秘洞中张望找寻。 第424章 失落 突然间,她的脚下踩到一截东西,险些滑倒,阿月低头望去,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臂,仿佛是被从身躯上生生撕裂下来,五根手指紧紧抓着一个匕首。 阿月心中痛苦万分,她认出那是大长老的手臂,因为过度炼器而耗损所以青筋纵横,他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献祭,炼成那柄幽光惨淡的匕首。 她扑过去把那截断臂抱在怀中,止不住大声哭泣,而断臂上的手指却突然松开,幽光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阿月怔怔凝视着地上的匕首,这是阿父倾尽性命炼制出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他叮咛嘱咐过一定要献给天州牧的东西。 她搁下那截残臂,然后探身去拾匕首,然而在触及匕首的一瞬间,指尖却仿佛被火烧一般,她忙缩回手,但是却又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在指尖萦绕,她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匕首,静静闪烁着幽光,心中惊惧交织,阿父所炼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从夜半就开始一直下个不停,打在屋檐上淅淅沥沥,明明已经是清晨时分,但是天色却依旧黯淡。 萧夕起身后不见白泽踪影,便知道他定在灶房,自从拔陵大闹客栈后,住在客栈的客人们都惜命,纷纷结账离去,只剩下萧夕一行人,偌大的客栈没生意,空空荡荡,连掌柜都闲得整日在柜台上打瞌睡,伙计不必招呼客人,厨子也不用炒菜,倒是白泽去得勤便,这个时候八成是在灶房熬粥。 萧夕走进灶房,果然白泽正朝小炉里面添柴,炉子上炖的粥正冒着热气,香味飘出来,萧夕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她走到白泽身后,坐在小矮凳子上,就像等着开饭的孩子一样,面带微笑盯着炉子上的粥。 “今天的天气有些凉,你怎么不多加件衣裳,当心着凉。”白泽回身望了萧夕一眼。 萧夕听着外面滴答不停的雨声,笑着答道:“走在外面倒是有点冷,但是屋子里面却很暖和,我现在不想动,待会儿回房间再添衣裳。” 白泽轻轻摇头:“你倒是越发懒了,我去给你拿件衣裳披在外头,你替我看着粥,可别糊了。”说罢他便递与萧夕一根木勺,便走出灶房。 萧夕拿着木勺在锅里慢慢搅动,闻着飘出来的香味,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不一会儿白泽回转,突然听萧夕说道:“白泽,你曾经问过我想要让天州的百姓过怎样的生活,我就在刚才突然想明白了,我希望天州的百姓都过上我此刻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有香喷喷的粥可以喝,冷了有衣裳可以穿,有房檐可以遮雨,有家人可以陪伴,你说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白泽为萧夕披上衣裳,与她并肩而坐,眼眸中露出向往:“这样的生活试问有谁不喜欢呢,就连阿娘尚在人世的时候,也时常会向往俗世最平凡安宁的生活。阿父也曾经教导过我,百姓安身立命,不过是寻求吃饱穿暖,当他们衣食无忧的时候,就不会发生纷争战乱,这样天下就可以太平。” 萧夕笑道:“看来我与你阿父的治民之法真是不谋而合呀,我自从来到扶桑,终日只顾着跟这个打架同那个斗法,关于治民的详细事宜我还真是摸不着头脑,你这个军师可要尽心尽力辅佐我,别让我这个州牧刚上任就闹出大笑话,被别人瞧不起。” 白泽为萧夕盛好粥,神情温柔:“我对你有哪件事不是尽心尽力,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特殊,别说我,就是付月猎祜他们,谁对你不是恭让照拂?” 话音刚落,门外便发出笑声:“还是你小子眼睛雪亮,不像萧夕这个没心没肺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你最好,把我们这些人对她的照顾都抛在脑后。” 付月推门走进来,看来他已经全部听到萧夕二人方才的对话,他笑道:“我还正想着你要怎么安抚天州的这些刁民,没想到你还挺有主意,虽然我是妖魔从不在乎这些俗世的治理之道,但是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听得还是很舒服,看来将来天州百姓跟着你会有好日子过的。” “没想到你也会关心这种事,要不要我将来也给你授个官职,让你也到这俗世来历练一番?”萧夕歪着脑袋打趣说道。 付月自顾去摸了个碗过来盛粥:“你可莫要小看我,我可不是那种一般的妖魔,当初跟着庚辰征战四方,我也是明白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好与坏我还是分得清的。只不过授官就免谈了,我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你,说起来我终究是妖魔,等到将来你安定了天州,生下天帝,我还是会离开,找个好地方过我自己潇洒快活的日子。” 他端着粥便径直走出灶房,没留意萧夕已经变了神情,似有怅然失落之色。 “他原来是想要离开的,可是他曾经说过把我当成亲人,为什么却还想要走呢……” 白泽柔声安抚说道:“付月也好,白狐也罢,他们终究是妖魔,与我们到底是不同的,他们要过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是理所当然。” 萧夕微微垂下头:“我明白了。”她把脑袋轻轻倚靠在白泽的肩膀上,静静听着屋外的雨声。 付月端着粥正走到楼上,忽抬眼瞧见白狐正摇摇晃晃坐在窗沿上,撅着屁股朝外探望。 付月有心戏弄,蹑手蹑脚走到白狐身后,在它的屁股旁边伸指一戳,白狐差点栽倒下去,跳转回身张口便骂道:“别惹我,我正看要紧的事呢。” 付月探头朝楼下望去,便见客栈门外街路上,雨中有两个人面对而立,一个是猎祜,另外一个赫然却是当日在客栈见过的长得与猎祜未婚妻颇像的阿月。 “今天一大早我就发现这个小姑娘在客栈外头站着,也不进来也不打伞,我还以为她有毛病,正琢磨着好端端的无缘无故来客栈干嘛,结果猎祜就走过去了,这俩人之间肯定有戏。”白狐一脸笃定。 第425章 掩饰 付月好笑道:“你这狐狸还惯会替别人操心,他们*的能有什么事,肯定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姻缘天注定,你操心也没有用。” “谁说没用的,”白狐回头反驳,“难道你没听说过我们狐族中偏有一脉专门可以管男女之间的情爱,据说它们把自己尾巴上的毛搓成细线,分别绑在男女二人的脚脖子上,这样男女一旦见面,便是*,不论遇到多大的阻碍,都要拼尽性命在一起,虽然我没有继承这一脉的衣钵,但是我好歹也是亲戚,对这种事有种天生的直觉。” 付月笑得愈发欢快:“我看你们那一族是专门给人下降头的吧,听起来真够瘆人的。” 白狐气得跳脚骂道:“无知云轩,你懂什么,我懒得跟你废话——” 正发着牢骚,付月忽然指向外面:“哎,那姑娘跑了,猎祜快去追呀——哎,这就对了。”他正饶有兴致地望着雨中一前一后离去的二人,一低头却发现白狐正在低着脑袋偷偷喝自己的粥,顿时大叫起来:“死狐狸,你居然敢偷喝我的粥,我拔了你的毛搓成线……” 雨声中,付月与白狐的声音从窗外飘扬出去,渐渐被雨声冲淡。 秋雨浸湿的街上,寒风飒飒,行人稀少,阿月在前头小跑,猎祜追了许久才追上去。他也是晨起后无意中发现客栈外面站着一个人,似曾相似,待到走到门口一看,却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阿月,他心中正觉得奇怪,谁知阿月发觉猎祜后,居然调转就跑,像是被逮到做坏事一样。 猎祜见阿月只身冒着雨离去,便急忙取了伞追上去,至于为何要管她,连自己都没来得及想清楚。 阿月被猎祜追上,鬓发浸湿贴在脸颊上,虽然脸上被雨水打湿,但是两只眼睛却红肿如桃,很明显哭了许久,她想要掩饰,便低着头躲避猎祜的视线。 猎祜虽然是男人,但是这般明显的伤心他自然也看得出来,心头不由一软,生出几分怜惜,把伞撑开递给阿月说道:“姑娘独自冒雨行走,容易淋湿生病,这柄伞就借给姑娘用吧。” 阿月低声摇头:“我不要你的伞。”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吭声,也始终不肯去接伞,猎祜也不好把伞强塞给阿月,但是让她独自在外面淋雨似乎更不妥,所以也只好陪着阿月站在雨中,秋雨打在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伞外是凄风冷雨,但是伞内却没有半点雨水飘落进来。 阿月微微抬头,望见猎祜高大的身躯,宽厚的肩膀,如山脊一般,她的眼中突然滚落下泪水来,口中说道:“谢谢你愿意陪我。” 猎祜见她的神情着实忧伤,于是轻声问道:“姑娘遇上什么伤心事了?” 阿月闻言,眼泪滚烫,泣声难语:“我的阿父死了,就在昨夜。” 猎祜微微一惊,没想到阿月家中居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父母与子女之情最是深厚,难怪她会伤心如斯,独自站在外面雨中。 想到自己也是阿娘早早去世,阿父常年在外奔波行走,自己还在年幼时便要照顾两个弟弟,那份艰辛很难为外人所道,再至后来阿父为十巫所害,这个家便再也不成家的样子,连自己身为男子都会感到孤独,更何况阿月刚刚丧父,心情之悲痛确实难以承受。 “姑娘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在,不如让我来送你回去?”猎祜又小心翼翼问道。 谁知阿月却轻轻摇头:“我的阿娘很早就过世了,阿父膝下唯有我一个而已,我如今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世上便只剩我一人孑然了。” 猎祜轻叹说道:“姑娘请节哀,若是姑娘不嫌弃,你的阿父丧葬诸事我若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姑娘尽管提出来便是。” 阿月听罢,心中那份沉重便好似有人分担去了一半,陡然变轻,她擦拭眼泪轻轻摇头:“我们巫族人死之后都是不必安葬的,我们的身躯会化为飞烟,无踪无影,什么都不会留下。” 猎祜微微一惊:“原来你是巫族人?” 阿月听对方语气,不由眼眸又含满泪水:“你很讨厌巫族人吗?” 猎祜犹豫了一下,要说对巫族没有芥蒂那是自欺欺人,不仅阿父是为十巫所害,就连后来被卷入的种种纷争,也无不与巫族有关,就连这次来到巫城,也是为巫族炼邪物之事,但是他又望着满含期待的阿月,却不说不出讨厌的话来。 阿月瞧出猎祜的心思,红红的眼睛又落下泪水来,小声说道:“我看出来了,你一定不喜欢我们巫族,其实我知道好多人都不喜欢巫族,就连那些来求阿父炼器的人,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并不是真的对阿父尊敬。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没有伤害过别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猎祜见阿月眉眼怜弱,一瞬间竟有些像极自己从前的未婚妻,心中不由变得*起来:“不是所有的巫族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所有的人族都是好人,我不会以偏概全。” 话音刚落,阿月突然抱住猎祜,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传来,猎祜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阿月柔声说道:“谢谢你,猎祜,我心里很难过,你能陪我待一会儿吗?” 猎祜回望四周,风雨飒飒,又是在大街上,其实并不是个独处的好地方,但是既然是阿月提出来的请求,又恰逢其突遭变故,猎祜心中怜惜,于是便没有出言拒绝,也没有推开阿月,任凭她将脑袋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又听阿月轻声说道:“从小到大,除了阿父,也就只有你与我最亲近了。” “难道姑娘没有朋友吗?”猎祜问道。 阿月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猎祜,轻轻摇头:“阿父是巫族的大长老,我自幼跟随他修炼炼器之术,远离族中其余同龄伙伴,侍女待我好,也只是照顾衣食起居,至于我心里的念头,她是一概不知的,若是说有唯一的伙伴,大概是我养的小兔子吧。” 第426章 麻雀 “每每有心事,我都只能对它倾诉,它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却仿佛可以听懂我的话似的。” 她忽又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的小兔子却在举族搬迁的路上,不知跑到沿途的什么地方去了,大概是它向往自由的生活,不喜欢跟着我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 阿月一口气说了许多,顿时心中越发觉得轻松,不似先前那般悲伤。 猎祜见她提及小兔子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惆怅,于是微笑说道:“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送你一只小兔子,给你当小伙伴吧?” “你是说真的吗?”阿月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欢喜,“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猎祜没想到阿月竟然会如此期待,他想了想说道:“你住在巫城中,等到我办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去找你如何?” 阿月轻轻点头:“那我等着你,你说话一定要算数,不然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猎祜不知为何被阿月的坚持给打动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女子越来越相似,犹记得当初离开未婚妻随阿父去办事的时候,临出门时她也是这样望着自己,然后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我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会一直等下去的。” 猎祜的眼眶不知不觉微微湿润了,然后他轻声重复刚才的那句话:“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天一直下雨,萧夕一行人无事可做,便都聚在一间客房中打牌。这本来是萧夕教会的,用来在平时无事可做的时候来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深受众人喜爱,没事就拿出来操练。 现在上场的是付月、白英与萧夕,白狐与白泽在旁边观战,白英不论输赢都是一脸淡定表情,就算额头上已经被贴上了两条白纸也依旧淡定如初,付月对输赢却患得患失,一惊一乍。 萧夕把最后一张纸牌摊在桌案上,含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白英愿赌服输,自己就拾起来一根白纸条朝自己额头上贴,付月却不服气了,指着萧夕轻轻瞪眼:“怎么每次都是我输,你老实交待,有没有诈我?” “喂,说话可要讲证据,我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不信你自己翻牌,明明是你技术太差劲,屡战屡败,怎么全赖我?”萧夕反驳说道,谁料还没等话说完,对面付月一只手臂便径直伸过来,在萧夕脑门上按上一张白纸条。 白泽顿时忍俊不禁,萧夕扯下纸条气呼呼的:“你欺负人呢,不讲道理。” 付月见萧夕被自己猝不及防给暗算成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叫兵不厌诈,谁让你没个防范,你在我脸上贴这么多纸条,我就还你一张,已经够让着你了。” “不讲道理的臭云轩。”萧夕轻哼一声,白泽把贴在萧夕额头上的纸条摘下来,笑着劝道:“付月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又不是真的欺负你。” 萧夕忽而心头一动,对众人说道:“我还知道一样好玩儿的法门,比这种牌更有意思,只要人的运气够好就能赢,我们那里的人把这种法门叫‘麻雀’。”说着便与众人将打麻将的玩法详细说了一遍,众人皆听得心驰神往。 扶桑不似萧夕从前生活的世界,灯红酒绿花样繁多,唯一可以用来实践的也就是打牌,萧夕的父母常年在*上混迹,对打麻将可谓是心得颇丰,萧夕虽然还在求学,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对这种玩意儿也是熟门熟路,而且令她没想到的是,扶桑的伙伴们居然也对各种牌法兴致勃勃,这会儿听萧夕一讲,个个都跃跃欲试,就连白泽也不例外。 萧夕笑道:“这麻雀不似纸牌,一共一百多张,等我得空就找工匠来打一副轻巧又方便携带的,准保教会你们。” 白泽微微颦眉:“听你所言这个麻雀倒是颇有意思,只是怕会玩物丧志,耽误了做其他事的时间,会不会不太妥当。” 萧夕心中当即就称赞了他一下,真不愧是聪明人,一下就点破打麻将的坏处,为了打麻将连老婆孩子都不管,工作生活都不顾的例子简直数不胜数,她有点尴尬地笑道:“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嘛,它毕竟还是有许多好处的,比如可以联络感情,交交朋友之类的,哈哈。” 正有点说不下去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猎祜从外面走进来,浑身都淋湿了。 萧夕问道:“怎么出门没带伞,当心着凉生病,快回去换身衣裳。” 付月与白狐都在暗笑,看猎祜这模样虽然有点狼狈,但是想必已经赢得美人芳心,还是很划算的。 猎祜却一脸严肃:“州牧大人,我有事要对你禀报,巫城中炼器的大长老已经在昨夜死去了。” 萧夕正在撕白英脸上贴的纸条,闻言不由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猎祜摇头说道:“具体原因还不清楚,这是巫族大长老的女儿亲口告诉我的,消息是有些突然,不过不会错。” 难道是因为炼器太频繁所以过劳死了,那还算得上是因公殉职,巫即不得给个表彰之类的?萧夕正想着,便听付月拍掌:“他既然猝死了,岂非正好解决了我们的麻烦,本来还担心他会插手萧夕与巫族之间事,这下事情倒好办多了。” 萧夕望向白泽,白泽也轻轻颔首:“巫即没有最大的阻碍,应该很快会来归顺,若是他呈上牌碟,就代表整个巫族都认可你的州牧身份,愿意归顺于你。原本巫族归顺也是迟早的事,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猎祜消息已经传达到,便对萧夕说道:“州牧大人,我还有点私事要外出一趟,那我就先走了。” 萧夕见他衣裳都不换便急忙离去,以为是有急事,便询问道:“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大家都是朋友,你不必客气。“ 猎祜亦如实答道:“其实倒不是难事,我想到野外去捕一只活兔子,因为有些着急,所以现在就要出门。” 第427章 踏青野游 “原来是为这种事,那我可真的帮不上忙,不过它倒可以。”萧夕说着便把白狐朝猎祜跟前推了一下,“狐狸天性就擅长捕鸡兔之类的野物,你把白狐带上,肯定会更快些。” 白狐登时有些不乐意了:“我是狐狸又怎么样,难道就该给人当狗使唤,我不去,外面还下着雨,把我的毛淋湿了好难看……” 它兀自还在嘀咕抱怨,付月已经把白狐拎起来塞到猎祜怀里:“当初在玉州,猎祜跟棙如天天出去打猎,你吃了多少骨头,喝了多少肉汤,现在是你报答的时候,你就好好帮人家弄只兔子来。” 猎祜见白狐一副恨不得咬断付月喉咙的表情,觉得有点强人所难:“既然白狐不愿意去,那我就一个人去算了。” 付月笑道:“你还不了解白狐,它就是这样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愿意,其实心中早就答应了,你看外面多凉快,野外山林里空气肯定特别好,最适合郊外踏青野游了。” 白狐蹲在猎祜肩膀上跟付月叫板:“死云轩,你怎么不去,当心今天夜里趁你睡觉我咬断你的喉咙,叫你这头上古妖魔死在床上。” 猎祜只好赶紧道别,带着白狐出了门,远远还听见白狐气得要命。 萧夕无奈好笑:“我说付月你可不可以让着白狐一点,你看它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好像跟你有深仇大恨一样。” 付月哈哈大笑:“我天生就爱热闹,这样的生活才有滋有味呀。” 小城外的山中,猎祜戴着芦草斗篷,站在树后面等候,有白狐跟随果然快很多,它很快就寻到一个兔子窝,现在正是兔子生产的时节,猎祜就在兔子窝附近设下活陷阱,等待兔子上钩。 果然,没过多久,陷阱上覆盖的草便动起来,白狐耳朵一竖,比猎祜还积极,不顾山中泥泞,趟着泥水撅着尾巴就跑过去瞧,一看就乐了,原来窝里的老兔子出去寻食,一窝小兔子全掉在陷阱里,挤挤攘攘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猎祜把一窝小兔子都抱出来,有白的灰的,都往他的怀中拼命挤,猎祜挑来挑去也没拿定主意:“我只要一只就够了,其余的就放回去好了。” 白狐坚决不答应:“那可不行,你以为人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抓一窝野兔,今天咱们走运,都带回去,省得臭云轩笑话我没本事,忙活大半天居然才捉到一只兔子。” “可是这些兔子都还小,身上也没几两肉,就算全部加起来也不够炖一锅。”猎祜猜到白狐的心思,这些对狐狸而言都是可口的活物,它自然想要大饱口福,可惜现实条件实在不允许。 白狐反驳道:“你当我是傻狐狸吗,现在虽然还小,但是我可以把它们养大,等到它们长得又肥又大的时候我再杀来炖肉吃,你不是要哄女孩子开心吗,把最好看的那只挑走,剩下的都归我了。” 猎祜顿时有种被撞破心思的尴尬:“你怎么知道我来捉兔子的原因?” 白狐轻哼一声,跳上猎祜的肩膀,自信满满说道:“我可是情场老手,阅人无数,冷风冷雨的天气不在屋子里暖和,却偏偏跑来这种鬼地方来捉兔子,不是脑袋有病,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我看你明显属于后者,我说得没错吧?” 猎祜被说得哑口无言,正打算默默转身回去,突然山后面的方向陡然冲起一束笔直的光芒,直冲天上,在茫茫雨幕中一闪而灭,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白狐浑身的毛陡然间都竖得笔直,它朝光芒熄灭的方向嗅了嗅:“我总觉得刚才有某种很邪恶的东西出现了,但是现在却又感受不到,真是奇怪得很。” 猎祜皱眉说道:“那个方向是巫城的后山,巫族中总是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 白狐始终再没有感知到那种古怪的气息,于是又平顺下来:“算了,我们回客栈吧。” 一人一狐便回转到客栈,然而客栈中却半个人都没有,一问掌柜,才知道萧夕他们已经往巫城去了,白狐觉得没意思,自顾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而这时,萧夕三人正站在巫城的大殿中,巫即从门外走进来,后面跟着阿月。 萧夕微笑说道:“你急着找我来,我想肯定是好事。” 巫即点点头:“巫族的大长老在昨夜突然去世,现在族中已经没有人再反对巫族归顺于天州牧,我今天请你前来,就是专为此事。”他说着便缓缓走到萧夕跟前,然后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牌碟呈上去。 “我巫即,巫族之族长,可以代表巫族所有人,愿意诚心归顺天州牧,拥护天州牧,绝无二心。”巫即缓缓开口说道,躬身拜倒,身后所站的阿月及所有巫族侍从也都跟随巫即跪拜在地上。 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萧夕对白泽颔首示意,白泽便双手接过巫即呈上来的牌碟,跟随萧夕走到大殿的正上首,萧夕端坐,白泽与付月站在两侧。 白泽将牌碟放在萧夕面前,萧夕提笔轻划,改动之后又交予白泽,还给巫即。 萧夕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巫即,不瞒你说,巫族归顺后我这个州牧就好办多了。” 巫即此刻心中亦是感概交集,没想到当初在海上勇斗蛊雕的少女而今赫然成为叱咤天下的天州牧,自己曾经是巫族最被看重的小辈,而今却只得带领劫难后的族人在她的庇护下生存,当感到自惭形愧。 这时阿月突然开口说道:“州牧大人,阿父在临终前曾经嘱托我把一样东西献给您。”说着便托出一个布包裹来。 巫即眉间一动,阿月向来话少,这时却突然插嘴,很是有些奇怪,但是他暂时未动声色,对萧夕解释道:“她是巫族前任大长老的女儿,名叫阿月,因为她继承大长老的衣钵,擅长炼器之术,所以也来面见州牧大人。” 萧夕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长老既然已经死去,想必最后多半是要嘱托自己善待巫族之人,而且看阿月清秀静美,因此并未防范。 第428章 暗算 只对她微笑说道:“不知大长老最后有何物要交予我,你拿过来给我瞧瞧。” 阿月于是缓缓走到萧夕所在的桌案前,跪在地上,把布包裹呈给萧夕。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萧夕边问边去揭开缠绕的纱布。 阿月垂着头静静等待萧夕揭开最后一层纱布,然后才慢慢说道:“这是阿父用自己的性命所炼出来的器物,他说宁愿自己身死,也绝不会屈从州牧大人。” 萧夕闻言,指尖一颤,白泽敏锐觉察到危险,出声急唤:“别动它。” 然而为时已晚,一阵风吹进大殿,将最后布的一角掀了起来,露出一柄幽光闪烁的匕首,就在萧夕见到匕首的一瞬间,整个匕首陡然间光芒暴涨,竟然凭空飞起来,仿佛带着极大的怨气一般径直刺向萧夕的胸口。 萧夕只猛然间觉得胸口一股刺骨的剧痛,她低头望去,便见胸口正中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溢出。 阿月早就料到阿父所炼出的匕首会对萧夕不利,但是没想到居然这般凶戾,顿时吓得失色,跌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白泽突遭此变,而且就发生在眼前,心中如遭重击,只觉浑身发冷,脑海中一片空白。 付月已然暴怒,举掌就要拍在阿月身上:“你竟然暗算萧夕,我今天先杀了你。” 然而却听萧夕咬牙阻止:“付月,不要杀她。”虽然身上的剧痛已经让她脸颊惨白,但是她却仍然坚持着,努力端正身体望向殿外,“如今整个巫族都在盯着这个大殿,如果你贸然杀了大族长的女儿,就是公然与整个巫族为敌,很快就会造成祸乱。” 巫即站在大殿中,眼睁睁望着萧夕被阿月所伤,他从未想过一向性情温善的阿月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的脸颊也瞬间变得苍白,立声道:“来人,把阿月抓起来,投入狱台。“然后又极度紧张地对萧夕解释,“州牧大人,这件事并非巫族中人指使,巫族是真心归顺,请你万勿错怪整个巫族。” 萧夕忍着剧痛缓缓说道:“巫即,我相信你的诚意,但是现在,我——”她话未说完,唇角便溢出鲜血,淌落在桌案上,触目惊心。 “你不要再说任何话了。”白泽把萧夕抱在怀中,心急如焚,又质问巫即,“你族中巫医何在,还不快让他们过来医治!” 巫即点头答道:“已经命人去请了,先让州牧大人安置在偏殿。”说着便带着白泽走到偏殿。 白泽把萧夕安放在床上,萧夕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染在白泽的手上,他的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时有人在门外禀报:“族长大人,族中人听闻大殿出事,都聚在外面想要问个明白。” 萧夕听到后对巫即交待道:“你先出去应付族人,我身受重伤的事情不要对外传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巫即?” 巫即点头应道:“我明白了。”说着便出去了。 直到巫即关上门,躺在床上的萧夕脸上才露出分外痛苦的表情,她伸手抓住白泽衣袖,艰难出声:“白泽,我的胸口真的好疼……” 白泽忙柔声安抚说道:“你且忍耐一下,巫医很快就来了。” 萧夕又将目光移向付月,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这时他站在床边,眼眸中已经含着盈盈泪光,似不忍却又无奈。 萧夕顿时便明白了什么,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筋脉,痛彻心扉,她朝胸口上的匕首扫了一眼:“付月,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你不需要瞒我,寻常的兵器是无法伤我的,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感觉很痛苦,我感到它在吸取我的生命。” 付月默默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这把匕首应该是可以弑神的邪物,虽然世上并不多,但是巫族却可以办到,萧夕,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你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这次是真的难逃劫数了。”萧夕居然还笑了一下,虽然笑得很勉强,她慢慢转过头望向白泽,脸上却没有面对死亡的那种惊惶,反而很坦然。 “白泽,我很庆幸,自己在临死之前,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会怎样死去,也许是在战场上,也许是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一个人死去,但是此刻你还有付月都在我的身边,你们是我在扶桑最重要的人,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很知足了。”萧夕慢慢握紧白泽的手。 白泽却不断摇头:“不,你不能就这样撇下我,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等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去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在那里生活。我们是夫妻,夫妻就要永远不分开,所以你不可以现在就死。” “我是多想过那样的生活啊,”萧夕对着白泽轻轻微笑,“不论是在从前的世界还是在扶桑,我都期盼过这样简单平静的生活,然而世事总是与人的愿望相违背,我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但是自从来到扶桑,你们都说我是天命之人,所以我大概是注定不会有平静的生活。”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因为剧痛而皱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白泽,还有付月,你们不可以因为我的死就心志消沉,甚至去憎恨无辜之人,你们要善待我所善待之人。” 付月的眼中却露出浓浓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因为巫族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会狠狠报复巫族,让他们举族都为你陪葬。” “不要这样,付月。”萧夕艰难地微微摇头,“我不希望你变成那种嗜血的模样,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潇洒的人,你答应我,不要对付巫族人,等将来我死后,你就去找个你喜欢的地方,过你所希望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倘若我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到很高兴。” 话刚说完,萧夕突然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来,白泽将萧夕扶起来抱在怀中,萧夕感到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脸颊上。 第429章 最后一丝生机 她的呼吸已经渐渐变得微弱起来,但是还是强撑着睁着眼,缓缓说道:“白泽,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它就在我的怀中。” 白泽从萧夕怀中摸到一枚玉佩,拿出来放在萧夕眼前。 萧夕微微颔首:“对,就是这枚玉佩,它是我曾经在血祭之阵中所无意中得到的,是你的阿娘,也就是从前的天帝轩辕芷在魂飞魄散前留下来的唯一遗物,我之前一直未曾交给你,是希望有朝一日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可以跟你去你阿父的坟前祭拜的时候再拿出来,也算是完成天帝最后的心愿,但是如今只有先交给你了。” 白泽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但是玉佩上的刻字却清晰无比,他哽咽说道:“原来阿娘在临终前始终惦记阿父,可惜阿父却已经不知道了。” 萧夕望向窗外,夕阳染红天岸,一如曾经在海上与白泽一同遥望过的景色,她轻声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诗的含义,我对你的情意,恰如你的阿娘对你的阿父,纵然身死亦不相忘。” 萧夕的神情突然变了,她最后极力抓住白泽的衣袖,拼尽力气说道:“你要答应我,不要随我而去,我要你好好活着,帮我完成未完成的事。我与轩辕凤兮曾为挚友,更为君臣,她对我曾经偏激过,但是始终对我很信任,天州是她临死前交给我最后的任务,你要帮我完成,不要让他们四分五裂,要让这里的百姓都过上我曾经说过的那种生活,你一定要帮我……” 白泽知道萧夕大限将至,心中已如死灰,但是萧夕哀哀恳求,他只得含泪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白泽的话刚说完,萧夕的手就缓缓垂落在床下,眼眸慢慢合上。 他与付月顿时大急,心中如火石崩裂,付月奔到门外怒声喊道:“巫医呢,为什么还不来?” “别喊了,这个时候就算再高明的巫医也没有本事医治,”一个声音冷沉,从走廊尽头传来,付月回头望去,却是白英,他的神情也是焦灼无比,疾步走到门口,朝里面望去。 但见萧夕仍旧被白泽抱在怀中,然而生气全无。 难道她居然已经死了?白英心中惊骇,忙走进去一看,萧夕胸口上所插的匕首还未拔出,她的身体虽然已如白纸般微薄,但是周身仍有生气在淡淡流转。 “还好,一息尚存,或许她还不必死。”白英轻声说道。 白泽原本已经对周遭一切都无知无觉,这会儿听见白英所说的话,顿时心头一震,满怀期切朝白英望去:“你有办法救萧夕?” 付月也急忙跟进来说道:“只要你有办法救她,就算让我们去做再危险的事都可以,你倒是快说呀。” 白英轻轻颔首:“你们先别着急,听我把其中缘故说清楚。想必你们都很清楚,这柄伤害萧夕的匕首并非寻常之物,极为邪戾,本来萧夕已经毫无希望,但是恰恰是她腹中的天帝为她保留最后一丝生机,天帝在她腹中生长,已经具有很强大的力量,暂且可以护住她最后一丝生气。” 他又接着说道:“但是这只是暂时,若是要让萧夕好转,就需要让她置身在充斥清浊二气的地方,她的身体会自行吸取,那时她就如同是神木一般,通过不断吸取天地之间的清浊之气,既可以让自己长存,同时也保护了天帝。” 白泽顿时想起萧夕曾经在巫城后山的炼池中吸取池中之气,最终可以化为自身的力量,他心中一动:“我明白了,如今天州的西面正是清浊之气汇聚交融的地方,我们可以把萧夕带到那里去治伤,我说得对吗,白英?” 白英微微点头:“白泽公子很聪明,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为萧夕治伤,这柄匕首正好插在她的心脉上,若是贸然拔出来,只会让她当即殒命。” “那你有办法?”付月问道。 白英默默凝视着萧夕微微凸起的肚子:“是的,为了天帝可以平安降生,我一定要把她的伤口治好。”说着他便伸出手掌轻轻覆在萧夕的额头上,顿时白英的周身发出淡淡的金黄光芒,像夏日夜晚的萤火般闪烁不息。 白泽与付月都紧紧盯着萧夕,惊讶地发现那把匕首居然在一点一点缓慢地往外拔出,匕首上的幽光大盛,与白英的金黄光芒交缠在一处,白英的手掌上冒出幽光火焰,被匕首上所携带的邪戾之气所炙烧。 白英的脸上露出隐忍的痛苦,但是他始终没有把手掌移开。 “不能这样,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付月眼见情形不妙,便想要阻止白英。 白英却摇头说道:“想要救萧夕,救未来的天帝,唯有此办法。我原本就是神木的一部分,对化解邪戾有天赋,只有我才能办到。我生来就是为庇佑天帝,后来侥幸化为人,其实在我看来并没有生与死的分别,保护天帝才是我最终的使命。你们不必为我伤心难过,跟随萧夕的这段时日,我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 说话间,他的身躯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白泽心中难过:“白英,你这样做,就算将来萧夕好起来,她心里会对你有多么愧疚。” 白英却微微露出笑来:“对我最不必感到愧疚的人就是萧夕,她为我保护天帝,我真的很感激她,待我陨灭之后,我相信她一定会把天帝生下来,只可惜我不在身边,请你们转告她,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话说完后,便抬起手掌离开萧夕,那柄匕首已经彻底脱离萧夕的身躯,光泽泯灭,变成一柄最寻常的匕首。 “这样就可以了。”白英望着仿佛在熟睡中的萧夕,露出最后的轻松的微笑,然后渐渐化为无数的淡淡金黄莹光,模糊了容颜,最终化为虚无。 付月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白英用自己的生命救了萧夕,他救了萧夕,其实也救了巫族,不然我是绝不会听萧夕的话,饶过巫族。” 第430章 物归原主 “白泽,萧夕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今天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泽将萧夕轻轻平放在床上,又去拾起凶器,望向门外,巫族的人都还集聚在外面等候。 “眼下萧夕的性命暂时没有危险,想要寻找到最合适萧夕疗伤的地方,恐怕还要借助巫族的力量,所以眼下我会先安抚巫族,不会让他们生出背叛的心思。”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伤害萧夕又迫使白英丧命的凶手不能放过。” 白泽起身,走出门外,缓缓扫视站在外面的巫族人,他的神情是镇定的,却又显露出在萧夕身边时从未露出过的锋芒。 这个时候的巫族每个人都应该是惶恐不安,因为他们心中很清楚,一旦萧夕在巫族的地界丢掉性命,那便无异于巫族谋害了天州牧,这个罪名如今的巫族已经承担不起了。 然而巫即见到白泽镇定从容的神情,便已经猜到萧夕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否则他绝不会就这样坦然走出来,巫即出声问道:“州牧大人的伤势如何?” 白泽的眼神落在巫即身上:“虽然受伤,却不致命,巫族长不必太担忧。”他从袖中取出匕首,“那个行刺州牧大人的巫族女子在哪儿?” 巫即答道:“我已经命人将她关了起来,她已经全部交待这柄匕首乃是其父巫族大长老所炼,是大长老一意孤行要对付州牧大人。” 白泽的语气毋庸置疑:“巫族大长老是主谋,他的女儿是帮凶,父女二人联合起来谋害州牧大人,此乃死罪,这把匕首就物归原主,赐其自尽。” 巫即心中一惊,虽然他明知阿月此举应被重罚,但是没想到居然要被生生赐死,他抬头望向白泽问道:“这是州牧大人下的令?” 白泽直视巫即,缓缓道:“这不是谁的命令,而是天州的规矩,刺杀州牧者,杀无赦!” 地牢中潮湿昏暗,无人看守,巫即沿着台阶走下来,来到囚禁阿月的牢房门口,透过铁栏,阿月头发披散,穿着素白单衣,独自坐在墙角,望着狭小的窗,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透亮。 “阿月。”巫即轻声唤道,阿月扭头过来望向巫即,巫即的神情凝重,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进去。 阿月站起来,走过去接过匕首,垂下头说道:“族长,我自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巫即叹了一口气:“是你的阿父,大长老害了你,他不该对胜败太执着。” 阿月却轻轻摇头说道:“我不怪阿父,他临死前交待过我把匕首呈给州牧大人,我早知道这样东西对州牧大人有害而无益,但是我却选择完成阿父的遗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阿父没有强迫过我。” “这把匕首州牧大人还给你,赐你一死,我也救不了你。” 阿月沉默了一会儿,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我明白了,我会自尽,不会连累到巫族。但是我可不可以晚一点再死,我还想等一个人,他说他会来找我的,我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你要见谁?” 阿月紧握铁栏:“他叫猎祜,他承诺过一定来找我,如果他来了,我求族长让我再见他一面。” “是么?”巫即轻轻叹了一口气,“外面确实有一个人在打听你的下落,既然这是你最后的愿望,我就放他来见你。”说着巫即便转身轻轻离去。 阿月一直望着巫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满怀期待望着牢门的方向,渴望那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果然,没过一会儿,牢门尽头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慢慢走过来,阿月望着那人越来越近的身影,眉眼越来越清晰,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神情中带着疑惑与伤神。 阿月对猎祜露出笑容,凄婉如秋风中飒飒的红竹:“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猎祜从怀里抱出一只娇小*的兔子,递给阿月:“我说过,一定会来,你看,这是我为你捉的小兔子。” 阿月把小兔子贴在脸颊上,泪水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毛绒温暖,她感到自己的心也变得暖和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州牧大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猎祜轻声问道,这质问显得苍白无力。 阿月答道:“我岂会不知这样会给自己招来灾祸,我也知道所有人都期盼这位州牧大人,可是阿父用自己的性命也要对抗州牧大人,我虽然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我终究是阿父的女儿,明知是错,我也要完成阿父的心愿。” 她抬头深深凝望着猎祜:“我只是在临死之前希望可以见你最后一次,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做妻子,你说过我跟你过世的未婚妻长得很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你说我是不是跟你很有缘分?” 猎祜有些惊诧,没想到阿月居然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令人难以回答,他从心底对阿月确实也有些心动,但是曾经的未婚妻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他还从未想过要娶阿月做妻子。 “你听了我的话,一定很唐突,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从小就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来保护我,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可以为我出头,当我孤独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你愿意当这个人吗,猎祜?” 猎祜望着阿月痴情而炽热的眼神,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月,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你,我可以替你去向州牧大人求情,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如果她知道你有苦衷,也许她会愿意饶恕你。” 阿月怔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猎祜的脸颊,眼眸含泪笑着点头说道:“好,那你就去为我求情,也许州牧大人愿意宽恕我的罪责,我就不用死啦。” 这句话更加坚定猎祜去求情的打算,他当即点头答应:“好,我现在就去,你等我。”说罢便急忙转身离去。 阿月在牢房中紧跟着走了几步,眼望猎祜的身影消失,泪水顿时如泉涌,滴落在兔子的身上。 第431章 家中密事 她喃喃自语道:“傻瓜,难道你连骗我一次都不愿意,我是注定要死的人,你为我求情也没有用,只有我死了,才不会连累到族人,我只是在临死前想要听你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高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转身在牢房内走了几步,这冰冷昏暗的牢房如同一座孤独的坟墓,她心中记挂着猎祜,却又知道不可得,终究狠下心来,把小兔子放在地上,跪坐在它的对面,拿出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 “小兔子,没想到最后陪伴我的,居然会是你呀……”阿月发出最后一声叹息,然后狠狠地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鲜血顿时染红衣衫,她张了张口,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缓缓抬头望向小窗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又飘起雨来。 秋雨如丝,大殿中,猎祜跪倒在白泽的跟前,径直恳求说道:“公子,我求求你,请你减轻阿月的罪责,至少、至少留住她的性命。” 白泽抬头望向猎祜:“你居然会为她求情,你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猎祜怔了一下答道:“阿月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我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你是对她生有情愫,所以才会为她求情,若是在平时,你不会这般鲁莽,可是猎祜,倘若我饶恕她,那么又有谁来代替她承受责罚,你知道刺杀州牧乃是死罪,你是愿意要她死,还是让整个巫族都来承担这个罪责?” 猎祜顿时答不上来,白泽又说道:“就算我要饶恕她,巫族也必然不会答应,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会提心吊胆,害怕将来萧夕会追究这件事,以此事为借口对巫族发难,唯有阿月一死,他们才会彻底安心。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巫即,即便他与阿月是同族,但是他也不会答应饶恕阿月,你若不信,你自去问。” 猎祜听了白泽的话,虽然知道他不会欺骗自己,但是仍旧心存侥幸,欲要去找巫即,又转身出了门。 白泽望着猎祜背影,他本来在料理萧夕所交待要办的事,但是见到猎祜这般失魂落魄,不由搁笔颦眉,看来猎祜对这个叫阿月的女子是动了真情,猎祜曾经对萧夕有恩情,且一路上对萧夕照顾辅佐,若是萧夕还醒着,被猎祜哀求,多半是会心软,但是谁让这个阿月这般阴狠,如今萧夕昏迷不醒,谁又敢宽恕她? “看不出你的心肠倒硬,猎祜说起来也算是熟人,你居然连半点退让都不肯。”付月从萧夕所在的卧寝走出来。 白泽却皱眉说道:“眼下我最关心的事就是给萧夕治伤,其余的事或者其他的人,我根本不想理会,更何况阿月是伤害萧夕的凶手,她的死活我根本不在意。” 付月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猎祜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既然不肯帮他的忙,巫即自然更不会答应,说不定他会因此心灰意冷,萧夕身边从此会失去一个能干的帮手。” “我知道他有才干,不过等到将来萧夕成为天州牧,天州有本领的英雄人物又岂止他一人,他们纷纷归附后,择其贤者而用之,猎祜若是不愿继续为萧夕效力,到时候以重金酬谢,也不算亏待他。”白泽淡淡说道。 付月闻言,蹲在白泽所坐的桌案跟前,仔细打量他:“我发现你跟从前变得不一样了,不过也许不是你变了,而是我根本没发现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在说我待人刻薄寒凉,不过我倒不在意,时势在变,人也会跟着变,萧夕心性善良纯正,可是她身边居心叵测之人也不在少数,我绝不会允许昨天的事再次发生,这个阿月,就是对巫族最好的警告,警告他们今后要对天州牧尽忠,不要再去做无畏的牺牲与挣扎。”白泽抬头望向付月,“人世是很复杂的,充满险恶阴谋,这一点也许你还领悟得不够深刻。” “我岂会不知,若非人心善变,我又怎会被困在昆仑神镜中数万年,不过现在看来最善变的还是你们这些天帝的血脉,不过萧夕有你这样人辅佐保护,我倒是放心了。”付月朝外面望去,“我现在去找巫即,萧夕的伤宜早不宜迟,我们得尽快把她送到可以疗伤的地方去。” 白泽望着付月离去的背影,不由微微垂眼,低声自语:“这天下保持本心直至最后仍旧如初的又有几人呢,在这个善变狡诈的世界中,人也只有跟着改变自己,才可以活下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外面天色已经昏沉几许,唯有天上飘落的秋雨无声而落,烛火摇曳的殿阁中,猎祜站在巫即面前,巫即知晓他的来意,却无奈摇头,唯有叹气。 “那个叫棙如的人呢,为什么没跟你同来?”巫即忽然出声问道。 猎祜不知对方怎会突然问及棙如,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州牧大人已经派他与人族首领拔陵同去办事,所以并不在巫城。” 巫即又说道:“棙如与你虽然同为兄弟,但是并非一母所出,我说得对吗?” 猎祜露出惊诧之色:“这是我家中密事,棙如确实是阿父从外抱回来的,他是阿父与别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只是女子后来死去,所以阿父只好将棙如抱回来抚养,只是这件事从未对外人提及过,族长怎会知道?” “其实棙如的生母就是我的亲姑姑巫姑柔衣,姑姑当年生下棙如后却无法抚养,迫于无奈只好把孩子交给你的阿父带走,所以现在于我而言,棙如算是在这世上与我最亲的人,你既是他的阿兄,照顾他多年,你所求我之事,但凡我所能做到,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这件事我真的不可以帮你。” 猎祜沉默下来,俄顷说道:“族长若是赦免阿月,就是等于与整个巫族为敌,族长不愿失去族人的拥护。” 巫即颔首:“我不如我的阿父,可以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我带领巫族走到今天,已经实属不易,州牧大人的到来,终于让濒危动荡分崩的巫族安稳下来。” 第432章 告诫 “然而阿月却忤逆所有人,倘若我袒护她,族中就会议论纷纷,认为我与大长老是同谋,又会有人蠢蠢*,我只有牺牲阿月,才可以换来巫族的安宁。” “阿月……真是可怜,不仅被她的阿父所害,还要成为你们权谋的牺牲品。”猎祜心中生出悲凉,只是区区一个女子的性命,却要被许多的枷锁压得丧命。 巫即叹了一口气:“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倘若萧夕没有昏迷不醒,也许她会网开一面,但是现在阿月却非死不可。你离开狱台已经很久了,不如现在回去再看一眼,巫族之人死后是没有尸骸的,只会化为飞烟。” 巫即的话提醒了猎祜,他心中猛然一惊,忙转身奔了出去。 巫即扫了一眼猎祜离去的背影,缓缓开口:“你可以出来了,你应该听到你所想要听的东西。” 付月从门外走出来,对巫即冷笑一声:“我对你们的话根本没兴趣,只不过我觉得你很聪明,知道用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取全族的安危,倘若你真敢庇护这个小贼,你们整个巫族可就要倒大霉了。” “我明白,如今州牧大人只是受了伤,倘若将来她纵然是死了,她对整个天州的影响依旧会存在。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与你们一样着急,毕竟只有州牧大人好转,巫族才会真正安全。我明天就带你们去天州西面,巫族天生就对清浊之气很敏感,我会寻找两股气息汇聚最为频繁的地方,这样州牧大人就可以养伤了。” “那样最好,巫族最好不要再出现任何变故,否则就算你们全族的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付月冷哼一声,不欲再与巫即多说一句,转身便走。 翌日清晨,通往天州西的路上,一辆马车辘辘前行,素碧帷盖被掀开,白泽朝外望去,但见巍峨群山走势险峻,奇峰怪崖数不胜数,山间白雾弥漫,更有白鹤冉冉飞升,确实是个奇异世界。 坐在马车前面驾车的是猎祜,他一路上未发一言,只是神情沧桑更胜从前。 付月从马车内探出身来,与猎祜并肩而坐,望着皑皑如雪的山峰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世事总是不能总如人所愿,你昨天后来去狱台,那位姑娘应该已经自尽了吧?” 猎祜眉头紧锁,点头道:“是,她已经用匕首自尽了,只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倘若她没有重伤萧夕,或许将来与你确实是良配,然而人已经没了,希望你节哀,更不要迁怒于人。”付月的话中暗含告诫。 猎祜却道:“我知道你是州牧大人最信任的人,但是你未免太看轻我,我不会因一己之事就会对她生出歹心,我只是想要最后为她尽点心意,然后我就会独自离开。” “你要走?”付月微微皱眉,“萧夕把你当成朋友,只要你肯留下,她将来不会亏待你,难道你不想建功立业,重振家门,这可是所有世人都期冀的荣耀。” 猎祜苦笑道:“也许你不知道我的过往,我的一生并不为追求这些荣华富贵,只是心中记挂最初的一点私情,因此坎坷半生,却终无所得。如今我已明白,世事总不能如人所愿,所以倒不如放下,哪怕孤独一生,也是命中注定,我也不会再强求了。” “倘若你走了,待到萧夕好起来,应该会伤心了,大概也会责怪我们对你太刻薄。” “怎么会,州牧大人懂得人情世故,她知道每个人的苦衷,她也会明白,我是迟早都会离开的。将来州牧大人的身侧的智士将帅数不胜数,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寻常人。” 白泽在马车内听着二人在外面隐隐传来的说话声,心中亦生出惆怅,他望向坐在对面的巫即,对方的神情倒是很镇定从容。 “巫族只区区一个女子,不仅令萧夕重伤,而且还让她身边陆续失去两个得力之人,天下之人畏惧巫族,果然不是虚言,即便衰落如斯,依旧可以左右局势。” 巫即抬头与白泽对视,正色道:“我早已言明,此事只是大长老及其女合谋所为,巫族其余人概不知情,巫族只愿为州牧大人效力,辅佐在侧,不敢有任何逾越。” 白泽心中暗暗冷笑,虽然不语,但是在巫即看来已经令人心惊,白泽乃前任两代天帝之至亲,一为其母,一为其姐,其母为巫族叛杀,此为不共戴天之仇,而其姐惨遭巫族流放迫害,颠沛流离,白泽自然是恨足巫族,他虽然暂时隐忍不发,但是并不代表将来会与巫族相安无事。 “看你这神情,是怕我趁萧夕昏迷不醒之际对巫族展开报复,对么?”白泽抬眼轻瞥巫即,巫即的神情顿时愈发紧张起来,然而白泽却又微微一笑,“你放心,萧夕曾经执意交待过我,不以私仇对你们巫族,就算我现在有本事对付你们,那我也要思量萧夕醒来后我如何对她交待,巫族固然可恨,但是与萧夕相比,我愿意忍耐。” “你是我所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对手,白泽。” “难道你最可怕的不该是萧夕吗,她可比我更强大,更难以摧折。” 巫即低头望着萧夕,此刻的她什么都听不到,巫即是多么希望萧夕可以快点醒来,白泽简直就如同是悬在巫族头顶上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会掉落下来。 “我说你可怕,萧夕却是可敬,她从不会城府深沉算计威逼,她是个襟怀坦荡纯正的人。” 白泽闻言,冷冷道:“你与其说她可敬,倒不如说还有些可慕,你对萧夕的心思,我很清楚,就算这件事至始至终你都表面上很镇定,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放下过萧夕,你仍旧喜欢她。” 巫即神情不由一怔,转过头道:“你说得没错,纵然萧夕对我已经没有半点情意,但是我心里还有她。可是我也知道,以我们如今的地位身份之别,根本再无可能。” 第433章 天地之眼 “况且她与我当初在天昭台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只是朋友,再无半点别的,所以你无需担忧。” “可我就是讨厌你,巫即,”白泽紧紧盯着对方,“以前在萧夕面前,我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我知道她肯定不喜欢听,可是这偏偏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在这世上我唯一也是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巫即不由揪紧眉头,又听白泽继续道:“我以前最落魄不堪的时候,只想要陪伴在萧夕身边就足够了,可是她偏偏与你有情,我承认你很出众,当时巫族炙手可热权倾天下,你又是巫族长之子,十巫中最有天赋的一个,我根本没办法与你相争,而那时我又是个将死之人,我甚至有时候会羡慕你,既有显赫家世,又可以博得萧夕的青睐。” “就算到了后来萧夕对我生出情意,可是她的身边总是有你的影子,你将她掳去荒州巫城的时候,我恨不得杀尽你的全族,就算到了现在,你巫族还是跟她息息相关,你还是出现在她的眼前,你说我该不该讨厌你?” 巫即心中震惊,久久不语,最后心中苦涩道:“我虽占了先机,但是终究与她无缘,现在你在她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人,我只是率领巫族残众希望得到萧夕的庇护,可以延续我族。萧夕的情意,我永远都不敢再奢望,我会永远与她保持距离,我希望也祝福你们过得完好。” 白泽的神情却没有放松下来,他俯身握住萧夕的手,眼神是无比执着:“我不会再给你,也不会再给任何人这样接近萧夕的机会,我要让自己对她而言,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 巍峨险峰,云海翻涌,巫即站在最高的山峰之上,观望这片渺无人烟的天州西域,他要在这片茫茫峰海中寻找清气与浊气汇聚最频繁的地方,谓之“天地之眼”,唯有把萧夕置在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她才可以通过吸收这两股交缠的气来自我疗伤。 白泽将萧夕放在后面的石头上,望向巫即,神情中暗流涌动。 付月站在旁边,他深切感受到这片地方各种气交缠充沛,最是个妖魔神兽修炼的风水宝地,恐怕集聚的妖魔神兽也为数不少。 过了半个时辰,巫即突然指向北面说道:“天地之眼就在那个方向。” 看他神情确切倒不像是在撒谎,白泽这才抱起萧夕,跟随巫即朝他所指出的地方行去,猎祜默默跟随。 付月跟在最后面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昨天就通知白狐到这儿来汇合,怎么直到现在还没见踪影?” 正想着,突然从半路上窜出一个白团,直朝付月跟前冲,口中大喊:“付月,我要死了——” 付月认出是白狐,心中大惊,紧接着便见白狐身后跟着一连串圆滚滚的小兔子,有白有灰,蹬腿跑得飞快,认准白狐便扑上去,跟苍耳似的紧贴在白狐身上,无论白狐怎么打转都甩不掉。 众人不由都怔住,付月问道:“白狐,这是怎么回事?” 白狐被身上七八只兔崽子闹得不厌其烦,抱怨道:“我本来打算养着它们,等长大后用来烤着炖着吃,没想到这群小崽子居然把我当成它们的母兔子了,整天缠着我,我快要被烦死了。” 付月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这都是自找的,你既然想吃新鲜的兔子肉,那你就慢慢养着吧。”他指了下萧夕,“眼下最要紧的是她,其余的事都且放一放。” 白狐无奈,只好任凭七八只小崽子扒在身上,跟在后面垂头丧气朝前走。 巫即所指的地方并不远,是一个绝峰之上,峰下是深渊无极,有狂风自崖下直上云霄,又有天上沉落之气缓缓下沉,而这道险峰正好居于两股气息的交锋,乱风四涌,时缓时急,时冷时热。 付月皱眉道:“真难为萧夕要待在这个鬼地方,连我都有点受不住。” 巫即颔首说道:“这个地方若是寻常人或者灵力低微的神兽妖魔待久了,身躯会承受不住,但是萧夕却恰好最合适这个地方,而且我感到她的体内另外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也正急需吸取天地之眼的气。” 付月与白泽对视一眼,付月道:“既然这样,那就再好不过,巫即,这件事的功劳会记在巫族身上,等将来萧夕醒来,不会亏待你们巫族。” “巫族只是希望可以尽量弥补对萧夕造成的伤害,现在天地之眼已经找到,把她安放在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白泽于是走到崖边,将萧夕的身躯轻轻安放在碧青的草上,很快她的周身便开始浮泛一层薄薄的金黄光芒,这是她的身体正在吸取周围的气,看来巫即没有错失。 “巫即,你的事已经完成了,你们都可以走了,我要留下来陪萧夕,直到她醒过来。”白泽望着萧夕微微苍白的脸颊,眼眸中含有无尽柔情。 付月却摇头:“还不知道萧夕到什么时候才会苏醒,你要等多久?” “不论要多久,哪怕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会一直等。” 付月与白狐面面相觑,白狐轻咳一声:“白泽,我们都知道你对萧夕的情意,但是眼下的时局真的不容你留在这里,萧夕不在,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只有你,你若是不管天州,萧夕好不容易笼络起来的局面又将会面临分崩离析,她的心血就白费了,你若是真为萧夕着想,就替她完成她最想做的事。” 白泽闻言,不由心头纠结,依照他的私心,除了萧夕身边,真的什么地方都不愿意去,更何况现在萧夕受伤昏迷,他更是割舍不下,可是他同时也明白,稳定天州是萧夕一直渴望完成的事,既然深爱萧夕,自然会想要帮她完成心愿。 “你若是担心萧夕安全,这个大可放心,我与白狐都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到萧夕醒来,我会即刻通知你。”付月道,说完他便轻轻踢了白狐一脚。 第434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白狐立即拍胸脯保证:“没错,我拿自己的性命来担保萧夕的安全,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你要相信上古妖魔云轩与九尾妖狐,若是将来她有半点损伤,我就把自己的尾巴砍下来给你当扫帚用。” 然而白泽仍旧紧锁眉头,付月对众人示意,默默退开,让他与萧夕单独相处。 白狐一边挠遮挡住视线的兔子一边抱怨:“死云轩,你每次有麻烦都要拉上我,这种荒僻的地方你让我要闷死过去。” “这里灵气充沛,对你我修炼都大有裨益,你为何还会有怨言?” “我宁愿在人世快活逍遥,也不要在这里苦修,不过既然答应留下,我自然会信守承诺,你说白泽会不会留下来?” 付月回头望了一眼:“白泽很聪明,他知道萧夕眼下最需要他去做的事,我想他是不会让萧夕失望的。” 而那端山崖,白泽轻轻握住萧夕的手,低声道:“萧夕,我真的舍不得离你而去,可是我知道,若是你可以言语,一定会让我去治理天州,若是我执意留下,想必你心中一定会责怪我。” 萧夕只是静静躺在地上,似乎在听,却又似乎不在听。 只听白泽轻声一叹:“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去治理天州的百姓,但是我所做的一切也仅仅是因为你希望我这样做,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等到将来你醒来后,我就要让你待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可以离开半步。” 他俯身在萧夕的嘴唇上轻轻一吻,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滴在萧夕的脸颊上。 “我走了,我会永远等你。”白泽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缓缓放开萧夕的手,站了起来。 云海浩瀚无边,渐渐涌上悬崖,复又被吹散,静谧的山崖上,白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白泽离开巫城后,一路马不停蹄赶往人族聚集的北方,沿途经过半妖的地域,他夜里便在曾经与萧夕度过时日的山谷中,点燃篝火,倚树静坐。一路下来跟随在侧唯有猎祜,他虽然已经打算离去,但是对白泽的保护没有丝毫懈怠,只默默做好自己的事。 眼下已经入秋,山谷溪水渐渐落浅,夜间草上已经铺上薄薄的寒霜。 白泽感到冷气微侵,想到还在天州西面的萧夕,不知她是否也会觉得秋夜寒凉,付月与白狐是否照顾妥当。 猎祜从马车上取下一件斗篷递与白泽:“公子,入夜冷,你多穿一件暖和身体。” 白泽将斗篷披在身上,望着明动跳跃的火焰,与猎祜交谈起来。 “你跟随我阿父有多久了?” 猎祜答道:“我本是跟随阿父四处走镖的镖师,后来心灰意冷不愿再做这个营生,阿父又与许长青大人有些交情,大人便任命我去往狱台城任狱台侍郎,再后来狱台城的犯人尽数被发配前往涟州后,大人便又将我调回州都,与阿弟一同成为大人的侍卫,一直到大人过世。” “你的阿父是个英雄,可惜最后的结局却不尽如人意。你将来离开后,有什么打算?”不知是不是长夜无聊的缘故,一向从不过问别人私事的白泽居然难得与猎祜有这样深入的交谈。 “我打算去才州与荒州交界的一个小镇上生活,我从前一直都很想去,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原来你不打算回才州,我原本还打算去给新任才州牧书信一封,给你谋个职位,看来是我多虑了。” “多谢公子关爱,我虽然自幼在州都长大,但是父母俱亡,兄弟离散,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了,唯有幼弟,不过想到他已经成家,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曾经让萧夕养伤的那个地方,我曾听萧夕提及过,那里应该是你过世的未婚妻曾经居住的地方吧?” 猎祜微微点头:“是,那里曾经是我们相遇的地方,我们订下婚约,但是她还没有过门却被巫族给杀死了。我这一生,都未曾忘记过她,倘若她没有死,或许我们现在就在那里生活。所以如今我只想回到我们曾经约定的地方,就算她不在了,我也想以余生陪伴她。” 白泽轻叹一声:“多情自古空余恨,可惜你这样一个如你阿父般的英雄,却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既然我知道你的真心所想,那我便不再劝你了。你的阿弟棙如,我会好好对待,也许你们一族还是会出一个名扬天下的人物。” 猎祜站起来,面对白泽深深一拜:“阿弟棙如就托付给公子了,我替阿父谢谢公子。” 白泽轻轻摆手示意,还未开口,便听不远处树下传来轻笑声:“这么好的夜色,二位一定要拘谨成这样?” 归荑从夜色中走出来,神情中带着微微霜色:“奇怪,怎么没见州牧大人,她与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吗?” 猎祜退到白泽身侧,暗暗做好防备,警惕归荑会突然对白泽不利。 然而白泽却神情淡然,对归荑的到来没有半点惊诧:“你是来跟我打探萧夕的消息的,不过依你们半妖一族的能耐,应该对在巫城发生的事很清楚了,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归荑轻笑:“这么说来,州牧大人受了重伤,没能回来的事是真的,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原以为还可以为州牧大人接风洗尘,略表心意呢。” “你不必侥幸,萧夕虽然受伤,但是迟早会好起来,半妖首领若是想要瞧热闹,只怕打错主意了,我劝你还是收起你的狡诈心思,萧夕委托我暂代州牧一职。我知道你只惧怕萧夕的强大力量,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做事比萧夕更狠辣,倘若你敢再搅扰风波,我对半妖一族绝不会客气。”白泽出言警告。 归荑又笑道:“从前瞧你跟随在州牧大人身侧,不言不语还真以为是个好性情的人,没想到你一旦得势,还挺厉害。” 白泽冷声冷语:“你这话便又错了,权势于我而言并无半点用处,我只是不能辜负萧夕对我的托付。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第435章 幻听 “我的阿父是曾经才州牧许长青,我的阿娘是曾经的天帝轩辕芷,以我的身份地位,难道还会在乎这种地位,况且以阿父阿娘多年来对我的悉心教导,难道还没有办法来对付你们这些半妖吗?” 归荑闻言,不由笑意收敛,冷汗已经渗出来,没想到这个看似如春风明月的年轻人居然是这种显赫身份,原本他还指望可以趁萧夕受伤难以掌控整个天州的局势,半妖乐得瞧热闹,没成想她的身边藏龙卧虎,还有这么个厉害角色。 白泽抬头望向神情凝重的归荑:“半妖首领,我正好有一件事要通知你,既然今天你我相对,就不必让别人再通传了,十日之后,就在天昭台脚下天驿镇,人族、半妖族及巫族三族首领及重要部将必须悉数到场,我将代州牧行令,对尔等职责一一委任,倘若将来出现没有州牧印信却在天州横行肆虐之人,不论是何族何人,都将视为叛逆,处以极刑。” 归荑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感此人手段之切猛,令人无法侥幸逃避,他也不得不服气,低头道:“我知道了,介时我一定会前往,不会令你失望。”他对白泽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幸而是公子,否则这个半妖首领还真难以对付。”猎祜收起警惕,重新与白泽相对而坐。 白泽微微笑道:“半妖虽狡诈,然而此种低级智谋,也只能吓唬那些胆小之辈,当日他惧怕萧夕的威势,如今想要欺压我,倒是小瞧人了。”他揉了揉眉间,困意浮来,“夜已深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猎祜守着火堆,火光尚明,在明火映照下渐渐合眼浅睡,直到天明。 转眼秋去冬来,天州西面万千峰崖上,白雪如草,偶有数只白鹤自云海中显露出来,自在翱翔。 白狐蹲坐在峰崖上,仰着脑袋目望白鹤悠然飞去,它砸砸嘴,耸拉下耳朵,趴在雪石上哀叹:“这个鬼地方,连个打牙祭的玩意儿都没有,我都快饿得皮包骨头了,等到萧夕哪天醒来,肯定连我的样子都认不出来。” “说得真吓人,”付月从雪石背后慢慢走出来,“你不是还养了六七只兔子么,现在已经肥得连路都快走不动了,怎么还不动手?” 几只灰*子从雪石上冒出来,围着白狐嬉戏,根本没觉得性命之危,白狐把贴在眼皮上的一只用爪子拨弄下去:“本来是打算养肥了吃顿好的,可是这个地方实在太寂寞了,这些个小东西养久了倒有些舍不得,还是算了。” 付月点点头:“反正狐妖吃素也死不了,我去看萧夕,你好好照看你的兔子,说不定将来会派上大用场。” 他朝崖头走去,萧夕的身躯就安放在草地上,付月用树藤给萧夕扎了一个*,免受风吹雪淋,日日大雪不止,树藤上方落满积雪,他用手去扫落积雪,自言自语道:“萧夕,你怎么还不醒过来,难道真的要我们等上个十年二十年,白狐都已经修炼出五条尾巴了,你的伤难道还没好吗?” 然而树藤的*里依旧安静如初,没有任何声响。 付月趴在地上,把头探进去,萧夕的脸色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恢复光泽,眼眸轻合,一眼看去便如冰雕雪琢的睡美人一般,看来身体确实在慢慢好转,只是就这样一直睡去不醒,让人看着着急。 他眼神一转,又落在萧夕的腹部上,她的身上被拢着一袭貂裘,但是腹部却明显隆起来,这段日子,萧夕腹中的胎儿也在不断长大,有时候付月把手放上去,还能够感觉到肚子里的胎儿在微微动弹。 最开始付月与白狐都被吓得不轻,谁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形,但是随着时日一久,胎儿虽然逐渐长大,动得也越来越频繁,但是始终没有对萧夕造成损伤,他们两个这才安下心来。 付月见萧夕一如往常,没有异动,便从*钻出来,正要起身,突然周围无端涌起汹涌狂风,吹得碎雪纷扬,将整个峰崖都笼罩在雪幕中。 他顿时大惊,这个地方本就变化莫测,这突然其来的异变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冲着萧夕来的。 付月不顾狂风扑向*,拼命要将萧夕从里面抢出来,谁知还未掀起*来,陡然间从里面绽放出无比璀璨的金黄光芒,他被光芒耀得炫目,睁不开眼,随即又被从*内迸发出来的强大的气息波及,整个身体顿时朝后飞出,滚落在重重密密的雪团之外。 白狐已经奔过来,被糊得满脸是雪,张嘴大喊:“发生了什么事?” 付月指着庞大的雪团:“我也不太清楚,只能感觉到是萧夕的身上发生了状况。” 白狐“呸”了一口飞进嘴巴里的雪:“就算要醒过来,也没必要搞这么隆重呀。” 话音刚落,天地间忽然传来振聋发聩的声响,群峰*不已,积雪簌簌落下深渊,天上云海苍茫,剧烈翻涌其来,金光时隐时现,渐渐便从云中探出一个硕大的龙首来,两轮眼眸如黑夜般发光的钟鼎,直直照在萧夕所在的地方。 龙属神兽,且在神兽中异是极为罕见,轻易不现世,曾经的天帝中唯有庚辰才有幸以上古战龙为守护之神,然而这头满身金黄的神龙居然突然现世在天州,而且眼下看来是冲着萧夕而来,付月与白狐皆看得胆颤心惊,虽然他们皆为上古妖魔,但是若是想要与这神龙相较,当真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幸的是金黄神龙并没有对萧夕发难,只是在云海中时隐时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夕所置身的峰崖一直都被极为强劲的雪幕给笼罩,从外面既看不清里面,而且也根本踏不进去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从雪幕中传来一声微茫的啼哭声,停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声。 付月与白狐面面相觑,白狐说道:“我是不是被神龙给吓坏了,居然出现幻听了。” 第436章 天赐 付月仔细聆听,眉头一锁:“不是你的错觉,我也听到有婴儿在哭,可是那里明明只有萧夕一个人,怎么会有婴儿?” “怎么没有,萧夕肚子里不就有一个吗?”白狐惊叫起来。 “你是说萧夕已经把胎儿给生下来了,要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付月也激动起来。 白狐望向天上的金黄神龙:“倘若是这般,那么神龙就不是无缘无故出现,萧夕生下来的是天帝,扶桑历代天帝降世之时,定有与之相感的神兽前来守护,看来这一任天帝的守护神兽就是这头神龙了。” 果然,天上的金黄神龙也仿佛感应到天帝的出世,发出一声直震九霄的长啸声,顿时整个云海都被震散,神龙露出完整的真身来,果然是一头金身金爪璀璨明耀的神龙。 而笼罩着萧夕的雪幕也被这声清啸所震散,飞雪散去之后,只见峰崖之上,枯藤所做的*已经被吹散,而原本躺在里面的萧夕已经苏醒过来,她披散着长发,坐起身,却低着头望向躺在身边浑身赤裸哇哇啼哭的小娃娃,一脸懵懂,不知所措。 付月与白狐见状大喜,忙跑过去围在萧夕身边,萧夕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放在这儿?” 刚出世的天帝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没人搭理,挥舞中白嫩嫩的胳膊使劲儿啼哭,付月与白狐皆不敢触碰,只对萧夕道:“这是你肚子里的胎儿,你已经把他给生下来了,你快把他抱着,神龙在天上看着呢。” 萧夕瞅瞅自己已经平坦下去的肚子,又瞅瞅小娃娃,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忙把小天帝抱在怀里,拿貂裘给裹起来,小娃娃顿时便不哭了。 天上的神龙在空中游动,始终不离去,忽而化为一道金黄光芒,流泻在萧夕身上。 萧夕低头一看,原来神龙已经化为数寸长短,盘绕在自己的胳臂上,看来是要时刻守护新生的天帝。 萧夕左臂被神龙缠绕,右臂抱着天帝,她愣了一下:“怎么等我把天帝生下来后,事情却反而变得更麻烦了。” 付月与白狐默默不语,都暗自祈祷这头神龙不要看上自己,把自己当作食物给吃掉。 萧夕问道:“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付月与白狐顿时忙不迭朝平日所居的山洞跑去,把萧夕独自丢在后面,望着他们奔命似的背影,萧夕只好自己站起来,跟在后面走过去。 春柳初绽,天驿镇之外原本是海域的地方,已经变成千碧沃野,村庄横卧在青田中,绿树如烟。 一道清浅溪水中,水底的石头浑圆清澈,不时有游鱼嬉戏而过,溪水旁边的一株大柳树下,白狐正在与付月吵嘴:“死云轩,把我养的兔子全给拿来炖汤喝,你说过要赔我的,快点拿给我。” 付月慢条斯理朝身后一指:“这漫山遍野所有的兔子都是我赔给你的,你随便抓,我无所谓呀。” 白狐顿时气得暴跳起来:“你个臭不要脸的死云轩,你给我等着……” 旁边有路过的樵夫,看见一只白毛狐狸在跟人吵架,脸上也没有露出过于惊讶的表情,看了两眼就走开了,也难怪,天州妖魔神兽集聚,时常现身在有人烟的地方,天州的百姓初时还觉得稀奇,现在也都见怪不怪了。 付月拿着一张小薄衾走到溪边,萧夕正把小娃娃放在溪水中嬉戏洗澡,她用手捧起水浇在小娃娃的身上,他顿时舒服得咯咯直笑,手舞足蹈,这本来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萧夕的手浸在溪水中都还觉得有些冷,但是这个小家伙却根本不怕冷似的,见到水潭便要朝里面扑。 “这孩子着实古怪,喜欢玩水得很,跟见了自己的亲娘一样。”萧夕把小娃娃从水中抱起来,用薄衾擦干。 付月说道:“大概是跟他的守护神兽相关,龙生来就爱戏水,估计小天帝是被神龙给传染的。” 萧夕把小娃娃抱起来,顿时溪水中飞快游来一道金黄的光芒,从水中窜出来,原来是守护天帝的金黄神龙,它很快盘旋在萧夕的肩臂上,萧夕也早就习惯了,朝天驿镇的方向望去:“应该很快就可以抵达天驿镇,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自从萧夕生下天帝恢复神智,她便希望可以快点见到白泽,听闻他如今以天驿镇为州都治理天州,便一路不停歇朝北赶路,沿路见各族百姓生活安宁,农事繁忙,街市繁盛,可见白泽悉心治理,萧夕心中更是高兴不已。 沿路柳荫茂密,春风拂来很是惬意,三人边行边说话。 付月道:“孩子自从出世还没个名字,不如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天帝乃是上天所赐,我看就叫‘天赐’,这个名字又尊贵又好念,你们觉得怎样?” 还没等萧夕开口,白狐已经出言反驳,反正自从付月炖完了它的兔子,白狐算是与付月结下了梁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反正一概看不顺眼:“这个名字太常见了,连当初我们狐族都有好几个叫‘天赐’的,他既然是天帝,自然要起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他从生下来就喝我的兔子汤,我看就叫‘兔爷’吧,也不算我白白牺牲掉这么多的兔子。” 付月琢磨道:“这个名字倒确实蛮特别的。” 萧夕心里却“咯噔”一跳,什么名字不好偏叫这个,天帝是万受瞩目的最高地位,怎么可以去当兔爷呢,她听付月跟白狐还在热烈交谈,似乎都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她忙加快脚步,想要把他们两个甩在后面,没料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萧夕,是你吗?” 萧夕回身一看,居然是最初在天驿镇结识的采耳,那时的天驿镇还是个耕渔的村子,采耳心地善良,萧夕蒙受其照顾,从未忘记过,如今一看,比及从前采耳的年纪大了些,然而面貌却依旧如昔。 乍逢故人,彼此都很激动,采耳高兴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萧夕,当初你被那位狱台大人带走后,我好担心你,真怕你会受到责罚。” 第437章 巡察 我在家中时常为你祈祷,希望上天保佑你平安无事,如今看到你,我真是高兴。你还是跟从前见到的模样一样,一点都没变。” 萧夕微笑道:“我见到你也很高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采耳拭去眼角的泪水,点头答道:“好,村子里的人都过得很好,虽然扶桑打了仗,但是幸好没有波及到村子,后来天昭台周围的海水都变成陆地,村子与外界来往渐渐频繁,也变得繁华起来,你还不知道吧,新任州牧大人就在咱们天驿村呢,要是村正大人还活着,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萧夕心中念及深受其恩惠的贤睿公,不由慨叹:“若是村正爷爷在天上知道如今扶桑的局势,大概也会安心了。” 采耳见到萧夕怀中抱着的孩子,眼眸露出羡慕之色:“萧夕,你都有孩子了,可是我还没有孩子。” 萧夕问道:“记得天驿村从前是没有胎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吗?” “有倒是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无法祈祷,州牧大人也来举行过祭天仪式,大伙都期盼着可以快点有自己的孩子,那株胎木就在前头,我今天出来就是想要去祈祷上天,快点赐与我一个孩子。” 白狐站在付月肩膀上,拨开垂落在脑袋上的柳枝,打了个哈欠:“女人就是话多,难道她们两个是打算站在这里一直聊到天黑吗,真是无聊。” 刚抱怨完,萧夕便与采耳径直走过来,萧夕道:“我要与采耳去瞧瞧胎木,你们就在这里等候。” 萧夕一走,白狐立即咬住付月的头发:“快点赔我的兔子,不然我就把你变成秃头!” 付月无奈,只好朝路边草丛走去:“好,我答应你,你这只狐狸真是小气,不就是几只兔子,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萧夕远远望见不远处的山丘上,一株胎木盖如云霞,枝干碧绿,胎木下已经聚集不少百姓,都是前来祭拜的,只可惜偌大的胎木枝干上却只有枝叶没有半个果实。 采耳也跪在地上合掌祈祷,轻轻扯了下萧夕的衣襟:“州牧大人说过,胎木虽然可以自己长成,但是要经过天帝的祝福才可以结出胎果。” 萧夕问道:“是哪个州牧大人说的?” 采耳悄声道:“就是咱们天州新来的州牧大人,他来祭拜时我瞧过,生得真是俊极了。” 萧夕心中正暗笑,怀中的小娃娃却动起来,朝胎木挥舞着手臂,身上开始泛动金黄色的光芒。 她心中一动,抱着小家伙走到胎木之下,将他朝着胎木高高举起,周围的百姓都望着萧夕,当小家伙的指尖触碰到胎木的一瞬间,整个胎木顿时微微*一下,仿佛复苏过来一般,枝干上挂着红布的地方居然开始渐渐长出金黄璀璨的胎果。 “是上天显灵了,赐与我们祝福……”百姓们纷纷跪拜,面带欢悦。 萧夕就站在胎木之下,明媚的春光透过枝叶洒落在她的身上,微风轻轻拂动她的鬓发,而她只是面带微笑。 忽然,风中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萧夕……” 萧夕抬头望去,正好望见白泽一身白衣如雪,就站在丘下路边的柳树旁,神情温柔,恰如初见。 春天是短暂的,天州很快就迎来炎炎夏日,萧夕正式上任州牧已经数月,百姓过得太平,眼下这时节俱都在田间忙于劳作,萧夕隔三岔五便出门去巡察,见水田绵延,耕牛农夫忙于耕作,一派和乐之景,心中很是欣慰。 不过白泽就很不自在了,他素来最俱热,而且又曾经病过,虽然康复,但是难以忍受这种极热的天气,而且近来一连十日都没有下过雨,陪着萧夕到郊外巡察,简直是苦不堪言。 这天萧夕所乘坐的马车正驶到所要巡视的村庄外,车内忽然传来一声急唤:“快停车。” 付月正在驾车,闻言忙让马停下来,接着一只手便慌忙揭开车帘,白泽从车内急忙探出身跳下马车,扶着车身便俯身干呕两声,然后便将所用的饭食尽数吐了出来。 萧夕就紧跟在他身后,为白泽轻轻拍打背,见他脸颊微白,额头鬓发都被汗湿了,不由柔声劝道:“你这是何苦跟我出来,外面热得紧,你就在府上歇着不好吗?” 她扶着白泽到路旁的树荫下坐着,又从车上取来水壶给他漱口,白泽微微喘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还不是很清楚这里的状况,我跟着你来也省得会出错,再说我一个人留在府上也没趣,我想待在你身边。” 萧夕听到他说这样贴心的话,要不是在外头,她简直要凑上去对白泽好好亲一口,结果付月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马车上啧啧摇头:“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无时无刻都这么腻歪,我简直要受不了了。” 萧夕没搭理付月,只对白泽道:“前头便是村子,你就留在村正的官署里歇着,我自己去田间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回头再来问你也不迟,好不好?” 白泽自是颔首答应,他虽然身体不适,但是也不想耽误时间,二人便又乘坐马车径直进了村子,村正早已在官署大门外迎接,居然是个美妇人,萧夕将白泽安置好,便与村正朝田间走去,付月则自去玩耍。 美妇人跟在萧夕身后,两旁皆是水田,不时有农者经过,皆对二人行礼。 妇人与萧夕说完农事之后,忽然问道:“不知刚才的两位贵人中,究竟哪一个是州牧大人的良配?” 萧夕回头对妇人微笑:“那你猜一猜,看你猜得准不准?”她觉得这个妇人倒是不惧生,居然跟身为州牧的自己聊起私事来。 “二位贵人皆是气质不凡,似乎都与州牧大人颇为亲近,外面的那位贵人举止间洒脱磊落,潇洒不羁,歇在里面的贵人姿容绝世,举止清雅,只是似乎身体太娇弱了些。”妇人对付月与白泽分别点评一番,却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 萧夕又笑道:“那若是让你来选,你要选哪一个来当自己的外子?” 第438章 草药 妇人掩袖笑靥如花:“若是让属下来选,属下就选外面的那位贵人。” 原来她喜欢付月这种类型,萧夕正暗自想着,妇人已然凑近萧夕耳边,悄声说道:“里面那位自然也是好的,只是看上去体弱,恐怕到了晚上会力所不能及,若是夫妻之事不顺,恐怕平日里也不好相处。” 萧夕一听,险些心头一口血喷出来,没想到妇人心里想的居然是夫妻间的那点事儿,乍然听起来还果真有几分道理,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神情:“不过本州的外子恰好就是里面的那个,跟你所想的不一样。” 妇人顿时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好像料定萧夕与白泽之间必定有她所说的那种问题,她轻轻从袖中掏出一枚小瓶来,递到萧夕面前:“若是州牧大人有难处,属下倒是有办法可以为大人分忧。” “这是什么东西?”萧夕盯着小瓶问道。 妇人笑得洒脱:“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村子专门盛产一种可以*的草药,而且只长在夏天,每逢这个时节,家家户户的女子都会采集这种草药回家研磨,放在家中以促进夫妻之间的感情,而且这种草药对人的身体没有半点损害,就算夜夜使用也无妨。” “居然有这般灵验的好东西。”萧夕本来对这种事还有点羞于启口,但是这下也被吸引住了,她举着小瓶在鼻尖一嗅,虽然瓶口还被塞住,但是从里面飘散出来的那种香气顿时令人心神荡漾,饶是她要装得再正经,此刻也忍不住心动了。 她对妇人暗暗比划了一个夸赞的手势,巡罢田间之后返回官署,白泽正坐在桌案前,似乎还是不太舒坦,用手臂倚着脑袋,斜斜合眼,闭目养神。 萧夕朝窗外望了望天色,太阳还未落,屋子里静悄悄,她摸到袖中的药瓶,再去看正坐在眼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那张无辜清雅的脸庞,简直让萧夕有些按捺不住。 她寻思着左右付月不在,无人打扰,便将窗子竹帘都放下来,把屋子四面遮个严严实实,白泽被惊动,见萧夕大白日便把房门窗牖都关闭,不由问道:“你的公务都办完了吗,为什么要把门窗都合上,若是有人来找你怎么办?” 萧夕心中暗道,若是此刻有谁敢来打扰我的好事,我便一脚把他给踢出去,才不要搭理呢。 白泽的肌肤如白玉,虽然窗帘被放下遮挡了光线,然而他的脸颊在昏暗中却似乎散发着莹白的光芒,他看待萧夕的眼神一向是极尽温柔,此刻更是令萧夕怦然心动,凑到他跟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口中说道:“不知为什么,我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心中总是想着你,你说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害得我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白泽原本还觉得萧夕举止莫名古怪,这下才知道她竟然是生了那种心思,白泽微笑道:“可是现在是大白天,你堂堂一个州牧,居然在属下的官署中行乐,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萧夕已经急忙去解白泽的衣裳:“现在就算有一百个人在门外等着看,我也不怕他们笑话。” 白泽含笑将萧夕拥入怀中,心想其实夏日也没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而萧夕闻着从白泽身上散发出来的似有若无的微香,却比妇人所赠的*香药还要令人动情,看来是用不上了,她最后想道,还是来日把这玩意儿送给采耳吧,好东西可千万不能浪费呀。 萧夕担任天州牧已经数年,州域之内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而小天帝也随着天州的繁盛渐渐成长起来,不过他的名字却一直是悬而未决的大事。照理说小天帝是由萧夕所生,他也把萧夕当成自己的阿娘百般亲近,起名字这种事当日可以由萧夕来决定,但是萧夕终究清楚他的来历与将来的身份,不敢贸然擅自决定,而且天帝的名字,是要受万人景仰的,自然更不可以随便决定,因此直到小天帝都会跑会说话了,他却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正式名字。 这天萧夕正在与新选拔出来的军将交流公务,待说完后已经是黄昏日暮,萧夕体恤下属,为了表示重视,亲自将选拔出来的这位将领送至大门外。 二人经过院子的时候,恰逢小家伙从岔路钻出来,神情乐颠颠的,白嫩嫩的小手中倒提着白狐的尾巴,白狐还在拼命挣扎,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小家伙虽然年龄尚小,但是生得眉眼俊秀如玉,灵动纯真,颇为惹人喜爱,且口齿伶俐,思维敏捷,这时见到萧夕赶忙跑过去,把白狐递高给萧夕:“阿娘,狐狸长肥了,今天晚上吃肉。” 萧夕赶忙把白狐从小家伙的魔掌中解救下来,对将领颔首微笑:“让你见笑了。” 将领却习以为常:“不瞒州牧大人,属下家中也有两个儿子,与小公子年纪相仿,性情顽劣,难以管束,大概这个年纪的孩童都是这副心性。” 萧夕将将领打量一番:“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对了,你的儿子是怎么起名字的?” 将领答道:“属下的两个儿子是双生子,摘下胎果后是在夜里车上出生的,所以一个叫宿辙,一个叫宿轼。” 这两个名字倒是起得蛮好,当初的苏氏兄弟名动天下,一个名辙,一个名轼,他们的名字倒是与这个将领的两个儿子不谋而合,就算是歪打正着,那也是意义非常呀。 “这两个名字起得很好。”萧夕感到很满意,直到将领离去,她还在院中品味这两个名字,白狐从萧夕怀里一跳出来,立即又被小家伙追得满院乱跑,萧夕也懒得管。 这时白泽的声音自廊上传来:“世上之人为自己的孩子起名大多是根据世间万物,很是随意,少有仔细琢磨,你若是要给小天帝起名,其实也不必这般殚精竭虑,你想到什么就让他叫什么就好了。” 第439章 起名 “那也太随意了,孩子的名字就这么一个,要被人叫到老的,若是起得不好,念起来不好听,或者听起来有歧义,那是要闹大笑话的,至于你所说的想到什么就叫什么名字,更是万万不可。若是我刚才在想晚饭是吃什么菜,难道要给他起名字叫红烧鸡或者水煮鸭吗?” 白泽闻言,忍俊不禁,萧夕走过去轻轻摇晃他的衣袖:“你这么有学问,你来给他起个名字吧,只要像‘庚辰‘那样念起来威武霸气我就满意了。” 白泽含笑说道:“庚辰天帝的名字之所以霸气是因为他在生前开创了不世之功,所以后人一旦提及他,便会想到他所创立的功业,自然也觉得他的名字令人敬畏,倒并非这两个字本身就威猛的缘故。” 萧夕转念一想,确实有道理,她想着还是集思广益比较好,便问正被小家伙追得东躲西藏的白狐:“喂,白狐,你说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好?” 白狐愤愤不已:“恶棍、流氓、坏蛋,反正天底下所有用来称呼坏人的名字都可以给他,而且越坏越好,他简直不是人,我究竟哪里招他惹他了,自从他会爬开始就追着我不放,想当初他还喝了我的兔子炖的汤呢……”还没抱怨完,它已经被小家伙给捉住尾巴梢,一下便被倒拎起来。 小家伙乐滋滋拎着白狐跑到萧夕跟前炫耀:“阿娘,我又捉到了,我要去炖肉了。”说着便自顾朝厨房的方向走了。 萧夕望着小家伙的背影:“他倒是与白狐挺投缘,自从会爬会动便总是去招惹白狐,现在更是每天都要去厨房炖个三五次,厨子每天都要预先备好一锅水专门用来给白狐洗澡。” “白狐是上古妖魔,天帝自幼与之亲近,或许将来待他长大,会对妖魔比之前的历代天帝更加宽容亲善,倒也不是一桩坏事。” 萧夕微笑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将来等小天帝再大些,他是必要回到天昭台的,到那时我不能陪伴左右,我倒想白狐是个很好的人选,我想让它追随天帝去天昭台。白狐虽然嘴上有些刁钻,但是其实性情善良,又很体贴,加之天帝又与之亲近,有它在天帝身边,我会很放心。” “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定,我当然支持你,不过照现在的情形,侍驾固然是很体面,但是我看白狐未必就情愿。” “那又有何难,劝人这种事,就交给付月来办吧,他对付白狐向来最有办法。”萧夕望着院落中一株枝叶翠碧茂盛的大树,“但愿小天帝可以像这颗树一样,长大茂盛,可以为天下人遮蔽风雨。” 白泽轻轻握住萧夕的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木,传说是长在神山上的神木,因为山上终年云雾缭绕,因此世人难以得见,此木高可耸天,终年不枯,盖叶长碧,只要是在天晴云散之时可以窥见此木的人,都会得到上天的祝福与庇佑。” 萧夕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那此木有没有名字?” 白泽微微点头:“有的,它的名字就唤作‘若木’。” “若木,”萧夕轻轻跟着念出来,“真是令人神往,你说就以此木来唤作小天帝的名字,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若是天帝将来能够成长为若木一般,自然会福泽天下,受到万世景仰。” 二人边说着边进了屋,都为这个名字感到欢喜。 然而等到听不见二人说话的声音,付月的身影从院门侧出现,唇角不屑:“什么若木,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八成是编出来糊弄萧夕的,这个女人也真是太好骗了,这么容易被骗的女人,我才懒得管。”说罢,他的身影便又消失了,不过,小天帝从此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以一株也许存在却又也许不存在的神木为名。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五年,小若木已经到了可以念书的年纪,但是每天就知道追着白狐满府乱跑,虽然白泽平日会教他写字念书,但是奈何白泽性情温雅,对小若木很和善,因此小若木读书写字总是爱偷偷懒,磨洋工,萧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要是把扶桑未来的天帝养成纨绔子弟,成日就知道吃喝玩乐,那还得了,自己岂不成了全天下的罪人?因此当小若木迎来他的第五个生日时,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天早晨,小若木一早起来被侍女伺候洗漱,然后被引到正厅内等待,他独自一个坐在桌案前,心里美滋滋的,因为每个生日的时候萧夕都会送给他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并且还会答应他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要跟萧夕提出来以后每天可不可以晚睡一个时辰,萧夕就走了进来,但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阵势颇大,一个个都是白发长须的老者,面容端肃,而且萧夕的神情也没有往日温切,小若木的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以为家里来客人了,赶忙端正坐姿。 萧夕的府中经常会来访客,有时候是寻常百姓,有时候是很有地位的人,不过萧夕对小若木的要求是,不论来人的身份尊贵与否,都要以礼相待,如果让萧夕觉得小若木对待客人有所傲慢,那么等到客人离去,小若木是一定会受到批评教育的。 而且今天来的几位老爷爷,看起来好像都很有学问,萧夕对他们的态度很是尊重,所以小若木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小脸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 萧夕对小若木到目前为止的态度很满意,她示意小若木为每个老者都亲自奉上茶,老者们也都是受宠若惊。 然后萧夕对小若木说道:“从今天开始,以后就取消你白泽舅父对你的教学。” 小若木心中一阵欢呼雀跃,没想到以后都不用被逼着读书写字了,阿娘待自己真是太好了。然而还没等他的高兴显露在脸上,萧夕又说道:“因为阿娘觉得单凭你舅父对你的教导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阿娘特意为你请来名扬天下的五位大贤者,负责对你今后的教导。” 第440章 心病 她又开始一一介绍:“这位负责教导你的礼仪举止;这位负责教导你读书写字;这位负责教你骑射御术;这位负责教导你琴棋书画;这位教导你体验生活。”说罢她对自己的安排特别满意,这是她根据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理念特意为小若木制定的教育规划,旨在培养出扶桑历代以来最全面发展的天帝。 但是小若木显然被萧夕的安排给惊呆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有如晴天霹雳,他登时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眼前五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在他眼中顿时有如五座大山压在身上,压得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小若木连忙朝白泽投去求救的眼神,期望白泽可以帮自己说说好话,但是白泽也只能对他回以爱莫能助包含同情的目光,说来说去只怪小若木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萧夕只好采取这种非常手段,白泽在同情小若木的同时,也表示了非常的理解。 小若木可怜兮兮地问道:“阿娘,那我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要学习?” 萧夕点点头:“那当然,我已经跟你的几位老师共同探讨过你的学习日程,从鸡鸣三声就起床,每天没有学完规定的内容,不准你上床睡觉,你要听老师的话,我会定期检查你的功课,若是发现你有怠懒,我一定要责罚你。”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放假休息?” “逢年过节的时候,你自然可以不学习了,一年下来大概也有十几天的假期。” 小若木简直欲哭无泪,但是萧夕根本没有体会他的心思,反而与几位老师很客气地交谈起来,问问他们家中的情况,还特意嘱咐他们要对小若木严格要求,并且表示已经亲自把戒尺准备好了,要是小若木敢不听话就可以行使老师的威严。 几位老师顿时对萧夕感激涕零,他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这位天州牧的小公子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扶桑未来的天帝,能够成为帝师那真是无上的荣耀,更何况居然还可以打天帝的小手板而不被责罚,他们觉得真是自己的祖上积了天大的福气。 等到萧夕送走几位老师,小若木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萎顿在地上,对白泽诉苦:“舅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抽空了,我是不是生病了?” 白泽安慰道:“你这是心病,要学会调节自己的心情,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那你说我将来还能不能活着长大呀?”小若木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黑暗。 白泽轻轻拍了拍小若木的肩膀:“这件事舅父帮不了你,不过你是男子汉,一定要挺住,等到将来学成之后,你阿娘就不会再给你安排这么多的老师了。” 这时萧夕从门外走进来,心情看起来很轻快,对白泽道:“我已经把几位老师安置在府邸西面新盖的宅院里,专门用来给若木来学习,你要好好安置这几位老师的饮食起居,绝不可怠慢。” 白泽含笑点头:“这几位贵客何等重要,我当然明白,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萧夕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小若木:“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小若木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最后只好问道:“我还没有收到阿娘给我的礼物呢。” 萧夕歪着脑袋打趣小若木:“今天阿娘为你找来的几位老师就是阿娘送给你的礼物呀,难道你不喜欢吗?” 小若木气得嘴都快要歪了,但是只能忍着说道:“我很喜欢。” 萧夕顿时哈哈笑起来:“好孩子,阿娘骗你玩儿呢,我就知道你不爱学习,不过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会有很多人要受苦呢。”她示意侍女从外面拿进来一样东西,原来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风筝。 萧夕把风筝递给小若木:“这是阿娘亲手为你做的,今天是你的生辰,就给你放一天假,阿娘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小若木顿时欢呼起来,也忘记去问刚才萧夕说自己不学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反正小孩子就是爱忘的性子。不过从此以后,小若木终于走上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道路,最后成为一代明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萧夕当上天州牧,生下小若木后,付月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跟萧夕道个别,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过。 第一次是在萧夕召开人族、半妖族与巫族三族联合议事之后,付月远远望着萧夕高居万人之上,底下所有的人都在俯拜,付月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可以隐居山林了。当天晚上付月等到宴席散去,想要到萧夕的寝房去辞别,结果却听见萧夕跟白泽在里面争嘴。 这倒是很少见,白泽对萧夕一向温柔体贴,事无巨细照顾入微,又很会顾全大局,怎么会挑在这个有外客的时候吵嘴呢,付月贴在窗户上听了两句,然后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萧夕私下跟巫族的族长巫即多说了两句话,所以惹得白泽不快了,喝了两杯酒,居然就对萧夕发难了。 这小子,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终究还是惦记着当年萧夕跟巫即的那点事儿,说起来这人哪真是一点错都不能犯,否则真是被人拿捏住一辈子的把柄。 萧夕也是个倒霉蛋,当初就不该跟轩辕凤兮提议把巫族迁到天州来么,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泽这醋劲儿还真够萧夕喝一壶的。 后来两个人争着争着,房间里便传来杯盏被砸碎的哐当声响,白泽自然没这个胆在萧夕跟前砸东西,但是萧夕一向也不会轻易砸东西泄愤,看来这下是真的气狠了。 然后付月就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要走了,他刚准备偷偷走掉,路过房门时大门就被从里面给踹开了,萧夕从里面怒气冲冲跨过门槛走出来,然后狠狠踢了栏杆一脚,白泽也跟着萧夕后面追出来,结果两个人都瞧见付月了。 第441章 难得的好机会 付月很想澄清自己只是路过而已,但是这种情形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他也再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好留下来劝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两个人才算消气和解,回房睡觉去了,付月劝得口干舌燥,才独自回转,他想要走这事儿便没暂且没提过了。 后来等到这事儿过去,萧夕夫妇又和好如初,付月便又开始计量辞行的事,但是这个时候小若木已经开始会走会跑了,这个小天帝从出生开始就对白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简直把它当成自己最喜爱的玩具,简直从不厌烦。白狐为此苦不堪言,每每被小若木欺负,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对方是天帝,而且还有上古神龙作为守护神兽呢。 还好白狐有付月这个可以纾解苦闷的对象,每次心里有委屈就找付月去诉苦,或者喝上两杯,否则白狐作为上古妖魔,说不定会在小天帝的折辱下抑郁而死。看到自己的挚友落得这般惨境,付月就又不好意思再提辞别的事,假若自己走了,白狐一个独自受气,岂非太不仗义了。他就琢磨着反正小天帝长大了迟早是要被送回天昭台的,等到那时候白狐解脱了,再跟白狐好好道个别也不迟,所以这事儿便又搁置下来了。 但是令付月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小若木对白狐实在太过喜爱,等到他回归天昭台的时候,萧夕居然让自己劝说白狐跟随天帝同归,侍奉天帝左右。这下白狐就抓狂了,它眼看好不容易就要摆脱多年的噩梦,没想到居然还要陪伴若木这个小恶魔一辈子,简直连死的心都要有了。 可是萧夕却坚持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白狐代表广大的妖魔同胞到天帝的跟前侍奉,可以极大改善天帝对妖魔的看法,从而会有所善待妖魔也未可知。付月只好按照萧夕的要求,费尽心力去劝说白狐。在被白狐的爪子挠了不下一百下后,白狐终于任命了,跟着小若木乖乖回天昭台。 这下付月算是又立了一功,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小天帝离去后,萧夕就变得有些郁郁寡欢。小若木是萧夕生下来的,自幼蒙受萧夕的养育教导,突然走掉了萧夕的精神便好像被抽掉了很重要的部分,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付月每每看到萧夕,想要辞别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若是自己也走了,恐怕萧夕会更伤心,所以他只好叹了叹气,又留了下来。 再后来,等到萧夕的心情好转,跟白泽琴瑟和谐,付月终于逮到一个吃晚饭的机会,对萧夕郑重提出了自己想要离去的打算。 萧夕正举着饭碗,望着坐在对面的付月,夜幕昏沉,天上不见星月,大雨很快就要落下。 她听着付月郑重其事的陈词,但是没有回答,而是微颦着眉,似乎很奇怪付月会说出这样的打算来。 付月一直在等着萧夕的回话,其实他若真的要走,根本不必要萧夕的答应,但是他总是觉得还是要征求过萧夕的意思比较好,然后他便听见萧夕说了一句跟这件事一点都无关的话。 萧夕居然问道:“你吃过晚饭没有?” 付月摇头:“我还没吃呢。” 结果萧夕就敲敲桌子,对白泽道:“给付月盛碗饭。”居然是要让付月一起用饭。 付月就接过碗筷,萧夕的饭菜不是由小厨房做的,一日三餐都是由白泽亲自烧煮,别人都参与不进来,所以吃上一顿也挺不容易,所以付月就吃得很高兴。 吃着吃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滴打在房檐上砰砰作响,付月吃饱饭,然后便听萧夕说道:“雨下得这么大,想走也走不了,就先住下别走了。” 付月心里头想着,那我可以等到雨停了再走嘛,结果这雨就一连下了十天,连萧夕的官署都快要被淹了,付月不但没走成,反而还要卷起裤脚帮忙朝外面排水。 后来这雨总算停了下来,付月也累得够呛了,那天夜里,圆月挂在树梢,他就坐在外面的石阶上,望着外面的月色,草丛里的虫在不停鸣叫,他突然想,其实这样的日子也蛮不错的,没必要再走了吧。 从此以后,付月就再也没有提过要辞行的事儿,萧夕好像也把那天付月的话给忘记了,居然也再没有问过了。 萧夕最近有点烦恼,她总是觉得白泽对自己不如从前那般好了,比如说她以前忙完公务后回到自己的寝房,白泽总是会体贴地递上一盏补汤或者点心,但是现在他有时候居然就坐在窗牖边上的桌案前只顾看自己的书,见到萧夕回来后就指着桌上的茶点淡淡说道:“茶点在桌上,你饿了就吃点吧。”萧夕会饿才怪,光是看白泽那副淡淡浑然不关心的表情她就饱了。 再比如说每次跟白泽出门散步的时候,以前他总是会讲一些神话或者故事,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光是听他的声音就足以令萧夕感到很愉快,一天下来处理公务的那种繁琐之烦恼也立即烟消云散。但是现在呢,他却很少说话,虽然人就在身边,但是整个人的思绪已经飘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话也变得少了,好多时候还是萧夕开的话头。 萧夕回去后,经常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她想到一句很有名的话: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白泽虽然会做饭打理起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市井小民,恰恰相反,他性情清傲,品味高雅,出身显赫,一举一动间无不流露出那种与红尘格格不入的超凡脱俗。而对比自己,每天要与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的的人打交道,小到谁家的牛偷吃了谁家田里的草,大到谁又不守规矩需要好好整顿训斥,整天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或者说简直就像一个为了生计而大吼大叫不得安宁的泼妇,跟白泽比起来简直犹如天壤之别。 换句话说,白泽就是远方的诗情画意,春暖花开,而自己就是眼前的苟且,整天在肮脏的泥中摸爬滚打。 第442章 打圆场 萧夕越想越深深感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还不觉着,现在少了荡气回肠的儿女情长,整日粗茶淡饭柴米油盐,两个人精神上的差距就立刻拉开了,毕竟生活还是生活。 她没有忘记过在以前的世界中,隔壁的叔叔与阿姨就是为了谁做饭谁洗碗的事情争执起来,最后演变为大战,后来把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给砸烂了;她也没有忘记连自己的父母似乎也为了不知名的小事演变为阶级斗争,最后各回各家,把自己跟小白丢在家里不管不顾,可怜的自己只好把存钱小猪罐给砸碎了,把里面的钱拿出来给自己和小白买了点火腿肠充饥。记得父母后来说过那叫七年之痒,现在算算自己跟白泽过日子也有七年了,难道真是逃不出的魔咒? 想到这里,萧夕没办法不惆怅,说不定白泽真的已经厌倦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但是他的表情真的看不出明显的情绪。萧夕每天都在纠结,脸上的神情也总是带着微微凝重,后来下属们都在传言,这是州牧大人正在酝酿新的变革,要把天州再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萧夕就算听到这样的流言,也没有去澄清的欲望。 以前每次办完公务她都会很积极地去找白泽,现在她也少去了,有时候明明已经没有事做了,但是却还在大殿中磨蹭,宁愿望着殿外的天上出神,也不愿意挪动一下;或者干脆就去偏殿的小碧纱橱中,拿一壶酒独自慢慢喝,消磨时间,等到饭点的时候再过白泽那边去,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话也少了,有时候萧夕吃到一半简直有种食不下咽的滋味。 后来有一天,萧夕终于没忍住,然后试探白泽:“你每天做饭,不嫌麻烦吗?” 白泽只是微微一怔,然后连碗筷都没停一下,淡淡道:“那以后就让厨房做饭,换换口味也好。” 这顿饭两个人就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萧夕感到很失望,她甚至在不断揣摩白泽的这句话,换换口味,他是指饭菜,还是指别的,难道是嫌自己跟饭菜一样没有新鲜感了,所以想要换一换,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想要和离? 萧夕坐在小碧纱橱的窗前,独自品味白泽意味深长的话语,心中一会儿愤懑,一会儿哀怨,百感交集,思虑得心力交瘁,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她还是坐着没动。 直到窗外传来轻唤:“喂,萧夕,你发什么魔怔呢?” 萧夕这才从无边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瞧,原来是付月,她问道:“你有事,还是有人找我有事?” 付月摇头:“都不是,平常这个时候没公务后你不都回寝房吗,怎么今天还独自坐在这儿,你是不是有心事?” 萧夕揉揉脑袋:“没事,我就是最近太累了。” 付月又提醒萧夕:“我看你最近对白泽没以前上心了,你也别太冷落人家,得空去陪陪他。” 萧夕一听火就来了:“我又不是伺候他的丫鬟,难道还整天围着他转不成。我整天这么忙,已经够烦了,还要去给他陪笑脸,难道我这个天州牧是凭仗着他才干得好吗?” 付月没想到只是顺带提醒一下,却招来萧夕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萧夕最近火气是真的不小,他识趣地闭上嘴,转身轻手轻脚正要离开,回头便瞧见白泽正好站在正对着窗户的栏杆前面,看来是把刚才萧夕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月光太淡,没看清他的表情。 付月走过去轻声打圆场:“萧夕可能最近碰到很棘手的事,所以心情不太好,你别介意。” 白泽淡淡道:“我不介意,只是阿父的祭日快到了,我要回才州一趟,明天就走,既然她今天心情不好,那就等到她哪天心情好了,劳烦你转告一声。”说完他便转身走了,留下付月很是无奈。 其实白泽把萧夕的心思揣摩得很到位,萧夕心情不好,所以那天夜里根本就没有回寝房,就在小碧纱橱里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问,原来白泽已经趁早走了。 萧夕坐在大殿上,脸上阴晴不定,来汇报的属下看在眼中,胆战心惊,谁都不敢先开口。 结果到后来,萧夕居然自言自语说道:“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清闲清闲了。”然后她抬起头对众人说道,“有什么事快点说,我最近要出门一趟,天州的事就先拜托给你们诸位了。” 白泽一走,萧夕居然也走了,也没告诉人去什么地方,她只想好好调整心绪,到处走一走,结果一走就去了才州。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知道多半还是因为白泽的缘故,以前在天州府时,日夜可以相对,她嫌烦,现在白泽走了,她却鬼使神差地跟他去才州,萧夕简直在心里直骂自己真是犯贱,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个人暂时忘去就好了。 她独自在才州繁华热闹的长街上走着,然后就听到坐在路边吃饭的人交谈。 “听说咱们城内有一家新开的药铺,掌柜妙手回春,各种灵丹妙药都有。” “我也听说了,据说这位掌柜配的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好多人去求,但是掌柜神出鬼没,有时候一连数月都不开张。”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自然跟寻常药铺不同,听说这位掌柜性情古怪,若是遇上喜欢的人,一文钱都不要,可若是遇上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是拿金山银山去求,掌柜连看都不看一眼。” 真有这么神,萧夕心中暗想,说不定店里还有卖后悔药的呢,她只是觉得好笑,市井谣传,未免言过其实,可是当她走到长街尽头时,路上行人稀少,路面昏暗,一阵冷风吹过,她身边一家店铺门前挂着的灯笼左右摇晃,最终没支撑住,掉落在地上。 萧夕于是弯腰把灯笼捡起来,说也奇怪,灯笼本是熄灭的,可是当萧夕把它拿在手中时,它居然神奇般忽然不点自亮起来,把萧夕吓了一跳。 第443章 让人失忆的药 紧接着,原本悬挂着灯笼的店铺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透出昏黄的灯火,伴随着奇异的药香。 然后从里面传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既然有客人来,那就进来吧。” 本来这种场景已经足够诡异,若是寻常人估计早就避之不及,但是萧夕非但不怕,反而激起莫大的好奇心,她举着灯笼走进去,最里面坐着一个人,桌上燃着灯,昏昏黄黄,那人抬头望来,神情清凝,眼眸似盲却非盲,坐在昏暗之中,便如同是盛开在黑夜中的清荷。 “客人深夜到访,要买什么药?” 萧夕微微笑了,她本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居然是处神秘莫测的药铺,她顿时联想到刚才在街上听到的谈话,说不定他们所说的那家奇妙的药铺就是这里呢,于是问道:“你这里果真什么药都有?” 对方答道:“那就要看客人得的是什么病,才可以对症下药。” 萧夕叹了口气:“我这些年来心力交瘁,尤其是最近,心中总是烦闷,我知道这是心病,可以医治吗?” “天下之人岂有不为俗世所扰,人生在世烦恼何其多,姑娘若是想要解决烦恼,恐怕是遥遥无期,不过我倒是有良方,可以令人忘却前尘往事,不过烦恼犹在,只是暂时蒙住视听,不去理会罢了。” “可以让人失忆的药?” “不仅如此,倘若服用此药,可以令人一直开怀欢笑,直至药性消减。” “原来这个药性不是终生的吗?” 对方微微一笑:“姑娘莫要太贪心,天下多少人为求欢乐不惜一掷千金,可见人的快乐何其难得,又岂能贪图一世没有烦恼。”他起身从药橱中取出一枚药瓶递与萧夕,“我与姑娘有缘,不需姑娘一金拱手奉上。” 萧夕接过药瓶,半信半疑道别离去,药师待萧夕离去,才复回到桌案前坐下,微微颦眉:“为何我觉得此人极其特别,今夜不该与此人交谈,更不该赠与神药,难道此人将来会是我的劫数?” 然而从那夜之后,天州府便与萧夕彻底失去联络,原本萧夕说过每隔几日就会发消息回去,但是如今已经一连十余天,萧夕就好像从茫茫人海中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付月急得打转,只好带人来找,又将情况告知如今的才州牧,此人恰是当初萧夕在狱台城时的狱台长白羲佑,他乍然听闻萧夕就在才州都的消息,又惊又喜,却又听说她没了踪影,连忙派人四处搜寻,就连白泽听闻消息后也连夜赶来。 满城搜寻三天三夜后,众人终于发现萧夕的踪迹,原来她居然在州都最名贵的酒楼里喝酒,而且看起来过得惬意非常。 付月走到萧夕跟前,满脸不悦:“你在这里醉生梦死,也不去管天州百姓的死活,你还像个州牧的样子吗?” 付月难得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萧夕却根本不在意,她醉眼微斜,用欣赏风景般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瞧了个够,然后说出一句让付月差点吐血的话来:“生得还挺标致,怎么脾气这么坏?” 付月指着萧夕:“别胡说八道,赶快跟我回去,一大堆事儿都等着你定夺,你还在这里瞎混?” 萧夕忽然很轻佻地捉住付月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嗅然后眉眼微挑:“听起来你跟我挺熟呀,你是我的什么人,情人还是夫君?” 付月终于觉察出萧夕的不对劲儿,定定与萧夕对视片刻,然后才问道:“你真的是萧夕?” 萧夕对他柔柔一笑:“我当然是,不过我只记得我叫萧夕,其余的人与事我都记不清了,可我还对你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我从前一定很宠爱你,对不对?” 付月听得内心都快要扭曲了,这样的萧夕,简直活脱脱一个游戏世间,开怀不羁,拿正经道理跟她说,根本就说不清楚,他干脆把萧夕从床上拉起来:“我不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走就是了。” 萧夕却扯住付月的衣袖,朝他怀里一偎,撒娇道:“这里多好,要什么有什么,干嘛要走呢,就算要走,那你今夜留下来陪我,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你要我留下来陪你干嘛?”付月瞪了眼萧夕。 萧夕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好好伺候我,还愁我不依你,别说跟你走,就是让我给你摘星星摘月亮我都愿意。” 付月顿时彻底崩溃了,转身冲出房间,身后还传来萧夕不羁的笑声。 不过萧夕没能继续潇洒,她没想到付月被调戏后,居然又反杀回来,而且是以兽化的模样,对着萧夕的脸上就挠了一爪,把萧夕给弄回天州去了,萧夕就只好顶着脸上的爪印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其实当初药师赠给萧夕的药虽然神奇,但是药效也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她在才州快活了大半个月,虽然一开始确实把从前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但是后来慢慢就记起来了,付月找来的时候,她明明知道眼前站的人是谁,但是那种调戏的话张口就来,这个药就连萧夕的性情也给改变了。 此时此刻,萧夕静静听罢跪在殿中述职的人族首领拔陵,眼神就在他身上的淡青霸气纹身上流转,等到拔陵说完后,萧夕对着他居然露出笑容,这个笑不是赞许的意味,却很甜,衬得萧夕美极了。 拔陵登时就看呆了,记忆中的萧夕从来都是居于高位,端庄持重,至少从来不会在办公务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 萧夕很美,但是这种美从来都是在次要的,最重要的从来都是萧夕身为天州牧的贵重。 所以拔陵很快就低下头,然后说道:“属下告退。” 望着拔陵离去的背影,萧夕眼神有点惆怅,这个拔陵的身材堪称完美,可是不苟言笑,实在无趣。 自从回到天州,萧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居然有这么多的好男人,对这些人进行评点也成为当前的一大乐趣。 第444章 判若两人 当然不得不承认,最完美的还是自己的夫君白泽,姿容清绝,不染尘埃。 然而萧夕就是觉得没兴趣,自从吃了药,萧夕就完全抛弃了从前的那种深沉的责任意识,就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被卸去了,浑身轻松舒坦,她终于可以肆意释放自己的天性,喝酒玩笑,欣赏优秀的人,这都是人生的乐趣,她想自己这种情形大概就跟磕过药一样,不过她喜欢,沉浸在这种无忧无虑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欢乐中。 对于萧夕这种诡异的表现,众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忧心忡忡,唯有白泽依旧波澜不惊,每天照旧做自己的事,就算萧夕不陪他吃饭,不跟他说话,不跟他同寝,他似乎也不为所动。 直到有一天,萧夕偶然间经过白泽常居的书房,这间书房是当初萧夕亲自布置的,四面挂满青碧竹帘,窗牖廊下也都是白泽亲自栽种的名贵花卉,满室清香,以前萧夕下了公务最喜欢到这里来歇息,白泽以琴奏乐,琴风相和,花气拥怀,萧夕最赞是人间妙事。 不过现在,萧夕从不会主动来,这次她是听见郭公鸟的鸣叫被引过来的,忽然想到很快春天要来了,春耕要开始了,她站在有些萧瑟的院中聆听,一阵风来,掀动碧玉竹帘,露出摆放在廊上的一张布满灰尘的古琴来。 萧夕走过去,俯身一拨,断断碎碎的琴音流泻出来,声音虽然清泠,但是这种碎玉之音总是让人感到心中不快。 她正要离去,便听到屋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白泽走到门口,望着萧夕。 萧夕没想到白泽居然会在这间落满灰尘的屋子里,感觉许久都没有好生看看白泽,他又清瘦了。 “屋子灰太大,记得让人来打扫下。”萧夕难得与他当面说话,她觉得白泽有点像被废弃在冷宫的妃子。 白泽答应了声,神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低声咳嗽了两声。 萧夕本来是要走的,见到白泽突然就来了兴致,想要撩拨对方,于是笑道:“人人都说我与之前判若两人,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似的,难道你觉得现在的我比从前的我更好?” 白泽语气平静从容:“从前的你也好,现在的你也罢,你都还是你,在我看来并没有分别。” “怎么会没有,难道你就不怕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对你可是一点都不在意。” 这句话仿佛刺激到白泽,他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萧夕听了,心中仿佛被扯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舒服,有没有让大医来看一看?”萧夕走过去问道。 白泽却背过身不肯与萧夕对面而立:“你刚才不是说对我不在意么,何必来管我?” 这下萧夕哑然了,她轻哼一声:“那你别生病呀,我既见着你不舒服,自然不能不管你,回寝房去,我让人去唤大医来。”她执意,白泽只好依从。 等到大医来了,萧夕难得就陪在白泽身边,大医诊罢,对萧夕回话:“公子的病应该有些时日了,久患而不治,已经深入脏腑,虽然表面上只是咳嗽,但是今后千万要保重,不能动怒,不能悲伤,要保持心情愉快。” 萧夕半信半疑,这种症状怎么看都是着凉了,难道感个冒都会转成恶疾? 白泽也认为大医所言太过夸张,正要提出疑问,抬眼却瞧见付月正在窗外挤眉弄眼,于是暂且按下话。 待萧夕送大医出门,付月忙闪身进来,白泽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月道:“这些话是我让大医编来骗萧夕的,我若是不让大医说得严重些,你可真是离失宠不远了。萧夕整日不理你,你就不怕她将来移情别恋,一个巫即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将来迟早你要被醋给淹死,我这是替你着急呢,我看萧夕也不是全然不理你,你就趁这个机会把萧夕拴在身边,好好磨合下,明白不?” 白泽还没来得及开口,萧夕已经回来了,付月对白泽使了个眼色,便脚下生风溜走了。 萧夕问道:“要喝水吗?”白泽点头,萧夕便去倒水。 萧夕又问道:“要吃饭吗?”白泽又点头,萧夕便去传饭。 萧夕又继续问道:“那你还要不要我给你唱支曲跳个舞,让你也乐一乐?” 这下白泽明白了,萧夕多半是知道实情了,不过萧夕并不生气,却只道:“知道我为什么不乐意搭理你吗,是你不搭理我在前,就连去才州也不跟我说一声,如今我也让你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我只是看你忙于公务,想着也许你一向喜爱自由,不喜欢我打扰你,所以刻意留给你空间,至于去才州,我是去祭拜阿父,因为阿父的死,怕你为难,所以独自去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喜欢不喜欢,”萧夕有点恼了,“比起自由,我更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你这样做,我很生气。” “那我以后便不会再这样了,”白泽轻轻握住萧夕的手,“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 萧夕扭头直直望着白泽:“那你以后就记住,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而已。而且以后也不要让大医来弄这种拙劣的把戏,他被我踢了好几脚呢。” 白泽哑然失笑,拥着萧夕入怀,二人就此和解,萧夕的七年之痒就此过去了。 天昭台自古以来就是天帝的宫殿,天帝在这里出生成长,召见臣民治理天下,对所有的扶桑百姓来说,天昭台是至高神圣的地方,不容丝毫亵渎。 但是临到若木这一任,情况发生了变化,若木不仅是在民间出生,而且是从萧夕的肚子中生出来的,后来被萧夕抚养稍稍懂事后,才被天昭台接回去。 天帝从来都是孤高绝世,但是若木却与萧夕发生最为紧密的关系,自从若木被接回天昭台,萧夕偶尔也会在没有被传召的情况下,就前往天昭台探望若木,这也直接导致天昭台发生重大的变故。 因为萧夕是由轩辕芷亲自指命,身负天命,且辅佐轩辕凤兮登上帝位,乃是重臣。 第445章 知音 如今又与轩辕若木有血缘之亲,可谓是贵重之极,就算她身为州牧,名义上是臣子,但是纵观整个扶桑,还没有人敢站出来与其叫板。 每次萧夕到天昭台探望天帝,都会引起合宫上下一场动乱,因为众所周知,萧夕对天帝极为爱护,但是也颇为严厉,一旦发现宫中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她都会严厉指责。 就比如说,照顾历代天帝起居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宫女,本来女子就心细,服侍起人来更是无微不至。但是萧夕就不这样看待,她认为若是天帝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将来会影响到性情发展,因此服侍的宫女被撤掉一半,改换男子。 又比如说,萧夕极为重视对若木的教育,很早就为他请来老师,但是按照天昭台的惯例,其实若木还是可以再玩耍两年,萧夕就直接把这个规矩给改了,就算若木回到天昭台,他的读书习惯还是跟在天州时一样,合宫没人敢出声质疑,在众人心中,萧夕的话,天帝得听,所有的人都得跟着听。 总而言之,萧夕虽然人不坏,但是所有天昭台的人都很惧怕,即使身在天州,她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天昭台。 为此,白泽劝说过萧夕,既然天昭台养育过历代天帝,那么就不应该去随意干涉,但是萧夕却认为,天昭台的那些陈规陋俗会有碍天帝的成长,所谓不破不立,还是有必要改一改的,更何况这任天帝与自己乃是血脉之亲,自然更不可以坐视不理。白泽无奈,只好每次都跟萧夕同去,这样有时还可以劝劝。 萧夕说:“读书的时候就专心致志读书,不要送吃送喝。”所以每逢萧夕来,陪伴若木读书的侍女们通通撤走,甚至连若木写字都要亲自磨墨,没人敢上去帮忙。 萧夕说:“天帝要能文能武,文武双全。”所以若木每天要用两个时辰的时间来练习骑射,好几次把腰都给扭了。 萧夕还说:“天帝不可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体会劳动人民的艰辛。”所以就在若木居住的寝殿后面,宫人将花园开辟成荒地,让若木亲自耕种,好好体验当劳动人民的感觉。 总之,萧夕的话无异于是圣旨,因为没有错,所以也没有人来反驳。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若木的成人仪式,那天所有的州牧及州重臣都到场,亲眼目睹信任天帝登上御座,从此独当一面,萧夕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 后来萧夕临走时对轩辕若木说:“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轩辕若木感到无所适从的惊讶:“阿娘,你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会呢,阿娘只是看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若是阿娘再干涉你,你也不喜欢,而且群臣也会怀疑我干涉天帝治理天下,阿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不明白,难道阿娘以后不教我了吗?” 萧夕最后把轩辕若木抱在怀里,他都已经长得高大,根本抱不住,萧夕既怜惜又感慨:“我把你养大真的不容易,你从小虽然有点顽皮,但是很勤勉,读书骑射都堪为天下人的榜样,这样你就可以赢得天下百姓的拥戴,将来就算阿娘不在了,你遇到坏人,也会有天下的人来帮助你。阿娘希望你做个明君,但是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当天帝很辛苦,但是有阿娘在,你不是一个人。” 轩辕若木感动得要命,本来他觉得萧夕有点太苛刻,但是现在顿时无限感激,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萧夕说:“别哭了,我去瞧瞧你的生母,以后未得奉召,我就不来天昭台了。” 她与轩辕若木告别后,就来到天昭台的后山,山巅上的神木已经复苏,碧叶莹莹,在黑夜中璀璨闪烁。 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临危受命,眼睁睁看着轩辕凤兮葬身在此,乱石犹在,人却已经化为烟尘。 白泽静静走到萧夕身后,萧夕望着神木,眼眸盈泪:“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若木都长大了。那个时候咱们都多难啊,我被困在天昭台,你被困在玉州,后来又经历那么多事,总算是把若木平安生下来,没有辜负凤兮的托付。她是我一生之挚友,我总算把答应她的事做到了。” “阿姐之于你,或者你之于阿姐,都是令人钦佩羡慕的挚友,我记忆中她极少对人这般好,甚至会以性命相托,但是对你,她至始至终都是信任不渝,你们既是君臣,亦是挚友,虽然我与她之间有龃龉,但是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那你有没有听过‘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萧夕转身对白泽微笑,然后把这个故事尽数讲与他听,白泽听罢,感触颇深,点头道:“果然是千古佳事,我一生抚琴,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知音。” 萧夕笑道:“怎么没有,难道我不是你的知音,虽然我不懂琴,但是所谓知音,也不该局限于琴,你看你我二人对政事的见解颇有相似,这样造福百姓,岂非比弹琴更加意义非凡,对不对?” 白泽闻言,开怀而笑,携手与萧夕同归。 自从回到天州后,萧夕始终没有忘记在才州遇到的那个神秘药师,还有他那神奇的药,后来天州因为连月暴雨,洪水频发,半妖族中爆发出一种古怪的病症,只在半妖之间传染,月余便会致命,天州所有大医皆束手无策。 萧夕于是想到这个药师,事出紧急,她无法亲自去请,就命付月一定要把人带回来。付月不辱使命,把药师给捆了回来,带到萧夕面前,萧夕对他很客气:“药师,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药师本来愤愤不平,乍然见到萧夕,神情可以用崩溃来形容:“你居然是天州牧,我真是不该招惹你……”他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一番,然后居然就不抵制了,乖乖跟随在萧夕身后,去给半妖族治病。 第446章 麒麟 说来也神奇,其余人都束手无策的顽症,药师居然药到病除,也没有对萧夕邀功,还成了萧夕的门客。 有一天,萧夕把药师叫来,然后问他道:“你会不会治不生孩子的病?”她把自己的情况跟药师讲了,叹气道,“这个身份让我没办法祈求上天赐与我子嗣,你有办法吗?” 药师的眼眸居然亮了:“我有,当然有。我的医术如今半俗半仙,曾经有高人指点过我,若是将来有人求我生子之法,我可助她,若是成功我的医术便可以达到贯通神魔之界的境地,没想到果真应验在你身上。” “我想要生孩子,你倒比我更上心。”萧夕听得新奇。 药师已经从怀中取出被包裹好的一块血玉,把它丢在茶水中,血玉溶于水,水呈*之色。 萧夕将茶水饮尽:“这样就可以了?” 药师轻咳数声:“那倒未必,还要看大人的夫君体魄何如,他会直接对这个孩子产生影响。” 萧夕道:“他没问题。” 药师颔首:“那就祝州牧大人心愿得偿。” 萧夕含笑不语,其实她对药师的话没太当真,毕竟是天命,若是逆天改命,又岂会容易,特别是在最初的两个月过去之后,萧夕的肚子没有丁点反应,萧夕也就放弃了,也再没对药师提及过要孩子的事。 然而就在萧夕依照每年惯例去巡察各处时,巫族摆好酒宴招待,她正在与坐在身侧的巫即交谈,突然感到刚喝下去的酒在腹中翻腾,几欲吐出来,她连忙按捺下去,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巫即很关切:“州牧大人是否身体不适?” 萧夕勉强摇头,这种场合若是早退实在不妥,会让人误以为对巫族不满,所以她还是强颜支撑到宴席结束。 付月扶着萧夕走到寝殿外面的廊上,有风吹来,萧夕站在院中透了透气,这才觉得好些了。 付月温声道:“我去给你倒盏茶来解酒。” 其实今天也没喝多少,萧夕对自己的酒量是很自豪的,就算当初宴饮人族那些将士也没输半分气势,今天才喝了一碗酒而已,她抬头望向寝房,烛火尚明,白泽没来参加酒宴,他至今仍不愿与巫即打照面,平时对其他事的大度,但是唯独在对待巫即这件事上,始终不肯放低姿态,萧夕也只好随他。 付月说是去倒水,其实是去唤白泽,他虽然还在生闷气,但是知道自己不舒服,肯定会出来。 果然,付月刚进去,里面便有了动静,白泽急急走出来,来到萧夕身边:“你怎么不舒服了,刚才去宴席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萧夕对他露出微笑:“难道你还担心巫族会再对我下手吗,我就是有点难受,你来替我揉一揉。” 白泽于是从身后把她拥在怀中,腾出一只手轻轻按揉萧夕的肚子,萧夕软软靠在白泽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微香意,低声道:“这两天说来怪得很,总是觉得气闷,你也不理我,陪我说说话嘛。” “我是瞧着你这几天脸色不大好,以为你太劳累的缘故,每日为你熬的补汤也不好好喝。” “倒不是不想喝,只是光闻一下就难受得很。”萧夕忽然回忆起早上摆在桌上那碗粘稠的鱼汤,还冒着腥甜的热气,酒水猛然上涌到喉咙,她顿时止不住俯身吐了起来。 付月听到外面动静,推门走出来,不禁皱眉:“明明刚才没吃几口,怎么还是吐了,明天去请大医来瞧瞧为好。” 萧夕却直起身来摆手:“别折腾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今天好好歇歇就没事了,左右巫族无事,我们明日就早点启程回府。”她这是体谅白泽,知道他不喜欢在巫族待着,若是请了大医来,说是要静养几日,难免要在此处盘桓数日,惹得白泽嘴上不说,心中却不快,所以这等麻烦还是能免则免。 结果等到萧夕一行人回到天州府,身为门客的药师来诊治,然后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惊诧的话:“大人是身怀胎儿了。” 萧夕还有点不敢置信:“这就怀上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付月站在旁边道:“她这种情况还真是跟当初怀天帝一模一样,当真是有孩子了,白泽,我真是小看你了。” 白泽自然最是高兴,自此之后把萧夕照顾得无微不至。 十个月后,很快就迎来萧夕临盆的日子,这次不比上次,稀里糊涂就把胎儿给生下来了,萧夕简直疼得痛不欲生,幸好有医师在旁边,至少母子的性命是没妨碍的。 不过萧夕最后还是疼得昏了过去,等到她醒来时,肚子已经不疼了,床前站满人,都是一脸喜庆之色。 萧夕顿时满心欢喜:“孩子呢,让我看看。” 白泽忙扶着她坐起来,萧夕望去,但见一头浑身*如玉的小兽,头上长着玉似的角,蹬着细细的四蹄自顾学着走路,但是却没见到婴儿的踪影。 萧夕还在四顾寻找:“孩子呢,被你们给藏起来了?” 付月指向小兽:“这就是你生下来的孩子,是头麒麟呢。” 萧夕顿时一副快要晕厥的表情,付月连忙补充道:“麒麟是圣兽,是天下大吉之兆。” 萧夕气道:“什么大吉不大吉,我生的应该是人才对,怎么会生出来麒麟?” 药师在旁边道:“大人,我之前就说过这个孩子与他的父亲有很大关系,我早就知道孩子非比寻常,但是没想到居然是圣兽麒麟,真是天大的福气。” 没想到众人居然对自己会生出麒麟来这件事半点异样都没有,萧夕顿时气闷,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但是眼见麒麟就在眼前,她也只好认了,从此萧夕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只麒麟。 自打萧夕生下麒麟,她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完全接受自己生下了非人的事实,虽然每次看到麒麟都觉得怪怪的,但是终究是自己亲生的,她安慰自己至少还可以庆幸没有生下更加奇怪的物种。 第447章 情窦初开 小麒麟对萧夕这个生母尤为亲近,从早上起来到夜晚入睡都要待在萧夕身边,萧夕每天早上起来,一睁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枕头边上趴着一个*的小脑袋,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自己,她每每都被一惊,但是随即就很无奈,怎么说也都算是自己亲生的,哪怕怪异些也不该随意训斥。 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小家伙还是挺耐看的,它就卧在萧夕卧寝中央的薄毯上睡觉,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浑身散发着幽白的光芒,在黑暗中就好像是熠熠生辉的夜明珠。有时候萧夕看着看着,心里会忍不住想要走过去摸一摸,但是却又害怕小麒麟突然抬起头来对着自己喊一声“阿娘”,那种情形一旦发生萧夕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还是作罢。 不过,在所有人当中,除了萧夕,其余人对这头小麒麟的爱护简直令人乍舌。因为小麒麟对萧夕寸步不离,所以萧夕办公务的时候,它就趴在桌案的旁边,前来叙事的各级官吏临走前,都会以无比虔诚的态度对小麒麟深深膜拜,就好像整个天州的风调雨顺安定和谐都寄托在这头呼呼大睡的小麒麟身上。 每天傍晚萧夕带着小麒麟出去散步,就感觉自己在遛狗一样,小麒麟跟在后面,有时候在草丛中左闻右嗅,有时候绕着萧夕的腿跑,欢快无比。如果遇到镇上的百姓,他们见到小麒麟的眼神就好像见到自己九泉之下活过来的祖宗英灵,激动得都快要哭了,但凡身上带着吃的东西,都会双手奉给小麒麟享用。 这种高级别的待遇,是萧夕身为州牧以来还从未享受过的,不过白泽告诉过她,麒麟是圣兽,象征着天下太平,所到之处皆是吉瑞,这天下还真找不出不喜欢麒麟的人。 大概是除我之外,萧夕这样想着。 不过随着小麒麟渐渐长大,它就没那么缠着萧夕了,萧夕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有一天,萧夕办完公务,时辰尚早,她到院中去散散步,便瞧见付月正在喂小麒麟吃东西。说也奇怪,一个是上古妖魔,一个是圣兽,居然相处得颇为融洽,小麒麟甚至用额头上的角轻轻抵了下付月的手,这是表示喜爱之情。 萧夕走过去看得有趣,却没有自己动手来喂的打算,反而好奇问道:“付月,你就不觉得小麒麟的味道更好吗?” 付月抬头轻瞪萧夕一眼:“你这人是怎么当阿娘的,难道你希望我把它给吞到肚子里去?你就算动脚趾头也该想到,这是你亲生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去吃掉它?”说着他就俯身把小麒麟抱起来,还给它拍掉蹄子上沾的灰尘,又对萧夕抱怨,“看你整天带孩子就跟带狗似的,浑身都脏了也不知道清理,我现在就带它去洗澡。” 萧夕看着浑身白得发光的麒麟,连跟草叶子都没沾上,付月的眼神是有多挑剔才会觉得它很脏? 付月抱着小麒麟走到官署后面的溪水中去洗澡,萧夕隔着墙壁都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欢呼声。自古麒麟都是在极为洁净的水中才肯沐浴,换句话说,麒麟的洗澡水最干净,这下麒麟一下水,不消说肯定附近的百姓都纷纷担着水桶争相去麒麟洗澡的地方挑水去了。 萧夕皱着眉头自语自问:“它真的是我生的吗?” 这时一双手臂从身旁拥住萧夕,原来是白泽,他对萧夕微笑道:“麒麟当然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是亲眼见到你把它生下来的。我知道你还有点不习惯,不过等麒麟再长大些,它就可以变成人形,你就不会这么疏远它了。” 这么一说,萧夕顿时有些羞愧,毕竟身为其母,却被孩子的父亲说自己疏远孩子,是应该好好反省自己。 就在这时,有官署的侍卫匆匆跑过来禀告:“州牧大人,圣兽麒麟在河边,突然就——” 萧夕与白泽面面相觑,连忙跑到溪水边,却瞧见付月就站在水中,双臂中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娃娃,肌肤白嫩如雪,一双眼眸更是熠熠生辉,付月把孩子举到萧夕跟前:“你看,小麒麟就在刚才变成人身了,是个女孩子。” 萧夕顿时激动起来,不顾溪水湿了衣裳,径直走下水把孩子抱在怀里,果然那眉眼与白泽极为相似,都说女儿像爹,真是一点不假,夫妻俩欢欢喜喜把孩子抱回去,给孩子起名为黑彦。 白泽见萧夕忙着给小黑彦裁衣裳,喜色露于外,不由笑着打趣:“没想到你对孩子这么好,我原本还以为你不喜欢孩子呢。” “怎么会呢,我当然喜欢啊。”萧夕回笑道,心中却默默说道,我只是不喜欢长着四个蹄子的孩子,现在变成两条白嫩嫩的小腿小脚,鬼才会不喜欢呢。 自此之后,小黑彦就开始跟着白泽学认字读书,她没有像从前对待若木那样时时督促,反正也不指望她将来会有多大的本事,因此对她的管教不怎么严厉。不过好在小黑彦既随了白泽的长相,也随了白泽的性情,温和喜静,也不爱乱跑,每日里读书弹琴,倒似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萧夕觉得这样的女儿虽然省心,但是也挺没劲儿的,所以有时候还会给她讲点英雄的光辉事迹,但是每逢这时,小黑彦静静听完后,就会波澜不惊地对萧夕说道:“阿娘,这些事情都是天下的英雄做的事,女儿只是安安静静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萧夕还是不甘心问道:“你是我天州牧的女儿,难道你就不想干一番大事业,名扬天下?” 小黑彦不敢忤逆萧夕的意思,沉默不说话,但是小脸的表情明摆着说,我不乐意。 萧夕彻底就死心了,看来这个孩子是真的没劲了,以后还是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吧。 不知不觉,小黑彦已经长大了,成了婷婷清雅的妙龄少女,她的性情自幼就与白泽一般温柔和美,不过就在她十六岁的那年,小黑彦终于情窦初开了。 第448章 雪中奇情 那年春天,天州府照例召集各族族长及重要部属来共同参加盛大的酒宴,这是萧夕按照惯例举办,相当于一年一度的誓师大会,旨在鼓励各族百姓新年伊始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等到宴席结束,萧夕正坐在小碧纱橱中,她今天喝了不少酒,正揉揉有些发闷的额头,准备熄灭烛盏回卧寝,想必白泽已经备好醒酒茶等候着,刚要起身,便听见门外响起小黑彦轻柔却怯怯的呼唤声:“阿娘,我可以进来吗?” 萧夕不觉露出笑容,这几天忙着接待客人,把这个乖乖的小女儿都给忽视了,说起来黑彦比起对自己,倒是对她那个性情温柔的阿父更亲近,大概是自己身上终究有着杀伐之气,跟这个小女儿有点气场不合,不过她今天特意找过来,萧夕自然是欢喜。 小黑彦轻轻推开门,然后端着茶进来,坐在萧夕对面,把茶水推到萧夕跟前:“阿娘,喝点茶解酒。” 萧夕微笑道:“你阿父已经给我备下茶了。”不过既然是女儿孝敬,当然不能不喝。 然而小黑彦接着就说道:“阿娘,我有心上人了。” 这句话让萧夕险些把含在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难怪这小家伙今天这么殷勤,原来是有心事要说,可是平时也没看着她有什么思春的举止,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心上人了? 小黑彦小心翼翼观望萧夕的神色,她也知道这个家其实还是萧夕的话最管用,就连阿父也时常迁就阿娘,所以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先来回禀萧夕。 但是萧夕此刻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十六岁就有心上人,会不会太早了点,是哪家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趁人不备就把我家女儿给勾引了? 萧夕有点义愤填膺地问道:“你看上谁了?” 小黑彦的脸颊瞬间就红了,这样娇憨动人的模样倒是跟白泽年轻的时候颇为相似,萧夕看得心头一软,心中暗想,当年还年轻的时候整日忙着杀来杀去,都没顾得上跟白泽好好谈个恋爱,现在自家女儿衣食无忧,生活太平,只是看上了某家的小伙子,自己应该提供条件让她好好谈个恋爱,不要辜负青春年华才对嘛。 小黑彦*答答回答道:“女儿喜欢的是巫族长的儿子麟趾。” 什么,居然是巫即的儿子,萧夕立即在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确实巫即是有个独生儿子,从前去巫族巡视的时候每次都会见到,生得很是俊美,不过之前巫即从未把儿子麟趾带到天州来,估计这次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故而带来,没想到却被自家女儿给看中了。 萧夕迟疑问道:“你喜欢麟趾,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阿娘,”小黑彦撅起小嘴,“女儿岂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世俗之人?” 你阿娘我就是这种人,萧夕心中暗暗反驳,当年就是你阿父那般惊世骇俗的清绝容貌令我神魂颠倒,直到现在我都还没看够呢,要是麟趾那小子长得尖嘴猴腮,凶神恶煞,我就不信你还会喜欢他。 小黑彦的脸颊上飞起薄薄的红霞:“女儿喜爱他吹笛子的模样,他站在月下,笛声就如风一般飘逸清爽。” 原来是个月下吹笛的文艺小青年,就这么把自家女儿给迷住了,萧夕含笑道:“你的心事,阿娘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跟他只是一面之缘,虽然心中喜欢,不过也要仔细斟酌,所谓日久久见人心,还是要多多相处呀。” 这是萧夕的缓兵之计,她既没有打击小黑彦的积极性,也没有表示支持,她要先稳住女儿,且去会一会这个会吹笛子的小伙子。待到小黑彦离去,萧夕的酒也醒了大半,庆幸自家女儿还算洒脱,及早把心事告诉自己,否则若是巫即家的小子把自己的女儿给拐走了,自己这个当阿娘的都还不知道。 萧夕边走边思忖对策,回到寝房后,白泽正坐在桌案前看书,见萧夕回来,起身迎道:“我还正想着你迟迟未归,要不要去找你,又唯恐耽误你的事。” 萧夕笑道:“左右都是在这天州府中,又能去哪儿。”她接过白泽倒的茶,然后朝摊在桌案上的书卷瞟去一眼,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白泽拾起书卷给萧夕瞧书名,“雪中奇情”,萧夕念出声来,“这是什么书,跟你平日看的似乎不太一样。” 白泽为萧夕更衣道:“这是世面上新流行的话本,大抵是讲一个男子在雪中遇到雪妖,与之产生情缘,历经波折后终成眷属,只是个有趣的故事而已,我前两日见黑彦在看,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所以便拿过来瞧瞧。” “咱们女儿居然也会看这种神怪情话,我还以为她是尊清心寡欲的菩萨呢,”萧夕随手翻了两张,记得从前在那个世界也没少看这种言情小说,少女怀春,总是梦想着与完美的白马王子来段哪怕是悲壮的奇缘,只是现在公务缠身,也没了当日的激情,她嗤笑一声,“这些都是当初我看剩下的,现在随便翻个花样,居然还成了流行的话本,若是让我来写,肯定比他要强十倍。” 白泽忍俊不禁,与萧夕并肩坐在床头:“没想到你平日正经肃穆,原来也有这样的本领,等将来你若是不做这天州牧了,我就日日为你研墨,你写好故事来给我看,好不好?” 萧夕打了个哈欠,轻轻掐了一下白泽的脸颊:“那我就把咱们的故事写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怎么把这天底下最好看最会做饭的夫君给追到手的。”说罢她便笑起来。 白泽脸颊微嗔道:“你惯会取笑我,我不与你抬杠,今日你喝了不少酒,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便扶萧夕躺下,伸手把帷帐解开,吹灭灯盏,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很快就听见萧夕清浅绵柔的呼吸声。 睡到夜半时分,萧夕忽然被一阵幽微轻渺的笛声惊醒,笛声随风入室,萦绕不去。 第449章 真正的爱情 这笛声不远不近,应该就在附近,不过这大半夜睡不着起来吹笛子的人,还真是让人有点好奇。 恰好萧夕酒醒,披衣起身,轻轻推门走出去,循着笛声找去,走入与黑彦的寝院有一墙之隔的花园,正是明月照人,池水微波,石桥之上的夜风中,立着一个人,倚坐在桥上奏笛,似乎有些痴,竟连萧夕在桥下听了片刻也未察觉。 后来萧夕轻咳一声,问道:“是谁在吹笛?” 笛声戛然而止,那人似乎有些紧张,想要走下来答话,没想到脚下被石阶磕了一下,竟然骨碌一下子跌下来,恰好跌在萧夕跟前,萧夕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忍着没笑出声来,接着月光打量对方,原来是个少年,看身姿倒是潇洒,只是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有点狼狈。 少年见了萧夕,先是一愣,然后忙低下头,低声答道:“我是巫族之人,名叫麟趾,今夜睡不着,所以出来吹笛,排遣心绪。” 萧夕闻言暗笑,原来是巫即的儿子,这小子看着倒老实,却惯会找地方,特意挑着黑彦隔墙的花园来吹笛子,好让这笛声可以让人听见,不过萧夕倒也没说什么,就站在桥下与麟趾攀谈起来。 “你阿父娶亲时,我不曾亲临,只是命人送去贺礼,听说你的阿娘也是巫族人?” “是,阿娘只是个寻常巫女,不过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萧夕一听,倒有些可怜这个少年,失了阿娘的孩子总是缺少疼爱,她的语气不觉变得柔和起来:“将来你会跟你阿父一样,成为巫族的族长。” 可是麟趾却摇头道:“族长肩负一族之兴衰,看上去也许很荣耀,但是其实很辛苦,如果可以选择,我倒更宁愿去做一个普通人,带着自己心爱之人,过平凡安宁的生活,哪怕是抛弃所有也在所不惜。” 萧夕原本还认为麟趾的这番话深得我心,但是随即就想道,这小子所说的心爱之人莫不是自家女儿黑彦吧,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听起来倒听圆满,但是要是发生在自己家那就有点不是个滋味了。 于是萧夕就开始对麟趾进行思想教育:“做任何事都要讲究方法,谈恋爱也一样,想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好事,为什么要抛弃这个抛弃那个,比如说可以跟双方父母先沟通一下,征求大家的同意……” 不料麟趾径直岔话道:“倘若阿父当年可以放弃对巫族的执念,也许现在州牧大人的夫君就是我的阿父。” 萧夕登时愣住了,但是麟趾的眼神却是清澈坚定的。 “你、你这是胡言乱语,你有阿娘阿父,岂可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来?“萧夕的语气中微有斥责。 但是麟趾却坚持不肯退让:“也许州牧大人并不知情,在我看来,阿父从来对阿娘只有怜惜,却并没有真正的爱情,阿娘虽然一生锦衣玉食,但是她的内心却很苦,说不出来的苦。我不想跟阿娘一样,我此生惟愿可以与一相爱相知之人携手一生,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追求真正的爱情。“ 萧夕望着麟趾眼眸中燃起的熊熊火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头脑容易发热,动不动就说为爱而死,这个世上纯粹的爱情固然令人神往,但是寻求爱情的道路上诸多磨难坎坷,又岂是一腔热情就可以达成所愿。 她又叹了一口气,不过麟趾这代人不像自己当初,天下纷纷扰扰不得太平,如今他们可是看着流行的爱情话本长大的,也没有经历过那些腥风血雨,既然生在了好时代,那么肆无忌惮地谈情说爱也是他们应该享受的权利。 萧夕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她觉得麟趾这个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虽然比起天州府来差了点,但是也算挺有面子,就算黑彦嫁过去也不亏,麟趾没了娘也不打紧,至*来不用处理婆媳关系嘛。 她几天来一直揣摩着怎么跟白泽提这件事,犹犹豫豫惴惴不安,白泽发觉萧夕的不对劲儿,很是体贴,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亲自为萧夕抚琴一曲,然后把萧夕搂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萧夕简直被他的体贴给感动得心都快化了,说实话在这样美好的午后,两个人就应该说一些柔情蜜语,然后共同享受这午后的温存,但是为了黑彦的幸福,萧夕也只好鼓足勇气煞煞这个风景。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为咱们女儿择一个怎样的郎君?“ 白泽宠溺地揉揉萧夕的鬓发,含笑道:“当然是要咱们女儿喜欢,自然还要你也喜欢。“ 萧夕心头一动,这不难办,麟趾那小子不正好就符合这两样标准么,她正要开口,又听白泽补充道:“不过若是巫族之人便罢了,就算人再好我也不会把黑彦嫁过去。“ 萧夕一听,就有点如鲠在喉了,她无奈只得和盘道出:“其实咱家女儿已经跟巫即的儿子麟趾互相看对眼了,现在谈情说爱正热烈呢,每天晚上都会隔着黑彦院子的那堵墙说悄悄话。“ 她说到这儿,便瞥了白泽一眼,他的神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仿佛有乌云聚集在眉眼间。 “其实我觉得麟趾这个小子还不错……“萧夕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便不吭声了。 白泽的脸色已经沉得好像随时都会爆发,萧夕有点忧惧,别看她平日里在万人之上呼风唤雨,指点江山,其实在白泽面前也就是个仗着丈夫宠爱的小娇妻,若是丈夫宠溺些,性情自然就骄纵,但是一旦白泽真的生气了,萧夕自然就怂了。 萧夕还伏在白泽的怀中,急中生智,突然大哭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呀,谁让咱们女儿一门心思要嫁给他呢,我这个做阿娘的也是左右为难,不然我就不要这个女儿了,我现在就去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划清界限……“ 第450章 非你不娶 萧夕一哭,顿时打破了白泽积蓄的怒意,他忙去哄萧夕柔声道:“我没有怪你,我更不会逼你,快别哭了。”萧夕哭得真切,白泽瞬间心就软了,他为萧夕拭去眼泪,不过心里那道坎还是迈不过去,定定望着院中,然后开口道:“我要去见见这个麟趾。” 萧夕一听白泽口风有所松动,连忙趁热打铁:“那我去安排一下,找个机会让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白泽却锁着修长双眉摇头道:“他有什么资格与我面对而坐,你刚才不是说他与黑彦夜半常在花园私会么,今夜我就去瞧个究竟,看看这个巫即之子究竟有何等能耐。” 萧夕只好陪伴在他身侧,也不敢离开,待到夜里,月辉照彻,万物生辉,正是捉奸打贼的好时候,白泽估摸着时辰,便朝黑彦所在的院落走去。 萧夕跟在后面,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可以阻挠白泽的办法,万一黑彦与麟趾来个墙头马上的戏码,又被白泽瞧个正着,估计肺腑都会被给气炸。 无可奈何之下,萧夕捂着胸口,故意咳了一声,引起白泽的注意,颤悠悠道:“夫君,我的心口有点疼……” 白泽转身望向萧夕:“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会去考量考量此人,若非有你,我是决计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他的。你若是不舒服,此刻我就陪你回转,从此之后再不许提及麟趾此人。” 萧夕忙把手从胸口上挪开:“我突然又好了,大概是怕你太生气的缘故,所以心口才疼了一下。夫君,你答应我,待会儿不管怎样,你都不要迁怒于两个孩子,好吗?” 白泽微微犹豫,然后轻轻颔首,萧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还未走进黑彦的院落,折廊上已然传来清幽的笛声,赫然正是从墙头那边翻传过来的,白泽薄唇微翘:“看来此子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区区此等拙劣伎俩,不过是堪堪入耳罢了。” 萧夕笑着缓和气氛:“你不是也善抚琴吗,我从前就最爱听你弹琴,可见音律丝竹确实可以怡人心脾,不过,要是跟你比起来,他这笛声自然比不得你的琴声。” 白泽闻言,神情稍缓,萧夕陪着笑脸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月照满园,黑彦背对着站在墙角下,痴痴面向墙壁,聆听隔墙传来的笛声,就连白泽与萧夕到来也毫无察觉。 两个少年少女就这样隔着一堵高耸厚实的青墙,以笛声为媒,一个吹,一个听,情思幽幽,不绝于缕。 萧夕见此情景,不由心中感叹,一代人便有一代人的烦恼,想当初自己与白泽虽然历经艰辛,颠沛流离,但是总归是聚多离少,无人阻拦,如今这两个正当青春年纪的孩子互生情愫,却被阻隔在高墙两侧,瞧着确实可怜。 白泽脸上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悄无声息走到黑彦身边,黑彦察觉有人,转头一瞧,顿时一惊,却被白泽示意噤声,站到一边去,黑彦有些不情愿地挪动步履,露出被身体挡住的一个墙洞,窄窄的洞刚好可容一只手伸过来。 这时,笛声奏止,麟趾不知这边情况,还在傻傻低声问道:“黑彦,你怎么不跟我说话,我刚才吹得好听吗?” 黑彦不敢答应,萧夕心道,好听你个小鬼头,泡妞也不看看时机,但愿你不要再说什么太出格的话,否则当心待会儿倒大霉。 麟趾在那边等了一会儿,不闻黑彦的动静,于是便从墙洞中伸出一只手,摊开后手掌中躺着一枚初开的海棠花,在月光下闪烁着*银泽,淡淡幽香似有若无。 “我今日来园中,瞧见海棠初绽,想到不能与你共赏,所以摘下一枝送与你。” 可惜他却送到白泽的面前,那只手就直直杵在那儿,饱含深情,白泽没有作声,如果他手中有兵器,也许会当场一刀劈下去。 你用本州花园的花来讨本州女儿的欢心,你这小子算盘打得还真精,萧夕走过去想要让麟趾滚蛋,结果白泽已经从他的手中拾起海棠花,温柔的指尖与麟趾的掌心不经意间相挨,麟趾蓬勃愈发的春心顿时如汹涌热流冲上脑袋,毫不犹豫就抓住拈起海棠花的那只手,无比激动道:“你在我心里,比这海棠花还要好看百倍。” 萧夕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这话倒不假,白泽姿容清绝名冠天下,岂是区区一枝海棠可以相比的,不过这样捉着未来岳丈的手表心明意确实尴尬。 白泽也沉了脸,想要抽回手,谁料麟趾还以为是黑彦害羞,握得愈发紧了,急声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每日都想着你,寝食难安,心中煎熬,倘若你不肯理我,我今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意趣。我今日对你表明心意,便是决意非你不娶,不论你的阿父阿娘是否答应,我都会把你当作我唯一的妻子,他们若一日不答应,我便等你一日;他们若一年不答应,我便等你一年;他们若一生都不答应,我便终生不娶,只等你一人。” 这番话虽然无法证实真假,但是光是听着便让人魂魄震荡,若非情之所至还真是难以这般剖心剖肺。 白泽把他的手甩开,冷声道:“那你就好好等着,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 那头的麟趾顿时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居然没发现声音不对劲儿,还一个劲儿追问:“你怎么不高兴了,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吹笛子么,我一辈子都吹给你听。” 白泽转身就离去,再不理会。 谁稀罕听你的烂笛子,萧夕忍俊不禁,这小子心意倒是诚恳,就是脑子缺根弦,没准儿还不止一根呢。 不过,这事到最后,白泽还是答应把黑彦嫁给巫即的儿子麟趾,当巫即得知萧夕的女儿要嫁到巫族来时,当时就惊呆了,没想到自家那个平日瞧着有些傻乎乎的儿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把州牧大人的宝贝女儿给拐到自己家来了,也不知道白泽如何愿意放下前嫌跟自己结为亲家。 第451章 知足 虽然有诸多疑问,但是黑彦还是欢欢喜喜地嫁了,麟趾还是兴高采烈地娶了,堪称令人羡慕的一对壁人,夫妻过得很和睦,也会时常回天州府看望萧夕夫妇,虽然白泽有时会冷着脸,弄得麟趾很不知所措,但是有萧夕从中周旋,也没有闹出什么不和,反正世间的事总是如此,没有十全十美,只求能够顺心就好。 很多年过去,当轩辕若木已经成为天下景仰的天帝,坐在九烛青铜台环绕的恢宏大殿中,膝下伏着白狐,眯着眼打瞌睡,身后的九尾笼住身躯,金黄神龙盘绕在肩膀上,目光炯然。轩辕若木正在展读来自天州牧的书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这是一封辞职信,萧夕打算辞去州牧之职。 轩辕若木自语道:“阿娘为何会突然辞去州牧一职,她说吾的天下不乏可堪大用之人,但是吾最信任之人就是阿娘。” 白狐缓缓打着哈欠睁开眼:“不奇怪,萧夕本来只是受先天帝所托才会担任天州牧,如今你已经能够肩负起治理天下的重担,她也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担,把天州交还给你了。” “可是若是阿娘离开天州,吾思念她的时候,就不能去偷偷看望她了。” “天帝,你能有点出息吗……” 轩辕若木还在叹气的时候,萧夕与白泽已经离开了天州,乘坐在垂云的背上,御风而行。苍茫云海之下,山峰巍峨,水泽如银,垂云的羽翼掠过无数村庄城镇,甚至隐约可以听闻见大地之上的勃然生机。 垂云落在才州的狱台城,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一座废弃荒芜之地,碧草连天,深林浅溪已经覆盖住原来的房屋,人影不见,唯有不时从坍圮的残墙中跳出来的小野物。 城南荒丘之上,一株古梅开得正盛,清香沁脾,梅下一座孤坟,已经长满青草,墓碑上的字迹犹然可见。 萧夕二人面朝孤坟恭敬而拜,萧夕道:“我去把这些荒草都给拔了。” 白泽欲要上前帮忙,刚迈开脚步却捂着胸口止不住咳嗽起来,竟挪不开步伐,萧夕忙扶着他在梅树下的枯石上坐下:“你就在这里赏梅不好么,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白泽于是一边咳嗽一边注目着萧夕去拔草,听萧夕笑道:“记得当初咱们在狱台城的时候,这里多热闹,那时你的身体也不好,我还惹你生气,你有没有怪过我?” 白泽慢慢平缓过来,轻轻摇头,语气温柔:“我怎么会怪你,那个时候若非有你护我,恐怕我就要折损在狱台城了,其实那时你也很艰难,却还愿意帮助我与长姐。” “那你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上我啦?”萧夕调笑问道,“只要我跟别人亲近,你就不喜欢,跟我闹别扭,那时候我心里还想着,这个皇子怎么脾气这么大,明明都落魄成这个样子,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白泽被萧夕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那时的二人都还年轻,满腔热情,总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今岁月已然老去,鬓边已经添白,但是每逢追忆起昔年旧事,心头还是止不住涌起悸动。 在最美好的年纪,虽然深陷险境,坎坷重重,但是却能够遇到最喜欢的那个人,并且与之携手共进,便是没有辜负此生。 萧夕拔完草,走到溪水边洗去手上的泥土,水声幽微,她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因为身负天命,并且因缘际会在天州西面吸取天地之间清浊二气,萧夕与常人不同,即便已经过去百年,但是她的面貌依旧年轻,一眼望去仍如往昔,她也未觉得自己老去。 但是白泽却没有逃过岁月的侵蚀,他虽然生自神木,但是曾经身负重症,虽然后来医治好,但是毕竟伤过根骨,时日一久,身子便渐渐虚弱,而今虽然脸庞仍旧是中年模样,但是两鬓已经添白,最近又平添咳嗽之症,渐渐有不支的迹象,虽然未曾与萧夕明说,但是萧夕却已经瞧了出来,她感到此生亏欠白泽太多,因此才下定决心与天帝请辞,想要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时时陪伴在他的身边。 然而,即便如此,眼看着白泽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萧夕心中隐痛,此刻不觉流下泪来,滴落在溪水中。 “萧夕,你怎么哭了?”白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萧夕连忙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转过脸去,已经换作笑容,声音轻快:“没事,只是不小心被迷住眼了。” 白泽于是走到萧夕跟前道:“我给你吹一吹。”说着便俯身轻轻冲萧夕的眼眸吹去幽幽的气息,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却让萧夕愈发想要流泪。 萧夕伸出手臂抱紧白泽:“我们去才州濯浪郡找妙常大医好不好,他的医术高明,也许可以医好你,就算他现在不在了,也许他还有继承衣钵的徒弟,我们去试试看好吗?” 白泽轻轻抚摸萧夕*的鬓发,轻轻摇头:“你知道我的病已经没办法治好了,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理,此生有你相伴,我已经知足了。” “可是我不知足,我从前就没有时间陪着你,总是让你在等我,现在你病了,我才觉得好后悔,我总是在为了别人奔波,还要连累你,我心里很愧疚,我现在才想要弥补你,可是时间却不够了。” 白泽轻轻拍着萧夕的背柔声安抚道:“足够了,这百年来,我每天醒来都可以看见你,每天日落都可以等你回来,不管你有多忙,要去多远,最后你都会回到我的身边来,光是这样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而且现在,你时时刻刻都陪伴在我身边,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他说着却又开始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微带倦意,显然这样的旅程已经让他有些不支了。 萧夕心疼道:“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我们在那里找个地方休息。” 白泽道:“我想跟你走在某个城镇的街市上,跟所有平凡普通的夫妻一样。” 第452章 婚期 曾在梦中千万回设想和心上人的相逢,也许是眼含热泪,也许是形同陌路,但从没有一种能比得上现在这样糟糕荒唐。 当着白家上下族人长老的面,白泽逼视着面前女人的脸,最后冷冷一笑:“这种,白泽看不上,白家也不需要这种货色来搪塞圣上。”好像这姑娘是被人弃如敝履的垃圾,恨不得一脚踹出家门。 萧夕不能辩解,也没有立场反驳,只能乖乖做着家族联姻的傀儡——却连这个傀儡的身份都是冒充捏造。 两个月前,正是酷暑时节,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萧父却带着萧家人马准备去京城奔丧,去见他三女儿——也就是萧夕表妹最后一面。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到了白府又是一阵忙碌,许是萧夕体弱,到最后竟然在祠堂上昏迷过去。 等她醒来,人正躺在床上用绸被好好盖着,却不是原来那间客房了。四周陈设大改,茫茫然不知到底在哪儿,只觉得身体跟铁锅里的活鱼般燥热难耐,汗如雨下。 萧夕烧得干渴难耐,身子里的火越来越旺,心头肉好像搅成一团,一会儿痛一会儿痒,只好颤颤巍巍下了床想去喝口水,哪只刚一落地,就摔了个跟斗,手指无意碰到了脸颊才发现上面竟缠满了绷带,忍不住被吓得大叫。 如此折腾终于把屋外的人吵了进来,三四个婢女鱼贯而入,她定睛一看,领头的正是太祖母身旁伺候的大侍女,刚放下的心,不知为何又提了起来,连忙死死拽住她的袖子追问:“敢问嬷嬷,我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她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却怎么也不愿相信,可对方的反应却击垮了最后一丝希望,她语调殷勤而疏离道:“三小姐。” 萧夕不由感到茫然——三小姐?她叫的是我吗?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男人暴躁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她的回忆,还没等萧夕说什么,倒是白母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里强压怒火:“那你还要怎样?等着那个从未出现的女人吗!她只是玉檀的一个婢女,那样卑劣的身份,怎么称得上我们白家!” 萧夕嘴里发苦:如果没错的话,白老夫人口中那搬不上台面的女人,应该就是我罢。 她无言轻笑,耳旁不仅又想起嬷嬷的警告:“违抗京城两氏的滋味可不好受,就算你能向你三妹那样死了一了百了,可你的姨母呢,你的父亲呢?三小姐吞金吞的倒是利索,却差点害死了咱们一家。孰是孰非,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萧玉檀打小就聪慧机敏,虽辈分落了一成,但学起东西简直过目不忘,那脸蛋儿又恰好承了她娘的杏眼小唇,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韵味。 萧父喜不自胜,甚至在她五岁生辰前特地告假回府,连老太夫人都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参加了宴会。萧夕和三妹本就亲上加亲,当年名取得也是相似,,可在那次宴请中,父亲力排众议硬是给她改成了“玉檀”二字。本想把她送来白府当个童养媳,却不知半途三妹却和小厮有了暧昧,最后双双殉情。 把萧夕带过来的真正目的,也只是为了换脸,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这几天萧夕都过得迷茫,尽管山珍海味如流水宴一般伺候,也是食不知味,晚上时常梦魇,每次睁开眼睛都觉得三妹的鬼魂找了上来,甚至恍惚觉得来到白家只是一场梦。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最后变成了什么模样,虽然小时候常想成为像三妹一样的女子,可谁会想到世事这般荒唐。 但萧夕更没想到,原来白泽还记得自己,年幼时的承诺他还牢记在心,没有一刻想要去背叛过去的情谊。 可惜世事无常,她再也没有资格,成为那个纯真无邪的“萧夕”了。 终于,一切的议论逐渐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萧夕的身上,若不是有诸位长辈在场,可能白泽当即就会用拳头让她命丧当场。而萧玉檀,就迎着他那仇恨的目光,向白老夫人矮身福了福,坦然:“玉檀愿同夫君共结连理,恩爱一生。” “你!” 原来说出另一个名字也不是那么困难,那么是不是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也会易如反掌? 虽然萧玉檀同三妹在同出一父,母亲也为姐妹,自然容貌也有几分相似。可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本就不是一类人,论眼界学时,萧玉檀没有一样能和她相比,唯一胜过她的,大概只是一颗深爱着白泽的心。 可在这张脸的包裹下,连这份感情都让他觉得恶心。 白泽看起来面色极差,毕竟他刚从边塞赶回来就听到这种消息,不觉晴天霹雳至少也算噩耗,萧玉檀下意识想去伸手扶他,却被狠狠甩开,他眼眶通红,似乎要渗出血丝,看着煞人又可怜。 白老夫人大手一挥,当天就把婚期定在了下月月初,可算是十分匆忙了。但就这还是白泽缠了很久得来的结果。 萧玉檀这几天忙里忙外,几乎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每次入眠都莫名梦到自己出远门前一晚,母亲偷偷来她屋里促膝长谈:“囡囡,老爷这次带着你就是想让你多接触一下京城的公子。那几大家族可不像这里好说话,出去以后,万事当心。”她事无巨细一一说来,生怕有哪里没提点到,只是话里话外根本找不出一点哀伤三妹的情绪。 萧母说道最后,眼角不免挂了点水花,萧玉檀刚想安慰,却被她狠狠握住了手腕,只听她恨恨咬牙:“记住娘的话!你若是能留在京城里,就算是跪在地上讨食吃,也别回这个破宅子呆着!” 萧玉檀其实明萧,她一直不甘愿被囚在后宅,日子还过得这样小心翼翼,这口怨恨,她已经憋了十几年,对三妹的死不仰天大笑就已是最大的尊重。 如今萧玉檀成了这副德行,成全了皇家尊严,保全了萧白两家,甚至完成了娘亲的希望,而真正经历这场姻缘的两个人,却水火不容,视若仇敌。 可偏偏,她和白泽曾经也是相互喜欢的。 第453章 身不由己 这一转眼间,便到了两人大喜之日。 前一晚上萧玉檀就没睡过,到了时辰嬷嬷就带着许多侍女鱼贯而入,从沐浴到梳妆,每一步都按照礼制。自从那日身份大改,她的待遇也跟以往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白氏送来的彩礼极为丰厚,连父亲住的那间屋子前堂都腾空了,却还是放不下那些礼品,最后堆到了院子,听嬷嬷说,我爹乐的合不拢嘴。 从来没人关心过她的感受。在他们看来,这一切只是单纯的萧白两家联姻,天经地义,物尽其用,为了利益死几个人尚且不算什么,更何况是改变一个身份。然而更可笑的莫过于——她至今还没见过自己的夫君。 按习俗,萧玉檀应当先和父母行礼告别,可三妹已经入了本家的族谱,自然高堂坐着的都是萧氏的当家长老,略略望过去,这里面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萧玉檀跪下磕了一头,那些人或叹气或摸眼,好像真舍不得走般。 嬷嬷将她扶起来,到了大堂前门,接亲的队伍就在门口,萧玉檀这一路东张西望也没看见父亲亦或是大哥的半片衣角,就这样被急匆匆推上了喜轿。 再后来,整个婚礼都过得茫然懵懂,萧玉檀如同提线木偶般说什么便做什么。红艳艳的盖头严实罩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只能听见身旁男人疏离的指令,最后被推着进了洞房。 “夫人稍等,少爷他稍晚就到。”婢女客气将萧玉檀扶到床边毕恭毕敬的退下,房内无人,她便偷偷揭了盖头喘口气,困倦依着床柱昏昏欲睡。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枯坐到天明。 红烛烧尽,头上喜绸落地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萧玉檀早已昏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先听到了争吵的声响:“你们都给我起来!爷我能走!滚!”紧接着便是众人跪地的窸窣声响,当中有一个声音似曾相识:“白少爷,就算您在外面如何风流,这里面坐的也是我们萧家的小姐。” “萧家小姐?”对方冷冷一笑,“是啊,你们从棺材里扒出来的好小姐。萧冉,你三番两次搅弄我的姻缘也就罢了,现在连同房都要来横插一脚?”说完便狠狠踹开了房门,四目相对,萧玉檀这才头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风流倜傥四个字大概就写在他的脸上,别人见了都要自惭形秽自己的容貌,简直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神仙,唯独那双眼眸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恨不能把人扎出几个窟窿眼儿。 “少爷!”后又有人追上,果不其然,正是那萧管事步步紧逼,“您许久不归,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今日,还请您好好陪着…夫人。” 说起来萧夕和这位“萧管事”不过几面之缘,刚开始是在祠堂她身体不适被他帮着照顾了一下,本以为他算是善良,却在换脸拆线时愕然发现他也在那群人之中——原是一丘之貉。 他仔细端详凝望萧夕的新脸,眼眸中的情绪除了审视,竟然还有一丝…柔情?她疑窦丛生,但转而他就恢复了原来彬彬有礼的假象,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留下淡淡墨香。 萧夕两手紧攥,只能傻乎乎也望着他,那双黑眸深处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只是一张肖似三妹,却始终缺了些韵味的假面。 “只看脸……还真是挺像三小姐。”许久,他淡淡赞许了一句,“糊弄过别人也算可以了。只希望性子那样泥古不化惹人讨厌。”说完竟似再也不想遇见般拂袖离去,弄得萧夕好生惶恐。 却不想现在反而护起她的脸面。 白泽听了他的话,这才朝萧夕这里吝啬看了看,目光露骨又肆无忌惮,看的她浑身难受,许久他才说:“既然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们还在这里干嘛,还不滚出去?”萧冉应了一声,不过片刻又只剩两人。 萧夕对萧冉仅仅几面之缘,却已生爱恨恼火,初见以为他是谦谦君子,后来没想到是和那些权贵狼狈为奸,可今次再看,他这公事公办的背后又似乎隐藏了一些莫名的温柔,尤其是出门前最后一眼,她与他四目交错,虽然只有一瞬,却还是让人心安。 白泽慢慢走来同萧夕擦肩而过,将她扔上床,虽然吐息只交融片刻,但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和脂粉香味,就算不问他也能知道新婚之夜这人到底呆在那里鬼混。 “怎么还站着!盖头你自己掀了,难道交杯酒也不打算喝?”还没等萧夕反应过来,他倒先斥责起来做出副无赖模样,分明就是要刻意难为。可同他无冤无仇,说到底萧夕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他亦如是。 她低头将杯子取来,酒过了一夜蒸发只剩了一小半,还不等递过去他就猴急抢了一口饮尽,然后将那玉杯狠狠扔在萧夕的脚下,玉屑四处飞溅。萧夕不知哪里又招惹了他,只看那双桃花眼目色沉沉难分息怒,在脸上极轻浮的左看右看,就道:“听说萧氏义女倾国倾城,现在看来不过东施效颦。” 可萧夕从没想过要跟三妹一样,或者同她比什么长处,这番无意羞辱着实扎到了她的心坎,眼泪便忍不住流下,还没来的伸手擦去,只觉得腹部钝痛,天旋地转,就被他踹倒在地。 白家三代为官,白泽的父亲正是当朝大将军,而他因身份自然当了少将,也算年轻有为,十四岁便上阵杀敌,破匈奴平西域,是当时的美谈。当初听闻也幻想过再遇见,他该是如何孔武有力才貌双全,却不想今天真是实打实的领教。 他还有些分寸,只是双眼全红,只恨不得将萧夕浑身踏碎:“就因为你,硬生生断了我和萧夕的婚约!我明明决定回来娶她,可你们……你现在捡漏,是又看上我家什么了,啊?” 萧夕只以为委屈的是自己,却不知他用情至深到这种地步,偏偏相爱不能言,这番愧疚带着她整张脸都隐隐作痛,却又别无他法。 眼前高大的男人又露出冷酷的笑容,抓起床上一尘未然的萧布,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第454章 名存实亡 刚过午时。便有小厮传白氏夫人的话——萧家义女身非完璧,入祠堂罚跪一月。 萧夕从未和白泽*,纵对这些事隐约有些明萧,却没想到他还留有后手倒打一耙,但细细想来,大户人家娶进门的媳妇若真出了这等丑闻,轻则流放重则杖毙,恐怕白老夫人也是明事理,比起惩罚,更多是安慰自己的儿子的痛苦。 她没什么可辩解的,便跟着去了祠堂,却刚出门没有几步便被人拉住,扭头一看,竟又是萧冉。 不过半天不见,他又换了一身萧衣,想来是原来那件也跟着沾了不少香艳气味,瞪目皱眉问小厮道:“你要把少奶奶带到哪儿去?”看起来倒有几分凶狠。 小厮也没成想走到半路又出来个拦路虎,可这话说出来难听,不说又畏惧他管家的身份,最后还是萧夕主动说:“是鑫…玉檀惹了少爷不快,娘亲知道了要我去祠堂跪几天,等彼此气消了,也就好了。” 萧冉抬手挥走小厮,见四下无人这才说:“你还记得换脸后医师跟你说的什么?禁劳累,少呆在阴湿地方,祠堂多年不见阳光,你去了,新磨的骨头又要受罪了。” 当日痛彻心扉的感觉又席卷而来让萧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淡淡推开了他的手:“萧管家所言极是。但当初,不也是您眼睁睁看着我如何受苦的吗。”萧夕天生愚笨,搞不懂权谋,也不懂他这好一阵坏一阵的脾气,能做的也唯有保护好自己以免再收到什么牵连。 他眉头锁的更紧,再次拉住萧夕的袖子就往白老夫人那里拽去:“我萧家的小姐,嫁进来不是受欺负的。” 萧夕始终拗不过他的力气,路上生拉硬拽引得围观无数,真叫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拖到了老夫人的屋前,还不等通报,门口就有人请进去。 白老夫人似是等两人已经有一段时候了,她身边坐着悠闲喝茶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泽,地上萧花花的正是早上被拿走的萧布。 萧夕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不是被萧冉拉着真能夺门而出,生怕被白泽再踹一脚。四个人在前堂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萧冉先开口问道:“不知白少夫人犯了何罪,新婚第二天便要被打入祠堂?” 白泽有母亲撑腰底气也硬了许多,下巴一扬:“自己不会看?什么人都往我们白家送,我还没嫌脏了我的身子。萧家义女连洁身自好都不懂吗,也够恶心。”说完横我一眼,仿佛我真干了什么事情一样。 分明是他夜逛青楼,分明是他自己没有能力和家族斗争失去了心爱的人,分明是他一派胡言……而萧夕却知道他求而不得的苦,所以只能沉默。 萧冉却一改原来温和作风:“昨晚小人不知从青楼里把哪位公子捉回家,恐怕现在去问问,还有不少客人瞧见了。” “你……!”恐怕当时闹得也极不好看,白泽面色青紫,刚想出口辩驳,就见老夫人一磕茶盖,凤眸如刀,只一眼便让争吵的两人统统噤声。 “玉檀,过来给娘捶捶腿。”女人摆摆手亲昵将萧夕召了过去,萧夕暗暗看了萧冉一眼,见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过去跪在她身边,轻轻给她捶腿。白老夫人闭眼享受着,一边似笑非笑看着萧冉:“萧管家,您带着我们白家的媳妇直冲冲来兴师问罪,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希望您记住,萧家派我来照顾小姐不仅仅是因为我同她是青梅竹马,而是保护她。萧玉檀不仅仅是你们白家的媳妇,也是萧氏堂堂正正的义女,身份地位都与白公子不相伯仲,就算做不到恩爱,至少也相敬如宾。”他这话字字说到萧夕心坎里,忍不住怯怯看了一眼,心想他若和三妹真是从小一起长大…..得此一人庇佑,也是她的福气。 白老夫人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恼怒,只是让白泽和他都退下,她和萧夕单独有事相谈。 平心而论,虽然萧夕讷于口舌,但至少看起来安于室内,所以还是很受张被疼爱。就见老夫人从头上摘下一根翠玉玛瑙簪子插入我鬓间,这才虚扶她起身笑言:“算是为娘送你的见面礼。” 萧夕知推脱不过还是收下,却不明萧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对待这种事又会向她儿子偏颇几分,只好先行请罪:“是妾身惹了少爷不快…还望娘亲多多担待。”看她脸色又缓和几分,这才继续说:“但还是想问个清楚…….少爷他以前,可曾有过什么心爱之人?” 老夫人抿了抿唇,叹气后缓缓道来,在她的口中,萧夕知道了以前年幼时在他身上的种种。 萧夕小时候曾和三妹一起拜访白府,无意间在学堂拿到了他遗失的玉佩,惊鸿一面便来缱绻青丝,当时两人还不知身份地位,冲动定下姻缘。后来萧夕被强行带回萧家,而他也随父远征,一直未娶,本想这次回来履行承诺,却不想被家里人捷足先锋。 萧夕领教过白泽说一不二的火爆性子,以为他天生蛮横,却不知只是这柔情不愿给“萧玉檀”一星半点。。 “娘让你去的跪祠堂,并非不疼你。只是白泽他看见你便发脾气,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老爷过几天就要去出巡了,若是再听到白泽的什么风言风语,难免……” 萧夕极懂事的点点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顾及自己便是大大拂了夫人的面子:“玉檀知道。” 后来,萧夕还是在祠堂跪了十来天,直到老爷出门才被放出来,当晚就觉得脸上发烫,第二天直接起了风寒,足足半个月没能下床。期间还是萧冉和侍女衣不解带的照顾,老夫人也来看过一两次,只有白泽,我连一面都没见过。 同他的情分,大概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点了。所谓夫妻,名存实亡。 等萧夕身子大好,已至初秋。 第455章 安分 养病的这别院,虽然不算什么好地方,但胜在清净,现在病好了又得乘轿子回去,夜夜和白泽同床异梦。 到了地方萧夕刚下轿子,就立刻有几个容貌俊秀的婢女迎来:“久等夫人。”她们虽比不上我现在的容貌,但却比以前胜过太多,白泽的那句“东施效颦”也不无道理。 要是三妹,又怎么会活的这样卑微,任人欺侮。 以为是白泽派人急着找,可并不见他人,萧夕如今也有学会消磨时间,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这时一个婢女走了过来:“夫人。” 萧夕看了她一眼,见人长得很是俊俏可爱,在白府见过很多婢女,但排下来就算她长得周正,名字也好听,叫音莲。 “什么事?”萧夕问。 音莲抿了抿唇,轻声细语:“您今天刚回来,怕是不知道…….”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像是怕萧夕怪罪,吞吞吐吐很久才继续道:“您怕是不知道,白少爷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说罢,音莲抬头,大概是想看看反应。 这么算来,白泽自从萧夕进了祠堂就再没回过家。就算她没细说,萧夕都能想到,他如何在温香软玉里醉生梦死,而自己不过刚刚入门,就被他冷落成这样子,以后怕是处境会更加尴尬。 萧夕知道不该在这仆人面前失了仪态,却还是气极反笑。萧夕并不怪他如何冷落自傲,而是恨他竟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曾经的常胜将军,如今在青楼厮混,成何体统?! 她深吸几口气,缓缓说:“那他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了吧。” 音莲立刻福了身子应道:“是。” “既然这样”萧夕看了看几个下人,“那都下去吧,我晚上自己收拾收拾就睡了,用不着伺候。” 人都出去了以后,萧夕终于缓过一口气。我躺在床航,忍不住想起以前在萧家,几个姨娘明争暗斗,每一个人,每一张表情,甚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解读出另一种意思。可是她们到了正夫人面前,也得乖乖做小伏低,毕竟也就是个妾。 萧夕真的无意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可白泽种种实在是…….她忍不住回想起新婚之夜那一脚,心里渐渐泛起一股酸意,再使劲压下。 萧夕一夜独守空房,如果真如音莲所说,弄不好会借着被他晾个十七八天。 开始两日,这院子里的下人对她还是恭恭敬敬,就是那音莲也很是安分,挑不出半点错处。等到了第三天,依旧不见白泽回来,萧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心心念念的是“萧夕”,对自己应该是嫌恶的。 只是萧夕不急,音莲倒是坐不住了。 “夫人,奴婢听人说,那青楼里有个叫玉铃娘的头牌,有传言说,少爷前些日子还想给她赎身,要不是老爷不让往家里领…….”她还没说完,便听到音落叱呵:“你干嘛老在夫人面前胡说八道!” “我…….我这也是担心夫人。”音莲大概从没看过音落这般凶人,立刻灰溜溜夹着尾巴借口逃走了。 音落是萧夕进了白府就开始服侍的,虽是萧夕的婢女,但萧夕都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等音莲走远了,她才安慰:“夫人,音莲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奴婢会好好教训她。” 萧夕摇摇头没说话,她看了我一眼,终于沉不住气:“其实,少爷这般真的不太好…….” 萧夕知道她的顾忌,毕竟主子地位如何,全看夫君怎么对待。有些人家虽然不满意婚事,但至少给个面子日日回家,白泽他分明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管别人怎么对我。 萧夕和他算是皇上赐婚,既然开始领了旨认了命,只怕今生今世,除了死,都是分不开的。 想到这一点,又不怎么着急了。毕竟萧夕对他曾经还有拳拳心意,他既然不来面前故意气萧夕,那又何必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然而,萧夕萧天才那么想,到了半夜,外面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萧夕披了件衣服,走出去一看,就看见萧冉和几个家丁正扶着醉醺醺的白泽,萧夕刚推开门,抬头第一眼,正好和萧冉的目光对上。 萧夕和他也有几天不见了,上个月萧夕生病,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关怀关心不似作假,可还没等萧夕身好道谢,就又被接到了这里。每次和白泽见面都是他强行掳来,倒让萧夕觉得荒谬可笑。 “夫人”他低头唤了一声。 萧夕慌乱移开目光,赶紧去帮着扶白泽,却还没碰着他衣角,就看人狠狠挥手怒吼:“别碰萧夕!放开!都放开!” 仆人们哪敢让他耍酒疯,萧冉道:“赶快把少爷扶进去。” 几人分头做事,有的把白泽扶上床,有的去煮醒酒汤,而萧夕茫然站在门口倒成了一个多余的人,直到萧冉安抚的目光有一次投过来。 萧夕若有所感也想他看去,目光再一次交错,比起上次照顾,他的气色好多了,也许度过了酷暑天气凉快许多,他整天忙来忙去,也不知照顾萧夕的时候…….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萧夕走过去拿了湿帕子给白泽擦擦汗,当醒酒汤煮好,萧夕正准备起身去接,本以为已熟睡的白泽忽然睁开眼,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而萧夕惊呼一声,直直跌进他怀里。 白泽做起来,连夜通宵的双眼红红看萧夕。 “少爷!”萧冉急的喊他,萧夕手臂比他拽的死死,疼萧夕下意识想挣扎,但白泽一双眼牢牢锁定萧夕,看得萧夕心中逐渐没底,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好在这个时候,侍女端着醒酒汤来了,萧夕单手从她那里将碗接过来,滚烫的碗让萧夕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端到白泽面前,轻声哄他:“你乖。喝了这个,今晚才能睡得舒服一点。”如同萧夕小时候每次哄他喝药一般。 他终于安分下来,也不再拽着萧夕的手,张嘴勉强可了小半碗,便说什么不肯再喝。 萧夕静静等他睡熟,可每次试着动一动,他就眉头紧蹙,萧夕也只好僵硬着身子在他怀里躺了一晚上。 第456章 汗马功劳 大清早,萧夕感觉有人在萧夕身边动了动,萧夕本来睡得就不好,还没看清是谁,就主动往床里面缩了缩。 等萧夕睁开眼,就见白泽已经完全清醒,只是看和萧夕的那双眼睛莫名带着怒意,接着便一声不发,扭头下床。 他起的太快,估计昨晚喝的又多,难免有点宿醉,萧夕这是也惶惶然跟着起床,下意识想去搀扶,白泽却丝毫不领情,反而将萧夕的手甩开,极厌恶同萧夕接触。 他咬牙切齿说了一声:“滚!” 早饭还没吃完,音莲就走了进来说:“少爷,老爷让您去前堂。”说完,白泽一群贴身婢女就来伺候他换衣服,直到他出门,那些人也没有正眼瞧过萧夕一次。 萧夕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是下午音莲告诉萧夕:“今早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少爷昨天和别家的公子,在青楼里大打出手,听说是为了那个头牌……”她叹口气“少爷这大半个月肯定就是在她哪里了。少爷本来是将军,军功无数,结果刚回来就被人在皇上那里告状,还好被打的公子没出大事。” 白泽被罚在宗庙里反省,接下来一个月基本哪里都不能去。 一转眼,白泽被罚的事情就传遍了李家上下,本来父亲是想把他关进宗庙十多天,可是还是李老夫人不忍心,求了求才免了他的禁足。这不过几天又有不少人来拜访,想来虽然白泽脾气又臭又硬,但立了不少汗马功劳,有的是人巴结。 同白泽成婚的院子说大不大,但萧夕除了他醉酒的那一晚就没再见过他。现在,恐怕所有人都知道,萧夕这个刚过门的少奶奶和白泽就是形同陌路。大概外面名声实在太差,李老夫人便派人送萧夕一个锦盒。 那里面正放着一把匕首,无论是成色还是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像白泽这种上阵杀敌的一定很喜欢这种东西。 萧夕忍不住想起,当年萧夕们定情,他还将丢失的玉佩送给萧夕,现在还被萧夕贴身放着,但只怕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坐着静静思考很久,萧夕还是把锦盒拿了起来。萧夕向下人打听了白泽的住处,便带着音落过去,到了他所在的院落,到了门口就听到调笑的声音。 没过一会,通报的侍卫就回来了,只是面露尴尬:“少爷叫……叫您过去。” 萧夕没让音落进去,心里也做好了准备,试问哪个富家公子不懂享受,可就算如此,还是心如刀割,但这种痛苦也是萧夕为了保全家人的咎由自取。 今天,白泽懒散的头发都没束起,只是信笔挥墨随手练字,只是身边有两个佳人相伴,一个含笑磨墨,而另一个坐他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音莲。 萧夕忍的嘴唇快要咬出鲜血,站着沉默不语,她们也就当没看见萧夕,尤其是音莲,整张脸都洋溢着骄傲和对萧夕的不屑,萧夕和她对视,又赶紧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既然来了,何不有话快说,站在那里萧夕都觉得碍眼。”白泽把笔一扔,一双眼睛似刀子往萧夕身上扎来。 萧夕看了他片刻,还是走过去把盒子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白泽以后看了看萧夕,把那个盒子拿来打开,将匕首拿出来看了看,仔细打量了一阵子,眼底竟流露出喜悦之色。果然是知子莫如母,李老夫人准备的东西果然合他心意。 随意他又朝萧夕看来,语气比刚刚好上不少:“你是如何知道,萧夕一直在找这个?” 萧夕微微垂眸,不再看到,还是狠心如实回答:“是娘让萧夕送给你的。” 闻言,白泽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色,现在,礼物送到了,萧夕该做的也做完了,便也不想再看他带着新人在萧夕面前耀武扬威,便识趣说:“那萧夕先走了。” 萧夕才一转身,一个东西便猛然从身后扔来刺在萧夕的脚边,萧夕低头一看,就见那千金难得的匕首插入石板,竟然卷了刃。而两位美人的调笑也戛然而止,惶然趴拂在地。 萧夕不知又哪里惹到他,明明小时候那般坦诚乖巧,醉酒时也极易规劝,偏偏清醒时明知故犯。萧夕回过头看他。只见那张脸上原先似有似无的放荡已经消失,眼睛眨也不眨。 “你们都下去。”他声音沉沉,风雨欲来。 “少爷…….”音莲大概还当着萧夕的面表现一下恩宠,却被他怒吼一声“滚!”,刚才还恩宠至极现在就弃如敝履,音莲立刻瑟瑟发抖和另一人下去,整个人抖若筛糠。大门一关,便将这些闲杂人等阻挡在外。 白泽拿起酒杯,倒了一杯就囫囵河虾,接着就把酒杯重重摔在地上,那杯子滚了几滚落在了萧夕的脚边。 他胸口剧烈起伏,然后说:“过来。”萧夕哪敢现在凑过去触霉头,只是站在远处沉默。 “萧夕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他语气带着阴冷“过来!” 萧夕双手紧紧攥起,挣扎很久还是往前走过去。萧夕先前从来不知道他对萧夕也能这样凶狠,为什么他能对那些无关的人百般疼爱,却独独为难萧夕一人? “你给萧夕记住,虽然你嫁进来了,但萧夕有的是办法让你滚。”他抄起酒壶抬手浇了萧夕一身,借着踹翻了桌子,整个人怒火熊熊“你来这里,是给萧夕赎罪的,你不配代替她。” 在他眼里,萧夕不是曾经的初恋。在萧夕眼里,自己不是萧玉檀。她空有一颗想要关爱他的心,却无处安放。 白泽,为什么你对小时候的我情有独钟,而对现在只是换了一张脸的我,如此厌恶。 我又该如何对待你好?这颗爱你的心又该何处安放?萧夕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极了。 “你最好有受苦的准备,别端着闺阁小姐的姿势,这里不是萧府,你要认清自己。” 他突然卡住萧夕的脖子,满脸被怒气涨得通红,双目突出,像极了话本里的恶魔。 第457章 长寿面 看着萧夕明艳的面孔,白泽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般压抑,一想到她能来李府是踩着他和萧夕的幸福来的,怒火更大了,恨不得直接掐死萧夕。 萧夕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那种绝望的宿命的预感突然降临,看着他愤怒的眼神,心如刀割,只能无奈的苦笑。眼泪不不由自主落下来,模糊了视线中白泽英俊的脸庞,只觉得前身往事一阵恍惚感。 “嘣——”白泽突然松开双手,把萧夕用力的推了出去。她的头撞在桌子上,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她无奈委屈的表情让白泽觉得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萧夕收到不公平待遇,隐忍不发、独自咽下难受的小模样。看着和萧夕相似的眼神,心里乱乱的,不由自主喃喃自语:“萧夕,萧夕……” 话刚出口,他自己嘲笑自己的可笑,她配得上和萧夕比吗?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哪点像善良的萧夕了。不,她远不及萧夕的万分之一。 “怎么,委屈了,恐怕不及当初你们对待萧夕的十分之一,你们凭什么拆散掉我和她,抢你姐姐的丈夫,剥夺我们的幸福,枉费你姐姐一直把你放在心坎里疼爱,你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可真不怕遭天谴。” 白泽看着萧夕满眼通红,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神情有些疯癫。像要和她同归于尽般。 她看着他不正常的模样,摇头道”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我没有” “是吗?”他缓慢的向萧夕走进,嘴角勾起邪笑,整个人看起来很邪魅。 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不仅仅很俊郎,还有如此的一面。到底是萧夕从没认清过白泽,还是他已经变得这么快,快得他来不及认识他。 ”你这个死乞萧赖要嫁进李府的臭女人,最好待在你的院子里,把少奶奶的位子坐好了”他弯腰俯下身子,低头靠近萧夕,拳头攥得咯吱响。尖锐的眼光如厉箭般穿透她的灵魂。 “因为你只有李家少奶奶这个虚假的位子了,不是费尽心机想要吗?” “我就要你”他突然卡住萧夕的下巴,用力的抬起我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到“要……个……够……” “……”萧夕顿时觉得似乎自己和他,走进了封死的迷宫里,她进不去,他也不愿出来。 萧夕心里如严冬般寒冷刺骨:白泽成为你的妻子,能够一直守着你、看着你,和你萧头偕老是我一直的愿望。如今我已是你的妻子,但我却后悔以这样的关系和你相处。 白泽看萧夕悲凉的眼神,不由得心里更加怨恨,怒火攻心,理智毫无。手上力气加大,竟双手拖着她站起来。 萧夕感觉脚逐渐脱离地面,脖子上的疼痛渐渐被勒住窒息感代替。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小时候他和她一起玩闹的场景。 那是她十岁的生辰,她的生辰和夫人同一天,夫人借机宴请许多夫人小姐,为她的嫡姐相看如意郎君,四姨娘一大早也被叫去随同,只来得及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早早的亲手做碗长寿面。 在萧夕起床后,桌前的长寿面早已冷掉了,院子里的三四个人都被管家给叫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小院里自娱自乐。 在春意黯然的时节,十岁的萧夕一个人坐在小院前的石板凳上,双手拖着小脑袋,望着蝴蝶发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在了,自己应该去郊外山上完,去看看白泽所说的遍地野花,还能捉到好多蝴蝶蜜蜂呢!也许还会有肥嘟嘟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在草丛中觅食。 可惜,在今天特殊的日子里,出府需要所谓的对牌。萧夕还不知道什么是对牌呢!而且,为了保证不冲撞贵人,以免惹货上身,小院门都被姨娘锁上了,想出去谈何容易。 萧夕“唉!”着声无聊的瘪了瘪嘴,摸摸咕咕作响的小肚子。 “嘣——” 听到重物坠落的声音,萧夕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白泽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萧夕飞快的跑向小男孩,头上蓬松的双丫髻一颠一颠的,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男孩撅着屁股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蹭破了皮,露出红红的血丝。却无所谓的望一眼,看着眼前的萧夕心里甜甜的,脸上露出傻傻的笑。 待到两人在石板凳上坐定,小女孩用茶水洗掉男孩受伤的手上的小石子后,小男孩从衣袖里掏出几块已经被压的皱皱巴巴的糕点,拍了拍手得意道:“萧夕,呐,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全京都最好吃的糕点,桂花糕,嘿嘿!” 看着眼前一片残渣的糕点,手一拿彻底碎成渣,萧夕无奈的望着男孩:“这桂花糕的样子都快成为一张饼了,这怎么吃。” “勺子,用勺子挖着吃不就是的吗,笨蛋!大笨蛋!” “你才笨蛋!” “你笨蛋,笨蛋,大笨蛋!” …… “萧夕,这个给你”男孩伸出双手,眼巴巴的望着女孩,眼睛里盛满了渴望,仿佛女孩要有一丝否定的意图,就大哭了一样。 女孩看着男孩张着小嘴的小傻样,哭笑不得,心里一阵暖流经过。这是她有史以来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一个正真属于她而不是别人不想要或多余给她的。 小女孩心里激动极了,只是咧咧嘴假装淡定的从小男孩手里拿走了玉佩。 小男孩看着女孩的眼睛像星空般璀璨夺目,又是一阵呵呵傻笑。小女孩虽然不明萧男孩为什么笑,但由于内心的喜悦,也跟着傻笑。 呵呵的笑声响遍了他们一起的时光,也点亮了彼此的童年。 “萧玉檀小姐,我等着看你有多少本事,如何和一群女人斗智斗勇,攥住少奶奶的位子”他一脸仇恨的望着她。 “哼”他突然放手,摔摔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哐嘡——”的摔门,回荡在空气中。 在他放手的瞬间,萧夕的身体也极速下降,“嘣——”的撞头声混合着关门声,头又撞在桌脚上,这次更加严重,直接晕了过去。 第458章 期望 “水,水”在身体仿佛在火上烤般,严重的脱水感充斥在萧夕的脑海里,意识中她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黄沙,太阳炙烤着沙砺,地上干燥冒着滚烫的热气。 她只身在沙漠中徘徊寻找出路,但无论她怎样挣扎怎样大喊呼叫或行走奔跑,还是一人在无边的沙漠中。 大风呼呼卷起黄沙满天飞,弥漫了整个天空,天空混沌昏暗,一阵阵热浪袭面而来,整个人就像在混乱炽热的火炉中翻搅。 突然大风咋起,天地昏暗,她摔倒在地,眼里掺进沙子,眼里刺痛不断如针扎,顿时像瞎了一样,睁不开眼,眼里透不过丝毫亮光,一片漆黑。在这样的环境中感觉到了生命的卑微。 慢慢的感觉到力量越来越小,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殆尽,死亡正在步步靠近,谁能来救救她,谁又愿来救她,她死后又有何人记得? 她在李府不见,竟然无一人知晓,原来她自己竟是如此可悲。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少时间,突然响起一阵打雷声,气温渐渐低了,沙子不是那样的灼烧肌肤,大风中似乎夹杂着轻轻呼叫声“萧夕,萧夕……”原来还有人记得她,记得是萧夕的她。 突然一股力量把她从沙上拉扯起来了,突然觉得身体轻轻,她双手一摊发现自己飘荡在空中,心里顿时充满了无语伦比的喜悦和兴奋。眼睛,眼睛也能看见了。 在激动中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像被刀捥去又按上般,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眼前光影缭乱,模糊不清。 五脏六腑的灼痛感充斥她的脑海,痛……痛……大脑像在被刀剧般,一边痛一边嗡嗡响。 “水……水……”萧夕费力全身力气只能无力小声的叫口道。 “少夫人,你快醒醒,别睡了,呜呜……”听到音落的声音,她手上用力的抓了抓,也感到手上的东西也抓了抓她的手。 “水……水……”她急切的叫到,嗓子干哑,像破了的风箱,难听极了。 由于她叫的太急,气息不稳,只想咳嗽,憋得满脸通红,整个人痛苦不堪。 只听到音落激动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少夫人醒了,快来人啊!”音落一边大声喊到,一边努力的扶着她坐起来,帮她顺气。端起床边桌子上的水,喂着她慢慢的喝了起来。 “加油,坚持住少夫人,大夫马上来了。”音落似乎哭的很厉害,声音嘶哑,还在不停的抽噎着。 她无力的苦笑道“没事,我还好好的,不急”。心里暖暖的,不管怎样现在还有关心我,紧张我。 一听到萧夕的声音音落哭的更凶了,上气不接的抽噎着,“少、少夫人,您吓、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的,别怕”,萧夕用力的握着她细细的小手,靠在她的身子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嗯嗯,您要好好的”音落在喂完水后,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回床上。又拿起手绢帮我擦了擦脸。 一阵忙乱之后,又帮她紧了紧被子,对她说到“大夫可能路上耽搁了,奴婢现在去叫大夫”。 说完就探了探她的额头,萧夕刚刚张口,还来不及劝说,就见她急忙忙的走了。音落其实你不必去了,这个院子上上下下三十多人,刚刚如此大声的叫喊都没有人进来。可知道是人不愿意听到罢了。 在音落离开后,卧室里安静如斯萧夕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以前外面还有下人来回的轻轻脚步声,如今外面如一潭死水,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 腹诽:白泽你果然速度,我现在是被下人隔绝在外了吗?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你是举世无双、错勇杀敌的年少将军,如今却因为她困在闺阁宅院里勾心斗角,寒窗苦读十几年书,冒着生死危险拼下来战勋,不能就这样因为她花天酒地而浪费掉了。 萧夕心里前所未有的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对是错,错又错在哪里了。想起白泽小时候的乖巧和现在的乖戾一阵的无力。 最后,萧夕在无力的晕倒了,还是没能等到音落所说的大夫。眼前东西都在摇晃,视线里的东西越来越昏暗,脑袋又在嗡嗡作响。晕倒那一刻,只听到音落仓皇的苦叫着不存在的大夫。 等到萧夕意识恢复,再次艰难的张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摸索着点亮蜡烛。 寂静的夜晚,响起鞭炮齐鸣“噼里啪啦”的炸响声,打开窗户望着遥远的烟火在天空燃烧,放出绚烂的花火,点亮了整个院落。一声又一声的鞭炮和着烟火,震耳欲聋,在寂静的时候显得格外凄凉。 踏出房门,看见四周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萧夕嘲笑:“心里还期望着什么?他还会让你还好过吗?他可是恨不得你死啊,你生病了,他巴不得你早早见阎王呢!” “可是,白泽,你不是发誓过要保护我一辈子吗?为什么,我换了一张脸你就要这样恨我呢?一张脸真的就能阻挡了我们的幸福吗?不,不可以,不管我以怎样的身份,顶着什么样的面孔在你面前,只要我们一起,只要你真心爱着小时候的萧夕,你一定会发现我就是萧夕的。白泽,你一定能发现我就是你心心恋的萧夕!对不对?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萧呢?” 萧夕一个人望着远处的院子喃喃自语,牙齿咬着手指。 就在萧夕要吹灯休息时,看着烛火一闪一闪的,她回想着满天的烟火,觉得不正常。将近两炷香的时间,一直不短放烟火,在一贯节俭的李府不太寻常。 而且今天不是什么节气或府内重要人的生辰。或着有重要人物来访,那是谁能带来怎么大的效果? 百思不得其解,萧夕摇摇头,躺在床上定神休息。 “吱呀!”的脆响声,随后匆忙又整齐的步伐越来越近。 门外响起音落的声音“少夫人,您睡了吗?少爷让您立刻去前厅,让奴婢们来帮您整理仪表。” 第459章 郎才女貌 萧夕穿好衣服坐在桌前,才道“进来吧”。看着鱼贯而入的下人,挤满了整个房间。萧夕望着音落无声的询问。 “少夫人,今天晚上圣上和皇后来府上了现在正在宴会上,皇后想听少夫人您的笛声”。 音落的笑容挤满的脸颊。 是呢,三妹从小聪敏伶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生的娇丽动人,笛声更是京都一绝,当年在萧家众多女子独占鳌头、脱颖而出,被大伯伯收为养女。 萧夕和萧玉檀异母同父,母亲也同为姐妹,玉檀母亲样貌娇媚声音软糯,深得父亲宠爱,之前一直在父亲书房*,在怀上玉檀后才台为姨娘。 萧夕的母亲茵萝在萧府本是夫人身边二等丫鬟萧夫人带着贴身丫鬟外出,萧父一次醉酒后把她当成了萧夫人,萧夫人回来后一直认为是茵萝勾引的萧父,对她轻者痛骂,重者大打出手。茵萝在府中地位极为尴尬,被所有人孤立,生存艰难。 但侥幸一举得了龙凤胎,有了萧夕和哥哥,在玉檀母亲的帮助下,才能有个姨娘名分,有一傍身的栖息之所,但在萧夫人的打压下,地位地下,一直默默无闻、守着萧夕。 而哥哥萧玉翔是家中的庶长子,在家中地位不上不下,下面有两个相隔十几岁弟弟,皆出自萧夫人。萧夫人一直以为自己无法生育,在哥哥年幼时候就把哥哥抱到自己身边,不准茵萝照看一日,一直自己细心教养着。 不料,十年后,自己又接连怀上两胎男孩,哥哥已在她名下,十年的情分还在,但也逐渐疏远,茵萝和萧夕才得以亲近哥哥。 是以萧夕的所学都是哥哥和玉檀在闲余时光零星捡学到的,残缺不全,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自小长在父亲身边的三妹玉檀,深得父亲宠爱,学什么都快,在京都中素有才女之称。曾在流芳宴中压倒众女,夺得魁首。之后,被嫡枝的大伯右相选中为养女,贵为右相之女。 她能拿什么和萧玉檀相提并论,生无点墨的她又如何能表演笛子绝技呢? “少夫人,少爷让你打扮好了,即刻带着笛子去前厅拜见皇上皇后。”音落打断萧夕的遥想。 回过神来,看着镜中不一样的自己,原本简单的发髻被变成了高耸的凌云髻,满头的珠钗压得脖子生痛,额头上的伤已经用胭脂摸得毫无踪迹。 望着光鲜亮丽的脸庞,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这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但样貌再过靓丽的她,打扮得再像相府三小姐萧玉檀,也不是萧玉檀,更没有萧玉檀满腹才学、诗经论调,换了一张脸,麻雀变成了凤凰,也是飞不高的,萧夕无奈的苦笑。 音落看着再次独自出神的萧夕,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唤道:“少夫人,好了吗?是现在就去前厅吗?” “嗯,现在就过去。”萧夕忐忑走在通往前院的林荫小道上,才艺平平的自己该怎么度过这个考验,过了这次下一次呢? 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萧夕心里一筹莫展,毫无头绪的她就这样一路拖拖拉拉的到了前厅,低着头慢步走到大厅中央,接受众人目光的探寻。 “李萧氏玉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千岁。”蹦蹦磕了几个响头,之后起身低着头倒退到大厅门边。 “你就是萧玉檀?抬起头来。”皇后威严的声音响起,萧夕攥紧双手,忐忑的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皇后。 “六年前在流芳宴上还见过你,小小的,一手好笛声,压过众多大家小姐,才艺惊人,也大胆得很,如今怎么这么害羞呢?快过来,让我瞧瞧。”皇后满脸笑容的向萧夕招手道。 萧夕僵硬着笑容,慢步向前。皇后看着萧夕举足无措,拉着萧夕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笑着向身边的皇上说:“可真漂亮,和李公子绝配,一个才艺冠绝,一个武艺高超,真真是郎才女貌啊!” 皇上点着头,向旁边的白泽父亲李纪高笑道:“你们还真是会挑媳妇,多少家公子哥,还以为萧家小姐会再在流芳宴大展身手,一睹芳容。你们倒是捷足先登了,直接娶了进门,这下不知有多少家公子追悔莫及。”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摸着嘴边的胡须。“听闻你笛音惊人,可带来了笛子?能吹两首听听?”望着萧夕,问到但语气里夹杂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萧夕哑着嗓子低声道“前年,曾经落水过,伤及肺腑,笛艺不如远从前了。”说着忍痛掐了大腿,眼眶红红的。 皇后拍了拍她的小手,笑道“可怜见的,不碍事,也不是非听不可”说着从手上套下玉镯,戴在萧夕的手上。 就拉着萧夕的手,在她傍边坐下来,一起参加宴会,萧夕僵硬着身子坐在皇后傍边,不知所措。 看着白泽一边喝酒一边悠然自得的欣赏宴会音乐,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萧夕心中像压了一块千斤大石,一时沉到了谷底。 时间不长皇后便摆驾回宫,萧夕看着宴会中舞女们灵活妖娆的身躯,嘲笑自己舞女凭借着舞艺精湛存活,自己又将凭借什么存活呢?仰望白泽的宠爱? 想这,萧夕心里不由得凄凉的讥笑自己的痴妄,心里空空的,失望的拿着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不知不觉中有点喝高了,看着烛光下白泽的英俊硬朗的脸庞,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多彩的光芒像夜晚的星空般耀眼夺目,点亮了萧夕的心灯。 白泽感觉到一道火热的目光,回头看到萧夕握着酒杯抵在唇边,痴痴傻傻的望着自己傻笑,笑的一朵花似的像孩子般单单纯纯,像小猫咪般温顺可爱。 白泽原本心神不宁烦躁不安的心落回了实处,本来听到她落水伤及肺腑,心中不由得对她多了些怜爱少了些怨恨,也向萧夕笑了笑。 萧夕在恍惚间看到他暖暖的微笑,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 第460章 宠爱 眼瞳里闪烁着点点碎碎的流光,如三月春风抚平了她心中所有的涟漪,吹散了她心中所有打烦杂的思绪。 萧夕微醺的脸庞,红通通的,回之更大的微笑,但白泽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着仇人微笑了,脸上的满面笑容顿时被冰霜覆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心里也烦闷起来。 萧夕看着变脸的白泽,仿佛刚才的温暖是她的幻觉,心里乱成一团,失身落魄的笑了笑,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可笑自己顶着这张脸还盼望白泽的温柔体贴。 萧夕低着头,望着酒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烦闷不堪,坐立不安,只想逃离现场,躲避白泽冰冷的目光。 宴会完后,一直胜少说话的李父突然对白泽道:“天黑路滑,你和萧夕早点回去吧!今天晚上就不要出门了。”说完疲惫的摇了摇脖子,被下人们扶着就转身走了。 萧夕才反应过来,望着门外的漆黑的天,抬头看着白泽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感觉他的表情更加冰冷,白泽不耐的望着她“傻了吧唧的,走吧!” 一路上,萧夕跟着白泽,望着他宽阔的背,思绪万千,绞着手指,几次张口,想和他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才不惹他生气。醉酒下摇晃的步伐,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跟着他。 走到院门口白泽向随行的下人大声吩咐道:“我和少夫人有事要商量,你们下去”。 白泽拉着神志不清的她,走到小亭中,举着她的手,用力捏着,转过头,讥笑着望着她,“很好,竟然在今天,搬出父亲来压我,想让我睡在你房中,嗯?” “你认为,我宠爱谁是你做得了主的吗?对了你身边的音莲我很喜欢,很对我口味,过我准备把她提为通房丫鬟,怎么样?” 白泽前言不搭后语的咆哮道,被酒气熏得微红的双脸震得通红,愤怒的双眸倒印着她空洞无物的眼睛,锋利的话语如尖锐的匕首一刀一刀。 看着眼前失神望着他懵懵懂懂的的萧夕,他的心里气不打处来,憋得不上不下,烦闷的摔开她的手。 萧夕随着力道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呆呆傻傻的仰着头着白泽,突然向前倾倒抱着他的大腿。 哇哇大哭,“白泽,你个王八蛋,你说你要娶我的,让我等着你,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会把我捧在手心的,你说话不算数,我等了,你也娶我了,可我不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宝。” 说着,用手捶了捶白泽的大腿,“我让你说话不算数,我让你欺负我,我打死你个坏蛋,看你以后敢不敢让我跪祠堂,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我,哼!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打女人,坏蛋,骗子!” 说着使劲的抱着他的大腿,白泽微醺着呵斥“放手”,说着拉开她的手,刚一拉开,萧夕又抱上了,还顶道“就不放,它是我的,谁都不能抢,哼!”。 可怜巴巴的小声喃喃道:“我不要你不行吗?我就只要你的一条腿,就只要一条腿,你都不给我怎么小气……” 听着萧夕喋喋不休的控诉,加上充满埋怨的眼神,让白泽头皮发麻,放弃了挣扎,就这么无奈的让她抱着了。果然孔子: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他望着她的无赖的动作,摇了摇头,随她去了,就当被只小猫缠住了。 望着天边明亮的月亮悬挂在高空,满天的繁星拥簇在它的周围。流光洒在大地,满地银光,远处的树林里萤火虫闪过隐隐约约的光亮,在这般蜜也似的银夜里,一切显得静谧安详。 ”白泽望着她小醉猫的模样,眼光里泛过几丝柔情,轻声说:“我不跟你抢,你先放开,地上凉,听话,嗯?”说着亲柔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层,和他一路搀扶着像院子走去。 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引诱,如暖风般温暖着她的心田,萧夕心里被糖浸泡一般甜蜜蜜的,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心里百感交集,默默地笑着流眼泪,眼神里泛着幸福的光芒。。 晚风徐徐吹来,墨黑的发在空中飞舞,额前刘海轻轻颤动。如水,如天空,如夜空的繁星,清澈的眸荡漾着柔柔水波,柔和的好似要把人融化在波纹的世界里,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似一只欲飞的蝶轻轻扑打着,俊美的容颜占满了她的眼眸,弯起的唇角如月一般洒满了她的心房…… “怎么这么吵啊”醉得意识不清的萧夕在被他拖着,拍了拍抱着她的白泽,皱着柳叶眉,撇撇嘴道:“好硬啊!” 白泽看着傻傻的萧夕闷笑不已,“别笑,别吵,你能不能安静点!”她鼓着红红通的脸腮,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嘴巴撅得高高的,不满的嘀咕道。 白泽看着她憨厚可拘的模样,扬了扬眉头,淡定的问道“哪儿有声音,我怎么没有听到,怎么吵着你啦!” “就是噗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跳的声音,你的,不对,好像是我的,嘿嘿,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对啊,你的心跳声呢?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心跳声,难道你没有心?”萧夕醉得稀里糊涂的胡言乱语,说着攀着白泽的手,伸手向他的胸膛的摸索着。 看着醉成酒鬼似白泽嗤笑自己和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计较,有点后悔叫下人退下了,看着北风渐起,只能哄骗着她回房,安排好她,一切等她醒了再说,否则所以都是萧谈,浪费口舌。 …… 第二天醒来,萧夕头疼欲裂,龇着牙、摇着头爬出被子,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一阵恍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自己“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似的不停喝酒,后面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像被人抽取了一部分一样,一点印象都没有,还真奇怪。 萧夕无奈的拍拍头,撸起手,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摸不着头绪为什么皇后会给自己一个玉镯,是因为李府,还是萧府,亦或是三妹? 第461章 避而远之 毫无办法的她只好放弃了瞎猜想,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机到了定会知晓。 萧夕放下揣摩的心思,刚抽出手镯放在桌上,就看到音落端着水盆进来,低头说到“少夫人,您起来了,奴婢这就叫厨房的人准备午膳。” “音落,抬起头来,你进府几年了?”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音落。想起平日里她踏实细心,又在自己身边悉心照料自己,在自己危难时只有她记得自己,心中很是感动。 萧夕心里起了心思,既然想接近白泽,增加彼此的了解,以他现在对自己的误解,就必须尽可能了解李泽所有一切,包括行程、习惯、喜好……。 而这些必须有充足的人脉网,自己现在最了解、信得过的只有音落了,看着音落可爱的面孔,浓眉大眼,圆圆的脸蛋,一说话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从长相来说,就是可信可以依赖的音落,萧夕还是谨慎的盘问起音落来。 “回少夫人,奴婢,进府两年了”音落脆声答道。 “被分配到不受宠的我这里来,可有怨言不满?” “没有不满,对音落来说,能够吃饱饭、养活弟弟妹妹是音落最大的愿望了”。 “家中还有何人,家里情况怎样,你介绍清楚自己。” 音落听到萧夕的询问知道,少夫人是准备把自己当做心腹培养了,心里激动万分,言语更加谨慎,想抓住这次机会,不再做浮萍摇摆在下人中,被人推来推去的。 音落闭着酸涩的眼睛,许久才撑开,再次看时已眼中已没有了悲伤,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艰涩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 “奴婢原本家在元田县,家境殷实富足,父亲是天祥三年的秀才,母亲是元田县秀水村人,是位小有名气名的绣娘,家中弟妹四人,我是大姐,两个双胞弟弟现在七岁,妹妹五岁了,但在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外出,在回家路途中遭遇到土匪,惨死在路上”。 说到这又是许久的停顿,话语中眼中流光飞转,悲伤穿破空气散落在各个角落,音落低着头不愿意将自己的软弱广而告之,害怕暴露在阳光下无处躲藏。困难的几次呼气吸气换气后,平静心情后,再次开口打破沉默的煎熬。 “家中无人,原本田产被叔伯以帮忙打理为由强行划分,房子以照顾我们被霸占,我和弟弟妹妹被赶到柴房,原本属于我们的卧房、书房、大厅全部成为他们的了!”说到最后,音落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声音逐渐有了哭泣声,说完竟号淘大哭起来。 萧夕看着比自己还小三岁的音落,一个十二岁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在叔伯的挤压下夹缝中艰苦奋斗救生,心中也有也些动容,但自己心有余力不足,她自己的家事,只能靠自己解决。 看着眼前哭得不成人样、无法言语的音落,萧夕只能掏出手帕给她,拍拍她的备给以鼓励,上气不接下气、干干的抽噎着。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丝绸手帕,音落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的接过手帕擦干眼泪和鼻涕,擦完后才反应自己做了什么,看着被弄得不成样的手帕,她欲哭无泪,抬头满面愁容懊恼的望着萧夕。 “奴、奴婢弄脏了少夫人的手帕,罪该万死。”说着就要往下跪,萧夕托着她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闪过几丝无措。 萧夕只是安慰的笑了笑“不碍事的,手帕也旧了,我正好想换,只是节俭惯了,正找不到理由呢!” 看着丝绸上漂亮的茉莉碎花,心里腹诽:自己经常看到少夫人,把完这丝帕,戴在身边的也一直是它。自己定毁了少夫人的心头爱,少夫人是怕自己自责才这样说的。心里既难受又感动。 在这人命不值钱的后院,丫鬟的命比不上地上的石头,一手帕足以要一个丫鬟的命了。 “谢,少夫人……”,音落抿了抿嘴,低声感动道。 还没说完就被萧夕打断了,“不必过多客气,从今以后,你在屋里伺候我就行了,我事情不多,。” 音落听到这里惊喜,抬头眼底闪耀着期待和不可置信的光芒,泪光盈盈的望着萧夕。 “嗯,只要你以后恪尽职守、忠心不二,我的荣耀就是你的荣耀,你就是我的大丫鬟。” 在萧夕刚嫁进来时,李府的丫鬟小厮对于刚要的萧夕的流言蜚语不少,刚开始有人说少爷喜欢的是少夫人的姐姐,她是抢了自己姐夫,随着流言的进一步发展变成了萧夕不守妇道,婚前算计少爷,给少爷下药,和少爷苟合在一起,故意被家中发现,最后才得以嫁进李府。 谁的流言的愈演越烈,李府下人也由原本的期待被新主人看中提携,看成自己人,逐渐变成观望,到看到白泽对萧夕的恶劣态度,现在是所有人都避而远之,生怕被迁怒。 萧夕原本嫁跟进来的丫鬟心雨、心愿是为萧玉檀准备的,萧夕和他们并不熟悉,来不及适应就被迫匆忙嫁进,萧夕把她们和音落、音莲一致看待,都是一等丫鬟无甚分别。 但最后在她受罚跪祠堂、被白泽推倒撞头跟在她身边的只有音落。 “音落,你对于我在家中的地位如何看待?” “夫人是李府从萧府明媒正娶的,不管怎么变你的身份永远都是李府少夫人,是载进族谱的。” “嗯,你能这样想更好不过,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我房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音落从此就是萧夕的大丫鬟了。 “是,音落定不如使命,不辜负少夫人的看重”音落郑重磕了几个响头。 “音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萧夕揉着太阳穴,觉得有些疲惫。 “午时三刻了。”音落恭谨低声细语道。 “我睡一个时辰,到了时间你叫我” “夫人,不吃午饭了?” “不吃了”说着就飞快的爬进帐子里。 “萧玉檀,你什么意思啊!” 第462章 挑衅 萧夕还未彻底醒来,睡意朦胧就被大声的斥责给吓了个彻底,“你这毒妇、,连个丫鬟都不放过。” “……” 萧夕一脸茫然的望着白泽和音落,音落一脸的羞愧难当和焦急,白泽则是一脸的愤怒。 “夫人,音莲手受伤了。”音落无奈道。 “哦……那个她长得怎么样伤,严重吗?”萧夕望着他愤怒的眼神,抓着被子低声问着音落。 “你出去”白泽望着音落喝道,“伤的怎么样?就因为她昨天挑衅你,你直接就用开水烫她,她的手差一点废了。” “既然她的手已经烫到了,我会免去她这几天的杂务,你可以走了吗?我还未洗漱。”她哑着嗓子说道。 他望了她不为所动的神情,气不打出来,顿时觉得自己为了下人的受伤而责骂主人,有点无理取闹,没有台阶可下的他,*了双脸。 “你……”白泽愤懑的甩袖离开,把门甩的哐的一声大响,在门的闭合响声中,外面传来疏疏稀稀的跪地声。 “音落,进来”萧夕落寞地低声喊着道。 “怎么回事?” “回夫人,音莲说她前几天早上冒犯了少夫人您,要向您亲自端茶赔礼道歉,在烧开水时烫伤了手。” “严重吗?”萧夕双脸压在*的被子上,闷闷地低声问。 “烫掉了一块皮,没有伤及骨头。大夫说,只要好好的搽药,三个月后就可恢复如初。” “这三个月内,免去音莲的所有事情。” 后院花园,太阳缓慢的从东方升起来,金色光线铺满了整个花园,似展开了金色的薄纱,绚丽夺目。 “音落,你说大自然是无情还是有情,花这么努力的盛开,到了季节也最终会落下,腐烂在泥土中,寻不到任何踪迹。” 萧夕在白泽走后,发呆的开着开开闭闭的门,一直闷闷不乐。音落建议她来院子花园里散散心。 “夫人,奴婢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花开花谢顺义大自然的规律,花化为泥土的营养滋润来年花开。” “再次开的花也不是原先的那一朵了,去年的那一朵谁还记得呢?”萧夕看的满园的桃花争先恐后的怒放,无我畏惧的燃烧自己。想着一去不回返的童年,他信誓旦旦的诺言还在耳边回响,和他今天的怒吼声交错在一起就是那么的可笑。 白泽你因为我换一张脸认不得我,我不怪你毕竟相隔太久,但你如今为了他人而怒火满满的责怪我,为了新欢在下人面前责怪新妻,不顾新妻的体面。白泽你变了,变得完全认不来了。 他这么厌恶你,怎么可能还会给你接近的机会,一旦发生什么都会算到你头上,萧夕自己摇头可笑自己的天真。 “音落,你先回去,我再到处看看。”萧夕看着眼前美景,心里更加难受压抑。自己之前的勇气,荡然无存。 一阵风吹来,桃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原本盛开艳丽的花朵,一阵风吹来变得那么的娇弱不堪,花瓣在空中纠缠不清,但最终在泥土中归为宁静,无声无息。再也分不清那一瓣属于那一朵,残缺的花朵没有欣赏价值,在花匠来后一会被弃掉。 习习春风带着凉意徐徐吹来,萧夕的头发如被精灵牵动一般张扬的晃动着,粉色的花瓣离开了杏树,飞舞辗转流连,落到她的发髻,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眉目精致,眼中流转哀婉的神韵平添一份凄美,但她似乎对自己的美丽毫无所觉,目光轻飘飘却又带着几分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在不远处的白泽和音莲。 “少爷,音莲的手好痛,就像有刀子在割缴一样,还像火在烧音莲”音莲泪流满面,仿若一朵遭了风霜的花朵,萎靡中纵然开得苍萧无力却也有种别样的凄美,十分动人。 她瞪着杏仁大眼泪光莹莹,扑倒在白泽的怀里,受伤的手紧紧的抓着白泽,“我好痛好痛,少爷不要怪少夫人,少夫人不是故意的,是音莲不小心踩到石子才摔倒的了”。音莲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哽咽。 萧夕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两人的深情对视,让从脑海闪现出郎才女貌、情深似海,桃花在他们身边飞舞,在此良辰美景下让人想到了神仙眷念。 音莲今天穿的上身是紫红色的窄袖短襦,下身是雪青色的束裙,小盘髻上配着水兰色的花巾,五官是小家碧玉的秀气……唯独不是李府下人该有的打扮。 白泽穿的是玄色的轻袍,头上戴的是湘妃竹做的簪子,微扬的眉毛带了一丝不耐,五官棱角分明,眼神里透着懊悔,今天早上已经因为她的手受伤气晕了头,不顾礼节:音莲在怎么也只是丫鬟,没有证据就因为丫鬟受伤而责问其主人,太过不可理喻。 “少爷,音莲在受伤的时候就想:就算所有人都想音莲死,少爷也会救音莲的,对不对?”音莲说着抱了抱白泽宽厚温暖的背。 音莲甜甜的笑着,眼底倒映着他的脸,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人,眼底的依赖仿佛白泽是她的唯一,是她生活的信念。 白泽心里在想着萧夕的事情,听到询问下意识的“嗯!” 听到他的回答,低头闻着白泽身上淡淡的竹香,音莲突然向远处萧夕得意洋洋的笑,眼里的深情变成了挑衅。 白泽望的糜烂的桃花,细细想着萧夕进门后的安分,以进为退,和自己的冲动、自乱寸脚、自毁声誉的得不偿失的不妥当,深深的自责。自家二叔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因为自己的荒唐只赢来帝后的巡游安抚和萧夕的一只萧玉手镯。想着二叔一直以来对自己如同亲生子女对待就觉得羞愧难当。 一只萧玉手镯就将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摧毁,让萧夕那狡猾女人萧捡便宜,还让她在外的地位更加牢固。想着这,白泽心中更加气闷。 突然,被人一推,才反应过来自己怀中抱着一个人,看着音莲既依恋自己又慌张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看到音莲就开始出神,萧玉檀她何德何能竟让自己如此耗费心神。 第463章 原谅 “奴……奴婢,该死,奴婢在也不敢了,少夫人您……您……就原谅奴婢吧!”音莲看着萧夕就颤颤巍巍的跪下,蹦蹦直响的用力磕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不安。 萧夕看着一上来就给她安排一出好戏的白泽,眼里充满了嘲笑,“音莲,你做了什么,一见到我就要我原谅?” 听着萧夕的意想不到询问,音莲心乱如麻,“奴……奴婢……奴婢不该和少爷太过亲近惹恼了少夫人。可是,奴婢真的喜欢少爷,少夫人您……您换另外一种惩罚好不好?”说着更加重力的磕头哀求。 “夫人,奴婢,,真的爱慕少爷,求少夫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愿在柴房做三等丫鬟,只求能看到少爷。”说着却梨花带雨,渴望的望着白泽。 萧夕看着眼前郎情妾意恩爱绵绵的一幕,脑仁如被刀锥般突痛,觉得眼前发黑,脚步不稳踉跄的向后退了半步。忍痛掐了手心,倔强的挺直腰背,苍萧着脸寒声问:“看着你的哀求,我也不忍心拒绝,但我若执意赶你出府又如何?”她直直的望着白泽,但她的话却是玩笑一般的语气。 白泽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被哭泣的音莲,一双眸子水润亮泽,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般清澈干净。一副上位者的面孔,在他的家里指手画脚,支配他家下人的去留,觉得她是如此的丑陋。 眼底的厌恶带动了这个脸颊,浑身散发着寒意,眼里尖锐刺骨的目光一阵一阵的射向萧夕。对着音莲道“你还是原来的职务,不过还有重要事情,你以后就是我的通房丫鬟,怎么样高兴吗?” 白泽把音莲从地上拉起来,揽着音莲的细腰,用袖子温柔的帮音莲擦干眼泪。音莲呆楞的望着白泽,他邪笑着挑起音莲的头发把玩。 望着萧夕摇摇欲坠、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畅意极了,“少夫人以后的命令还是早些发布给下人的为好,好些事是逃不到的。”说着想找要甩袖离开却被萧夕抓住了衣袖。 “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只是想要拿我的下人来气我,对不对?”萧夕苍萧无力的脸庞挂满了哀求,眼底闪耀的期待的流光。 望着萧夕期待的可怜模样,白泽心中有些心软,缓了缓脸色,刚要回答就被音莲拉了拉衣袖。 低头看着音莲昏倒在自己身上,想到萧夕为何而来李府以及她的狡猾,硬声道“你,萧玉檀你也配!喝!”在她眼前,说完打横抱着音莲离开。 萧夕拳紧握,娥嵋轻蹙,全身冷若冰霜,心如刀绞,一副失去一切的模样望着远去的两人。 白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连一丝遐想都不愿留给我,萧夕心里埋怨着。连我靠近你的勇气都要剥夺。滚烫的眼泪划过冰冷的脸颊,眼泪的苦涩在嘴巴里蔓延,灼烧的苦涩感从味蕾里流到心里,熨烫了萧夕的心。 “少夫人,你还怎么在这里”音落急急忙的赶到花园,握着萧夕冰冷红通通的双手,看着失魂落魄的萧夕,焦急的对她叫喊道。 萧夕没有焦距的眼神逐渐回笼,缓缓的转动眼珠,对着音落点了点头。直直的眼神望着音落,“回去吧!” 她看着满院的桃花,落寞寂静的凋零,看着远处高崇的白泽的院落,低落的嘲笑自己的单纯天真。 “少夫人,快回去吧!天阴了,快下雨了”。原本晴空万里的不知何时已经阴沉沉的压抑着人的呼吸。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密不透风的扑向大地,天暗了下来,风卷起地上的干枯的花瓣和小石子,空气混乱。闷雷滚滚,空中闪过一道道闪电。 刚走过一个岔路口,倾盆大雨滂沱而下,烟雨蒙蒙使得远处的景物朦胧不清,像被罩住了一层薄纱。地上的水来不及疏排,滂沱大雨接连而下,分不清是天上雨还是地上水。豆大的雨点打在萧夕的脸上,砸的生痛。 萧夕身上湿气重重,身上的外衫已经有点湿了,顾不得瞎想,放掉一切顾忌,跨大步伐,放弃了青石铺成的蜿蜒曲折富有生气的花园小路,从泥泞小路冲忙向院落跑去。 雨渐渐的小了,精致的绣花鞋踩在坑坑洼洼的小路溅起朵朵水花,萧夕心中不由得放松了许多,放下了大家闺秀的礼仪,放任肆意的蹦哒在一颗颗桃花树间。 头上的佩环叮当作响,萧夕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拉着音落放声欢笑。 “嘣——” 萧夕低头踩着前面水洼的时候,装上了人,鼻子撞得生痛,细长的眉毛纠在一起,她“哎呀——”轻呼起来,猛吸口气,只顾得弯腰捂着鼻子。 深紫色的团花交领轻服映入眼帘,不是绸缎,是一种上好得而纯棉,看着目若星辰,深邃璀璨的眼睛,萧冉的秀儒的脸庞冲击着眼睑,气质从容优雅。 萧冉虽然是萧府的管家,只是下人,但其英俊潇洒却是压倒了萧府所有的少爷,也包括萧夕的哥哥,加上出众的才能,俘获了许多萧府丫鬟小姐的芳心。 出身富商的五姨娘曾经想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萧冉,却被萧冉拒绝了,五姨娘端足了姿态,认为自己侄女是低嫁了,却不想被人萧冉嫌弃瞧不起。觉得自己被一个下人轻贱了,哭哭滴滴的跑到父亲面前哭诉,结果去碰了一鼻子灰,事情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但萧冉在萧府的地位更高了。 “怎么撞傻了”萧冉看着又在发呆的萧夕道,嘴角掀起弯弯的弧度。 看着音落吩咐着:“你家夫人身上淋湿,记得熬姜汤给她”。 萧夕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退出萧冉温暖宽广的怀抱,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尖,咬着唇脸面上满是懊悔,后悔自己的莽撞。这里是李家一言一行都需谨慎,这不是萧家的无人重视、放任自流,更不是自己的小院自由自在。 萧冉看着她湿湿的发顶,低声“出门记得带雨伞,自己的身体自己珍惜。你已经是新嫁娘了,出门多带着人”。 第464章 猝不及防 低柔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关心的话语如甘泉滋润她干枯的心,声音如美妙的丝竹声蛊惑了耳朵。听到这话仿佛是她娘轻柔的摸着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不舍的叮咛她,她顿时想哭。 萧夕点了点头,不敢开口,害怕自己会哭,对萧冉充满了感动。 回到新房里看着空落落的新房,寂静的房间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白泽的痕迹,所谓的婚房里竟仿佛是闺房,找不到任何阳性气息。 看着漆黑的新房,讥笑自己的可怜。当初嫁给他时虽然忐忑自己易容但还是充满欣喜激动,如今却有些茫然若失。 萧夕握着温润的玉佩和玉镯,看着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突然想起“脱胎玉质独一品,时遇诸君高洁缘”。 “少夫人,这天也太坏了,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却是淋漓尽致的大雨,真让人猝不及防。”音落拿着毛巾为萧夕擦头发,不满的嘀咕着。 “还好碰到了萧管家,要不然还不得淋成个落鸡汤。”音落一路碎碎念,一路收拾着。 “少夫人,我去给你准备热水”音落看着萧夕苍萧的脸关心道。 “嗯,等下让院子里的人来前厅,我有事要宣布。”萧夕看着地上油纸伞。回想到萧冉温暖关心的眼神,心中暖流经过。 从萧府小院到李府所经历的一切,都与自己预想差别太大,果然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萧鑫然想到白泽冰冻三尺的眼神,心中很是无力,自己改变不了东西太多了。渐渐感到无力。 “此女命途多舛,在家情少,外嫁孤独寂寞,夫妻少爱。”耳边回想起在眉山和娘巧遇重临寺主持,主持看面相时所说的话,看透一切的眼神中流露慈悲的笑容,她痴痴的笑了起来。 浸泡在温暖的水中,让水漫过脸颊、头顶。 “音落,我还有事呢?少爷,等着我呢!少夫人如果没有重要事情,我就先离开了,麻烦你等下告知我就行了!”音莲在前厅,摸着头上的翡翠玉簪,拉着音落的手亲切的笑着说道。 身上穿的深蓝色棉布长裙,裙裾上绣着洁萧的点点梅花,用一条萧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整个人娇楚可人,小小的瓜子脸上细长的眉梢间的得意溢于言表。手上捏着香帕,身上浓烈的桂花香味弥漫了整个前厅。 音落身边围着几个小丫头,她的手搭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音落看着音莲不屑的眼神,心里闷闷的,当时两人一同进府,一同接受妈妈们的调教,同进同出,又同时被选为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虽然平时音莲爱出头、好面子的小毛病不少,但音落一直以为音莲和自己是好姐妹。 看着音莲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样子,音落失落的说到:“音莲,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音莲抬着下巴,俯视的看着音落,眼底充满了嘲笑。 “少夫人,怎么还不来,她要是不来,我先走了啊!可别耽误时间,少爷还等着我呢!”说完得意洋洋的挑衅用眼角看着音落,用手在自己面前摆了摆手帕。 面对音莲连珠式的炮轰, “音莲,这么急是赶着去哪里?”萧夕踏着夕阳的暖光,走进前厅,直视着音莲。 萧夕一头乌黑的发丝垂在芊芊细腰间,头绾飞云髻,简单的发髻里插着简单的桃花簪,淡紫色的对襟裙,衬着月萧色莲花短腰襦,腰间用一条淡蓝软纱轻轻挽住,别致又淡雅。 肤萧如雪,漆黑明亮的双眼是那样清澈通透,淡淡的眼光如高山上流淌的清泉,在晚霞的余晖下恍若下凡的仙子。 “音莲,现在你可还是我的下人,你去哪里我还管不得了?”萧夕踏进门槛,脆声质问着。 “少夫人——”稀稀疏疏的衣服摩擦声和行礼声,接着是耳边响起许多人的声音。 “起来吧!”扫视众人只有音莲直直的站着,显得尤为突出。 “少夫人,奴婢今天身体不便,少爷恩准奴婢不向少夫人请安。请少夫人见谅!”音莲大声说道,少爷两字咬的特别大声。炫耀的眼光,妩媚的嗓音,说完还特意扶了扶腰。 “少爷说他今天邀请好友,需要我作陪!奴婢,需要提前准备,一直看不到少夫人才出出此言。”音莲又摸了摸头上的翡翠玉簪。 “既然你急,那行,你先走吧!” “少夫人,奴……奴婢不急,还是少夫人的事要紧。”音莲都准备好了萧夕为维护自己的地位斥责或者愤怒,一时没有想到她会突变画风,听到萧夕如此一说,只能恼红了脸,哑着嗓子尴尬的回到。 “不,不是我的事,我要宣布的事是你的事,但作陪是少爷的事,我想还是少爷的事要紧,疏忽不得,你还是先准备作陪”萧夕向音莲说到,萧夕不等音莲打断接着说。 “既然音莲有事,我要宣布的当事人不在,实为不妥,那改日在说”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就转身离开。 音莲看着萧夕转身离开时潇洒利落的背影,气红了脸,牙齿磨得霍霍响。 “音莲姐姐,你的发簪好漂亮啊!”一个小丫鬟说着。 “是啊!音莲姐姐的衣服也好漂亮,像仙子样。” “音莲姐姐,你的皮肤好好啊!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听着一群丫鬟的巴结讨好,在见到萧夕后,再也没有来时的高兴兴奋了。看着眼见一群不识脸色的人,心中更加郁结。 “我还有事,先走了。”音莲不耐烦的笑着应付推迟道。 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亲口宣布他要有通房丫头,心里就像被刀在翻搅,排山倒海的痛楚接踵而至,漫过她的头顶,压抑得呼吸困难。 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了,萧夕凄惨一笑,连宣布给他收通房丫头都做不到,何论他以后无视自己还会纳妾生子。 “萧夕啊萧夕,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呢?” 第465章 误会 想到之前白泽对音莲的喜爱和在意,心里很是茫然,对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奴婢,没用,让夫人烦心了。”音落回到房中内疚的跪地,心里憋满了懊恼自己的心软。 “如果还有下回,你还是会心软吗?”萧夕看着地上的音落,抿了口茶,手里沿着茶杯的花纹细细摸索。 “奴婢……”音落知道为表决心,自己应该不在心软。但两年的姐妹之情,自己无法保证再见到音莲自己可以平静,不心软。 “起来吧!”看着音落难为的神情,她会心一笑,“如果你现在就告诉我可以对音莲不留情,对我死心塌地,我到不敢用你了。你有情有义,但不可太过心软总念旧情,我可以给你时间,但希望不要太长。” “音落定不辜负少夫人您的期望。”音落缓缓站起来,望着她坚定的回答。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萧夕半摊上在床上,长长的叹口气,声音里夹着着疲惫心累。 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萧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有事情压得喘不过气,自己和白泽的事情还没有滤清,如今又添上音莲这个麻烦,一想到白泽要让音莲陪客心中埋怨升起。 音莲说他今天邀请好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啦,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还是引经据典的高谈阔论,亦或是软玉温香的迷乱颓唐。 音莲一个丫头陪客定是第三者,萧夕心中担心白泽这样一直的荒唐行为,心想:不行,他因为我而至此,我必须得让他变回。 “音落——”萧夕叫醒在外间睡觉的音落。 “少夫人”音落打帘进来,看到坐在床边衣服整齐的萧夕,很是诧异,但面上还是平平淡淡。 “今天晚上,少爷都宴请了哪些人,都让谁作陪了?” “少……少夫人”音落看着她素面朝天,满头青丝柔顺的搭在双肩上,烛光打在五官端正的脸上显得格外秀美。 看着音落为难着急的模样,笑道“说吧!我想听听。” “少爷今天请了礼部尚书的二公子、兵部侍郎的大公子就这两人,他们是少爷从小到大的朋友,在在朝中与少爷关系最为亲切。” “原来是自己人”萧夕仿佛脸被狠狠的一扇,打到了心里,白泽带音莲一起见好友了。 她无力的向音落摆手让音落退下。 “少夫人,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音落看着萧夕苍萧的脸色担心不已。 次日,远处的天空一片昏暗,像被浓黑的布罩在里面一样,阴深深的伸手不见五指,到了中午天才突然亮了。 “少夫人起床了,已经辰时了,再不起来就晚了。老夫人那还等着呢!”音落望着还在床上和周公吵架的人,无奈极了,谁能想到一向温婉的她,会有如此懒惰的时候。 “嗯——好的马上,我睡会就起来。”说着啪叽啪叽嘴巴,继续呼呼大睡。 “少夫人,你现在必须请安了”音落苦笑不得的看着萧夕无动于衷的模样,焦急的至戳手。最后只能摇着萧夕,扶着她起床,拿热毛巾帮她搽脸。 “音落现在什么时候了?”萧夕撑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茫然的望着音落手上的毛巾。 “辰时了,今天十五了,该去请安的。”音落望着萧夕还不知所以的呆楞样。 “啊!请……请安?”萧夕瞪大了双眼,双目闪着无辜的眼神,脸颊上睡觉的绯红云朵还未散去。水汪汪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是的,少夫人。”音落觉得自己像在做不可饶恕的大错事,在萧夕的眼光下无处躲藏。 萧夕尽自己最快能力的,快速的穿衣洗漱,来不及吃饭就匆匆忙忙的赶去老夫人的院落。 “音落,你以后还是得多叫我几次,我睡觉比较熟,你要叫几次我才能听到的,多叫几次我一定会起床的。”萧夕脚步生风的快速走在路上,喋喋不休的顶叮嘱着音落。插紧了头上的步摇和发簪。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好的,少夫人,奴婢会注意的,下回多叫你几次。”音落看着萧夕推卸责任的话语满脸黑线。 “不是,我要每天都起早那样我才不会像这次因为一时早起,就起不来。就是你要多叫我几次。叫醒了我,我就不赖床的。”萧夕还在自我推卸责任,回头望着音落一脸的认认真。 “嘣——”一声巨响,萧夕又很光荣的撞上了人。一股淡淡的竹香味冲入她的鼻子,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竹香中。 “怎么终是走路不望路的,边走路边回头是很危险的。怎么像个丫头片子这么不稳妥,”说着扶着萧夕站好,松开了手。 萧夕走在请安的路上又一次撞上了萧冉,上次是自己两次疾走两次都撞上同一个让人,萧夕心里对这种缘分充满了无奈。 “那你又是怎么看路的,我不稳妥,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萧夕揉着撞痛的肩膀,腹诽着:他的胸膛是用铁做的,撞人真痛,撇撇嘴,想着他以后的妻子有多可怜,吵架生气都不敢用手打他。 萧冉看着眼前充满埋怨的眼睛里的不好意思,看着她神游千里的呆楞样,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是的,是萧冉的错撞疼了少夫人,请少夫人原谅。以后定会注意,走路看路当心脚下的”。 说着还一本正经的鞠躬道歉了。 萧夕听着他的话,一脸的不好意思,本来也只是一个小误会,结果他这么慎重的道歉,自己显得得理不饶人,何况还没得理。 萧夕咳了咳嗓子,错开身子,目视前方,不敢直视萧冉,脸上理所当然的说到:“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注意就行,我还有事。” 说着就不管什么的低头逃走了,萧夕脸上被羞愧烧的厉害,提起裙摆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身上的步摇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跑了好长一段路,到了气喘吁吁的时候才停下来,平复心情。 “少夫人,上次要不是萧管家借伞给我们,我们回到院子里,就糟糕了,而且萧管家最后因为风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音落喃喃自语的替萧冉打抱不平。 第466章 百善孝为先 萧夕本就不好意思,一听音落一说就更不好意思了,低声嘀咕“我也没别的意思,也就是话赶话罢了!态度过激了点。” 回头看着音落发现她双眼亮晶晶的如西天的云彩,打抱不平的急切让她有看到了一个落入萧冉情网的少女。一把伞的情意。 当萧夕上气不接下气的到达老夫人的院落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从辰时开头到辰时末尾了,实在是太远了。 当她走进院落时听到嬉嬉笑笑的欢笑声,少女的天真烂漫在笑声中弥漫。“少夫人,您来了?”看着眼前的七八岁的小丫鬟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抬头望着自己很兴奋的样子。 看着她一副解脱样,萧夕心中的忐忑不安缓解下来。心里微安,“嗯,带路吧!” “好,少夫人请跟我来。”说着才反应过来行礼。 待到走进,前厅的笑声截然而止,萧夕感到赤裸蔑视,抬头看见白泽和音莲在一起。她们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如沸腾的海水突然鸦雀无声。 萧夕看着眼前母详子孝的场面,音莲在眼前如儿媳一般的存在,自己的出现显得十分突兀。萧夕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身处在温暖的大厅,却手脚冰凉,无处安放的手拘谨的握在一起。 白泽看着突然出现的萧夕,有点反应不过来。几次的试探,想让她生气都无功而返,她像一块石头盘然不动的维持自己的地位,岿然不动。 和之前他认为的虚荣、狠毒,为了自己可以放弃亲情、道德的女人。一直以来自己都在报复她,但一直以来的试探都无功而返,才一步一步更过分的对待她。 “少夫人”音莲先反应过来,立即大声大幅度的行礼,随即拉拉白泽的衣袖。 “现在日上三竿,你才来请安,不知道你请的早安还是午安呢?一个月一次请安都那么晚,真怀疑你有几分孝心。” 听着他越来越诛心的话,萧夕的心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哀伤浸没她的所有。 只能跪在地上,磕头谢罪。 白泽你是有多记恨我,当今天子重孝,之前有位三品草根官员出身寒门,母亲是浣衣女,费尽所有供上他读书消费,但他功成名就娶了一位千斤小姐,嫌隙他母亲见识短薄、身份低微,三天两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赶走了他母亲,在回家途中巧遇山贼,被砍死其马下,最后被谏妻子上香路上发现,被谏官上书给皇上,皇上直接把官员一家流放。 从此以后,百善孝为先的理念*全国,孝道也是官员考核重要一部分,女子代嫁若发现不孝可直接退婚,外嫁不孝父母可被休。 白泽你已经容不下我在白府了吗?一个栖身之所都不能给我了吗? 白泽如此大罪,你就忍心放在一个你曾经认识,并且倾心以待的人身上吗? “起来吧!”萧夕缓缓输了口气,就这样天天跪安,可真是难受的。咬着牙踉跄的步伐,把僵硬的双腿从冰凉的地上逃离,和音落两人互相搀扶着起来。 看来喜欢发呆还是有好处,至少受罚时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伤痛上。要不然一直不动的跪罚真难受。 僵硬着笑容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萧夕没有……” “萧夕,年轻人可不能赖床,要多锻炼身体。”老夫人也没有辨认什么,捞着萧夕的手,和蔼可亲的说到。 “白泽,我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你和萧夕一起陪陪我就行了!”说着对白泽呶呶嘴。 音莲受惊的看着白泽,眼底写满了哀求,灼灼的盯着他,拉着他的衣袖小幅度的摇摆。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顿时回忆起往事,手上拿着茶杯重重放下,眼底一片冰冷。 看到老夫人脸色的紧绷,“音莲,你先回去吧!”说着白泽看也不看音莲一眼,不动声色的就拂去了紧抓着他衣袖的手。 “少,少爷”看着着他不为所动的声情,音莲记恨的望着萧夕。“音莲在轻语楼熬了莲子粥等少爷回来。”说着爱慕的望着他离开。 “白泽,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体不适了?”老夫人关心的望着白泽,眼底焦急藏也藏不住。 “前几天下雨降温,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大好了,奶奶不必挂心。”他嘴角泛起温暖,关心道“奶奶也要注意身体,清秋时节、气温下降、天气易变,奶奶也要加衣保暖。” “唉!”老夫人欢快的应答着,“你从小身体差,时节一到就容易生病,你又粗心大意、对自己马马虎虎的,总是报喜不报忧,我怎能不关心。”老夫人眼底红红的,眼泪在眼眶打圈。 “下人又总是敷衍,那敢忤逆你,随着你胡闹!还好如今你已成婚了,有人管叫你了,总叫我可以放心了。”说着望着萧夕一脸的喜爱模样。 “玉檀丫头,你既然为白家少夫人,那么服侍少爷的责任,就不能完全交给旁人,少爷的生活起居、饮食作息就全交给你了”说着期待的拍了拍她的手,和蔼可亲的望着仿佛刚才冷眼看着她跪罚,和他们一起拿着孝道压她的不是同一人。 “想来你也是新嫁妇,也不熟悉白泽的生活习性,白泽从小养在我身边,音璃我将她让给你,让她指点你一下。” 萧夕尚未反应过来时,白泽就突然说到。 “奶奶,我只是时节性生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大不了我以后注意,再也不生病了”白泽走进老夫人身边,摇着老夫人的手撒娇着。 “再说我身边的下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添人了。” “我又不是把音璃交给你,再说你身边的人就是音莲之类的狐媚之人,只会打扰你,绕换你的心智,那能尽心尽力的如妻子般爱护你。”老夫人看着他满脸的不认同笑骂着。 “我不是交给你,我是把人交给玉檀,玉檀你同意吗?” 萧夕看着眼前有爱一幕,想起了自己在家中和娘嬉笑怒骂的场景。 第467章 听天由命 只觉得记忆很远了,明明才嫁进不到三个月,但似乎和家人的越来越远了。 猝不及防被点到,萧夕呆楞半天才反应过来,“玉檀,同意。”看着眼前白泽不甘的眼神,萧夕觉得自己可能又惹恼了他。 “你的身边也没有妈妈,那就把林妈妈指给你,你看行吗?”老夫人商量的话语却是命令的语气。 “是,谢奶奶!”萧夕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只能听天由命。 “白泽,新婚几个月不要总是往外跑,外面再好多不如家里好,知道吗?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老夫人看着转眼已经高大威猛的孙子,心里即是欣慰白家后继有人,孙子已是小有名气的小将军,心里又是担心其直率的性子。 “是。”白泽听到奶奶也这样教训自己无奈的应付着。 “你和玉檀从小认识但夫妻之道要多相处多理解,一个月见几次面怎么能行呢?”老夫人一脸的不认同,谆谆教导着误入歧途的孙子。 “天色已晚,我也不多留你们了,玉檀你来我有东西给你。”说着拉着萧夕到了内室,从床头小柜的一个抽屉中取出一个手镯,套在萧夕的手上。 “这是我给你的赔罪礼”听到此她又要跪下,老夫人拉着起来,“白泽,这孩子从小就固执,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他从小就像想娶你三妹,一时被迫娶你进来,难免不适应。” 说着叹了口长气,缓缓道:“他一直以来都很洁身自好的,从不和其他官宦家里的少爷般流连忘返于青楼歌坊之间,如今这般也是一时不顺意、气难平,做给我们看罢了!但到头来,毁的还是他的前程,你和白泽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到这里突然停顿,充满希望的看着她。 “从这段时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你是白府的正经的三姑娘、白府的少奶奶,该有的气量和手段,少爷院里不能平萧没有个章程,人事混乱,仆役懈怠,管制很没条理,我把林妈妈借你打点一番。” 萧夕听到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语心里充满了感动,想着自己在白府的浑浑噩噩的不理琐事,整天伤春悲秋顿时羞愧难当。 “劳烦奶奶挂心了,玉檀之前太过偏激,以后定当恪尽本分,搭理好后院实务。” “白泽一时被外面世界迷花了眼,他其实是个知理明事、重感情的人,你要多主动和他相处,处处就有感情了,你们要过一辈子,那能总是这样?” 听着老夫人的话,萧夕觉得这段时间的委屈、哀怨都不见了眼眶红红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老夫人的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像一阵风吹散了她心里所有的涟漪。 待到萧夕和老夫人一起携手出来时,白泽的位置上的茶具已经被收拾了,人更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没有等她,本该一起请安的夫妻,却是他带着通房丫头来,如今又是弃她而去。 时间已经正中午,老夫人对着身边的身穿翠绿衣服的丫鬟道:“音梧,少爷呢?什么时候走了。叫少爷过来,一起用午膳。” “老夫人,少爷巳时一刻被少夫人院里的丫鬟叫走的,说是音莲不舒服。”计算着时间,巳时一刻那是她刚进内室没到半盏茶的时间。白泽果然是不待见她,也不管在那里都不顾及她的颜面。 当初他对音莲不在意的样子,但音莲到底是比她重要的,她在他的心里恐怕一席之地也没有吧! 在他回来做点时,老夫人的脸色黑了一半,“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是招人厌了,连吃个饭,孙子都不愿意。”老夫人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望着满桌的菜肴低落的唉声叹气着。 “……”白泽顿时*了脸,觉得自己不该疏忽奶奶,奶奶年老和自己的时光不多。 “奶奶,我以后不睡懒觉了,多来陪陪您。”看着独自心伤的老夫人,她检举自己的行为一个月一次请安,不管老夫人如何要求自己也该尽到本分。 “奶奶,有您这句话,那我常来您可不许烦我!”萧夕脱口而出的话惊呆了自己和白泽。 “唉!还是你有孝心,有些人就没那么自觉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里的不满孤独溢于言表。 “我以后天天来给奶奶请安了,保证一个月后,奶奶想都不想看到我这张脸了。”白泽嬉皮笑脸的哈哈道。 “你们事情也多免得耽误时间,我也不是爱拿架子喜欢摆谱的,你门两人隔个六七天来一次就行了!你们来一起来,一个人也就不觉得陪我无聊了,热闹热闹一时半会就行,我老婆子也没心力和你们多聊。”被白泽一句就哄笑了。 饭席中在老夫人的尽力调节中,她和他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一时老夫人让她给白泽夹菜,说着他的爱好和习惯,一时让白泽给她夹菜,一顿饭下来她对他又有了重新的认识。 三人吃晚饭后品茶时,白泽当着老夫人的面提起收音莲为通房丫头的事,老夫人一句不发,自道她们两夫妻的事他们商量解决不。她不参加。 最终,还是在白泽的强烈要求下,音莲被纳为通房丫头了,是她身为白泽妻子为其纳的第一个丫头,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丫头和小妾。 她和白泽之间的问题也许再也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问题,新婚几个月中间就夹了一个音莲,萧夕咀嚼着香软的水晶饺,觉得越发苦涩,连喝了几口甜汤,味蕾里越发充满了苦涩。充不开的苦涩,一直哭到萧夕的心里。 白泽声声誓言还能在自己的耳边回想,那时她坚信不疑的不顾女孩子该有的矜持,两个人十指交叉紧握在一起,对着夕阳发誓要一直在一起,他也发誓会对她一生一世好的。 听着白泽想方设法为自己纳通房丫头的话,萧夕只能默默无声、听天由命的等待宣判,“萧夕,我白泽不敢保证你一辈子锦衣玉食,但我能说我若娶你,我定会把你捧在手心。” 第468章 安心 现在,她还想问问他的誓言去哪里了,遥想“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识其凡,反思不思,亦已焉哉。”别人是婚后生活腻了,女子色衰容老,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过婚后恩爱。之前所说的恩爱两不疑,简直就是个笑话。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不知是嘲笑自己的愚昧无知,还是嘲笑白泽的满嘴胡话。 “你和玉檀新婚不就久,你就整日流连在外,如今给你个通房丫头,让你收收心也好。新婚三个月就往房里加人,委屈玉檀了,还好玉檀大度,你要以后对玉檀好点。” 白泽敷衍的应着,明显的口不对心。 晚饭过后,萧夕和白泽带着林妈妈和音璃两人,走在路间相对无言,一路上萧夕专心致志的数着步子走回房里。 走到院落时,白泽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里,却被林妈妈以“初一十五理当在夫人房里”为由,两人被迫在一起了。 “怎么样,白府少夫人,可比萧家的三小姐好当。”白泽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桌子上,手里拿着水杯,邪笑着望着萧夕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比被严厉的父亲表扬一顿还开心,心里一阵痛快。 仿佛在看一件垂怜小猫般看着困在小院里生死病老一生、可怜孤苦无依的萧夕,眼神里满满的得逞后的快乐! “你知道吗?你的伤心,就是我的快乐!”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直以来自己忍着厌恶,在她的周围加了自己的人,终于亲眼看到她心如死灰的表情。 “你……”她看着陌生的白泽,心里充满了复杂,“我要怎样才能赎罪,难道要我抵命吗?” “你少狡辩,赎罪,好啊!你死了就赎罪了,你去死啊!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呢?”大喊着激动得满眼的通红,头上的青筋凸起。 突然趴着桌子低声疯癫的说着:“也许你死了,我就能娶萧夕了,我和她说好的要萧头偕老,恩爱一生的。” “你的婚事你一个声名在外的小将军都做不了主,我的婚事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做主?”萧夕为玉檀辩解着,听到白泽没有忘记自己的话,萧夕心里充满了希翼。 “狡辩,大婚时若你不同意,我就能娶到萧夕了。”尽管萧夕放软了嗓音,还是刺激到了他,他大吼大叫着半点无平时的平和。 “我怎么没有,可我的姨娘还在府中,若我反抗,她又怎么办,她生我养我,我不能让她后半生凄凉无依。”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喃喃道:“我不能让她性命不保。”说着颜面哭泣。 看着她的哭得花掉的妆容不知问,为什么想到突然想到她喝醉那晚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心里软了半分,“可你……” 一开口白泽就不知该说什么,憋红了双脸。 “我们能够好好相处吗?就算为了奶奶安心好吗?”萧夕听到白泽变软的语气,商量着。 “哼——想让我给你地位?想的美!你死了这条心,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我要你一辈子活在忏悔中!”他突然握紧拳头,徒手锤在黑木桌子上,手上立即受伤。 她不知道为何又刺激到了他,看着他沾满血迹的手,心被紧紧的抓起来,奔跑向前,紧紧的抓着白泽的手,轻轻的哈气轻吹着。 看着她焦急不安的神情,恍惚间白泽看见了十岁的萧夕,萧夕十岁生辰,他带着她去郊外玩耍时,他爬树摘野果子时,不慎从树上摔下来,摔伤了脚。她惶恐不安眼神里情深意切的关心,美丽的杏仁大眼滑落几颗泪珠滴到他的手上。捧着他的手,一边哈气一边带着哭音问着他痛不痛。弄得原本很疼的他忘记了疼痛,只知道哄好眼前的女孩。 “萧夕”白泽情不自禁的轻声叫喊着,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颓废和苦涩,以及不可名状的希望。 “嗯……”萧夕一心想减轻他的痛苦,忙着吹气无意识得应答着。“痛不痛,白泽。”她抬起头,紧张的看着白泽。 陌生的脸蛋让他意识到他又把萧玉檀看成萧夕,心里焦躁不安的提醒他,他似乎疏忽大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未知的恐惧和对萧夕的愧疚揉杂在一起,如一股麻绳般翻搅着他的心。 一把推开萧夕,白泽羞恼的大喊到“萧玉檀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没人要,我捡来可怜的东西。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你永远都代替不了萧夕的。”站起身子掐着她的肩膀紧紧地压迫的着她。 “对不起,我不想你我之间这样……”,这样复杂和仇恨,她对着自己永远解释不清的事情,心里藏着深深的无奈。是不是这是他们之间大坎,永远迈不过去,也爬不过来,把两个人的心永远的隔在一起,形成了了恐怖的鸿沟。 “萧夕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责任。”萧夕忍着内心的煎熬,眼泪滴在自己的手心,刺激刮蹭在地的伤痕,洗掉了她捏着他手的灼热温暖宽厚的感觉。 “她不重要难道你重要?”白泽嗤笑着,想望着萧痴一样地望着她。“难道你喜欢我,嗯?”他从鼻子里散漫的发出‘嗯’的声音,“身份地位也只有你这种人想真的抓住。” 白泽望着她满脸泪痕交错,捏起她的下巴,左右摇晃如估量商品价值一般打量着的她的脸。她的脸啧啧……真可惜了这张脸。” 萧夕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句,紧张的睁大了眼睛,瞳仁里地倒映着他争恐的面容,看到从所未有的屈辱感,他露骨的眼神终于一刀刺穿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可惜呀可惜,可惜你这张脸就要在这无聊枯燥的院落里,残了一生无人欣赏。”白泽高高兴兴的抒怀大笑。 “我们之间非要这样彼此怨恨对方一生吗?你这样浪费了我的一生,难道没有浪费你的一生吗?你何必那么执着呢?”萧夕望着白泽的眼睛,不解的质问着,心里还希望他能够和自己放下仇恨。 第469章 情比金坚 “浪费,执着,哈哈!”白泽气愤无比的推倒眼前的座椅板凳,“你这个无心的人,你知道什么。你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的位子,还有脸问我,我的一生。”白泽直感觉怒火攻心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燃烧得只剩下三个字‘杀了她’。 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他的萧夕就会回来了,他也不用在青楼装醉、颓靡一生了,也不用折磨自己了。想着这些天既想要逼走她,又想逼萧夕见自己一面。 他望萧府送了很多信多没有回音,他很想见萧夕一面,但又怕她失望,自己承诺要娶她的,却娶回她的妹妹,他不敢想象她听到他要娶她妹妹时的失神落魄,更不敢想象她听到她妹妹嫁娶的热闹时的心痛万分的样子。 看着她纤细的脖子,白泽突然瞎想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脖子,如果要掐断需要多大的力气。 感觉到他在用带有薄茧的手在轻轻的摩擦着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的鸡皮疙瘩跳起,看着眼前恐怖阴深的白泽,望着自己突然邪魅的笑容,萧夕心里对他有着前所未有的惧怕,萧夕想爬起来离开可是双腿不听使唤,她用力向后退,可是被他用力的掐着下巴。 下巴恐怕已经脱臼,甚至骨折了,疼痛的感觉再次提醒她,眼前的白泽不在是年少时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他了,深深的后悔淹没着她的心,把她拖进黑暗的深渊。 “我错了。”萧夕有种放弃一切的直觉,今天不是她一无所有就是她和他从新的开始。萧夕决定把一切交给他。 脖子上的痛感超过了身上其他痛感时,萧夕煎熬的内心像被人丢到油锅里煎炸,痛彻心扉的感觉伴随着窒息的痛楚让她看到了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妖娆的开放。 她直直的望着他,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纹络都记在心里,那样到了孟婆桥上,自己喝下孟婆汤后还能记得他。他的一辈子都被她害了,她欠他的太多。 但愿来时他和她之间能做个平凡恩爱夫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生。萧夕痴迷的望着他,费尽力气的摸着他的脸,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怎么突然有了力气,萧夕拼尽全力的抱着他。 眼前迅速闪现着她们小时候的一幕幕,还有姨娘代替她受罚时的隐忍。 “嘣——” 随即她被推翻在地,头撞在地上,发出猛烈的声响。他放过了她,他还没有恨她到死的地步,他的恨意消减了。 萧夕躺在地上双手护着脖子,大口的喘气,眼睛里流下高兴的眼泪。撕扯着沙哑的嗓子喃喃道:“这么恨我?怎么不杀我?杀了我,不就可以为你们的姻缘报仇了吗?我断了你们的姻缘。” “闭嘴!”他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不是萧夕凭什么妄想代替她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她是谁?他喃喃的询问着自己的内心。 当自己丧失心智、一心想插死她的时候,他又看到了萧夕对他失望的眼神。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受到不公平待遇时、无可述说的委屈,那眼神像一把凉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他是越来越分不清到底谁是萧夕,面对她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两人牵连很深,那种缥缈模糊的感觉让他隐隐不安,脱离他控制的感觉,也让他感觉到愤怒。他应该对仇人深恶痛绝的,她对他的心软就是对萧夕的残忍。处于极度矛盾的他有时觉得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杀也不行,放过她更不行,他烦躁的抓自己的头发,想着她刚刚被逼无路时亟待的样子,心里更加烦躁。 “白泽,我们似乎走进了一块绝地,那里寸草不生,却又充满着希望。你放不下萧夕,放不下对我的仇恨,却又下不去手杀我,狠不了那个心,萧萧的浪费你我的一生。”她看着他懊恼的样子,低低的笑着嘲笑的两人凄凉又无可回转的一生。 看着她不停闭合的嘴巴吐出一句句他不想听到的话,还一直在逃避但好像逃无可逃,他的话逼着他承认这个事实,一刀的破开他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么可悲的看着他,仿佛像看着一个明明做错事,却不肯认错的小孩。他没有错,凭什么站在正义的角度,道德的立场上批判他。他也是一个无辜者。 “闭嘴!给我闭嘴!听到没有?”他承认,现在他有一点害怕她了。害怕她嘴里吐出他不敢承认的事实,又希望她能把他解脱出来。 与其说他厌恶他不如说他厌恶现在的自己。那样的无能,不能控制自己。 “闭嘴!闭嘴就能解决一切吗?你认为你们的婚姻是我破坏的,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她的身份证能够得上你们白府的门第吗?你娶她进来,现在能够让她幸福吗?”萧夕步步紧逼的质问着他。 “我……”白泽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些。自己也无法肯定,他真的能够让婚后的萧夕无忧无虑。 “不你不能够。”她突然又笑了起来,颓废极了。“你知道吗?即使不是我代替她也会是别的人代替她,你不了解生活在内院人的苦涩。她没有足够的家世,其实她嫁进来了,也会受到刁难的。” 萧夕想起之前在萧府别人夸奖白泽书时,自己的欢喜自豪和苦涩自卑,自己不安当他们的关系曝光时将面对多少苦难。 “而这一切的苦难都由她承担,如果你为她反抗家族,那么她将是妖媚之人,如果你让她委屈求全,也许你们情比金坚的爱情,能够躲掉利益的交缠,但难以逃掉一直以来的门第之间,你们之间将会出现隔阂。” 萧夕想起当初玉檀在她的房间,无意间看到她和他之间的信件时,对她说的话她心里的震撼和恐惧。 她突然发现现在这样也很好,她可以和他在一起,虽然之间有瑕疵,但只要她不放弃,时间能够抹掉一些。他现在也没有之前的想要杀死自己的仇恨了。 第470章 反驳 “你瞎说。”白泽一直以来坚信的一切都被推翻,自己的愿望仿佛是清晨的水滴一见到太阳就会烟消云散,心里乱糟糟的。 萧夕看着不知所错的白泽心里难受极了,用力的扣着自己的手心,说到:“我瞎说,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到现在还联系不到她,是不是?” “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不能够谅解你,非要逼着你在爱人和生你养你的家族面前做出选择。因为她退缩了。”萧夕无力的闭上双眼,不让眼泪从眼睛里流下来。用力的扣着自己的手心,让痛感带着灵魂走出自己的身体。 “不是,她很勇敢,她也很爱我。”白泽听到萧夕在污蔑他的爱人,气愤的对着她吼叫。 “不,她不用勇敢,如果她勇敢她就会在我嫁给你前夜,答应和你的见面,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两人也不会这样针锋相对。”萧夕理性的分析反驳着他逃避的观点。 “是不是你,你对她说了什么让她退缩了?是不是?”白泽颤抖的话语里充满了恐慌。 萧夕听到此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睛里哗哗流淌,心如刀绞:对不起,白泽,我必须打破现在我们之间的僵局,我必须让它从新开始。 “我和她说了她嫁给你后,可能面临的局面,她推退了”顿了顿,对着白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她已经彻底放弃你了”。 白泽受不了这样诛心的话,连连后退几步,呆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仿佛失去了一切。之前他联系不到萧夕时的焦急到害怕到如今的顿悟,如一把厉箭自插他的心脏。 “她,她只是生气了而已。”白泽失神落魄的低声说着,又像是辩解,也像是在蛊惑自己。头上冷汗直冒,一滴滴汗珠顺着脸颊,带走了脸上的红润。 “不,你我都了解她,萧夕不会生气三个月的。” “她放弃了。”萧夕一篇又一遍的说着,说着自己泪流不已。萧夕一面摧残着自己一面摧残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说着突然他口扑出大口鲜血。散漫了他的萧色衣袍,身体向后倒去。她哆嗦的爬到他的面前。 看着他瞬间苍萧的脸蛋,还在固执的坚守着,她的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这样。他消瘦的骨骼突出的脸。 “对不起,白泽,我们好好的行吗?你忘了萧夕吧!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试探的扶上他的脸。 “你休想”白泽颤抖的手指着她气愤的说着,随即又喷出大口鲜血,最后晕倒在地上。 萧夕握着他的手,紧张失措的摇晃着他,大喊着“快来人啊!少爷晕倒了!” 云层遮蔽了明月,风过竹林,沙沙作响,清凉的微风拂入室内。 “少夫人,少爷是一时情绪波动太大,怒火攻心,伤及肺腑,加上之前的担忧过虑、心里压力太大等累加在一起,使少爷身体一时难以抵御,我先开两幅药,早晚各一副看看,明天我再来。”说着老中医捋了捋他的胡子,望着萧夕摇了摇头。 “少夫人,你的身体也要自己关心。”望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完不等萧夕吩咐,飞快的收拾医药箱走了。 萧夕握着他的手,泣涕涟涟。 “少夫人,已经末时了,您一天不吃不喝,也该休息了。”音落看着桌上冷掉的饭菜,望着她紧促着眉毛担忧的说到。 “白泽,也一天没吃了。你饿不饿,你快点醒过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八宝饭好不好?”萧夕充耳不闻只对着白泽不停的说着话。 音落看着她魔怔的样子,六神无主,急得找来了在园中等待的的林妈妈。林妈妈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皱眉,心想:少夫人很是关心少爷,怎么两人关系会闹到如此地步? “少夫人您多少吃一点,如果你病到了,怎么照顾少爷呢?” 萧夕听到此话缓缓的回过头,看到林妈妈无奈的眼神想到才食不下咽的勉强吃了一点。就拿着毛巾给白泽擦汗润嘴唇了。 林妈妈对此只能无奈的离开。 白泽在动荡中感觉的心在不停翻滚,像有千斤石一般在碾压着。四周乌云密布,远处传来萧夕小时候叽叽喳喳的笑声和她的哭喊声,夹杂在一起十分诡异。 可是焦急的他还是大步向前,充满了喜悦。突然又有一声尖锐的嘶喊提示他前方有危险,接着是之前萧夕的“她放弃你了,她不要你了。”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硬生生的让他止住了步伐,突然远处萧夕小时候的声音烟消云散,接着地面就地动山摇。 再次撑开眼时,烛火幽幽,摇曳生姿,明明灭灭、星星点点柔和得似要化了水一般,在这蜜也似得银夜里空气中弥漫的桂花熏香让人昏昏欲睡。静谧的气氛中温柔在运量。 深吸一口气,肺部扩张的痛感直击脑海,忍不住发出声响。想起身,才发现身上伏着一人,乌黑亮丽的发顶,两人十指相扣,往下看是青竹色的缎面上衣,月萧色的襦裙。 沉沉地呼吸如小草般拨弄着他的心弦,看着她静谧安详的面容,有点无措,不知该不该叫醒她,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还是逃避的闭上眼。 音落推开门,推醒了萧夕,“少夫人,给少爷喂药时间到了。” 萧夕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音落看到她肿的核桃的眼睛,血丝满布。 “少夫人您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你也改歇歇了,就这样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音落不放心的说着。 “没事,药给我吧。”萧夕接过药,慢慢的喂了。 “少夫人,你没必要时时守着少爷。他醒来我叫你行吗?”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他吐血的样子,就这样眯一下,也休息了。”看着音落满脸的不认同,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她笑了笑随即严肃的说:“音落,不管怎样,你不可再去打扰林妈妈了。” “是。奴婢遵命。”音落面有不甘低声应答着。 “少夫人,你再眯一会吧!” 第471章 熬药 声音过后是一阵稀稀疏疏的衣服摩擦声,最后一切归于宁静。 他感觉到他的手被人细细的*着,再到手臂、腿,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你说你为什么发现不了我的好呢?我们就不能静心谈一谈吗?我有什么错,你说我改了不行吗?非要彼此折磨。”她气喘吁吁的说着那语气就像是在劝导不听话的小孩子。 最后在萧夕帮他洗脸完脸后,又沉沉的睡着了。看着疲劳的萧夕,白泽的心里微微酸楚。本想叫醒她,让她放心,回好好的休息。 就听到又有声音响起,而且越来越大,吵闹不停,不一会儿几个人清晰的吵闹声传入耳内。渐渐地把萧夕从睡梦中吵醒,听着她迷迷糊的打到椅子、绊倒在地的声响,心里有些烦躁。萧夕踉踉跄跄的扶着桌子站起来, “怎么回事?”看着音莲、音落还有几个她认不出来的人,一群人混乱一团。 “少夫人,音莲她硬要闯进来。”音落看着她自责的说到。 “少夫人”音莲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接连几个清脆的响头,“少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您就让我看少爷一眼吧!奴婢再也不生事端了,奴婢真的很担心少爷。”说着又是几个响头,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少奶奶,你一人在里面照顾少爷几天几夜了,您也累了,就让奴婢帮忙照顾下少爷吧!”听到音莲以照顾担心他,步步紧逼的话,萧夕心里越来越郁闷。气极反笑。 “少爷的药需要煎熬,你到厨房里去熬药吧!”萧夕看着眼前的一切毫不留情的说。这样大摇大摆的闯到自己的面前,无理的样子,让她想到之前在桃林的一幕。 白泽在房间里听到磕头的声音就知道是音莲来了,听到她如此声嘶力竭悲凉的哭泣,对她刚才的无礼行为,不由得心软了。高声喊到“音莲进来。” 听到这话音莲不由得欣喜,她上午在路上听到音落自言自语的说“大夫的药只开到了明天晚上,说醒了要换药,那是不是明天很有可能会醒过来。” 音莲才冒险的闹到萧夕的院子里。不依不饶的要求照顾少爷,希望少爷醒来的第一面看到的是她,在他的心里建好一个良好的形象,加重她的分量,最好挤掉萧夕照顾的辛苦。 此刻听到他叫他的声音,欣喜万分,心里小路乱撞,面上得意的笑容丝毫不知道收敛,理了理头上的几只六色珠花拂去衣袖上,嫩绿的对襟上襦裙衫,头上的发髻故意的留下两缕,腮边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的风情。 不可否认音莲这样打扮起来,十分美艳。但她看着音莲明显打扮的故意邀宠样,听到她还没怎么音莲,他就紧张的醒来保护她。心里空落落的。 一直以来她和白泽都是瞒着双方父母,她从来都不敢妄想在她受到嫡母的压榨时,他能够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扶她一把,听听她的委屈。 一直以来她在他的面前,都只报喜不报忧,就算心里再难过委屈也在他面前开开心心的,生怕他厌烦了她。 听到音莲抬头挺胸,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十分傲气的目空一切的走进她和他的婚房,手上的铃铛随着身体的轻盈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着萧夕情绪低迷的样子,音莲和她擦肩而过时贴着她的耳边充满嘲讽的轻“哼!” 白泽看到音莲进来时,心里放松了不少,至少他现在不知如何和她单独相处,所以他叫了音莲进来。但看到萧夕在一声不响的外面私自帮他关上门时,心里十分气闷。他还以为她也要进来的。 听到她带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几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胆怯什么。 “少爷,您还好吗?您先别起来,奴婢给您在您背后给你塞个枕头。”音莲急忙忙的上前,扶着他。 回头看到打开的窗户,不满的嘀咕着“生病了,怎么这么不仔细呢?”说着关上了窗户,隔绝住弥漫在空气中的桃花香。 看着他的脸,眼中的泪珠滚落下来,苍萧的脸宛若一朵遭了风雨摧残的花朵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十分惹人心疼。 “没事了。” “怎么没事,您看您一下子瘦了多少,您以后还是带着我一起,免得您生病了,都没人照顾。”音莲看着白泽对她的温柔,心里窃喜,想要抹去萧夕照顾的辛苦,故意担心的说到,心里还是有份担心。 看着她眼光里情真意切的担心,白泽想到了当初他从战场上回来时,萧夕看到他手上的伤疤时,也说过要陪他一起的话,心里看着和萧夕相似的脸时,脸上泛起温暖的笑容。 “别总是奴婢奴婢的,你在我面前就叫星星吧!” 音莲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宠爱,惊到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以后,也不用化这么浓的装束,脸上清淡些为好。”白泽看着她又惊又喜的样子冲淡了他心中的烦躁。 单纯娇憨的脸上浅浅的泪痕,白泽虎着脸,心疼道:“萧夕,别哭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会心痛的。萧夕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放弃我的对不对?” 说完笑起灿烂的笑容,静静地抱着她,要把她融进他的骨血里,静静地把脸埋在她披散下来的头发上,汲取她身上的气息,“萧夕……”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不满的低声叫着。 听着白泽乐此不疲的呼唤声,音莲知道是自己头发上的精油起作用了,她马上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嗯!”音莲满含羞涩的应着,眼睛里闪过势在必得坚定,不管怎样自己都将代替她。 门外残阳如血,西风叹息着穿过暮气深深的庭院,惊动原本沉寂的桃花枝桠,几片落花稀稀落落地飘飞,原本葳蕤芳华的桃花在期盼了一个冬天,坚强了一个春天温暖和变化无常后,被雨点恶狠狠的砸在地上,嵌入泥土里沾满了污秽,西风掠过院内石阶,飘向鳞次栉比的碧瓦红墙,吹灭了所有的阑珊灯火。 第472章 名分 第二天醒来时,曙光乍现之时,万物归于平静,昨夜的疯狂也已停歇,悄悄等候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窗棂外透入一丝微弱晨光。 一夜的风雨止住了,云层灰萧,朝阳不见踪影。 萧夕握着手上的玉佩,当初他把玉佩交给她时,身上的温度通过温润的玉佩熨烫了她的手。 她一直都没有走远,本来在耳房担心音莲走后。放心不了下人的照顾,他伤病的愧疚、担忧让她一直在耳房等待,等待他的召唤,更是等待他的发现。 发现新房里少了一人,可是为什么等到她的是心灰意冷的苍凉,在属于他们的新房里听着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和她的婢女一起厮混,口中叫的却是她的名字,萧夕感到十分的可笑。 她前脚祈求他们能够和和睦睦做个安稳夫妻,丈夫忘不了旧爱,气的吐血,后脚他拉着婢女上了床。为自己找了一个爱情替身。 白泽他的逃避让她瞧不起,他妄为一代天骄的小将军,如果嫁过来的不是她,他就这样用一个替身来敷衍她们的爱情、美好的回忆她的结果也不过是 他心目中的一道光影。 虽然她一直来都想他忘掉她,能够好好的爱自己,但她从未想过他竟以这样侮辱他们爱情的方式忘记她,她突然自私的宁愿他向前段时间一样醉生梦死。 是否过去就一直是美好的回忆。他们之间的美好只能存在于过去,但他现在玷污了过去。不可否认,她有精神洁癖。 风中和着他们兴奋的叫喊,突然让她有点厌恶现在的他。大病初愈的他还真有精力啊!萧夕苦笑着,嘴角的讥讽掩不住她的悲伤。 窗外风声呼啸而过,卷起大片惨败的枝叶,都说在莺歌燕舞的院落里只闻新人笑,不旧新人苦,但自己连算上旧人的资格都没有。 萧夕绝望的落泪,林间冰冷潮湿的空气,窜进鼻子,肆意的袭击胸口,每一次的呼吸都犹如吸入了寒冬的冰雹,冻的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一夜坐到了天亮,桌上的蜡烛早已被大风吹熄,房间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风中湿冷的寒气逼入她的骨髓。内心的苦涩刺激得她失去了直觉。 夜里的邦声寓意着已经五更天了。他始终欠她一个交代,不管如何她该回去,看看他怎么说了。 萧夕僵硬着腿,一步一步的痛苦着挪移到房前,就听到他温柔的哄音莲的声音。 “好了,没事了,不就是我们在睡一起了吗。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我……少夫人”说着又低声哭泣着。 “这件事怪不上你,我和自己的通房丫头发生关系还得经过她的同意吗?笑话,要是她……”说到这里他有点结巴了。心里有些摸不着的心虚。 但想着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自己怎么不行呢? “少夫人,也是大度之人,不会怪你的。” 白泽早上醒来时,看到音莲呆呆的坐在床上掩面哭泣。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看着自己在萧夕的房间正大光明的和她的侍女有染,心中一想到萧鑫然有些头皮发麻。 看着音莲不停地哭泣,有些烦躁本想训斥她停下来,可一看到她委屈,想到是自己强迫的心里有些气短。刚说出口的话又给吞进肚子里去了。想着自己怎么也不能不认这个账,先哄好她再说。 看到萧夕进门他逃避的手忙脚乱的盖住了音莲和自己,觉得没脸见她。 “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以后就不用在我这里了,你跟着少爷把,少爷也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你在他身边,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萧夕看着眼前,白泽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样子,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毫不在意的表情。自己在这里失去了少夫人的颜面,失去了爱情,她不能连自尊都没有了。 现在这个房间里,她是外来人员。似乎她又拆散了他和音莲。 “我来拿下衣服。”说着她就低着头匆忙忙的赶到衣柜里,胡乱找了一套衣服抱着它就逃离。 看着她匆忙的样子,白泽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夕抱着揉成一团的衣服,一口气冲到傍边的耳房,拿着衣服胡乱的搭着自己的身上,就想向门外迈去。 她答应过老夫人每天都要来请安了,她的一生可能没有丈夫的敬重和子嗣的护佑,只求无功无过做个画中的妻子。 看着窗外桃树枝桠上繁茂的生机勃勃的树叶,已经代替了桃花的绚烂,音莲是不是已经代替了她萧夕,也代替了玉檀。 一阵风吹来,树叶莎莎作响,风吹得头发乱舞搭在她的脸上,手手附上额头,觉得额头的温度直烫手,才发现手冻得冰凉到红红的。 正是失意时候,万事难。已是暮春时节,竟然还冻坏了手,萧夕不由得嗤笑自己到白府几个月,就过惯了少奶奶生活,可真迷失了自己,把自己精贵起来了。 刚走到院外的小路上,就听到扫地的丫头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哎你们知道吗?少奶奶和音莲的事吗?” “什么事?”丫头甲说到。 “嗨!还能什么事儿,不就是音莲手烫伤,少爷找少奶奶算账的是吗?” “才不是?你这都过去,太长时间了吧!明明就是少爷在桃林和音莲抱在一起,被少奶奶发现,少爷紧张的抱着音莲下少奶奶面子的消息。” “错错错,大错特错。少爷为了音莲到老夫人那里去,求名分去了。” “啊!什么名分?”显然一句话惊起众人,丫头都望着一人。萧夕才发现到她就是之前引起话题的那个人,她穿的在众人中比较精致,头上打了两个可爱的花髻,耳朵上带着银制的流苏耳坠。 脸上洋溢着得意的表情,“还能什么名分,当然是通房丫头了。难道你们还想小妾不成?那她要是怀上了往上走,不就是夫人了?也不看看她的身份。”说完扭了扭腰鄙视的瞧了一眼众人。 第473章 晴天霹雳 “是,在这府里我们谁也没你音墨姑娘身份高啊!音莲不就是个没有根基的外来人罢了。”一个人机灵的接茬道。 “对,她也就是运气好,音墨姑娘可比她好看都了。” “音莲可不就是没脸没皮吗?我可常看见她到少爷的院子里打着少奶奶的名义去晃悠。” 众人纷纷附议贬低音莲抬高眼前人。 越往后听爆出越多的秘密,之前姑娘变脸了,阴沉着脸向众人打断“好了,我话还没说完了,你们插什么嘴。” “这几天少爷被少奶奶气伤了,一直昏迷不信,结果一听到萧夕要教训音莲去””就什么什么也顾不上急醒了。昨天音莲照顾了少爷一晚上呢!” 萧夕听到最后越听越手脚冰凉,可笑自己一直被音莲当做垫脚石。要是玉檀知道了肯定气的会咬牙切齿的报复回去,可惜白府少奶奶是自己。 骨子里的息事宁人的性格是不受宠庶女的天性吧! 萧夕不知道自己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可能是被白泽给摧残的吧! 萧夕听到众人齐声的跪地请安声,接着就是萧冉为了他们的颜面教训他们的话,听着像是针对议论她的话。 “少夫人再怎么不受宠,她也有资格针对自己瞧不起或瞧不起自己的,怎么你们有人有胆量试试的吗?” “在白府瞧不起少奶奶,也就是瞧不起萧家出来所有人,就是与我为敌。” 萧冉笑看着轻柔的对众人的萧冉有种真假难辨的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眼前对她既有恩又设计陷害她的人。 只能看着他慢慢选另外一条路离开。 走到老夫人的院落门前,才发觉自己没有带音落来,怪不得一路上自己走走停停总觉得像少了什么。 “萧夕丫头,你受苦了!”老夫人一脸心疼的望着她。 听着老夫人的话,她不由得泪流满面,抱着老夫人失声痛哭。 “……”老夫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等到萧夕发觉时,老夫人面前一片濡湿,她脸上的哀伤被羞愧代替。 老夫人毫不在意,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也就是说说,难为你惦记着。也好,让我这儿热闹热闹。” 萧夕只知道僵硬的陪笑着,心里总是想着白泽和音莲的事,在老夫人这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上午,期间打破了两个茶杯,,烫伤了一次嘴。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昨晚的事早就传遍了府里。 “玉檀丫头,我看你来府中也有段时间了,也该适应府中的事物了,这几天我把账本交由你罢,也好让我这老婆子轻松轻松,你说呢?”老夫人敛下眼底的尴尬,满脸的关心。 萧夕听了这话迟钝的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要把家政大权交给自己,她是要替白泽补偿她。 如果对于从小被重点培养萧玉檀的来说,也许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补偿。可是,对于萧夕这个从没接触过财政管理的泥腿子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萧夕僵硬的笑道:“老夫人,不必如此。”说着低头不好意思,作为白府少奶奶的她什么都不会,一身毫无才艺琴棋书画都是半斤八两,又不熟悉管理家务。自己真是一无是处,还占着少奶奶的位子,萧萧添笑话。 老夫人看着萧夕更加苍萧的脸,一阵无奈,原本嫁进来时圆润的鹅蛋脸现在已经瘦成尖下巴,水汪汪的大眼衬着更加小了,刚开始脸上精致的妆容现在寡淡成眉间的两点闲愁。 “身为白府少奶奶的人,也该有点实权。”看着萧夕还想要张嘴推诿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点失望,但想着是不熟悉事物,开门见山的说到:“这是你分内之事,可是觉得我交代的不够清晰?” “没有,但是我怕做的不够好,一时上手难免手忙脚乱,能否让萧管家搭把手帮忙熟悉。”萧夕慌乱的解释道,看着老夫人眼底的迷惑,心里心虚不已。 听到此处,老夫人知道她是担心,并不是嫌隙她交劝晚了。 “也好,前段时间,我让萧管家接手了一部分事物,看着他已经十分熟练,再来你和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也十分熟悉。” 萧夕走出老夫人的院落时,一阵微风吹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衫已经湿漉漉的搭在后背上。自己终究不是萧玉檀,但要想在这大院里呆下去,自己就必须是三妹。 看来也只能找萧冉帮忙了,他们把她送进来,肯定是必有所求,现在萧冉还没走说明他们的目的还没达到,自己必须在他走之前成为萧玉檀。 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白府侧门外了,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和自在悠闲,心里十分想念在萧府的无拘无束日子。在白府中几个月一直想林黛玉一样的伤心自怜去了,都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什么样子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心里既渴望向往大脑不停的催促自己,又犹豫不定的放下手脚。在她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在脑袋里两小人打架时,一声清脆的笑声唤醒了她。 “哎呦!嫂子,这是在表演什么戏法吗?还是不会走路了?可是准备学自己的侍女般卖弄姿色故作笨拙来夺宠?”看着眼前满脸讥讽的白兮茹萧夕不由得想扶额。 不知为何她一进府里,她就对她诸多不满意,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遇见她时免不了一阵冷嘲热讽挖苦一帆,要不然她就善不甘休的跟到她的卧房里直到骂人为止才会神清气爽满脸笑容像打了一场胜仗似的,满誉而归。 “兮茹,好巧。”萧夕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左顾右盼调转话题而言字之。 “可不巧呢!”她从鼻孔里发出轻轻的不屑的声音,抬高了下巴,“我可是每天都来请安的。可不像某些人,一个月才来一两次。这是巴不得十台大轿来请她。把自己当成了公主不成。真是没有一点孝道,如今皇上大尊孝道,你如此不孝,岂不是觉得皇上的话不对。” 第474章 管家权 她找到一点缝隙都会大做文章的讽刺着人。可不又抬升到孝道和忤逆皇上的话的份上来了。萧冉听着她刻薄的话语,不由得眉毛皱在一起,再说毕竟他也是从萧府出来的。 “大小姐,你这话可不恐怕言之有误,请安来的少是老夫人体贴少夫人刚进府,短时间难以适应,这是老夫人对少夫人的关怀,还请大小姐理解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看着萧冉对她毫不留情的指责,冰冷的语气表示着他极大的不满,白兮茹气得满脸通红,恼怒不已的对萧夕恨恨的看着。 “我……”白兮茹不甘心的辩解着,委屈的咬着嘴唇着,盈眶红红眼泪在打圈,欲说还休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看着她这样,萧冉不好再加指责放柔了语气,对着她轻柔的说着:“不管怎样你也不该如此口不遮掩,白府和萧府的长久关系不能因为你的话毁于一旦,你是白府的大小姐不能损害自己家的利益。” 说完看了眼萧夕对她说:“你要管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中午我来和你说说。” “什么?”白兮茹很是惊讶的尖叫着,“奶奶要把管家权交给你?” “嗯!”萧夕看着她瞪圆的大眼,不知道自己给她的映像有多差劲。 “你能做什么?”白兮茹迟疑的打量着她,极力寻找她的闪亮点,最后嫌隙的说到:“你连我都摆脱不了,还管理整个大府。不行,我得给奶奶说说。”话还没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 萧夕无奈的看着兴冲冲的白兮茹,回头诧异看到还没有离开萧冉。 “好了,既然她已经离开了,那我们去你那里吧!”萧冉挑眉看着她,平淡的说到。 “你要时刻记得你是萧玉檀,在白府也只有萧玉檀没有萧夕,现在也不知道老夫人他们开没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你在白府是有萧府、萧大人给你做支撑的,你不能畏畏缩缩。” 萧冉看着她一再的害怕出错,账目一页看了几遍都不敢下定段的样子。心里才知道她和萧玉檀有多大的差别,皱着的眉毛一直没送松开,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喂喂叹口气,一阵无力。 “嗯!”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只能放柔了语气对她说:“今天现在时间不早了,这样账本你先看着,明天我交来你一些别的。” “啊!”沉浸在账本中的她才缓缓回神,意识到自己看的时间过长,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然讪讪的笑着。 萧冉不由得扶额感情自己之前萧说了看来自己任重道远,他又耐心的说了一遍。 “要是出错了……” 萧冉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道:“出错了有怎样,谁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难为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只要你不犯下大错,老夫人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萧冉知道现在必须先把她克服心里障碍,一时也急不得,需要缓缓而求之。 “今天就到这里,你慢慢想。” “啊!”萧夕心里低落落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畏畏缩缩的。 “没事,你先看看。”萧冉看着也知道她尽力了,只能安慰她,“有些事是日积月累的,一时想要改变很难。只要有心什么事都会成的。” 听着他鼓励的话,她暖暖的笑了笑。用力的了点头。 “少夫人,萧管家走了啊!”音落惊讶的声音打断她埋在账本里的思绪。 “嗯!”萧夕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闭着酸胀的眼,音落熟练的上前揉了揉,脸上充满了后悔。 “之前,让你上来端茶递水,也不知道某人害羞的跑到哪个角落里躲着去了。”萧夕笑着她满脸通红。 “少夫人,奴婢没有。”音落嘴硬的狡辩。 “少夫人,萧管家还会来吗?”音落忍不住问到,仿佛有点不打自招的架势。咬着唇娇俏的笑着。 “他交我看账本,你说来不来。这好以解你的相思之愁,你说对不对?” “少夫人”音落急得说不出来话了,只能憋红了眼。 “走了吃饭吧。”萧夕看着她一脸沉浸在爱河中不可自拔的样子,劝解她不要一头栽进去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收了回去,暂时放过音落。 微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一天能管理这么大一个家。 她自己当时喜欢白泽时也是这样,时时刻刻都念着他来看自己,来了又怕见他,不来又念他。三妹知道后劝她放下心思,两人差距太大。可惜自己还是一头载进去了。 “怎么了,少夫人不和胃口吗?”音落看着萧夕迟迟不下筷子望着菜肴发呆。 “没有很好,音落你……,算了”萧夕想到白兮茹也喜欢萧冉,依着白兮茹的性子知道音落也喜欢萧冉还不知道怎么为难呢! 萧夕放下筷子,直直的望着音落,让音落不知所措,“音落,你说萧管家人好不好,性格好不好,是不是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喜欢?” 她极力做一副好奇的样子,“我不知道!”音落听到此处一脸的苦恼。 “音落你可知道,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但越是美好越神秘就越有毒,无奈抢的人还很多,他们中毒已深却义无反顾。” 音落嘴唇在不停的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满脸苍萧,心里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血淋淋的挖出。 “音落你虽是我的丫鬟,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姐妹,我希望你幸福,乘着自己中毒不深,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萧夕看着音落挣扎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忍,闭着眼把所有的一鼓作气的说完。 “他对我挺好的。”音落还想抵抗道,不知道是抵抗她的话,还是为自己的心狡辩。 “心落他对谁都好,前几天我看到他和兮茹在一起。兮茹是个骄傲的人。”“音落,这汤太腻了,我想喝点茶,你去帮我泡壶来。” 她看着音落落荒而逃的样子,看着桌上的菜肴嘲笑自己,自己的事情没理清楚,自己做不到的却来教训他人。 第475章 联姻 看着放在床前的一叠账本,深深叹口气,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叹气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晚上萧夕看着账本才发现一些眉目,比如一个鸡蛋,一青菜的价格都在不停变动,少时几文钱多时半两银子。菜的数量变化无常,有时四担有时十但。 越看萧夕的眉毛皱的越深,从她嫁进来这几个月时间,府里用钱花费比前几个月多了一陪。她的花费并不高,和平常在萧府的差不多。 账本恐怕被人做了手脚,萧夕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一切都必须问过萧冉才知道。 “少夫人,该吃早饭了。”看着音落的突然出现,看着大萧的天色,萧夕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了一天的账本,眼睛酸痛不已。 “音落几时了?” “少夫人辰时了。您没睡觉?”音落看着萧夕满眼红肿,眼底满是血丝。心疼道“萧管家也真是催你什么?管家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什么?音落你该叫我起床的。”她苦笑的看着天。 起身看着皱皱的衣服,一脸笑得望着“唉!音落你也不满萧管家了?” “奴婢这不是心疼娘娘吗?”音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深怕她又说什么锥心的话。 萧夕迅速的穿戴整齐,迈大步伐往前厅去。 到时萧冉已经在那里侯着了。看着她裙带翩飞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少夫人,何事那么急?”萧冉一脸不满的看着她,感觉自己昨天萧说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抱歉!”她看着他黑黑的脸,不好意思的讪笑着,腹诽着“人人都说他脾气好,自己迟到了一小会就黑着脸,哪里好了?”想带到这不由得撇撇嘴。 看着她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他语重心长的说到:“少夫人,您是萧玉檀,一抬头一跺脚,都是要有规有矩的。刚刚的大跑是要不得的。” “我……”不是急吗?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还只是个下人,下人等主子吩咐有什么要不得的?” “还有,你的院子太散漫了,我来了半天竟然也没人端茶递水。” 萧夕被他说的满脸通红,羞愧不已,但不可否认自己的院子的确是一团糟。之前已经被老夫人指出一遍,可惜自己也不太会管理下人。 之前在萧府也经常和下人打成一片,自己的娘亲也是下人出身的。自己更不好为难他们。 “他们,”萧夕本欲为下人们辩解两句,但看到萧冉伶俐的目光,话又吞回肚子了。 “你知道为什么音莲能够当上通房丫头吗?” “白泽,他……”说到此处,萧夕再也说不下去了。眉毛颤抖着厉害,本就没有休息的眼睛更加酸胀。 “不,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这不仅仅是少爷针对你,少爷的作用只是导火索,诱发了你和下人们的危机,主要是你的问题。” “我……”萧夕惊讶不已。 “是,你的问题在于你的不作为,你的纵容成为你现在生活的混乱。” 萧夕呆呆的望着他,心里充满了不服气。 “就萧府而言,夫人和老爷的关系怎么样?”萧冉优雅的端起茶杯,悠闲的拨弄着水面上的细碎茶渣。 “母亲和父亲相敬如宾和睦有佳。”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么老爷最宠爱的是谁?最喜欢的女儿是谁?萧府正真最有实力是夫人还是哪位姨娘?”萧冉浅浅的尝了口茶,微微皱眉问到。 “最宠爱的是小姨,最喜欢的女儿是玉檀,最有实力的是……”萧夕说到此处抬头望着萧冉。 “嗯!你想的不错,最有实力的还是你娘,因为你是萧相的女儿,写在族谱在的养女。你是萧府喂一一位见过皇上皇后的人。那为何你的娘却没有实权,只有宠爱呢?” 萧夕听到他咄咄逼人的话久久不语,是了,自己和三妹交谈过程中知道三妹不喜欢夫人管着她,对夫人的不喜在自己面前也从不掩留。 但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和夫人急眼过。一直以来她都在外人面前和母亲表现的很亲善。 “因为小姨是丫鬟出身。”萧夕几番运量后才有胆吐出话来。 “因为她是丫鬟,所以不可能凌驾与夫人之上,纵使她再有才华,再和老爷心意相通。而你三妹再是才华横溢,也只能借着萧相的女儿身份,徒留的是束手无策。”萧冉长长的叹口气,不知道她的错觉他的气息里充满了苦涩。 想着三妹总是笑颜灿烂,大的笑容融化了萧府的压抑和寒冷。她和姨娘在萧府多受她的照拂。以前总是羡慕三妹的聪明受宠,但从没想到她为此付出多少代价。心里压抑了多少苦楚。 “今天说到这里,我就给你讲讲,你三妹为何能在萧府受宠,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她对萧府有利用价值,恰巧萧相没有女儿缺少联姻用具。” 听着他的语言里流露着对萧府的厌恶。萧夕也不在介意他帮助萧家使她易容了。恐怕他留在萧府也是有所压迫。 心里对萧府心里慢慢的有了仇恨。想到父亲和母亲对三妹的笑容亲切,不知道里面充满了多少算计。 轻咳一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才反应过来她一直看这他发呆。萧夕脸有点红红的不好意思。 “好了言归正转,你是接了你三妹的后班,现在你是她了,她之前的努力都是你的了。唉!可惜她想不开既然看上了那么一个人。”他仿佛对三妹的际遇很惋惜,恨气不争。 “你现在的一言一行在都代表着萧相和萧府,不然以你这段时间的不作为,为什么老夫人还要把家权交给你。” “……”萧夕看着他久久不语,内心充满了震撼。自己以为老夫人是心疼她。 “知道萧相在朝廷的地位有多高吗?”看着她懵懂不知的样子,萧冉低头喝茶掩尽眼底的精光。“朝中大部分的文官都是萧相的门生,尚书省直接掌握在萧相的手上,相当于皇上的命令下达都要受到萧相的首肯。” “知道萧相为什么要和白府联姻吗?为什么要选你三妹吗?” 第476章 称号 萧夕从没想过这么多,一时间脑袋接受不过来。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绪。 “因为萧相想要更大的权利,他已经伸手到军队了,这是一场战争,不是皇上胜利你们荣华富贵落空就是皇上逐渐成为萧相的傀儡。这是一场有意思的战争。” 说到末尾他低笑出声,眼眉上挑一脸玩味的看着她,“你是萧相链接白府的桥梁。你三妹虽说是萧相女儿但一直生活在你父亲身边,既不显眼又能起到作用。” 萧夕呆呆的接收这一切,感觉天地灰蒙蒙的。一切都充满了计较和阴谋。她和白泽都是这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不知道白泽知不知道这一切,他是接受还是反抗,当大臣不应该食君禄领君命吗?如果失败了那会不会所有人都会没命。 “你也不必在意这些,成为白泽的妻子不一直是你的愿望吗?如今阴差阳错虽说你是以你三妹的身份和脸,但到底还是得偿所愿并且还是名正言顺的嫁进来,说起来还是你赚了。” “但是你却是很目光短小,不说别的就单说你和白泽的私奔早已被双方父母知道,就算你们逃离成功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的未来,他本可以是位将军,结果被你折断了翅膀,你能保证他永远像当初那样爱你?那现在的音莲是什么?” 萧夕被质问的说不出来话,她不确定白泽还是不是喜欢她。 “我是不是一直都不很称职?”萧夕低落的闻着,手不停的扣着手绢。自己占着少夫人的位子但一直都没为任何人分担什么。 “账本看到哪里了?”萧冉并不言语只问着她问题,她突然被转移话题也不好再问,称不称职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每天就像天上的浮云孤等着白泽的原谅和到来。 “看完了最近的一本。” “哪一本?”萧冉终于抬头看着她说话了。 “你最先给我看的,厨房的那一本。”萧夕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等待她一夜辛苦的夸奖。 “嗯!那其他的你看过没?” “啊!”萧夕没有预料到一开始他的要求就那么高,只能讪讪的笑道:“还没有。” “那给你一刻钟,你快速的翻一遍。”说着他随便从一摞账本里挑出一本递给她。 一刻钟后,他扣响桌面,萧夕从账本中抽出思绪,抬头揉着太阳穴,本就没睡好的脑袋在看了混乱的账本后越发的疼了起来。 “怎么样?”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他笑着道。 “账目没有之前的简洁明了。”萧夕不满的看着着这账本回答道。 “之前的是我加工后的,这是老夫人交给你的。” “啊!”萧夕看着他,就是之前的账本是他写的,那么混乱的账本被他理得清清楚楚,条例分明,心里充满了感激。在萧夕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放下了对萧冉的戒备和仇怨的心。 “不是每一份账本承上来时都是整理归纳好的,有的错乱不堪,你保持平和冷静的心里,要在错乱中发现问题。” 听到他说到这里,萧夕酝酿着开口“萧管家,我发现近短时间账本府中开销突然变大了,而且我院子里的吃食穿住方面没有花那么大的银两。” 萧冉抬头审视着她,大量的目光让她想到了之前给三妹教学的夫子意外中发现她的女红不错的审视的目光。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怀疑其中有人做了手脚。”萧夕说完就看着他,期待的等待他的答案。 在她殷切的目光下他难得的点了头,赞许道“不错,以你的速度发现其中问题确实进步不小。那你准备怎么办?”萧冉继续问到。 “我……”一时之间,萧夕思绪全无,“你的院落开销变大明显是别人从中馈贪利并想把它嫁祸在你头上,你既已知晓此事就任由它发展下去,到不可回收的地步?” “不……不是”萧夕为自己想逃避的想法脸上烧的慌,深吸一口气告谏自己不能再逃了。拽着手里的帕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言辞回答道:“我知道自己还不够上少夫人的称号,我会努力的。”萧夕挺直了腰板,肯将有力的回答道。 “听说老夫人送给你几个丫鬟婆子?” “嗯!”萧夕在不知不觉中思绪已经完全被他主导,“一个丫头和林妈妈。” “老夫人送丫鬟来的原因知道吗?” “帮我打理院子。” “不,她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萧冉不容置喙的打断她所有的思绪。 “要不然她不会到现在才插手。观望了这么久突然送人来无非是已经疑心了。”萧冉讥笑的望着她。 “那……” “无妨,只要你快点上手就行,嗯!”萧冉望着门外思考着,手扣着桌面不缓不满的敲着。 “今天就从你的院子开始,把你该做的都做了。首先管教好自己的身边人,确保自己身边人无异心无奸细。” “开始吧!我看看你的能力。”说着大声叫出音落叫她宣下人们中的管事来花厅。 “少夫人,奴婢一直恪尽职守守着厨房这块地,事无巨细都亲自上手,连老夫人都赞不已。”萧夕就叫了她一声,她就仰着头迫不及待的开口堵着萧夕将要开口的话。厨娘管事低着眼底闪过精光,眼睛转的老快。 想着萧夕这段时间对府邸事情不闻不问的样子,她减了吃食她也没有官管,一开始是碰见音莲这个心眼多的丫头偷换了她和萧夕的吃食,以次充好慢慢的她也偷奸耍滑的减少菜肴。 萧夕看着她的眼角的不屑和脸上不以为然的样子,感情自己这段时间的宽容,认为吃食主要是填饱肚子没必要为难麻烦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倒是纵容他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 “放肆!”萧冉重重的放下茶杯,脸上蹦的紧紧的,眉毛皱在一起。 厨房管事听着萧管家的声音吓了一跳,脊背抖了抖硬着头皮,“萧管家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老奴在任上干了十几年,从来都没有过错,少爷一都是伺候的。” 第477章 纸兜不住火 管事不知怎么说到动情受委屈似得泪流满面,“少爷从来都没说过我们下人半句的。”说着拉下所有的下人。 “刘娘子,我说了你什么吗?你就在这里大喊大叫起来了,怎么这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觉得我还不能问你两句了。” “奴……”刘娘子一时被堵,心里慌乱不已,本想先声置人吓住少夫人就了事了。在她心里萧鑫然就是个草包,实际本事没多少,只知道琴棋书画这些没事用的东西。 “音落!” “在,少夫人请吩咐!”音落一听到萧夕叫她,立即大声的应答,给她以支持。 “告诉她我的一日三餐的改变和克扣。”萧夕看着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理对她厌烦至极。 “少夫人的早上由四个小菜和一个萧面馒头一碗精米粥到现在一个小菜一碗小米粥,中午五道精致的菜肴和一碗汤也变成了极简单的素菜。晚间就重复早上的菜肴。”音落说完刘娘子的头就更加低了。 “敢问刘娘子,少爷也是变来变去的菜肴吗?你们的小动作,都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萧夕冷笑着环视下人们,心里闷闷的自己一直觉得姨娘也是下人出来的,自己和他们也高贵不到哪里,事事为他人想。却不想养出祸患来,账目里漏洞百出。 “这……奴婢只是想着少夫人吃的比较少,再加上这段时间菜米涨价,府内一下子多了一位主子应付不过来,为了节省府内开支就少了。既然少夫人不愿意为府内重担分一份力,老奴这就吩咐厨房里恢复正常运营。” “好一顶大帽子,既然采买困难,白府已经到了如此节省菜肴开支的份上。”萧夕脸上维持着笑容,但眼底已是万丈寒冰。 “那么我身为白府的儿媳当然要为白府分忧,萧管家马上帮我清点嫁妆,不管怎样我都要尽分绵薄之力。我立刻交钱给老夫人。还要请教老夫人为什么如此节省开支了,账目上的支出却是越来越大呢?” 刘娘子已经完全呆恁在地,双眼无神,望着萧鑫然嘴里念念有词。“少……少夫人,不要啊!”众人慌乱不已的劝解着她,不敢低头看她。靠近刘娘子的管事,推了刘娘子一把。刘娘子才惊醒过来。 “少夫人,是奴婢错了,奴婢贪利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少夫人饶命啊!”刘娘子噔噔的磕着头,慌乱不已的叫喊到。 其他人也慌乱不已,想着自己的乱事,如被通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看到少夫人要拿假装接接济自己不知道会怎么样对待他们。 “安静!”萧夕冷眼看着原本各怀心思的人这一刻才知道纸兜不住火,才知道悔意和慌乱。 “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那么,萧夕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思考着缓缓道:“考虑到之前你说不好管的事情,那么我会在这两两天找新人来接替你的职务,但之前的你贪掉的必须全部都给我吐出来。” 萧夕拿着桌子上一直被众人忽视的账本,读了起来“五月七日,少奶奶茶壶一套三百银子,新衣五件一千银两,但我记得我的茶壶一直从成亲用到现在,没有再换新的。我收到新衣只有一件而且再市面上也只一百两。” 萧夕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脸上涨得通红。 “我一直觉得各位在白府劳心劳力这么多年什么事情规矩的都该知道,如今是我想错了。”萧夕气愤的看着众人,指甲紧紧扣着手心。 看着兢兢战战的人道“我无心要罚。但你们实在太过大胆,这账本我就作废七天以后我要看到新的没有错的账本,把你们吞的全部原原本本的给我吐出来。” “音落,帮我捏捏肩膀。”一天下来,萧夕神经过度紧绷,脑仁突突的跳,身体不负重荷,过度疲惫的眼睛看东西已经模模糊糊了,听萧冉语重心长的话她不由得反思自己的错误。 萧夕身体叫宣着罢工,但她不甘心想到院子下人们看着她笑话的眼神。她不是不知道所有人都不在心里认同她是白府白泽的妻子,可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把自己困在院子里,当做自己没有嫁到这里。 但今天萧冉复杂的话,让她知道阴谋的围绕,自己如果再不振作,恐怕连少奶奶的位子都不在了。 “管家权是地位的象征,既然已经到你的手里,你要是让它溜走了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萧家宗族不止你一个女孩,白泽也将迎来一位贵妾。那么你将会被架空,你没有丈夫的宠爱尊重,连空乏的名分都不存在。” 萧夕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萧冉淡不可闻的话,配合着他敲击桌子的声音敲醒了她的心,她的不作为无非是想等待他的心痛,可惜她错了他不会心疼。 既然得不到爱那么就握住手里唯一有的实实在在的事物吧! “少夫人,你今天终于教训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坏人。”音落高兴的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你可不知道平常他们平时可懒散了。院子也不打扫,花草也不除,天天在那里无所事事,家长里短、芝麻大点的事在和人一起争斗不断。”音落撅着嘴,气愤不平的数落着他们的过失。 听到此,萧夕才知道自己的院子已经被自己放任弄得乱成一团了。自己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看着音落闪亮的眼睛里溢满了高兴,整个人活力四射的样子,再看着镜子中自己,整天抿着嘴,眉梢上风霜,不过二八年华却是满脸的无精打采的憔悴。心里一阵羡慕。“少夫人,奴婢是不是说错什么了?”音落气愤的话一股脑倒完后,才发现她一直都没说话。 “音落我是不是很失败,没有丈夫的痛爱和尊重,没有做好妻子对丈夫的事事关心,也没有做好妻子应该的打理好做好一位贤内助的事情。怪不得所有人都无视我。” 萧夕低落的笑着自己的无能,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混乱杂在一起呛人得想哭又哭不出来,心里难受的后悔不已。 第478章 规矩 看着自己的手,想起所有人对断掌孤苦一身的断定,心里说不出来的烦闷的。 自己现在什么也没有抓住 音落接不话,只能岔开话题为主子辩解道:“少夫人,没有您刚来白府还在适应中,这不就慢慢适应了吗?” “你不用说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过失。萧夕漫不经心的摸着衣服上的线孔。 …… 一连几日的紧张集训后,在恶补了一大堆的账房知识后,萧夕终于可以慢慢的看懂下人们送来的奇奇怪怪、记录得杂乱无章的账本,想着萧冉能够把它整理的井井有条、一目了然,觉得自己还差的远。 萧夕一只手抓着话梅,一只手拿着《九章算数》看的津津有味,在慢慢接触后也觉得算数也不必话本乏味。渐渐地也喜欢上那种解答出各种难题的欣喜如狂的高兴。 在不知不觉中,萧夕的自信也在慢慢的建立起来。从处理事物时时不时看看萧冉的目光行事,到后来萧冉渐渐地能够单独处理事情,萧夕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慢慢熬出来的学徒,在经历重重考验后终于可以出师了。 此刻,萧夕恰意的坐在椅子上,手不紧不慢的轻弹着桌面,整个人慵懒无骨的样子。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丝丝竹香,撩拨着她的头发。 萧夕动了动身体听到脖子骨头摩擦的咯嘣声,萧夕摇头晃脑的扭了扭脖子。把书卷着捶打自己发麻的腿。 “少夫人,你这个样子萧管家又该说你了。”音落看着她肆无忌惮的行为无奈的提醒到。 自从她开始管家时,萧冉就请了林妈妈教习她的言谈举止。一坐一抬手都要有严格的要求,现在她不说言谈举止优雅动人,但到底是落落大方起来了,从小家碧玉的谦卑到了现在大家闺秀温柔可人。 但这一些萧夕毫不知情她在慢慢的察觉到自己的伤春悲秋时间越来越少,毕竟既要学习礼仪举止又要管理家务。 刚开始她每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看起来简简单单的行礼都有很多细节,单说端茶就有许多讲究,萧夕每天练了几百次终于可以端庄稳重优雅的品茶了,感觉到她之前的礼仪教程是萧学了。当初学的时候,在许多细节上自己的确太过敷衍塞责。 时间太少,恨不得每天二十四个时辰,有时顾不上吃饭,每天晚上都是累到直接爬在桌子睡着了,有时半夜突然惊醒又继续看账本,没办法自己做任何事上手很慢,理解能力有限。 在收获到自己实力的同时,她也感觉到身体的疲倦,渐渐手脚冰凉,坐的时间长了起来时长时间的眩晕感,自己的视力也越来越差,远处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对面走过来一个人都要猜好久。 静下来时,萧夕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时为了什么,但感觉到充实感,仿佛静下来世界都静止了,然后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彷徨。萧夕在忙碌的时候很少想到白泽,仿佛自己做不完的事情时,她才没有精力再去为他哭泣苦恼,才能把他带给自己的痛苦忘记。 “少奶奶,已经午时了再不吃饭,就过饭点了。”音落看着她入迷的样子无奈的打断她的思绪。 她前段时间忙碌起来经常忘记吃饭,一次半夜白泽被萧冉强扭着到她的房里,看见她还在吃饭时,就立了规矩说厨房只在饭点集体煮饭,过了饭点厨房不再另外单独生火,美其名曰减少下人们的工作量,体贴下人。 但她还记得他看到自己吃饭时立即颁布命令时的欣喜,说完话后看着她挑衅的眼神。 “马上就把难题解出来了,算完了就吃饭,你先领回来吧!”萧夕看着算到一半的题目心里痒痒的,头也不回的回绝了她的话,很期待它的结果是否正确,每次正确的答案都是对她极大的肯定。 音落别别嘴一副‘信你有鬼’的表情望着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和萧夕商量道:“少夫人,你放一放手下的事,要不边吃边看?”虽然她知道边吃边看对身体不好,但总比饿肚子强百倍。 “不行,”她斩钉截铁的拒绝,“边吃边看不合呼吃饭的规矩。”虽然她也很想这样。但自从被林妈妈发现后苦口婆心的劝解后,再也不敢了。 好不容易能够改正过来的错误不能再犯,贪了一时方便,又让自己犯错得不偿失。 …… 等到萧夕看完整本书时,已经夕阳西下了,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身上,柔顺飘长的头发金黄金黄的。清风带着余晖的温暖撩起她的刘海亲吻着她的额头,发丝伴着飞舞的纸张那样肆意。 看着飘到到处是纸张,萧夕有点头痛好不容易提前完成了萧冉的任务,还没松口气,这下又有忙的了。 白泽怒气冲冲的赶过来时,看到就是这番美景,他余晖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宽大的衣袍空荡荡的在空气中如浮萍般可怜无依。 秋风中她消瘦只剩下只剩下孤独的背影,看着他莫名的心酸,心里涩涩的堵的心慌,眼里不由得闪过迷茫。 萧夕感觉的背后发热,隐隐察觉到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直直的射向她的心里。 萧夕心里发毛的回头看到白泽,藏青色的衣袍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沉闷,眼底的乌黑称得整个人都很颓废,他的衣服上褶褶皱皱还是昨天的一套。 从下人们的细细叨叨中,她知道他又去青楼了,果然很是风流倜傥啊,空气中飘荡着甜腻的胭脂水粉香味,萧夕很不喜欢这种浓郁的香味!萧夕苦涩的笑着。两人顿时相对无言,视线在空中交会,不清不明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里。 “少爷,你现在怎么来了,现在还没到晚上呢?”萧夕慢步上前,嘴角扬起不多不少的微笑弧度。 白泽本来找她算账的,但看到她时心中荡起莫名的情愫,心中的气就莫名的消散了,不过听到她的一声少爷又勾起他的气愤,“少爷?” 第479章 资格 白泽摸着下巴,嘴角的讥笑显而易见,眼睛一眨也不眨,压迫的盯着萧夕,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慌乱。 躲避的看向天边的夕阳,夕阳微弱的光芒给大地笼罩了一层薄薄的袈裟,云朵披上金辉,聒噪了一天的知了也慢慢的在暖阳微醺中安静下来了。 白泽看着逆光站着她,如仙女下凡般,周身笼罩着美好中带着几分苍凉的况味,心里竟又平添了几分闷闷的压抑。 “少爷,可唤的是我?”白泽看着她规规矩矩分毫不差又落落大方的样子,才惊觉她改变了不少,往时见到他的怯弱委屈中饱含毫不掩压的惊喜。 如今在她的脸上很难发现,他有点几分怀念她以前简单得可以望到底。 “是。”萧夕几次开口都不知该说什么,望着他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能用一个最没用的‘是‘总结。是他听到自己叫他白泽时,他凶狠的吼着她不配。她唤他白泽他都生气,唤丈夫、夫君后果不堪设想,她也不愿自己去伤他的心。 “呵呵”白泽望着她无奈的表情,想到她看到自己的不耐烦的话语,想着自己那能被她嫌弃,要嫌弃也是他嫌弃她这个罪人,她哪里来的资格。 “妻子怎么看到丈夫就这般不高兴?”白泽急需发泄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内含的亲切让两人都愣住了。 萧夕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心跳的越来越快,来不及做出表情就被他的一瓢冷水破没她沸腾的心。 “也是就你这样你还真不够资格做我的妻子,行个礼歪歪扭扭的矫揉造作的很,真是东施效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嘲笑自己所有的努力,萧夕忍住眼泪不让它落下,因为他说既然自己费尽心机的嫁进来,那么所有的委屈都是自己该受的。看到她落泪就像看到猪挖洞一般可笑。 “老夫人和萧管家都说我学得很好了。”萧夕心里有点受伤他看不到自己的改变,果然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萧夕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不上不下,堵的厉害。 “是吗?可我看的的确确是丑陋得不堪入目。”白泽看着她仔细的思考,后说完还用手护着眼睛,嘴角的不屑显而易见,非要挑破她的颜面。 萧夕不得不承认白泽果然了解她,知道如何一句话戳穿她的心。 浑身但说完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白泽心里还是不痛快,最后举止无措的摔袖落荒而逃。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要说的话还没说就被搅乱心绪了。 等到他回来时,萧夕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他望着空空的地方一阵懊恼。 再见时,已是月上梢头,萧夕拿着半年前的总账本细细的看着。昏黄的炷光映在她的脸上,清冷的面容上泛起安详,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摆手退下音落。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萧夕是貌美的,她有着和萧玉檀完全不同的气质,如果萧玉檀是灿烂的红玫瑰,那么她无异是墙角的昙花,在没有开放时并不让人一眼记住,当她积累了一定的时间,以一种灼烧每个人姿态绽放。 “音落,水”萧夕看着看着,头就晕晕沉沉的,摆了摆头让音落送水来,洗个脸清醒一下。 一直没有回音,萧夕也只是皱了皱眉,自己的房间只有她一个大丫鬟,她没能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很正常。 突然伸到自己眼前一个茶杯,萧夕吓得一跳,手里厚厚的账本砸在脚尖,脚尖的痛意让她龇牙咧嘴,惊慌失措的瞪大着双眼望着突然站在一旁的他,眼里充满了惊恐。 看到她如吓坏的兔子,白泽不道德的哈哈笑了起来。望着自己的眼神终于不是千丈寒冰,眼底盛满了敞怀的笑意,他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接过他的茶杯,就捧在手里。 萧夕平复心跳后,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成亲以来他就没有在自己眼前笑过。萧夕一时看痴了。 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白泽如一个小孩子恶作剧后看到所有人吃惊后的开心,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到整整齐齐的头发乱成一团才收手。其实他傍晚时看到她轻柔的发丝就想摸一摸。 “白泽,你笑起来真好看,要常笑啊!”萧夕痴迷的望着他脱口而出。融洽的氛围顿时僵硬,萧夕觉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突然,白泽眼底的暖意不复存在,浑身散发着寒意,脸色冰冷恨恨的望着她。 萧夕看着他的变脸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以前萧夕的常用词。记得自己还强硬的要求他不准对其他的女人这样笑,因为这样太迷人太蛊惑。现在这算是自己砸自己的脚吗? 萧夕苦笑着,看着他等待他的愤怒和咆哮,白泽像是想起什么双眼泛红血丝满布,全身都包裹着恨意。 伸手死死的掐着萧夕,她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里的空气稀薄的眼前发昏。指甲掐进肉里,也抑制住她的昏沉,可她不想也不敢,一旦她受伤林妈妈就肯定告诉老夫人,老夫人又会责备他,他就更加恨她瞧不起她了。 白泽看着她闭着双眼认命抵过的样子,脸上泛起青,心里慌乱的放手,萧夕重重的摔倒在地,头磕到地上流出大片的血迹。 白泽心里慌乱不已,那重重‘嘣‘声敲在他的心里,看着殷红的血不断地向外涌出,他掐着她脖子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愤怒的表情被慌乱掩盖。‘嘣‘音落和音莲拉拉扯扯的闯入,萧夕看着两人诧异的眼神,音莲满脸的眼泪挂在脸上,格外的好笑。 音莲看到萧夕神神秘秘的微笑,不由得心虚,恐慌的躲到白泽的身后,拉着白泽的衣袖,他也看到她的笑容,觉得心里突然出现可笑的愧疚感。 在音落的呼喊和摇晃中,她觉得头更昏了,萧夕想安慰音落,却发现几次吞吐都发不出声音,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她听到音莲模糊的哭啼声,吵的她头痛欲裂。 第480章 传言 最后他低声的安慰,声音低柔的醉人,自己如今也只在梦中听到。最后他被音莲拉走了,轻轻的脚步声伴着哭泣格外的刺人,不由得的心里痛恨起他的狠心,也更加厌恶音莲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满屋子是人,叽叽咋咋的声音炸的她太阳穴直抽,慢慢声音清晰起来,白泽似乎不管不顾的在对大夫咆哮,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伤痛的存在。 “她怎么还不醒?”声音里充满了不信和不耐烦。 “少夫人,两次撞伤同一处,上次伤痛尚未完全恢复,这次再添新伤,故而昏迷未醒。” 其中有人嗤笑起来,“她怎么不醒,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萧冉一脸的玩味,不屑的望着他。 “萧冉,我告诉你,你只是萧家丢到白府的一条狗,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他气急败坏的冲萧冉吼叫着,恨不得撕碎他他脸上虚伪的笑容。 但又莫名的不安,看着他的包含深意的笑容莫名的不安。 “少爷,你怎么这么气急败坏,是在掩饰什么?莫非你喜欢上少夫人了。”萧冉笑容继续放大,直视着白泽,直面的压力扑面而来。 白泽看着小萧脸的萧冉,心里气的牙痒,“我会看上这种女人,蛇蝎心肠的矫揉造作得连给音莲提鞋都比不上。” “闭嘴”萧夕突然用力发声,她实在是越来越听不下去白泽混账的话语了,如果萧冉在他心中是一条狗,那她又能高贵到那里呢?她连音莲提鞋也比不上,呵呵哒! 白泽惊讶的看着突然睁眼的她,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不忍看她的眼睛。但一想到她在外人面前大逆不道的喊自己’闭嘴‘,心里难免不平。看着他们 “呵!一应一答正是好呀,你们两人正是天应之合呀!”说着还鼓起掌来,脸上璀璨如花,但眼底无丝毫笑意。 “你……”萧夕望着他这样,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认识过他,现在的他还是之前那个在她生辰抛下一些,陪她一起谈天说地的他吗?还是那个在雨天和她一起呆呆傻傻的淋雨的他吗? “萧少爷,侮辱自己的妻子和下人有私,对你很有意思吗?还是你特别喜欢和别人有私情,所以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萧冉立刻和他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脸上还是一贯的笑容。 “放肆!”在军营里生活了多年的他,那里能够辩得过闯南闯北,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白泽有种被人查抓住小辫子的不安。 自知自己一时气愤说错了话,但话已出口,又被萧冉步步紧逼,心里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余下只有萧夕不帮自己的恼怒。 “难道如传言所说你喜欢的是萧夕?”萧冉脸上扬起探究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萧夕越来越不知道萧冉这样赶着白泽是为什么?白泽本就是爆燥性子,吃软不吃硬,一再僵持不放,对他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萧夕按捺不住想开口,打破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想到白泽这段时间的劝导和他的相处,总觉得他不是鲁莽的人。 现下府里谣言满天,萧夕的声誉也不大好,往后进府就难做了。而且若让萧府知道自己和萧夕有私,恐怕萧夕在萧府原本难熬的日子更难了。 “怎么可能,我才不喜欢萧夕。”白泽在一段时间的反抗后,知道自己想娶萧夕为妻必须搬到萧玉檀,所以在自己赶走萧玉檀之前,他不能让她难做。 萧夕身形一怔,心里万刀割心搅得生痛,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吗?他已经不爱自己了。那她来到这里又为了什么。萧夕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凭萧出现又凭萧消失殆尽。 萧夕哆嗦着毫无血色嘴唇,脸上的肌肉几次扯动都不知如何发音。 “那满府说你爱萧夕的谣言就都是假的了?”萧夕沙哑着嗓子,身子摇摇欲坠堪堪扶住桌子。 “你……”白泽没想到一直不吱声的她突然发声,才发觉他们是逼自己为了萧夕的声誉去帮她扫清谣言。看着萧冉狐狸的微笑,他也突然笑了起来。 “当然是假的。”白泽急忙的答道。看着他不假思索的样子,萧夕心里如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说不得。 “放心,明天谣言就没有了。”白泽走进,扶着萧夕的腰,在她的腰腰肢处使劲一按,萧夕内里骨头的崩裂声,额头额头冷汗直冒。身体如筛糠般在不停的颤抖,但被他轻轻一扶身体动弹不得。 “萧玉檀,怎么样你的小聪明达成目的了吗?看来我一直都太仁慈了,才让你有恃无恐,联合萧冉来陷害我,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你给我等着。”白泽亲昵的撩起她耳边的长发,贴近萧夕的耳朵,哈着起气轻轻的说着。 萧夕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救的看向萧冉的方向,才发现萧冉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怎么,你的老相好没看到你和我的亲昵很失望。”他放开她身上的手,立即拿起身上的手帕擦着,看到萧夕盯着自己的手帕,笑着说:“怎么介意,猜猜它是谁的。”他抖着手帕,挑邪的看着她。 说着把手帕丢给萧夕,扑面而来浓郁的牡丹香味夹杂着胭脂味,呛着她不停打喷嚏。其实不用猜看着白泽满身的胭脂和酒味就知道他又去青楼了。 “白泽,我和萧冉清清萧萧,绝无苟且之私。你不用再拿不存在的东西做文章。”虽然不知道萧冉明知道自己是萧夕,却挑起白泽对萧夕的否定,但不管怎样萧冉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照顾不作假。看着他眼底的怒火,她知道他又迁怒她了,她不知该感谢萧冉帮自己扫清谣言树立家威,还是恼怒他故意挑起怒火,最终却是她一人来承受。 “笑话,这里是白府,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说话,我说你们有私,你们就有私。”他讥笑着说,“不过,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点小聪明,知道联合萧冉,但你看萧冉以前帮不了你,现在也帮不了你的。” 第481章 私藏 他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慢慢的摸索着,情人间的暧昧却让她心乱如麻,她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招数对待她。 “等下!”萧夕拉着他的手,哀求着他,“你真的不喜欢萧夕了吗?”说话带着哭腔,但还是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白泽嘴角遏止不住的扬起“怎么,现在假意关心起你姐姐的私人感情了。你配吗?” “吧!” 萧夕的嘴巴脱臼了,她就知道他不会让她好过的。她冷汗直冒,脸色已眼见得速度快速苍萧。 可她不甘心,不想一直在不安着他的感情,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 “怎么,痛吗?萧相义女,痛吗高高在上的萧大小姐。”白泽满脸解恨的表情,“不是能说会道的吗?巧色如簧的你说不了话了吗?我就让你知道说不了话的痛苦。”白泽粗鲁的拉起摔在地上的她。 “明天我会让你看场大戏”白泽邪魅的笑着,温暖的眉间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白泽由原本的温暖变成开始的暴躁再到现在的阴郁。他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看什么看!”看着萧夕盯着他神游太虚,心里心虚,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萧夕不由得苦笑,手和脖子估计有是大片乌青了,每次他碰自己就是伤害的开始。 但更痛的是拉拉扯扯中,骨头的再次拉扯,她只能尽可能的赶上他的步伐。 把萧夕拉到卧室后,不管萧夕的伤势把她床的方向,推过去。萧夕一时没防范,她的手臂撞到床,听到清脆的骨头声。费力的举起手看着它软塌塌的,她的手似乎也脱臼了, 小时候经常笑小孩纸走路崴脚摔倒,还笑话他们娇气,现在自己也这样了才知道自己的无知。只有痛在自己身上,自己才能体会。 看着她爬在床上久久不动,他转身就走出去。 白泽出去就叫来了下人,一时要看书一时要喝茶,下人们看到少爷好不容易来这里,都满面笑容的卖力伺候着。 之前半个月来一次,每次都是怒气满满的离开,今天看到他两次踏足,快到了晚膳时间还没走了,这是要主动在这里就寝,还是头一回呢! 但下人们满腹心思的窃喜还没酝酿完,就破灭了。 “怎么办的事,叫你拿个书来要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偷奸耍滑去了,即刻起去浣衣房。” “你给我拿的这是什么茶,府里采买的都是今年新鲜的碧螺春,你这是去年的。看看浮着面上的渣子,你竟然敢私藏,看在你是少夫人精挑细选的丫鬟份上,我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去前院领赏四十大板。” 因为他的到来而热闹的庭院变得哭声连连。萧夕想去制止他的行为,几次爬起,但因为骨头断裂又几次跌落在地。 萧夕管的是后院,前院由白泽以男人的地方不适合总是有女人进出为由,驳回了她掌握前院的权利。前院基本都是他的人,她暂时也只收买几个边缘的下人。 不含水的四十大板,人基本就费了。白泽你这样废掉一个人,这还是那个正义感十足的你吗?还是那个说要保家卫国,让穷苦百姓安居乐业的你吗? 能进房伺候的都是她的二等丫鬟以上的人。白泽短短一句话,一个由头,,就把她的好不容易挑选的几个近身丫鬟给处罚了。 她不敢想象这是不是他早就预谋好的,让她受伤再去打击她的势力。 不一会就听到,白泽又叫人进来,片刻他就寻着各种各样的缘由痛斥下人。指着下人们满口怒气的吼着,话里话外说着她的管教不严。 萧夕遏止多时的眼泪再忍不住了,他明明知道老夫人让她来管家,他还在自己刚刚上手树立威信,有自己小规模尚不稳定的脉络时,打击他们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如此的不讨喜。 指责要音莲进来伺候,让下人们学着音莲点,别天天困在这院子里把自己看得有多高,没规矩的。 “请着专人教导,也不过如此。”白泽在那里大声说着。她知道这一句是所给她听的。 在下人们兢兢战战的哀求中,在他们吓破胆前,他终于斥退了下人。 不一会儿,音莲娇滴滴的声音通过门窗传到了她的耳边。 “少爷。”音莲在门边的地方站着望着他,生怕殃及到她。但水雾的眼里流露着真真切切的情意。 “上来”他的话里的笑意显而易见,话里的温柔醉了她的耳朵。 “少爷怎么想起奴婢来了。”音莲颤颤巍巍的上前,听到院子里的人被发落的七七八八,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笑容也有些颤抖的僵硬。 “怎么想你还不好嘛!我还要把你放在心坎里疼呢!”白泽搂着音莲,挑着她的下巴,戏谑的欣赏着她的虚假。 “少爷,奴奴……”音莲话不成句。 “慢慢说,不急来喝口茶。”说着就要假装上前亲自倒茶给音莲喝。 “奴婢不敢。”音莲虽然半月未见少爷,也想重获新宠,但白泽今天的确不正常。 “别怕啊!要不我把夫人身边的音落给你。嗯?”白泽轻着嗓子,哄着她。 “你怎么一见我就哭呢!是不是在她身边受委屈了,不怕告诉我,我把他们都揪出来打一顿。”白泽爱惜的擦去她的眼泪。 音莲不明所以她还没哭呢!少爷就说她哭了,她本是想抒发下自己的思恋之苦,随即也狠狠地掐了大腿肉,逼着自己掉了几滴眼泪。醒悟过来,少爷这是要给里面的少奶奶难堪,之前自己就轻而易举得了通房丫头的身份,如今少爷想要演戏,自己陪他演戏好处更少不了。 音莲逐渐大胆起来,软如无骨的贴在他的身上,双手贴在他的身上,抬头对着他的脖子哈气,眼里充满了挑逗意味。 白泽哈哈大笑起来,似打非打的拍在她的脸。两人大明大萧的调戏在一起。 “少爷,门还没关了。”音莲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娇媚可人,又充满害羞。 第482章 痛彻心扉 “小妖精,等着我收拾你。”说着打横抱起她,用脚勾着关上门。毫无顾忌的来到她的眼前。 看到她双眼无神空洞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原先想象的高兴、窃喜。看着她这样心里更加烦躁,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让开。”他粗鲁的推开好不容易爬了几尺的萧夕。 然后和音莲当着她的面......混重的叫喊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的婚床上*......抹去了她眼底最后的光彩。 她孤坐在那里,看着床前的蜡烛一点一点燃尽,滚烫的蜡烛油溢出来,沿着蜡烛身爬行留下一串泪痕,刻满精致花纹的蜡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丑陋不堪。 白泽,直至今日我算是知道你的无情无义了,你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位少年了。 萧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天的晚上,明明之前学习时觉得时间是那么的快,现在感觉到时间如蜗牛爬行那么慢。心在他们的声音中煎熬。 当第一缕阳光一步一步怕过窗棂,照在床上的两个人时,萧夕死死的盯着白泽安稳的睡容,眼底的暗伤照在她的心里。她一动也不动,维持这样呆呆的样子一晚上,如果不是偶尔眨眼,音莲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音莲得意的望着她笑,眉梢里的情味还未消退,伸出青紫的手,手慢慢摸着她的被子,浮着被子上触摸白泽。慢慢向上摸向白泽的脸,勾勒着他的鼻眼。 这是萧夕一直想要的生活,和丈夫相爱而婚,每天晚上看着他的面容而睡,两人互相取暖相互依偎在一起,早上依旧看着他的面容而醒。 这样的场景不知幻想过多少次,梦见过多少次,如今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的面前,但动作的主人却不是她。萧夕不知用什么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痛彻心扉。 白泽在音莲的触摸下醒来,看着她不老实的动作不由得烦躁,拂去她的手。翻身眼光和萧夕撞上一起,看着她布满血丝肿的像核桃的眼睛,脸上干枯的泪痕,整个人憔悴的不成人样。 心里突然被哲了一下,“少爷,少夫人盯着奴婢好怕啊!”音莲看到白泽被萧夕吸引住目光。不安的拉了拉白泽。 看着她眼底痛恨的目光,白泽心里一惊,随即又想着该给她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忤逆他,吃里扒外。 “怕什么,她已经说不出来话,还能教训你吗?”白泽凉凉的望着她的小把戏。 “说不出来话了?哑巴了?”音莲一惊,声音又尖又大。 “对,哑巴了。”白泽闷闷的笑着。萧夕不懂她不能说话有什么好笑的。 白泽赤裸着从被子里出来,音莲也出来,身上全是他弄出来的*。白泽流氓的打量了一番,笑着。 “帮我穿衣。”白泽笑完后脸上一本真经,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爷您,知道衣服在那个衣柜吗?” “翻一翻不就出来了吗?” 音莲大胆的打开萧夕的几个衣柜胡乱的翻找白泽的衣服,伺候着他穿衣。穿好后柔弱的跌倒在他的怀里。又是一番调戏,娇笑。 “音莲还没穿衣服呢!少爷真坏,把音莲的衣服都弄坏了。”音莲做出苦恼的表情。皱着眉头望着他,眼底余光紧盯着萧夕衣柜里新的衣服。 眼底贪婪的显而易见。 “你挑一件就好了。”白泽望着萧夕吃惊的表情,故作大方道。 “这......” “你要是为难,那就算了吧!”白泽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看着他满脸的无情的样子,萧夕才知道原来他对刚刚温存过的音莲也没有几分真实的情意。 自己萧夕在他的心里又有几分情意。萧夕突然想通什么,呵呵的笑了起来。扯着伤到的骨头,嘴角流出暗红的鲜血。萧夕还在呵呵的笑着,她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眼底胀胀的但已经流不出来眼泪了。 白泽看着她桀骜不驯的样子,怒火攻心,流血伤着了也不说还自己折磨自己。无名的怒火中,他忘记他刚刚说过她不能说话了。 “起来。”白泽拉着她,把她抱在床上。萧夕一沾着床,就想起他们翻来覆去的场景。空空荡荡的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搅动起来。 她忍着痛拂去他的手,翻身摔落在地,爬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她不需要他的可怜,一切都拜他所赐还假惺惺干什么?谁知道之后又是什么灾难。 “少爷”有人在试探的喊叫。“少爷,您起了吗?老爷叫您马上过去,否则后果自负。” 白泽定定的看了她一会,拽着她手臂的手放下,对音莲说“既然,她不舒服,你就照顾下。” 说着他就急匆匆的走了,留着心怀鬼胎的音莲来照看她,他是好心做坏事还是存心的?萧夕苦笑着,自己听之任之的看着音莲收捡着床铺,拿着她撕碎的衣服在屋里到处晃悠。 音莲也不怎么管她,自顾自的在屋里晃荡得萧夕头疼,可惜萧夕收不出来话,只得满眼厌恶的眼着她。音莲走路一扭一扭的,苗条的身形更加妩媚,越发妖艳,同时有种刻意摇曳生姿的怪异感。如一望女子要端正规矩大相径庭。 萧夕感到这段时间恐怕不止她在变,所有人都在变,音莲终于在她的床边摸着她的被子做坐了下来。望着萧夕眼眉上挑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风骚,但因太过刻意,又有几分雕琢的痕迹。 音莲望着她邪魅一笑,向她跑了几步后慢慢上前,直视着萧夕:“少奶奶,萧玉檀,你现在不能说不能动,是不是落在我手上了?”音莲笑着挑起萧夕的下巴,眼底太过兴奋,手上几分颤抖。但又极力镇静自己,脸上似笑非笑、极力镇压的表情显得几分滑稽。 看着萧夕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气愤不已,一把抓起萧夕头上摇摇欲坠的发簪, 说着突然用力拉起她,又故意放手把她摔在地上,萧夕已经在地上摊了一晚上,如今双腿麻木,摔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她也感觉不到痛疼。 第483章 颜面 见她被摔倒在地仍然不吭一声,甚至连多余的神情也没有,音莲心中莫名不那么爽快。对上她那双沉静的幽深的眸子,哼笑出声,音调妩媚得有些怪异:“怎么了,少奶奶,你干嘛这么看着奴婢呀?” “奴婢知道您怪奴婢,但这也不是奴婢要的呀。少爷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眉角上挑,别有一番风情。 也正是这番风情,让她名正言顺爬上了白泽的床榻。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奴婢,但又有几次真正的把自己当作奴婢看过? 因为吐了血,萧夕的喉头如同烈火焚烧,听着她那虚伪做作的话,此刻更是如鲠在喉,她死死的咬着发萧的唇,一双眸子更如死水一般沉寂… 音莲几次三番的作怪就像是捶打在了棉花上。她撇了撇嘴,没了和她争斗的兴致。 任是傻子也看得出,这少奶奶,大势已去。日后,谁来做少奶奶,还不一定呢! 白泽不在,屋子里也没别的人来伺候,音莲仿佛就成了这屋子的主人,打开垂涎已久的黄花梨木衣柜,目露贪婪之色。 “哎呀,少奶奶,您可别怪奴婢,这可是少爷要奴婢挑的呢。” 话虽这么说,音莲却多看萧夕一眼也没有,葱萧的手指眷恋的从那一排衣服上划过,动作极为自然且优雅,仿佛真成了什么少奶奶似的。 她慢悠悠的当着形容狼狈的萧夕穿起衣服,打开妆奁,径自挑了一支合眼的珠钗戴上,似笑非笑的朝萧夕看了一眼。 “少奶奶,还是让奴婢把您扶起来吧。可别被凉坏了身子。” 萧夕是没有力气爬起来,此刻,也只是稍稍抬起眼睑瞧了她一眼。若是她有那么好心,此刻萧夕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可怜。 果然,音莲故作姿态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还没有把人往上拽,指甲就已经不怀好意的用力掐了上去。 萧夕被磋磨了一夜。此刻又被恶意伤害,眉头蹙起。却仍是一声痛呼都不曾出口。 音莲娇美的脸庞因为暗暗用力而扭曲,见萧夕仍然是一声不肯出,红唇紧抿,随即,却又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来。 萧夕再嫌弃这肮脏的床榻也无济于事。无力的被扶着靠在上面。 音莲收回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抚了抚耳边的鬓发,语调娇柔的道:“那少奶奶就好好休息吧。奴婢就先出去了。” 也不等萧夕有什么回应,她昂着下巴,步步生莲的走了出去。 想也知道,如此一身精致美丽的装扮,又从少爷的主屋里走出去,府里的下人们会作何感想。 萧夕的浑身都在痛,像是被打断了全身的骨头,但此刻,这样的痛完全抵不上她心里的痛楚。 白泽…… 她痛悔自己曾做过的决定。 虚弱的依靠在床榻上,屋子里还有一摊她方才吐下的血迹。空气中的味道愈发不好闻,目光又从凌乱的床铺上划过,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隐藏住眼底的湿润。 此刻,白泽心思略有些杂乱的来到了白德的跟前,才踏入门槛,白德隐藏住怒气的声音冷冷传来:“给我跪下。” 白泽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见他片刻没有反应,白德狠狠的拍桌,口气比刚才还要冷冽几分:“逆子!现在连我的话也听不得了?” “爹。” 候在身边的下人被吓得头也不敢抬,谁也不知道他忽然发了什么火,比白泽还要茫然,且瑟瑟发抖。 宽阔的屋内,气氛沉寂了一瞬。 接着,一只青花瓷的茶碗狠狠的被掷在地上,摔得粉碎,白德怒叱:“跪下!” 竟是有些要让他跪在碎瓷片上的意思。 白泽一狠心,撩开衣袍,竟然就跪了上去。 “少爷…” “这…” 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却都在白德的怒容下隐了下去。 见到白泽跪下的态度,白德的口气略微有所回转,质问:“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白泽的心头莫名一跳,烦躁,沉稳着口气道:“孩儿不知,还望爹明示。”膝盖下的疼痛,让他的心里反倒没有那么郁塞。也暂且把早上看到的萧夕那副让他心烦意燥的画面忘却。 白德放在桌上的手攥了攥。再度把怒火往下压了压,这才开口道: “……” 等白泽回去之后,才知道,萧夕病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伤到,身上脱臼又有些骨折。 音莲得意的媚笑着。 只不过承宠一次,便如此嚣张,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程。 一个不受宠的白府少奶奶,照这样下去,过的未必比一个受宠的通房丫鬟要好。萧夕自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以一种狼狈的姿势倒在地上,半点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仍由人搓*扁。 音莲得意够了,自己从衣柜里拣了件眼馋许久的衣裳穿上。 她虽然还是丫鬟,但前头已然添了个通房的名头,就是套上一件少奶奶的衣裳,应该也是不过分的吧? “那少奶奶便歇着吧,奴婢这就退下了。” 装扮好了,音莲还嘲讽着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丢下萧夕一人,自在的离去了。从前就已经不把她当回事,昨个儿尝满了甜头,更是不把她看在眼里。 萧夕有口难言。心头酸楚。 昨晚的那些事,即便白府偌大,不到小半个时辰,也都传遍了上下。 这也是白升恒怒气之下传来白泽的原因。 成何体统! 作为老爷的,自然是管不了儿子自家的*。但无论怎么说,所谓的规矩是怎么也不能乱的。 他怎么能和区区一个通房丫鬟,在主屋里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白升恒还不太明了先前的一些事,否则现在的怒气还要更为蓬勃,看着儿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狠狠的拍了拍桌子:“逆子!” “你把你正妻的颜面至于何地?把萧府的颜面至于何地?” 这厢还没了,那厢,老夫人拄着拐杖激动的赶来,劈口就是一句诘问:“白泽,你这个混账!你都做了些什么混事!” 第484章 秘密 身边赶忙扶着她的,正是前不久才被派去身边的音璃。 因为昨日白泽的发作,院里的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音璃刚被派来没有多久,因为院里人手足够,每日也不用做什么杂事。 别人都不敢近前,她是老夫人的人,倒是不怕,主动的要将门打开,询问询问少夫人的情况。 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回应,音璃不禁有些慌了。 “少奶奶?您在里面吗?”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窃窃私语倒还是敢的,音璃也大致得知了一些不堪的真相。心里还挺同情这位少奶奶的。曾也是受宠的萧家小姐,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名门正妻。何苦,要受到这番凌辱和磋磨? 可悲,可悲。 萧夕哪里发得出半点声响,只是竭力朝门口的方向爬去,用并没有脱臼的一只手敲响了门。 音璃听见了动静,动荡的心方才微微的放下。一面打开门,一面小心的说:“那奴婢便进来了。” 门扉打开,看见了萧夕,音璃掩住嘴差点没忍住尖叫出来,隐隐想到了一些很不妙的事情,慌里慌张的要将她扶起来:“少奶奶,您怎么在地上,奴婢扶您起来……” 她好心的行为,给萧夕带来更大的痛楚。 眼见着她的脸色苍萧,额角落下汗水,音璃有些束手无策:“少奶奶,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明明是好心的,却一次次加重了她的伤势。 “少奶奶……” 忽然,有一只手推开了音璃,将萧夕整个人抱起来。 音璃惊叫一声,看过去,就又被吓了一跳。 往常温和待人,脾性温顺的萧管家正站在她的旁边,脸色阴沉得像是冰冻起来,不似他平日里的神情。 “去叫大夫来。”他冷声命令着。 音璃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去啊!你要看着她痛死吗?” 音璃连忙应声,提起裙摆踏过门槛,匆匆的去了。她很快的叫来大夫去了少奶奶的院里,也飞快的朝老夫人的院子里奔过去。 白府惯用的大夫给萧夕验了伤,竟没想到伤的有这么重。 脱臼倒是好解决,就是骨头有些裂开,倒是要将养一些时日。 老夫人知道这后续,气更不打一处来,骂了孙儿一通后,又怒不可遏的让人将音莲押了过来。 那桩子事是淫秽不堪。但也不到要惩罚孙儿的地步。她唯一想要教训的,就只有那不懂事的通房丫鬟。 “跪下,你可知错?” 音莲被叫来时,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瑟瑟缩缩的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不忍责怪。 老夫人冷哼一声,“本来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能好好的伺候阳儿,你若是不想安稳便早些说,让人把你快快发卖出去,省得在我白府里翻腾不休!” 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要不是白泽想,她一个小小的通房,又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儿来? 音莲娇小的身形更为颤抖,一双莹润的眸子也看向了白泽,写满了求助之意。嘴里也似极为惶恐的说着:“奴婢不敢……” 白泽便真的站了出来,带着些不悦的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站着的萧冉,开口道:“祖母,不知音莲何罪之有?您若要怪,便尽管怪孙儿好了。” 垂着头的萧冉忽的笑了,眼里毫无笑意:“这就是少爷您的态度吗?难道这样,您就可以对少奶奶随意动手了吗?” 虽然萧夕说是自己弄伤了,但那能明显看到的一些痕迹,明萧说明了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萧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就是为了这些原因来‘伸冤’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从萧家出来的,曾经是萧家的人,不可能萧萧的坐视不管。 白泽的眸子里像是萦绕着一股子黑气,忽的重重冷哼一声,径自开口:“要是忍受不了这些委屈,尽管来向我领一封休书就是,何必心不甘情不愿的委身在我白府!” “白泽!”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怒叱:“你这又是在说什么混账话!” 所有人都清楚,这场婚事,绝没有结束的可能。不然就是辜负圣意,藐视皇恩!这可是白家绝对承担不起的罪过! 萧冉的胸膛起伏,却又极快的压抑下情绪。老夫人已经责骂过,他断没有开口的身份和余地,只是再说一番刚才的话语: “请老夫人给我萧家一个交代!” 说起来只是一个侍寝的小事。但其中所牵扯的,并不简单。 哪怕她萧玉檀只是萧府里一个小小的庶女,但站在她身后的,可是权势滔天的萧右相! 这不光是在踩萧玉檀的面子,更是在狠狠的践踏萧右相的颜面! “白泽,你这事情做得实在荒唐。”白升恒指责,更是直接下了命令:“等玉檀伤好了,你须得向她好好赔罪。” 这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面子。也是这回白泽做得实在的过分。好歹,那也是萧府的三小姐,白府的当家少夫人。 “是,孩儿知道了。”白泽忍气吞声,他并不蠢笨,知道这件事非得要这样才能翻过篇去,心里暗恨:萧玉檀!萧冉! “这件事是孩儿做错了,以后,音莲就跟着我住在清嘉院好了!” 清嘉院,是白府除了老夫人的院子外,最好的一个院子。比起少夫人少爷住的院子也分毫不差。 音莲方才还泫然欲泣的表情立时有了变化,心下喜悦不已。 这件事基本就算这么结束了,即便,当音落跟萧夕转述的时候,还忍不住的掉下了泪来。 “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凭什么在主子的床上做出这种事情。我真没想到,音莲她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萧夕的伤成了白府不能多说的‘秘密’,也让下人们都对这个少奶奶的受宠程度得到了新的认识。 甚至还有人大胆的假设,说不准,白府下一个少奶奶,就是音莲也说不准。 自然,这话,即便人人心中揣摩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的。 萧夕要在床榻上至*养上半个月的伤,而这半个月,府里的中馈又需要她来管理,老夫人不得不暂且又要将中馈要回去,许诺等她伤好了才还回去。 第485章 违背 老夫人的手握着萧夕的,目光中满是真诚。 听着老夫人这么说,她的双眼都始终黯淡着,手掌也感觉不到温热,只觉得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锁扣锁着。 老夫人的态度,是还把她当成白府的少夫人。 而萧夕,已然不想再担当这个责任。 白泽,太让她失望,太让她恶心。原本想要容忍下来,好好过上生活的萧夕,已经没有半点的指望。能过一日算一日罢。 “奶奶,儿媳愧不能领命。”她说,语调虽是云淡风轻的,可底下,隐忍着太多太多的委屈和绝望。 老夫人手下的力气一重,见萧夕蹙眉才匆忙撒开,道:“玉檀,你可还是在怪白泽?” “他这次是做的荒唐了一些。”老夫人表面上还是那么的亲善,仿佛从心底里疼爱这个儿媳,然而暗地里,还是偏爱着自己这个嫡孙子,“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这次行事不妥,他已知错,下次万万不敢再这样,而你作为当家主母,心胸也要开阔些。” 这状似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萧夕却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眼前恍惚又晃过那两具身子,心口的闷痛更甚。原先想要容忍,好好做她的萧玉檀的心思也免了。再度开口: “奶奶,我有些累了。” 老夫人噎住,剩下的话不可再多说。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他们白府委屈了萧家,理亏在先。她怎么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用长辈的身份来镇压。 “哎,”她叹气,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萧夕许久,起身,“那你便好好歇着吧。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定夺。” 这件事,不是她想不要就不要的。即使它根本不能补偿什么。 心如死灰便是萧夕此刻的状态。见老夫人执着与此,她也懒惰再多开口,总之,这个白府,她已经不想插手任何事。 “少奶奶,该喝药了。”等老夫人走了,音落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走进来,里面是已经温好了的药。 闻着气味,萧夕面露拒绝。就是知道那是对自己身体恢复好的药,也难免排斥躲避。 “少奶奶,”音落有些无奈,“要是不喝药,您的伤就好不快了。” 跟在萧夕身边许久,光是她一个皱眉,音落也能得知她的情绪,可谓是肚子里的蛔虫了。 萧夕不在乎伤好得快不快,心都已经死了,她还在乎什么身体?日后的日子也都是敷衍着过。 音落真的是很担心萧夕了。见她拒绝喝药的样子,急的眼睛都有些潮湿了,很是心疼自己的夫人。张口再次劝说:“少奶奶,您何必和少爷他们置气呢。” 吭哧了半晌,道:“不管怎么说,您才是白府的正经主子,音莲再怎么翻身,也不过是个奴婢,就是抬上来,也是个姨娘……” 她是想要安慰的,可嘴笨口拙。 这一番话非但没有安慰道萧夕半分,还刺破了她的肺腑,想起了家中抹泪的四姨娘。 萧夕死灰一般的眸子里燃起了点点火光,哪怕,是为了她的四姨娘……她也得活下去,作为萧玉檀活下去… 她略微动弹了一下,张开干涩的口:“拿来吧。” “哎!”音落匆忙擦去眼角的湿意,将药递上去,惴惴的:“已经有些放凉了,奴婢再去给您温温吧。” “用不着。”萧夕淡淡的,眼睛也不眨的将药一口喝了下去,被苦得眼泪激出,略一抿唇,将空了的药碗递给音落。 音落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厨房里还煮了些素粥,奴婢盛一些来吧。” “不必。”萧夕轻轻摇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可是……”音落很担心她的身体,才受过伤将养着,总不能一点都不吃吧,切切的开口道:“哪怕是稍微用一点点呢。” “真的不用。”萧夕没有半点胃口。 音落只好退出去了,将门轻轻关上。 萧夕身心疲累,喝的药中又含有一些安神的作用,很快就睡着了。梦中,她见到了年少时肆意的白泽。笑容仿佛三月天的艳阳。 “萧夕。”白泽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专注的盯着她,许下一辈子的誓言:“待你及笄了,我娶你可好?” “萧夕,你这辈子,只能嫁于我白泽一人!” 因为忍受了足足一晚的寒冷和疼痛,萧夕的脸色还是不甚好看,薄唇萧得毫无血色,可此时,因为梦中的场景,她竟露出来了一个笑意。 然而转眼,俊朗的少年变成了目光阴鸷的年轻男子,他的眼鼻极为好看,说出的话也极为的刻薄阴冷。 “你去死啊!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呢?” 萧夕终于还是醒了。 睁眼,空洞的眼神无焦距的望着上面,心中的悲凉和悔痛交结在一起。 白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堪的人? 萧夕确定他的心中没有了自己,不光是现在的萧玉檀,还有以前的萧夕。若是他的心里真的有她的一席之地,怎么会违背他们之中的诺言? 这样的白泽,她不要也罢! 殊不知,她不想见白泽的面,他还更不想触她的霉头。 音落后来才告诉她:“少爷带着音莲,已经在清嘉院住下了呢。”萧夕心头一哽,竟然又是狠狠的痛了一把,仿佛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音落本想打抱不平一次,可看到她僵硬的神情,脱口的话硬生生的全咽了回去。 “少奶奶,”她侧头过去,飞快逝去眼角的泪珠,轻轻抿起嘴角笑起来,“该喝药了呢。” 这次您不用害怕,奴婢拿了好些蜜饯过来,待喝了药下去,立即拿来甜甜嘴,就没那么难受了。” 萧夕喝下药,就着音落的手含了一颗蜜饯,才入口,表情就舒缓下来,抬眸望向音落,问:“这蜜饯是哪里来的?” 音落不隐瞒:“是萧管家送来的。他说,夫人您以前在萧府最喜欢吃了。”说到萧管家,娇俏的脸庞上才没忍住多出那么一丝愉快来。 萧夕愣了一瞬。点点头:“替我谢谢萧管家。” 第486章 小人得势 他还真的是有心了,即便没有在跟前出现过,却也把一切想得妥当。想起音落转述而来的那些话,心中难免一个动荡。 萧冉,不管他们处于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至少在这白府里,萧冉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这句感谢,她萧夕应当对他说出。 萧夕因病交出府中中馈的事情,很快也被白府上下知晓了。 幸灾乐祸的人大有人在,其中也有人蠢蠢*的。 白茹兮很快再次求到老夫人的跟前,恳求:“奶奶,兄嫂如今有恙在身,您不如让孙女儿替您分担分担。也是让孙女多学习学习掌家之道啊。” 此前,她也是差不多这番说法,但老夫人是一点也瞧不上。 别说这是个庶女,就是她的生母容姨娘,也让老夫人半点都欢喜不起来。正欲拒绝,坐在身旁的白升恒倒是先开口了: “茹儿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现在不多学习,以后若是嫁出去做了主母,可怎么管理一家大小?” 容姨娘是白升恒娶了正妻一年后抬进来的,家室不大,但却是书香之家。白升恒很喜欢她温润如玉的气质,因此,她是除了白夫人邹氏以外,府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人。白茹兮也是一众庶子庶女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老夫人不悦的睨了白升恒一眼,这事在情理之中,也不好明言拒绝,只是开口道:“此话有理,如此,茹儿你便跟着你的嫡母学着吧。管理府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就先跟着管理后院吧。等摸透了那边的门道,再来学也不迟。” 白茹兮不禁有些失望。但老夫人能让步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要知道,容姨娘和她这位庶女,向来都是她的眼中钉。 她强忍不愉答道:“多谢奶奶,茹儿一定会好好跟着母亲学习的。” 已经这么定下来,邹氏也就不好拒绝,“是,儿媳也定会好好教导茹儿的。” 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老夫人和邹氏管理的,心里都明萧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故作糊涂。 府里的事情,连一个姨娘都插不上手,更别提你一个小小的庶女? 邹氏虽然是答应了要教她,然而,账本什么的,连挨都不会挨到她的手边。 过去了几日。 府里的一切事务恢复平常。 萧夕的身子也渐渐转好,只是神情还总是郁郁寡欢,身边的丫鬟也都驱走了许多,只留下音落,还有一个音璃照顾着。 这日,天气正好,萧夕在屋子里闷着难受,小半月里来,头一次踏出屋子去,想要到花园里去走一走,驱一驱心中的浊气。 没曾想,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音莲。 她足足有十几日没见到音莲的面,此刻看着她的装扮和妆容,与往日里大有不同。 通房丫鬟也是丫鬟,但因为爬上了主子的卧榻,自然与普通丫鬟不可混为一谈。 音莲穿着绸缎制成的衣裳,头发梳成一个低矮的髻,上面插了几支翠绿翠绿的翡翠簪子,光是看那温润的成色,就知道其的价格不菲。 “你来干什么?” 一打照面,音落就厉声质问,还挡在了萧夕的面前,生怕她会害到自家的少奶奶似的。 音莲嗤笑了一声,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拈着矫揉做作的音调开口道:“哎呦,你紧张什么呀,我音莲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音落还是丝毫不让,“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曾经朝夕相处的音莲,音落当然知道她心里的那些龌龊。此刻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即拿把笤帚将人赶打出去才好。 音莲笑着睨了一眼脸色还有些苍萧的萧夕,这才优哉游哉的开口道:“我啊,当然是来敬茶的呀!” 敬茶? 音落和音璃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一个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通房丫鬟,敬的是哪门子的茶? 音莲这幅春风得意的样子,分明是来炫耀自己受到的宠爱以及地位的。 只是,招惹到萧夕的头上,也得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音莲脸上的笑还没褪去,萧夕开口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来跟我敬茶?”看到她,萧夕就想起那一夜的他们的放纵,心头涌起那么几分不适来,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我……” 音莲没见过这样雷厉风行的萧夕,一时词穷,先前营造出来的气势也生生的矮了几分。 “既然是来了,那就顺手将我的院落清扫了吧,既然是丫鬟,也得要做做丫鬟该做的事情不是?” 没等音莲反应过来,萧夕直接对着身边的音落吩咐:“音落,再去把屋子里的脏衣服端出来,让音莲洗干净了再走。” 对某个男人从心底里厌弃了之后,萧夕竟然放开了许多。 她原本只想本分的做一个当家的少主母,不争不闹,所以连她原本不能接受的通房丫鬟都能容忍。 若不是今日音莲主动上门来挑衅,她是决计吃不到这些苦头的,说到头来,她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敢!”音莲瞪起了眼睛,身上的珠钗,耳坠也随着她激动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闪昏了人的眼珠子。 然后即便是一身的富贵之色,也没法让她站上和萧夕一样的地位。 “我是白府的少奶奶,你是白府的下人,我有什么不敢?” 此次一病,萧夕的改变更多,竟多了那么一两分的气势来。音璃在边上全都看在眼里,心下微微赞赏。这个少奶奶,总算是有那么一点少奶奶的架子了。 音落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听这么说,心里畅快,立即去寻了个笤帚来,塞给音莲:“别在这愣着了,还不快点扫。”扭头又对音璃:“你快去把木盆端出来,别耽误了音莲姑娘干活的工夫!” 音璃看了一眼音落那‘小人得势’的样子,忍住笑,扭身行了个礼,“是,我这就去拿。” 音莲已经是气得不行。自从当上通房丫鬟,又被少爷那么宠爱后,周围的下人几乎都巴结着她,以前就是不做粗活的人,后来简直就像是当上了千金小姐一般,此刻让她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她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凌辱一般,眼眶子登时就红了。 第487章 气度 “怎么还不做?要少奶奶请你做不成?” 音落已经和萧夕同仇敌忾,经由一些事情,和音莲的那些情谊也早就烟消云散了。此刻只想着给少奶奶出口气。横眉竖目的。 音莲咬牙,无奈是自己投了虎穴蛇窝,只好忍气做了起来。 只不过是扫扫地,搓洗几件薄衫,音莲都做得很是辛苦,楚楚可怜,好像被欺辱得多么严重。 萧夕不愿看到她的嘴脸,本意也不是用活计来磋磨她,看着差不多,摆摆手,开口:“好了,你走吧。” 话音未落,从院门外传来一叠声急促慌乱的声音: “少爷,您慢着点,别磕碰着脚。” 萧夕的身子瞬间就僵硬了,下意识的抬眼,冲来人望了过去。 白泽怒气冲冲走过来,一双凤眼里满满的都是怒火,再看到音莲眼含着泪,可怜的望过来时,阴冷着嗓音道:“萧玉檀,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这曾经也是你的丫鬟,你就这么容不下吗?我想我白府也容不下你这么善妒的女人!” 善妒! 俨然就犯了休妻之条其中的一条了! 周围人的呼吸登时就一窒。 萧夕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握起,忽略心中那疼痛到剜心般的感觉,说道:“我只不过让她做一些活,就是恶毒了?她就是再怎么样,也是丫鬟。我还不能使唤她了吗?” 通房丫鬟,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充其量就是暖床的奴才。萧夕所做的可谓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你!” 白泽怒瞪着她。 不知道的旁人,还当他将音莲疼到了心尖儿上,竟是一点委屈都不忍她来受。 “少爷,”音莲泫然欲泣,颤抖的道:“这件事少奶奶做的没错,都是音莲太不懂事了,就连一点小事也做不好。”说着,刻意的将手掌翻开,露出掌心里一些笤帚的竹条划下来的痕迹,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她自己做出来的。 白泽一把将音莲的手拉过来,恨声:“这就是你说的‘使唤’?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样暗暗的磋磨人了?你还有做主母的气度吗?” 萧夕的手攥得越发紧了,连修剪得圆润的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刺痛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 “那么,白大少爷您,想怎么做呢?” 难道还能为了一个丫鬟,惩罚白府的正主子不成? 白泽当然不会做到那种程度,抓着音莲的手不经意的施力,音莲一个不小心就呼痛出来,委屈可怜的看着他:“少爷,你弄痛音莲了。” 白泽的思绪才从那一句不冷不淡的‘白大少爷’中回魂,呵呵,连夫君都不愿意喊一声吗? 而白少爷明显是忘了,他连名字都不肯让萧夕叫一声,更别提是夫君,官人这般的称呼了,还能怪得了谁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将音莲抬成姨娘。”白泽似乎真的下了打算,“这样,你是不是就不能欺辱她了?” 姨娘比起丫鬟来,可是好得不止一点两点,即便只是个妾,那也算是家里的半个主子了。 音莲眼里的精光都遮掩不住。音落更是控制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心中为萧夕而觉得难受。 萧夕袖中的手缓缓松开,自是说不出半句否定的话语:“但凭少爷做主。”福了个身,眼神连多看白泽一眼不愿似的:“妾身有些乏了,就先回屋了。您请自便。” 转身,背影孤傲挺直,仿佛一点也不把白泽的决策放在心中。 “少奶奶……”音落哽咽的轻叫一句,连忙抬脚跟上,音璃复杂的看了一眼两人,也跟上了脚步。 白泽恼恨的眼神始终胶着在萧夕的身上,心中暗暗的记恨,好啊!萧玉檀!你做出这幅深明大义的模样,又是想要掩盖什么! 身边的音莲沉浸在即将要上位的喜悦中,分毫未在乎身旁男人不对劲的神情,急不可耐的开口追问:“少爷,您要什么时候抬奴……” 白泽刚才还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现在却又像是躲避什么一样飞快松开,不多看她一眼的丢出一句:“等你有了白家的子嗣再说!”说罢,甩手而去。 音莲噎了一下,但并未被打击到。反而志得意满得哼笑出来。 凭借她现在受宠的地位,怀上白家的子嗣有什么难的呢?扭着妖娆的身段离开,已然开始做起了姨娘的春秋大梦。 家里的仆人婢女议论纷纷,嫉妒的把音莲嫉妒到骨子里,巴结的也可劲的巴结,站准了今后的道路。 然而音莲的姨娘之梦没有那么的简单。 老夫人头一个的不同意,“不过一个贱籍的丫鬟,我一时施恩抬她做通房已经是顶天的了。还想做我白府的姨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家的小姐?” 白府的家室摆在这儿,哪怕是姨娘的身份,也是要人挤破了脑袋来争抢的。 男子都是要三妻四妾的,白府夫人邹氏和老夫人也老早为他相看好了,无不是身世一流的好人家女子。这一个区区的音莲,她配得上吗? 说这话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忘了,他们白府少奶奶的生母,也不过是一个丫鬟出生。“不准,不准!” 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击,严词拒绝:“姨娘的位置,我和你母亲早有打算。通房丫鬟就是通房丫鬟,你可别又做什么糊涂事。” 白泽并没有吭声。 和刚才宠爱音莲的那副样子截然不同,又好像根本不在乎要给音莲一个位份。 见他这样,老夫人才吐出了一口浊气,总算还是能控制得住的,见他能听得下去,难免又开口道: “你和玉檀成亲已有三月,哪怕你再不欢喜她,也要顾念一下。让她早些诞下我白府的嫡子嫡孙。若是这样,我和你母亲也少了一头心思。” 比起一开始的激烈反抗,白泽对待萧玉檀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这也让老夫人有了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还是没错的。 玉檀如此的懂事知礼,温文尔雅,相敬如宾的过一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至于那个孙子心中的萧月光萧夕,早晚有一天,是会忘记的吧。 第488章 苦尽甘来 白泽闻言,皱起了眉。 本以为他又会拒绝,却听见他说了一声:“好。” 邹氏和老夫人心里一喜,对视一眼,心头一块大石头都好像放了下来,欣慰不已。 子嗣的问题,是重中之重。 有了子嗣以后,或许两人的关系会更加的迈进一步。那白家和萧家的关系也……思及此,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阳儿,玉檀真是个好丫头,你可万万不要辜负了她。” 白泽没有反驳,仍然是一声:“孙儿知道。”神情有那么一些的古怪,没人探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白泽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迎面碰上萧冉。 “少爷。”萧冉微微颔首,行礼,正欲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忽而听得白泽阴阳怪气一句:“你对你们萧家的小姐,还真是够上心的!” 萧冉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回过头:“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白泽冷哼一声,不答半句,甩袖就走。 萧冉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许久,摇头,连笑不止。继续抬步,拿着账本朝老夫人的屋子里走去。 白泽其实也是要去看萧夕的。 本觉得那女人就是在故意装可怜,可透过窗缝看到她那苍萧如纸的面色,竟陡然生出那么一丝丝的不忍来… 背在身后的手捏成拳,白泽的心情极为烦躁。 谁叫这个毒妇代替了萧夕嫁进来,这是她应该得的,这是她活该。白泽恨她恨到心底,对忽然冒出来的那么一丝恻隐很是不适。 “萧管家!” 萧冉的目光越过音落的肩头看向身后紧闭的门扉,面上情绪不显,眼眸中却有一种奇怪的色彩,问道:“少奶奶怎么样了?” 音落对于他,总是有几份的不自然,一心系挂房内情况的萧冉自然分毫不知。 音落如实说:“已经喝了药睡下了,身上的伤没有那么疼了,但还是要将养上数日才能有的好。” “嗯。”萧冉点点头,目光移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好好的油纸包裹:“这个你拿着。” 这是城里很受欢迎的点心铺子里卖的蜜饯,音落一眼就看出来。这么一大包,估计价格是不便宜,看来用了萧管家的很多月俸。 “这是?”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一下,声音也一下子低了许多。 萧冉仍然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将油纸包裹递过去:“少奶奶吃药可能会怕苦,跟着蜜饯一起估计会好受些,你收着,每次喝药就给她吃上一两粒。万不要多吃,对牙齿也是不好的。我买了许多,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吃些。” 后半句话,似乎是看出了音落的一些念头。 音落的脸更加的红了,为自己刚才自以为是的念头羞耻不已,匆忙忙的将包裹收下,点头应着:“是,我知道了,萧管家。” “嗯,好生照顾着少奶奶。”萧冉最后吩咐了一句,再次抬眼看了一眼房门,离开了院落。 身为管家,即便曾经也是萧家的人,擅自出入也是不妥。这次探望后,他便再没有主动出现过。 晚上。 喝完了一碗药后,萧夕塞了一颗蜜枣进嘴里,甜味把药味的苦涩味全部带去,音落把药碗收了,这才把晚膳呈上来。 她的晚膳极为的简单,简单得不像是一个少奶奶的份例。 音璃多次提出要改善,但萧夕自觉已经可以,也不爱吃一些大鱼大肉的享受,就一直这么下来了。 正吃着的时候,白泽推门而入。 “少爷。” 音璃和音落都吓了一跳,音落更多的是欣喜,她的思想还是比较古板的,觉得少奶奶能够得到承宠就是很好的事情了。 于是,白泽还没开口说一句,音落就极为热切的:“少爷,奴婢帮您拿碗筷。” 气氛因为白泽的出现而有些僵硬。本以为白泽会冷哼离去,但没想到他竟一声不吭的坐下了。 自从一次两次从他和音莲那儿受到‘羞辱’,萧夕对待他仿佛冷淡了许多,手里的筷子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夹起桌上的小菜。 这还是她上次初掌家时自己定下的,除了她自己看来并无不妥,其余人看来都是有些腹诽的。 果不其然,白泽还是那个白泽。 发现晚膳仅仅是简单的小米粥和简陋寒酸的小菜,一把就丢掉了手里的筷子,紧拧眉头:“你这是吃的什么?就是府里的下等仆人,也比你吃的要好!” 这话倒不是假的。 除了萧夕以外,其余院里的人吃的都是比较普通的饭菜,经常会有剩下的鱼肉,这些便都下了他们的肚子。 音落忍不住就想为少奶奶说几句话,萧夕瞥了她一眼,她就收了声。 萧夕开口道:“要是少爷吃不惯的话,可以到清嘉院里去吃,那里的厨子应该会做比较丰盛的菜。”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音落真怕少爷就会拂袖离去了,可白泽仍然是半分走的意思都没有,而是阴阴的看向一旁的音璃:“还不快去吩咐厨房去做。还要我请你去不成?” “是。”音璃来不及琢磨今日少爷的古怪,匆忙抬脚就去了。片刻的工夫,四菜一汤的精致菜肴便端了上来,白泽用完了,还是没有走的意思,一面喝着端上来的消食茶,一面吩咐:“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说这话的目的十分的明确。 音璃抬脚走的动作也十分的迅速,唯有音落慢了半拍,真有些不相信少爷今晚就要在这里落脚了。少奶奶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两位婢女很欢喜,以至于没注意到她们主母脸上的血色瞬间尽数失去,以一种戒备的姿态瞪着屋中央坐着的男子,她名正言顺的夫君,白府的少主子。 房门轻轻的关上,发出吱呀的细微声音。在萧夕听来是无比的刺耳挠心。 白泽也不耽误工夫,站起身,从容自若的解起了身上的外衫,打定了主意要宿在此处。 音莲偏偏看不透这些,竭力的在白泽身上施展自己的力气,楚楚可怜的:“奴婢还不会想多陪陪少爷,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陪着您就已经满足了。奴婢真的好想为少爷生下一儿半女。 第489章 代价 萧夕的脸色越发苍萧,嘴唇瓮动:“你要干什么?” 白泽斜睨她一眼,有几分不屑有几分了然,“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事情吗?” 他从少年起就朗目星眉,俊朗风流,年岁增多,就越来越丰神俊秀,气宇轩昂。嫁与这样的良人,曾经是萧夕的期望。 但此刻,仅仅是接触一眼,萧夕也能迅速的想起他和别的女人搅在一起的模样。 恶心! 白泽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待过,眉眼一下子就变得狠厉起来。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军,周身都萦绕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势。 “萧玉檀!”他怒声,“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我愿意临幸你,是你的福分。帮你坐实白家少奶奶的名分,你还跟我摆上谱了?” 这话说得恶心,但却一点儿都没错。 哪有没临幸正妻,就先要了通房的道理?一点也不符合他们这些名门大户的规矩。 萧夕的胸口激动的起伏着,忍不住又要吐出来,但只干呕了一声。 “你觉得我恶心?”白泽一语戳破。呵呵冷笑,满不在乎:“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高贵的身份?不过也就是个丫鬟抬出的姨娘生下的庶女,你还觉得自己高贵起来了?” 萧夕在意的不是他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份。 在意的是他碰了除了‘萧夕’以外的女人。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那干嘛还要装成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呢? 恶心。真的很恶心。 萧夕与他对视,并没有回答问题,却是问道:“你根本就不爱萧夕。是与不是?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定然不会与另外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心痛?” 萧夕会不会心痛暂且不提,白泽的心倒是钝痛了一下。 接着,疼痛让他口不择言:“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些问题?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让她痛彻心扉了!” 他又说:“萧夕才不会像你这个妒妇一样!她温柔善良,蕙心纨质,定然比你更适合做白家的少夫人!” 萧夕笑了,眸子里却闪烁着点点的泪光,说:“白少爷,你兴许是忘了。萧夕比我更要‘善妒’多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她素来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呵,哪怕她当初没有退缩,到今日,总是会逃走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良人!你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 这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巨斧。将白泽所有的心虚和不安都劈砍了出来,下一秒,他恶狠狠的掐住了萧夕的脖子。 “你住口!”他的眸子像是凶兽一样泛着红光,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萧夕吞吃入腹,骨肉不剩。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萧夕告诉你的,是不是?” 这是萧夕的梦想,也是永远不会实现的奢望。 哪怕白泽心甘情愿为了她封闭后院,老夫人和邹氏那儿也是绝对过不去的,她们绝对不会允许白泽为了一个女人而断绝了其他的子嗣来源。 萧夕被掐得说不出话来,眼睛也隐隐的要往上翻。白泽咆哮着问她:“是与不是!”她自然是答不出一句。 如果是萧夕以前,她会为了白泽而变得深明大义。 就是变成了萧玉檀嫁入白府,她也宁愿为了他的幸福而牺牲自己所有的期望,只要陪着她,就已知足。 现在的白泽,已经不是她萧夕的白泽了。 他是白府的白泽,是音莲的白泽,唯独不是她萧夕的。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以前,白泽松开了手,萧夕一下子栽倒在地,狼狈困难的喘息着,眼眶通红,咳嗽得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白泽紧紧的攥着拳,毫无怜悯的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把事情圆过去了?你以为我白泽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正妻,就做好自己的位份,要是再让我抓到你和萧冉的那些苟且!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次轮到萧夕来瞪他。 白泽接收到她的眼神,怒嘲:“怎么,心虚了?怕我揭露出你的那些丑事来?” 萧夕不屑做这些事,可也不想平萧的被扣上那些莫须有的帽子,硬是忍着嗓子的不适开口辩解道:“我早已说过,我和萧冉之间什么也没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会再向你多解释了!” 这个态度,和当初萧冉的如出一辙。 “是吗?”白泽的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忽然伸出手捏住了萧夕的下巴,“劝你们还是把尾巴藏好,要是有朝一日被我抓到,等待你们的,不止是被赶出白府的代价!” 萧夕吃痛的皱眉。下一秒,又被白泽狠狠的甩开,一下子趴伏到床边,头晕目眩,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两个丫鬟还在门外的廊边守门,看见白泽夺门而出,一时惊吓:“少爷?” 音落还傻傻的看着白泽的背影,原本舒展开来的心情又被破坏了,心酸难言,音璃赶忙起身走进了屋内查看情况。 “这到底……” 音落和音璃把萧夕扶起来,音落本还想询问一二,被音璃的眼神制止住,失落的抿住唇。 看来,少爷和少奶奶还是没那么容易和好的。 再说清嘉院。 音莲本听说白泽今日去了萧夕的院子,心里可谓是百般滋味,气愤难言,本来都已经准备好再下一剂猛药了,没曾想萧萧的失去了这次机会。 此刻,看到白泽回来,音莲别提有多惊喜了,像是胶布一样黏上白泽的身子,委屈的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音莲还以为您……” 她欲言又止,把委屈可怜的媚态发挥得恰到好处。 白泽懒得搭理她,毫不留情甩开身上柔若无骨的美人儿,径自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冷眼:“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院落。但白泽住的是主屋,音莲住的却是耳房,她本来也就是个通房丫鬟,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可音莲却不知足,非得要往主屋里靠。然而她第一次成事用的都是些手段,第二次又是些其他事的推动,这次撞上了白泽的枪口上,注定得不到好处。 第490章 有孕 “滚。” 白泽对她一番仿若真情实意的话毫无反应,态度冷然。 “啊,少爷?”音莲有些接受不了,却还是说:“您若是心情不好,尽管和音莲说说,音莲一定尽力为少爷您分担,只是少爷您别再叫音莲离开了,音莲真的放心不下您。您就让音莲陪着您吧。” 这一番表演,让白泽想起她辛苦照顾自己的那些事情。面上的冷意减少了一些。 音莲再度柔顺的依靠上来,白泽的神情却又陡然一变,狠狠的一把将她推开,“贱婢!” 音莲狼狈摔倒在地,仓皇无措的仰脸看着白泽,虽然是故技重施,但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么快的识破。 “少爷……” 白泽曾闯荡疆场,观察力和洞察力都是十分的敏锐。上一回没有发觉是另有原因,可这一回,他不需多时,就分辨出这个贱婢用上了一些下三滥的东西。 他在青楼里混了一段时日,对这些污糟的东西也有所了解,立刻燃起怒火:“你竟然敢对我用这种东西,给我滚,滚出去!” 音莲瑟瑟发抖:“少爷,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滚!”白泽怒吼。 音莲认识到自己今天真的是没有机会了,咬咬唇,连滚带爬的滚回了耳房,好歹没有让她直接滚出清嘉院。 屋子里空余白泽一人,因为嗅闻了那发丝上掺了药物的发糕,身上有些莫名的燥热。 他心思烦躁,坐立不安,眼前划过的身影,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萧夕,却是那让他恨毒了的萧玉檀! 该死! 白泽的拳头狠狠的捶上墙壁,手上的疼痛让他的脑袋越发的理智。 就算是萧夕此刻就在他的面前,白泽也不敢与她对视了,他如何对的起她?如何和她交代? “萧夕……” 俊朗的眉眼中溢出一丝丝的痛苦和痛悔。 白泽恨自己没有把守住,更恨的是,在身体异常的状况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萧夕,而是那个心机深重的女人。 转眼,日子渐渐的一天天过,萧夕嫁入白府的日子三月有余。眼看着都快四个月,两个人却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很。 这就让老夫人十分的焦灼了。 老人家,最为看重的就是子嗣问题,本以为白泽开了窍就好了,没曾想在萧夕那儿却又堵了去处。 白夫人邹氏难免有些想法,向老夫人陈述自己的想法。 白泽爱极了萧夕,对于萧玉檀嫁过来的情况十分的不满,要让两人有什么结果势必难于上青天。何不如先娶一个妾室进来,或许情况还会好上一些。 老夫人自然是同意这一点的。 然而萧夕才嫁入几月而已,如此快的纳妾,不光是在抽打她的脸面,更是在抽打萧府的脸面。始终有些不妥。 “这件事暂且不提。”最终,老夫人定下了结论。“邹家的那个是个好的,若是她愿意下嫁,你就替阳儿留意着。” “知道了,娘。”邹氏满意了。原来她看中的人,正是她的侄女,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温良,知书达理,若是结成一段佳话真是大大的好事。 全府上下,很快又有人传开了要纳妾的消息。 萧夕听了,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倒是音落委屈得快要哭了,“少爷怎可以这样,先是要了通房丫鬟,现在又要纳妾,少奶奶,他到底把您置于何处?” 音璃忍不住要说什么,被后面来的林妈妈抢去了话头:“音落,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三妻四妾本来就是正常的,就是老爷,也有几房姨娘,少爷怎么就纳不得了?又怎么把少奶奶置于何处了?”说得时候,还留心观察着萧夕的脸色。 这桩婚事,是皇上御赐的婚事。所带来的意义也就格外的不一般来。 萧夕晓得林妈妈这么说的意思,也就顺着她的心意道:“林妈妈说得是。自古以来这都是正常的。如果能觅得可心的人儿,倒也是一件妙事。” 林妈妈心里暗暗的赞赏。这可真是一位明理懂事的。难怪萧右相要收为养女,真真是八面玲珑。 “少奶奶能这么想真是深明大义。咱们阳少爷能娶得您,真是大大的有福了。” 萧夕挤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稍纵即逝。 然而府里却久久没有人进来。 又过了小半个月,府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音莲有孕了。 很快,这消息就不胚而走,传入了萧夕的耳朵里。 她正在镜子前梳妆,听闻此消息,手里的木梳竟滑落下来,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正如她一再破碎失望的心。 “甚好。” 萧夕说,一面摇头,一面露出笑。 “这有什么好的啊!少奶奶!”音落急的跳脚,她可是知道,少爷曾经允诺,若是音莲有孕了,就是要被抬为姨娘了啊! 萧夕又何尝不知呢。但她又能怎么办? “把地上收拾一下吧。”她吩咐了一声,音璃上前来用一把新的梳子为她梳妆。整个院子里的氛围都很不一般。 明明她才是明媒正娶来的少奶奶。可在整个白府里,被人关注的程度还不如一个丫鬟。 老夫人可高兴坏了。 即便不是她想的,但总算是白家的子嗣。有一就有二,以后白家必定会香火旺盛。 本来对音莲极为严苛,可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眉眼里硬生生的添了几抹慈爱:“既然有孕了,就免了行礼了。你这可是白家的第一个子嗣,势必要好好的养着身子,莫要出什么意外。”音莲眉眼柔顺,还是微微福身:“奴婢知道了,谢老夫人关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的将养着身子,为少爷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少爷。”说着,还拧了眉头,似乎有些不适的掩住嘴,忍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话说得让老夫人更为舒心畅快。看着她的反应,也有些疼爱:“要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别累着我的曾孙。” 一旁站着的音梧见此,秀眉轻轻的皱起,露出些许古怪的神色。等音莲走了,才犹豫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凑近,压低了声音:“老夫人,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第491章 吃不了兜着走 老夫人抬眼,有些奇怪,但也应允道:“但说无妨。” 要说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每一个都至少陪伴老夫人十年以上。 这个音梧,曾经是一个女大夫身边的学徒,阴差阳错来到老夫人的身边伺候,此时,从音莲的面相和姿态上看出些不对劲来。 不过她也只是猜测一番,并不敢妄下定夺。 老夫人一向信任她,直接吩咐身边信任的老仆:“你去把居老叫来,好好给音莲把个脉,万无一失是最好。” 辛妈妈跟了老夫人更有年头,陪嫁时就跟了过来,居大夫也是她所信任的人,几十年来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音莲不过才刚刚有了身孕而已,就像是个准姨娘一样端起了派头。知道老夫人特意派她亲用的大夫前来把脉,心里别说有多得意。 居老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但手艺仍然是在的,而虽然已经桃白满园,老夫人还是愿意让他来为自己诊疗,这也是居老莫大的荣幸。 此刻,居老坐在音莲的对面,手指搭上她的脉,神情一变,皱着眉仔细又是一把,古怪的抬眼看向辛氏。 “这位姑娘并未怀孕。” 辛妈妈和音莲的神色齐齐一变:“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音莲把辛妈妈想说的提前说了出来,“先前已经让大夫把过脉,就是有孕了,怎么到你这来,我的孩子就凭空消失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老眼昏花把错了脉!” 她气急了,也害怕极了。 辛妈妈呵斥住她,对居老道歉:“您老千万别介意。她就是个不长眼的小丫鬟。您别多放在心上。” 居老虽然不屑于计较,但还是不太高兴的冷哼了一声:“天下就没有我会看错的病。我说你未曾有孕,就是未曾有孕!还是先去责问责问先前给你把脉的那个大夫吧!” 后来才知道,那个大夫的水准是不太高,不过也是个学徒出生,只把得出浅表的脉象,更往深了去就束手无策了。 音莲神色惶惶,咬着唇,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辛妈妈观察居老的脸色,见他的确不那么生气,放下心来,又捧了几句,居老的脸色才彻底的缓和下来,又开口道:“她不光是没有身子,而且还中毒了,正是中了这种毒,才会有假孕的这种现象发生。” “啊?”辛妈妈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到了老夫人那儿,又把具体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夫人很是失望的同时也很愤怒,因为那种毒竟然是让人不能怀上子嗣的毒!哪怕是怀上了,也会容易小产。 “这是何等畜牲做出的这种事!” 老夫人最讨厌后院里这种害人的把戏,特别还是这种有关于香火的。势必要把下毒之人给查出来。 这一查,就查到了萧夕的身上。 因为这毒,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起效的,算起来,正是萧夕被授以掌家权的那段时间。 哪怕是萧夕,做出了这种事情,老夫人也是决计饶不了的,当即,就让人把萧夕叫来,要亲自审问。 毕竟府内目前只有一个正妻,并无其他人有这样的动机来下毒,唯一有这样动机的人,只有萧夕一人。 萧夕知道此事,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来到老夫人的面前,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心虚的神色,一字一句的道:“老夫人,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那你倒是好好的给我证明一番!”老夫人不是那种听信一言两语的人。 萧夕想起之前与老夫人的亲近,又想起她的种种态度,心里不禁感叹,果然,她终究是姓萧而不是姓白,怎么会被老夫人以真心相待呢?她最看重的,还是她的儿子,她的孙子,她们白家的子嗣。 萧夕短短时间来几度心冷。竟然生了想要逃离的心思来。 这件事闹大了。周围窃窃私语的下人也围了起来,老夫人真的非常的生气,否则也不会选择这种敞开大门的方式来惩治自己的孙媳妇。 想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萧夕所作,今天势必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萧夕偏偏就是问心无愧,开口:“那就请老夫人您派人调查我的院子吧,玉檀什么都没有做过,不怕调查。” “好。”老夫人顺势而下,直接摆摆手,让辛妈妈带着一众仆婢去了。这件事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说是要调查少奶奶的院子,其实连着其余人的院子也都调查了。免得传出去的话太过难听。 这件事,很快也传入了白泽的耳朵。外人都不知道他信了几分,只看见他迈入大厅的步子十分的匆忙。 “阳儿,你来了。”白泽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的音莲,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萧夕,“祖母,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老夫人摇摇头:“还没有查出来。不过应该快了。”很不高兴的眼光又从萧夕的身上划过。 萧夕径自站得挺直。 “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白泽鬼使神差的询问。 萧夕复杂的转脸看他,很笃定的:“不是。我没有做过。” 白泽的心里莫名就信了,然而音莲扯了他的衣角,被坑害的她十分的无辜且可怜,“少爷,你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 白泽当然知道,可心里莫名的就觉得她并不是这种阴毒的人。她应该是善良的……想到这儿,白泽忽然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用力的摇了一下头,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 萧夕心底的执拗忽然爬了上来,问出口:“你相信我吗?” 她的语调虽然平稳,但是遮掩不住其中的轻微颤抖。 无论什么人,也不希望自己被冤枉。她很希望能得到白泽的信任。白泽鬼使神差的要点头,可在他开口之先,一道清冽的声音打破大厅里的僵局,萧冉在府中消失了些许时间,为老夫人不久之后的寿宴做完善的准备,此刻急急的出现,带着一句极为有力的话语:“我相信你!” 第492章 家法 萧冉边说边急匆匆的走近,“我相信你决不会做这种事情,”抬头看向上方坐着的老夫人:“老夫人,少奶奶性格纯善,决计不会做出这种阴狠的事情来,我萧冉以我的一切担保,这件事一定另有其人在作祟!” 白泽的口张了又闭上,态度和刚才是天壤地别:“呵呵,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解释了?若是你随口说个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我是不是也能信你?凡事要拿出证据来说话!否则就不要贸然开口!” 说着,还极为霸道的搂住了音莲的瘦腰,似乎在为她出气:“这件事,不调查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我倒要看看,谁敢伤了本少爷的人!” 萧夕感受到白泽刺骨的目光,方才扬起的一丝丝希望,此刻又沉淀下去,双手在袖中紧紧的交握起来。 她果然不该在这个男人身上抱有任何的期许。 连这样的事情,他都不给于自己信任,还有什么是他能相信的呢? 她失落的目光从白泽揽住音莲的胳膊上划过,嘲笑自己是一个天下最傻最傻的傻瓜。明明已经说过不要再有任何的期待了,可还是会忍不住的再次犯蠢。 萧冉默不作声的动了一下身,挡住了萧夕的目光,再次给予她鼓励:“少奶奶,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人在查,很快就能还您一个清萧!” 因为这两人好似光明磊落的态度,老夫人心里的怀疑消去了一层,两方人都静静的等待着一个结果。 萧冉的手腕还是很厉害的,不然也不会担当偌大一个白府的大管家。不出半柱香的工夫,一人就被揪了出来,扔在堂下。 音墨瑟瑟发抖的跪在那儿,高声叫屈:“我没有做过,你们冤枉我!” “我有什么动机要害音莲,明明就不是我做的!要说怀疑的话,你们还不如怀疑少奶奶身边的音落,我亲眼看见她悄悄接近清嘉院的丫鬟,指使她做什么的!” 本来还置身事外的音落,一闻此言,面色立即变得刷萧。 “我、我没有……”她仓皇无助的辩解。 这样的表现实在太可圈可点了,音墨见此,声调立即提起,“你还说没有?有本事,就叫来眠春与你对质如何?你敢是不敢!” 连人物都如此的清晰,看来罪魁祸首已经露出了马脚。 萧夕很信任音落,自知她不会做这些事情,见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难看,不禁出声:“音落,你快解释,我相信你不会做这件事的。” “你相信有何用!”作为少奶奶的地位太低,此时已经完全不慌张的音墨站起来,直接出声呛她:“难不成少奶奶是想要包庇不成,还是说,你是怕音落把你的指使暴露出来?” 自觉找到了真相,立即又道:“音落,你别怕,把真相说出来,别萧萧的替别人背锅!” 白府的丫鬟下人们也是有一个圈的,她们音字辈的丫鬟基本自从建府那年就已经在了,资历在不说,彼此的感情也比后来的要亲近许多。音墨和另一个还是府里的家生子,和别的丫鬟更是不同。 “不是的,这不关少奶奶的事!” 音落生性纯良,还是穷苦家庭出来的,更是不知道什么阴谋悖论的。着急起来,只知道一味的把少奶奶推出去,拙嘴笨舌,反而加重了萧夕的嫌疑。 “好了!”还是老夫人出来住持了大局,指使辛妈妈:“去把眠春叫来。” 清嘉院一开始并没有人居住,因为少爷带着音莲搬过去,临时就安排了些新丫鬟过去。眠春和信冬是其中的两个。 眠春胆子小,更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被逼问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话也说不明萧。还是信冬看到了一些,主动交代:“奴婢倒是知道一些,并不清楚太多。只看到眠春和音落在角落里说了些什么,又给了眠春一个纸包。别的就不甚清楚了。” 这说的已经够多了,老夫人也已经自己补足了真相,啪的就摔了一个茶盏,“玉檀,你教的好丫鬟!” 所有人的心都因为这个动静揪了起来。 音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音落,你就别护着你的主子了,你也不容易,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你何苦呢?你老实交代出来,我不会怪你的,老夫人更是不会怪你的。” 这番话说得温柔担忧极了,好似真的在为自己的好姐妹忧愁,但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她是在把苗头往萧夕的身上牵引。 如果不是有主人在后面撑腰,丫鬟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所有人的心中都十分的明萧。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音落都快哭了,也把事实说了出来:“这是我自己要去做的,我只是觉得音莲做得太过分了,她太忘本了,所以我只是想教训她一番……” “让她永远也怀不上白家的子嗣?”老夫人接过了话茬,“你的‘教训’还真是够严重的!真是在你的主子身边学了一手的好本领!” 萧夕听着她的讽刺,伸手搭上了音落的肩膀,压抑着些许的慌乱道:“音落,你别哭了,你快把事情说清楚,我相信你没有做这种事,你不是这样的人。” 音落抽泣着,终于把事情说了清楚。 她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不过是拜托了眠春,将那一小包巴豆粉加在音莲平日里吃的东西里面,好好的折腾她几日罢了。 音落实在是为少奶奶气不平,可是也不能上前去打一顿泄愤,只能用了这么幼稚可笑的手法,说出去,都没几个人肯相信的。 不过萧冉和萧夕都很是相信,也很是无奈。觉得这个笨丫头真是笨到了极点,可却也笨得可爱。 “来人啊,把家法给我请来。” 老夫人不再听任何的解释,“还好音莲的身子还有得救,调养一段日子就可。看在你跟了白府数年,也没真的害出人命,我就给你一个教训,并且贬为三等丫鬟,赶明就到马氏那儿报道吧。” 马妈妈那儿可谓是全府最累最低下的地方了,每回都只有犯罪的下人被分配到那儿去。 第493章 寿礼 因为那边负责的,是清洗全府上下主子们用的恭桶。木棍已经拿了上来,音落被人按在地上跪下,只求萧夕:“少奶奶,我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那些真的只是些巴豆粉啊!”而且后来眠春胆子小,还把它给扔了,音莲根本一点罪也没有受到。 然而这些事,统统都是口说无凭。更让人觉得她是在做最后徒劳的狡辩。 萧夕哪里舍得自己的丫鬟受这样的苦楚,忍不住求情:“老夫人,音落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您这样,不是冤枉了无辜吗?” “无辜?”老夫人听不下去,叫人拉开萧夕,辛妈妈高高的举起了木棍,重重的朝音落的身上落去。 音落哭喊出声,萧夕甚至冲上去要替她挡住,被萧冉阻拦,虽然也很气不平,但谁叫是音落有错在先呢?如果不是她先搞小动作,也不会落到现在的这种场面,他不经意间看见音墨脸上的神色,心里有了不一样的盘算。 “少奶奶,你不要冲动,音落今天这顿,怕是逃不了的。好在也不会被赶出府中,也算是给她的一个教训。” 只是为了出气,就做出了那么莽撞的事情,想来以后也会得到教训,不会再做那么没脑子的事情。 萧冉说得似乎决绝,但看着音落的眼神却是十分的不忍的。 老夫人真的是气狠了。平时下人犯了比较大的错才会打上二十棍,这次,却直接让辛妈妈打上五十棍。就是粗皮糙肉的下人也吃不消,更别说是小丫鬟了。 萧夕真的受不住了,推开萧冉站出来,作势要替音落档上一棍。 辛妈妈及时收手才没有伤到了萧夕,面上带着些不喜和责怪:“少奶奶这是何意?这是我们白府在管教下人,少奶奶这也要插手吗?” “虽说这是白府,但音落已经是我的丫鬟。既然是我的丫鬟,我自然要负责。刚才已经打了多少棍,剩下的,就由我来代受吧。” 萧夕并不把她当做奴婢,而是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试想哪一位姐姐,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受苦呢? “少奶奶,不要,你不要替奴婢受过,这都怪奴婢没有脑子,奴婢该打,奴婢该打!”音落痛哭流涕,带着木刺的棍子打在身上都带了血痕,好不凄惨。 萧夕更为的不舍,“这也怪我,没有管好你。”看向了辛妈妈,“也当是给我一个教训吧。” “这,”辛妈妈不好再继续执行下去,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的气还没有消去,闻言,竟然道了一声,“好。” 音落紧张了,“少奶奶,不要,音落受得了,音落受得了的。”连忙就要将跪在她旁边的萧夕推开。 萧夕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却是笑了,“我说过,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妹妹一般。这过,我受得!” “少奶奶。”萧冉的眉头紧紧皱着,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奴婢都是皮糙肉厚的,打了一顿,将养数月也就好了,可萧夕怎么说也是萧家小姐,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磋磨。 “真是够了!”萧冉不知道怎么来阻止,倒是白泽先开了口,好似十分的不耐,十分的厌烦:“萧玉檀,你这幅作态摆给谁看?你就这么爱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吗?你把我白府的脸面放在哪里?要是让人知道我白泽的正妻受了下人的家法,我宁愿和你和离了算了!” 这番话,才让气头上的老夫人醒悟过来,手里的木棍又还给了辛妈妈,语气十分的不好:“玉檀,我暂且认为你与这件事无关,但你的丫鬟,惩罚是一定要受的,刚才打了多少棍了?” “回老夫人,已经打了有十五棍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凑齐二十棍就算了吧。然后就把她丢到马氏那儿去。” 白泽好像是不耐烦再在这里呆下去,抬脚就要走,萧夕目送着他离开,心情尤为的复杂难言。 音落被送到了马妈妈那儿,萧夕纵然很想把她接回来,但是也不好在老夫人的怒头上动手。 “就暂且等个三两月吧,”萧冉说得中肯,“三两月后,白老夫人的寿诞也要来了,你到那时把人接回来,才不会惹祸。” 萧夕听了进去。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也只好这么做。不由得第三次叹气:“这个蠢丫头,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音璃都不知道音落暗搓搓做了这事,替她很是无语,这时也开口道:“她想必也得了教训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少奶奶您也不要太过忧心,音落和马妈妈也是熟识的,奴婢也会时不时偷偷去照拂一二,她的日子不会多难过的。” 萧夕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子略微放下一二。 萧冉还得跟她交代重要的事情:“现在时间还充裕着,你若还想在府中站稳脚跟,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老夫人的寿诞,你准备送什么寿礼?” 萧夕自然是知道的,但对于寿礼,还有些踌躇,略微一思考,道:“暂且还没定下主意。或许送一幅字画,或许送一套茶具。” 这些礼物普通是普通,虽然不出彩,但也寻不出错处。不落得别人口实和老夫人的不悦就是了。萧夕并没有多想做一个讨她欢喜的孙媳妇。 萧冉听了,略微摇摇头,“不可。” 这些东西,白府里自然是不缺的。送的够上水准也就罢了,万一有些不好,岂不是落了老夫人的面子,尤其是此刻需要巴结她的时候。 “你还想让音落早早回到你身边来吗?” 老夫人身体尚且康健,白府最大的权力掌控在她的手里,萧夕即便想把音落接回来,也得要顾忌老夫人的面子。 难怪萧冉说,要等老夫人的寿诞才能把人接回来。 萧夕心里这才完全通透,略一思筹,还是没有多好的主意,抬眸看向萧冉:“那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萧冉早已考虑了许久,道:“还有几月的时间,你或许可以绣上一幅屏风送给老夫人。” 这种礼物也不甚新鲜了,不过是绣上数百种寿字罢了。 第494章 参拜 有许多世家也曾这么做过,能体现出送礼之人的诚意。不过就是耽误些时间和工夫。能挽回老夫人的怒气,也是相当的值得。 “是这样,我省得了。”萧夕点点头。“我这就叫音璃找一百种寿字来,我亲自来绣。” 萧冉又是略微摇头,说:“你那样确实挺好,但还不够好。” 萧夕讶然看他:“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老夫人一心向佛,你不如求净慈寺的禅师亲手写上一幅经文,再亲手绣上。此物作为寿辰的贺礼,她一定是欢喜的。” 萧夕点头赞同。“你的主意的确很好,那就这样办吧。”怎么样能把音落带回来,她就尽量怎么做。萧冉告辞。 萧夕向府里拿了对牌,说是要去净慈寺参拜。 因为府中老夫人信佛,所以家中的女眷大多都是信佛的。老夫人对此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并无任何意见可言。 而音莲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这消息,非得闹着要去,说是也想为子嗣求一求菩萨。老夫人大手一挥,也允了。 萧夕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第二日,刚要抬脚登上马车,见后面跟上的音莲,顿住,径直开口:“你若是要去,便另外寻一辆马车吧。” 即便府中只有她和音莲是白泽身边的人,可断然没有主母和奴婢同乘一车的道理。 音莲虽是不服气,但也只好老实跟在后面,谁叫她只是个通房丫鬟!再怎么翻了天去,也脱不了个奴籍! “那音莲就和我坐同一辆马车吧。” 有些清冷的声音陡然传来,音莲喜悦的娇声喊道:“少爷!”极快的睨了一眼萧夕的脸色,凑身过去,明知故问:“难道您也要去净慈寺参拜吗?” 白泽看了一眼萧夕,飞快的别开眼,“上车吧。” “是,少爷。”音莲喜不滋的应着,提起裙摆,昂着下巴跟着白泽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她。”音璃有些气不平,被萧夕抚了一下手面,“算了。随他吧。”一副万事不管的模样,“扶我上马车。” 音璃不得已揣着一腔的怒气扶她上了马车。等马车开始走了,看了一眼后面,忍不住轻声发出抱怨:“少爷他是怎么想的?” 因萧夕低调节省,做的马车都是府中比较简单朴素的一辆,没什么出奇的。而白泽做的那一辆,却是装饰得十分的豪华,向来都是老爷夫人出府时惯做的一辆,如此对比下来,显得萧夕的地位是那么的低下,不受尊重…… 萧夕静静的坐在马车里,听闻音璃的声音,心里虽然有些闷闷的,但却很平淡的回复:“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跟我没关系。” 林妈妈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多说什么话,只是在音璃还想要打抱不平的时候,暗暗轻掐了她一把,小声提醒:“怎么,你还想像音落那个丫头一样不成?” 主子的事就是主子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多管得了的。 说到底,这样的下场,也是他们双方自己做的,哪怕是林妈妈这样资历很深,看着少爷长大的老妈妈,也断没有评判的资格。 音璃终究收了声。 一路上并没有那么的顺利,行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摔倒在了他们的马车前,差点惊扰到了马匹,车夫费了劲,才没让马蹄把那人给踩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萧夕被颠簸得差点碰上车厢的顶,稳下来后,赶忙撩起帘子,询问林妈妈和音璃。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乞丐一时饿昏了…”音璃也是个善良的性子,说着话的时候,就难免面露不忍。 萧夕还没有开口呢,后面的马车传来音莲显得有几分尖利的声音:“快叫人赶走,赶走!我们还急着去寺庙里呢!” 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好似被这样一个乞丐耽误了多大的行程。 音莲在府里的地位似乎很不一般,但明面上大家不敢得罪,捧着她,背地里却是十分的看不上眼。就这样一个货色,还摆什么主人的谱子呢!还去什么寺庙,这般刻薄的性子,哪怕是菩萨也欢喜不起来罢! 但大家都和萧夕一样,半个字都不多说。仿佛压根没听到音莲的叫嚷。 “你把这些给他吧,”萧夕掏出贴身的钱袋,本来想掏出一些碎银来,可一想统共也没有多少,干脆直接将整个钱袋送了出去:“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让他能活下去一段日子。” 她是善心,但没有善到愚蠢的地步。尽力而为就已经足够了。 “哎!”音璃脆声应下,心底对于这个少奶奶有了更多的认识,当初被指过来的时候,还有几分的不乐意呢,现在,却是能体会几分音落对少奶奶的忠心了。 她提起裙摆就朝前面去了,拦住了车夫,“车夫大哥,你等等赶人,我家少奶奶有东西给他。” 地上的乞丐衣衫破烂,头发脏得团在一起,更是看不清他的面容,本来是个挺高大的身板,但此刻饿得连爬都爬不起来。 音璃目露怜悯,将手里的钱袋递给他:“这些银子你拿去,暂且填填肚子。” 乞丐抓着钱袋发抖,又是激动又是感谢,一个劲的道:“谢谢少奶奶,谢谢少奶奶,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 一句菩萨心肠,说得人心里十分的熨帖。 白泽他们未下马车,听到些许情况从那边传来,下人们都纷纷的传说:“少奶奶还真是善心,知书达理还不够,还能如此对待一个小小的乞丐。” 一时,大家才都想起,他们的少奶奶,不光是知书达理,更甚者还是当朝萧右相之女呢! 没人不喜欢慈悲的主子,由这件小事,又想起少奶奶掌家的时候,每日的膳食还没一个跟前侍候的妈妈丰盛呢! 一时之间,这个硬送上门的少奶奶似乎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也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是一个刻薄的坏心女子。 音莲听着这些话,心里就不甚舒坦,更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呛声道:“那么多银子就给了一个乞丐,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第495章 救命稻草 “如此败坏白府的财物,还好现在白家不在她手上掌管,不然总有一天要败得干干净净!” 在别人的口中,萧玉檀已然没有那么刻薄难忍,可在音莲的口中,却是那么的不堪。就连好心的施舍都变成了恶心人的矫揉做作。 白泽的心情莫名的有些郁躁。看了音莲一眼。 音莲被他冷冷的眼神唬了一下,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乞丐被两个车夫抬起来放到路边,马车接着走了,乞丐心存感激,在马车走的时候,还不忘在路边跪拜。对于贵人来说,这些银子自然是算不了什么,可对于一个饿了半月的人来说,无益于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哇! 白泽的目光从乞丐身上划过,并未做半分的停留。心里却有了一些小小的波动。 马车又行了一些时候,终于到了净慈寺。 萧夕下了马车就径直去烧香敬拜,求见净尘大师的面。 因为带着老夫人的名号,净尘大师很快就予以接见,听了她的来意,欣赏她的孝心,很快就叫人送笔墨来,为她写上一段功德经。 因为耽误了一些功夫,萧夕本以为白泽会和音莲已经离开了,没曾想一出去,就和两人碰了个照面。 “少奶奶去求了什么?”音莲手里还拿着签文,像是在询问,其实是在显摆:“住持帮我解了签,说我命中注定有子孙福呢。” 话里还遮掩了一些,因为签文不止说了有子孙福,还说她的子孙福岌岌可危,需要处处保守方可无恙度过。 萧夕没做出什么反应,身侧的音璃握拳,死死的咬唇。 还是林妈妈出来缓和了局面:“少奶奶哪里用求这些呢,福泽深厚,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少奶奶今日特地赶来,是要为老夫人准备寿礼呢!” 这些事,府中上下都是知道的。但音莲关心的根本不在这些,就像是聋了似的,今日才知道老夫人寿辰就在眼前了。 平常人家稍微准备一下也就算了。 但白老夫人不是常人,膝下就有两个将军,其中一个还是她的亲孙,地位自然是不一般的。早早从五个月前就着手开始准备了。 “寿礼?那少奶奶准备了什么寿礼呢?”音莲的眼波流转,试探的询问出来。 “这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林妈妈直接避开,态度掺杂着些许的不屑,“少奶奶一路来已经有些乏了,我们就先回府了。” 林妈妈的资历摆在那里,如此对音莲也没有可指摘的地方。音莲只好忍气吞声下来,只是心里头暗暗的记恨,别等她做上了姨娘的时候! 白家音字辈的丫头几个,也只有这个音莲最为林妈妈不看好,瞧这记恨的眼神,定不是个好招惹的东西! 林妈妈心里呵呵冷笑,但又想到了老夫人的话,那点忿忿又化作了嘲讽。不过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萧夕见有林妈妈为自己‘出头’,便抿住了唇,不多言什么。 只是,这时候,白泽却开口了:“来也来了,奶奶最近身子不太爽利,我们一起替她祈福吧。” 这话,当然是对着他的正妻,萧府的少夫人所说的。也让萧夕完全没有回绝的余地。不答应,就是对老夫人的不重视,而答应了…… 萧夕的目光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音莲。 她的性子果真是太过软弱,即便曾经因为掌家成长了一阵,此刻受了打击,完全硬不起来。面对自己厌恶的对象,她只能做得到躲避,而此刻,竟然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好。”萧夕点了点头。 林妈妈见两人有接触,“那老奴先去添点香油钱。”不在两人跟前晃悠,不光如此,走之前,还很自然的命令:“音璃,音莲,你们跟着我来,顺便再拿些火烛回去。” 音璃很痛快的走了,音莲向白泽投去求助的目光,想要跟在他的身边:“少爷……” “怎么音莲?老奴是叫不动你了?”林妈妈的目光一凌,打准了少爷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为难她。想必他的心里也是很有谱子的,奴婢就是奴婢,即便以后很有可能抬成姨娘,也不长她这个臭脾气! 老夫人常年在净慈寺捐献香火钱,因此也有个招待的屋子。两人跪在蒲团上,静静的闭着双眼,看似在虔诚的祈祷,但谁也不知道彼此真正在想什么。 萧夕渐渐看透老夫人的脾性,一开始是有好感的,但总归不会像真正的家里人一样亲近,此刻也不会与她过不去,只草草的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好听的,希望老夫人身体康健后,便成了闭目养神了。 白泽似乎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跟菩萨说,先打破了沉默,问:“你刚刚,为什么要给那乞丐银子?”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声音虽然是不大的,但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掷地有声。再加上他的口气挺硬,竟然像是质问一般。 萧夕的心头莫名一紧,慢慢睁开眼,正好与白泽有些复杂的目光对上。 他这是什么眼神? 萧夕不知道怎么想的,呼吸窒住,有一个好笑的想法,他难道,连乞丐那样的存在也容忍不了了吗? “想给就给了。” 萧夕说,因为垂下眼不与他对视,竟显得有几分的娴静温良来。 白泽的眼神有些恍惚起来,但很快转移开,率先从蒲团上起来,也不管萧夕的存在,径直离开了。 萧夕忍不住蹙眉,真是拿捏不住他的脾气。 曾几何时,他的脾气竟然变得这样的怪异? 白泽都走了,萧夕断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毫不犹豫的起身,林妈妈她们老早就在外头候着,见她出来就迎上来:“少奶奶,可以走了吗?” 回去的路上,音璃还笑眯眯的将一封平安符交给了她:“少奶奶,这是奴婢为您求的呢,还有林妈妈,音落,一人一个。” “谢谢你。”萧夕收下,很是珍视的放进自己随身的香囊里,那里面,还有一个平安符,她不好明面上为四姨娘求,甚至连面也不能见,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聊以慰藉。希望菩萨能够怜悯姨娘…… 第496章 投机取巧 回到了白府,萧夕就着手开始准备老夫人的贺礼。 林妈妈虽说被老夫人送到了这里,但暗地里还是跟老夫人那边有着联系,把今日去净慈寺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了老夫人。“哼,她倒是个有心的。”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说了这句话,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但也好像不那么欢喜:“倒是很知道投机取巧。” 林妈妈对萧夕的看法好了许多,掩嘴笑了:“哪里是投机取巧呢,只是投其所好罢了,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了。说起来,她真不像是那样善妒的人,那件事,恐怕真的另有蹊跷。” 林妈妈都这么说了,老夫人听进去一些,但还是冷哼:“等查出来再说吧!”语调却是没有那么刻薄尖酸了。 音莲正为少爷不带着自己的事情妒恨难过,可也知道怎么才能讨他的欢心,说:“少爷,奴婢今日在寺里为您和老爷夫人求了平安符,您可要好好的戴在身上呀。” 虽然花了她二两的香油钱,但对音莲来说相当的值得。 然而白泽似乎有些神不守舍,见她来把袋子要往自己腰间挂,一把推开,厉喝:“你干什么?” 音莲被吓了一跳,委屈的举起手里的袋子:“奴婢只是想为您挂上平安符罢了。” 白泽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仍然是不那么好看,“你自己留着吧,出去,我想自己静静!” 大家明面上看音莲受尽了宠爱,但其实,关上门来,白泽对她压根儿就没有那么亲密,比起演出来的那种疼爱,简直差到了十万八千里去。 “奴婢知道了。”音莲的语气带着哽咽,眼角更是带着点点的湿润,她伸出手来擦拭掉,仿若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是奴婢多事了。奴婢只是想让少爷平平安安的,奴婢还为老夫人也求了一张,希望老夫人的身体能够恢复……眼看着就要到老夫人的寿辰了,奴婢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寿礼才好,少爷有什么好打算吗?” 白泽倒真的略微思筹起来,音莲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忽的,就得到一句冷冷的回复:“你不过一个奴婢,有什么好准备的!好好伺候府里的主子就是了!” 奴婢! 音莲脸上的神态差点维持不住,低下头掩藏住不甘的样子,气短的道:“奴婢知道了,是奴婢逾矩了。” “退下吧。”白泽的耐心已然用尽。音莲轻轻的合上了门,对自己奴婢的身份一天比一天的难以忍耐! 凭什么,就连少奶奶也没得到过少爷的恩泽。凭什么自己就还得做这个奴婢! “少奶奶。” 音璃挑了挑烛心,火焰跳了跳,把整个屋子映照得通亮:“已经不早了呢,您就早些休息吧,明早再继续做也不迟。” 绣屏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还要将净尘大师的字细细的先临摹在精致的布匹之上。萧夕打了一个呵欠,眼皮也疲累得睁不动了,不想因为疲累而有什么疏漏,暂且放下,“嗯,你帮我收拾一下。” 音璃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将桌面整理了一番,又替坐在梳妆镜前的萧夕卸下头上的装饰,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音璃轻手轻脚的替她梳顺,望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忍不住的开口道:“少奶奶,您长得真好看。” 萧夕怔了一下。 其实萧夕原本的样子就不丑,因为生母和萧玉檀的生母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只不过一个随了父亲,一个随了母亲,所以连带着,萧玉檀继承了母亲的娇媚艳丽,萧夕虽然也是秀丽无双,但比较起来,总归是寡淡了几分… “是吗?”萧夕看着镜子中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心头的心绪十分的难言。 “好了少奶奶,您休息吧。”音璃又服侍她上了床榻,小心的吹熄了蜡烛,屋子里一片黑暗。院落里也是十分的安静,连一丝声响也听不着。 萧夕躺下来,仍然有些放不下来,问正要离开的音璃:“音落近日怎么样了?” 音璃这些天也没闲着,说:“少奶奶您放心吧,我明个得空了就去看看她。您不用多担心。” 萧夕轻轻的嗯了一声。 马妈妈这边,音落没受到什么苦,因为被打了二十棍,人走路都不利索了,更被提干活了。 音落本来忍痛蹲下要清洗恭桶的,可谁知马妈妈看她几眼,竟‘大发慈悲’的开口道:“行了,你去屋里歇着吧,等身上好了再出来干活。” 音落惊喜又感激的看着她:“谢谢马妈妈。” 这里是不愿有下人来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的管事妈妈脾气太坏。 马妈妈的脾气是府中人有目共睹的,没人愿意在她的手底下干活,可是在音落看来,她还是相当的通情达理的。 音落虽然不是身娇肉贵的那种人,很能干活手脚麻利,然而这不代表她就抗打。慢慢的走进屋子里,她连休息都不能躺着,趴着了,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睡觉都不安生。 马妈妈掀起了帘子进来,大家都在干活,通铺上只有音落一个人。 “马妈妈还有什么事吗?”音落挣扎着要起来,对她的态度十分的讨好殷切。 “你躺着吧。”马妈妈摆摆手,十分利索的道:“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给你上点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音落的眼睛都瞪起来了,除了少奶奶以外,还真没人对她这么上心了,她不由得有些哽咽了,更不明萧为何马妈妈如此的善心。 “谢谢马妈妈,奴婢、奴婢还是自己来吧。” 马妈妈的手腕是强硬了一些,脾气也很硬生,从来不会说什么软话,做什么好事,闻言,眉毛竖起,“得了,你的手膀子还能扳到后面去不成?快着点,别耽误我的时间。” 音落只好听话的躺下,马妈妈的动作并不温柔,但药膏是好药膏,摸上去就让伤口微微发凉,十分的舒服。 穿好衣服,音落由衷的道谢,“谢谢你马妈妈,我好起来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第497章 药膏 马妈妈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一眼,把剩下不多的药膏合上带走,又是一句:“得了,好好歇着吧!明天我再来给你擦。”倒是个挺老实勤快的丫头。马妈妈心里道。 萧冉近日总是不着家,但有空,便来到了马妈妈的院子里,知道她按照自己的话做了,很是感谢:“麻烦马妈妈了。” 马妈妈的态度十分的客气:“萧管家哪里的话。小事一桩罢了。那傻丫头倒是好福气,得着萧管家的照拂。” 萧冉笑了笑,又将一罐药膏给她:“再敷上三四日估计就好得差不多了。马妈妈用不着多心,府中很快就有一个适合您侄儿的空缺,这些日子,还是麻烦马妈妈操心了。” 马妈妈接过药膏,比方才还要客气:“好说,算不得什么麻烦。” 这些都是府里很正常的事情,讨好了上面的人,日子就好过起来了,放在府里的主子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萧冉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完全不是一个平庸的管家。不光生的一副好皮相,手腕也是十分的干脆利落。由此看来,得着白府小姐的青睐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次日,马妈妈再给音落擦药膏的时候,音落有些不安,开口:“马妈妈,真是劳您费心了,这药膏恐怕不便宜吧?等我领了月俸,一定会还给你的。日后必定会好好感谢马妈妈您。” “是不便宜。”马妈妈也是识货的人,这个成色,这个气味,想必掺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又是从城里的大药铺里买来的。 她也不是喜欢招揽情份的人,“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是萧管家!” “啊?”音落傻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过得这么痛快,全然都是萧冉在背后的帮助,一时,她的心口热乎乎的,一种甜蜜的,满足的情感充满其中。 萧管家、他竟然如此的关心在乎自己吗? 音璃很快来到院里来探望音落,看她过得还不错,这才放心,又把自己的药膏带来,想给她擦一擦,想也知道,被丢到这里来的只能自生自灭,哪有人会管她的那些伤口。 “不用了,”音落摆手,还没来得及解释,衣服就被掀开了。 “咦,”音璃是个眼睛尖的,看到她的伤势好了很多,又闻到一股子药味,“你上过药了?是谁给你上的?” 虽然音璃带来的药膏也很好,但疗效比起音落身上的还没有它的七八分好。 音落的脸庞带着些羞怯的微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音璃松了一口气,“还是萧管家想的周到。”本来以为萧管家给了少奶奶一个主意已经很周到了,没想到他连这边也顾及到了,真是替少奶奶省了一头心思,也让她没那么记挂了。 音落还念着少奶奶院子那边,知道他们在做这些,开始责怪自己:“都怪我蠢笨,要不然现在一定可以帮得上少奶奶的。” 她的女红很是不错,在丫鬟里算是出众的了。 音璃安慰她几句,音落已经得着教训了,说到底,一开始也是为了少奶奶才犯的错,不忍心再让她这样自我责怪下去。 “你没事,我就回去了,也让少奶奶宽宽心。” 音落不好起身相送,早日回到少奶奶的院子里成了她心头最大的执念,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 萧夕知道这件事,心情果然松快许多。正忙碌着,瞧见院门处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奶奶,”音莲笑意盈盈的走进来,款款的福了一个身,话说得十分的好听:“奴婢瞧着音落被打发成三等丫鬟,您的身边没了人伺候,特地来身边照顾您。不知道少奶奶在忙些什么,奴婢有什么可帮得上的吗?”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说得过去,唯独放在音莲身上最不合理。 别说她老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奴婢,就是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不会这样来‘自贬身价’。更别提在这种落井下石的关头了。 音璃瞪着她,俨然是第二个音落:“这里用不着你,你快走开。” 音莲好似听不懂人话,自顾自的朝萧夕的桌前走去,“呀,少奶奶这是在准备寿礼吗?是准备刺一个屏风送给老夫人?” 这个主意真的是太妙了,音莲的双眼都亮了,接着,又看到桌上那张纸,拿起来,“这不是功德经么?”妙,真的是太妙了。如果她送这样一个东西给老夫人,老夫人是一定会喜欢的。 音璃劈手把她手里的纸张夺过来,“音莲,你不要太过分了!少奶奶的东西,也是你一个奴婢能随意动的吗?还不快点离开,别扰了少奶奶的清净。” 萧夕也有些不悦起来。 她不是看低这些丫鬟,也把音落当成自己的妹妹,但对于音莲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正要出声赶人的时候,音莲却还自信的毛遂自荐:“少奶奶,这种事,您还是交给奴婢来吧,不惭愧的说,奴婢的女红是白府里最好的,一定可以绣出最好的屏风,定然能让老夫人喜笑颜开。” 萧夕看了一眼音璃,这件事音璃也是知道的,并没有出声反驳。 眼看着音莲伸手来拿了,萧夕挡住,说:“这件事我还是自己来比较好,重要的是心意,如果假他人之手,也就失去了这份寿礼的意义了。” 见少奶奶看得很明萧,音璃再度不客气的赶人,更是把家法拿出来压她:“你还不走吗?你作为一个奴婢,几次三番这样打扰主子,该当何罪?别觉得做了通房丫鬟就了不得了,这是主子不爱跟你计较,否则老早就赏你十棍子!让你知道奴婢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音莲的表情都狰狞了,被奴婢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最终,她还是福身离开:“请少奶奶原谅奴婢,是奴婢错了。”红着眼眶,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真是看不惯她这个做派。”音璃哼声。 音莲回去,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然而野心再蓬勃,她也只能暂且忍耐,谁叫她的肚子不争气呢! 第498章 绣娘 她暗暗的摸上了自己平坦的腹部。咬唇,妒恨上了萧夕的存在。 “少奶奶,你这绣法是自己想的吗?绣的真是太好了!”音璃和林妈妈都面露惊异之色,对萧夕的绣法啧啧称叹。 萧夕摇摇头,说:“这是以前萧府的绣娘教我的,只不过我略微修改了一些,让线看上去更好一些。” 她没有才气,不会四书五经,在所有的地方都平平无奇,只是她三妹的影子。 然而,兴许是上天都不忍心了,给了她一副巧手来作为补偿。 林妈妈忍不住拿了她才绣了几个字的作品来看,是用金红色的丝线来绣的,巧的不是它字形的美,而是刺绣的背面,竟然也是那么的完美,这样的手艺,就是拿出去作为皇家的绣娘也绰绰有余。 她词穷了,但还是会夸上一句:“真不愧是白三小姐!外人只道您才貌双绝,今日老奴才算是真的领教了。” 话音才落,萧夕的指尖刺痛,竟然一个不慎戳破了手指,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是那一句‘真不愧是白三小姐!’ “呀,少夫人,您流血了。”音璃赶忙将萧夕的手拽过来,用手帕包裹住那伤口。 “我没事。”萧夕轻轻的摇了摇头,“只是扎了一下。”重新拿过针线来,要继续刺。 林妈妈和音璃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只当她是不小心的,略带心疼的责怪:“少奶奶小心着些,别为了准备寿礼让自己的身子受了罪,反正还有三两个月,时间充裕着。” 萧夕点了头。 可她的技巧也不是太熟练,好不容易绣了半幅,手上已经缠满了布条。 这日,老夫人的身体不太舒服,萧夕前去探望,白升恒和夫人已经在屋中,见到她行礼,邹氏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伤,难免多问一句:“玉檀,你手上这是怎么了?” 萧夕本已经刻意朝袖子里收着手,没曾想还是被看见了,正准备要解释,在老夫人床边的白泽看过来,眉头狠狠的一皱。 林妈妈开口:“没什么,只是少奶奶急着要为老夫人准备寿礼,祈祷老夫人身体康健,连着夜里都在赶忙刺绣,这才不小心伤成这样。” “萧夕有心了。”老夫人说了一句,咳嗽了两声。白茹兮连忙扶着喂下去一口梨水,老夫人的神色才好看了一些。 容姨娘微微抬着头,似乎很关切老夫人的情况,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老夫人咳死过去,她说:“老夫人您的年岁也大了,别再被府里的这些事情劳累到,就让茹儿帮着您分担一二吧。” 此话一出,邹氏的眼神就变了,而白升恒却是一声没吭,似乎很认同她的说法。 毕竟在他看来,容姨娘和邹氏都是他的妻妾,茹儿更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帮着管理府里也没什么,反正之前也跟着邹氏在学着管理了。 说起来,老夫人和邹氏也有那么一丝的关系,就是不融洽,也不会让这府里的旁门左道爬上他们的头。 “你多虑了,就是我的老骨头不行了!还有夫人来撑着,再不济,也有萧夕在。” 话外之意,无论怎么,都是轮不到容姨娘来指手画脚的,更轮不到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庶女! 这容姨娘,真的是恃宠而骄了! 因为老夫人的这一番话,邹氏的面容才稍微好看了一会儿,也顺势道:“与其管理府中,不如好好相看相看未来的夫婿,眼看着就快要及笄了,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些想法吗?” 白茹兮咬唇,她是跟在邹氏的身边长大的,但还是比较贴近容姨娘,闻言,向她投去求助的一瞥。 容姨娘仗着白升恒的宠爱,仿佛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姨娘,竟有一种要替白茹兮相看的意思,开口道:“回夫人的话,妾身倒是替二小姐相看了一番,倒是觉得那陆家的……” “容姨娘!”老夫人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觉得,你才是茹兮的母亲是吗?” 容姨娘呼吸一窒,明萧自己是越俎代庖了,朝白升恒看了一眼,垂下眼帘:“是妾身多言了,还请老夫人原谅。” 谁叫她只是个姨娘,所以白茹兮即便是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也只能叫邹氏母亲,没有她存在的分位。 白升恒把容姨娘隐忍的样子看在眼里,眼里很是不忍。然而有老夫人在跟前,他就是疼惜也不能表露出来。 白家的子孙还是被培育的很好,从白升恒开始就很孝顺。也是老夫人心中很熨帖的一点。 居老来给老夫人把了个脉,确实是这段时间累了一些,又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气了一下,亏了一些气血,稍微补养一些也就无碍了。 白升恒放下心来,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告退了,让老夫人好好的清静清静。 萧夕才福了个身,还没开口,老夫人跟身边的辛妈妈使了个眼色,辛妈妈心领神会,“少奶奶,老奴看你的手伤的有些厉害,你留下来,老奴替你上一下药吧。” 萧夕自然想说不用,可还是忍住,点了点头留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哪里是辛妈妈于心不忍,明明就是老夫人另有所图。 白升恒和容姨娘先离开了,接着是邹氏和其他的姨娘。 白泽久久没离开,似乎是在踌躇什么,终究还是拿了出来,献给老夫人:“这是孙儿得来的偏方,说是对治咳嗽有奇效,嗓子会很舒服,孙儿已经测验过,并没有什么毒害,奶奶尽管可以试试。” 辛妈妈替她接了过来,老夫人询问:“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白泽不隐瞒:“是音莲献上的。” 要是其他东西,白泽才不会接受,可听说这是对老夫人好的,他脾气虽然乖戾,但总归是孝顺的。 “竟是那个丫头。”老夫人哼笑一声,让辛妈妈收好了,家里音字辈开头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老夫人以前也受用过一些,知道会有那种效果,“我收下了,如果有用,自然会给她奖赏。” 这样说,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奴婢。 第499章 刺绣 奴婢对主子好是应当的,赏赐一些小玩意儿也是无可厚非。 如若音莲在此地,心口又要是一阵疼痛。白泽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最后看了被留下的萧夕,抬脚离开了。 辛妈妈给萧夕看了一个座位,端上了茶水。 萧夕不主动询问,知道老夫人会开口的,果不其然,等了半晌,老夫人才慎重的开口道:“萧夕丫头,我知道你不想掌家,但这件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想的。你是白府的正经主子,现在虽然府中没有姨娘,但以后终究是会有的,你不早早的树立起主母的尊严,以后就更站不稳脚跟。” 这话,萧夕自然是知晓的。可心里的抗拒仍然是一丝都没有减去。 音璃和林妈妈都是老夫人的人,此刻也没有离去,见她没有吭声,为萧夕着想的林妈妈忍不住开口了: “少夫人,您可千万别糊涂。” 竟然是一针见血,把萧夕的想法说得清晰明萧:“老奴知道,你还有些在和少爷置气。可这样置气又能有什么改变呢?你终究还是白府的少奶奶!” 萧夕承认自己是与白泽生过气,也膈应他的存在,甚至想就这么不管不顾,漫无目的的过上一辈子。但这样,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不愿意掌家,更是在给自己的生活找麻烦!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放在膝上的手更是控制不住的握起。碰到伤口,刺痛让她回过神来。忍不住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林妈妈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她原本是打算就这么过下去的,因为皇帝的赐婚不能随便处置,家里的四姨娘更是还需要她虚假的身份作为庇佑。 这么一想,萧夕欲张口。 她的反应慢了不止一拍,让老夫人误以为她还是不愿,于是便决定各退一步: “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愿像之前那样,就从我手里先管理一个铺子去吧。” 因为老夫人还在,邹氏虽然也有地位,但总归被压了一头,老夫人不光管理府中最大的事,府外的也由她管,就连邹氏的嫁妆铺子,也被老夫人攥在手里。等以后邹氏上来了,自然全由她来打理,到了萧夕这里也是一样。 林妈妈对于老夫人的决定很是讶然,但听到萧夕一声好之后,神情恢复了正常。 这样也好。 少奶奶拥有更多的权力,绝对是一件好事。 而从她以前掌家看来,她应该也有这个权力。 并不是权贵之家就不会涉及生意,一般的官家在外面都有自己盈利的铺子,比如张老爷,王老爷,城中最大的一个药铺和绸缎铺就是他们家里的。 而白府也有不少的铺面,其中一个被老夫人划给萧夕来管理的,是一个生意还算不错的珠宝铺,唤作锦绣斋。在城北比较繁华的地段。它也是收入最多的其中一家,可见老夫人的心意。 “有林妈妈在你身边辅佐,我是放心的,等日后你做得更好了,我会把更多的铺子交给你来管理。” 这一番话,让林妈妈和音璃喜不胜收。这样一来,即便少爷和少奶奶还没有和好如初,少奶奶在这府中的地位也是绝对不可撼动的。 萧夕是没他们那样笑得牙不见眼,但心里也是有一些安稳的。 这其实就是本来就该追求的东西,就像是皇帝的后宫一样,女人们为了受宠,还不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 此时萧夕虽然没有受宠,但所获得的,已经足够让人眼红和忌惮了。 然而一行人还没开心一阵子,回到院子里,萧夕就发现她们放在桌子上的刺绣被人给破坏了。 破坏的人心思歹毒,不是只想泄愤那么简单,用剪子把字一个个的剪开,让它连一点修复的可能都没有了。 音璃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换上了愤怒:“少奶奶,这一定是音莲做的!” 这可是少奶奶不眠不休好几日才做出来的,辛苦程度可见一斑!而除了林妈妈和音璃,只有音莲才见过这些! 音璃想的和萧夕想的一模一样。 萧夕手里拿着碎布料,她虽然性子怯弱了一些,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傻子,攥了起来,命令:“去把音莲给我叫来。” “奴婢立刻就去!”音璃提起裙角就要冲出去,林妈妈怕音莲不受控制,也跟上去:“老奴也去。” 清嘉院内。 音莲虽然也只是个丫鬟,但已经过上了半个主子的日子。 “眠春,去把厨房里的瓜子给我端来。” 正是用过了午膳的时候,音莲坐在院落里树下乘凉,别提多快活了。谁叫她现在是少爷身边唯一受用的女人,日后发达的机会多着呢。 府中的人都还不知道老夫人已经给了萧夕一家铺子。否则肯定恨毒了。 林妈妈来的时候,看到这番做派,气得够可以的,直接开口道:“音莲,现在立刻跟我们到少奶奶的院子去。” 音莲对于曾经照拂过自己的林妈妈也无半分的尊重,吐掉嘴里的瓜子,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去呀?少奶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幅样子,好像自己是府中的主子一样。 林妈妈心中恼火更重,“怎么,还叫不动你了?是要让少奶奶亲自来请你?” “这我可不敢呢,”音莲故作惶恐,“只是音莲不知道何处得罪了林妈妈,要让林妈妈来亲自押我过去?” “你给我少废话!”音璃跟着少奶奶身边几日,竟然跟音落学了几分的利落和粗暴,上前就去揪人。 想到少奶奶那么多天的心血化为乌有,她活剐了这个小贱蹄子的心都有! 秀才遇上兵,音莲只剩下了惨叫的份,被押到萧夕跟前的时候,发髻散乱,活像是被人按在地上痛打了一回。 “少奶奶,敢问音莲是做了什么错事!少奶奶竟然这样对待音莲!无故的欺辱您的丫鬟,就是告到老夫人那里去,您也说不清理!” 她叫着冤屈,萧夕拿着毁坏的刺绣来到她的面前,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幅刺绣,是你毁坏的,是也不是?” 第500章 有所补偿 音莲瞪大了眼睛,倒像是头一次这样看到,又大叫起来:“少奶奶,您可不要冤枉奴婢!奴婢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 “哪里敢做?” 萧夕容忍得已经够多。也觉得她故作无辜的脸如此的可憎,一时冲动,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音莲的脸立刻就被打偏,红肿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的滑稽可笑。 她也被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叫得更加的大声:“你竟然打我?” 萧夕的手也打疼了,闻言,皱眉,昂起下巴,“打你怎么了,你身为一个奴婢,竟然敢毁坏主子的东西,就是请上家法,对你来说也是轻的!” 那清脆的一声,让音璃的心里十分的痛快。正欲说上几句话,就被抬脚进来的白泽给打断了。 见到白泽,音莲立即哭得楚楚可怜,带着脸上的伤势,明显就是一个被主母欺负的可怜的小通房。 “少爷,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少奶奶不分青红皂萧就如此的欺辱奴婢……”说着,她已经哽咽的没办法继续诉说,捂着脸上的伤口,瘦弱的身子颤抖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了去。 白泽方才离开,是因为居老那边说有一个极好的调理方子,才想起来只是落在了家里,为了让老夫人身体更好,他才跟着去取,由此,错过了林妈妈她们去押人的一幕。 此刻,看到这样,白泽的心里不甚痛快。 不是心疼音莲被责打,而是觉得萧夕这幅刻薄尖锐的模样,和当初她施舍乞丐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怀疑她那是不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泽搂过了音莲的瘦腰,摆出一副要为她做主的架势,厉声:“就算你是白府的少奶奶,也断没有这样随意欺辱的资格!莲儿到底是哪里惹怒了你,今日要是不给我说个明萧,你就别想将这件事掀过去!” 萧夕看着两人这样,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她平稳心绪,语调十分冷淡的道:“是什么原因,少爷你看了就知道了。” 将手里破碎的刺绣递了过去。 白泽匆匆看了一眼,明萧了一切,萧夕还在说:“她趁着我们去老夫人院里,就来我这里剪坏了我的刺绣,这些是我不眠不休几日才做成的,她……” 话还没有说完,白泽一个巴掌甩出去,力度之大,让音莲直接摔倒在地,这下可好,两边的脸蛋都肿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的丑陋滑稽。 “少爷!”回过神来,音莲当真是委屈到了极点,哭嚎起来:“奴婢真的是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剪坏少夫人的刺绣!真的没有!眠春可以为奴婢作证,奴婢今日根本就没有离开院子一步啊!怎么能来剪坏少夫人的刺绣呢!” 萧夕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大家听着音莲嚎哭的声音,也都有些慌了手脚,音璃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无措的看向林妈妈,嘴里不自觉的否认:“怎么会是这样呢,不会是这样的。” 白泽的神情十分的复杂,“去把眠春叫来。” 眠春的年岁小,又是个见识短浅的,这是她第二次来作证,因为胆子小,白泽也不怕她撒谎:“你可小心着说,让我知道你撒谎,可吃不了兜着走。” 被少爷可怕的目光盯着,眠春瑟瑟发抖,眼圈儿都红了,“奴婢、奴婢定不敢撒谎的。”连巴豆粉都不敢下的胆小鬼,更别提在少爷面前乱说了。 有了眠春的作证,音莲终于是洗脱了嫌疑。虽然大家都不太想相信这个事实,但也是没有办法否决的。 音莲即便受了委屈,脑子也还是在的,只可怜的凑上白泽的身边,“少爷,奴婢真的没有做这些事,少奶奶这是为了老夫人的寿诞在做准备,奴婢就是再混,也不会在这件事上下手啊,奴婢知道少奶奶做得有多辛苦。奴婢也不会怪少奶奶的,不知道是什么混账做了这种事,让少奶奶又要多辛苦劳累了!” 白泽没有将她推开,看着她嘴角都被打出血丝的样子,还伸出手替她抹掉嘴角的血丝,是他错怪了,必定是会有所补偿的。 因为音莲的话,白泽自然也不会多责怪她的错认,只是看了一眼她伤痕累累的手,沉声:“你打算怎么办?” 不是问查出凶手的是,而是这幅作品的事情。 “只能重做了。”萧夕答道,声音轻上了很多,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像音莲这样害自己。 “如果少奶奶不嫌弃的话,音莲倒是可以帮少奶奶一起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轻松些,少爷您说呢?”音莲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这个主意。而且还不是问萧夕的意见,是在问白泽的意见。 “那就这么——” “不用了!”萧夕立即拒绝。 白泽看着她的眼神十分的不悦,觉得她十分的不识抬举,手都已经伤成了这样,竟然还要逞强? “音莲的手艺很好,不会毁了你的作品!”竟然还是要将音莲指派过去。 萧夕紧紧的捏住手,闭了闭眼,“我说不用了,这幅绣屏是我要送给奶奶的,自然从头到尾都要我一个人做,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不光是缺失了心意,等寿宴那天要送上礼物的时候,如若有了音莲的参与,岂不还得给她分一声夸奖? 萧夕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小气的一天。 “那就随你!” 白泽定定的看着她许久,终究是甩袖离开,音莲还有些不甘心,但最后还是跟着他走了。 “少奶奶,这件事是老奴判断失误了。”林妈妈出来承认错误。要不是她们没留心先问一问眠春,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传出去,便是少奶奶头脑昏庸,坏了她的威严和名声。 “无事,”萧夕望着她,刚才的烦躁少了许多,“这件事怎么能怪林妈妈呢,还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 “好了,快点帮我准备丝线吧。重新做一幅,又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音璃连忙开始准备,嘴里忍不住的嘟囔:“我还是觉得是音莲做的。” 第501章 痕迹 除了她,还有谁的手段能这么阴毒呢。 萧夕的脑海里突兀的划过一个光点,但她并没有捕捉到,只好摇了摇头,专心忙起绣屏的事情。 她还是先要把字体临摹过去:‘……第九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令诸有情……’ 这件事,老夫人是不知的,因为音莲献上的东西确实不错,随手打发了一些小玩意算作奖赏,连她的面也没见一个,还让萧夕抽出点空来,准备带着她去熟悉熟悉那间铺子。 这时候,府中才知道,老夫人竟然要把锦绣斋给萧夕管理! 白茹兮嫉妒得心肝脾胃肾都在疼,可无奈这是老夫人做的决定,她爱给谁就给谁,也就只有眼红的份儿了。她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女儿,以后和白府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她还是心怀不忿。连带着看萧夕都十分的不顺眼起来。 不顺眼,她就要给萧夕找些麻烦。 林妈妈和音璃也不好对府中的二小姐做什么,只能好茶招待着,陪着笑:“不知道二小姐今日来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了么?”白茹兮斜眼过去。 “自然可以来。”林妈妈笑着说,又捧上来一叠点心,“只是少奶奶现在正忙着准备老夫人寿宴的寿礼,恐怕是没有功夫陪着二小姐说话了,怕是会让二小姐觉得无聊。” “哪里会呢,我就在这里看看兄嫂,不用她陪着我说话。” 如此这般,萧夕也不好赶人,只能随着她去了。尽力让自己忽略白茹兮并没带上多少善意的目光。 “你的绣法怎么这么奇怪。” 白茹兮本来只想找点麻烦痛快痛快,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发出疑问。 萧夕不太想理睬她。在府中能生存下来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她能成为白升恒最疼爱的女儿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先前,她也只是在萧冉的面前露出那般有些娇憨的模样。到了其他人的面前,就完全没有那么好拿捏了。 “你说话啊。”见她不开口,白茹兮逼问。 萧夕只好敷衍她,“这是我在家中的绣娘教的,是青州一种独特的绣法。” 女子的女红本来就是其中一样重要的事情,白茹兮瞪大了眼睛看,却仍然没有学会,不禁有些生气,开口:“你别绣了,我已经来这坐了许久,你怎么也不陪我说说话?” 萧夕手里的针线不停,注意力再度被分散,心情有些不太好了,但仍然顾忌着她是白府的小姐,开口回答:“我还要赶着将这幅绣屏完成,怕是不能陪伴二小姐说话了,二小姐何不去找府中其他的小姐说话?日后等得了空,我定然好好的陪伴二小姐。” 虚伪的话谁不会说。 白茹兮有些气短,但又很快的恢复过来,笑得有些诡异,“哦,那好吧,这里真是太无聊了,我要先回去了。”说着这话,用一种很刻意的姿态站起来,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热茶。 “少奶奶小心。” 林妈妈眼疾手快,可还是没拦住,一杯热茶直接翻了下来,撒在了萧夕毫无防备的手上。 萧夕惊叫了一声,手上的疼痛让她没抓出东西,绣布连着针一起落地,同时也沾染到了不少的茶水。 “啊,少奶奶!”音璃紧张的上前,抓过萧夕的手,看到那上面都被烫出了水泡,她气死了,没忍住就朝白茹兮看过去。 白茹兮立时横了眉毛:“兄嫂,你这丫鬟的礼数学的不是很好啊,竟然还瞪主子?我看你可要好好的教导一番!” 萧夕忍着疼痛,责怪的看了一眼音璃,这才开口道:“是,这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好好管教的。茹兮你要是无聊就先走了,日后我再陪你。” 白茹兮春风得意的走了。 音璃的眼圈都委屈红了,萧夕自然是不会责怪于她,这是难免担忧,“音璃,本以为你是个性子沉稳的,怎么尽跟音落学了?我还没把她带出来,可不想再送一个进去。” “少奶奶,我知道错了。”音璃赶忙说着。 林妈妈心疼的看着萧夕手上的水泡,叹了口气,这个二小姐,这是够任性的。可又能怎么办呢?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做少奶奶真不是个简单的差事。 “好了,音璃,你快去把药箱拿来,还要等着这水泡自己好吗?”林妈妈抓起萧夕的手,“好好的一双手,这都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抓着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咦,听闻少奶奶以前不是最爱抚琴了吗?怎么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萧玉檀琴棋书画都十分擅长。萧夕忽然记起,有一回,因为弦断了,划到手指,还不小心留下一些痕迹。 她的心里一惊,下意识就用力把手抽了回来。 林妈妈还以为是自己弄痛了她,并未在意她有些古怪的神情,也一笔带过:“瞧我,没注意力道。”还说:“想也知道少奶奶多疼惜这双手,怎会留下一点痕迹。” 她们这些名门的小姐,手脸像是珍宝那么重要,一点痕迹都会拿药膏抹去,怎么会留下一点伤痕? 萧夕的呼吸这才慢慢的恢复,抿紧了略微发萧的唇,不吭一声。 林妈妈的手法十分的熟练,给她挑去了水泡,摸上了药膏,萧夕几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望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为她换脸的鬼医纵然厉害,可也只能做到完美无缺的换上一张脸罢了。其余的是一点也改变不了,萧夕的手还是她自己的手。 然而她和白泽分离了多年,哪怕是多年默契的老夫老妻都有可能分辨不出对方其他地方的变化,更别提是他们了…… “少奶奶可是累了?”林妈妈关切的询问。 萧夕摇了摇头,捡起绣布继续开始忙碌。音落的伤渐渐的好起来,马妈妈还是没让她多辛苦劳作,总归比其他的丫鬟们要轻省许多。 这日,萧冉因为有事来到院内,音落含着羞怯的送上了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她做的鞋垫。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又觉得萧冉孑然一身,或许送些实用的东西会比较好。 第502章 核对 萧冉却摆手不愿意接受:“不过是小事一桩,我帮你,也是为了让少奶奶不要多牵挂,你实在不用做这些事。” 音落如同桃花一般红润的脸庞,因为他的这番话变得刷萧,觉得捧着的篮子仿佛有千斤重。她低下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普天之下最大的错事一般。 “可是这些鞋垫就是为你做的。”她笨,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了。要是他不要的话,这些鞋垫做出来就是浪费了。 萧冉忍不住笑了,却是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说:“既然这样,那这次我就收下了,下次万万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音落心里的失落好转了许多,点了点头。 其实她很想为萧管家做些什么,可她又是萧管家的什么人,能做什么事呢?想到这儿,眼眶不由得有些红了。 寿宴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萧夕的绣屏也终于快要完成了。除了林妈妈、音璃以外,还没有其他人看到过这幅作品。 林妈妈笑着说:“少奶奶您放心吧,老夫人是一定会喜欢这幅作品的!” 上次的绣屏被毁了,这次萧夕有了新的主意,真的用了掺了金的金色绣线来绣,让整个绣屏看上去很是精致,不凡。摆在那儿就显出一个高贵的气质来。 她也很有信心,老夫人是一定会欢喜的,那么她这一两个月来的辛苦就不算是萧费,而音落也终于能回到她的身边了。 萧夕舒了一口气,“老夫人能喜欢是最好的了。” 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白泽也终于寻摸到了自己满意的礼物,是一盆很珍稀的盆栽,老夫人素来是爱花之人,想来也是会十分的欢喜。 老夫人自己的心情也十分的不错,身子也因为调理好了许多,见萧夕似乎最近有了空闲,让人叫她来,准备带她到铺子里瞧一瞧,毕竟是说了要给她的铺子,以后有很多事务需要管理,还是尽早接触比较好。 萧夕允许了,两人出门,来到了锦绣斋。 知道是老夫人和少奶奶来了,掌柜的态度十分的热切,还将最近新入的一些货拿出来,让老夫人看上一看。 老夫人难得来一趟,本来看货的事情也不用麻烦到她,自然有掌柜这样的人来处理,每月拿来账本看看就行了。但来也来了,顺便看上一趟也不算是什么事。 “拿上来吧。”老夫人开了尊口,对自己用惯了的人还是相当信任的。 “哎!”掌柜连忙去使人拿来,这回是采买了一些玉镯,成色十分的温润好看,还淡淡的,比店里那些碧翠碧翠的要好看上几分,且十分的衬手腕,想来采买回来后,一定能卖得不低的价钱。 “嗯,”老夫人拿了一只在手里看,相当的满意,相当的喜欢,“不错。” 掌柜有些得意的,“那当然了,老夫人,这可是我千挑细选才选中的,人家是经常出海的商队,这些镯子,可不是平常能买得到的!” 这些是他们送来让鉴赏的镯子,要是真的要购买下来,可要花上一大笔钱。掌柜的本来就准备送去给老夫人看看,让她来决定。没料到老夫人自己上门,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挺好的,就采买下来吧。”掌柜的本身也会鉴赏,老夫人很信任他,又觉得一定不会亏本,直接敲定了下来。 “来,玉檀。”老夫人拉过萧夕的手腕,也给她的手上套了一个,存心试探她:“你来看看这些品质如何?” 萧夕虽然不会看这些的真假,但对于成色还是会欣赏的,点头:“很好。”掌柜的也在旁边吹嘘着,还讨好着说:“等拿下来后,我立刻给白府送去两只,老夫人和少奶奶能喜欢是最好的了。” 这也是白府要做这生意的其中一个原因。有哪个女人是不喜欢首饰的呢?自家的铺子,用起来更是顺手。 老夫人点了头,又要去看铺子里其他的首饰。 萧夕要先把手上的镯子下了,可手指才触碰到,眉心陡然一蹙,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她仔细的观看着手里的镯子,忽然就冒出来一句:“这镯子是假的。”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让掌柜的头上都冒下冷汗来,忙开口道:“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哇!”说着,还紧张的看着老夫人,生怕她误会自己是中饱私囊。 他已经在白家做了快要六年。但对于手腕强大的老夫人还是相当的畏惧的,生怕会丢了这个饭碗。 “玉檀丫头,你这话可是在说真的?” 老夫人以为她也会几分鉴赏的功夫,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萧夕有些后悔自己出口的草率,将镯子放下来后告罪道:“没有,奶奶,我只是觉得这镯子有些不对劲。” 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抬起手擦去汗,心里还有几分怨怪,这个少奶奶也真是的,既然不懂鉴赏,还瞎鉴赏什么?随意说了一句是假的,就不负责任了吗? 他的心里带着几分亵慢,说出口的话也有些刺耳了,但仍然笑脸相对:“少奶奶恐怕是没见过这种颜色的镯子,所以误会了,其实这种镯子的成色虽然不多,但也是十分昂贵的。比那边碧绿的镯子也不遑多让。” 这话说得,就好像萧夕是个没有见识的人一般。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沉了,觉得萧夕真是不够有见识。 萧夕的脸上都快要烧起来。越发的后悔。可她,是真的觉得这镯子不对劲…… “你把这些收起来吧,我再随意看看。”老夫人说着,转身走了。 掌柜连忙答应,正要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时,看到了从门槛跨进来的人,连忙推起了满脸的笑意来,“哎呦,萧管家,您可算是来了。”虽然铺子啊什么的是老夫人来管的,但是有些账目,还是交给萧管家来核对。没想到今日会这么的省事,两处都免得跑了。 萧冉此次一来。就是为了这次收购玉镯的事情,因为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还是要当面核对的。 只是他没曾想,自己来得这么的巧,竟然会和老夫人和萧夕遇上。 第503章 无能为力 “老夫人,少奶奶。”萧冉行了礼,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气氛,有些莫名。 掌柜的倒是全盘托出:“萧管家,你再来看看这些镯子吧,刚才少奶奶忽然一句说这些是假的,让小的差点没吓得丢了魂去!小的在锦绣斋做了六年有余,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这话说得有几分尖酸了,也是在发泄他刚才的不满。 就是少奶奶又怎么了,说话做事,还得带着点脑子不是? 萧冉顺着掌柜隐藏着不屑的看过去,发现萧夕的神情相当的尴尬,也能察觉到掌柜的情绪,正欲开口致歉一番,萧冉道:“少奶奶是如何觉得这些玉镯是假的呢?” 萧夕脸上的尴尬之色更重,轻声:“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冉听见掌柜发出轻微不可闻的一声嘲笑,眼眸一沉,又接着问道:“是哪里不对劲呢?” 萧夕的头低了低,但仍然是回答他的话:“就是、感觉和其他的玉镯有些不同。” 萧冉还想要询问,老夫人有些不耐了:“够了。我们继续看看其他的东西,这些事情都交给萧管家就好了。”觉得孙媳妇真是给她丢了大脸,也是从名门出来的小姐,怎么就这么让人无奈? “不,老夫人,”萧冉仍然坚持着,“我也觉得这些玉镯有哪里不对劲的,少奶奶的感觉和我一样,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慎,赔掉的就是三百万两银子,我想还是应该谨慎小心一些。” 看萧冉的神情有些严肃,老夫人不禁也端正了态度,“好,既然你这样说,那还是小心为上。” 掌柜也被萧冉吓住了,三个人来到了楼上的厢房里,面前是一排将要采购的玉镯。 “麻烦你,掌柜,再拿几只铺里的镯子过来。”萧冉拿起那些被萧夕说是假的玉镯观看,脸色很是凝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要求。 “好的,萧管家。”掌柜立刻就去拿了,放在他的面前。萧冉稍微朝旁边让了让,让萧夕也参与进来,“少奶奶看看这些玉镯呢,有什么感觉?” 萧夕本来是不想伸手的,觉得刚才自己已经闹够了笑话。 但萧冉的态度认真,旁边又有掌柜和老夫人的四只眼睛,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去,伸手拿起了玉镯,才触碰到,她就感觉到这是真的。 “少奶奶您到底是怎么感觉的呢?”掌柜真是有些不耐烦了,觉得这两人就是在作妖,硬挤出来的笑都有些摆不出来了。 萧夕也不知道,稍微想了一下,看着萧冉说:“这些玉镯比较轻。” 萧冉还没说话,掌柜的蹦出来,“少奶奶,玉镯又不是大米,难道每一只都要秤着分量造出来吗?总归会是有些偏差的。” 萧夕有些无地自容了,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 而萧冉却像是与这件事情杠上了,“掌柜的,麻烦你再去拿几只和这些成色差不多的过来。” “铺子里大约只有五只。”掌柜朝老夫人看了一眼,希望这场闹剧赶紧的结束。 老夫人皱着眉,不想拂了萧管家的面子,略微摇了摇头。罢了,这可是萧管家提出来的,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对的呢?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掌柜只好使人去把那些镯子统统拿来。 萧冉准备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他让萧夕转过身去,自己当着掌柜和老夫人的面,将那些玉镯简单换了一些位置,只有他们自己记得。然后,让萧夕把那些真的拿出来。 这戏码就像是耍猴一样。 萧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着萧冉,她知道萧冉这是为自己找回面子,终究还是不忍辜负,叹了口气,定睛朝桌上看去,不由自主的喃喃:“这分明都是一样的镯子……” 掌柜发出的一声笑带着遮掩不了的鄙夷,刺耳得让老夫人都朝他看了一眼。 萧夕不管,又伸手去触摸,神情就忽然有了变化。很快的,将她感觉到不对劲的镯子统统都拿了出来。 渐渐的,掌柜的神情变化了,像是吞下了一只死老鼠般的讶异,不可置信。 老夫人的眉头也终于的松开。萧冉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些冷然:“看来,这些镯子似乎真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掌柜的问道,但口气却不是嘲讽的,而是十分的紧张。心里还在暗暗的庆幸,好在自己没有下了单,不然要赔付的,就是把他发卖了也赔不起啊! 萧冉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把镯子又递给萧夕,“少奶奶,能不能麻烦您再仔细的看看?” 萧夕这回没有多犹豫,拿过来,和真的在一起足足看了有小半柱香的时辰,方才笃定的道:“这个玉,不是真的玉。” 掌柜又‘啊’了一声,“怎么会不是真的玉,小人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语气十分的仓惶,生怕老夫人会觉得自己是从中作假,不然萧管家和少奶奶都能看得出来,怎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老夫人知道他的心思,开口略微安抚:“你不用紧张,就连我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差别。让玉檀丫头好好的看看,赶紧把这桩买卖给推了,万幸没有发生什么事故,你也不用过于紧张了。” 掌柜的这才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小人谢谢老夫人的信任!” 萧夕专心在玉镯上,并未多注意他们两人的对话,屋子里一片安静,她终究只是一个外行人,在几人略显失望的眼神*镯子放下,只说: “我说不出来,但是我能确认,这些玉镯不是真的玉镯。”掌柜的和老夫人相对无言,就算是退货,也得要一个确凿的证据不是?不然这样说出去,人家还会怀疑锦绣斋的信誉呢,这可不是能随便决定的事情。 萧夕低着头,躲避他们投来的目光,对自己也是有些失望的。可她是真的无能为力。 萧冉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定定的转向桌上的玉镯,开口道:“少奶奶不用觉得自责,您毕竟不是专门鉴赏玉镯的人,能发觉其中的真伪,已经是很不容易。 第504章 面面俱到 这就好像是见惯了某种纸张的人,他一看一摸就知道是假的,可他又哪里能明确说明里面掺加了什么样的纸浆呢?”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来不及细想萧夕怎么会懂这些的,吩咐萧冉道:“总之,先把这些玉镯的订单给退了,以后做事再小心着些,不要贸然就把货物带回来,让萧管家掌了眼之后再说。” 后半段,自然是对掌家的说的。 掌家的在铺子里待了六年有余,老早就有了能先提取货物的权力,只是这一回,却又彻底把他打了回去。然而掌家的毫无怨言,万一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他兴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当即点了头,恭恭敬敬的:“是,小的知道了。” 老夫人和萧夕下了楼,已经没了心思再去挑选什么首饰。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看到从后面来的萧管家,做了一个主意:“玉檀丫头,这家铺子迟早要全权交到你的手上去管,既然你能分辨真假,不如就跟萧管家一起去处理这件事。以后要多出面的人是你,这个行当你没接触过,也是跟着萧管家学学。” 萧冉真的是很受重用,也什么事都做得面面俱到。 越了解,萧夕就越发的佩服萧冉。闻言,只稍微踌躇了一会,恭顺的点了点头:“孙媳知道了。” 老夫人自己回去,府里的人知道,萧夕竟然那么快的上手,嫉妒和佩服的情绪在府里各处蔓延。 尤为骄傲的人,当然是萧夕院子里的那些婢女了。 因为是老夫人带着,林妈妈和音璃都没有跟着去,此刻听说这件事,笑得牙不见眼。此刻还不知道那鉴赏的一说,不过也足够她们欢喜雀跃的了。 音璃忽然想到了什么,嬉笑的道:“林妈妈,您帮我看着一下炉子,我去马妈妈那儿一下!” 因为萧夕最近挺累的,音璃便为她煮了一锅汤,可以缓解疲累,明目舒缓,费了好一番心思。 林妈妈笑着看她,“去吧!”知道她是想把这件事告诉音落。这也是一件好事,应该让音落也跟着高兴高兴。 心里也在期盼,说不定老夫人一高兴,一松口,少奶奶还能提早把音落讨要回来,用不着在那处遭罪。 马妈妈的院子里,身子大好的音落正坐在一众奴婢中间,是干活干的最卖力的一个。 她知道自己是被惩罚过来的,但因为晓得少奶奶迟早会把自己带回去,所以心里并不绝望,反而干的还很认真,让马妈妈更是多看她几眼,教训其他的小丫鬟: “你们一个个的是都没有吃饭吗?刷个恭桶跟在绣花一样,十个都不抵音落一个有用!还不如把饭食都给音落算了,省得浪费了那些米饭!” 大家都被骂惯了,也不敢回声。只是等马妈妈走了,才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不记恨上马妈妈,反而记恨上比她们都干活认真的音落来。 “哟,音落,你还当这里是少奶奶的院子呢?你以为你干活干得好一些,还能得到什么赏赐不成?” 说话的是三年前就被扔进来的一个奴婢,据说是偷了夫人的东西,因为家里有人在府中当差,被打得半死不活被扔进来也就算了,并没有将人赶出去。 “小桃,你就少说两句吧。”有人应声,样子十分的尖酸刻薄,似笑非笑,“你没瞧见前几日马妈妈替她擦药的那样式吗?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赏赐呢?马妈妈好歹也算是老夫人那边带过来的人,哪天不声不响的将人安排走,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光有看着的份罢了!” 他们几乎都是挨了家法被赶过来的,可没有哪一个会有什么药膏擦,只是生挨着罢了,更别提,还有马妈妈来亲自擦药的! 一时之间,音落成了众矢之的。 偏偏她是个傻丫头,只知道凭良心做事做人,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咬着唇瓣,犹豫了才回道:“我好好干活也不行吗?我们来,本来就是要干活的。” 小桃翻了个萧眼,“你的意思是说,只有你一个人有手是吗?真是个马屁精,就知道讨好马妈妈,把我们都磋磨了,你就高兴了是吗?” 嫉妒本来就是个可怕的东西,更别提,她们也知道,音落是跟她们不一样的。 马妈妈的对待,萧管家的照拂,再加上一个对她如同亲姐妹一般的少奶奶……一群奴婢的心都被妒火燃烧着。 哪怕是活不成音莲那样,像一个音落也好啊。 “我没有高兴……”音落有些束手无策,她是挨过欺负,可没有像这样一样东戳一下西戳一下,让她很是下不来台。 不光是小桃,其他人也纷纷起来,“有少奶奶疼你就了不得了?呵,看你早晚也是要走的,我们的饭食都给你,你就多替我们做做事吧,也当是体验一把下等丫鬟的生活,音落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话十分的无理。音落也不是好欺负的,“凭什么我要帮你们做事?这些明明都是你们的工作!大家同样都是奴婢,为什么我就要做你们的事!” 她瞪着眼,样子还挺有些凶狠,人群中有人就打了退堂鼓:“算了算了,她可是少奶奶身边的丫鬟。” 当初萧夕要替她挨打的事情,她们都是有所听闻的。 “是那又怎么样,少奶奶还能站出来帮她不成?”小桃十分的嚣张,叉腰,算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丫鬟了,毫无畏惧。正当院子里闹哄哄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隐隐的含着怒气:“你们都在做什么?” 她们以为是马妈妈来监工了,连忙要摆出正在忙碌的样子,可有人反应过来不是,便纷纷的停住了,对来人挤出讨好的笑来,连声开口叫道:“二小姐。” 白茹兮的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着,偏偏还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让人连多看她的脸都不敢。 有丫鬟鼓起勇气来,谄媚的开口,“二小姐,您今日怎么来了?奴婢给您泡上茶吧,您……” 话没有说完,白茹兮身旁的丫鬟飞快的呛声 第505章 勾引 毫不留情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那污糟的手,还能给二小姐泡茶?就是给二小姐擦鞋,二小姐都怕不干净!” 那开口的丫鬟低下了头去,颤抖,一声也不敢多发了,免得自取其辱。 所有人都不知道二小姐来是为了什么,白茹兮的眼神扫过人群,定在了音落的身上,不耐的开口:“行了,你们都先给我滚开。” 大家都不敢反抗,默默的起身走了。 音落也在衣服前面的围裙上擦擦手,暂且离开,白茹兮如同冰凌一样刺人的目光直直的望过来,开口:“音落留下。” 这下,许多人都朝音落投来看好戏的目光,又有人带着一抹的同情。 谁都知道这府中的白小姐脾气不好,外人都当她贤良淑德,可只有他们这些白府的下人明萧,这白小姐是多么的难伺候,性格娇纵。 院落中里的人走光了,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只有白茹兮和她身边那个牙尖嘴利的丫鬟。 音落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好静静的等待白茹兮的出声。 “拿来。”白茹兮朝丫鬟伸手,丫鬟立即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件物件,音落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某样东西狠狠的砸中面门。 两副鞋垫砸上了她的脸,又掉到了地上,浸在脏水里面。 “你这个贱丫头!不知廉耻,竟然敢私下里勾搭我白府的管家!”白茹兮尖声叫骂了起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萧冉今日不在府中,她本来是想要帮他收拾一下院子,好体现一下自己的贤惠,谁知,竟然在他书房的案几上,发现了这鞋垫。是萧冉忙乱了,一时忘了收起。 看着做工挺用心精巧,白茹兮还拿起来细细看看,意识到自己对萧冉的关心还是太少,应该多送些什么体己的东西,想起萧冉的一件衣袍似乎已经一年未换,白茹兮的心尖儿就有些微微的心疼。 她是真心喜欢萧管家的。要不是萧管家无心,或许两人早就成了事。 白茹兮自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脾性,把鞋垫递给身边的丫鬟:“把它收到那边去,别弄乱了桌子。” “是,小姐。”丫鬟手脚麻利的要去收拾,不经意间看到什么,‘咦’的一声,“这鞋垫做的倒是精巧,是哪里卖的,怎么连个标记也没有?” 无论是什么铺子卖的,都会有个什么标记着。丫鬟看中了,打算自己也置办两双,跑起路来也舒服。 白茹兮是不理她,径自收拾着桌上的其他东西。 丫鬟忽然寻摸到了什么,讶然的叫出声来,“呀,这个……” 白茹兮被惊了一下,不悦的看过去:“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丫鬟连忙陪着笑,凑到身边,将鞋垫递到她的眼前,“奴婢有些眼花了,不确定这上面绣了什么字,好像是什么音的……” 那上面的字就是音落两个字,但丫鬟不敢明萧的说出,只让白茹兮自己发现。 白茹兮脾气本来就就不好,本来要拂开丫鬟的手,“一个破鞋垫有什么好看的…”听到后半句才顿住,没好气的拿过鞋垫去。 等看到上面小小的两个字,白茹兮用力的攥紧了鞋垫,差点没忍住把桌子都给翻了,怒骂:“好个贱婢!竟然敢做这种事!谁给她的胆子来勾引萧管家!” 丫鬟大气都不敢出,还暗暗退后一步。心里暗道,兴许这是两人看上了眼呢,不过是一句私相授受。 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说的。毕竟她也知道,小姐对萧管家情根深种。萧管家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就连五姨娘都曾有把家中女孩嫁给她的想法……萧管家都不曾愿意,可见,他根本不是那么好接触的人物,而此刻却在他的案几上发现了音落送的东西…… 丫鬟能想到的,白茹兮自然也是想到了,可她仍然是批语‘勾引’二字。 接着,把鞋垫扔给丫鬟,气冲冲的出门去了。 音落整张脸都在痛。 不光是被鞋垫打的,还是从心底爬上来的羞耻。 “我没有。”她苍萧的辩解,“奴婢没有勾引萧管家……”她只不过是想尽自己所能的报答萧管家,这也算错吗? 音落这时才想起了萧夕的话,可是,喜欢一个人是她的错吗?难道小姐能喜欢,她作为一个奴婢就喜欢不得了吗? “没有?”白茹兮冷笑,劈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恨不得当场能把音落这个胆大包天的奴婢给撕了。 音落的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她不敢反驳二小姐,只低着头,一副默默忍受的样子。这却让白茹兮更为的不满,又是一巴掌:“怎么,还不敢承认了?要不是存心勾引,你怎么会送这种东西给萧管家?你以为你是萧管家的什么人?娘子么?竟然送这种体己的东西!” 白茹兮可以送这些,但别的女人,就是不可以!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奴婢! 音落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看上去十分的可怜,她长相不算出众,但眉眼清秀可人,十分的耐看。 白茹兮的眼神一变,娇美的脸庞上划过一丝阴暗之色,开口道:“贱婢就是贱婢,把我的手都给打疼了。” 她身边的丫鬟几乎从小就跟着她,培养得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听这话,立即接道:“还是让奴婢来动手吧,别累着二小姐您尊贵的身子。” “嗯。”白茹兮看她一眼,颇为满意的,“动手吧,我倒要看看这个贱奴的嘴巴有多紧。”非得逼她承认勾引的事实。 音落的心底都凉了。她本以为少奶奶说得是用来唬她的,可此刻,少奶奶,您快来救救奴婢吧。 丫鬟手下的劲一点也不小,虽然指甲不划人,但那粗糙的掌面一掌一掌招呼在音落的脸上也足够她受的了。 “奴婢真的没有。” 对喜欢的人表达好意,本来就是人之常情。音落是喜欢萧冉,但是绝没有像白茹兮这般霸道占有,还是被培养出来的娇惯在作祟。 “丁香,我养你可不是为了吃萧饭的。”白茹兮的语气阴狠了几分。音落越是没有张口,她就越是要逼她张口! 第506章 重造之恩 丁香本已经用了十分的力气,听闻这话,不得已又加上了力,用上了十二分的。院落里,只听到打巴掌的清脆声。 “贱婢,竟然还不肯开口么!” 丁香不禁有些佩服音莲的耐力,可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的狠厉。甚至在白茹兮的交代下,还开始拳打脚踢起来。 “罢了,”白茹兮的耐心已经用够,让丁香停下了手,说:“本小姐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从今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下场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以后给我离萧管家远一些。” 音落的双颊肿痛,狼狈不堪,可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艰难的吐出:“奴婢,奴婢没有勾引萧管家。” 白茹兮抬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给你脸不要脸!” 音落被打昏了头,根本领会不了白茹兮的意思,也从而使得白茹兮误会她不肯离开萧冉的眼界,立时气血上涌。 音落支撑不住的朝地上倒去,白茹兮已然没有了大家小姐的风范,抬起脚就朝她的手面上踩去,“倒真是一双巧手!”看毁了她,她还怎么拿来做东西勾引男人! 音落痛呼起来,白茹兮忽然就被一双手给拉扯到了一边,她气恼的看过去,“你干什么!” 马妈妈是府里德高望重的老奴,白茹兮虽然心底看不上,但面上总要给几分面子。被拉开也不好再上去动手。 马妈妈看了一眼地上一副惨状的音落,隐晦的开口道:“二小姐,什么事要惹得您亲自动手?要是这丫头得罪了你,您尽管来找老奴,老奴自然会替二小姐来教训。”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丫头是少奶奶的人,少奶奶又托了萧管家让老奴多照拂一二,老奴倒也不可以擅自动手,二小姐能否告诉老奴,这丫头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错?也好让老奴知道下手的轻重。” 说着,好像是站在白茹兮的这边,实则是在暗暗的提醒。音落可是少奶奶身边的人,她白茹兮再过刁蛮任性,也断没有越俎代庖,随意磋磨兄嫂身边丫鬟的资格! 白茹兮气短。 倒不是怕萧夕,只是想到了萧冉曾经说过的话…… 白茹兮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可终究只是扬起一抹假笑来,说:“算了,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大错,本小姐今日已经教训过了。只是希望某人能吸取到教训,日后看清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一个奴婢罢了,就是去伺候皇上,还仍然是个奴婢,永远也不能飞上了天去!” 说罢,带着丁香甩袖离去。 马妈妈看着地上的音落,大致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其实这府中,有许多人对萧管家有所觊觎,音落一个丫头,难免也会动心,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她也不算是犯了错,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做出了这样出格的事情…… 此时,萧冉和萧夕还在府外,对府内的事情一概不知。 从掌柜那边得了消息,知道这些玉镯的来源是一些经常出海的商户,这些也都是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据说品质非常的好,所以给出的价格也很昂贵。 然而他们俩寻去客栈,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店家,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萧夕描述了一下掌柜口中的人,但店家对他们所说的珠宝商一概不知,满脸迷茫。 萧冉劝说:“少奶奶,您不用着急。他们还想要做成这一单,决计是不会跑路的,我们再留心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人又不是鸟,怎么能长了翅膀飞走了? 这时,一众苦力歇下来,来到店里喝上一碗茶,稍作休息,一个苦力见到了这两人,不禁停住了脚步,细细看去,问旁边的人:“这可是白家的少奶奶?” 他也只是匆匆看过一眼,并不能确定。 “好啊你这臭石头,你在肖想些什么呢?白家的少奶奶也是你能瞎看的?” 石头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喜悦,原来真是白家的少奶奶!他并没有认错人! 萧冉一向警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又听到只言片语,下意识就挡在了萧夕的前面,让走过来的石头顿住了脚步,但还是伸长着脖子朝萧夕的方向看过去。 “少奶奶。”石头有些紧张局促的叫了一声,眸子里更是带着闪烁着的期待和欣喜,“小的真是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幸见上您一面。” 萧冉防备的姿势稍有松懈,但还是没有从萧夕的面前让开,侧头询问:“少奶奶认识他吗?” 萧夕觉得有些奇怪,定定的看了半晌,这才确定的道:“我不认识。” 石头连忙道:“都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少奶奶可还记得前段日子,您在路边遇到的那个乞丐?是您使了丫鬟给了我银子,这才小人没有活活饿死,现今还能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差事!少奶奶当真是菩萨心肠!小的谢过少奶奶的重造之恩!” 说这话的时候,堂堂一个八尺男儿,竟然红了眼眶。 沦落为乞丐之时,就连路边的路人都对他避让不及,他以为自己真的即将要死了,但没曾想,竟然会有贵人搭救… 石头本名并不叫石头,在数年前,也找人给他看过相面,说他命运多舛,还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好在遇到了命中的贵人,自此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如此看来,这位少奶奶就是他命中的贵人呀!石头是真心的感谢,巴不得立即伏在地上给萧夕磕上几个头。 这对于萧夕来说,不过是随手的功夫,她早已经忘在了脑后,如今,才渐渐的想起来,从萧冉的身后走出来,想要去搀扶石头起来,道:“我不过是一时不忍心而已,现在看你能自给自足,我也就放心了。” 萧夕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所以也就逼自己抛在了脑后。世间可怜的人那么多,她又不是真的菩萨,怎么能够普度众生呢? 石头听着萧夕的话,心内感叹这真是菩萨心肠的贵人。不但没有应从萧夕的手上起来,愣是给她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 第507章 欺人太甚 萧夕愣住了,但磕也已经磕了,她也没法避让开来。 石头表达了感谢之意,方才起身,本来准备离开的,可是看到贵人的脸上似乎有些愁容,便热心的开口道:“少奶奶,您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要是有用得到我石头的地方,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有些好笑了。 不过区区一个苦力,能够做得什么呢? 客栈里还有其他歇脚的人,正对于这一幕看着热闹,也对这一身粗布的糙人连连嗤笑,还真当自己有什么本事呢? 然而萧冉和萧夕都没有露出轻视的神情,萧冉看得出这个人是真心知恩图报的,给了要开口的萧夕一个眼神,便出声道: “我们倒还真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石头顿时来了精神,“大人请讲!” “你今日在码头,可有没有见过一帮人……” 萧冉回想着掌柜的描述,将那帮珠宝商的样貌尽量的描述出来,还没有说完,石头就眼睛一亮:“有的,小人记得他们前段时间在这里入住,似乎还挺富贵的,吃的喝的都是店里最贵的菜!” “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其实他们守在客栈,也能将人等来,毕竟这可是几千万俩银子的买卖,不是常人能够拒绝得了的。 然而这些玉镯都是些假货,那就不能多耽误时间了。越早解决,越能摆脱麻烦。因为锦绣斋还有另外的供源客户,他们会投入更多的资金,自然也要把他们落在这些歹人这里的定金全部拿回来。 石头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少奶奶,面上露出些略微羞耻的神色,欲言又止。 “你若是知道就明说,我们找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萧夕不能领会什么,萧冉却若有所思的皱眉,贴近了那石头,听了后,露出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少奶奶在这里等着我吧,我亲自去找。” 听着萧冉的话,萧夕心里的疑虑更重,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实在好奇其中的真相,“萧管家,我和你一起去。” “这恐怕不可。” 萧夕蹙眉,“是老夫人让我同你一起的,难道你想违背老夫人的命令不成?”她不得已拿出老夫人的名头来,心里莫名有些不太安稳,到底是发生了何事?难道那些人不光是骗子,还是什么歹徒不成?如此,就更不能让萧冉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了! 萧冉的神情有些微妙,见她始终坚持,便无奈的压低了声音告诉她:“即便那处是秦楼楚馆,少奶奶也非得要跟着去吗?” 萧夕的面皮登时就有些发红。再也不提什么老夫人,什么命令的事情,“那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码头这儿向来是最繁忙的地方,不光有各种搬货的苦工,还有时常来停靠的生意人,可谓是鱼龙混杂。 在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青楼的存在就变得极为的合理,广开大门,迎接各处来的客官。 不过码头这地方又不比南街北街的,始终不够那么几分档次,所以这里的‘青楼’也简陋得很,往往是一件普通的屋子,挂上个横条也就是了。价格和妓子的标准,自然也比不上南北街的那些。不过伺候那些穷的可怜的下等人来说,足足够用了。 石头是个老实人,也从来没那些污糟的心思,不过来了一段时间,总归也清楚这里的地形,轻车熟路的就将萧冉带来了。 说来也巧,两人方才到了门口,就遇到了推门而出的一众人。 他们都是经常出海的人,由此穿着许多毛皮,胡子像是挂在唇上,黑乎乎的,看不出具体的面容。 这样的人是相当好认的,萧冉拦住了他们,没有直萧的指明什么,只是说:“锦绣斋与各位的生意还有些部分需要商谈,可否和在下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领头的身材很是魁梧,又因刚刚受用了粉头,眼珠子很是浑浊,与下面的人打了个眼神,哈哈大笑起来,以为这笔生意定是谈妥了,“好好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提早找上门来,看在这点上,我们倒是可以让上几十两银子!这样以后的生意也好做,你说是不是?” 那定然是要让您失望了。 萧冉心底冷然,但面上却分毫不显,在这样的地方是谈什么都不合适的,将人一起带回了客栈。 萧夕等了许久,心里有些焦躁,看到萧冉他们来了,赶忙起身,和萧冉对了一个眼神,还未开口说话,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来回盘旋。 萧夕强忍不适抬眼看过去,发现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直直的打量着她。目光中的含义十分的露骨。让她几乎要干呕出来。 萧冉比她先行开口,“这是我们锦绣斋的少东家,今日来,就是亲自和你们谈生意的。”话说到这份上,那个大汉也只得收回目光,比起美貌的小娘子来,自然是那萧花花的银子让他更为受用。 装作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做出邀请的姿势:“楼上请,这种大事,自然不能在楼下这样口舌混杂的地方谈。” 萧夕低下头去,不让脸上的嫌恶表现出来,在萧冉的护佑下,才跟着这做头的大胡子去了楼上的雅间。小二送上来一壶茶水,有站在身后的萧冉当后盾,萧夕也不浪费口舌,直接了当的说:“这笔生意,怕是做不成了。”将萧冉递过来的玉镯盒子放在桌上,“这是你们的东西,希望你们也尽早将定金归还。” 大胡子的脸色登时由晴转阴,啪的一下拍上桌子,让木盒都颠簸了一下,“少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笔生意从半月前就已经再谈了,现在才来反悔,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萧夕没想到他直接闹起来,还被吓了一跳,头上的簪子晃动,好像显得十分的心慌。 萧冉的眸子一暗,正要替她出来说明,就听见萧夕一字一句,口齿分明的道:“欺人太甚?我看是你们欺人太甚吧!” 第508章 让步 大胡子的气焰没因为她的质问而降下一分,反倒是更加怒火上涨,咆哮:“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让你们的掌柜与我来谈!” “用不着掌柜来,”萧夕的声音虽然不如他响亮,但端坐着气势却比他高大了很多,也懒得再维护一些面子了,想来这些作假的商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商人,不用顾忌以后还用不用合作的事情。 “这些玉镯都是假的。就是掌柜的来了,也断不会充当冤大头,用几千两银子来买一堆废物!” 大胡子的眼珠子浑浊,此刻因为怒气充了血,看上去格外的吓人。但萧夕坐的越发稳当,背脊挺直,丝毫不为所动。 萧冉从大胡子的眼里看到一瞬间败露的慌张,心下也稳妥了几分,更是微笑起来,替萧夕说出剩下的话: “我们既然亲自上门,就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否则今天来得不是我们,而是官兵。你们也不用再跟我们多余解释,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别以为别人都是瞎子。” 大胡子的胸脯大幅度的起伏,发出像是风箱一样大的呼吸声。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上去,面对暴力,萧夕也略微有些惧怕了。然而他却没有动手,而是打开了面前的盒子。 “生意有做成的,自然也就有做不成的!”大胡子说,好似十分的通达事理,“退回定金当然可以。只是你们锦绣斋未免也太过分,竟然拿一些假的镯子来搞一些骗人的勾当!” 这话说得让人十分的绕不过来弯,萧夕多年来做萧府里万事不管的小姐,面对这样的指责,竟开口质问:“你说什么?这些镯子本来就是假的!” “少奶奶!”萧冉却已经体会到其中的意味,赶紧出声拦截,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大胡子满意的笑起来,说:“看来少奶奶也欺瞒不住了,果然是店大欺客,今日我倒真真是领教了。” 他狞笑着,忽然就起身推开房门走出去,放声大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生意做不成也就罢了!竟然还拿这种劣质的假货来骗取我昂贵的货物!这里到底还有没有法理可言了!” “糟糕!” 萧冉和萧夕同时发出这么一句,一个在心里,一个已经出了口。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夕从来没看过人这样的嘴脸! 客栈里已然闹腾起来,纷纷赶来看热闹,人多嘴杂,萧夕纵然想要出声解释,也是有心无力。 这种时候,多得也都是踩高捧低的,竟然有人开口落井下石:“我就说那锦绣斋不是什么好店,上次我好不容易凑钱想给我家的婆娘买一对耳坠,竟然出那么高的价钱,你说是不是讹人的!果然是黑心的店家,竟然还拿假的来换人家真的,不要脸!” 说罢,还用力的啐了一声,好像这事已经八成真了。 萧夕的心里慌乱,到了这种场面,竟然半点话也说不出口,也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彭! 忽然发出一声巨响,让闹腾的客栈有了一瞬间的安静。 萧冉的声音掷地有声,“既然大家非得要把这浑水往我们身上泼,那我们也就不用顾忌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见官吧!让官府好好的查一查,我们锦绣斋是否真的做了这档子上不得台面的事!你们的镯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问心无愧,摆出的神色也就十分的正常,倒是大胡子露出一丝的心虚来,还不死心的对抗,说:“算了,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兴许是我看错了吧,锦绣斋这么多年的老店,怎么会做出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话又让客栈里那些看闲事的人有了转向。 是啊,别说锦绣斋开了多年,诚信做事,就是它背后的白府,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此一琢磨,大胡子的存在就变得极为的古怪起来。 然而这一回,大胡子愿意‘让步’,萧夕他们却不放过了,现在的他们虽然没有被坑害,但是难保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商户受害! “还是让官府来插手这件事吧。”萧夕下了定夺,萧冉也点头同意,不光是为了他人,也是为了彻底洗清锦绣斋的嫌疑。 大胡子的眼神惊疑不定,想要逃,已经被石头和他叫来帮忙的苦力们拦住,连同他们商队其他的人,一同押送着见官去了。 这回,大胡子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钱没赚到一分不说,还让官府查抄了他们的船,这才与几年前一桩骗案结合起来,原来竟是同一个商队,只不过他们上回的身份是出海打渔的,这回倒是高档了一些。 这回的手段也和上次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是玉镯,而上次是一些据说很昂贵,在罗刹国很受欢迎的一些布料,实则都是一些廉价的货。 至此,锦绣斋的危机终于得到了解决。 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萧冉在轿子底下走着,萧夕有些不忍心,掀开帘子,道:“萧管家,你今日也受苦了,不然一起上马车吧,还有一段路要走。”萧冉神情淡淡,在萧夕的目光下,将右侧的手藏进袖子里,摇头拒绝:“少奶奶,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你都已经受伤了。”情急之下,他用手锤了身后的门才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此时手面都红肿起来,蹭破了不少。 “没有什么大碍。”萧冉还是不肯,更是语气沉沉的提醒她:“少奶奶,你是萧府的三小姐,白府的少夫人,我只是白家一个小小的管家,于理不合。” 就连丫鬟和她同车都算是不妥,更何况,是一个外男? 萧夕是真的没有顾虑这么多,可萧冉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言,缓缓的收回目光。 萧冉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刚才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是在提醒她,还是在提醒自己…… “罢了,还真是有些累了。”萧冉忽然的出声,但却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坐到了车夫的位置旁边,总比一路走回去要轻松得多。 第509章 添堵 夜里有些晚风,吹起了马车的帘子,萧夕只看得到男子偏瘦却并不羸弱的身影,她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到府中,萧冉就在后门那里下了车,萧夕一路被送到院门外,看到了林妈妈翘首以盼的身影。 “林妈妈,”萧夕被林妈妈扶下车,叫了一声,林妈妈问她今天的事情,知道已经解决了,露出来一个笑意,连忙道:“饭菜已经热上了两回,少奶奶待会用上一些就早些休息吧。今日已经够忙,就不要再刺绣了。” 萧夕点了点头,回去用了一些,林妈妈收拾了桌子,音璃才来将她的绣品送上来,又挑了挑灯芯,让它更亮一些。 萧夕这才看到了方才没瞧清的东西,一把拉住了音璃的袖子,关切的询问:“怎么了?眼睛怎地这么红?” 音璃慌乱把自己的袖子拿回来,掩饰的用力擦了一下眼角,“没什么的,只是今天有些累了。” 萧夕对自己的丫鬟很好,其中当然也包括音璃,觉得既然跟从了自己就是自己的人,故意板下脸问:“音璃,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我今天不在的时候,院里发生了事情?” “没有,少奶奶,奴婢真的只是累了而已…” 音璃还是切切的想要隐瞒,不想让少奶奶本来就忙累的心里添堵。 “林妈妈,你说。”萧夕知道从这丫头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抬眸看向旁边束手的林妈妈,“林妈妈,你知道我是最信任你的,有什么事万不要瞒着我。” 林妈妈看了一眼音璃,又看了一眼萧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音璃今天去马妈妈那边的事情说了。 “这是她活该。” 萧夕听了,却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音璃发红的眼睛忽然朝她看来,有些不可置信,少奶奶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音落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还要被她这样说! 然而萧夕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音璃已经气愤伤心的离开了屋子里。 “这丫头!”林妈妈惊吓的道,生怕萧夕会一个生气予以责怪,毕竟音璃音落早就熟识,即便以前不在一个院落里伺候,但其中的情谊,连她这个少奶奶也是无法比拟的,“少奶奶,您千万不要跟这丫头计较,她也是只是太担心音落了而已……” 萧夕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从音璃离开的地方收回,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早叫她听我的话,可她偏是不听,到底要尝到多少教训,她才能醒悟过来?” 林妈妈这才体会到萧夕对于丫鬟的拳拳爱护之心,是了,要不是真心爱护,又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好像父母亲教训年幼不听话的孩童,还不是为了他好么? “哎,少奶奶,音落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会长大的。” 萧夕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望向了门的方向,始终有些放不下心来,林妈妈看出她的担心,笑了笑,装作很自然的说:“少奶奶你也不要太辛苦了,稍微刺上一会儿就休息吧,老奴就先退下了。” 看到萧夕点头,林妈妈才离开了院子。 想到音落今日受到了委屈,萧夕怎么也没办法定下心来,不小心戳到了手,暗自骂了一句自己蠢笨,叹口气,将绣屏放了下来。 这个蠢丫头…… 外面,音璃跑出去吹了风,冷静下来,见林妈妈出来寻,还要躲,却被林妈妈叫住了,“音璃,你这丫头,在老夫人身边还好好的,怎么来了少奶奶身边就这般的不懂事起来?少奶奶是主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不是你这个奴婢可以随意发泄的。” 林妈妈想让音璃知道自己的本分,语气不禁有些重,但也是为了说醒她:“你以为少奶奶就不心疼音落吗?你自己又不是没看见少奶奶想为音落挨棍子的时候!音落送东西给萧管家本来就是还不对,更何况还是鞋垫这类的体己物件,她是管家的夫人还是管家的订婚人?音落一时不明萧,难道你也不明萧吗?” 音璃其实早就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了,被林妈妈一番话说得更是羞愧难安。 “林妈妈、我……”音璃咬着下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林妈妈几乎是看着她们这些小丫头长大的,刚才微怒的表情收了回来,道:“罢了,你这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以后,万不要再这样了。少奶奶脾气是好,但断不是你随意踩到她头上的理由。” 音璃重重的点头:“妈妈,我明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想了想,又对林妈妈说:“我改日再去看音落,给她送一些药膏去,也好生的劝劝她,让她不要再胡想八想的了。” 其实音璃的年岁比音落还小上一些,但因为总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性格沉稳许多,眼界也很是宽阔。 纵然和府里其他的女眷一样,看到萧管家也会有一些的羞怯,可却是十分的明萧,萧管家这样的人物,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够降得住的。她们好好的在白府里待着,等到能出府嫁人的那天,能寻一个老实本分的下人或者是别的地方的小管事,已经是顶了天了。 音落少有人教导,又是才到少奶奶身边,情窦初开,并不是她的错。但万万不能再继续昏头昏脑下去。 “嗯。”林妈妈点了点头,很是喜欢这个懂事的丫头,有意提点道:“你不是专门为少奶奶煮了汤吗?还不快点给她送上去?少奶奶累了一点,喝了你这汤定能舒服一些。” 音璃是个心思纯正的,有事情放在心里,今晚都睡不好。闻言,黯淡的双眼亮了亮,像是只才被放出笼子的*,跑得只看见她的衣角:“对,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这就去盛给少奶奶喝!” 林妈妈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回到自己的小偏院睡去了。 萧夕已经收拾着要休息了,看见音璃小心的端着东西上来,又赶忙放下,跑过来帮她收拾干净。 萧夕由着她收拾,困顿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第510章 巧夺天工 音璃把东西收拾好了,将小碗递到了萧夕的跟前,因为刚才的一幕,此刻说话都不敢大声,“少奶奶,这是奴婢专门为您熬的。能缓解疲累,明目舒缓,您这些日子劳累了眼睛,喝了能觉得舒服些。” 音璃费了好些工夫才熬出来的,萧夕即便不想再喝什么了,也默默的接了过来,味道算不上好喝,但被音璃放了一些冰糖在里面,倒是有些像什么茶一样,让她没那么难以接受。 “这里面都有什么?” 音璃知道萧夕不爱什么荤腥,所以说是汤,其实性质是像药一样。 见少奶奶还愿意搭理自己,音璃的情绪有些上扬,“回少奶奶的话,奴婢在里面加了一些枸杞、决明子、桑叶……”老老实实的答完,忍不住的开口道歉:“刚刚是奴婢的不对,误解了少奶奶您的意思。还请少奶奶原谅奴婢。” 萧夕自然是不会跟她计较,听到这番话,心里也舒坦了几分。将喝空了的茶碗递给她,“罢了,你也只是担心音落罢了。多谢你今日的这碗茶。” 音璃的眼眶酸涩涩的,不再多说什么打扰,熄灭灯火,很快自己也在挨近床榻的小榻上睡去了。 她俩这边睡得安稳,萧冉这边可就彻夜难眠。 思前想后之下,他觉得这是自己的错,第二天一早,便亲自上门向萧夕请罪。 萧夕一大早洗漱用了早膳后,便开始继续绣自己的屏风,锦绣斋那边并没有什么大事,所以她还不打算去的太勤。目前,把自己的寿礼完成才是第一等大事呢。 听到了萧冉把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萧夕有几分哭笑不得:“这是那丫头自己……”顿了一些,还是舍不得把音落说得太…毕竟她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只不过是暂且没有看透一些事情罢了,“我还没谢谢你对音落的照拂,至于这些事,都是白茹兮太过任性了,跟萧管家倒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萧冉似乎放下了心,又看了萧夕手上快要完成的作品,赞叹一句:“没想到少奶奶的手艺竟然这么好,称上一句巧夺天工也是可以的。” 萧夕并不是那么容易骄傲的人,闻言,也只是淡淡一句:“多谢萧管家夸奖,这么说来倒是有些夸张了,不过是区区可以上得了台面。” 从来都没有多夸过她的绣艺,她也从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萧夕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有地方可以和三妹媲美的,并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萧冉告退了。 萧夕继续忙碌手头的事情。 而那边的清嘉院却又开始不老实了。 音莲心里嫉妒的酸水都快要翻腾出来了。偏偏近日少爷又不肯多碰她一下,让她连一点上位的机会都没了,很是不爽。 她不傻,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失宠的,本来就只是个丫鬟,又没有宠爱,不是又要把自己打成原型吗? “少爷~”音莲又要贴上白泽的身子,又被冷眼瞪着,看到他桌面上摆着的一支玉簪,心念一动,眼馋的道:“这玉簪好生漂亮。奴婢能不能拿来看看?” 白泽没有多大的反应,音莲就小心的伸手拿起来,眼里的贪婪之色更重。 这支玉簪的成色十分的温润,虽然式样简单,只是一朵莲花的样子,但却让人很移不开眼来。 “这是莲花吗?”音莲说着,都有些羞怯,更是大胆的询问:“这不会是少爷要送给音莲的吧?音莲何德何能……” 白泽劈手就夺过了玉簪来,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就是为了*信佛的老夫人的心意。这式样又简单大方,再适合老夫人不过了。 音莲脸上的颜色变化万端。咬牙,听说萧夕那边的工程都快要结束了,自己心里又十分的不忿,“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敢瞎想的,只是奴婢日夜都在思考要送给老夫人什么礼物,这才有些昏头了。” 没忘记之前被白泽刺的话,说得十分的好听:“奴婢虽然只是一介下人,但也感念老夫人的恩德,不管怎么说,也想表达一番自己的心意,希望老夫人身体康健,快快乐乐的……” 说着这话,语气都有些哽咽了,让白泽的表情稍有缓和。 音莲还是想在寿宴上露上那么一面的,见到白泽的神情,更觉得自己有戏。她已经有了主意,说:“少奶奶已经给老夫人绣了一副功德经,奴婢觉得再加上一副佛像是最好的了,老夫人待奴婢不薄,奴婢也送不上什么名贵的,只是希望聊表心意罢了。” 音莲的本事,白泽也有所耳闻,又觉得刚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大了。手指在玉簪上摩挲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若是喜欢,等日后,我带你去锦绣斋挑上一支。” 音莲的眼睛亮了,可随即轻轻的低下头去:“奴婢不要少爷的赏赐,知道少爷知道奴婢的心意就可以了。只是奴婢还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你说。” 音莲要的不多,只是一片好的布料,还有金线。想把自己的绣品变得更精致一些。这些都是为了老夫人的寿宴,白泽自然是一挥手就答应了。音莲的技艺虽然没有那般的巧妙,但也是十分的精致,她的手脚也快,不需几日就完成了许多。 “少奶奶!”音璃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气鼓鼓的,“音莲她竟然要学着少奶奶你的样子绣屏风!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绣出来的东西还能是个宝不成!” 萧夕和林妈妈就比她淡定许多,“手是长在她身上的,旁人又管不着。再者说也是为了讨老夫人的欢心,还能指摘她什么不是?” 音璃还是觉得气不平,但也依旧是无能为力的。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了寿宴的那一天。 萧夕的屏风已经准备完毕,寿宴当晚,许久没有见到面的夫妇二人,终于打了个照面。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奇怪感觉。 白泽的年岁并不长,兴许是为了喜气,今日里难得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 第511章 出众的礼物 他鲜少穿这样鲜亮的颜色,倒是显得有几分精神,十分的俊秀好看。只是配上身边的音莲,总是让人有些许不喜。 音莲今日也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衣角绣着翩翩飞舞的蝴蝶,看上去分外的好看,走起来就像是下凡的仙子,让人多看几眼。 这回倒不是音璃呛声,而是林妈妈气哼哼的。 其实萧夕素色的衣服比较多,但今日也难得穿来一件玫红色的,很是合适她娇艳的面容,整个人看上去都惹人怜爱了几分。 要是音莲和白泽今日没穿得那么匹配也就算了,可他们穿得像是一对正经的夫妻,就让人有所指摘了,林妈妈冷冷的说:“她当自己是个人物?穿上正红色的衣裳也永远做不了正主!” 萧夕难免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心里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郁塞感,白泽恰好也看来,与她的眼神对上。 萧夕不自在的飞快别开,嘴里轻轻的安抚身边的两个人:“算了,高兴的日子,也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林妈妈是识得大体的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歹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开宴了,白泽和萧夕理所当然的坐在了白升恒和邹氏的下方。 没用几筷子,到了献礼物的环节。 白升恒和邹氏都费了一番功夫,毕竟是白府的当家主母,别说她的身份,就是她掌了这么多年的家,把偌大的白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十分让人敬畏的。 白升恒送了很珍贵的手饰给老夫人,而邹氏也送了一副很难得的字画。 老夫人都挺喜欢的,笑着让身边的辛妈妈收下。场面其乐融融的,又轮到其他的人来送礼,还没轮到作为小辈的其他人。 白泽好似才发现萧夕今日的穿着,有些不满的皱眉,“你怎么穿了这个颜色?”他今日穿了红色的,和他配合,她今日理该也穿红色的。 萧夕的目光从宴会上挪过来,明萧看出他眼中的不喜,情绪也低落了几分,仍自让语气平稳下来,“我不知道少爷今天会这样穿。” “怎会?”白泽更为的不满,“我不是已经让音莲派人通知你了吗?” 好好的一对夫妻,此刻分离两个院子居住。而作为夫君的白泽,竟然还放心大胆的使唤一个作为他通房的丫鬟? 萧夕忽然觉得想笑,但怎么也没笑得出来,瞥了一眼一旁的音莲,仿佛不经意的道:“那兴许,是音莲忘记了吧。” 白泽不悦的目光从音莲身上划过,音莲立即瑟瑟发抖,可怜兮兮,她今日穿的衣服很适合她,面庞本来就美丽,此刻更是添了几分娇艳的颜色,如果打扮得再好些,拿出去说是什么世家的娇娇小姐也是会有人相信的。 白泽没再说什么,只是看脸色还是有些不太高兴的。 终于轮到了他们来送礼,白泽的簪子果然让老夫人很喜欢,特意嘱咐辛妈妈放到另外一边收好,又满怀期待的看向了萧夕,她可是老早就想要看一看那屏风了。 大家这样送礼,本来就带着一些不一般的意义,有些人送的贵重了,就会引起一番惊叹,好似身份也上涨了不少,长了不少的面子。 而萧夕送上的礼物,不仅能让她自己得到夸奖和长脸,更能让老夫人的面上有光。因为这可是她的亲孙媳妇!她白府的少夫人。 屏风得来的惊叹声,比老夫人和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多,老夫人眼里的骄傲之情和喜爱之情都遮掩不住,明萧的夸奖了一声:“玉檀真是个心灵手巧的,这面屏风我可要好好的保存着,放上个几年,定能成为个宝物!就是放在我白家祠堂里也不为过!” 也有人不是存心奉承的,细细的看了几眼,嘴里啧啧赞叹,又发现了什么,亮着眼睛叫起来:“这、这不会是净慈寺的净尘大师的笔迹吗?” 绣出字来并不算难,可绣出了和本来的笔迹一般无二的,那可就不容易了。 净慈寺是方圆几十里香火最旺盛的一个寺庙,净尘大师更是受到无数人的推崇,就连皇帝也曾携着皇后一干人等前去烧香礼佛过。能够得到净尘大师亲手抄写的功德经,可真不是什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啊。 老夫人面上的愉悦更重,仿佛很谦逊的开口道:“是了,是玉檀丫头为了我的寿辰特地去求的。” 能为老夫人的寿诞写下一篇,也是老夫人的面子和福气了,大家纷纷又恭维了几句,把老夫人说成了在世老佛爷一般。 直等到萧夕的屏风被人小心的收了下来,还有好些人的目光胶着着收不回来。 这恐怕是这寿宴上最出众的礼物了。 当然,这是在音莲的屏风出现前的事情了。 因为音莲的身份卑微,还轮不着在各位贵人的面前显摆露脸,所以是由白泽代为交上的。“怎么还有一面屏风?” 有了刚才那一幅,老夫人和众位宾客的兴致都不太高了。 然而白泽却很是推崇:“奶奶您再仔细看看,这幅屏风也不是简单的屏风。” 老夫人便仔细的看了看,不过是一副金光闪闪的佛像罢了,用的也是和刚才功德经屏风差不多的金线,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老夫人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太行,但身边的辛妈妈却还是很康健的,看得也比老夫人清楚些,等看出了其中的玄妙,忍不住捂住嘴惊呼一声,神情有些复杂的开口道:“这……这佛像上,怎的是老夫人的脸?” 宾客们有的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多注意,还在探讨刚才的那副功德经,觉得那实在是不错的寿礼,一个个皆是眼馋不已。听到辛妈妈的这番话,才有人把头转过来,细细的看去,怪道一句: “哎呀,怎么真是白老夫人的脸?” “这不是在亵渎佛祖吗?”有人小小的惊慌一句,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宴会厅,此刻变得有些杂乱起来。 “阳儿,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纵然不想在难得的寿宴上黑脸,可还是没忍住质问语气的不高兴。 第512章 再度失态 白泽平常根本没有多关注,也不知道音莲的手笔,此时也是怒了,直接将身后的音莲拉扯出来,“说,你是何居心?为什么要把老夫人绣在上面?” 白泽气火上头,要不是众位宾客在场看着,真是一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音莲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的出现,狼狈的摔在地上也不惊慌,游刃有余的挤出来几滴泪水来,颤颤的说道:“老夫人,少爷,你们是误会奴婢了……” “误会?”辛妈妈呵呵的冷笑,“何来的误会?” 因为家里老夫人礼佛,所以府中上下很多奴婢都跟着学,也算是一种讨好。她就不相信,音莲会连佛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其实那佛像并不是全然按照老夫人来绣的,只是让人一眼看出就不是佛像,再细细看去,才会发现其中和老夫人的相似程度。 音莲顺势从趴在地上变成了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颤抖着,眼泪也像是雨水落下一样滴在地上,十分委屈可怜的开口道: “奴婢绣的不是佛祖!” “你还要说瞎话到什么时候!”辛妈妈的口气也变得有些不好起来。这丫头,仗着有几分少主子的宠爱,真是越发的张狂嚣张了,连老夫人期待了几月的寿宴都敢跑出来破坏! “真的,奴婢真的没有说假话,这幅绣屏绣的真的不是佛祖!”音莲执拗的说着,竟是一丝坦萧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老夫人终于是隐忍不住了,啪的伸手就把手边一个茶盏摔落在地,“给我把话说清楚些!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再者说了,即便是我老眼昏花了,在场的宾客也不都是瞎的吧!” 音莲被吓了一跳,眼泪水流的更多了,却抬眼看向老夫人,哽咽着开口将事情坦萧开来,“奴婢原本是想绣佛像的,想着让老夫人能够欢喜,可绣着绣着,奴婢便想起老夫人曾经对奴婢的那些恩待来。” “奴婢不像老夫人那般虔诚,也甚少去过寺庙。对于世人来说,佛祖是倚靠,是安心,可奴婢却觉得,老夫人就是奴婢的佛祖!” 这番话把老夫人里里外外夸了个透,也让周围的宾客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真没想到是这样的,也真没想到,白府里还会有这么爱主的奴才。 一时间,都纷纷夸赞老夫人的仁慈,宅心仁厚。 老夫人的脸色几般变化,终究是露出了笑脸,让人把地上的茶盏收拾干净,又把地上跪着的音莲扶起来,一句:“倒是个知道感激的好丫头。” 心中对她的那些恶感倒是少了好几分。 音莲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被扶起来的时候,详装不经意的朝萧夕的方向看去,仿佛是在炫耀老夫人对自己的慈爱。 在她看来的时候,林妈妈道了一句:“真是把她给小看了,平萧让她露了一会脸。”但却是不甚在意的。 就是露了脸又能怎么样。 没听到老夫人那一句好丫头吗?再怎么样,她也终究只能是个奴才罢了! 林妈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又从宾客中穿过,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萧夕,终究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萧,她林妈妈虽然是被老夫人指派过来的,但轮到很多方面,她林妈妈还是老夫人那边的忠仆。来到萧夕身边的目的并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 夜色渐渐的越发深沉。 寿宴的节目,也到了高潮的部分。 有别家的小辈上来献曲,唱的当然也是恭贺生辰之类的喜庆的歌曲。 “好。”老夫人抚掌笑道,心情十分的愉悦。 然后下一个,有人说了是谁家的小姐为老夫人献上一曲。萧夕并没注意听,更没注意到身后林妈妈脸上的一丝古怪。 随着音乐的响起,一道雪萧的身影飘飘袅袅发出现,她踩着莲步而来,萧袖遮住了脸,但即便看不到脸庞,从她曼妙的身形才能看得出来,此女定然不是凡物。 在场的宾客眼神都被吸引住。有的是纯粹的欣赏,有的则是蠢蠢*,悄声问身边的人打探,“那个是谁家的小姐?” 随着音乐声越来越悠扬,古筝的声音越发加快。那女子的面容也终于让人能够看得清楚。 本来性质缺缺的白泽,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一般。萧夕也情绪失控的抓住了放置在膝盖上的手。 “萧夕!” 白泽叫道。 萧夕的心跳了跳,眼神比白泽的还要更震惊。那寿宴中央翩翩起舞的那人,不分明就是她自己吗?不过那只是她以前的自己了,是换脸前的她…… 两对夫妻的眼光惊人的相似,盯着台上的人目不转睛,萧夕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白泽的眼神却已经从火热激动冷却下来。 这是何意? 为什么要找一个和萧夕如此相似的人? “那不是萧夕?到底是谁这么安排的?”他冷冷质问,话语中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萧夕迟钝的朝他看了一眼,又仔细的看过去,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那人虽然眉眼秀丽,眸子上挑的弧度恰到好处。猛地一看,还真有几分萧家二女萧夕的韵味。 在场的人,没有多少人在乎到这一点。老夫人的眉眼,陡然的沉了下来,侧身问旁边的辛妈妈:“那丫头是?” 有见过萧夕几面,但感观都不是很好。特别是看到孙儿为了那个女子再度失态的时候。 辛妈妈也在哑然,“奴婢不知。” 坐在下位的邹氏倒是笑了,坦荡荡的承认:“儿媳妇跟您提过的,这就是儿媳本家的小侄女,之贻。” 邹之贻的确是个好的,老夫人也很认可,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丫头竟然和萧夕有着这么相似的脸。 其实本来就只有二三分想象,但邹之贻听了邹氏的吩咐,特意将眉毛画柔了几分,竟然有四五分相似了。 见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邹氏笑着道:“儿媳是想着,这对阳儿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不是一直心念念着那个萧家的二丫头吗?” 第513章 进退两难 “看着这幅相似的脸,有之贻在身边,阳儿也总归能好受一些,母亲您觉得不是吗?” 老夫人又看着那舞动的身影,似笑非笑的开口了:“你倒是个有心的!” 这话像是在刺她,可又像是在夸奖。 邹氏把自己的侄女安排进来,不能说她一点谋算也没有,可白泽又是她的亲生儿子,再算计也算计不过天去。 “儿媳不敢当。要是说为阳儿着想还是母亲您首当其位的。” 邹氏谦逊的回道,把老夫人说得舒坦了些。又松了些口:“若是玉檀没有什么意见,阳儿若是喜欢,就给她纳了吧。” 虽说萧夕现在无所出,但也才嫁过来不足半年,更别提,其中也有白泽的责任。如此就纳妾,着实说不太过去。 邹氏脸上笑容不变,确实说:“儿媳刚才忘记说了,之贻,她是不做妾的。” 不做妾? 老夫人的呼吸一窒,口气就变得不好起来,反问一遍:“她不肯做妾?” 邹氏笑的很平和,“是的。之贻这丫头性格虽然温顺,但脾气却是执拗得很,未及笄之前就已经说过,誓不为妾!” 邹家家室也算是好的。邹之贻不做妾也是很应当的。只是,前提是不嫁入白府。 白府已经有了当家的少主母,她不愿意为妾,难道还想让他们白家先休弃了萧家的三小姐吗? 别说她没犯七出之条,就是才嫁入白府不足半年,白府出于颜面,也断不会做些没脑子的事情来落人口实! 辛妈妈和老夫人的脸上都露出相似的冷笑来,辛妈妈道:“夫人这话说得可就让老奴不明萧了,这邹姑娘难道想嫁不是白府吗?还是她什么也不知道?白府已经有了少夫人,怕是容不下邹姑娘了!” 邹氏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不急不慢的回应:“我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只是除了纳妾以外,不还有平妻这一名分吗?” 老夫人和辛妈妈的气才缓和了一些,只是有所顾虑:“平妻…也不知道玉檀丫头答不答应。” 纳妾是寻常的,没有哪个大户之家是没有三妻四妾的。 而平妻,却不是家家都能有的。不是每个主母都能容忍一个和自己地位齐平的女人入府。 所以在各个大家里,平妻的存在是少之又少。 这时,邹之贻一曲舞毕,缓缓的朝着老夫人的方向走来,恰到好处的停住脚步,福身,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小女之贻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声音倒是与她仿若萧荷的气质很是相符,让人光是听着就身心愉悦。 “之贻没有准备什么好的寿礼,只是想着老夫人您一心向佛,便抄了一份佛经赠与老夫人,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说着,她双手奉上一本细心装订好的抄写佛经。辛妈妈上前来取走,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她乖顺的样子一眼,方才翻开这一本佛经。才一看见,眼里忍不住的露出喜爱之意以及赞赏之情。 那一手簪花小楷,也让身后看见的辛妈妈眼前一亮。 倒真是个有才的。比起京中才女的少夫人,倒也不遑多让。 老夫人翻看了几页就合上,递给辛妈妈,“好生收着。”又面露慈爱的向台下的邹之贻伸手,“来,到我这来。” 邹之贻也不露怯,大大方方的来到老夫人的面前,还不忘给邹氏微微欠身:“姑姑。” 邹氏露出疼爱的神情。 有这么一出,大半的宾客都明萧了内情,露出了说不出什么意味的表情。 白泽的神情越发的阴鸷,偏生音莲还在他身边说些废话:“少爷,那个人好像是萧府的萧二小姐呢。” 说着,还小心侧了萧夕一眼,“那不是少奶奶的姐姐吗?怎么也不先来和少夫人您见见?” 萧夕晦涩难言。她确定那绝不是萧夕,因为自己就坐在这里,而看那女子的身份似乎也不低,看了一眼高位上笑意盈盈的老夫人,她像是吃下去一大口的苦水,神情黯淡。 都做成这样,白家想要做什么,她的心里还不能明萧吗? 那音莲讽刺得虽然段数很低,但是也成功的刺到了萧夕的心底。 音璃瞪着音莲,可却不敢动手。她还是有脑子的,再想想音落那不懂事的下场,更不可能为了一时之气而丢了脑子。 “你的眼睛是瞎了吗?摆着没什么用,不如趁早挖了去!” 白泽忽然出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旁边还有白家其他的旁支,见到白家小少爷这般暴戾恣睢的模样,心里无不悄悄感叹。 怪道是上过战场的人,脾气真是了不得,庆幸没把自己的女儿嫁进去,不然可得受多大的罪? 这厢自作多情的感叹着,殊不知他们想嫁,也要白家肯娶才行! 音莲被呵斥,抖抖索索。还没有来得及虚伪的告罪一番,又被白泽骂的狗血喷头:“就是眼睛都不好,也得有些脑子,怎么,都被你自己下饭吃了吗?那种玩意,也配和萧夕相比吗?她连萧夕的一根脚指头也比不上!” 这话委实是不讲理了。 虽说邹之贻不是邹家大家的,但也是某个旁家的正统嫡女,为人低调了些,但也是懂事温婉,知书达礼的。若不是为了某些目的,她也是绝对配得上白家少夫人一位的。 林妈妈的眼神暗了暗,心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成功。 此时,林妈妈不知道老夫人那边说了什么,老夫人那边离得远,也还不知晓白泽的态度。 等宴会结束,大家纷纷告辞离去,唯有邹氏还浅笑着拉着邹之贻的手,说着家长里短的事情。 白泽冷冷的起身要走,被老夫人叫住:“阳儿,来这儿。” 白泽的脚步顿住,转身,正巧与邹之贻望来的眼神对上,邹之贻自然的对他露出微笑,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心里的好感顿生,本来来时还是不乐意做一个平妻的,但想到这长得俊美的*军,她还觉得稍稍可以忍耐。 萧夕还没向老夫人,自然是不可以擅自离场的。一时走近了他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第514章 圆满 邹之贻很快的缓解了她的尴尬,主动的开口,“这位就是少夫人吧?我是邹家的之贻,我的名字来自诗经里,非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名字的确很有寓意,老夫人微微点头,看来还有些喜欢。 邹之贻笑起来,柔顺的眉眼中又暗藏一丝的倔强,就好像是从池中开出来的萧荷花。虽然柔弱,但又拥有自己的坚韧。又像了萧夕一分。 白泽目光定定在她身上,忽的就拉过了旁边萧夕的手。 萧夕的手冰凉,好像她心里的温度,猛地回不过神来,还下意识的缩回手。 白泽朝她飞了一个威胁的眼神,手下的力气也大了起来,紧紧的,好像是抓到贼一般的凶狠。 萧夕吃痛的蹙眉,目光瞥过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心底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白泽虽然很生气,觉得他们把萧夕当成什么?又把自己对萧夕的感情当成了什么? 然而这是母亲邹氏那边的人,面前还有老夫人,他是不能随意毁了这场面的。 他抓着萧夕的力气更大了,这才能隐忍的开口道:“孙儿觉得和玉檀的感情挺好的,玉檀不太喜欢后院中的人太多,我想已经足够了。” 这话说得并无错处,说出去,也是一个良好的夫君形象。 毕竟他连而立之年都没到,妻子更是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大错处。即便是大户人家,这样快的抬进下一房,不光是对妻子的不尊重,也影响了白府素日里的形象。 倒是受用一个通房丫鬟,没有任何的不妥。 老夫人还是急于想要子嗣,闻言,虽然没落下太多的脸,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开心。 辛妈妈倒是难得看见两人这般“亲密”的摸样,即便知道是表演,也顾念少爷的情绪。 老夫人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邹之贻,还没开口说话。辛妈妈开口道,“少爷和少奶奶的感情真是好。真是让老奴羡慕极了,之贻姑娘今日一舞也真是惊艳,简直花了老奴的眼!看你和少奶奶似乎能聊到一块去,少奶奶孤身一人嫁过来,你倒是可以多过来和少奶奶说说话。” 邹氏在底下噎了噎。没曾想今日的盘算都落了空。 白泽没那么喜欢这个和他心之所爱想象的侄女,甚至还被辛妈妈歪到了别的地方去。 邹之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邹氏,似乎很不明萧会变成这样,邹氏强忍着失望笑出来,*着辛妈妈的话: “能这样是最好的了。之贻这丫头跟别人融不来,就爱一个人独自在家作画写诗什么的,听说玉檀可是一介才女,两人在一起定是不会无聊的。” 都这么说话了,邹之贻的目光从白泽的面上划过又放下,语调如同她之前一般柔和:“之贻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来同玉檀姐姐一起吟诗作对,玩耍玩耍的。” 这么一提,大家的眼神又是陡然一变。 好一句姐姐,叫得好像是府中的人一般了。 邹氏轻咳了一声,“你和玉檀的年纪相仿,直接呼一声名字也就算了。” 邹之贻又是柔声一句:“之贻知道了。” “奶奶,孙儿和玉檀都有些累了,就不扰你们了。”白泽已经有了告退的意思。 “去吧。”老夫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着深意。见两人携手离开宴厅,又出声叫下了音莲:“音莲,你留下,好好的伺候。” 音莲咬唇,朝白泽看去,见两人早已肩并肩走远,想来在老夫人面前露脸也是个好事,但……迫于无奈,她最后还是留下了。 两个人才走到宴厅外面,萧夕就不自在的甩开了白泽的手,她的手腕真的被攥得很痛。 这一举却让白泽误会了,觉得她还是与自己嫌隙,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说刚才那番话?我只不过是觉得多添一个人麻烦罢了!要面对你这张脸已经够了,难道还要我面对对那张假脸?还想模仿萧夕,哼,痴心妄想!” 萧夕面上没显现什么,轻轻的转动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心底却好像被两个字震动了。假脸?她何尝不是一张假脸? 曾经答应换脸,是她觉得不过是要一副皮囊,白泽迟早会将自己认出来…这样,即便嫁给他的不是‘萧夕’,也算是圆满了。 然而,她何尝想过,换脸这件事是多么的惊世骇俗,让人无法相信,白泽更是深情无悔,眼睛被蒙上一层迷雾,什么也看不透,感觉不透。 白泽好似很厌烦她这幅失魂落魄的嘴脸,想到萧夕,再看面前的萧玉檀,心里要多厌烦有多厌烦。 “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他冷声质问,话才出口,接触到她那被捏的发红的手腕,像是被堵住了嘴,狠狠的愣住了。 “你怎么刚才不说话?”这回,白泽的语气虽然低沉,但却是比刚才的要柔和几分,但话语里还是在责怪萧夕的,好像是她逼着自己握了她的手。 “就是说了,又有什么用?”萧夕的语气有些凉薄,好似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更是淡定的对旁边的音璃吩咐道:“我们走吧。” 音璃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很不想事情就这么结束,但看林妈妈已经跟上,也只得咬唇跟上脚步。 为什么少奶奶就不愿意讨好少爷几句呢?他们从未同房过,音璃还以为今晚定是一个好机会。 少奶奶和少爷的关系好,证明她就站得更稳,那是比手上有多少个锦绣斋还要稳的依仗。 夜色里,萧夕的身影瘦弱,被夜风吹着鼓起的衣袍让她显得更像是要被刮走一般。 白泽的眉头狠狠的拧起,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十分的不高兴,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高兴了。 回到院子里,音璃就想找来药膏给少奶奶去一去肿,想到了什么事,欲言又止的。 萧夕并没忘记音落的事,只是今晚实在不是适合开口的时机。她叹了口气,道:“我明日一定会和老夫人提的。” 音璃晓得少夫人一直把音落记挂着,心下稍安,看到她红肿的手腕又很心疼,可难免还是想要追问一二:“为什么少奶奶不将少爷留住呢?” 第515章 绝处逢生 林妈妈瞪起眼,还没来得起出声说一说这丫头,萧夕没看见,自顾自的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将他留住?他心里在乎的,又不是我。” 是萧夕。 她的姐姐,萧府的二小姐,也是藏在她此刻这幅美艳皮囊下真实的灵魂。 音璃和林妈妈沉默下来,忽然,有一道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安静。 “少奶奶!” 一阵急促的步子从院门外面传来,被守夜的下人拦住了,提起灯照亮:“你是什么人,大晚上敢闯少奶奶的院子!” 萧夕的眉心跳了跳,有种异样的预感,果然,后续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少奶奶,奴婢是音落,奴婢回来啦!” 音璃本来坐在旁边的脚凳上为萧夕上药,闻言,立即丢下来,眼神欣喜:“少奶奶,音落她回来了!”一行人赶忙出去,远远的,就看见音落像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光一样,扫去了几人心中些许的郁卒。 “音落,你终于回来了。”音璃高兴得顾不上问什么,只拉着音落的手笑嘻嘻的。本来以为还要等上一天,却没想到音落提前回来了,看来少奶奶的那幅屏风真的很让老夫人喜欢! 然而音落却道出:“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呢!少爷竟然会亲自把我领出来!” 说是领,却说是拎还差不多。 音落他们院子里的都是下等的奴婢,连到近前伺候都排不上,虽然听说老夫人的寿宴很好奇,但却一个也不敢往前厅去,生怕冲撞了贵人,把自己的处境败坏得更厉害。 音落她们忙累了一天,都已经睡了,门就忽然被人一脚踹开,阴沉的声音像是鬼一样让人胆颤:“音落呢,滚出来!” 接下来,就是音落‘绝处逢生’的故事了。 音落和他们一起进了屋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对了,差点忘记了,这是少爷要给少奶奶的!” 音璃一看,发现是极好的祛瘀止痛的药膏,小小的一瓶子,要她四五个月的月俸都不止呢!这些都是主子才能用到的好东西。 “少奶奶,少爷心里还是疼着你的。”林妈妈试图在她的面前挽回一些白泽的形象、音璃已经打开了小瓶,倒出些许的药膏来,换成用它来给萧夕涂抹。 萧夕的眉头微蹙,并没有理睬林妈妈的话,只是能感觉到那药膏的确是好的,稍微发热的感觉过后便是一阵清凉,好似没有什么大碍了。 “音落,你这次回来可要小心一些。别再犯这些错误了。”萧夕轻声的说着,有一种苦口婆心的感觉。 音落这段日子受到不少的磋磨,本来有些跳脱的性子此刻都沉稳了许多。只是还好脾性还是活泼的。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她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情复杂:“奴婢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是奴婢被……冲昏了脑子…” 她哽咽着说,语气断断续续的,对萧管家惟一的那点执念,也都死在白茹兮那数十个巴掌底下了。 而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甚至音落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对萧管家并不是那个心意,她没见过什么男子,又因为年幼就担负重担,难免,就会想有几个依靠…… 这话说得委实可怜。萧夕还想说的话都系数被吞入肚子里。罢了,人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事了。 音璃也有意让她们主仆相处一阵,把药瓶给音落,“你给少奶奶擦吧,我要去把给少奶奶煮的汤端上来。” 虽然绣屏的工作已经过去了,但音璃觉得喝着对她的身体好好,也就一直‘逼’着她喝了。 “哎!”音落利落的应着,很快就接管了音璃的工作。 等音璃把碗端上来了,音落的药也擦得差不多了,顺手接过来递给萧夕,闻着还挺有些苦涩味的,她不由得关心问上一句:“少奶奶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听到了回答,音落放下心来。天色也不早了,喝完药后,音璃伺候萧夕睡下,也打着哈欠睡去了。 因为音落回来,萧夕的心头放下一桩大事,难得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 萧冉前来院子里,为了两件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向萧夕道歉。 萧夕并没有那么的怪罪他,即便还是挺心疼无辜受害的音落,无非是她的身份低微惹得祸。但凡是个身价清萧平常的女孩子,又怎么会萧萧的受到这样的磋磨? 她忍气吞声,觉得自己有错,不过因为白茹兮的头上挂上了一个白府小姐的名号。 “这件事怎么能怪萧管家呢?”萧夕的话真心实意。 萧冉注意着她的神情,见她的确没有任何的怪罪之意,放松下来,同时才道出自己的第二个来意, “老夫人今早忽然吩咐我,让把府里采买的管事权交到你的手上。少奶奶以前怕是没接触过这些,从今日就跟着我学着吧。” 萧冉的话说得好听,其实谁都知道,萧夕以前为萧府中的庶女,别说什么接触掌家权了,就连账本,也是没资格触碰的。 其实除了一些事情,萧夕,或者说是萧玉檀,她的运气已经非常的好,能在老夫人和夫人都在掌家的情况下,还能获得不少的权柄。 萧冉对昨晚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老夫人素来爱面子,恐怕事后才觉得自己做的太拂少夫人的面子,用些别的方式来弥补罢了,不过即使弥补也不愿主动的拉下来脸说自己不对。 白泽昨夜的态度是出乎了老夫人和邹氏的意料。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白家好不容易才把白泽娶了萧玉檀之后的混样隐瞒下来。再让他们知道娶了萧夕差不多的女子,真是把萧家至于何地…… 因为音落和萧冉之间的那些事,萧夕答应下来,就只打算带一个丫头,也就是音璃出去。 谁知音落倒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委屈了一阵,也就过去了,她多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不会无故给自己找不自在。 “还是让奴婢跟着少奶奶去吧。”音落真心实意,“奴婢已经离了少奶奶那么多天,就让奴婢多伺候伺候您吧。” 第516章 鉴赏能力 萧夕见她坚持,情绪又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终究是点头应允了。 说是要她掌管采买的事务,但手头上,还是要先去忙碌一下她刚刚接管过来的锦绣斋。 自从那件假玉镯的事情后,掌柜的更加擦亮眼睛,只是仍然有些不安心,生怕再度中了套子,期期艾艾的请来萧冉,想让他再次掌掌眼。 其实请萧冉的事情是假的,掌柜的更希望让萧夕的看上那么一看,然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断不能开口说出这样逾矩的话。 于是,在看到抬脚进来的萧夕时,掌柜的眼里都要飞出火光来,立即从柜后出来,笑的牙不见眼,更是刻意的把腰弯下,态度十分的低微谄媚。 “少奶奶,您来啦,”掌柜知道现在真正掌家的是她了,也就省得再过老夫人那一关,特别是少奶奶还有那样的神技,真是比店里几个识货的伙计都管用! “您和萧管家请先到楼上坐坐,小的立刻就把新的货物拿上来给您看看。” 俨然把萧夕当作了能鉴别真假的不一般的存在。 萧夕见掌柜的这样,倒是很有些不安起来。她不自信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兴许上次只是碰巧,让她察觉到其中的不妙之处。 萧冉对她的情绪了若指掌,在掌柜的屁颠屁颠前去使唤伙计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道:“少奶奶您别害怕,还有小人在呢。” 萧夕本来想要嘴硬,朝他瞪过去,但看到萧冉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些情绪尽数退去,明萧萧冉说这话的意思,顺势下了阶梯:“自然,有了萧管家在,定然能看出货物的好坏和真假。”提起裙子,先迈步上了楼梯。心里刚才不安的情绪消去不少,因为有萧冉在,多了很多的安心。 掌柜的这次没和外来的人合作,有了上次的教训,本来想大赚一笔,但没曾想差点被坑害得连小命都要赔上了。 这次合作的是和锦绣斋合作了数年的万永商号。掌柜的这回还是看中了一些玉镯。因为店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即便掌柜的觉得这次的真的不会有什么毛病,毕竟对方可是名气旺盛的万永商号。但让少奶奶再来看看,势必能把这笔生意敲得稳稳的。 “少奶奶,请。”掌柜的一脸恭敬,切切的等候萧夕的鉴赏论断。 这给了萧夕无限的压力,本来要伸出去的手,也不由得僵硬的停住。 还是萧冉一面伸手拿一只在手上把玩,一面状似在宽慰她的开口道:“万永商号和锦绣斋已经合作了快要有四年,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断不会发生了。” 这让萧夕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就算真的看不出什么,也无碍。 她伸手拿了一只玉镯,和萧冉一样细细的观看,那玉镯的成色却是很好,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萧夕正想要说话,忽然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脸色一变,“这镯子……” 随着她脸色的变化,掌柜的心像是揪起来了,慌张得不得了,少奶奶这个意思…… 他不是不信万永商号,实在是少奶奶的鉴赏能力太神了!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退货了哇! 萧冉的反应比掌柜的好很多,但也飞快的开口询问道:“少夫人,如果有问题的话,你就说出来。不用顾虑什么。” 萧夕轻轻的摇头,倒不是顾虑什么,而是被自己的感觉给震惊了,明明是玉镯而已,在她的手里却好似冰块一样,发出微微的凉意。到底是好玉镯,那凉意并不刺人,倒是像它的本身一样,温润得只让人觉得舒服。 她轻轻的开口道:“这镯子真的很好……” 掌柜的没忍住呼出一口气,大起大落的,没责怪萧夕的大起大落,只是觉得安心极了。 “少奶奶看着没问题的话。小的不日就定下单子了。” “好。”萧夕点点头,轻轻把手里的镯子放下,对自己的感知力又有些好奇起来,开口道:“我能在店里随意看看吗?” 掌柜的小心的把盒子关上,闻言,露出一丝笑来,“少夫人想看就看吧,这是您的铺子,用不着问小的。”说完,跟萧冉和萧夕请辞,去忙正事去了。 萧冉陪着萧夕在店里转一转,萧夕看到一对金耳坠,便伸出手去。 “少夫人有什么感觉?” 萧冉问她。 萧夕一点感觉都没有,颇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有些不自信的开口道,“恐怕就是些巧合罢了。” “少夫人再试试这个。”萧冉又将一支极为华丽华贵的簪子递过去。 这簪子用镂空的金子打造。更是缀着价格不菲的红宝石。 萧夕拿在手里,只觉得它很漂亮,别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更觉得有些意志阑珊,还没有说话,手指触碰到上面的红宝石,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透过她的手指。 不是刚才温润的凉意,但让萧夕觉得它有一种微微的热意传来,好像是灼热的火焰,就像它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 “这个……”萧夕犹疑的开口,“似乎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萧冉问。 萧夕说不出来,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一句,“它好像…是活着的。” 正因为它是活着的,才能向能听到它声音的人诉说自己的价值。 萧冉的脑子转得飞快。比她还要更早明萧,将镶玉的金簪子放下,重新拿了一个玉坠来给她:“少奶奶再试试这个。” 接连感受到不一般的感觉,萧夕觉得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可她还是深呼吸之后,慢慢拿过他手里的玉坠。 一丝丝凉意缓缓从玉坠上投过来,即便给萧夕的感觉没有那些玉镯多,也能证明,‘它’是活着的。 不用她说,萧冉从她的神情已经能看出来了,淡然的开口道:“看来少夫人擅长的是鉴赏玉石。” 其实珠宝商最棘手的也就是玉石了。金子银子都做不了假,最不济的,也就是切开查验。 而玉石价格昂贵,又比较脆弱,稍微一个磕碰就能多个口子,不过还是挡不过城中贵妇人的追捧。 第517章 高攀不起 金银的,在她们眼里已经成为了俗物,唯有玉石,才能体会出她们的沉稳和贵气。 就是老夫人,屋中,也置办了一尊玉佛呢。 萧夕没有搭腔。 她不似萧玉檀,从小被宠爱着长大,什么都擅长,什么都被人捧着。培养了不自信的性子。 她惟一有些自信的是白泽将自己认出来,自从被打回原型后,比之前的还要瑟缩几分。 即使萧冉已经再三帮她验证,她绝对是有这个能力的。 “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有了这样的能力,锦绣斋定能在少奶奶的管理下越发红火。”萧冉恭维道。 萧夕的心里却更加不痛快。 “如此,大家都觉得萧玉檀嫁给白府是白家的夫妻。怪道名字里有个玉字,竟然与玉石这般有缘。”萧夕的语气似乎夹杂着一些的欣喜,但更多的,是其中的凉薄。 她一点也不为此欣喜,因为她再怎么好,成就的,也只是“萧玉檀”的名声。 萧冉的目光有些黯淡,其中复杂的情绪流转,终就只说了一句,“少奶奶,她不会回来的,即便回来,也不是萧府中的人三小姐了。三小姐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 萧夕的眼前忽然晃过萧玉檀泫然欲泣的样子,是了,如果不是她…自甘下贱,毁了身子,自是轮不到她来顶替。 要嫁进白府的不光须要是萧右相之女,更需要一个不会沦为…… 未出嫁以前,萧夕还欢喜与玉檀的身形相近,早知如此…… 萧夕的情绪不稳,不慎咬了自己的舌头,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她没有回答萧冉的话,这些事情了,她并不是不清楚的,只说:“我们回去吧。” 这件事,迟早会被老夫人知道。萧夕心里早有准备。 后来,老夫人果真从萧冉的口中得知了,说出的话竟然和萧夕自说的一般无二。 “好在没听从阳儿的胡话把那萧家的萧夕娶来。同样是庶女,玉檀丫头真是钟流毓秀,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看来我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辛妈妈听闻此事很讶异,讶异过后,说些讨巧的话来讨好老夫人:“老夫人这话说的对,要不是您一双巧眼,哪里能给白家添了这么好的儿媳!看来,掌管采买的事也不在话下了。少夫人定能做得很好。” 老夫人心情十分的愉悦,微笑起来。 而后,辛妈妈忽然想到什么,哎呀一声,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来,“门房使人送来一封帖子,老奴倒是忘记了。” 老夫人用她过年,早就跟自己左右手似的,眼皮也不抬一下,“是谁送来的帖子?” 辛妈妈一面拆开一面答道,“是邹家送来的贴子,”看了里面的内容,又道:“是邹之贻的拜帖,说是很想来拜访。得到一本很好的佛经,已经抄录了两份,一份送给她的姑姑,一份送给老夫人您。” 这邹之贻的祖上还是书香门第,如此也看出她的懂事之礼。 即便老夫人已经不打那个主意了,也对她上门的门帖提不起恶感。这几日,老夫人还读着她亲手抄写的那本呢。 辛妈妈摸不准老夫人的主意,见她总是不出声,大胆的开口:“老夫人,您看?” 老夫人也不是眼界短浅的人,不可能为了一本喜欢的佛经就改变主意,若是这样,白府早几年就被别有心机的人祸害了。 “罢了。” 老夫人说,“她虽是个好的,也是我白府高攀不起的。回了她吧!” 要是她再懂事一些,不要求什么平妻之位,过了几年,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抬进来也是没有什么的。 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又或者是把他们府里的少夫人看得太低。其中难免有邹氏的鼓捣…… 老夫人越想越心烦意乱,辛妈妈看出了,连连安抚几句,又匆忙的告退,将这份拜帖给回了。 辛妈妈是多年的人精了。说话的本事自是不用说了,回了拜帖以后,又不伤了邹之贻的颜面。 邹之贻又回书一封,自此,再没身影。 那厢。萧夕倒是辜负了辛妈妈的期待。 这回,老夫人给她的差事听上去没有那么的难管。但其实其中的杂事却是十分是让人烦乱。 府中每日饭菜都需要经过她的手,即便有管事婆子去采买,也需要她花费心力来计算。将府里每月采买的用度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这还只是采买的方面而已,一时,萧夕真心敬佩家里的两位主母。 萧冉看她一眼,眼里有着笑意,“我相信这对少奶奶来说不是难事,少奶奶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吗?” 话虽是这样说,萧夕还是有些愁眉不展,但有萧冉协助了,总算是渐渐的走上了正轨。 这日,萧夕正坐在放了很多账本的书房里拨弄着算盘。某个人就不善的找上了门来。 白茹兮脸上带着怒意,也不管萧夕正做什么,拍桌质问:“你以为你管家了就牛气起来了吗?就因为我打了你的丫鬟,你便要存心报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萧夕好不容易拨弄的算盘被她一拍珠子全乱,难免心里烦躁,口气也没那么的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么?” 萧夕是驳去她的要求,但也也是合理的。若是府中各个都要这样要求,那趁早闭了府算了。 白茹兮说是有脑子,也可以说没脑子。见萧夕不但克扣自己,还胆敢出言讽刺,当即就怒了,看着桌上的砚台,冲动端起来就朝这个可恶的女人脸上一泼。 这无妄之灾来得太过突然,萧夕又端坐着,避无可避,一时,脸上衣裳上都有了墨迹,看上去丑陋又可怜。 “少奶奶!”音璃陪着萧夕,帮她整理着账本。看到白茹兮来就绷紧了弦,见白茹兮这么对少奶奶,她都快气死了,然而想到音落的下场,她只得死死的咬住唇,眼睛里闪出不甘愿的泪光。 萧夕就是怕音璃冲动,还暗暗用手按住她的手面。 “少奶奶。”音璃的泪水都快要掉下来,哽咽着小声叫了一声。 第518章 记账 泼了她一身墨,白茹兮心里才畅快一些,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悠悠的道,“我叫你一声兄嫂已经是给了你面子,没跟你多计较。你这身边的丫头一个个比主子厉害!我看还是早点叫人牙子发卖出去的好。” 她说着觉得很好笑,刻薄的道:“别让这一个个的,都爬到兄嫂你的头上去!” 她的话还没难听到底。说是爬到她的头上,其实,还不是爬到少爷的床上吗? 林妈妈端着茶水进来,听到这句话,不禁发出冷言:“二小姐慎言!”白茹兮这番话,不光羞辱了萧夕,更是羞辱了白泽。 “少奶奶,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林妈妈看着萧夕的样子,更是生气,她是府里的老人了,即便是奴才,也没有人敢随意的得罪,更别提,是一个庶出的,姨娘生下的玩意。 林妈妈跟了老夫人许久,眼光和喜好都是极为相似的。 白茹兮在林妈妈的面前也像是被捏了尾巴的猫,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看着萧夕的眼神还是很愤恨。 萧夕推开林妈妈用帕子为自己擦拭,自己用帕子擦,说道:“妹妹你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我到底有哪里克扣了你?你房里的饭菜用量都是定好了的,你说想换个口味无可厚非,非得要每顿加上一根人参,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林妈妈闻言,看着白茹兮的眼神更冷了。听了萧夕报出来的价格,心底更是呵呵的冷笑,就是老夫人,也断吃不上每顿一根的人参!她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耐? “难道就不准我调养调养身体吗?”白茹兮据理力争。萧夕还未开口,林妈妈先呛声:“若是二小姐的身体有恙,不如告诉老夫人去,让居老来为你好好的调理,人参也不是可以胡乱吃的,若是吃坏了身体,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话白茹兮也能胡说得出来,摆明了是以为萧夕的性子好拿捏。然而林妈妈老早就看得出,萧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便性子确实软了一些,但总归还有些拿得出手的手腕。 白茹兮气短,也不敢到老夫人面前作妖,气得拍桌而起,叫身边的丫鬟:“丁香,我们走!” 丁香眼观鼻鼻观心,在林妈妈威严的眼神下要离开。没曾想,林妈妈挡在了面前,“二小姐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本以为是音璃,白茹兮劈口就要让她滚开,可谁知是林妈妈,她的气势被憋了回去,却还要强装出一副主子的样子,高傲的:“还有什么事?” 林妈妈见她这幅样子就厌烦,也直接拿出了最能威胁她的事情来:“二小姐不是快要及笄了吗?难道你想落一个不敬兄嫂的名声?” 白茹兮僵硬了一下,仍然硬着脖颈:“我什么时候不尊敬她了?” 萧夕面上的墨迹已经擦去,显出了平时的艳丽,闻言,也懒得再同她多费口舌,叫住林妈妈:“林妈妈,算了,让她走吧。” 白茹兮露出得意的笑,心里更为的不屑。觉得萧夕就是一个软包子。她原本以为她会为丫鬟出气的,此刻也会怪罪自己,哼,可真是个不中用的! 白茹兮的心里不满,她也知道自己就快要相看人家了,可白府基本都掌握在老夫人和夫人的手里,若是这个名声传出来了,她姨娘为她暗地里相看的那些好人家,可都会被毁了。 白茹兮咬牙,想着能屈能伸,对着萧夕一个闭眼,好像在做什么难以容忍的事情:“兄嫂,这件事情是茹兮不好,还希望你能原谅我。”福身的时候,眼里难言妒恨和不满。 这种态度,还不如不道这个歉,让萧夕的心中更为膈应,目送着她的离去,无奈了看一眼桌面,只好道:“音璃,先帮我换个衣裳吧。” 她是个很爱洁的人,断不能容忍身上带着脏污。 音璃应了一声,留下林妈妈收拾桌面。 “少奶奶,你真的要继续这样容忍二小姐吗?你明明是府里的少夫人,她怎么可以……” 萧夕伸手,让音璃替自己套上袖子,闻言,态度十分的平和:“她和老夫人、少爷都过不去,又怎么可能让我有好颜色看。她翻腾不出什么,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白府老爷的亲生女儿,白泽的庶妹,她嫁过来的日子已经够不尽人意,不想树立更多的敌人了。 换好了衣服,萧夕接着回屋子记账。林妈妈已经把桌子清理干净,见她回来,先行告退了。 萧夕知道她是要去找老夫人告状,也不阻拦,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她最多能做到不计较白茹兮的过错,要她去求饶,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夫人听了这件事,气得心脏都快要疼起来,怒骂:“好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合着咱们整个白府,应该她来做这个老夫人!” 恃宠而骄是很寻常的事情。特别是一抬进来,就备受宠爱的容姨娘。 辛妈妈和林妈妈见老夫人发怒,都赶忙上前安抚,喝了一口热茶,老夫人的呼吸才匀称起来,道:“你去,把我的嫁娶单子拿过来,这个逆女,断是留不得了!” 本来是准备等她及笄了之后才看这些的,可现在,只想赶紧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将人赶出府门也就算了。 辛妈妈赶忙翻找来给老夫人,林妈妈想起什么,还说:“之前听夫人似乎说过,很中意一家姓陆的……” 老夫人头也不抬一个:“那陆家早就有一房正妻,就是过去也是做平妻的分位,就她那个脑子,还能斗得过?” 即便不喜她的母亲,也不喜白茹兮的脾性,但这总归是老夫人自己的孙女,她向佛多年,只想修行一个菩萨心肠,自然不想让她嫁过去受罪,更别提,传出去,也是丢白府的面子。 在萧冉的帮助下,虽然萧夕一点也不熟练,但或许有些天赋在,她很快把采买的事物熟悉了起来。 这天,府里进了一批米,本来是不用萧夕监工的,但她事无巨细,只想把事情做得最好,还亲自去检查米的质量。 第519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少夫人,这米铺都供了府内七八年的米了,您没来之前就是这样,真的没什么好检查的。” 管理这些方面的杨婆子知道她初掌家,心里虽然有些怠慢,但面上并不敢多表现出来,只觉得萧夕是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禁躲在她看不见的暗处瞥瞥嘴。 “我知道。” 萧夕假装看不见,音落却直接站出来,“杨婆子,我家少夫人就是要检查一下,又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不过是白府的奴才,现在能吃饱穿暖也是白府的恩赐,竟然敢这样对待白府的主子吗?” 人善被人欺并不是一句假话。 刚才眼睛还长在头顶的杨婆子老实了许多,更是一口一口尊称着少夫人,打开粮库,让萧夕好好的看看。 兴许是巧了。 这家的米铺换了个掌柜的,今日送来的米就是他监督着的,因为有一批挤压了许多的杂米,他为了尽早的销售出去,还把它掺在了其中,一袋袋的米送过去,根本不会发现什么。 萧夕只看了两袋,手捧起一些米来,能看得到是今年的新米,点了点头,正要想过去的时候,看另外一袋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 “这个米里,怎么这么多的小细石头?” 杨婆子也过来看了一眼,说:“米里有些杂碎的都是正常的…”意味到一些不太对的滋味来,骂了一句,“这黑心烂肺的,老娘明明买的是精米,竟然敢给我送这些过来?” 东西都有好坏之分,米当然也是一样,一些平常人家会买价格便宜一些的米,里面会掺着一些杂物,回去烧饭的时候都要多洗几遍。 而一些大户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直接买筛好了的,省时省力又比杂米的质量好得多。 杨婆子定的一直都是精米,此刻骂的都不带停的,还是音落的瞪眼让她停了下来,赔着笑看着萧夕,“少夫人,是老奴失礼了。” 萧夕不甚在意,只是觉得这老奴才是粗鲁了一些,道:“既然这米铺不诚信,以后就不要再定他家的米了,另选一家米铺。” “可。”杨婆子有些犹疑,“另一家的米铺的名声虽然更好一些,但一斗米就比这个的贵上一钱银子呀。” 萧夕并没有那么的克扣用度,该花的还是得花,道:“无碍。” 杨婆子得了令,立刻就去退米了。 “少奶奶,奴婢听说他们是换了掌柜的才这样的,本来好好的米铺,这下子生意要惨败喽。”音落并不同情的说着。做生意本来就是诚信为本,都是他们自己活该。 萧夕皱着眉。让音落止住了话头,“是不是奴婢的话太多了,所以?”话音未落,萧夕忽然头晕目眩的,恰巧面前行来了一双靴子,上面带着些许的花纹,好像是萧冉。 眼看着就要栽下去,萧夕努力让自己摔到了一边,而没有砸到萧冉的身上。 他们是一个府里出来的,萧冉也对她挺好的,但,她是白府的少奶奶,他是白府的管家,即便此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她也必须要避嫌,要是让哪怕一个人看见少奶奶和管家如此接近,哪怕真的没有什么,也会落人口实的。 摔到地上,疼痛让萧夕清醒很多,但手脚疲累,还是暂且爬不起来。那双靴子的主人又走近了,将人扶起来,还未开口,就听见萧夕礼貌中带着些疏离的话:“多谢萧管家了,音落,来扶我。”伸手向一旁的音落。 音落却迟迟不上前接住,有些惶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少爷。” 萧夕现在虽然头脑昏沉,但也没有闭了耳朵。整个人都很僵硬,在白泽的拉扯下稳住了身子,忍着不适开口道:“多谢少爷。我已经没事了。” 见她一副排斥躲避的样子,白泽冷哼一声,直接松了手。萧夕摇晃了一下,被音落吃力的扶住,不安的询问:“少奶奶,您没事吧?” 白泽本来想离开的,可是想到她宁愿摔在地上,也不愿萧冉帮助的样子,再看她发萧的面色,哼了一声,轻轻松松把萧夕从音落的手里拽走,冷着一张脸,故意说:“我可不想看到夫人你再摔得那么难看!” 仅仅是一句夫人,已然让萧夕的心猛地跳动,脸上也燥热起来,忽然又一个眩晕,这次准准的砸进了白泽的怀里。 再次恢复神志,发现自己已经被白泽抱起来,往院子的方向走去,音落在旁边跟着,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嘴角却是轻轻的抿着,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意。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萧夕莫名的伤感脸上发烫,明明和白泽是再正当不过的关系… 白泽充耳未闻。 萧夕不得不环着他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眼看着就快要到院子了,轻微颠簸着,萧夕更是昏沉的连眼睛都花了。因为靠的极近,她还嗅到白泽身上的气味。 白泽一向不喜欢用香,身上只有干净的皂角味道,腰间挂着老夫人给的香袋。一股淡淡的好闻的佛香味袅袅的传来。 这香味本来能让人沉静下来,可不知为何,萧夕的心跳的更快。 不知道有多久,他们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 眼看着到了院门,萧夕忍受不住闷闷的胸口,挣扎了一下,再次道,“已经到了,放我下来吧。” 白泽却握住了她的膝盖以下,让她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还道,“你要是还想投怀送抱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萧夕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后来明萧,带着几分羞臊,“我没有!”她是真的头昏,想来是近日太过繁忙的缘故。 偌大一个白府,并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萧夕又是个性子较真的,一旦接手,还负责的查看之前的那些账目起来。 音落也“帮”萧夕说话,“少夫人只是最近太累了而已!这些日子,她都是很晚才睡的,那天又被二小姐……” “音落!” 萧夕并不愿提起那件事。只是身上被弄脏了一些,算不得什么大事。 第520章 自以为是 白泽的眼神有所变化,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萧夕见他的反应,心里既有些放松,又有些失望。 这样失望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屋子里,白泽将萧夕抱上床,看也不看音落一眼,“好好照顾少夫人!” 音落哎了一声,见少爷转身要走,躲避开几步。 等没见他的身影了,音落才松了一口气。在白府里,她不怕老夫人也不怕夫人,唯独对这个少爷有所畏惧。恐怕是在战场上见过血,一旦生气,浑身的气势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抗住的。 “音落,帮我倒杯水来。” 萧夕已经觉得好了许多,比站着要舒服很多,喝了些茶水后便要起床继续忙碌。 音落轻声的,“少夫人,您还是歇着吧,这些账目一天也是看不完的。”因为刚才的场景,还心有余悸。还提出来:“夫人,奴婢还是去和老夫人说说吧,叫她让居大夫为您看看。” 萧夕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觉得自己只是累着了而已,摇摇头,说:“不必了。我以后会注意休息,不总是熬到那么晚了。” 音落放了一些心,“那要是还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让奴婢请大夫来。” “知道了。”萧夕还从不知道音落有这么啰里啰嗦的,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笑。 话虽然是这么说,萧夕休息片刻后爬起来,一看账本就看了很长的时间,连音落叫她吃晚膳了,还让她稍微等一会。 “少奶奶。”音落心疼又无奈。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白泽忽然踏进了屋子。 “少……”音落正要福身,被白泽一个眼神制止。 萧夕累得头又开始痛了,一面翻看,打着算盘。一面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装的这么用功给谁看?你以为白府没你就不行了吗?” 白泽心里莫名不爽,说出的话也十分的刺耳:“你以为这样,就能哄骗奶奶给你更多的权利了?我告诉你,萧玉檀,你别以为嫁入了白府就真的是我白家的人了!别太自以为是了!” 萧夕百口莫辩。也没领会他的意思,僵硬的气氛下,听见她苍萧的辩解:“我没那个打算……” 心冷,又一时冲动,“要是少爷看不过眼,我就主动请辞了这份差事好了。” 白泽的脸色没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好看,反而更加难看了,“我什么时候……”说了一半,他又顿住,“就是想要找死也别找这种方式!”阴着脸离开了。 音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讪讪的,“少奶奶,少爷好像是在关心您呢…”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很犹疑。 而萧夕也几乎不敢往这方面细想。虽说他话里的深意是有些关心她的样子,但她几乎不敢多想…… 白泽,真的在关心她吗?真的在关心作为萧玉檀的她吗? 难道,他是爱上了‘萧玉檀’吗? 萧夕的心里感情复杂,竟一时分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少奶奶,其实少爷的也是为了您好。”音落主动上前要收拾桌子,“您才刚刚接管这差事呢,不用操之过急。” 恰巧音璃又端上她每日要喝的汤来,音落接过,“少奶奶,您就听奴婢的吧。要是弄坏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在两个丫鬟的劝说下,萧夕只得无奈的歇下来,喝了药汤,又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音落连忙站到她身后,替她揉起了太阳穴,萧夕的脸色才渐渐的舒缓,变得好看起来。 “你看你,”音璃收了碗,难免心疼的责怪了几句,“都已经疲累成这样了,还要这样苛待自己吗?少奶奶你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奴婢们可心疼着呢。” 萧夕听着,心底有种暖暖的感觉。这是被人真心实意的在意而有的满足感,她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了,除了从四姨娘那儿…… “我知道了。这就不做了,你伺候我歇下吧。” “哎。”音落答应着,和音璃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意。 “奴婢再去给少奶奶盛一碗汤来,喝了对睡眠也好,保管少奶奶能够一觉到天亮!”音璃说完,兴冲冲的就去了,萧夕的眉毛都拧了起来。音落一面笑,一面为她下了头面,说,“这是对少奶奶好呢,少奶奶可别辜负她一片苦心。” 萧夕自然是晓得的,不然向来怕苦的她,不会每次都乖乖喝下。 萧夕一头长发已经梳顺,也换上了雪萧的亵衣。 桌上的药汤已经放得温热,颜色漆黑漆黑的,在空气中洋溢着清冽苦涩的味道。 音璃拿给她喝,药汤在碗里轻轻的晃荡,黑乎乎的汁液,看上去十分的浓厚。 萧夕一口喝下,被音落喂了一颗蜜饯。 这是音落去买来的,萧冉的那一包老早就吃完了,味道虽比不得那些但起到去苦的作用已然是足够了。 萧夕嘴里含着蜜饯,头又感觉到眩晕,音落音璃都拿关切的眼神看着她,赶紧的服侍她睡下了。 躺下,萧夕好像天旋地转,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顾念她睡眠浅,两个丫头都好心不打扰她,都去旁边的耳房休息。 音璃的心思要缜密些,两人收拾收拾休息,她忍不住说,“我看,还是要找大夫给少奶奶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安,觉得少奶奶的情况没那么简单。因她虽身形纤细,但并不是身体柔弱病态的,哪怕是累着了,也不会昏到站都站不稳…… 音落迟疑的看着她,“有那么严重吗?” 音璃没好气的,“就是没那么严重,找大夫来看看就不行了吗?” “音璃姐,我不是那个意思。”音落讪笑了一下,因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叫上一句姐姐还是合理的,“其实我也有些不安心,明日我就去求老夫人去。” “还是我去吧。你按摩的手法厉害,明日等少奶奶醒来了,好好的给她按一按,松一松筋骨,别让她太辛苦了。知道了吗?”音璃嘱咐道。 “我省得了。”音落乖乖的点头应下来,又说,“我明天早一些起来,给少奶奶煮新鲜的鱼片粥吃。” 第521章 绝子药 少奶奶不爱碰荤腥,但鱼肉还是能吃上一些,两个丫头都劝她改变自己的膳食,虽然萧夕不肯,但她们总是顾念着,一来二去的,萧夕每天还能吃的好些。 说出去大多人都不信,堂堂一个世家的少奶奶,每天都只吃些清汤寡水的。 “好,”音璃先是叹了口气,又和她对着口风,“少奶奶现在每天要管的事情多了,再不好好吃饭是不行的,音落,你和我都要好好的劝劝少奶奶,不能让她再任性妄为了。” “哎。” 音落答应了下来,吹熄了蜡烛,两个丫头各怀心事的躺下。 第二天。 音落早早的起来准备鱼片粥,听到了消息,差点没把手边的瓷碗给打了。 她赶忙的朝耳房奔去,先把音璃给叫起来:“音璃姐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音璃也是个勤快的,此刻已经在穿衣,被冲进来的音落吓了一跳,说,“你好生说话,到底怎么了?” 音落的眼睛都红了,说:“夫人一大早押着音墨去了老夫人那儿!据说查出她就是对音莲下药的人,还说,少奶奶也被她下了药呢!” “你说什么?”音璃的眼睛瞪得像是牛眼那么大,匆匆的穿好衣服,随意梳了发髻,没先叫醒萧夕,两人朝老夫人的院子里赶去了。 老夫人早上起来心情还挺好,看到邹氏跪到了自己的面前,把话一说,差点没一口气提不上来撅过去。 辛妈妈赶忙喂了药和茶水,不轻不重的拍着老夫人的背,老夫人紧紧的抓着椅子旁边的把手,平稳语气,再次质问,“真是混账。邹氏,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邹氏的面上也带着怒容,瞪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被教训一顿的音墨,说道, “母亲,媳妇也是偶然间才发现的。这音墨竟然偷摸摸的在玉檀每日喝的养身药汤里下东西!后来再顺着摸,才发现音莲的事情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音墨做的很隐蔽的。邹氏一发现,反应也和老夫人的差不多,只是身体无恙,才没被气翻了去。 邹氏犹豫了一下,才把更严重的事情跟老夫人交代,“音墨这丫头真是个心思狠毒的,害了音莲也就罢了,竟然还给玉檀下了绝子药。她是想要白家绝后啊!” “你这话可当真?”老夫人抓着扶手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语气也发颤。辛妈妈紧张的看着老夫人,生怕她发了病倒下,连忙轻轻拍她的背。 邹氏的目光闪烁片刻,重新又变得坚定:“这种事,儿媳胆敢作假吗?” “你——”老夫人气得用指头指着音墨,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赶紧把居大夫请来!”总要耳听为实。 音墨在底下瑟瑟发抖,场面一片沉肃,在场的人谁也没发现,邹氏的嘴角竟然划过了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等居大夫来了,萧夕那边再不济,也得到了消息。音璃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每日煮的药汤,脸色变得刷萧的。 萧夕自然信任音璃不会做这种事,听闻音墨的名字,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闪光。对了!她怎么就忘记了音墨!没曾想,除了音莲以外,自己也会遭此毒手。这音墨不过是个仆婢,但却把自己当成了当家主母一般! 音落和音璃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和着林妈妈一起,匆匆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白泽自从那件事后就一蹶不振,此刻正在外头和好友喝着花酒。老夫人一面叫来居老,一面叫人去把少爷叫过来。 听说了这件事,白泽拍桌而起,直朝外面走去,比前来通知的下人走得还快。 他的好友宁为和仲誉吃惊,拦都拦不住,只得阻拦住来通信的下人:“你家少爷怎么了?” 下人面对他们自然是不敢得罪,连连低头,“回宁少爷和仲少爷的话,是家中出了一些事情……” 让白泽都能如此着急的事,肯定小不得。宁为和仲誉很是好奇,抓着下人不让走,“出了什么事?”下人本不想透露,毕竟是家事,传言家丑不可外扬,然而脱不了身,他又不敢和礼部尚书以及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做对,吐露了一句:“是关于少奶奶的事……” 少奶奶? 萧玉檀? 作为好友,宁为和仲誉自然清楚他对这个妻子有多厌恶。简直是对萧夕有多深爱,就对萧玉檀有多憎恨?怎么会因为她的事情这么着急忙慌的?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宁为一时愣神,手上一松,下人怕多说多错,趁机就从他的手下溜走了。 “这下仆!”仲誉也没逮到他,和宁为对视片刻,“罢了,等下次再问问白泽就是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不是最厌烦那萧家的三小姐吗?怎么忽然就转了性了?” 仲誉听见他这么说,略一思索,喝了一口酒,倒是想得明萧,哈哈大笑道:“其实细想来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的,毕竟那萧三小姐长了一副好皮相,又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哪怕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总是会心动的!” 宁为倒不这么想。只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举起酒杯对盏,把这些小事抛在脑后:“烦这些事情干什么呢,等白泽自己跟我们说不就好了吗?” “说得也是。来,喝!” 很快,两人就把这件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关起门来,居大夫为萧夕细细把脉,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这到底是什么人下的药?” 这药堪比虎狼之药,虽然避孕的效果很好,但是带来的副作用也大得很,喝上一段时间,可以让人怀不上孕,就算怀上了,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小产。 萧夕已经喝了快有半月的时间,身体里积蓄的毒素,足以让她三年都怀不上孕! 听到这个消息,老夫人的胸口荡着一股排不出的郁气,手边的茶盏也尽数被她拂到地上去,一阵杂乱的响声后,她竟‘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老夫人!” “母亲!” “奶奶!”恰巧这时,白泽推门而入,正好撞到老夫人吐血的场景。 第522章 纳妾 立即抬脚上前,也顾不得什么脏污,推开辛妈妈,自己扶住老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子,“居爷爷,请您快为奶奶医治!” 居老还处在愤怒当中,又连忙来为老夫人医治,让她含着人参片,又抓过她的手,在几个穴道上快准狠的按摩,老夫人本来已经要翻萧眼过去,被居老硬生生唤醒过来,用发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地上的音墨: “你这个孽畜,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白府里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话音未落,见老夫人醒来,白泽松开她的手,用吃人的眼神看着音墨,音墨被他看得害怕,连连躲避,却还是被白泽一脚踹飞出去,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竟然也吐出了一口血。 白泽余怒未消,直接上前又是一脚,音墨捂住肚子,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这回,竟然还吐出了一颗牙齿。 “少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即便忍着疼痛,她也为了一条小命竭尽全力的请求着。然而白泽已经气红了眼,一脚脚的朝她的身上招呼,毫不留情。 眼看着都快把人打死了,邹氏出声:“阳儿!够了。”冷眼看着地上的音墨,以前还可以说怜悯一些,但对萧家的少奶奶做出这种事,真的是万死不辞了! “先留她一条小命,后面还有得她受的。”死了倒是便宜她了,胆大妄为把少奶奶害成这样,就要承受应当有的后果! 白泽还是收不住脚,看了一眼脸色发萧的萧夕,心底的戾气更是控制不住,这一脚,狠狠的踢中了音墨的后脑,直接把人踢晕了过去,地上一片血迹,她的脸上也血迹斑斑,看不出以往的秀丽和俊俏。 音落和音璃哪里见过这么残忍血腥的场面,一时之间,脸色也萧得像是萧夕的一样,手紧紧的攥起来,即便觉得音墨这些都是活该的,可还是看不下这样的场面… 邹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将他拉到身边来,状若焦急的问居老:“居老,那玉檀的身子,就没救了吗?” 音璃紧张的探过脖子,被萧夕捏住手,勉强扬了扬嘴角:“音璃,这事跟你无关,是某些人的阴谋。你别自责。” 说这话,是为了把音璃的责任全都摘出去。她原本只是好心,不该被音墨牵连。 白泽听到这句话,阴沉沉的目光投了出去,音璃止不住的发抖,下意识的握住了萧夕的手。 没想到她到了这种程度,还要先考虑丫头。 白泽的心里不知道有什么感觉,拳头攥得紧紧的,暴戾的眼神看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心惊。 直到居老沉思后开口:“倒不是也没有救,只是这药着实厉害了些,就算是调理,没有三两年,也是没有成效的……” 听着这话,老夫人的心里都凉了半截,然后还是强忍着道:“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心底充满了失望绝望,更有一种怕被萧府知道的心虚之意。 “只是……”居老的话又有了转折,让白泽才松开的拳头又捏起,沉不住气的追问:“只是什么?” 居老看了他一眼,“医治用的药材,譬如紫河车、冬虫夏草之类,我这里并不齐全。要想疗效更好些,我还需要一套银针用来针灸。” 老夫人还没开口,白泽一口应下:“这些我都负责找到,至于银针,也会按照居爷爷您的设想来打造!只要您能治好玉檀的身体!” 这些也是老夫人想说的,不管怎么说,是他们白府的丫鬟做了这些错事,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实在羞于出口,只是徒然的抿了抿唇。 最后,音墨被拖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还有被留下的萧夕、白泽两人。 “玉檀丫头,”老夫人把身边的辛妈妈都先遣走,见孙儿始终不离开,还不免有些着急,“你让我和玉檀单独说两句。”白泽从来都不是那么乖顺的人,闻言,还反问:“奶奶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我要陪着玉檀。”其实已经能预料到她要说些什么,竟然就那样站在原地,俨然一副守护的姿态。 老夫人不由得噎住了。这种难为情的事情,她哪里想让白泽听见! 萧夕能在萧府里顺当活到现在,也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闻言,开口道:“奶奶是不是想让我瞒住这件事?” 这种事当然是要瞒住的,但老夫人想要说的原因,是想让她瞒住萧府,甚至萧冉。就让这些事沉寂下来,不要成为世人的笑柄,当家的主母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贱婢给害了,传出去,不光要被笑掉大牙,连脊背都要抬不起来了。 白泽瞪着眼睛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故意避而不见。只切切的看着萧夕,开始打起了感情牌:“玉檀丫头,我知道这件事是委屈了你,但这也不是我的本意,谁知道音墨那贱奴竟然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哎,”她叹了一口气,见萧夕似乎不为所动,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你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了了。在你调理的时期里,白府也只会有你一位少主人!我绝对不会让别的人进府,扰了你的清净!你就只管好好的做你的白府少奶奶,只要一日你不生下我白府的子嗣,我就决不允许阳儿纳妾!” 这话,老夫人是狠了心说出来的。 在听到居老的话后,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要纳妾,她已经一把岁数了,难道还要等几年才能抱上孙子吗? 然而做人是不能太自私的,想也知道萧夕此刻的心里有多凉,决计不能再给她的心插上一把刀了。 萧夕的面上没有什么神情,但眼神还是仓皇中带着漠然。对于白府,她是真的失去了很多的容忍了。也一次比一次更厌烦这个地方。 她没有回答,白泽倒是替她回道:“好,那就这么办吧!” 白泽都已经下了决定,这件事也就算是敲定了。萧夕没有多余的回复,慢慢的站起身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告辞道:“老夫人,孙媳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第523章 丢人现眼 “哎,”老夫人的语气慈爱极了,才吐了血,身体疲累,强撑着软和着语气:“你就先回去歇着吧,等处置了音墨,我让人告诉你。” 萧夕没有回应,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僵硬的晃出了屋子。 “少奶奶!”音落音璃早已等候在门外,一看到她出来就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表以安慰。 萧夕对她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回去吧,我还要看账本呢。” 音璃都快要哭出来了,还是觉得这件事要怪自己,“对不起,少奶奶,我真的没想到,都怪奴婢不小心,少奶奶,您打奴婢吧!” 萧夕摇摇头,哪里舍得责怪这个真心为自己好的丫鬟。安抚了音璃几句,才让她收了眼泪,回去自己的院子。 音墨很快就被白府赶了出去。并不知道沦落到了哪里。 萧夕对害自己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注意力,她是心善,但也没有到愚善的地步。 老夫人因为气得狠了,直接病得卧床好几天,萧夕也不上门探望,实在不能忍心膈应自己。 白茹兮详装孝顺的在床前伺候了几日,在辛妈妈那边偶然得知自己嫁娶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苗头,不由得紧张。 其实她心有所属的时候,并不算是府中的大秘密了。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把她和萧冉萧管家牵扯在一起。 五姨娘看得起萧冉,容姨娘可看不上。由此,即便清楚的知道自家的女儿愿意嫁给谁,她也要来按自己的意思摆布一二。 白茹兮的心思杂乱,伺候的时候也走了心,让老夫人不悦,“要是觉得累,就回去吧!” 白茹兮连忙讨好的,“没有,孙女不累。”只是片刻后又反口,“孙女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此刻真是有些乏了,有辛妈妈照顾着奶奶,孙女就先回去歇着了。” 老夫人连多看她一眼都欠奉。白茹兮谄笑着遁走了。 回去,就和自己的亲娘容姨娘说了这件事,容姨娘合掌笑起来,“这是好事呀。”虽然她之前看上了陆家,但也知道老夫人的打算比自己好得多。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又知道老夫人最近的身体不好,连忙道:“这种时候,你还不多在她面前晃晃,让她知道你的好,给你添的嫁妆也能厚实一些。” 谁不知道女人的嫁妆就代表着身份。她白茹兮虽然只是一个庶女,但那些用度和月俸,不比其他府里的嫡女差,谁叫她是白老爷白升恒的第一个女儿呢?而容姨娘也是他第一个抬进府里的姨娘。 白茹兮根本无心听这些。 之前,她害怕会毁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过是怕自己欺负萧夕的事情在萧冉的面前暴露了罢了。 她不想让萧冉讨厌自己。 看着女儿郁郁寡欢的样子,容姨娘本来还喜悦的样子也沉了下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茹儿,你也年岁不小了,可不要做些糊涂的事情。我知道你看中了那萧管家,也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男子。可再怎么一般,不也是一个下人?” 白茹兮本想反驳,可却张不开口。 萧冉的确不一般,连五姨娘都想和他攀上亲,然而再不一般,他也摆脱不去一个奴籍。 容姨娘跟着白升恒这么多年,太了解掌握一个人的心理了,她接着说:“你喜欢他,也是因为眼界没开阔罢了,这世上有太多好的男子,你只是还没认识罢了。难不成,你就甘愿一辈子做一个管事夫人?留在白府,从小姐的身份沦落为下人的地位?” 白茹兮本来就对自己的庶出极为的不满,甚至还有时会自卑。恨不得容姨娘能够早早的上位,爬上白府的高位,自己也就不用对着另外一个人虚与委蛇的叫上一声‘娘亲’。 然而邹氏的身份地位都是不一般的,手腕更是让人无法小瞧。白茹兮才一直隐忍着。此刻被容姨娘戳中心中的点,她对萧冉的渴求竟然也就淡了那么一些…… 见女儿的神情有所变化,容姨娘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也是自家的女儿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手段也稚嫩得很,容姨娘稍稍放松后,又略有些不安的叹了口气。 “茹儿,你还是太天真了。”她轻轻的抚摸女儿的鬓发,叮嘱道:“你暂且什么都不用多管,姨娘定然会为你寻到一段好姻缘。” 白茹兮依赖自己的母亲,嘴唇蠕动了一阵,终究只能是吐出一句:“我省得了,姨娘。” 白茹兮又回到老夫人的身边伺候,虽然脾性不是老夫人喜欢的,但其余的都还算周到,还亲自为老夫人做清淡的羹汤,换来了还算柔和的对待。 容姨娘也来到老夫人的身边,替老夫人按脚揉肩的,比辛妈妈做得还要周到。容姨娘是有这一手的。 老夫人被伺候得十分的舒服,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只是不戳破罢了。即便只是被奉承,也得看人有没有这个心了。 偏偏老夫人才舒坦了一些,邹氏闯到了她的面前。 “母亲,玉檀现在这个情况,”她抹着眼泪,好似真的是一个疼爱儿媳的好婆婆,“儿媳真的觉得很痛心,也为她觉得心疼。” 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 果不其然,挤了几滴猫尿之后,邹氏直奔主题:“虽然儿媳心疼她,但是白家也不能一直无后啊,姑且就委屈了之贻,让她为妾嫁入府里来,也为玉檀分担分担身上的担子啊,总得要先把身体养好才行……” 别说是老夫人了,就连容姨娘也听不下去了。只是秉持自己温婉淑良的做派,忍住不开口罢了。 容姨娘是府里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也大概知道老夫人的打算,此刻,倒真对萧夕有几分的怜悯了。 这是摊上了怎么样的婆婆? 被人陷害了还得要忍受丈夫纳妾的委屈,容姨娘的心底啧啧出声,面上的表情一点不改,手上的力度也保持着恰到好处。 “你和邹之贻还真是会体贴人意啊,”老夫人忽然发作。“原本说是誓不为妾的,现在听说玉檀丫头身体有恙,就想着出来丢人现眼了?” 第524章 头面 其实邹之贻是无辜的,更甚于,连这件事都未曾听说。一切都是邹氏自己的打算,老早就为白泽相看好了亲事,只是没想到冒出来个萧夕,后面更是杀出来一个萧玉檀。 “这怎么能是丢人现眼呢?”邹氏尴尬的笑着。老夫人不买她的帐,只驱赶:“没什么事就去吧,我乏了,要歇下了。” 这赶的,并不是邹氏一个人。情绪上来,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邹氏还有些不甘愿离开,容姨娘早就觉得腻了,立马告退离开了。 老夫人的眼睛已经半阖,不愿意再听邹氏说半句的废话,辛妈妈见邹氏还不肯离开,不由得开口道:“夫人,您还是别扰了老夫人休息了。她好不容易才觉得舒坦些,便又烦躁起来吐了血了,那少爷又要发脾气了。” 白泽发起脾气来,就是曾做过武将的白升恒,心里也有几分的忌惮。邹氏想起他踢踹音墨的那个狠劲和眼神,即便知道不会招呼到自己的身上来,心里也有几分的退缩。 老夫人已经给了台阶,邹氏再没有眼色,也只能顺杆而下,“既然这样,儿媳便先告退了。” 离开了老夫人的屋子,屋里只剩下辛妈妈和她,辛妈妈替老夫人脱下鞋袜,听见老夫人似笑非笑的,“也不知她是真蠢还是假蠢,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想着弥补玉檀丫头的心,反倒费尽心力的要塞人进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玉檀丫头的身体好不得了!” 就算是真的好不得了,就凭音墨的作为,白府也断没有纳妾的资格,这是他们欠玉檀的! 老夫人的心情十分的烦躁,还招手对辛妈妈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辛妈妈早已想到她所要说的,露出个笑意来说: “老夫人您就放心吧,少爷从一开始心里就明萧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要搬回他们的主院去住了。” “你说什么?”老夫人好似没听清楚,又问一遍。 辛妈妈带着些笑又说了一遍,还安抚老夫人道:“您着实不用太担心什么。您老的身体还硬朗着,再等个几年也是无碍的,只要他们两人能过得好,还有什么可记挂的?所以您老平时就别跟一些无谓的事情置气,伤着自己反倒是不好。”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里,只想着要好好的顾着自己的身体,想到:“居老的药呢?今日的可煎了?” “已经在灶头煎着了。”辛妈妈半分都不敢忘,“等煮好了,老奴立刻端上来给您喝。怕您嫌苦,连甜水都已经备好了。” “嗯,”老夫人点点头,很是满意,正准备歇下,双眼又睁开,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说,“你去把我箱笼里那套鸽血石的头面拿出来,给玉檀送去。” 老夫人的本家也是很富裕的,嫁妆更是富得流油,不过这套红宝石的头面,是她出嫁的时候就置办的,价值连城。她也很喜欢,一直都收在箱子的底下,只有今年寿辰的时候拿出来戴了一戴。 “夫人……”辛妈妈听见她这么大的手笔,都有些为她心疼了。“其实要送给少奶奶,那套翠绿的也不错,这可是您最喜欢的一套头面了……” 老夫人狠下了心,避而不听,“拿去吧。” 辛妈妈只好听了她的话,转身去了。留下另外的奴婢来伺候老夫人。 听说白泽要搬回去住,音莲是千般不愿万般不愿,音墨的事她也知道了,恨的牙痒痒的,在院子里连摔了几次东西,闹得不可开交的。可音墨早已经被发落,她就是想要把她找出来扒皮抽筋也没有用处了。 而白泽也丝毫没有安抚她的意思。 比起萧夕的状况,她那些不过是些小意思,就算是真的终生不孕了,也不会被人给放在眼里。 音莲觉得很委屈,在白泽冷眼看着院落里忙碌的时候,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抬眼,莹润的双眼闪烁着点点忍耐的泪花:“少爷,您真的要回院子里吗?那奴婢该怎么办呢?” “你自然是跟我一起回去了。” 白泽想也不想的回答,音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他又说:“你伺候惯了少夫人,这次回去,就好好的帮着她调理身体,别出什么幺蛾子,音墨是白府的第一个,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明萧?” 他的眼神冷冷的,说的话也更像是在威胁,让音莲连假装都忘记了,痴痴的看了他半晌,这才道:“让我伺候她?可我——” “你是个丫鬟。”白泽打断,无情到几乎绝情,“即使跟了我一段时间,也曾经是少夫人身边的人,我想,你应该会懂怎么伺候她。” 音莲差点没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她以为少夫人出了那件事,少爷也明说不会纳妾,自己的地位更会上升,没曾想,白泽竟然还把她当成了一个丫鬟! 音莲还保存有几分理智,更是被他话中的那些意思给震慑住,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来,道:“奴婢、知道了。” 萧夕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说不出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看着音落和音璃露出高兴却又要藏住的样子,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她对白泽是心冷了,但…… 没等她想得通透,一列下人就浩浩荡荡的来了,很快把曾经搬空的主屋又给填了起来,音莲也在一众下人之后款款的来了,手上空荡荡的,让人一恍惚间,以为她是要搬进来住的什么主子。 看到音莲,音落的眼睛就瞪了起来,“音莲,你来干什么?”音莲和她早就成了敌人,为了少奶奶,曾经的那些情谊被音落明智的选择不顾。 音莲手里还拽着一块帕子,闻言,掩嘴笑了起来,故意看了萧夕一眼,志得意满的开口道:“我来还能干什么?少爷都搬进来了,我还不得跟着吗?” 听了这话,音落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还以为少爷要把清嘉院赏给她住了呢,现在看来,她也没受到多少的宠爱。白泽把她带过来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但音莲还好似看不清呢。 第525章 借酒消愁 音落和音璃交换了一个眼神,音莲见她们俩这样,面皮有些臊红,很快的,白泽来了,见音莲站着,直接吩咐:“还不去帮少奶奶整理账本?我让你来,不是等着吃闲饭的!” 这话一出,几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音莲知道自己被少爷“委派”了差事,但想着少奶奶屋子里还有不少仆人,并不打算劳累自己的身体,没曾想,少爷竟然对自己这么的好! “是,奴婢这就——”音莲面露喜色的准备开口,萧夕情绪失控,紧紧握着衣裳,把上好的料子握得皱巴巴的。开口:“不必了!” 白泽不悦的看过去,“我这是在为你好。”她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想到她上次还头昏,让人来分担是最好的了,而音莲以前就跟着府里的掌家嬷嬷学过清算账目,决计是比萧夕身边什么璃什么落的有用。 萧夕的情绪更不稳了,这是在为她好吗?这分明是想要逼她去死! 之前一回,他把自己丢给音莲,现在,还要把自己手上的权力分出去吗? 萧夕的心底酸涩苦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份难受的情绪叫作委屈。甚至不管还有人在旁边,她直接出声呛到:“那真是要辜负少爷的好心了。我还没有羸弱成一个废人的地步,要是你愿意让她来做白家的少夫人,就请到老夫人的面前去说明,我会心甘情愿的把一切事情都交给她!” 白泽皱眉:“我不是这……”现在才意识到,萧夕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萧夕懒得多听,也不愿多听,“够了!我用不起音莲姑娘,还请音莲姑娘去找府里别的差事做罢!” 气氛一时僵硬到了极点。 抬着家具进来的下人各个装作眼瞎耳聋,加快脚步,想着快点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白泽并没有发火,只是别开眼睛,冷冷的:“既然这样,音莲你就负责院子里洒扫的事情吧,不用来少夫人身边了,这里有音璃和音落就够了!” 洒扫? 音莲有些怔愣住了,没想到一下子从整理账本变成了院里三等丫鬟的工作,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少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呢! 萧夕也和音莲一样愣住了,不过回神得很快,心里的感情很复杂,也没有抬头去看白泽。 音莲终究还是回来了,不过,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职位前面的那一个‘通房’,前段的日子仿佛就是一场梦。 “嘻嘻,她还跟我们牛呢,以为能一步升天了,呵呵,原先就是个爬床的丫鬟,现在连床都爬不上了,可不得和我们一起做下等人么?” 这话,把自己给贬了,也把她给贬了,谁也讨不得好。 音莲现在正做给院里花草修理的事情,正浇水呢。她最是知道府里捧高踩低的尿性,本来准备忍下来,但还是没办法,水瓢直扔进水桶里,瞪起眼睛来:“你们这些贱丫头,说什么呢?” “什么贱丫头,你自己不也是个贱丫头吗?” 说话的丫鬟,之前一口一个‘音莲姐姐’叫得欢实,现在发现自己萧讨好了,可不气得够呛,非得要把自己之前作低的姿态给找回来不可。 “你!”音莲心性高了,竟然要直接上手。 可现在的她,早就和往日这些同工同事的丫鬟们离了心,竟然没一个帮她的,闹腾下来,音莲头上的发髻乱了,脸上也划花了一些,看上去好不可怜。 “够了。” 萧夕空闲间出来透一下气,碰巧看到这一幕,不是看音莲可怜,只是腻了这样的一来二去。看到少奶奶出来,其他的丫鬟都吓了一跳,畏头畏尾,生怕会受到责怪。 然而萧夕只是道:“去忙自己的吧。”将人驱赶走了,音莲站在原地,用愤恨的目光看着那些人,心里毫无对萧夕出面的感激,仿佛觉得刚才受到的一大半都是来自于她身上似的,瞥了萧夕一眼,趾高气昂的走了。 “少奶奶,您多余管她做甚么?”林妈妈还觉得萧夕太善了。对于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丫鬟,有什么好怜惜的。善良是好事,可是心肠太软,不一定是好事。“这丫头是个记仇不记恩的,您对她好,她非但不会感激您,还会把您记恨上。”所谓的狼心狗肺,也就是来形容音莲这种人的了。 萧夕淡淡的:“这我是知道的,我也没想什么,只是懒得看她在我面前晃悠罢了。” 见少奶奶的确没有这种心思,林妈妈才放心。萧夕见她对自己真心的态度,刚才的郁塞清掉了很多。 比起萧夕管理账本的忙碌,白泽在外面可以说是一个清闲。 只是他的好哥们一眼就能看出他眉眼里的焦躁,不由得关心问了一句:“白泽,是不是心情不好?最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这算是损害府里声誉的事情,白泽不会贸然暴露出来,想到自己夫人的身体,也是异常的烦躁,抬手,一杯酒喝下去。 这就更显得反常了,明显就是一种在借酒消愁的架势。 宁为和仲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明智的决定不多问,他们相处了多年,在他人眼里看来就是狼狈为奸的酒肉朋友,但其实心底里的情谊很不一般。 仲誉说:“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和我们提。别看我们这幅样子,是你白泽提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几个人家里都是势力滔天的,说出这话,也是经过考虑。 本以为白泽并不会要求什么,只是这回不像往日,他沉吟片刻,带着微醺的道:“我今日,还真有事情要求你们帮助。” 白泽的性子,两个人都是清楚的,不到外不得已的时候,他决计不会开这个口。 宁为和仲誉脸色一凌,酒杯一放:“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已经做好了棘手的准备,可没曾想,白泽只是向他们要几味珍贵的药材。 对于其他人家,或许还算是珍惜,但对于仲誉和宁为,简直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普通,放下心的同时,也拍拍胸口打了包票,答应为他寻来品相最好的。 第526章 心无所爱 宁为问:“可是老夫人的身子不舒服了?据说月中有个名医要来京里,凭我的名帖,还是能请到他来为老夫人诊治一二的…” “这话当真?”没等他说完,白泽已经飞快的截断询问,这样一来,显得就是在为老夫人的身子而担忧。可真是个孝顺的。 宁为和仲誉以为自己抓到了他情绪不对的源头,开口劝慰一番,又说:“自然是真的,我宁为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据说他来还是皇帝亲自请的,不是寻常人能够请的动的,但我的父亲与他有点交情,才能说出这番话。” 连皇帝都对他如此的信任,看来技艺定是非凡,白泽倒满酒敬了他一杯,郑重的,“那就拜托宁兄了。” 三个人喝了个痛快,本来下一个去处就是青楼,而今日的白泽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去,我该回家了。” 这个可不像是白泽的做派,虽然他们去并不会动真格的,毕竟还要顾及世家的颜面,再混也不能混得不像个人,能过过手瘾嘴瘾就够爽快的了。 “这么早急着回去做什么?”仲誉喝多了,开起了不适宜的玩笑:“难不成你家里那个萧三小姐在等着你不成?” “仲誉!”宁为还有几分理智,撞了他一下,提醒。 古怪的白泽接着古怪,平时连提一个‘萧’字都会变脸的人,此刻连多余一句废话都没有。再说一次:“我回去了,你俩玩得高兴。”直接走人。 仲誉和宁为和纳闷了,挠挠后脑,“白泽这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奶奶病了,也不该这么魂不守舍的啊?” 仲誉的性格有些不拘小节,闻言,嗤嗤的笑了,打趣:“肯定是被我说中了,家里有软香温玉的,还要外面的野花干什么?” 宁为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别瞎说了,这次没戳中,小心下次给你颜色看。” 好歹人家也是上过战场的*军,不是他们这些纯正的公子哥能比得了了,平时打闹起来,都不是人家白泽的对手,更别提要是真怒起来了。 仲誉还是那样满不在乎的,宁为又说:“白泽对那个叫萧夕的有多深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了。要不是萧玉檀,他或许要就与萧夕双宿双飞了,你现在说他和萧玉檀好上了?恨都来不及,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仲誉这才好像想起来,抿了嘴,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仲誉又庆幸:“还好我没有心上人,就算被家里择了什么人,对我来讲也没什么说法。”心无所爱,才是最轻松最无谓的状态。 宁为懒得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甩了个扇子,抬脚就离开了,仲誉连忙跟在后面,借着酒意,还在那边插科打诨的。 白泽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萧夕还坐在案前忙碌着家中的事情,见他回来,竟是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忆起他已经搬了回来,萧夕的话语止住,脸上划过片刻的不自然,一面合上账本一面开口道:“你今晚睡在哪里?” 烛火在桌面上摇曳着,配合着萧夕的轻声细语,白泽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看着她那之前让他生厌的脸,也没那么让人膈应了。 烛火下,她的脸庞艳丽,因为酒意的关系,白泽恍惚间,竟然又透过萧玉檀,看到了他埋藏在心底的萧月光,朱砂痣。 “萧夕。”他喃喃的叫了一句。萧夕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见白泽的身子有些摇晃,更是下意识要起身,然后才动了一下,便硬生生的让自己克制住了。自顾自的开口:“我已经让音落收拾了另一间屋子,想来你也是…不愿与我同房的吧……” 从她出声,白泽的理智慢慢的回笼。 鬼医虽然不能改变她的身体,但能修改的,尽数修改了,就连她那平平无奇的声音,也改成了萧玉檀似水如歌一般的动听声音。 但这样的声音,在白泽听来,却好像是唤醒他的魔咒。这不是萧夕,这是毁灭他生活的开始。 白泽定定的站在那儿,用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萧夕,又看了一眼她手边的账本,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甩袖离去了。 回到被收拾好的屋子里,他的心仿佛坐上了一艘小船,不停的晃着晃着,让他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安歇。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后悔,早知,就跟宁为他们去再喝一轮,何必要切切的赶回来,面对萧夕那张冷脸? 明明是她自己上赶着要嫁给自己,做白府的少夫人,为什么现在轮到她来摆脸色给自己看? 白泽恨恨的锤了一下床头,带来的疼痛感还是没让他的心觉得舒服一些。不知道辗转反侧到多久,他才睡去,只是睡得仍然不是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音莲就哭着跪到了萧夕的院外,抽泣着哭诉:“少爷,您快救救奴婢吧,奴婢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干脆给奴婢一个痛快好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奴婢?” 下人们都已经起了,主子们却还未起。 音落正伺候着萧夕洗脸,而音璃正在挑选今日要穿戴的衣裳,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齐齐皱起眉来。 打开门,看见了浑身湿漉漉的音莲,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一些,就好像被人给狠狠的打了一顿。 不过音璃音落都心无怜悯,还驱赶:“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吵人,快点走开。” 音莲自从回来,就被白泽从身边赶开,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怎么也不愿意走,还伸长着脖子朝屋内叫喊:“少爷,少爷,您出来看看奴婢吧,求你让奴婢回到您的身边伺候吧。”她的语调凄惨,好像被人欺辱到了很悲惨的地步。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人虽然敢话里嘲讽,但还没有随意动手的胆子,她今天这么狼狈,完全就是打水的时候自己摔倒了,被人笑了半天,她躺在地上许久,觉得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自己的。 即便还是个奴婢,但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的,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527章 忍无可忍 她穿着面料好的衣服,带着好看的簪子,不过也就是前段日子的事情罢了。 就算少爷对少夫人的态度变了,音莲也下了决定,一定要把少爷的宠爱再夺回来! 她在这边叫喊着,白泽睡眠很深,昨夜又喝了酒,竟然醒都没有醒来,从清嘉院带回来的新丫鬟,眠春信冬也不敢擅自吵醒。 萧夕终于梳妆好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只说:“少爷不在这里,你等他醒了再找他吧。” 音莲不肯,即便知道少爷不在屋内,窃喜了一下,但还是跪的实实在在的,嚎着:“少奶奶,求求您大发慈悲,让我回到少爷的身边吧,音莲实在受不了了。” 说着,想到这几日自己的可怜,竟然真的掉下了泪。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往做这些活,音莲可能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像是惩罚。 萧夕不多看她一眼,“这件事我决定不了,等少爷醒来,你自己求他吧。”转身回到屋子里,今天要清点另外一库的账单,还准备出门去锦绣斋看看。 见少奶奶没帮音莲,音落和音璃都松一口气,就怕她又不适当的软了心肠,像当初同意音莲当上通房丫鬟一样。 没达到目的的音莲,在屋外一声声的叫嚷: “少奶奶,您发发慈悲吧,奴婢知道您菩萨心肠,您就看在奴婢曾跟着你的份上,帮帮奴婢吧…” 萧夕的手在算盘上飞快的拨弄,被这声音吵得烦躁,又拨错一个,终于忍无可忍,抬眸看向窗的方向。 音落怨怪的:“她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 音璃瞥了她一眼,对萧夕道:“要不,奴婢们拿扫帚把她赶远点?” “不必,”萧夕阻拦了,合上账本:“帮我收拾收拾,我去锦绣斋看看。”这是打算避而不见了。随她怎么闹腾去,不过这也不失于一个好办法。 “哎。”音落答应着,把账本好好的收了。 萧夕收拾了一下,带着几个丫鬟出门,正巧,与白泽对上。 白泽第一时间不关心音莲在外面嚎什么,而是问她:“你要去哪?” 萧夕做出乖顺的姿态,实则淡漠得很,“去锦绣斋看看。” 她话音未落,白泽已经果断的:“我同你一起去。” 萧夕没忍住,一个惊讶的眼神朝他看去,只是转瞬又想到他这样古怪作为的源头——还不是为了替白家补偿她的身子。 虽说是可以调理好的,但总归…… 萧夕想要拒绝,奈何林妈妈暗暗的拉扯了她一下。低声的:“少夫人,少爷能陪着您,是好事哇。难道你还想让音莲缠着少爷不成?” 萧夕怔了一下,抿唇,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锦绣斋是白家的,他也有份参与。”抬眼看了一下白泽,“走吧。” 白泽就好像没看见她们之间的交流,抬步跟上。 音莲看见白泽,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稻草,跪着就要朝前扑去:“少爷!” 白泽早已听到了几分,只是嫌烦的别开脚,好像在躲避街边一条浑身肮脏的狗。 看到少爷这样的态度,别的下人也就明了了,赶忙把音落朝别的方向拽,嘴里还骂着:“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冲撞少爷,把少爷的衣裳都给弄脏了!”逮着机会,还拳打脚踢几下。 音莲凄惨的痛呼着。从最受‘宠爱’到现在惨遭嫌弃,不过不出一月的功夫。在场的人情绪各不一样,音落她们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而萧夕却觉得越发的寒心。 不说其他的什么,就说他对一个曾经宠爱的女人都能这样的冷血,萧夕就没办法把现在的白泽和以前的对比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自己爱的那个白泽可能早就不是原来那一个了。 那她爱着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少奶奶,该走了。”萧夕回过神,白泽已经抬步先去坐上马车。她点点头,在音落的跟随下,也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位置很大,两面都有着位置,位置上还铺着软垫,让人坐得更舒服一些。因为去锦绣斋的路程并不算远,所以并没有把随行的小桌拿出来,两个人对面坐着,相对无言,气氛十分的僵硬且沉默。 眼看着再过一个街口就能到锦绣斋了,萧夕一直闷着心口都仿佛开阔了一些。 白泽朝她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的一蹙,这女人,就这么不想跟自己呆在一起吗?其实白泽自己也不想的,但想到她的身子…… 他正在走神,心情很不美好,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坐着的人都心思杂乱,没有坐稳,萧夕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白泽的怀里。 白泽还没回过神来怒骂,怀里就撞进一个不小的物件。正好还撞上他的下巴,疼得他眼泪都被逼出来,同时,还有一种淡淡的馨香从鼻尖传来。 “你!” “车夫,你怎么驾的车!”马车外音落的声音已经传过来,“都不会仔细看路的吗?”音璃则掀开马车的帘子,关切的:“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看到两人撞到一起的场面,音璃捂住嘴惊呼一声,再看白泽下巴上的红肿,她的心更是惴惴不安,“少爷,要不要奴婢去买点药膏来…” 白泽痛的话都懒得说,摆手就让她走开,继续驾车。音璃也正好把帘子放下,又去同那车夫说话,“你可仔细着点,伤了少爷和少夫人,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对不起。”萧夕的脑门其实也很痛,但比起白泽的下巴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还拿他充当了软垫,全身上下都没什么不妥的。 “哼。”白泽看她还会关心自己,眉头莫名的就松了许多,找茬:“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的后背都还在痛呢!” 萧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忽然想到什么,凑近,离白泽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你干什么!”白泽呼吸一窒,心头一紧,退无可退,砰的一声又撞上马车,痛的差点呲牙咧嘴,但是硬生生的忍住了,用恼火的眼神瞪着萧夕。 第528章 圆场 萧夕对他的反应显得很是无奈,说:“我就是想帮你揉揉。” 白泽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丢脸,别开眼神,吼着来掩饰:“揉什么揉!这么一点伤算得了什么?” 萧夕只好坐回了远处,一直到了锦绣斋,也没多说过一句话。 啧。白泽暗暗的不爽,还真是有些疼。特别是一撞之下,下牙撞上下牙,那叫一个痛…… 锦绣斋。 白泽来到这里,真真是打西边出了太阳,掌柜的也就愣了一下,连忙笑脸相迎:“少爷,少夫人,今日一同来了?要不要看看小店里的新样式?” 他们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珠宝店,更新得快起来,一月一次也是有的,有时候快了,小半月都要上一批新货。 “嗯,拿上来看看吧。”萧夕很自然拿出主人的身份,对着掌柜吩咐,带着人就要上楼去了。 等货物上来了,白泽本来要赏看的,却见掌柜的一脸谄媚将东西捧到了萧夕的面前,这回,是一些成色很正的翡翠戒指。 “少奶奶您看,这回的货色怎么样?” 萧夕并不随意开口,先拿起来一枚,在手里细细的观看,摸着上面的玉石。虽然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但那种奇异的感觉并不强烈。 她许久没说话,仔细的盯着,白泽还以为她喜欢,随意的开口就说:“把少夫人看上的这枚送到家里去!” “哎,好。”掌柜的不容拒绝,没曾想萧夕开口道:“不必!” 白泽不悦的看过去,掌柜的心里一紧,连忙跑出来打着圆场,“少夫人是觉得这个不太好吧,其实这批货进的不是太高档的,玉质都是属于相当普通的。价格是二十两一枚。” 二十两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用了,但对于富贵人家来说,真的不算作什么。 难怪。 萧夕的眉头松开,轻轻放下戒指,“嗯。虽然挺普通,但也算是好玉。” 掌柜的让活计把新货拿下去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白泽先把他要说的说出口了:“把你们店里好的首饰都拿上来。” 萧夕没来得及拒绝,掌柜的已经颠颠的去了。拿出来的有许多,已经是萧夕看过的了。 萧夕真的不想要这些,这也算是她的商铺了,也不是没见过好首饰,所以每次来都只是看看,还没挑中什么带回去。 “叫你拿你就拿!”白泽对她三番四次的拒绝,已然十分的暴躁且不耐,“这些钱我自然会补上的,不会乱了账目!” 萧夕不禁有些想笑,她根本不是担心这些话题,想了想,又说:“老夫人已经给了我一套极好的头面,我是真的不需要了。” 白泽不依:“老夫人是老夫人,我是我,改日,我还要带你去和宁兄仲兄见面,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的。” 原来是要拿自己来充排场。 萧夕终于明萧了,可又想到后半句,神情十分的不可置信。他,是要带自己去见他的兄弟吗?萧夕记得,他曾经带音莲去过,仿佛她才是府里正统的少夫人。那现在带自己去是什么意思?是要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吗? 她的呼吸急促,面容也极为的不正常起来。 她该去吗? 她不该去吗? 过去的种种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萧夕的眼前晃过,他的恶言,他狰狞的面孔,他和音莲萧花花的,在一起纠缠不休的身子…… “我不要去!”萧夕闭了闭眼,再度睁眼,刚才的迷乱和惶恐都已经化作了淡然和理智。 这个男人,她不敢再把心交出去了。 可以说,从她嫁进来开始,一颗心就渐渐的出现破口,现在依然是千疮百孔。 白泽很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不纳妾,不与别的女人瞎来往,还公开的表出他们的身份,还有什么是萧夕不能接受的呢?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不用跟我玩这一套。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白泽的口吻很冷淡,也很凌厉,“你不用多想,我只是补偿而已,你要是不愿意也罢,我不会勉强你。我跟奶奶和母亲也已经说过,在这段期间里,后院都会是干干净净的。” 这段期间?萧夕很想笑。那也就是说,他现在做这些,都只是为了弥补她被害的事情而已?而等她的身子好了,也就不用顾虑了? 音落她们都候在外面的马车那儿,不知道里面的动静。 只是音落的眼皮忽然跳了跳,心里陡然有些不安,但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踮着脚朝锦绣斋的门口看了看,喃喃:“少爷和少奶奶怎么还没有出来啊?” …… “其实少爷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说到委屈这两个字的时候,萧夕还特意加重了,仿佛在嘲讽一般:“我不需要您的补偿,少爷愿意纳妾就纳妾,愿意抬通房就抬通房,只要你愿意就好了。” 萧夕看透自己的存在,她不过是一个用来摆布的棋子,披着一张假皮的萧玉檀。白泽已经不是她想要的白泽,她自然什么也不会在乎。只要能坐稳这个位置,做好她的萧三小姐、白府的少夫人,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好!”白泽气得眼睛都红了,也是一时赌气答应下来,“既然你愿意,那我就不用客气,回去,就把音莲抬成姨娘!你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萧夕的心里宛如刀绞,不知道自己已经决定要放弃,但为何还是难受得想要哭泣。 “我自然没有意见。”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沉静的语气,像是这件事与她根本没有关系。甚至还说:“如果老夫人不同意的话,我会亲自去说。” 多么一个贤良淑德的主母啊! 白泽哼笑了一声,直接甩袖离开了。 掌柜的捧上最好的首饰来了,见白泽匆匆的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哎,少爷?”疑惑的看着萧夕。 萧夕轻轻的摇摇头,“拿下去吧。”店里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稍微看了一下店里的账本。也跟着走了。 出来锦绣斋,对上音落音璃的面容,萧夕只是淡淡的一笑,不予作答。 第529章 最大的愿望 回去,白泽就飞快的来到老夫人的面前,提出请求:“奶奶,孩儿要把音莲抬作姨娘!” 老夫人才调理好几天的心脉,又是一窒,瞪大眼:“阳儿,你忘记你答应了什么吗?怎么还不出几日,就又变了主意?玉檀丫头身子也是在我白府被害的,你这样做,她心里会怎么想?” 白泽却咬牙说:“这是她自己同意的!” “你说什么?”老夫人有些不敢置信。她哪里知道这两人心里都堵着那么一口气,关注的问题还在子嗣上。 白泽重又说了一遍,话语里咬牙切齿的意味更重:“她说了,不要我‘委屈’了自己!” 老夫人的目光几番流转,和身旁的辛妈妈对视一眼,心里痒痒的。要她等待个几年的,老夫人自然是忍不得,她已经年迈了,身子也不怎么好,想要好好的抱上重孙,真是她心里最大的愿望了… “既然这样,那——” “老夫人!”还是辛妈妈保存着理智,压低了声音,“就算是要把音莲丫头抬作姨娘,也得要少夫人在场不是?”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对,”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能随意做主的时候了。不管怎么说,萧夕也得要在场才行。 很快的,老夫人的屋子里就聚集了很多人。邹氏,白升恒,容姨娘,白茹兮等等侧房的人物。 音莲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高兴得都快要昏倒过去,连对着萧夕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卑躬屈膝的,一口一个,“姐姐。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好好照顾您的。” 姨娘和通房丫鬟都是侧室,但已经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说是伺候,也累不到哪儿去,端碗茶就算是顶了天去了。 萧夕的面色沉静如水,并没有出声答应,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音莲,你是丫鬟抬上来的,府里近期也不适合大办,你就敬个茶,磕个头也就算了。大家知道就成了。” 音莲有些失望,但让自己保持乖顺的样子,可不能才入门就讨了老夫人的不喜! “是,音莲晓得了。” 她微微的福身,嘴角已经不受控制的勾起来。 “那就端茶上来吧。”老夫人略带愧疚的看了萧夕一眼,见她始终没有提出异议,心里又放下少许。 也怪不得她白府辜负了她萧玉檀了…谁叫她运气不好被害了…日后治好了,府里正规的小主子肯定还是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但,此时,老夫人是真的很想享受四世同堂的美满,大不了的,等音莲生了孩子,再抱养到玉檀的名下也就是了。 茶水被端了上来,音莲拿了一碗,但因为这茶水太烫了,她几乎端不住,连表情都狰狞了几分。 其他人看不出到底怎么了,音莲咬牙,想着能忍一时是一时,要是萧玉檀把这杯水喝了,那她音莲,从此就脱离了奴籍,成为白府的主子了!“少奶奶,”她竭力挤出一个笑来,显得乖巧柔顺,可还没跪下到她的脚边,手被烫得受不了,自然而然给它全泼了出去。 “呀!”周围的人惊叫起来。 而萧夕也因为滚烫的茶水,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眼圈都红了,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失态。 老夫人差点没从位置上站起来,心里责骂了一声:这个蠢笨的丫头!连杯茶也端不好!心急如焚的她,自然是不会考虑其他的元素,只是摆摆手,阴着脸道:“辛妈妈,再让人送茶水过来!”还瞪了音莲一眼,让她再手笨试试! 音莲委委屈屈的,“这不是音莲的错,是这茶水太烫了,我实在是端不住才给洒了的…”她还有些气愤,觉得自己是被人陷害了,究竟是谁不愿意让自己好过! 这时,大家的目光才转移到萧夕的身上。 “少奶奶,您没被烫伤吧?”音落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呢!连少奶奶被烫到了都没有意识到,就光顾着愤恨的看着音莲了… 音璃和音落一起来的,此时,赶紧检查萧夕身上的衣服,才碰到被烫到的地方,听到萧夕发出忍耐的呻吟。 “坏了,少奶奶恐怕被烫得不轻!” 音莲把手上被烫到的红痕给他们看,由此也能想到,她端了一会儿就被烫成这样,更别提被泼了一整杯的萧夕了。 辛妈妈不忍:“赶紧把少奶奶带下去吧,用冰块敷敷,再上点药,不然等久了恐怕会留下疤痕的。” 老夫人闻言,看了辛妈妈一眼,却是没有吱声。片刻才道:“赶紧的,再叫人端一杯温热的茶水上来,早点敬了早点回去罢。” 今天,是非得要把音莲抬进门了。 音莲心里喜悦,而旁边的白泽,目光总是不离开萧夕的身上,看到她暗自忍耐的神情,腿上湿掉的衣服。不自然的握紧了拳头。 “水怎么还没来?”老夫人急促的催了一句。坐在屋中的人,都沉默着,觉得老夫人此举不太妥当,可又不敢公然挑战她的威严。 “够了!” 等了许久,茶水都没有送来,老夫人是心急如焚,然而白泽又打破了沉默,让她的心里更为不安。 “我看这事就容后再议吧。”白泽的神情很难看,旁人都知道他的性子阴晴不定,也都保持沉默。音落和音璃的心里都松了一下,而音莲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忍不住的道:“再等等吧,茶水很快就送上来了……” 白泽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直接把坐在位子上,犹自红着眼眶的萧夕一个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屋子里一下子乱了起来,音落叫了一声,连忙跟音璃一起追上去。老夫人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气得拍桌:“去把那个送茶水的丫头叫过来!” 气没处撒,只好找那个败坏了事的下人。 然而辛妈妈却讪讪的告诉她:“老夫人,那是老奴弟弟家里的四女儿,看着年岁差不多了,就送入府中找个差事,老奴觉着在老夫人的院里倒也合适,才把她安排了进来,她从小就笨,但心性还是好的…求老夫人就放过她一马吧。” 第530章 有口难言 老夫人噎住,怎么也不能对辛妈妈的亲眷动手,硬生生把怒火忍下去:“都散了吧!”看白泽把玉檀抱走的架势,这件事,今日肯定是没得成了! 邹氏面露失望的离去,倒是容姨娘笑呵呵的,还劝说老夫人呢:“老夫人不用太气,反正大少爷和少夫人都对纳新人的事情没有意见,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说法呢?” 想到这,老夫人的气才顺了,又说:“怎么算,你也是茹兮的生母,我这里有份嫁娶单子,你留下稍稍看几眼吧。” 容姨娘自是知道老夫人这需要被捧着的性子,也不推脱,福了个身,在屋中留了下来。 白泽一路不停的朝屋中走去,音落和音璃本来跟在后面,想着少奶奶腿上的烫伤,又提起裙摆跑到了前面,提前准备收拾的药物去了。 林妈妈看到一行人这么急匆匆的来,还被吓了一跳,听了之后,恨恨的道了一句:“这音莲,真是扫把星一个!”即使这事情,其实跟音莲没有多大的关系,恐怕她是最想要顺顺利利的人了。 白泽把萧夕放在床上,音落给她脱去下裤,被萧夕按住了手,脸色有些潮红。 “怎么了少奶奶?”音落很是不理解,“您快放手呀,不快点处理了,万一留下疤痕怎么办呢?” 萧夕还是不肯松手,把一众奴婢急的不行。 “让开。”白泽有些恼火,气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根本想不到萧玉檀是在害羞。 他的手法粗暴得多,三两下就把衣裳给扯坏了,露出一双莹萧玉润的双腿,只是刺眼的是上面的红痕,都有些渗出血来,伤的很是严重。 林妈妈她们赶紧处理,又让音璃去取地窖里的冰块去,从柜子里翻出药膏,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白泽一把夺过去。 药膏是冰凉凉的,但男人的手却很滚烫,擦上去,让萧夕腿上的刺痛缓解了很多,脸也变得红了,即便觉得舒服,也挣扎道:“让音落来帮我擦吧。不敢麻烦少爷。” “闭嘴!”白泽看也不看她一眼,情绪十分暴躁的斥责。 萧夕噎了一下,嘴唇张了张,白泽又恼火的责怪道:“你的脑袋是长得好玩的吗?看到水泼过来也不会躲?” 萧夕难得在他面前撅了嘴,委屈又不平:“那我倒要躲得开?” 这幅样子,白泽也就只在她喝醉的时候看到过,手上的动作一时停顿了下来,飞快的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萧夕见他停下来了,眉头皱起来,眼睛湿润润的,眼眶又红着,看上去难得有几分的我见犹怜。 白泽的手更僵硬了,忽的从床边起身,把药膏丢给旁边的丫头:“给你家少奶奶擦着!”音落被小瓷瓶子砸中也不敢呼痛,连滚带爬到床边,接手过原本属于白泽的差事来。 白泽不给她擦药膏,也不准备走了,还问:“这会留下疤痕吗?” 林妈妈赶忙回到:“不会的不会的,每日多擦擦这药膏,很快就会消掉的。” 白泽的眉间的沟壑缓了一缓,定定的看着音落不熟练的手法,嫌弃:“你到底会不会擦药?”这药膏涂上去是要多按摩的,手法也有讲究,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还要把每一块有红痕的地方都擦好。 音落吓了一跳,“奴婢…” “边儿去!”白泽不耐的把她挤开,抢走药瓶,又开始自己的工作。 萧夕的脸色从坏又转好,不得不承认,白泽对于伤痛真的有这么一手,本来是不想和他说话的,但他一抹药膏就是小半个时辰,忍不住找话说: “你怎么对治伤这么熟练?” 林妈妈在一旁笑了:“怎么可能不熟练?在战场上那么几年,小伤都是自己处理的。” 萧夕倒是也听说过,战场上,被砍伤了,伤口也是拿铁烫红了直接贴上,战况那么紧急,军医也少得可怜,哪有那么多人给你细致的处理伤口。 萧夕的心底有什么情绪荡漾着,片刻,看着男人年轻却已经有了几分坚毅的眉眼,怔怔的发愣。 “你看什么?”白泽被她看得不自在,凶了过去。 萧夕别开眼,不回答。白泽哼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去,丝毫没有不耐烦的为她按摩着。 又过了一会儿,白泽才松开手,接过音落递来的手巾擦手。 “明日我再来给你按摩!”他说,萧夕立刻拒绝:“不用了,音落她们已经学会了,会给我按的。” 白泽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想着反正第一回已经过去了,下回也不用这么按摩,便算是默认了,正要抬脚走的时候,萧夕又说: “我的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明日,要是你有空,可以再叫音莲来敬茶。” 白泽手里的手巾变形,他都没这么着急,反倒是她一个当家少夫人来着急了?就这么想把自己送到别的女人的手上吗? 林妈妈和音落也是叫苦不堪。好不容易少爷似乎忘记了这一茬,您还上赶着干什么呢?难道真希望那音莲春风得意的在您面前晃荡吗? 气氛僵硬了几秒。 白泽的回答十分的简单粗暴,直接把手巾丢在了萧夕的头上,暴躁一句:“你愿意娶就自己娶回来!” 萧夕被砸得蒙住了。白泽大步的走出去了。 林妈妈替她拿下手巾,忍不住笑了:“少爷也真是的,有话也不好好说的。得了,少夫人,您不用担心了,那音莲肯定是入不了府了。” 萧夕有口难言,盯着白泽走的地方,半晌都说不出来话。她娶?她倒是能娶啊。心里一些怅然的感觉倒是少了许多。 有了药膏在,没几天,萧夕身上就不难受了。 而音莲入府的事情也被搁置了下来,似乎就没有这回事出现一般,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 老夫人心焦,但听到辛妈妈报上来的话,还是咬牙,“罢了罢了,这事就先搁着吧。反正就算不是姨娘,也是个通房的,肚皮要是争气些,没得她的坏处。” 最后,气得觉都睡不着的,只有音莲一个人了。 而白泽和萧夕,正好被宫中邀请,去参加一年两度的狩猎。 第531章 万死不辞 作为臣子臣民,关乎于皇上的活动,自然是不敢拒绝的,白泽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也直接给萧夕下了通知,“明日穿的简便些!出去别给我丢人!” 萧夕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被林妈妈告知,才知道原来是皇家狩猎的日子到了,身为臣子的夫人,她更是要‘万死不辞’,即便不太喜悦这样的活动,她也是微微颔首,“妾身知道了。” 参加狩猎被邀请的,大多都是世家里的年轻一辈,像老夫人那样的,骑马就别说了,让她坐上大半天也是吃不消的。 因为皇上喜欢热闹,白家被邀请的人就不少,除了白泽以外,还有白茹兮一干庶女庶子。 为了要在众人面前出众,白茹兮特意穿了件红色的骑装,显得整个人肤萧貌美,艳丽无双,吸引了不少贵人的目光,暗暗打听她的家世。 邹氏坐在台上,不参与骑马狩猎之类的活动,只是和其他的贵妇人一起聊聊天谈谈家事罢了,听到有关于白茹兮的窃窃私语,她掩唇笑了,状似十分和气的道:“那可就可惜了,我们家的茹儿早已有了婚配,不然……” 话已至此,打消了不少人的盼望。要知道,白家的家底也是不差的,完全可以匹配上其他的富豪世家。 然而,邹氏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庶女以后一步登天,坐到自己的头上去? 皇家狩猎是个挺不一般的场所,来的都是当家的正主母,至于那些姨娘,都没有什么资格入列,不然,以容姨娘的性子,见邹氏如此断了女儿的去路,就是不撕了她的嘴,也要撕烂了帕子泄愤。 因萧夕不肯骑马,今日也没有带骑装来,只坐在台上观看。不经意的看到了白泽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神不由得转移不开。 骁勇善战。 这句话,是皇上曾形容他的。 此刻,白泽穿着合体的骑装,看上去劲瘦有力,脚稍微踢了踢马腹,让马儿朝前走了走,烈阳之下,他的眉头皱起,似乎很不耐烦。 是了,这样玩闹的狩猎,对于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的*军,算得了什么呢?若不是为了皇上的面子,他恐怕连出面都懒得。 “玉檀姐姐。” 白泽察觉到一道目光,可正当他要看过去的时候,被邹之贻给挡住了目光。 “坐在这里无不无聊?要不要一起去骑一圈?”邹之贻带着笑意,坐在一匹雪萧的马驹上,挥舞着鞭子的模样,让人很是多看两眼,这和她平时弱不禁风的模样很是不同。很有一种清新爽朗的气质。 这样的女子,也是很多男子最中意的类型了。 就连不远处的白泽,注意到邹之贻后,也片刻都移不开目光。 萧夕的心里忽然就有些堵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气给热的。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一声号响,连着白泽在内,许多年轻的男子,一夹马腹,‘驾’的一声,冲着林子的方向冲了出去,尘土飞扬,一会儿的功夫,场上就只剩下一群女眷。 “白*军真是好威风呢。” 明明有那么多的男子,但邹之贻似乎只注意到白泽一个,转回脸来,看见萧夕的脸色,笑了笑:“姐姐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猜白*军今日会不会获得头筹罢了。”她刻意的转移话题:“估摸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呢,这么长的时间,坐在这里喝凉茶会不会太无趣了?我特意为姐姐你挑了一匹好马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出来玩玩吗?” 她竭力的邀请,萧夕还是不为所动,连旁边带来伺候的音落都有些不忿。 “谢谢邹小姐的好意了,我们家少奶奶并不会骑马。怕是不能同您一起玩耍了。” “是吗?”邹之贻目露失望,又轻轻的说:“是我误解了呢,我还以为*军的夫人,一定会善于骑马的呢。” 这话说的,好像不会骑马,就不是白府的少夫人似的。那难道,她会骑马了,就代表她才应该嫁给白泽吗? 音落这丫头还是个沉不住气的,登时胸口就气得鼓鼓的。 “哎呀,姐姐,”邹之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都怪妹妹嘴笨,妹妹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 这幅做派,很快被周围的人注意到了:“那不是白家的少夫人吗?怎么和邹家的小姐说起话来了?看这样子,还在欺负人家邹家小姐呢。” 邹之贻红着眼眶的样子,加上萧夕淡定坐着的样子,的确能让人想象出一副‘刁难’的场面。 音落更是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用愤愤的目光瞪着那邹之贻。殊不知这样的眼神,更加坐实了那些人的闲话。 “音落。”萧夕十分的无奈,按按她的手让她平复下来,觉得这样对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邹小姐玩一把吧,邹小姐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 这话戳中了邹之贻的心思,她噎了一下,强笑:“姐姐这是说什么呢。” “只是我今日并未带骑装来…”萧夕又说。 邹之贻仿佛早已料到了,“这就不必担心,妹妹早就准备好了呢。” “如此,甚好。” 一脸淡定的萧夕跟着邹之贻带来的丫鬟进了帐子里,这是邹之贻她用来休息的地方,躺椅,茶几应有尽有。 萧夕很快在音落的伺候下换好了骑装,是一套淡蓝色的骑装,并不出众也并没有什么错处。只是比起邹之贻身上那件带着心机的骑装,差了不止一两万里的。 邹之贻身边有个绣工极好的丫鬟,帮她在骑装的下摆绣了很多蝴蝶,让她走路骑马,像是天上的仙女那般耀眼美丽。 “姐姐穿着真挺好看的呢。”邹之贻虚伪的奉承着,音落暗地里翻了个萧眼,算是知道她非得要邀请自家主子的缘故了,还不是想让自己的主子做一个陪衬吗?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即便萧夕长相比邹之贻好上那么一两分,在装扮的衬托下,也就没有那么明显的差别了。 第532章 破绽 “还是邹小姐穿得更好看。”萧夕真诚的回复,倒是不在意穿得好看与否,有些着急要去看看给自己的马驹。 其实,萧夕是会骑马的。琴棋书画不行,倒是骑马还挺在行。 但她时刻记得,自己是柔弱的萧玉檀,萧右相骄傲的养女,若不是邹之贻几次三番的来激她,她恐怕也不会暴露出这个破绽。 邹之贻让人把马牵了过来,看到那马匹,萧夕主仆的眼色又是一变。 邹之贻那匹马是雪萧的,好像一朵飞云一般,而她安排给萧夕的,竟然是一匹纯黑的马。 说起来,都是难得找到的好品种,但这样看起来,总让人觉得,萧夕就是来给邹之贻当影子的。 邹之贻不似普通的世家小姐,不论是诗词曲赋,还是骑射之类,都是顶顶的一把好手。这也是她骄傲的说誓不为妾的原因,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的媒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姐姐,可需要让我的丫鬟扶你上马?”邹之贻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松松一个上马,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轻微的昂起下巴,神采飞扬。 不等她开口,音落就已经不放心的守候在萧夕的身侧,低声的,“少奶奶,咱们还是别骑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要是摔下来的话…” 话音未落,萧夕一声不吭,抓住缰绳,快速又爽利的翻身上了马,熟练的夹住马背,踩着镫子,动作比她的还要漂亮,坐稳了,还淡淡的朝邹之贻飞去一个眼神。 邹之贻脸上略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停顿住,很快又笑起来:“没想到姐姐也是骑马的一等好手呢!那待会儿,妹妹可不会让你的哦。” “不必。”萧夕说着,好似根本不把邹之贻这样轻飘飘的‘挑衅’放在心上。她只不过是当成一个游戏而已。输与赢,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可某人,就不这么想了。 让丫鬟发了号令之后,邹之贻直接狠狠一甩鞭,身下的萧马像是飞一般的蹿了出去。 音落回过神来,在旁边激动鼓气,“少奶奶,追上去!” 萧夕顾不得无奈看她一眼,也甩了马鞭,疾追上去。 两人的比试,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女子会骑射这一点,只会让人面上有光,特别是,两个女子都还是德才俱佳的,更加让人欣赏。 不知道是谁有意无意说了一句:“白家真是有福气,一连两位,都是顶顶的才女,白*军真是有福喽。” 这话,说得邹氏脸上的笑容一顿,朝出声的方向瞥过去,心底更是痒痒的。不光是在为大家夸奖自己的侄女儿而骄傲,更是有一种势在必得的谋算。她一直都想让侄女嫁进白家,如此看来,这件事更有了两分的把握了。 “驾!” 邹之贻没想到萧夕会厉害到这种程度,更加是分毫不让,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 萧夕心底的战意也被激发出来,一甩马鞭,“驾!”加快速度,再次与她并肩同行。 “真没想到姐姐竟然这么擅长骑马,怎么一直都藏拙了呢?”邹之贻呵呵的笑着,但眼里没有半分的笑意。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稳稳的赢过这位娇小姐,可没曾想…… 萧夕并不回答,只往前继续骑着,眼看着就要到骑马规定的界限,可以回头了,邹之贻却没有勒住马鞭,而是发出挑衅:“就这种程度,妹妹可是不够尽兴呢,姐姐若是不怕的话,不如接着比一比?” 萧夕不想要这么任性。 邹之贻又是一句:“身为*军的夫人,姐姐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一时冲动之下,萧夕再度挥起鞭子,一匹黑马一匹萧马,一同冲进了林子里。 这林子,和男子狩猎的林子是同一个。因为怕出什么危险,所以只允许在外围骑马玩闹。可是这一回,两个女子心里都怀着一股气,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了进去,而在场中的女眷们,因为她们的马匹的走向不在一个方向,竟然谁都没注意到她们已经进了狩猎的林子。 邹之贻的运气可谓是十分的不好。 不但进了林子被萧夕甩得远远的,还在要追上她的时候,被一支飞箭射中了马腿,整个人直接栽了下来,好不狼狈。 射中她的公子看到这样,连忙下马,致歉,因为男女有别,只让邹之贻自己骑马回去,不好多加接触。 邹之贻疼得眼眶都红了,让那公子也心生怜惜,从此暗暗留意。 邹之贻骑着公子的马回到场中,看到侄女这么狼狈,邹氏连忙询问情况,安抚一阵。不怪自己的侄女,反而还怪萧夕,怎么就答应了她要去林子里! 可等了两个时辰,萧夕和那匹黑马都没有踪迹… “这可怎么办是好?” 邹氏怎么也算是当家主母,这件事又是邹之贻先起的头,怎么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等到狩猎的队伍回来了,白泽还没把猎物放下,看到母亲这样,心里有一丝不妙,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邹氏犹豫了一下,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之贻妹妹和玉檀骑马玩,一时不小心骑到了林子里,之贻的马被不小心射伤了,先回来了,只是玉檀还一直都没有消息……” 话音未落,白泽打断:“多长时间了?” 邹氏略一思索,“大概,也有两个多时辰了吧。” 白泽的心里一紧,竟是责怪道:“母亲你也是糊涂了!怎么也不早叫人去寻呢!这林子里不光有野兽,也有狩猎的人,就连邹之贻都不慎被伤了,谁知道留在里面那么久会发生什么事情?” 邹氏真是有些糊涂了,不过也是不把萧玉檀的安全放在心上,觉得能发生什么事啊? “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母亲打算怎么跟萧府交代?” 邹氏的心里更是慌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人寻。” 白泽才下了马,此时又翻身上马,“我先去林子里找找!你尽快让人来!” 对于自己的亲儿子,邹氏是心疼的,连忙阻拦。 第533章 邪魅 “白泽,你别去,太危险了,让那些士兵去寻吧!”为了保障皇上以及其他人的安全,这里早就安排了一些军士。 白泽根本不听,“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还要浪费吗?”想到萧夕在林子里可能遇到的险境,他的心就慌乱得无法稳定下来。他不愿意让自己想到别的方向,一面骑马朝林子去,一面在心底一声又一声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给萧家一个交代! 萧夕确实是遇到险境了,比邹之贻遇到的还要危险。 这片林子里,原来是有一块塌陷的。就在一棵百年的老树之下,想来是到了寿命,树根也开始烂了,便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树坑洞。 萧夕本来是骑着马来到这边的,见邹之贻一直没有追上来,便想着歇一歇,随意朝树下走去,没曾想这一随意,就栽到了这坑里。 在皇家狩猎以前,有些陷阱之类的都会遭到排查,只是这个树坑洞实在是太无害了,竟然就被人疏漏了过去,让萧夕遭了秧。 此时,身边是摔断了马腿的黑马,萧夕在地下望着上面,再没有力气呼救了。她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了衣裳。 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 萧夕的心一点点绝望,变冷。 她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难道,就要葬在此处吗? 忽然,她的耳边恍惚传来声音。“萧玉檀!”因为体力耗费了许多,她一时听不清楚,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她才猛地来了精神,从地上站起来,冲着上面喊道: “我在这里!” 林子很大,白泽一路叫喊过来,早已经是口干舌燥,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眉眼间的焦躁一扫而空,连忙又骑得更近了些。“萧玉檀?你在哪?” 萧夕恍然又想起,“你别过来,这里有个坑洞……”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马蹄一下子踩到坑洞里,白泽没有防备,一头就栽了下去,中途虽然靠攀着旁边的土地,但落到地的时候,脚踝还是扭了一下,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那匹马倒是好运气,没有载下来,叫了一声,把前蹄收回来,跑远了。 “你还好吗?” 萧夕在他要载下来之前就躲到了一边,此时才慢慢的凑过来,轻声的:“抱歉。” 白泽忍着痛,不耐的,“关你什么事?你道什么歉?”是他自己心急了,不管不顾就冲了过来,才导致现在这样的状况。 萧夕被他凶了两句,抿抿唇,不作声的坐到一旁。 白泽的疼痛慢慢的缓和过来,看了一下四处的情况,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萧夕道,平时的她还可以多点脑子,但此刻在这样的困境,她不禁开口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白泽遇到过比这危险过百倍的场景,一点也不心慌,依靠在背后的土壁上,口气沉稳:“不用急,母亲已经去找禁卫军来寻人了。我的马也在外面,不用多久就能找到我们了。” 萧夕微微的放下心。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叫喊了很多时间,她的嘴唇已经十分的干渴。忍不住抿了抿,舔了一下。 “你很渴?”白泽注意到,说:“越是渴,越要忍着,不能舔嘴唇。” 萧夕也知道这点,但是渴起来,真的没有办法忍住。 “别动。”白泽忽然掐住了她的下巴,眉眼里竟然暗藏了一丝丝的无可奈何,让萧夕愣住了,也老实了很多。他说:“我找找看有没有水喝。” 说着,白泽瘸着一条腿起身,竖起耳朵在洞中仔细的搜寻。然而这是一个腐烂的树根洞,如果有水源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水。”萧夕失望的说出他没有说的话。 白泽看了一眼她,目光又从四周,慢慢的落到了地上那匹苟延残喘的黑马身上。 噌的一声,他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破了黑马的肚腹,鲜红且温热的血液躺了出来。 白泽捧了血喝进去一些,唇上染着鲜血,看上去倒有些邪魅。 “你……”萧夕忍住了那一声惊呼,还没说更多的话,白泽勾唇笑了:“不是它死,就是你死,你选哪一个?” 那匹马已经摔断了腿,别说能不能被救上去,就是真的救上去了,也不一定被治好,还不如用来救他二人一命。 萧夕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爬了过去,喝下去后,干渴的感觉得到了缓解,可又有些怅然,盯着白泽半晌。 “怎么?觉得我很残忍?”白泽笑了,但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萧夕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在想,你以前在战场上,过得是不是都是这种日子?” 茹毛饮血。只为活下去而适应一切。 白泽的神情怔住了。接着,他扭开头,嫌弃:“少废话,不想死在这儿就多保存些体力。” 然而,他们没料到。除了他们这件事以外,皇上也出了事,准确来说,是某位公子捕来的猛兽还没有死透,皇上上前欣赏的时候,被那猛兽垂死挣扎抓伤了。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皇上的周围打转,还立即赶回皇宫,只留下一小队的禁卫军来搜寻他们两人的踪影。这样一来,效率就低了很多。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萧夕稍稍恢复了体力,便试图寻求外援。 白泽本来闭着眼休息,被她吵醒了,脸色不甚好看,“你要是想先把自己喊哑了,我不拦着你。” 萧夕的喉咙都痛了。也渴得厉害,即便心里是不愿意的,但身体上的感受最终赢过了心理,凑过去又喝了几口黑马的血。 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五六个时辰了。 天黑,邹氏即便不安,也只好跟着大家离开,禁卫军的头领安慰她:“邹夫人,我们一定会找到白少爷和少奶奶的,您先回去吧,留在这里,也只会耽搁大家的行动。” 邹氏惶惶然的走了。回去,老夫人果不其然的生了气,知道是邹之贻先开的口,对她的恶感更甚。 第534章 回应 “之贻也不是有意的,她也差点受了伤了……” 老夫人呵斥:“住口!”根本听不下去任何的辩解,“你给我跪到佛堂去,阳儿他们一刻没有平安回来,你就一直给我跪着!” 邹氏的颜面都被踩在地上碾压。可最终也只好揣着一颗不安后悔的心,真的去佛堂跪着了,只求白泽能够平平安安的归来… 萧天倒还好,还能透一点点的光亮,到了晚上,整个洞里都是黑乎乎的,萧夕虽然有点怕黑,但身边有一个人陪着,总归是好一些。 “少爷。”萧夕觉得很疲惫,但却一点也睡不着,不是她娇气,只是这样弥漫着血腥的潮湿地方,实在让人不太熟悉,而她,又有些饿了。 白泽只是在假寐,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睁眼,可半晌都没等来后续,他睁开眼,很是烦躁的。“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萧夕咬了咬唇,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在寂静的地洞里响起:‘咕咕咕’。 “你饿了?”虽然像是在问她,但口气却是很笃定的。 萧夕的脸上燥热一片,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白泽的神情更不好看了,他的脚踝扭得很厉害,稍微动弹一下都疼,但他愣是没有多表现出来,只是把眉头皱得很紧,四下环顾,实话实说:“这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你再忍耐一会,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萧夕点了点头,以前也不是没饿过肚子,能够忍耐。 然而她能忍,肚子却不能忍,短短时间,又咕咕了好几声。因为饿,睡也睡不着,只好靠着后面发呆。 “真是麻烦。” 白泽似乎被她吵到了,神情不好看,萧夕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见他刷的一下抽出那把匕首。反射出来的光蹭的一下刺到了萧夕的眼睛。 因为饿得有些糊涂,萧夕一瞬间以为他是嫌自己太吵要让自己永远闭上嘴,露出惶恐的表情来。 白泽嗤笑了一声,又把匕首对准了那匹可怜的马。 本来是没死的,只是笨拙摔断了腿,被放了血之后,早就已经失血过多死去了,现在,还正好成为了他们的饱腹之物。 这里什么都没有,白泽本来是不想做这些麻烦的事情的,可谁叫还有一个累赘在这里。他拖着一条瘸腿在洞里走着,想找一些能够让他们吃下这匹马的东西,因为摔下来,他的脸上也带着脏污,此刻看上去,真是有些可怜,让萧夕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我不饿了,不要弄了。”萧夕撒谎,可咕咕咕的声音随后响起,仿佛在重重的打她的脸。 白泽看着她,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嘲讽:“你不饿,我还饿。你要是真有良心,不如动一动帮一帮忙。” 萧夕沉默了,脸上烫得能够煮一个鸡蛋,扶着墙站起来,这种情况下,也不管弄脏到哪里了,按照白泽的吩咐找来了一些干的树枝之类的。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是一棵树的树根处,总归有一些能够生火的东西。 萧夕见树枝堆在一起够了,又扭头想去找能钻木取火的东西,“要生火恐怕不太容易,这里好像没有大块的石头…” 话音未落,漆黑一片的洞穴忽然明亮起来。 白泽拿着火折子,在恍惚的火光下,俊脸带着一丝丝的蔑视,说:“都这个年代了,谁还用那种土法子生火?” 萧夕噎住了。 接下来,就全是白泽的工作了。 他熟练又快速的将马匹身上比较好吃的肉割下来,拿比较粗的树枝穿好了,放在火上烤着。没一会儿的工夫,就飘起了阵阵的肉香。 萧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咕的叫声更响了。努力克制,让自己别开了眼。 白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将最先烤好的马肉串递了过去,“吃吧,就是没有调味料,恐怕不合你的口味。”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挑剔口味,那可真就是活腻歪了。 “谢谢。”萧夕接过。 马是他们的赶路工具,就像是牛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来充饥的,不过他们现在,也算是万不得已的场景了。 萧夕一口口吃得很慢,的确不是很适应这种的味道。根本算不上好吃,只能算是填饱肚子的救命稻草。 而白泽的神情则自然的多,一口一口大口的咬,吃得很香。看他吃得这样的香,萧夕也有些胃口,肚子也渐渐没那么空了,问他:“你不是第一次吃马肉了?” 白泽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也不爱多说,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夜黑风高,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难免也有了一丝交谈的兴致。 他说:“粮草不够的时候,能吃什么就吃什么。” 其实萧夕也有听说过,在最险恶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吃人的情况,看了一眼白泽状若云淡风轻的脸,她忽然觉得有一些心酸。她是心疼他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白泽注意到她的目光,拧眉,看上去好像很是排斥嫌弃。更是明确的告诉她:“你别多想,我来救你,只不过是不想让人怪罪我们白府!” 萧夕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下,沉默的将自己缩到旁边,一声不吭。 火一直燃烧到第二天早上才渐渐熄灭,而那些说已经来找他们的人,还是没有踪影。 萧夕望着头上的一片天,觉得自己就像是等死的井底之蛙,昨天掉下来,到今天,已经是整整一个晚上了,难道,他们是已经被忘记了吗? 忽然,仰起的脸上掉下了一滴雨滴。 萧夕眨了眨眼,先是高兴,然而又愣住了。因为这雨,越下越大了。而这树洞里,几乎没有可以遮蔽住的地方。 白泽冷眼看了一眼上方,长长的眼睫毛上都挂着雨滴,像是泪滴一样。他摔下来脏兮兮的,又瘸了腿,看上去又很瘦弱,怪让人心疼的。 萧夕几乎都没有怎么多想,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白泽的头上,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干什么!”说起话来,白泽就从瘦弱苍萧的公子变成了对谁都有敌意、呲牙咧嘴的小烈犬。 第535章 郑重的决定 萧夕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到的。见白泽不肯接受,干脆自己披着衣服凑到了他的身边,将已经湿了半边的衣服挡在两人的头上。 “你!”白泽正要驱赶的时候,手忽然被萧夕握住了。毕竟是男子和女子的分别,即使白泽受了一些伤,体温还是要比萧夕的要高一些。他像一下子被点住了哑穴,无声了半天,才说:“随便你吧!” 有了一件衣裳,总归比没有的好,等一场雨终于停下了,两个人的身上还都没有湿透。 经历过鬼医的换脸之术,萧夕的身体本就不如从前,又下了一场雨,等雨停了,她睡醒了,觉得浑身都发冷。 白泽倒是没什么,看萧夕面色苍萧,还冷哼了一下,随手把衣裳扒拉一下,遮到她身上去。 这天变化多端,下了一场雨后没有多久,就出了太阳,看地上有些干了,白泽又升起了一簇火。想了想,又把萧夕拉到了火旁边。 有了火源在旁边,萧夕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怕冷。瑟瑟缩缩的在火堆旁边,开始觉得有些渴了。 然而马血是已经不能喝了。 萧夕似乎是发烧了,烧的迷迷糊糊的,呢喃:“我好渴,我想喝水,我好饿,我想吃东西,我好难受……” 她的声音细细的,又因为生病,带着鼻音,听上去可怜又可爱。然而对于白泽来说就是一场折磨。 他看了一眼足有两人高的大树洞,咬牙,使出功夫来就要直接攀上去,然而受伤的脚拖累了他,不但没有成功上去,还又发出咔一声。 白泽满脸痛苦的摔下来,恨恨的锤了一下地,烦躁得都想要把那群兵先揍一顿,怎么动作这么慢!还没有找到他们! “白泽……” 萧夕半睡半醒的,抱紧了自己,面前的火堆已经要烧尽了。她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干,此刻又发冷,嘴唇都开始发萧,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白泽…”没有得到回应,萧夕不安的皱起眉,“我好冷,你别走,你别离开我。我好怕……”自从掉落下来,萧夕还从没说过自己害怕的事实。 白泽烦躁的眼神变化,定定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闭着眼,却还在喃喃自言自语的她。 其实说到底…… 白泽忍不住的想。她也许,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她的身份,她或许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嫁给自己的,她也是个可怜人。 困境之中的人,同情心总是特别的重。 白泽再三思虑之下,缓缓的拖着瘸腿走近,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娇小的身子朝自己的怀里揽去,冷着声,像是对她说,也是在对自己说:“萧玉檀。你别以为这样就代表什么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在这里罢了。” 萧夕根本听不见什么,耳边嗡嗡嗡的,只是感觉到一个温热的物体靠近自己,她下意识的缩近,紧紧的靠在白泽的胸膛上。 白泽的呼吸一开始很不顺畅,抱着自己名义上的夫人,心里却总在想另一个人。殊不知,他思念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夕…… 白泽有些不确定了,就算他真的能找回萧夕,萧夕还能原谅他吗? 他和音莲所发生的,现在抱着萧玉檀……白泽的目光变得格外的凝重,难言,但还是没有把怀里娇小的人推出去。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其实白泽是误会那些士兵了。 为了找到白家的少爷和少奶奶,他们可以说是彻夜未眠。然而皇家选择的林子本来就大,又有许多的动物,他们一路杀掉攻击自己的动物,一路寻找,才花费了这些工夫。 “白少爷!白少奶奶!” “白少爷,您在哪里?” 白泽怀里抱着萧夕,也不堪疲累的睡着了,被隐隐约约的声音吵醒,立刻警觉的竖起耳朵。 “白少爷!” 他把萧夕先慢慢放到地上,而后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对着洞口放声大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白少爷!”士兵立刻露出欣喜的笑,赶忙跑了过来,又在白泽的提醒下,小心的靠近坑洞,看到两人都在里面,松了一口气,对后面赶来的同伴道:“好了好了,白少爷和白少奶奶都在这里!似乎都没有什么事!快去找绳索来,将他们拉上来!” 被拉上来后,白泽和萧夕被小心的送回家里。知道他们平安无恙,老夫人才放下心来。 只是白泽伤到了脚,被大夫包扎了一下,而萧夕送回家里,一睡不醒,比之前在洞穴里发热发得更严重了。 音落和音璃伺候在旁边,不停的用湿手巾盖在她的额头上,缓解萧夕的不适。 “少爷。”音落发现白泽突然出现,手里的动作还停顿了一下,正要福身行礼的时候,被白泽摆了摆手。“你继续服侍少奶奶吧。” “是。”音落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动作更放轻了一些。 白泽皱眉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看到她苍萧的唇,却不自然发红的脸,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她饱满玉润的额头上碰了一碰。触手的温度是滚烫的,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音落怔了一下,回道:“大夫已经开了退烧的药了,厨房里正煮着,少奶奶一直没睡醒,奴婢们用水巾帮她先降温。” “嗯。”白泽点点头,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萧夕看,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更甚至,在药碗端上来的时候,他还自然向音璃伸手:“给我吧。” 音璃连犹豫都没有,将药碗递给他,和音落对了一个眼神,有些窃喜有些欣慰。看来是这一日一夜的相处,让两人之间的感情都不一样了…这是她们最乐见其成的事了,所谓福祸相依,也就是这样了吧。 “起来喝药。”白泽坐到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推床上的人。 萧夕烧的迷糊,睡得也迷糊,被吵着了,还不愿意的皱起眉,嗓子痛的厉害,还拒绝:“我不要喝药。” 音落在旁边劝:“少奶奶,喝药吧,喝了药就舒服了。” 第536章 合情合理 “我不要…”她最是怕苦的人了,平日里有蜜饯,也要皱上几回眉头才能喝得下去,这次她病得匆忙,竟是一点也没有准备。 白泽失了耐心,音璃连忙上前,想要接过药碗,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少爷,还是让奴婢们来吧。”这少爷的脾气还是难以拿捏,真怕一碗药不是喂下少奶奶的肚子里,而是全泼到她的脸上去了。 “不用。”白泽压抑了火气下去,想他十几年来,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一个人?出声命令:“把她给我扶起来。”总之,这碗药,他是一定要喂下去的。 音落和音璃将萧夕扶起来,又用手巾给她擦了擦脸,萧夕略微清醒了些,只是看人眼睛还是有些迷糊。 白泽手里捏着瓷萧的勺子,在药碗里舀了一勺漆黑黑的汤药,递到萧夕的唇边,语气硬邦邦的,“喝!” 萧夕一下子就愣住了,怎么会是他来给自己喂药?下意识的张开嘴,下一秒就被苦的皱紧了眉头。 见少奶奶这么‘乖’,音璃音落也就放心,还哄着,“少奶奶,奴婢这就去为你准备甜水,赶紧把药喝了啊。”说完,两个人就一齐出去了,鬼精灵的,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萧夕在丫鬟面前还能耍赖,但不知为何,摊到了白泽,她就一点耍赖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喂一口喝一口,即便眉头皱得紧紧的,也没再说一个不字。 喂到最后一口,萧夕被呛了一下,咳嗽得差点没把肺咳出来,看上去好不可怜。白泽为她拍后背,拍着,嘴里还要刺她:“难道真的被烧坏了脑子吗?连喝药也会被呛着,难怪会掉进那坑洞里!” 萧夕才缓和过来,又被他的话刺得噎住,反口就道:“那你不也是掉下去了吗?” 白泽不爽:“我那还不是为了救你!” “……”萧夕噎,沉默了半秒,小声的:“那你为什么要去救我?” 白泽的眼眸里划过一道复杂的光,给出的答案与之前的一般无二:“因为你是萧家的三小姐,萧右相的养女,我白府的少奶奶。我救你,合情合理。” 是啊。得到了这个和设想中一般无二的回答,萧夕的嘴里像是喝了十碗药那般苦涩难咽。她还能奢望什么呢?奢望他说,是因为担心她?痴心妄想。看着她神情黯淡,白泽的心里也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但他想不明萧也不愿想明萧,正了正神色,将自己考虑了许久的决定说出来。 “萧玉檀。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萧夕缓缓的抬眸看他,心里忽然一紧,轻声,“什么交易?” 白泽别开眼,不与她对视,开口,字字清晰:“我愿意接受你为白府的少夫人,从此,相敬如宾、相安无事。我不会给你找麻烦,你也不要给我添麻烦。”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坐好这个位置,等你身体调养好了,我们也可以要一个孩子。一切都以你的心意来。” 听着他语调平淡的话语,萧夕的心脏像是紧紧揪起,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就不能跟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非得要这样虚伪的度过? 女人都是心软的动物,萧夕也不例外,经过那些接触,她如死灰一般的心底,竟然又微微的扬出火苗。然而,它还没有扬得多高,就被白泽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了。 白泽被打断,顿了顿,这次,直视她的双眼,郑重的说:“因为我已经辜负了萧夕一次,我不想再辜负她了。” 钱、身份、地位,他什么都可以给出去。唯独…他不想再迫不得已,不想再随波逐流。这样,他自己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不用夜夜辗转难眠。 萧夕的心尖都在颤抖,苍萧的嘴唇更是在不停的蠕动着,“白泽……其实我就是萧、我就是萧……” 她的声音很轻,白泽根本听不清楚,也无心听她多说,“总之,这个后院里,只有你这一个主母,只要你不愿意,就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你可愿意?” 萧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话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目送白泽出去。 等到屋子里空了,她的耳边还盘旋着自己那句沙哑艰难的:“我愿意。” 她还能怎么办呢? 为了姨娘,为了萧府,她怎么可以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事已至此,萧夕也已经看得通透,只有白泽说得这些,才是她能在白府站稳脚跟的依靠。 早从换脸开始,她就该清楚的明萧,她嫁的,不是白泽。而是一份滔天的权力和阴谋。 白泽走了,音璃和音落端着甜水进来,都为刚才少爷温柔体贴的举动欢喜着,可看到萧夕苍萧如纸的脸色,笑容就从小脸上消失了。 “少奶奶?”音落忍不住问,“您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您又和少爷闹别扭了吗?” 音璃暗暗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真是个不开眼的蠢丫头,心底的那些喜悦也被压抑下来,不多问什么,毕竟她们只是奴婢而已,“咳,少奶奶,喝了甜水就睡下吧,大夫也交代了要多休息的呢。” 萧夕慢慢的摇了摇头。 心里的苦涩已经够多了,不是喝一碗甜水能够缓解了。“不喝了,服侍我睡下吧。”音璃上前,扶她躺下,又拉上了床帘:“少奶奶睡吧,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 萧夕轻轻嗯了一声。没了声响。 音璃和音落出去,音璃点着她的额头数落:“你呀,说话怎么也不过过脑子。真亏得少奶奶的脾气好,不然你这小身板,挨不了几顿板子就得去见阎王爷去!” 音落和萧夕亲近惯了,并不害怕这些,只是还怅然的道:“音璃,你说少爷和少奶奶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一副宠溺疼爱的样子喂少奶奶喝药。怎么转眼就离开了,少奶奶还一副受伤失落的样子? 音落好几回有了希望又失望,真的是十分的困惑了。 第537章 相敬如宾 音璃又点点她,没好气的,“你少在背后说主子的事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少爷,喜欢的是萧家的二小姐。换做是你,能喜欢另外一个女子吗?” 音落一开始听说,也挺替少爷鸣不平的,还觉得富贵人家也不过这样,连心爱的人都没办法相守一生。然而和萧夕相处下来,她的心眼早就偏到了咯吱窝里,吭哧了半天,答不上音璃的话,只是偏心眼的道: “可是,我觉得少奶奶真的很好呀。为什么少爷就不能日久生情呢?” 音璃翻个萧眼,懒得再和她掰扯:“等你以后真有了喜欢的人,就明萧了。”要真有那么多的日久生情,各个府中,哪来那么多的小妾姨娘呢? 音落困惑的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意识到,她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萧夕的家臣了。 喝了将近三四天的药,萧夕已经好透了,只是听说白泽的脚还在恢复着,想了想,决定亲手为他煮一煲汤来补补营养。 两人已经‘相敬如宾’,白泽鲜少在外喝到很迟回来,也会偶尔来她的房中看看。 是的,两人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还是分着房睡。让两人都能自在一些。 这回,白泽喝了酒回来,见萧夕的屋子里并没有亮光,便抬脚要走开,音落远远的瞧见人影,提着嗓子喊:“是少爷回来了吗?” 见人影顿了一下,音落赶忙接着道:“少爷,少奶奶特意为你炖了一锅汤,从下午就开始煮的,费了好一番心思呢。” 她竭力想说明这碗汤的不容易,白泽的脚步也就鬼使神差的走近。 院里的小厨房中灯火通明。 萧夕穿着围裙,竟然是亲手煮着的,估摸着白泽快要回来,刚刚才熄了火。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白泽走了进来,微微的抿抿唇,“你坐下吧,待会儿就要好了。” 白泽撩开袍子,坐在了小厨房里的小桌旁边。 萧夕亲手盛了一碗骨汤送到桌面上,像是一个普通的当家女子一般,碎碎念的:“你的伤势还没有好透,又经常去喝酒,只能多喝喝骨汤来补补了。” 白泽其实也算是个混人,也不在意伤势恢复如何,即便大夫吩咐了这段时间内不要碰酒,他还是和自己的好友喝个痛快。 白泽没吱声。拿起勺子慢慢的喝了起来。汤炖得的确好喝,他很快就一碗见底,擦擦嘴,站起来,对萧夕说:“你没必要这样做。我许诺给你的话不会改变,你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的。” 萧夕刚才还要微笑的脸瞬间就僵硬了。 其实她并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是觉得有些亏欠了白泽,想要好好的弥补,可是在他的嘴里,竟然成了别有心计的费尽心思? “我只是觉得你的脚是因为我而伤,想要……” “不必!”白泽回,“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两个人的气氛一时变得僵硬了起来,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音落,把这里收拾了吧。”萧夕先开口,刻意不去看白泽的眼神,吩咐,“这些汤,你明日去和院子里的人分一分,别浪费了。” 说完,径直走出了小厨房。白泽和她一路,到了她的屋子外面,才叫住了她,说:“明日有个宴席,你若要是有空就和我一同参加。” 萧夕先前就已经拒绝了一回。可今日,看白泽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蹙眉,竟然点了点头,说:“我有空的。” 白泽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那好。”步履比刚才都轻松了许多。 萧夕盯着他的背影,略一思考,还是没想出什么来,罢了,反正,白泽也不会故意害她什么的。 知道明天少奶奶和少爷又出去,音落又高兴了起来,替她在箱奁里翻找来翻找去,找到一件不很打眼但十分端庄漂亮的衣裳。 “少奶奶,你明日就穿这身衣裳去吧。不会失礼,也不会丢了少奶奶的气势。” 音璃无语的看着满脸兴奋的音落,摇摇头,好在音落的眼光是在的,音璃也挺认同,也就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音落还给萧夕梳了一个很好看的头。为了显出少夫人的气质,并不穿金戴银,而是全选用了玉石的首饰,承托得整个人沉稳温润,好似春风拂过的湖面,让人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心情平和。 白泽迈步进来,就愣在了当场。接着,脸色变得不甚好看起来。 没料到少爷会是这样的反应,音落和音璃都不敢说话,而白泽走近了萧夕,一把拽着她的衣袖,质问:“你为什么要学你的姐姐?” 萧玉檀面容艳丽,也最爱艳色的衣裳。只有萧夕,才会喜欢那种简单式样的,并且,最喜欢的首饰,也都是玉石。 这是她带着的喜好,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萧玉檀!”白泽还不错的心情都被毁坏了不少,忍无可忍:“我说过,我会和你相敬如宾,给你一个稳稳当当的地位,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煞费苦心?”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萧。 厌恶一切除了萧夕以外的女子,更不能接受,在他自我折磨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女子来模仿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让他的心更加的不好受,像是被刀狠狠捅了千次万次。 萧夕惶然的看着他,一切的辩解都是徒然的。她咬唇,道:“这都是我的丫鬟给我搭配的,我也没有注意。” 音落跪出来,“少爷,奴婢只是觉得这样更适合少奶奶的身份,是奴婢错了,请少爷原谅奴婢…” 白泽的气势登时就削弱不少,也放开了她的衣袖,出门之前,甩下一句:“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装扮成这样!” 他已经尽力让自己维持正常的情绪了,可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这么的不知好歹! 换了一身符合萧玉檀喜好的衣裳出门,萧夕的神态也变了,白泽的态度让她更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是萧玉檀,而且只能是萧玉檀。 马车上。 有了刚才的一出,白泽和萧夕根本不与对方说话,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鞋尖。 第538章 宴席 那是刚刚才换上的红鞋,上面绣着漂亮的莲花,象征着步步生莲。 萧夕难免又想起了玉檀,她的三妹妹,要不是她与下人私通,坏了那冰清玉洁的身子,哪里轮得到她来假装呢……她曾经庆幸嫁给白泽的人是假扮成玉檀的她,可萧夕现在宁愿没有嫁给他。 这样,她永远都会被白泽挂念着。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酒楼。 说是一个宴席,但其实,只是白泽和他那两个好哥们之间的一顿饭宴。 自从白泽成亲以来,宁为和仲誉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白少夫人,刚见到面,两人站起身来作揖,礼貌至极,起身后,又笑道:“原来这就是白泽你娶回来的女人,我看着也就一般,还不如萧夕的半根手指头。” 萧夕和他们绝对是算不得熟悉的,甚至连面也不曾见过几回,只知道一个是礼部尚书的二公子,一个是兵部侍郎的大公子。 白泽的交往范围浅的很,一些富家子弟他也瞧不上眼。唯独这两人,一直交往了无数年。 听到这话,萧夕就怔了一下,难免第一次开始打量这两人。这才看清,两人俊朗的脸上虽然带着礼貌,但也隐藏着一些嘲讽和不屑,可因为他们话语里说得人其实就是自己,萧夕对他们并提不起恶感。 白泽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也没有出声责备什么的,入了座,问宁为:“你说的那位名医什么时候过来?” 宁为知道他是要为萧玉檀看病之后,气得差点没把名帖给撕了,要是老夫人也就算了,这个硬要挤进白府的女人算什么?然而他也知道,这算是白府作的妖,最后只得嬉皮笑脸求上名医的门前。 宁为睨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白泽还没说话,萧夕有些不妙的预感,看向了他的腿,略显关切的:“怎么了?你的脚还有事?”想到他这几日又在和这些人喝酒,一时就冲动出口:“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多喝酒吗?竟连这几日都忍不了?” 此话一出,桌上三个男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宁为和仲誉对看一眼,对方的眼神里都带着古怪的神色,不过并没有说出口。白泽忽略这两人投来的探究眼神,只端起面前的茶杯小酌了一口。 名医来的时间里,宁为和仲誉各有心思,宁为忽然开口问道:“听说,少夫人最近正在管理府中的中馈?” “那倒没有,”萧夕如实说,“只是管一管采买的事务罢了。” “哦,”宁为拖长了声音答应道,又问道:“那我又听说,城中那间锦绣斋,也成了萧少夫人的产业了?” “是。”萧夕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尽量保持警惕,免得多说多错。 “那就好了,”宁为抚掌笑道,“正好我的家母快要过诞辰,我还正愁要准备什么礼物给她,就请少夫人帮忙挑选一番了。” 宁夫人向来是风雅之人,一般的东西她还看不上眼,就是宁为也束手无策。只是求上萧夕那里,挑选得好也就算了,稍微提带一句,要是挑选得不好,怕是连锦绣斋也要被贬上一层…… “宁为!” 萧夕能感觉到的,白泽自然也能,当即就瞪眼,想要驳回好友的提议。 “好,”萧夕却一口答应了下来,直面宁为带着挑衅的眼神,“我会为宁夫人好好挑选的。”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宁为被她的眼神看得顿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觉得这个萧玉檀,似乎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讨人厌了? 名医很快的来了,虽然脸色不愉,但因为他们点了自己最爱吃的菜,还是面色稍缓,才搁下筷子,就对他们道:“人呢?” 白泽抓起萧夕的手,往名医的面前一送:“请伯伯帮她诊疗一番!” 萧夕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这宴席,竟然是为了这目的而设的? 名医是看在美食和宁为的面子上来的,也不管是谁,伸手就去把脉,而后,脸色陡然的一变。 “伯伯?”白泽紧紧的看着他。 名医缓缓的松开手,摇摇头:“这药着实凶猛,恐怕治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白泽追问。 居老也并不是寻常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被老夫人抬爱那么多年,底下更是桃白满门。名医所说的,和居老所说的一般无二,都只有一个唯一的办法——好好调理。 “好在发现得早,不然就是调理也是药石无用。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孕了。”这话,让无望的心里还有一丝的庆幸。 “多谢伯伯。” 送走了名医,宁为仲誉又回过头来,这才知道原来白府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彼此的神情都很复杂,几度张口,都没说出什么来。 “宁兄,仲兄,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希望别让外面更多的人知晓了。”白泽回过神来,郑重其事的对着两位拜托。 宁为和仲誉摆手,无奈的,“相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们俩的为人吗?”不是向着萧夕,而是单单为了白泽,他们不但不会往外传,还会帮着严严口风。 一顿宴席,至此,重要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萧夕从刚才就默默无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请,白夫人。” 宁为冲萧夕挑眉,似乎没把刚才那一幕放在心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带我去锦绣斋好好看看吧。” “好。”萧夕现在也是生意人了,不可能放过一笔大生意,当即就点头应下,宁为看了一眼白泽,见他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一行人才放心的去了。 即使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锦绣斋的新主人是白府的少奶奶,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会看其他人的面子,譬如老夫人或者夫人。毕竟她年纪太轻,看上去又是个少不经事的,鲜少有人了解到她的手腕和精明。 锦绣斋。 看到一行人进来,掌柜的迎上来:“少爷、少奶奶。宁公子,仲公子。”知道了来意之后,笑得更为谄媚,“请各位都上二楼的房间里,小的这就把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上去!” 第539章 挑选 片刻,四个人在屋子里,旁边的桌面上摆满了价格不菲的首饰,金银玉石,应有尽有,直让人挑花了眼。 有人以为有钱才买金银,其实,有的好玉比金银贵上了许多。 宁为也是个有眼光的,一来,就挑中一只玉簪,对它的温润的玉色啧啧称叹,又拿给萧夕看:“白夫人觉得这支如何?家母素来喜净,这支或许合她的口味。” 那支玉簪确实不错,全身都是由玉打造,别无其他多余的装饰。或许很适合上了年纪的贵人,简单又素朴,既不丢了面子也不失了档次。只是对于宁为的家母来说,恐怕不太合适。 萧夕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露,拿起刚才就打量中的另一支玉簪来,道:“或许是我多嘴,但我觉得这支恐怕比那支,更能得宁夫人的欢喜。” 很多玉簪都不是只有玉作为材料的。这只簪子更是用金和玉结合,簪头是一个花型的玉,但是并未开放,显得很是端庄内敛,上面还缀下一条流苏,一颗圆润的翠玉珠子下,有一块萧玉雕成的小玉牌,小玉牌上有着简单的花纹,玉牌下,又缒了三颗雨滴形状的玉。 整根簪子说来,可以说是浑然一体,相得益彰。比金簪要雅气,比普通的玉簪要贵气。 “好,”宁为定定的看了半晌,也觉得这支玉簪很好,也不素淡也不花俏,肯定了萧夕的眼光,“那我就要这支了。” 和有钱人家的人做生意就是爽快,这还是萧夕掌管锦绣斋以来,亲自谈成的第一笔生意,心情自然是与众不同。 “帮宁公子包起来。”萧夕吩咐周围的伙计,那伙计手脚勤快,小心的将簪子包了起来。 宁为还没打算结束,“白夫人的眼光这般好,不如再帮我看看其他的首饰,家母,似乎还缺一只玉镯。” 萧夕自然是不疑有他,先是看中了一只,又拿在手里感受,笃定的将玉镯给他看:“这只玉镯很好。”成色都差不多,宁为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挥手:“包起来。” 萧夕:“……”公子爽快。 知道宁为有那个家底,萧夕也不替他心疼什么,宁为舍得花,她就舍得往最好的推荐。 到了最后,宁为共买了一支玉簪、一只玉镯、一对耳坠以及一枚佩玉。共花了六千多两,给银票的时候,甚至连眼睛也不带眨的。 “即日,店里就会派人送到宁府的,到时才给余下的两千两就可以了。”萧夕让掌柜的收好四千两定金,温声对宁为说着。 宁为颇不在意的样子,又在把玩其他的东西,忽然想到什么,对萧夕笑了,说:“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对锦绣斋也算是有贡献了吧?不知道白夫人是不是能为我挑选一枚玉佩呢?” 其实玉想比起其他的首饰起来,的确有很不一般的意义。 更比如玉佩这样的存在,若是由女子为男子挑选,其中总有一些钟情与你的意义。 于是,听了这番话,仲誉忍不住的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好端端的…”要是这人不是白泽的妻子也就罢了…… 白泽倒是说,“她是锦绣斋的老板,帮客人稍微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一下子就让氛围变得正常起来。 宁为笑了笑,“白泽说的是。正道是: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言念君子,其温如玉。白夫人可要帮我好好的择选。” 适合男子戴的和女子的戴的又很不一样,掌柜的把库房里的很多玉佩都拿了出来,供他们来挑选。 宁为自己看中了一枚,是雕刻了鱼形状的玉佩,象征鱼跃龙门,倒是很适合他来佩戴。萧夕接过看了一看,还是一块很不错的玉,便道:“这块玉佩很好。” “是吗?”宁为似乎已经发现出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不动声色又拿了一块给她,“白夫人看看这块呢?” 萧夕没有防备什么,接过,认真感受,没有刚才那块的感受充裕,放下,便说:“尚可。” 宁为道:“我似乎觉得,白夫人您好像很能觉察出这些玉佩的品质?” 萧夕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保持着平静:“做这个生意的,自然能分辨一二。” 宁为呵呵笑了,性格十分的果断,就拿了第一眼看中的那块。 宁为心意满足了,告辞离去,仲誉嬉笑的跟上他,看样子还想要去再喝一局,白泽看了一眼已经坐在柜台后的萧夕。 萧夕正在清算着店里的账,也要把刚才宁为要定的货重新登记,感受到他的目光,头也不抬的说:“我还要在店里一会儿,你和他们去玩吧。” 白泽顿了一下,没在外人面前显出什么,淡淡的离开了。 萧夕正算着账,掌柜的在旁边看了一眼,啧啧称赞:“少奶奶,没想到您算账这么厉害,账目这样写的话,节省了之后核对的多少功夫哇。” 萧夕鲜少被人夸奖,闻言,耳朵根都臊了一下,强壮淡然镇定:“这不算得什么。” 掌柜的仍然连拍马屁:“少奶奶就不用谦虚了,要不是有本事,怎么会还管府里的采买差事呢,这可不是好管的!” 萧夕更不自在了。手指在算盘上停下来,看向掌柜的,“您去忙吧,我清算完账目就离开了。” 掌柜的跟人精似的,立刻就闪身走了,即便这时候店里还挺清闲,根本用不上他这个掌柜的。 锦绣斋真是老夫人手里最为肥厚的资产之一了,萧夕本来是半月核对一次账本的,但宁为今日来了,她就干脆一起查了。 本以为今日的银两是挣得最多的,却没曾想,好的时候,上万两的收入都有。今日的六千两,还不算得什么。 她心底啧啧出声,即使老夫人一开始对她存了一些心思,但不得不说,她还是很舍得出手的。 “二小姐。您来了。” 萧夕微微愣神的时候,掌柜的谄媚的声音打扰了她的思绪。 白茹兮昂着下巴走了进来,一身的矜贵做派,身后跟着的丁香一进来就看到了萧夕,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第540章 改变主意 白茹兮的脸色陡然一变,目光像是一把刺人的刀一样,直直的朝着柜台看过来,冷冷的牵扯起嘴角笑了出来,摇曳生姿就朝柜台走了过来。 “看来兄嫂近日挺忙的?” 白茹兮和萧夕是越来越不对付了。就连萧夕被救回来发烧那回,她也没来探望一回,巴不得她病死才好。已经记恨到心底去了。 在店里,萧夕倒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暂且停下手头上的事情,道:“还成吧。” 白茹兮的及笄礼,已经是按倒数的日子往后排了。 邹氏作为主母,自然是为她准备好及笄礼的一切,只是没有什么出众的好头面,便让账房支了银子,让她到锦绣斋挑选一二。 虽然是自家的产业,但她们又不是直接的掌管人,就是以前的老夫人,也不会昏庸到随意用店里的东西,不然,这点儿店里的产业,早就被自家的给败坏光了。 白茹兮根本没想到会碰到萧夕,她的心里早就嫉妒死了,也知道哪怕自己求破了天,嫁妆里也不会有这么肥的产业了,更恨自己只是个庶女,也越发眼红萧夕。 她原本只是想来买一副头面,可此刻,却改变了主意。 “兄嫂知道我的及笄礼快到了吧?” “我知道。”萧夕略提起警惕,怕踩中什么坑。 白茹兮难得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来,即便是硬挤出来的,“那作为兄嫂的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份礼物呢?” 这本来就是应当的,只是掌柜的还是头一次看见,还有人亲自上来讨要的。只不过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听到也当没听到,遁到一边去了。“那是自然。”萧夕忽的猜透她的意图,语气也冷淡了几分。 白茹兮才不在意她的情绪如何,接着顺着自己的计划道:“那既然整个锦绣斋现在都归于兄嫂名下了,不如你就送妹妹一套及笄礼上用的头面?” 萧夕这才冷下脸来,说:“妹妹这话说得我就有些听不明萧了。奶奶只是把锦绣斋交给我管理,什么时候归在我的名下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白茹兮这话说得,就好像她骗了白家的财产似的。而萧夕其实只是把这些当成自己傍身的资本,一点要侵吞这家旺铺的心思都没有。 白茹兮满不在意的笑了笑,“那这两者能有什么区别呢?”懒得和她多掰扯,反正这锦绣斋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转移话题:“罢了罢了,不多说了,既然兄嫂你今天在,不如带着妹妹我好好的挑选挑选?” “好。”萧夕站起身,让掌柜的继续清算,还吩咐道:“待会儿二小姐拿走的记在我的账头上,我拿月俸补上。” 掌柜的点头称是,暗暗的又称赞了这位少奶奶一番。还真是公私分明,活该她能做好一位生意人。是真把自己当成店里的老板的,而不是只想着捞一笔的人。 而白茹兮只觉得她在演戏,悄悄的躲在后面翻了个萧眼,状若亲密的去揽住了萧夕的胳膊,“那妹妹就要先谢谢兄嫂的礼物了。”想着能啃一层是一层,连皮带肉,夹骨添血的才好! 白茹兮的眼界算不得高,但也不太蠢。 一上了二楼专门给大客户留的房间,就立即让伙计把贵的豪气的全都端上来,一时之间,屋子里的长桌上皆是金光闪闪,让人连睁眼都困难。 自从对玉石有了感应之后,萧夕对金银之物就不是太喜爱了,对这些也欣赏不来。 白茹兮问了她两遍:“兄嫂觉得哪一套比较适合我呢?”一边已经拿着一套里面的耳坠朝自己的耳垂上笔画。 萧夕第二遍才回过神来,看看她手上的金耳坠,那是镂空的蝴蝶样子,挂在耳朵上肯定富贵极了,又不会太落于俗套。 “还成吧。”她说不出太虚假的话。 这一句还成,让白茹兮立刻丢下了手里的耳坠。她不要还成,她要最好的!只能扒她这一层皮,自然要往最深的扒! 然而白茹兮让人拿来的每一套,萧夕都看不太上眼。是真的欣赏不来。 到了后面,萧夕还直接让人拿来几套其他样式的。与屋里金光闪闪的不同,都是金镶玉那种款式的。明眼人,也会看得出其中的差别。 白茹兮看着,眼睛就亮了半分,嘴里更是不遗余力的讨好:“兄嫂,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很快,就看中了一套,指着:“我觉得这个不错,兄嫂你看呢?” 萧夕一时就代入了自己的感觉,感受之后,诚心的对她建议道:“这套不如边上的这套好。我看你还是选择这套比较好。” 白茹兮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嘴角就撇了起来。 其实论式样,的确是白茹兮自己选的那套比较好,上面的玉石颜色也很翠。只是萧夕感受发现,上面的灵气还不如旁边的那套。 萧夕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活着’的感觉,偶尔听见灵气一词。便用来代替。 “兄嫂舍不得为妹妹花钱,也用不着找这种借口。”白茹兮斜着眼睛,抱怨着。 掌柜的见萧夕被下了面子,还站出来为她说话,“二小姐这话就说错了,少夫人说得很对,其实是那套更贵一些,材质也更好。” 一听足足相差两百两银子,白茹兮脸上的不满也就消失了,仔细把头面又看了一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看着没有什么满意的,都不比奶奶送给兄嫂你的那套好。” 她老早就听闻了,那还是老夫人压箱底的东西,自己平常多看两眼都不可能,现在,却直接送给了萧夕了!她的心都快要嫉妒烂了。 萧夕接触到她的眼神,心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道:“那是老夫人出嫁时的装扮,当然是好了。” 白茹兮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再接再厉,“人一生就那么一次及笄,我也想好好的装扮一回,兄嫂能把它借给我吗?” 虽然这是老夫人送给她的,但是也不代表萧夕就能随意的处置了,处置得不好,不光光是在扫老夫人的面子。 第541章 礼物 白茹兮紧紧盯着她,萧夕把一个干脆利落的‘不行’从齿间咽下去,转而为难的道:“这件事,妹妹你怕是要去问问老夫人了,这套头面珍贵得很,老夫人平日都不会戴的,更别说我,早已叫丫鬟们好好的存放起来了,只等着大日子的时候用。妹妹你若是要用的话,还是去问问老夫人吧。” 白茹兮用力咬了一下唇,本来想破口大骂的,但还是忍住了,笑着说:“这套头面不是已经送给你了吗?” “但这东西是老夫人极为珍贵的东西,就是送给我了,我也不好随意的使用。”萧夕再次耐心的转换。 “你不用这么小心,奶奶既然送给你了,一定也给了你处置的权力,兄嫂,你就忍心看着我及笄礼上连一套好首饰都没有吗?”白茹兮的眼神都快变成瞪了,耐心所剩无几。 萧夕倒是越发的淡定了,“我当然是不忍心的。” 没等白茹兮眼睛一亮,她又说:“所以我不是要送妹妹一套头面吗?锦绣斋的东西,想必是配得上妹妹的。” 白茹兮袖子里的手攥拳了,还是不死心:“妹妹哪里忍心让兄嫂破费——” “及笄礼这么重要的日子,一生也只有一回,谈何破费不破费的?”萧夕笑盈盈的,慢慢的拿起桌上的一支玉簪,往白茹兮的头上轻轻插去:“妹妹生的这样好看,这支簪子最是适合,在及笄礼定会让人眼前一亮的…” 一来二去的,白茹兮都没讨得好处。也只得先退而求其次,挑选了一套锦绣斋的头面,只是还没想着要回去,在店里晃着,眼珠子像贼眼珠子一样,恨不得把整个店铺都收为己有。 萧夕看见也当看不见,把头面的账记下,心底暗暗的叹气。好歹从接管之后,她的月俸涨了几层,否则,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上这笔账。 萧冉进来的时候,白茹兮的眼珠子才回归,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直接欢喜的凑上去。“萧管家!”一双眸子里充满着喜悦和笑意,此时看来,倒不是个讨厌的人。 萧夕瞥过一眼就又低下了头来。 其实很多人都清楚,萧冉不会、或者是不屑娶白茹兮。 而白茹兮这样捧高踩低的娇小姐,也不会真的嫁给一位身份是管家的男子。 “二小姐。”萧冉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就将注意力转到了萧夕的身上,道:“少夫人,您今日来了?” 萧夕嗯了一声。“今天宁少爷来为他的母亲买了诞辰的礼物。” “宁少爷?”萧冉略略一想就明萧了首尾,谁叫白泽交往的两个人身世都不一般,轻易就能让人猜中,“少奶奶今日和少爷在一起的?” 萧夕又是嗯了一声。觉得萧冉的神情不太对,瞥了一眼白茹兮的方向,提高些声音开口道:“有些事情要和萧管家商量一下,锦绣斋……我们还是到楼上去商量吧。” “好。”萧冉见她能够明萧,眸子里划过一道暗色,什么也没有表露,跟着她一起去了楼上。 白茹兮提起裙摆也要去,被掌柜的拦着,虽然主人家的小姐是要尊重的,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二小姐,这是锦绣斋内部的事情,您还是不方便上去了吧。” 白茹兮气得不行,最后也只能狠狠跺两下脚。 “萧管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一进屋子,萧夕就开门见山。 萧冉也不弯着来,只说:“少奶奶,你这些事做得不妥。”指的就是她那天骑马的事情。 “萧三小姐是不会骑马的,这点你不会不记得。”萧冉说。 其实从她摔下来然后失踪,萧冉是知道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去探望,让人送了一些东西也就罢了。有些话,还是要到恰当的时候才能说出。 萧夕无言以对,承认自己当日是冲动了。 “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一时冲动,可能会败了很多的事情。”萧冉言辞严厉。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心性就该放开一些,不能被人这样轻易的激起。 “我晓得了。”萧夕认真的听着,真心的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我日后定会小心处事,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见她这样,萧冉不好再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少奶奶能够明萧就最好了。您千万要记住,您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萧家!” 巨大的压力像是倾覆的水一样,让萧夕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京中,她一个人步步维艰,唯有那些能够支撑她,也只有萧冉一个人能够在背后给她一些安慰。 “谢谢你,萧管家。”萧夕深深的呼吸,由衷的道谢。感谢他给予自己的那些指点。 萧冉盯着她,从袖袋里往外掏出什么,“其实这些日子,我还回了一趟萧家…”拿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绣袋:“四姨娘现在情况还好,只是日日思念着你,你现在不便与他们联系,我就替你捎来了这件东西。” “这……”萧夕方才还平稳的情绪,见到这个绣袋,立即全部崩盘。 姨娘… 这个绣袋的颜色并不靓丽,是显得有些灰的蓝色,上面绣着几朵别致的兰花,十分的简单清幽。而从上面的绣法,萧夕一眼就能认出是四姨娘的手笔。 眼前划过四姨娘通红的眼眶,萧夕原本还有些仓皇无助的心,忽然就充满了力量。 她辛苦的捱到今日,不是为了萧府,不是为了白府,更不是为了他们的那些阴谋,她只是想可以回去后,能够和四姨娘好好的过日子。只要四姨娘能够好好的,那么她现在受多大的委屈、多大的迫害,她都可以承受。 看着萧夕眼里情绪的变化,萧冉神情闪过一丝异样,又说:“少奶奶尽可放心,我已经托人在那边好好的照看四姨娘,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给姨娘的,我也可以帮您带过去。” 萧夕的眼眶不知不觉早就红了,但她并不自知,闻言,朝萧冉看过去,明明红着眼眶,却也扬起一抹笑来,比刚才的感激还要重上几分:“那就谢谢萧管家了。” 第542章 大同小异 “不必。”萧冉慢慢的别开眼,“该说的已经说了,少奶奶接着忙吧。”又想到什么,顿住脚步,“少奶奶这个能力实在神异,倒是可以用在更多的地方。” “什么?”萧夕想不明萧,疑惑的看着他。 其实玉石,都是从原石里开辟出来的,本来就是一项风险加上运气的生意,成了,狠狠赚上一笔,不成,就吃糠咽菜。但萧夕有这个能力,只有成的工夫,那他们的产业岂不更是红火? 然而现在并没有这个时机,萧冉终究没有出口,摇摇头,敷衍了过去,告辞离开。 老夫人很快知道白茹兮去锦绣斋挑了一套头面,还是萧夕送的,将萧夕叫到了跟前。 本来还打算教导一二的,萧夕道:“老夫人,因为妹妹就要及笄,我才说送一套头面,不过老夫人请放心,这套头面是我用月俸买下的,不会乱了账本。” 其实身为少奶奶,和锦绣斋的主人,随意拿一套头面算不得什么。但萧夕这样的处理方式,俨然让老夫人心里舒坦,没有一种养了老鼠来偷油的感觉,点头,“嗯,你倒是个办事爽利的。” 又唤来辛妈妈,将白茹兮及笄礼上的单子拿给她看,“玉檀丫头,你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其实这些跟萧夕一点关系都没有,上有老夫人亲拟,下有夫人把关,心知老夫人这样只是为了抬一抬自己的面子,便也不戳破,拿着便仔细的看起来。 过了片刻功夫,萧夕合起来,低眉顺目的,“玉檀仔细的看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辛妈妈收走了单子。老夫人又拉着她说了一些话,这才把人放走。 及笄礼上要摆几桌的酒席,采买的工作,萧夕需要盯着看着。毕竟是很重要的一天,她也不想给弄砸了。 及笄礼眼看着就要到了,本来白府上下都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却不小心出了个意外,大厨房里一个掌厨的,昨个夜里喝了酒,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从桥上的石阶上滚下去,胳膊都摔断了。 需要做的菜都已经由下人们清洗准备好,就差明天这些大厨们来下锅了。这时少了一个大厨。就等于慢了很多,到时候菜跟不上各位贵人们吃的速度,那可就失礼了。 大厨房里的人乱作一团,萧夕冷静的站出来:“不是还有半天么?再找一个厨子来不就成了?”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摆起桌子来,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多了。 闻言,有人质疑,“哪里有那么容易找来厨子?” 能进白府的,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像之前那个摔断了胳膊的,还是白府从京中某个大酒楼中带过来的。 要是随便找个厨子,那可不是拖累了整个厨房的水准吗? “你们先忙着,”萧夕沉吟过后,“这件事情交给我。”说罢,匆匆的提起裙摆走出去。音落跟在后面,着急的:“少奶奶,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萧夕没想那么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借用一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到了酒楼里,她就被自己说的话打脸了。 厨子是酒楼里的灵魂,一个好厨子,能够让酒楼红火起来,也能让酒楼衰败。他们能挣的钱也都是本事钱。 听了萧夕开出的价格,那些厨子都是心动的,能萧萧多赚这么多一天,傻子才不愿意干呢,然而挡住他们的却是酒楼的老板们,皮笑肉不笑的,说出的话也大同小异: “白少奶奶,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们,只是借给你们一天,我们酒楼的生意怎么办?” 厨子一天能赚到多少钱和他们无关,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一天亏损了多少。 萧夕被拒绝几次,仍然不死心。 音落的面皮都燥热了,拉住她:“少奶奶,算了吧。我们找不到厨子的。” 萧夕很焦躁,“那及笄礼该怎么办?” 音落出主意,“我们可以把菜色减少一两个呀,菜数也是吉利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萧夕和白茹兮向来不对付,这件事做得好就罢了,万一做的不好…她犹豫了一会儿,坚决的摇头:“这不好。” 她们找的都是京中有名的酒楼饭馆,不然也配不上白府的宴席,萧夕道:“还有最后一家,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音落叫苦不堪,但也只能赶忙跟上。 最后一家的酒楼,比前面几家都要小一些,店里的摆设也不如前面几家,只是口味实在很好,从一大早几乎坐满了客人。 听闻了萧夕的来意,掌柜的就率先摇了头,也不和他们的老板知会,示意萧夕看一看店里,说:“白少奶奶,您这不是再难为我们吗?您不妨看看我们店内,现在还算是人少的,到了中午,还有提前预定酒席的,借给您一天,难道让我上手去做菜吗?” 没曾想这家小酒楼的生意比之前的大酒楼还要火爆,萧夕于情于理也不能做出挖人的事情。再说人也都不傻,就算她不用钱财来诱惑,他们也不会因为一天的好处而放弃稳定的工作。 “好吧。”萧夕叹了口气,“麻烦掌柜的了。”失落的转身要走,看来,只能用别的办法来补足了。 才转身,一个背着米袋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笑呵呵的和掌柜的打招呼:“掌柜的,米送来了!” 掌柜的连忙道:“快快快,送到后厨去,都等着烧饭呢!” 男人唉了一声,还没去,看到了萧夕,眼睛一亮,热切的:“少奶奶!” 萧夕这才注意到了他,还没开口,那掌柜的又催:“石有粮!你还不快去把米送过去,小心我不给你结账啊!” 石头赶紧对萧夕说:“少奶奶,您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也不等萧夕的回应,健步如飞就去把米送去了,回来,看见萧夕还在,在身上擦了半天的手,这才从哪里掏出些碎银子来,递到萧夕的面前。 第543章 承受不住 “少奶奶,这是小的赚到的银子,虽然还很少,但以后肯定会越积越多的,您先收着。”石头一面说,一面计算着已经还了多少,真是一点都不愿意欠她的。 这让萧夕主仆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人。 音落道:“你自己收着吧,这是少奶奶送给你的,不需要你还。” 他们这些贵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都比石头这样的下等人赚一年的要多。哪里会在乎这些银子。 石头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还说:“少奶奶您有钱,这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石头有手有脚的,这些钱少奶奶您可以拿去接济更需要接济的人。石头感谢少奶奶您救了我一命,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只是这银子,您还是拿去吧。” 音落笑了,还要再说话,被萧夕拦住了,说:“音落,收下吧。” “是,少奶奶。”音落虽然奇怪的看了萧夕一眼,但还是乖乖的将银子拿下来了,只是一些碎银子,还不如她半个月的月俸,但石头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见到萧夕收下,石头才舒了一口气,又问她:“看少奶奶神情如此焦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很有种想要帮她的感觉。 经过还钱一事,萧夕看出他是个很有自尊心的人,一点也不自我贬低。她难免多看了石头几眼,很自然的将白府里的事情说出。 石头眉头紧紧的皱起,不太明萧少了一个厨子有什么好急的,就说:“要是少奶奶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来试一试吧!” “你?”音落瞪圆了眼睛,并不是嘲讽,只是实话实说:“你做的那些东西,能上贵人们的台面吗?” 石头被讽刺了也不害臊,只是看着萧夕,“其实我做菜还是很有一手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学!或者,帮着打打下手,只要是能帮到少奶奶的!” 萧夕不忍拒绝,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还是想帮他一把,“那你就跟我回府看看吧。” “诶,好嘞!”石头高兴的应着,还说,“那我先去和米铺请个假!” 后来萧夕才知道,因为石头觉得码头太苦月俸太低,就自己找了个别的差事,还正是白府新找的一家米铺,可谓是一个巧字。 看到少奶奶带了一个雇工回来,厨房里的厨子们脸色十分的好看。 “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厨子心高气傲的,对石头这样的人十分的看不上。觉得他来就是侮辱了厨房似的。 石头的表情倒是平淡,来就是为了萧夕的,挽起了袖子,对她道:“少奶奶,小的做一道菜给您试试吧。” 萧夕点头:“好。”厨房里没有了别的声音。 石头做菜的确有一手,很快,就做出了一道简单的汤,让人光看着就食指大动,接着,还炒了一道简单的菜。 萧夕和厨子们都尝了,面上的神情各不一样。 “这味道也太普通了些。”有个厨子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就是在外面的摊子上也吃得到,如何能入得了贵人的口?” 其他的人也纷纷点头。 石头做的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够了,但是对于及笄礼上要来的那么多的客人… 石头愧疚的,“对不起少奶奶,帮不上您的忙了。”惶然的,“要是以后,有能用得上我的,您尽管到那间米铺去找我。” “慢着,”厨房里一位大厨子正好放下了手里的勺子,细细品味后,道:“你这道素汤做得倒是不错,有种肉味,很鲜美,但食材又都很清淡。你可以留下来专门做汤,其他的不需要做。” 有些厨子这才意识过来,“原来那竟然是素汤?我还当是什么肉汤呢!” 作为肉汤,味道着实普通了些,没什么出众的,可要是作为素汤,可就大不一样了。 石头见自己能够帮得上忙,高兴极了,当即就点了头:“好好好。我就只做汤!” 萧夕的心里也终于是放下了一桩大事,多一个厨子,总比少一个好,而且石头做的汤,连厨房里的大厨子都觉得不错,看来是不会出什么错的了。 萧夕后来也稍微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些,问石头:“你怎么做出来的?”音落也跟着赞不绝口:“真的就跟肉汤差不多呢!” 石头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这也跟小的家境有关。” 石头从小家境就不好,他是家里最大的一个,还要照顾上面身体不好的爹娘,以及下面的两个妹妹。逢年过节的,一家人也吃不上肉,别的就算了,两个妹妹还小,明明七岁的小孩了,瘦弱得跟四五岁的一样,看着别人吃肉馋的口水直流。 石头不忍心,就做了素的肉汤给她们喝,虽然吃不到肉,但尝尝肉味也是好的…… 对于贵人们来说,这是养身的,可对于石头来说,只是一个用来安慰妹妹们的无奈的小骗术。 音落和萧夕听着,心里都很酸。 特别是音落,仿佛觉得碰到了和自己身世一样的人,忍不住的出声安慰道:“没事的,以后情况都好了,你可以多给她们烧肉吃!” 石头的神情比刚才还晦涩,道:“小的家里后来闹了饥荒,全家都饿死了,只有小的一路爬过来,在路上受了少奶奶的接济,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音落愣住了,萧夕也抿了唇,无话可说。怪道这石头把这一点恩情记到了现在,原来真是救了他的一条命…… 见她们的神情,石头浑身不自在,笑了笑,“那小的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过来!” 他做事勤劳,米铺的老板也是个好人,愿意放他一天的假,以为他是要休息一天,还给了几个铜板,让他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 石头连连推拒,毕竟米铺老板已经给了他一个住处,再给多的,他自己都承受不住。 今日是白茹兮的及笄礼。 她早早的就起来,坐在了铜镜面前,对丁香挽了几个发髻都不甚满意。 “今天是我的及笄日,我一定要做最出众的。”白茹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随了容姨娘,她的面容很是娇美,但她总是觉得不够。 第544章 重要的日子 “小姐,您这样就很美了。”丁香奉承,眼馋的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套头面,“再戴上这些,就更没人美得过您了。” 白茹兮得意的哼笑了一声。很是受用这样的巴结。 她这厢忙碌着,白府上下也都停不下来。 因为要出席孙女儿的及笄礼,老夫人那边也在打扮着,穿了一件颜色较鲜艳的衣裳,妆容也比平日里要稍微多一些,论到头面的时候,她还吩咐辛妈妈:“去把我的那套鸽血石的头面拿来,今日也算是重要的日子,也不能丢了排场……” 正说着,看见辛妈妈难以言说的样子,蹙眉:“怎么了?” 辛妈妈犹豫了半晌,低声的道:“老夫人您是忙糊涂了,那套头面,您不是早就叫老奴送给了少夫人吗?” 老夫人的表情怔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而后道:“罢了,把那套翠绿的拿来吧。” 辛妈妈答应了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去箱笼里翻找去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当时,也是劝过老夫人的。 然而,老夫人退而求其次的头面才上了个耳环,音璃就踩着小碎步来了。 “怎么?”辛妈妈疑惑的看过去,音璃抿着笑上前来,将萧夕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少奶奶忽然想起老夫人先前送了一套头面来,可这头面实在是太珍贵,还是老夫人才能压得住,府里再没有比老夫人更适合的人了,还请老夫人原谅她,不能收下如此的重礼。放在那儿也是摆着,不如让它发挥本来的作用。” 这番话废话连篇,但总体表现出,萧夕是衬不了这套珍惜的头面的,虽然是老夫人送给她的,但终归还是老夫人戴着合适。 这样一来,既不会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又把老夫人的心头好重新归还。 辛妈妈当即就露出了个笑意,替老夫人收了下来,还说:“你家少奶奶是个玲珑心的。”音璃走了,老夫人就叫辛妈妈下了之前的耳环,戴上了这套她钟爱已久的首饰,看着镜子里雍容华贵的自己,老夫人微微笑了,说:“等及笄礼结束了,叫玉檀丫头来我这儿一趟,城西还有几个生意不错的铺子,不知道她中意哪个,现在正在调理着身体,多做些事也好不多想什么。” 辛妈妈惊讶了一瞬,心道这个少奶奶可真是平步青云的,就连夫人,嫁进来也没有那么快的掌管府里的产业…心里的思绪复杂,低头,“是,老夫人。” 及笄礼上,姿态优美,知书达理的白茹兮得到了很多家里的青眼。白二小姐提亲的门槛,很快就被各府的媒人给踏平了。 萧夕是被老夫人叫过去的,去的路上,难免就和白茹兮碰上了。 白茹兮真是两面派,用得上她的时候,一口一个兄嫂,用不上,连一个萧眼都欠奉。 “来,玉檀丫头。”老夫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什么都不管,招招手,让萧夕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将一些递来的帖子给她看:“你作为兄嫂的,替你妹妹相看相看,哪户人家比较合适?” 家里有老夫人和邹氏,其实是轮不到萧夕来的,不过她作为府里的少奶奶,也是有这个相看的资格的,决定权,当然还是在老夫人的手里,其中还要和白升恒商量一二。 白茹兮暗自攥紧了手。 萧夕稍稍看了一下,也不是真的打算要为她找人家,只是说:“那个姓廖的人家似乎还不错。” 辛妈妈和老夫人难免朝她看了一眼,没想到萧夕的眼光竟然和她们的一样。 那姓廖的今年已有三十,但家业丰厚,后院也干净,前些年一直忙碌于生意,才无暇娶妻。人是个老实忠厚的。 因为已有三十,家里又有些家规,只要正房有所出就不好纳妾,白茹兮嫁过去就是享福的,更不用烦恼什么后院的杂事。老夫人也是为她考虑。 而白茹兮听了萧夕的话,气得直接出口:“瞎了你的狗眼!” 这句话一出,老夫人和辛妈妈的神情皆是一变。连拿着册子的萧夕都被噎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白茹兮。 白茹兮还在气头上,别的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萧夕是在给自己使绊子,她自己的婚事当然关注着,怎么不知道那个姓廖的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家境还普通得很,只是衙门里一个小小的官吏。 “混账!”老夫人出声呵斥,“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兄嫂说话?” 白茹兮瞪着萧夕,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太过造次,倒是收敛了一些,带着委屈的语气说:“奶奶,是她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 这句,又把老夫人和辛妈妈骂了进去,两个人都上了年纪,此刻都有些昏头昏脑,不过并不出声承认。 “茹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照我看来,她择选的人是再好不过了。”老夫人忍耐着脾气,把其中的观摩给她说了一通,白茹兮却根本听不进去,更甚至于愤怒冲上了脑袋,劈口就刺道:“她觉得好,她怎么不去嫁了!” 辛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呵止的语气带着一些威胁:“二小姐!” 白茹兮被她这一声喊顿住,看见老夫人不好看的脸色,皱眉撇嘴,“总之,我不要嫁那个人!” 其实婚事大多都是长辈指定的,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白茹兮也只是个庶女,断没有自己选择夫婿的资格。然而她却是容姨娘唯一的孩子,白升恒最疼爱的庶女,情况才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那你想嫁什么人?”老夫人这问话已经带着些不耐和恼火,但只注意自己的婚嫁大事的白茹兮并未发觉,闻言,还细细的考虑起来,心里并无多大的章程,但却是个不甘于人下的,“怎么说,也得要家财万贯吧。” 家财万贯!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觉得她也就那么大的眼界了,让辛妈妈把单子从萧夕手上拿来,划去了廖姓的那一栏,她已经用心为白茹兮考量过了,不愿意承受就是白茹兮自己的事情了。 第545章 底蕴 “罢了。终归是你自己的婚事。”老夫人应允了,眼神懒得看她一眼,“回去吧,等我看了之后,还要交给你的父亲母亲相看,好好准备着吧。” 白茹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会沦为官吏之妻了。暗暗的忿忿看了萧夕一眼,行了个礼退去了。 萧夕全程没表露出多大的情绪,让本来要想着圆场的老夫人轻松不少,伸手,亲密的:“来,别坐那么远,坐到我的身边来。” 萧夕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取悦了她,也不扭捏,起身坐到了老夫人的坐榻旁边,更是不开口询问,一副很淡然平静的样子。 老夫人一开始对她并无多大感情,但一来二去的,对这个有些聪慧的孙媳也多了几分的喜爱。 “辛妈妈。”老夫人又让辛妈妈拿了一本册子出来,直接放在萧夕的面前,一边翻一边笑着问:“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铺子?” 萧夕怔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跟着老夫人的动作浏览。看到许多白府的产业,白府的产业涉及得很广,不过大多都是比较雅致的,其中还有一间书屋,至于胭脂,布料,那更是大户人家的标配了。 要是论到别人,自然是会紧紧的抓到手里。 然而萧夕从来都不是那么贪心的人,也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的锦绣斋是老夫人莫大的疼爱了,并没有像两人想象中露出什么渴望的神色,而像是听了一句寻常的问话一样,回答也简单的很:“谢谢奶奶的抬爱,不过孙媳现在要掌管府中采买的事务,又要管理锦绣斋,恐怕是分不了神来忙碌这些了。” 萧夕说得很谦逊,并没有半点虚伪的样子。老夫人和辛妈妈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上了一抹笑意,“你确定不要吗?” “孙媳怕没有那个能力,万一毁在孙媳的手里,可就难逃罪责了。”萧夕又静静的抛回去。 “好罢。”老夫人让辛妈妈收去了册子,给了个眼色,很快,辛妈妈就捧着一套翠绿色的头面来了。 “这套头面也是我带来的嫁妆。应该比之前那套更适合你,你们年轻,显得皮肤萧。”老夫人笑盈盈的说着,好像之前送鸽血石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萧夕也当做那件事不存在,能够愉悦的处理完就已经很好了,也顺从老夫人的意思,将那套翠玉的头面收了下来,到手,略略抚摸了一下,发现虽然很有年头,颜色式样也不如锦绣斋那些时兴的好看,但里面的灵气却是十分的充沛。才碰到,萧夕的指尖就传来一阵温润的凉意,竟然还让她觉得十分的舒服,就好像咳嗽喝下了梨水一般,神清气爽,让人瞬间神情一变。 “谢谢奶奶。”萧夕难免露出惊喜的眼神,这套看着不如鸽血石的富贵,但其实,暗藏着它的底蕴,“这玉真的很好。” 萧冉说得没有那么详细,以免让萧夕变成了‘妖物’,但其中鉴赏的能力,他可没少夸赞。 老夫人知道她那些‘神异’的地方,不过没有掌柜的那么咋呼,闻言,微笑,告诉她:“看来你的能力还不假。这玉可没那么好找,当年为了打造这套头面,可是花费了重金才让人造出来的。” 萧夕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套头面,“那老夫人为何不好好的收着?为什么要赐给孙媳呢?” 她实在没有碰过灵气这么充沛的,态度小心且珍惜,老夫人看在眼里,就被取悦了,仿佛自己的身份也被抬高了不少,慈眉善目:“你是我白府的少夫人,我的孙媳,我愿意给你你就好好的收着。” 萧夕最后自然是收下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那边,回去,白茹兮就找了个机会来到了容姨娘的屋子。 “老夫人已经把嫁娶单子拟好了?”容姨娘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夫人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又听到老夫人想指给白茹兮一个衙门的官吏,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容姨娘能够在府里享受这么多年的宠爱,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至少,她比白茹兮更有脑子。只不过最失败的就是和白升恒一起把白茹兮宠坏了。 听着白茹兮抱怨着萧夕的话,容姨娘心里无奈,面露笑意,听完了,才安抚道:“你是白府正经的二小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以后两不相见的时候多得是,何必要计较这些呢?” 白茹兮的心情还是没有好一些,求着容姨娘,“姨娘,你要好好的跟爹说说,千万不要让他听奶奶和夫人的,她们能看中姓廖的,谁知道后面会看中什么好货色。” 其实容姨娘也私下了解过,那个姓廖的的确是个良配。只是白茹兮都有着野心,她又何尝没有呢? 如果白茹兮嫁的好,她这个做姨娘的也就坐地起价,若是夫家实在有地位,日后,她说不定被抬为平妻的机会都有。 所以即便知道老夫人的想法和决定都没有错,容姨娘也不甘心苟同,知道老夫人已经把单子上的划掉了,容姨娘才吐出一口气,摸摸女儿的鬓发,道:“茹儿,你且安心吧,姨娘虽然是没本事的,但你的嫁娶之事是大事,姨娘一定会帮你的。” “嗯。”白茹兮莹润的双眼看着容姨娘,“姨娘,女儿只能靠你了。” 容姨娘暗暗的捏了捏她的手,眸光深远难测。 “听说,你的二妹已经择选到良婿了?” 白泽还继续每天混吃等死的生活,身边的标配狐朋狗友,还是宁为和仲誉兄弟二人。 闻言,白泽皱了一下眉,“怎么?”不觉得以宁为的性格,会随便说出这种话来。更不会随意的关心起他的家事,特别还是家妹的婚事。 宁为朝仲誉看了一眼,颇有点挤眉弄眼的意思。 仲誉咳嗽了一声,面皮都有些发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是想说——” 白泽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直接开口打断:“难道你想说,你是看上了舍妹?” 仲誉差点没把自己咳死,咽了一口茶水之后,才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不是我!是我的家弟!” 第546章 摇摆不定 仲隽,今年的年岁跟白茹兮的差不多,只相差一两个月。小小的年纪,已经在京中别有盛名,所有人都觉得他将会是新科的状元郎,和他的胞兄仲誉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让人以头抢地,一个让人称赞不已。 白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即便不太喜欢那个庶妹,也说道:“仲兄,这事可不是儿戏。” “并非儿戏。”仲誉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认真的说:“其实我也是才知道隽儿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是在哪见了你家的二妹一面,听闻她已经及笄,便来主动求我游说。若是你不嫌弃我仲家,不如将此事提上你家的长辈那里。” 仲家的家底是可以的,而仲隽,也是很多女子心中的良配。白泽微微沉吟一番,觉得两家还是可以相配的,点点头,“我会与奶奶和母亲商量的。” 仲誉总算是没负仲隽所托,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向白泽敬了一杯酒,笑得爽朗。 回去,老夫人对于此事有些讶然,“仲家的二公子?他何时与茹兮见过面?”并没有怀疑真实度,对这门亲事也挺满意的,只是很有些想不明萧:“他如此的卓越,怎么会与茹兮……” 邹氏在底下一副思虑的样子,问:“阳儿,你确定是仲家的二公子吗?不是你交好的那位大公子?”觉得要是仲誉倒还显得正常些。那仲隽听闻是个清雅高冷的人物,饱读了圣贤书,就是心有所属,也该是什么京中的才女,怎么会是白茹兮呢? 白泽再次肯定,“孩儿能确定是仲家二子无错。” 老夫人道:“还是让茹兮自己定夺吧。”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容姨娘以及白茹兮的耳朵里,两个人心思都动乱了,又是狂喜,又是按捺不住的不安。 “姨娘,我和那仲隽似乎从未见过面,他怎会?”白茹兮十分的想不明萧,但心底对这样俊秀有才的男子还是很向往的,他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要是能嫁过去,她的身份也就从此不一般了…“或许是见过面,只是你没有在意。”容姨娘想得比白茹兮要简单得多,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轻轻的抚摸上白茹兮娇美的脸庞,“他日后指定是新科状元,你若是能嫁了他,日后就是状元夫人了。” 状元夫人这四个字敲在白茹兮的心上,她有些慌张,又有些期待,拿帕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寻求容姨娘的帮助:“那姨娘,我,我该怎么做呢?” 按道理,仲隽应该是要送上彩礼来的。但她又吃不准,什么时候送彩礼来?还是说,会先聘请一个媒人来呢?不对,不对,按照仲家的身份,怎么都是先送份帖子来比较妥当,那她是要收了帖子还是…… 只不过是一句口信,白茹兮就十分的摇摆不定。 容姨娘看着白茹兮这幅样子,笑了,安慰:“你一个姑娘家,着急什么,他若是真的对你有意,早晚会派人来的。” 果不其然,过了没有几天,就有人发来了帖子。 不过却不是来自仲府,而是宁府。邀请白府的,来参加宁夫人的生辰宴会。 白茹兮大失所望,这种场合也是轮不上他们去的,提不起兴致来,然而容姨娘却怂恿她:“姨娘是不方便去这个场合,你倒是可以跟着夫人和你的兄嫂一起去的。” 白茹兮瞥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去?我不想去。” 庶子庶女向来是不登这样的场合,受到邀请的一般都是府里的领头人物,去参加就代表了他们的尊重,要带也是可以带去的,只不过会打乱一些别人府邸里原来的安排。 容姨娘对没带脑子的女儿也是十分的无奈,用指尖戳戳她的额头,笑着斥道:“你呀你,难道想一直等到帖子送上门不成?” 不等白茹兮反驳,容姨娘轻声提点:“宁家和仲家的关系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宁夫人过生辰,你觉得仲家那一对嫡子会不出现吗?” 话已至此,白茹兮的眼里闪出了亮光,“姨娘说得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瞬间就来了精神,带着丁香就回房收拾自己去了。 丁香为她挑选了最佳的妆容装扮,容姨娘在自己的小库房里搜寻了半天,让人送了一株宝石的珊瑚树过来。不去也就罢了,既然要去,就不能丢了身份,即使是庶女,也要送出拿得出手的礼物。 看着容姨娘准备得这么充分,白茹兮想到见到仲隽时候的样子,抿唇笑了,难得有一种在萧管家面前才显露出来的娇羞。不过片刻工夫,她的目标就换了人选。 白府外,马车已经备好。 老夫人一辆马车走在中间,最前面的是白升恒和邹氏的,后面则安排给萧夕和白泽。 辛妈妈正扶着老夫人上马车,白茹兮就摇曳生姿的从府门里出来了,后面的丁香更是捧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目的十分的明显。 “二小姐您这是?”辛妈妈上下看了她一眼,讶异的明知故问。 白茹兮笑了,“茹儿也想跟着奶奶一同去。” 老夫人精明了大半辈子,稍微脑子一过也就明萧了,想着也不好阻碍着什么,便松口,“你让下人重新驾一辆马车吧。”白茹兮云英未嫁,单独坐一辆也符合情理。 “是,奶奶。”白茹兮笑着,很快下人赶来了马车,排在萧夕和白泽的马车之后。四辆马车一同朝着宁府驶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萧管家一眼。 音落不平的朝白茹兮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唇蠕动,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多管。 萧夕知道音落的,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浑不在意的萧管家一眼。这傻丫头,还为萧冉抱不平呢,其实人家根本未在乎半分… 宁夫人的好友众多,更有许多在朝中的好友,今日,在府外,马车几乎停成了一线,场面浩大,好不热闹。 “那是赵家的马车吧,听闻赵家小姐去年刚刚及笄呢。仲家邀请来,恐怕意思不一般啊。” 第547章 稀罕物 “什么不一般,你不知道赵家小姐早和何大人的三子情投意合吗?” “……” 府门口热闹,人拿着帖子一个个的进府去,人多口杂的,有几分喧闹,不过喧闹里都带着笑声,并不惹人厌。 这时,远远看见白府的马车,又有人凑热闹:“呀,白府的马车到了。”谁不知道白泽和宁大少爷的关系之好,即便有些看不过眼他现今的样子,也只敢压低了声音道一句:“可惜了可惜了。” 当初一个意气风发,驰骋疆场的年*军,竟然成了这样。 老夫人先下了马车,被府里迎人的妈妈笑脸相对,“白老夫人,您来了。”接过了她身边辛妈妈手里的帖子,送她到了府门口。 白升恒和邹氏紧随其后,他们下了车,车夫就赶着马车到一旁专门的地方,白泽先下了马车,面上神色淡淡的,本来并没有要等萧夕的意思,但萧夕今日穿了一件不是很合适的衣服,裙摆处太长,不慎就踩中,整个人朝下栽去。 “少奶奶!”音落赶忙的叫了一声,眼看着萧夕就要出丑,却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接住了。 没人看得出她几乎要摔倒,只觉得这一对小夫妇分外的恩爱。 等萧夕缓过神来,借着白泽的手稳稳从马车上落了地,才开口:“多谢。”声音很低,连身边的音落都听不太清楚,只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少奶奶没有事。 “走吧。”白泽并未在意她这句道谢,直接朝府门的方向走去,萧夕提起裙摆跟在了后面,脑海中还是挥之不去刚才温热的*。 她似乎才注意到,原来男人的手掌这么的粗糙,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握久了兵器而留下的老茧。这证明他曾经真的在战场上拼过命… 可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萧夕微微的出神,以至于连耳边的窃窃私语都不曾注意。 “不是说白少爷不愿意娶这位小姐的吗?怎么现在看来,两个人的感情似乎还挺不错?” “所谓非她不娶,也不过如此吧。现在还不是另娶了他人。” 白泽的眼眸越发的阴沉,直接朝出声的人冷眼过去,让那人立即禁了声,不敢再多嘴多舌。 自从娶了萧夕以来,他最是讨厌这样的场合,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回头看了一下似乎心不在焉的萧夕,烦躁和恶感翻涌上来,皱眉,加快了步子。 萧夕见他走得快,也加快了跟上去,不习惯今日的装束,竟然又踩了上去,这次没有那么的好运气,直接摔到了白泽的后背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倒是没有摔倒。 萧夕一头的冷汗,微微有些埋怨的看向音落。今天,就是她非得要自己穿这件衣裳,说是仙气袅袅的,很适合少奶奶的气质,真是信了这丫头的鬼话。 音落愧疚的低下头。 萧夕站稳,还没有往后退,就被一双手狠狠的推了一把,白泽压低了声音,无比厌弃的道:“离我远点!” 要不是音落扶着,萧夕恐怕又要出一次丑,她不知道白泽来的路上还好好的,怎么到了现在就变了样子? 邹氏和老夫人他们还在前面等,见他们这么慢,还停下脚步朝后看去,白泽立即大步上去,萧夕也只好收敛了,在音落的帮助下,比较顺遂的跟上去了。 宁府很大,安排的宴席也挤满了府里的各个厅堂。 老夫人作为白府的代表送上了生辰的礼物,投其所好,送了一幅字画。宁夫人面露喜爱,由衷道谢,让身边的仆人仔细收好。 白茹兮在邹氏的右边有些坐不住了,很想也把自己的生辰礼送上去,然而没见过什么大的场面,竟然踌躇了半天也没胆量在众人面前站起来。 她面露不甘,甚至还朝萧夕和白泽的方向看去,似乎很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 然而这样的场面,萧夕也是第一次来,更是因为刚才和白泽闹得不太愉快,并未注意到她眼中的求助之意。 就在白茹兮的献礼要被淹没的时候。从人群中传来一道清冽却不响亮的声音,如同碎玉落入盘中,让人微微怔神。 他说:“宁夫人,白二小姐似乎也有礼物想送给你。” 许多人都和宁夫人一样循着声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衣,身材纤瘦挺拔的少年,正是仲家的二少爷——仲隽。 仲家和宁家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宁夫人更算的上是仲誉仲隽的干娘。宁夫人闻言,就朝白茹兮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柔和,好似十分的温柔慈爱。 白茹兮被仲隽吸引了目光,曾猜测过无数次仲隽的面容,只是没曾想会这么的清雅俊秀。被宁夫人看过来时,还一副少女怀春似的模样。 宁夫人的面色微微变化,身边的丫鬟见此,刻意的咳嗽了两声,询问:“白二小姐是想要送夫人什么礼物呢?” 白茹兮尴尬的回过神来,又飞快的恢复她那自以为高贵优雅的架子,对旁边的丁香微微颔首,丁香立即捧着手里的礼物上前,昂着下巴,对手里的礼物极为的骄傲,大声的,“宁夫人,这是我们小姐特意为您选的生辰礼物,一株宝石珊瑚树。” 容姨娘这次是下了血本了,把压在库房底下的宝贝都拿了出来。就是在这群贵人中,也是个品相吸引人的稀罕物。 “白二小姐真是好手笔。” “怪道是白府最受宠爱的小姐,哪怕是庶的,也是尽够了。” 白升恒看出那是自己赐给容姨娘的,没想到她竟然舍得拿出来送给宁夫人过生辰,心里还觉得容姨娘懂事,给自己长脸了。 老夫人和邹氏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观摩,老夫人只睨了一眼,邹氏却是暗暗的冷笑了一声。一个妾室受到如此的宠爱,她作为一个主母不可能不知,只是褒贬不明的道了一句:“果然是亲母女,心性一样的厉害。” 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就不是什么眼界普通的小姨娘了。 白升恒还低声的呵斥她:“行了,在外面就少说两句。” 第548章 人间仙境 谁不希望在外人看来,自己的家庭和和睦睦的,即使大家心里都门清儿,宅门深院里,少不得一些阴私的事情和不齿的勾心斗角。 那珊瑚树的品相实在说好,宁夫人本来想要称赞一声,但看到白茹兮这幅矜贵得意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些不喜来,要出口的话就吞了下去,转而随意的挥挥手让人收下,笑道: “多谢白二小姐的礼物。”不再多提。好似这不是一株价值连城的珊瑚树,只是路边随意捡来的一支树杈。 珊瑚树没有被特意放到里屋的桌子上,像是一盆普通的盆景一样,随意的放在宁夫人的座位后面,让白茹兮的表情陡然就变了。 宁夫人假装看不到,但心里对白茹兮的认识更深了一层。早就听说这位庶女心高气傲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一直到后面宴席开始的时候,白茹兮都臭着一张脸。实在让人有些看不下去,老夫人作为长辈教训了一句:“要是不乐意待着,就自己找个借口回府去!” 白茹兮这才不甘愿的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老夫人气得差点要丢掉筷子,被辛妈妈安抚几句才平复下来。 宁府请的人家很多,所以就直接按照人家来坐。白泽挨着萧夕坐着,脸色虽然不臭,但是也不好看,硬邦邦的,好像在座的人都欠了他什么。不过他经常都这幅样子,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萧夕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但姿态很是优雅,让人看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宴席上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到了中途,宁府更是准备了水果来招待大家。看着切好送上来的水果,邹氏还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水果?” 白升恒看了一看,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个,就是木瓜。” 虽然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但看新鲜的程度,也不是能随便寻来的,更别提这么惊人的数目,每一桌上都放了整整的一盘子。 老夫人先吃了一块,眼睛都亮了几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木瓜。” 一时间,宴席里都响起称赞的声音,这无疑是让主人面上有光,也不枉宁夫人劳心费力的让人保存木瓜了。这个天,吃起来也是格外的凉爽,气氛更为愉悦。 萧夕也稍微多吃了两块。谁知道到了后面,她就开始浑身不舒坦。 一开始还只是皱着眉,不动筷子,到了后面,就连连拿帕子擦拭自己的脸,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少奶奶,你怎么了?”还是心细如发的辛妈妈发现了不对劲,觉察出她恐怕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萧夕摇摇头,但手指还是忍不住朝自己的脖子那里探去,不知道是不是衣裳的衣襟不好,总觉得脖子上刺刺的,不太舒适。忽然又觉得手臂上很痒,碍于仪态不好直接伸手去挠,整张脸都扭了起来,看上去极为不好看。 “少奶奶?”音落不安的看着她。 一桌,都因为萧夕忽然的‘作怪’而停顿下来,好几对眼睛盯着她。 白泽更是皱起眉,显得很是不耐,“有什么事你就说,要是喝不了太多酒就去后院歇着。” 来的有不少的女眷,其中有身体较弱的,稍微吃一点就去府里专门提供的北苑里休息去了,等结束了再跟着一起回去。因为饭桌上大多是把酒言欢,她们喝不了什么,也吃不了多少,北苑里备着的点心茶水就够用了,反正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贺寿而已。 萧夕还没有开口,辛妈妈走到她的身后,问:“少奶奶,可否让老奴看上一看?”似乎懂得一些医术上的东西。 萧夕点头,辛妈妈稍微拉开她的衣领一看,呀的一声,“少奶奶!您这是害红疹了。”略一思虑,忧心的说,“恐怕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食物了。” 这边的情况很快得来了宁夫人的注意,仔细一看,哭笑不得的:“白少奶奶这是吃木瓜害廯了。”倒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多喝点水,歇息一会儿也就能缓和过来。见萧夕似乎身上已经开始发痒红肿,宁夫人安排丫鬟去伺候。 萧夕不得不跟老夫人一行暂且告别,跟着宁府的丫鬟去了后院。 因为身上发痒,丫鬟还准备了一身用来换的衣服,打了热水来,留下音落和萧夕两人在屋子里。 泡了个澡之后,萧夕身上的难受就好了很多,也幸好没有多吃。音落放下心来,见屋子里有糕点和茶水,拿来给她吃。 萧夕摆摆手,肚子还不怎么饿,怜惜音落一直站着伺候,便道:“你自己吃些吧,垫垫肚子。” 音落人生得娇小,但饭量却是一点都不少,闻言,脸蛋红了一下,又着实觉得有些饿了,便小声的道:“那少奶奶,奴婢就吃了啊。” 萧夕笑着看她一眼,“吃吧。”看着她像小狗一样慢慢的咬一块糕点,好笑的摇摇头,注意这间屋子其他的东西起来。 不得不说,宁夫人的风雅还真不是传说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房,都装扮得雅致极了,桌上点缀着新鲜的花,不用熏香,就让屋子里带着一股好闻的气味。屋子里还有一面书柜,里面放着很多的书籍,譬如诗经,论语,周礼之类的。 萧夕是不打算去前面了,就在这里歇歇,从书架上抽下一本来,坐到桌边随意翻看。 其实她对这些并不是太感兴趣,只是想要查阅方才白升恒说得那一句:‘投我以木瓜……’来打发打发漫长的时间。 音落没敢把糕点全吃了,留了一大盘在那里,见少奶奶在看书,还在旁边保持安静。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少奶奶,这里好像就是他们说的宁府北苑吧?” 萧夕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音落‘哇’的一声,目露向往,“听说宁府的北苑就像是人间仙境,就连皇上都曾经夸赞过呢,不光有一片清澈的湖,更是种植了许多的奇珍异草,连宫里的御花园都不逊色呢!” 第549章 附庸风雅 没有人是不爱美景的。 萧夕也没办法都拿一本诗经消磨时间,便合上书本,道:“那我们出去逛一逛,如何?” “可以吗?”音落忐忑的,“这里是人家的府邸…我们好像不应该随便……”失礼倒是其次,万一迷了路,或者是冲撞到不该冲撞的,那可就不太好了。 “没事,”萧夕丝毫不担心这些,“宁府的丫鬟不就在附近吗,找她来带我们去晃一晃就好了。难得来一趟人间仙境,不看一看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北苑这里确实有丫鬟随时伺候着,为贵人们端茶送水的。听到萧夕的话,乖顺的应下,“好的,请白少夫人跟我来。” 这里确实很美,又到了一些花的花期,院子里姹紫*,芬香一片,让人光是看着就心情舒缓。 “白少夫人,前面就是北苑的净月湖了,这里也是我们家夫人最喜欢的地方呢。” 把最喜欢的地方安排做给客人休息的地方,萧夕再次感受到宁府的诚意,也再次在心里感叹,宁夫人真是一个极其附庸风雅的人。 “小红!” 眼看着就快要带到湖边了,带路的丫鬟忽然回头,被人叫了一声,似乎是有别的事等她去做。小红唉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萧夕摆摆手:“你去吧,我知道怎么过去,等一会儿我们就会回去。” 北苑里是极安全的,回去的路也不复杂,小红也不多说什么,乖顺的低头:“那就请白少夫人好好的欣赏游玩,奴婢回去为您准备一些零嘴儿,等您回去就可以用了,如果还有什么事,回去也可以找到奴婢。” 净月湖和它的名字一样,湖水清澈,到了夜里的时候,更是能照映出皎萧的月光,美不胜收。是宁夫人亲自为它赐的名。 萧夕没有立即移步去湖边,而是被边上一从花丛吸引了,没想到宁府里也会种这样普通的花——茉莉。 茉莉花长得不高,萧夕换的衣裳很方便,直接挽了挽裙摆蹲下去,贴近了去嗅闻,一股并不浓郁但却很能充郁整个面前,让萧夕微微的闭上了眼。 “少奶奶。”音落压低了的声音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少奶奶!” 萧夕张开眼,抬头朝她看去,音落正死死的盯着另一个方向,像是一个处于警惕中的小兽,“您快看,那是不是二小姐?” 白茹兮? 萧夕站起来,她们站得位置很巧妙,正好可以看到净月湖上的小桥,但那边看这边却被一些树木遮掩着,由此,白茹兮和另外一个人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正并肩站在桥上,看着湖水说着一些话。 白茹兮的手指玩着胸前的佩带,娇美的脸庞上漾着一抹动人的神采,低着头,含羞带怯的声音响起:“仲公子,你,你叫我来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他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但因为近处没有其余的人,萧夕和音落能把他们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萧夕其实很不好意思做偷听的勾当,看着音落已经把耳朵竖起来的样子,无奈极了。可又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站出来,场面会更为尴尬。 迫于形势,她也只得和音落一起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仲隽的声音很好听,不像白泽那样冰冷,不像仲誉那样中气十足。清冽得让人感觉是一股清风拂过。 他说:“白小姐是否还记得,三月前的灯会?” 白茹兮不像其他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喜欢大肆的逛街,大肆的采买,一些热闹的活动也是不会错过的。 那场灯会……她略微的回想了一下,没有任何关于仲隽的回忆,表情上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是记得的,只是不知道仲公子是在何处看到我的呢?” 仲隽还是看着湖面,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白茹兮投来的目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也是在一个湖边。” “不过那是城西的秋水湖,白小姐那天穿了一件粉色挽青的裙子,围着一条淡紫色的面纱。您身边的丫鬟拿着一盏灯,是您从某个比赛上赢来的粉莲花灯。” “白小姐要在湖边放了那盏灯,但却有一个不长眼的女子碍了你的眼。你不仅踩烂了那女子的灯,还将人推下了秋水湖。” 白茹兮的表情随着仲隽不急不缓的话,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僵硬的保持脸上的笑,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接他的话,“仲公子……” 仲隽缓缓的转头,这才终于把眸子放在她的身上,只是这双眸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死物。一字一顿的吐出:“是也不是?” 白茹兮不太想承认,感觉这样的事情像是毁坏了自己的形象。 那天的事情,也渐渐的浮上白茹兮的脑子。其实这件事,对于白茹兮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娇纵惯了,连兄嫂都敢随意的辱骂,更别提在外面遇到的一个平民女子了。 那女子比她来得要早些,正要把手里的灯放到湖中,湖中已经漂浮了许多各样的灯,看起来就像是发光的花朵,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来。 丁香在白茹兮的眼神指使下,走上前,拦住了那女子,“你等会再放,让我们小姐先来。”明摆摆的仗势欺人。 那女子虽然生的弱不禁风,脾性却并不羸弱,不愿意退让:“那又如何?是我先来的,就是千金大小姐,也不能这么霸道的吧?” 白茹兮亭亭玉立的站着,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眉眼间的娇纵和戾气让这些都化为乌有。 “丁香,别跟她废话。”白茹兮不耐烦的说着,除了放花灯以外,她还有别的活动。 丁香只好将那女子朝旁边拉去,女子挣扎,手里的小船形状的花灯掉在了地上,眉眼间浮起一些恼火来,“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些!” 白茹兮呵呵的笑着,还没见过比萧夕还要讨厌的人,上前,毫不犹豫就把那小船踩了个扁,挑挑眉毛,“过分?本小姐就是过分了,你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贱民!” 第550章 落水狗 女子身上穿着最为普通的衣裳,那衣料,就是给白茹兮擦脚都嫌不够档次。 狗仗人势,连带着丁香都变得趾高气扬了起来,将气着了的女子撞到一边,让白茹兮放了手里的花灯。 那女子也斗不过她们主仆二人,瞪着她们半晌,也只好抬脚要走,白茹兮看着她柔弱如柳的细腰,心头忽然有些不爽快,一丝恶意划上心头,她直接踩上了女子的裙摆。 女子不甚摔倒,自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要找个说法,然后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更是被白茹兮恶意的推下了湖水。 “哈哈哈,小姐,你可真是好身手。”丁香拍着掌笑道,任由那女子在湖水里翻腾,挣扎,狼狈不堪。 白茹兮得意十分的睨了她一眼,“走。”反正来秋水湖的人也多,不需要她们来烦神救人。 回忆结束了,白茹兮下意识的对上仲隽的眼睛,被这样的眼神吓的一个瑟缩,脚步也朝旁边挪了一下,刚才还恨不得贴在一起,现在却好想立刻逃离。 不妙。出于对危险的本能,白茹兮的脑海里划过这个词。 仲隽忽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到让白茹兮的头脑更是一冷,沉入冰渊。气短出声:“你认识那个女子?你是来为她报复我的?” 仲隽并不回答,还是在接着自说自话:“白小姐怕是不知道,那女子本来身子就不好,落了水后更是大病了几天,直到今日,还在喝药温补!这一切,都是拜白小姐所赐!” 白茹兮顾不得好奇那女子的身份,和他们之间的渊源,浑身都在微微的发抖,她算不得太蠢笨的,还知道出声求饶:“仲公子,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给她赔偿,要多少银两都可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见她毫无悔改之意,仲隽手下的力气更重,完全和他读书人文弱的外表不符合。“如果白小姐真的心有愧意,那就称不上是刁蛮任性的二小姐了。” 仲隽的眼眸冷了下来,想到她刚才虚伪做作的样子,胸口就一阵翻腾,恶心!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女人!要不是她的话,霜儿她也不会…… 在白茹兮的尖叫声中,仲隽像是对待一只猫崽儿一样,反手就将她整个丢下了净月湖里。 “啊!” 伴随着白茹兮的叫声,还有扑通一声巨响,站在桥边的仲隽都被溅上一些水,可他连眼睛也没有多眨。 没料到一场‘私会’变成了这样,音落一声惊呼出来,又自己连忙捂住,可这样的动静,还是让仲隽敏锐的抬眼看过来。 不顾在湖里扑腾的白茹兮,仲隽抬脚就朝萧夕的方向走来,音落一下子就挡在萧夕的面前,紧张又害怕的看着仲隽。 方才她还觉得这是个文采斐然的读书人,可现在只可以说,兵部侍郎的儿子,都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动我家少奶奶一个指头,我音落就——”音落故作凶狠的瞪着仲隽。 仲隽看都没看她一眼,平静的朝萧夕拱了拱手,“白少夫人。” 如此的有礼,和刚才把白茹兮丢进湖里的人仿佛不是一个,萧夕的手落到音落的肩膀上,示意她让开,觉得这位看似凶猛的仲二公子,似乎没有那么的残忍难以接触。 音落咬了咬唇,不甘心的退下。警惕的在萧夕的身后看着这位公子。 亲眼目睹了那件事,萧夕想了半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也对此刻的情况觉得棘手极了,她是要替他包庇?还是去和老夫人他们告状? 仲隽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说道:“既然白少夫人看见了,我也不隐瞒什么。其实我让兄长和白少爷说那件事,就是为了今天的报复。你若是要和他们说清楚,也请便。” 他的面容很淡然,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紧迫感。好像刚才根本什么也没有做似的。 萧夕听了他的话,哑然无语,既然这是他的目的,干嘛还要和自己说明呢?他是觉得,自己是他这边的人? 即使做了这种事,萧夕看着仲隽平静的样子,甚至一个错觉,觉得他是光明磊落的。她并未回答仲隽的话。 仲隽也只是丢下这句,便走了。留下主仆二人留在原地。 音落的危机解除,和萧夕用同样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萧夕忽然脸色一变,对音落道:“快去叫人过来!” 刚才好像没听见的声音此刻尖利的嚎着:“救命啊,救命啊!” 音落的脸色也急速变化,坏了,忘记二小姐还在湖里呢!白茹兮不会水的事情,并不是白府里隐藏的事情了。 “奴婢立刻就去!”音落提起裙摆就朝院落的方向跑过去了,萧夕也连忙赶到桥上去,想着能用什么办法让白茹兮保持体力。 她在边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白茹兮呛了好几口的水,体力都快不支了,恳求着:“兄嫂,你救我,以前是我错了,你救救我。”边说着,又呛进去几口水,头发早就乱了,狼狈的像是一条落水狗。 萧夕虽然和她不对付,也不欢喜她,但这好歹是一条人命,告诉她:“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让音落去叫人了。” 白茹兮扑腾着,已经累得翻了萧眼,萧夕焦急的看着四周,没发现音落的身影,着急,“人怎么还没有来!” 看着湖里的白茹兮渐渐的往下落,萧夕心一横,脑海里又划过了萧冉的话,前进的步子顿了一下。看这湖里的白茹兮只剩下了一个头顶,她再也顾不上了,直接跳进了湖里。几下游到了白茹兮的旁边,拖住她的下巴朝水面上拉。 白茹兮呼吸到了空气,猛地又苏醒过来,吐出几口水,急促的喘气,看见是萧夕来救自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抱着她,嘴里还在不清不楚的祈求:“你救救我。” 然而净月湖造的就是用来观赏的,根本没有好爬上去的地方,带着一个人,萧夕也不可能爬到桥上去,只能尽力的拖住白茹兮,在湖里等待音落带来的救兵。 第551章 救人 音落一面跑着一面大喊:“救人啊,救人啊!有人掉到湖里了!”引起了院落里的骚动。 骚动起来,连前厅也收到了一些消息,有贵人不慎跌落湖里了!大家都关切着急的询问情况,虽然派了人去,宁夫人还亲自去跟上。 萧冉作为带来的管家,看到的情况比其他宾客多,至少看到了音落,他心里一拎,直接抬脚追了上去。 白泽发现了萧冉的不对,皱眉,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忽然也从桌边站起,邹氏奇怪的,“怎么了,阳儿?” 白泽顾不得回答自己的疑虑,想也没有多想的跟在了萧冉的身后。 看到音落,那么说明掉入湖里的,一定是萧夕没错了。 果不其然,白泽看到身强力壮的府里妈妈跳下去将人捞上来,看到了萧夕,冷哼一声。抬脚上去。 萧冉的动作比他更快,而萧夕看到他,却露出了一些心虚的神色,低头,被萧冉罩上他的外衫,才略微的抬眼看他一眼。 “萧管家……” 上次骑马,萧冉就已经说过她。 这次,她甚至还直接跳湖救人了… 萧管家只定定的看着她,眼里带着丝萧夕看不懂的情绪,倒不像是在生气,略带着责备的:“少奶奶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还掉进了湖里。” 白茹兮在后面才被救上来,比萧夕泡了更长的时间,救上来,躺在地上直喘息着,刚才不见的丁香此刻跪在她的旁边,吓的都快要哭了,“小姐,小姐!” 萧夕有口难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情况,即便是比较暖和的天,掉进湖水里也是冷的,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衣裳。 萧冉看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也不多问。正当这时,白泽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后面玩得倒是厉害。就是活腻歪了,也别在宁府丢人。” 这话说得就相当的难听了。只不过其余人都当自己闭了耳朵。看来,白府二人的情感并没有那么好。 萧冉的脸色微微的变化,笑了,“少爷这话说得太武断,这种情况,怎么看也没有那么简单,您怎么问也不多问,就说这样的话?” 谁不知道,萧夕和白茹兮的过不去,两人打起来落入水中还差不多。 老夫人他们都不知道这边的情况,白泽看上去也没那么的关心,只是听了萧冉的话,冷声问了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到萧夕身上某人的外衫,眼里划过一丝阴沉,看上去似乎很是不悦。 这似乎算是白府的家事,跟宁府没有什么关系,宁夫人本来想让人安顿这两位女眷的,再面子上好好的赔罪一番。谁知白泽开口质问,她也只好先抿唇闭嘴。 萧夕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脸色几般变化。 音落也是有些脑子的,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这让气氛变得尤为的僵硬古怪。 许久,萧夕斟酌着开口道:“其实——”她是不打算说出真实的情况的,不但毁了白茹兮的名声,更是牵连了仲家、宁家,倒不如扯一个幌子遮掩过去比较好。 她打定了这样的主意,白茹兮却是分毫不知的,见她似乎要说出真相,硬生生撑着羸弱的身体坐起来,咳嗽了几声,先发制人:“兄长,你切莫要怪兄嫂!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睛在湖水里泡红了,又因为害怕事情败露,看上去急切极了,倒让她的话显得有了几分的真实度,切切的恳求道: “她还不顾自己跳下来救了我,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此言一出,萧夕不可思议的朝白茹兮看过去,白茹兮却只知道看着白泽,一副生怕他责怪萧夕的善良样子。 这件事当然是不了了之了。 萧夕和白茹兮落了水,就被安排到房间里更换衣服,一天内换了两次衣服,萧夕也是觉得今天十分的神奇。 房间不太够用了,反正两人也熟识,就被安排到了一间里面去。 音落用*的萧布细细的为萧夕擦拭着头发,藏着并不怎么喜悦的情绪,但对方是白府的二小姐,她只是个小小的丫鬟,纵然有百般的不平,也不好说出什么话来。 丁香也在侍候着白茹兮,白茹兮的神态很矜贵,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等丁香伺候好了,她却让丁香先出去。 “二小姐?”丁香很不明萧,还看了看音落。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出去,也得两个下人一起出去罢? 萧夕一开始当做没有看到,反正音落也是知情者,干嘛要让她离开呢? 白茹兮本来保持优雅的状态自己梳着头发,见萧夕总是没有反应,气不顺的放下木梳,看了过去,硬挤出一抹微笑:“兄嫂,我能和你好好说说话吗?” “那就说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白茹兮表情扭曲了一瞬,又道:“有些话,还是我们两个人单独说比较好。”说到这,还甩给丁香一个眼神。 丁香立即就要上前,音落却先发制人,瞪眼,要把她拿住。她完全知道刚才那一幕,对白茹兮不耻得很,再加上有少奶奶在,一点也不怕这个出了名的刁蛮小姐的刁蛮丫头。 “音落。”瞧着两个丫鬟快要打起来似的,萧夕无奈的出声劝阻,这才派遣道:“你和丁香一起到外面候着,我叫你再进来。” 音落和丁香走了,白茹兮还去查看了一下,确定周围再没有别人,方才开口道:“我和仲隽见面的事情,你就当从来没有看见过!” 这就像是一声命令,萧夕本身就不打算多管闲事,可是听了这口气,忍不住就给她找不痛快:“我为什么要当没有看见?” 白茹兮丝毫没有感激她的救助,反而看着她的眼神比以前的更让人讨厌,用质问的口气对她说:“说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处,但萧夕说,“好处是没有,但是对我来说,绝对不是坏事。我干嘛要掺和在你的事里?我根本没有推你下去,何苦要背上这个锅?”真当她是什么冤大头的吗? 第552章 玉簪 被一个公子报复丢下湖,说出去就丢了很大的脸,更何况也会让人想到其他的,这位小姐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惹得公子发生这样大的怒气? 白茹兮原本以为仲隽是对自己有意的,此刻被狠狠的打脸,羞辱,面皮早已经燥热发红,脾气烦躁不耐。 “你、你好歹也是白府的媳妇,你就这么希望白府的颜面扫地吗?” 其实,也就是她自己的颜面扫地了而已。 萧夕看透了白茹兮的心虚和不安,竟是轻轻的笑了一声。本来只是觉得好笑和玩味,在白茹兮的眼里就成了嘲笑。 白茹兮本来抱着求和的态度,被这一笑,心性本来就不稳,竟然冲动的开口威胁:“好吧,那你就说出去吧!我说是你不小心把我推下了湖,你却要说和仲隽有关,不是故意在败坏妹妹的名声吗?作为兄嫂,你良心何在,居心何在?传出去,你要如何解释?” 一连串牙尖嘴利的质问,让萧夕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道:“二小姐真是不错的打算。我分明救了你一命,也没说要向老夫人揭露,你就已经把后路想得这么清楚了?我是真不知道,我有什么义务要替你隐瞒。不过我也没心思要搅这一趟浑水,省得惹的一身骚,如果老夫人他们不多问,我自然不会多说。” 这就是说,她不会戳破这个谎言了。 白茹兮不安的心里稍稍放下,听到她的后半句,咬了咬牙,“什么一身骚!我和那仲隽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得好像他们有什么情似的。 可这样的情况,传出去,倒还是有情好听一些。不然显得这二小姐也太过没有吸引力了,竟然被人直接扔下了湖去。 萧夕还像故意激她一样:“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还是有些被迫背锅的不悦。 老夫人他们终究还是知道落水的这一件事了,清楚的版本,也只是萧夕将人不小心推下了湖的那样。 白茹兮和萧夕挽着手走过来,看上去倒是感情不错的样子,让大家的眼神中带了些讶异。 “玉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害得茹儿落水不说,自己还跳下去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可不是给人家宁府找了麻烦?” 这话是当着宁夫人的面说的,宁夫人也知晓其中的意思,连摆手,微微的带着笑意表示,“这次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安排相应的人手,这才有了这些意外,好在府里的少奶奶和二小姐没事,不然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情况就这么圆了过来。 说到底,白茹兮在老夫人和邹氏这里也没有多讨喜,拉着手安抚一番也就罢了,只有白升恒怪心疼的,上马车之前,还责怪的看萧夕一眼,“玉檀,你这回真是太粗心了,要好好的和茹儿道歉。” 萧夕噎住了,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身边的音落更是一副不平的样子,恨不得把真相给说出来才好。这看在萧冉和某人的眼里,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白升恒的话,换来邹氏的一瞥,接着,扬起虚假的笑来,道:“行了,老爷,又不是多大的事,玉檀不是还去救了茹儿吗?两人的感情有这么好,根本不会计较,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呢?” 白升恒还没有说话,白茹兮主动开口,说:“是啊,父亲,这根本不算什么呢。”对着萧夕笑眯眯的,“兄嫂,你说是吗?” 萧夕第一次觉得,白茹兮这样也还不算讨厌,毕竟继承了白升恒和容姨娘容貌上的好处。笑起来,倒有些娇俏可爱。 但这样的娇俏可爱,还没到让她昏了头迷了眼的地步。萧夕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是吧。” 几个人回到了白府,除了萧夕、音落和白茹兮本人,再没有别的知道那天的真相。 白茹兮试图把这件丢脸的事情抛在脑后,连容姨娘那边,她都没透露分毫,只是含含糊糊的告诉她:“仲公子和我不太适合。” “为何?”容姨娘不甚明萧,还想要细问,白茹兮飞快的遮掩过去,“哎呀,这些事也要看缘分的。他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容姨娘越发的不明萧,可是白茹兮已经找了借口逃出去了。 容姨娘不禁有一些的失望,但想来,仲隽也不是唯一一个好的,也就没多放在心上。想来可能是两人见了面,白茹兮不甚满意就是了,只是容姨娘没有多想,人家一个家世优厚的未来状元郎,白茹兮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从宁夫人的生辰过后,已经有好几天。 萧夕都从背锅的阴影中出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天,她去锦绣斋,正在翻看店里的账本。 似乎是来了一位贵客,掌柜的亲自招待,语气带着谄媚,“仲公子不妨再看看这边的货品,不知道您是要送给什么人?小的也好为您参考一番。” 仲誉? 萧夕稍稍听到两句,手下的笔一顿,抬头,目光就凝滞住了。来人并不是仲誉,而是他的弟弟——仲隽。 一看到这如松如竹的男子,萧夕的眼前总划过他把人反手丢下湖的样子,额头不禁有些冷汗,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抵可以形容。 “少夫人。”仲隽还是那般的礼貌,让萧夕完全无法联系起那天的他和现在的他,怔愣了一下,保持平稳点点头:“仲公子。” 虽然萧夕有些不太想和他接触,但想起自己总归是锦绣斋的老板,也只好从柜台后出来,主动的:“不知道仲公子想看些什么?” 仲隽:“簪子。” 萧夕想到他那天所说的话,敏锐的察觉,恐怕,就是为了那个女子罢。她也不多问,想也知道,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仲公子比较中意什么样的簪子呢?” 仲隽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仍然是丢出两个字:“玉簪。” 萧夕让掌柜的拿来几支上好的玉簪,仲隽一一看过,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后面又拿来几支,他仍然还是略微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 第553章 一报还一报 “仲公子都看不上眼吗?”萧夕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仲公子的眼光还挺高的,竟然连一支看上眼的都没有。不禁有些怀疑他真正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到了后面,仲隽才说出:“能不能请少夫人和我单独一叙?” 萧夕心道了一句果然如此,料到了他会说什么,懒于浪费时间,直截了当的道:“仲公子不必多说了,想来你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既然大家都不知道真相,我也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大庭广众下,她坦荡荡的说着,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反正就算听了去也听不明萧。 萧夕也干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能感觉到你的真心,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觉得仲隽是个坏的,也对他那日口中的女子并无恶感,甚至还有些同情和好奇,“一报还一报,这件事你也不用总放在心上。其实就是放在我的身上,或许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倒有些偏向了仲隽的意思。 仲隽讶异的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去。 萧夕似乎又想到了更深的地方,对他的一些忌惮也消去了不少,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才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我只是,罢了…”神情有些懊悔,怎么就真的问出了口呢。 仲隽倒是不反感她的多管闲事,道:“已经大好了。” 萧夕的不自在瞬间变化了,肩膀也松了下来,对他微笑,“那就好了。”并不在他面前多贬低白茹兮,毕竟她再怎么讨人厌,都已经得了教训。 “仲公子看看这支簪子吧。” 萧夕又拿起了一支簪子来,这支簪子看上去极为的简单,但却不显得老成,在锦绣斋里也算不得上是名贵的物件,贵人们鲜少会买,但萧夕觉得,那个女子或许会喜欢。 这是一支珍珠簪子。 不过珍珠不大,串起来,做成了花瓣的样子,中间点缀着粉红色的玉珠,看上去精巧又可爱。 本以为仲隽会挑剔一二,但他却拿起来看了很久,说:“我就要这支。” 这在萧夕的意料之中,很从容的点了点头。她推荐这支簪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猜到,这位女子的身份并不名贵,甚至家庭可能也只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不然,仲家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甚至连定亲的苗头也没有一丝。 仲隽一开始看不上那些簪子,也不是因为存心要找个理由和她说话,只是真的觉得那女子不会接受这样名贵的物件。 仲隽恐怕真的对那位女子用情至深,只是…… 萧夕心里同情了一份,只是她身为名门千金,尚且身不由已,也就顾不得为他人扼腕可惜了…只希望,仲隽日后能够大有出息,当上了状元,得了皇上的青睐喜爱,还能够大胆的求来自己的婚事。 萧夕轻轻的摇摇头,不再多想这些无谓的事情。继续提笔在账本上书写。 掌柜的在一旁纳闷,“少奶奶,您说这仲公子怎么这么奇怪?怎的买了那样一支钗?” 仲家家大业大,凭掌柜的脑子,怎么也想不通,他会看上这么一支并不名贵,品相也不怎么好的钗子。 萧夕写了几个字,又抬手拨弄算盘,头也未抬一下,道:“或许他喜欢吧。” 店里还有其他的生意,掌柜的也不纠结于这一笔,很快的忙碌其他的去了。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宁夫人生辰的那一天,仲家的少爷,和白府的少夫人,在北苑里私相授受,暗度陈仓。 即便只是谣言,但也是人言可畏,一时之间,白府上下都动荡了起来,老夫人强忍住怒火,让人把萧夕叫到跟前来。 辛妈妈是看得通透的,觉得少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可老夫人一头栽了进去,辛妈妈一时也劝不住。 “你说,你那天到底见了谁?”老夫人最是在乎名声的人,想到那些人会在背后说什么,喉头都感觉到一阵的腥甜来。眼睛瞪得有灯笼那么大。 萧夕才知道这件事不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夫人给叫了过来,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老夫人,我没有。”萧夕紧紧的抿唇。直直的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她是问心无愧的,只是想起了白茹兮划过一丝犹豫之色。 这一丝犹豫被老夫人捕捉了去,当成了她在心虚,当即拍了旁边的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盏都洒出了茶水来。 “好啊你,既做了我白家的孙媳,竟还做出那种恶心人的事情。你当我白家是什么?好歹也是萧家的女儿,你——” 老夫人说不过太污糟的话来,气得气都喘不顺了,被辛妈妈劝着:“老夫人,老夫人,您别太动怒了,哪能听那些人胡说呢,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少奶奶,她哪里是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呢。” 连身边的老仆都看得出来,老夫人却还是被迷了眼,“要不是真的做了,哪里会传出这种话来,要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萧管家!” 萧冉正在府中处理着事情,听到这流言,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根本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继续忙碌。 萧夕在被老夫人‘请’去的时候,音落就被林妈妈使了眼色,趁机跑了出来,她气喘的跑了好几处地方,才找到了萧冉。 “萧管家,不好了,少奶奶被老夫人叫去了!”音落气得眼睛都红了,上气不接下气,跑得太急还快要摔倒,被萧冉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子,气喘吁吁的:“他们非得说少奶奶那日和仲家的少爷有了首尾,老夫人正在问话呢!” 老夫人的性格,大家是最了解的,虽然信佛,但一旦触及到什么,说是一句心狠手辣也是不为过的。音落对于这点深有体会。 特别是,这还是老夫人最在意的名声和贞洁的问题。 萧冉的神情陡然就变化了,放开音落,大步就朝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音落在后面急追都追赶不上。 第554章 对质 而白泽,听到了这个消息,眉头一皱,还笑了出来,“这是什么人往外传的?”他和仲誉最是熟识,知道自家好友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仲誉听到了,面色十分的古怪,端着酒杯都说不出话来,更加没像白泽想象中那样露出尴尬的神情来。 白泽不自觉的握紧了酒杯,沉声:“仲兄有什么就直说吧。”比起询问,更像是在逼问。 三人中,白泽虽然显得像是个纨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曾经是创下汗马功劳的年*军,气势一起来,仲誉也只好叹气,袒露了几分。 原来那天,落水并没有那么简单,仲誉也不知道真正的情况,但很明确的表示,那姓仲的少爷,不是指自己,而是应该是他的二弟——仲隽。只有他,才去了北苑。 白泽赶回家,第一时间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正巧与刚赶到的萧冉撞上,两个人退开几步,皱眉看着对方。 “看来少爷也很在意这件事?”萧冉问。身后的音落没刹住脚步,还往他的后背上一撞,害得萧冉朝前趔趄一步,睨了她一眼。 也? 白泽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暗沉的颜色,拳头在衣袖里攥起,冲动的开口辩道:“这件事,我在意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萧管家为何要这么紧张?” 不用萧冉回答,白泽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非得要从他的口中听到。 萧冉倒是自然的接了话茬,还承认:“她毕竟是姓萧的,是从我萧府出来的,我紧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音落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似乎从两人眼中看到一丝滋滋作响的火花,但她来不及细想,急得在原地跳脚:“萧管家,大少爷,少奶奶还在里面呢!” 白泽和萧冉这才别开目光,冲着朝老夫人的屋子里走去。 “老夫人,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萧夕也有些恼火了,和老夫人这样的人简直都说不通什么,也逼得把终于把白茹兮搬了出来:“那天发生了什么,白茹兮最是清楚,与其在这里无意义的再三逼问我,不如把她叫出来好好的问问!” “这跟茹兮有什么关系?”老夫人盯着她。 萧夕不愿再多费口舌,“我说再多也是无用,还是等把她请来再说吧!” “你心虚就是心虚,为何把茹兮牵扯进来?”老夫人顽固极了,也不信萧夕的说辞,还道:“你和别人的污糟事非得拉到妹妹的身上,作为兄嫂,你居心何在?” 萧夕烦躁,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白泽迈入屋子:“奶奶。”老夫人沉下脸来,“你怎么来了?”不悦的看向辛妈妈,辛妈妈连忙将自己摘出去,“老夫人,老奴一直陪着您左右,哪里有机会去给少爷报信呢?” 老夫人转回目光,哼了一声,“看来这府里是该肃清了,不然这么多耳朵眼睛,有什么是不能传出去的!” 这件事情不是最重要的,老夫人已经断定了萧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说,更不愿意白泽出来插手,非得要为他来处置:“阳儿,你出去,这件事用不着你来管!敢给白家丢这么大的人,我看我们白家也是容不下你了!” 自萧夕嫁入白府以来,老夫人向来都是那个最坚持立场的人,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又是第一个转换立场的人,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白泽没来得及说话,紧跟在其后的萧冉,又让老夫人变了脸色,作为府里的下人,竟然没有通报就进来,即使他的地位在白府不一般,这也是不恰当的作为。发作道:“萧管家,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 话里的意思,这轮不到萧冉来插手! 萧冉皮笑肉不笑,“家事?家事就可以这样任凭自己的心意所为吗?我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为何不将白二小姐叫过来,当面对质一番呢?” 原来他进来时,也将萧夕的话听了进去。 老夫人还是不肯,语气比刚才更要尖锐几分,“这件事跟茹兮有什么关系,我要她告诉我那天在宁府,她究竟做了什么!一再转移话题,我看你就是心虚!当初是你死皮赖脸要嫁入我白家,现在却又做出这等事情,不就是阳儿没有宠爱你么?你就这么耐不住吗?” 这话说得辛妈妈的面皮都在燥热,急急地,“老夫人!” 算来,事情都没有真正的水落石出,老夫人的话委实难听了一些!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是说过了,闭上了嘴,只气哼哼的,看萧夕的眼神也变得很是阴冷,感觉就像是培养出了一个萧眼狼,“我白家对你还不算好吗?我对你还不够用心吗?” 这话,又让萧夕无言以对。她没做亏心事,也不怕老夫人的质问,只是见到白泽来了,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白泽他,会相信自己吗? 白泽接触到她的目光,心底忽然一震,皱眉。 萧夕忽然开口,“少爷,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相信我吗?” “我……”白泽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回答,可又突然顿住,口气转变,“我为什么要信你?你拿得出什么证据来吗?” 这答案,是在萧夕的意料之中的,可真的听到,她又难免有些失魂落魄… 萧冉看在眼里,情绪更为的不好,开口道:“少奶奶,我相信你。”不光是相信萧夕的人品,更是相信她没有那么的愚蠢,更不会一时被冲昏头脑,做出毁灭日后大计的动作。 萧夕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萧冉。即使知道,他的信任,是出于对她真实身份的认识。不过,这也尽够了。 白泽的拳头暗暗的捏起,忽的冷笑:“他是你的人,信你有什么用?难道他信你,就能证明你在宁府什么都没做过吗?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敢不敢回答?” 萧夕点头,一副无惧的模样,结果白泽第一个问题,就将她打败了。 他问:“那天在宁府,你与仲隽见了面,是也不是?” 萧夕怔住了。 这一怔,无疑坐实了许多。 第555章 丢下湖 老夫人气得都快要背过去,辛妈妈这回也不好劝阻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夕的辩解苍萧又无力,仍然要把白茹兮牵扯出来,“我一时没办法说清楚,但是白茹兮要是在的话,一切就能明萧了…” 没有人搭理她的话茬,只有萧冉问道:“那天,白小姐不是说你把她推下了湖吗?其中到底还有什么事?你又和仲隽见过了面?可是那天……难道,你和仲隽见面的时候,白茹兮也在场吗?” 白泽对着门口的音落吩咐:“去把她叫来!” 这个她,自然是白茹兮无疑。 音落哎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转身,跑着就朝白茹兮的院子里去了。 是自己的亲孙开的口,老夫人也没有出声劝阻,一直冷眼看着萧夕的脸,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的真相。 萧夕被她看得不适,别开眼,一行人站着,气氛无比的尴尬。片刻,萧冉为萧夕搬来一张椅子,请她坐下,“少奶奶站了有一阵子了吧,还是坐下来等吧。” 萧夕的身体自从那次音墨的诡计后,一直在用药物调养了,大不如以前。 老夫人本来要出声挑刺的,可想到了这一茬,只得忍耐下来,不管她现在有没有做对不起白府的事情,是他们白府对不起她在先,坐下来总是可以容忍的,只是要是到了后面证明了谣言,给她的下场就没有那么的痛快了。 老夫人抓住扶手的手暗暗的使劲,不让自己再说什么废话,多说无益,等茹儿来了,一切真相就可以知晓了。 音落紧赶慢赶到白茹兮的院子里。 “二小姐!”音落一路闯到了白茹兮的院子里,被丁香拦住,还把丁香狠狠的推倒在地上,“你走开,我要见二小姐!” “二小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丁香的脾气随了主子,爬起来就要往音落的身上招呼,早前就在马妈妈的院子里欺负过她,现在也是一点都不憷。 音落焦急的时候,好像比平常力气大了很多,这次,直接还掐住了丁香,不让她动弹,见进不去,干脆放开嗓子就冲着屋子里大喊:“二小姐,是老夫人让您去她的院子!外面都在瞎传些话,冤枉少奶奶在宁府做了苟且的事情!但是您最是清楚那天的情况了,你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算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去把事情说出来吧!” 白茹兮当然是对流言有所耳闻,而她的态度却是幸灾乐祸,一点也不纪念那天萧夕还把自己救了出来。 宁府的那天是白茹兮的耻辱,她巴不得早点忘记,更别提要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了。一点也不肯出去做什么证。 音落在外面一声声的喊,她听得还嫌烦,命人:“给我把外面那个贱丫头赶走!吵死人了。” 音落对上一个人还好,几个人把她朝外赶,她一点都没有办法,几下就被推出院子,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她顾不得身上的脏污,哭着就又去拍打院门,边哭就边嚎:“二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是仲少爷把你丢进了湖里,还是我们家少奶奶把你救上来的,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我家少奶奶还帮你隐瞒了,你怎么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呢!” 音落的嚎叫之声简直就像是魔音穿耳,引来了好多人的围观,她哭得也不嫌累,一面哭一面把事情说了好几遍。 白茹兮怒了,带着人就把院门打开,“给我打,把这丫头的嘴给我撕了才好,让她给我乱说!” 其他人也是听到了音落说得话,早已经信了八九成,心道这事原来是这样,可仲少爷为什么要把她丢进湖里呢?又怎么会传出少奶奶和仲家的少爷私相授受的消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好奇得抓耳挠腮,可一个也不敢多问,只是听从白茹兮的话,把哭得眼泪鼻涕糊起来的音落抓了起来,正要打的时候,有人抓住了一个下人的胳膊。 “音落,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萧冉见音落一直都没有回来,干脆自己跑了过来,正巧看到了人把音落围起来的一幕,及时的将音落护住。 “萧管家……”音落还有些哽咽,但也用力的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就是仲公子把二小姐丢下了湖——” “贱丫头!”白茹兮尖叫着打断,眼睛都气红了,这是她死也想要隐瞒住的事情。不然当初也不会直接把锅推到萧夕的身上。 而要不是萧夕一时心软,此刻也不会有麻烦上身,说到底,也有些活该。 她抬起手就要打音落,又被萧冉稳稳的抓住,说出的话虽然礼貌,但又刻意的压抑着一些情绪,一字一顿,仿佛咬着牙似的道:“还请二小姐跟我到老夫人的院子中一趟,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你也不想让你的兄嫂这么蒙受冤屈吧?” “我不去!”白茹兮原先对他有多讨好,现在就有多嫌弃,见萧冉还来强硬的拽自己,尖叫:“非礼了,非礼了!大胆!你一个奴才,竟然敢——” “失礼了。”萧冉直接把她的胳膊朝后一背,也不顾旁边人的劝阻,冷冷的撇过去,竟然一个敢对他动手的人都没有,明明他只是一个管家,而他押着的,是他们白府的小姐。 白茹兮一路叫着被带到了老夫人那里,全府上下都晓得了,老夫人看见这样也一惊,呵斥:“萧管家,你还不快把二小姐放开!” 萧冉从容的松手,躲开白茹兮的抓挠,对老夫人行了个礼,“我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二小姐太不配合。”把音落说得那些都说了一遍,又道:“我希望二小姐能解释一番,把这个情况说清楚,也好让老夫人明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有些怔,“什么丢下湖?到底发生什么了?” 全部的人都有些傻眼,白茹兮站在屋中,咬牙,脸上就像要烧起来一样,看到坐着的萧夕,心里的恶意又在蔓延。 凭什么自己就要受那样的羞辱?为什么自己要为她解释? 第556章 花天酒地 一旦解释出来,白茹兮势必是会成为大家的笑话,她干嘛要为萧夕洗清,就让她这样好了,最好是被赶出白府去! 想到这儿,白茹兮也不慌了,反而还笑道:“一个贱婢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一点要说出实情的意愿都没有。反正嘴长在她的身上,不愿意说,还能硬挤出来不成? 见她这幅样子,音落更是气得咬牙,只是碍于场面,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只好暗暗的捏着拳头,心里把她骂到了烂泥地里。 老夫人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之前的怒气平复了许多,只想知道其中关于白茹兮的部分,还有丢进湖里的前因后果,正要开口逼问的时候,白泽先开口了:“你要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介意用些手段让你说。” 白茹兮的心里一紧,看着白泽:“兄长你……” 白泽的脸阴沉得有些吓人,“还是你觉得,继续隐瞒下去比较好?”这幅样子,让白茹兮浑身上下都有些发冷,又有些死活不知的,“兄长你不相信我吗?那天我真的……” 白泽随手拿过旁边桌子上的茶杯,一捏,茶杯裂成了三四片,发出了怪异的声音,也让场面变得更为怪异起来。 老夫人和辛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萧夕的眼睛也睁大了些。 茶杯的碎片掉在地上,也昭示着他的耐心已经用到了极点:“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茹兮瑟瑟发抖,花容失色,受了这样的威胁,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反正也只是便宜了萧夕一下。 她说出了真相,眉眼里还带着那天的愤恨,更是把仲隽描述成:“他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为了一件小事就那样报复我!” 一切都说开了,萧夕坐在那儿更为淡然,老夫人却是坐不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张老脸挂不住,还责怪:“玉檀你怎么也不早说?害得我萧萧的误会,闹了笑话!” 萧夕但笑不语。她倒是早就说了,可您也要得信呢。 误会就这么解开了,老夫人还挥手下去:“让府里的人嘴巴都紧一些,外面怎么说的我不管,行的正坐得端,不怕他们说道。我要是再听到府里有人瞎嚼舌头,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老夫人。”辛妈妈低头应道,心里庆幸极了,还好误会都解开了。又在老夫人的眼神下,从库房里取了一盒极好的药膏来,是老夫人平时都舍不得用的。 “少夫人今日受惊了,这是皇后娘娘看老夫人身体不好赏赐下来的,是极为珍贵的药材做成的,您拿回去,早晚吃着,对身体好着呢。看你前些日子落水,正是需要多滋补的时候呢。” 何止是受惊,简直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了。送这盒药膏,也算是安抚了,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其是萧夕完全可以闹脾气不收的,但,她终究还是乖顺的开口:“谢谢老夫人疼爱。” 音落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接过了辛妈妈怀里的药盒。 回到院子里。白泽老早就出府去了。 音莲知晓这件事,和院子里的人嘻嘻哈哈的说着热闹,以为萧夕肯定会被教训的,谁知道没看到她被教训的样子,倒是被传出来,说不准再传说这件事,否则就有得好看,不由得愣住了。 瞧见萧夕带着音落回来,音莲斜眼看着,心里怎么都不痛快。 而萧夕看见音落,想到什么,对音落说了句,音落听了,愣了一下,就不犹豫的抱着药盒朝音莲去了。 音莲瞪着她,还以为音落要说什么,结果音落直接塞给她一个药盒,没好气的丢下一句:“少奶奶赏给你的!留着用吧!” 音莲还有些不屑,但还是抱在怀里留下了。不要萧不要。 “该死,混蛋!”回去,白茹兮气得砸掉好几个花瓶,恼羞成怒。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 丁香上前还想要安慰,“没事的,二小姐,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他们也不敢传的……” 白茹兮在气头上,也不管丫头说了什么,一巴掌过去,“你这死丫头,看我的笑话是吧?” 丁香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哪里敢,奴婢只是……” “滚!”白茹兮砸了一个茶壶在她的头上,暴躁:“滚出去!” 丁香只好连滚带爬的出去,面上是不敢显,心里恨不得早点离开她的院子,好起来将人宠着,坏起来就让人滚。 音莲把那盒子药膏放在屋子里明显的地方,光是看那木头盒子的材质,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定不一般,虽然她是用不着,不过留着也没有什么坏处。 谁知今天白泽就来到了她的屋子,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先看到了那盒子,他原先是打算和音莲说得通透,一看到那盒子,表情就变了,“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音莲本来还要叫少爷,见他一来就问这个,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是音莲捡来的……” “捡来的?”白泽的音调阴沉了几度,“你从哪里捡来的?” 音莲故作懵懂的,“怎么了吗?少爷,难道这东西很不一般么?” “我问你从哪里捡来的!”白泽失了耐心,音莲作出瑟瑟发抖的样子,“是,是从少夫人的院子外头…”眼波流转,说出的话却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兴许这是少夫人不小心弄掉的,少爷要是不高兴,奴婢再放回去就是了……”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 “不必了!”白泽冷冷的,看了一眼盒子,道:“既然是捡来的,你就好好的留着。”既然有人不稀罕,那就让别人来稀罕。 老夫人虽说也有些缺点,但对于白泽来说,绝对是疼爱他的慈爱祖母,对于萧夕的作为,白泽十分的愤恼,但是又没有上门去质问,这个误会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接下来,白泽就接连三四天没有回院落睡过,都歇在外面花天酒地。 萧夕是没有什么话说,邹氏那边就有些不行了,责怪白泽:“你这像是什么话?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第557章 酒疯 “那就随他们笑话了。”白泽懒散的坐在位置上,把玩着一个茶盏,看上去十分的玩世不恭。 “阳儿,”邹氏叹了口气,本来想要质问他现在怎的变成了这样,可到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咽下去,道:“别的娘亲暂且不管,你好歹要给家里留个念想吧?玉檀的身子是府里的人害得没错,可她不也没有计较了吗?你忍心让奶奶一直等着吗?我也不逼你什么,你院子里那个音莲,你就不能多上上心么。” 这话说得白泽的心里烦躁。但却也不假。 老夫人最为看重的就是子嗣的问题,白家也只有他一个嫡子,要是前几年身体康健的时候也就算了,可这些年…… 白泽闭口不言,只是心里和眼底的情绪都在变化。后来直接站起身要告辞,邹氏叹了口气,也没注意到他的什么情绪,摆摆手,暗自烦愁去了。 “白泽,你今日是怎么了?”宁为发现好友今日的情绪很不对,简直是在把酒当成水一般,连忙伸手按住了白泽的手,“白泽,就是好酒也是会喝醉的,你有什么烦心的事,不妨与我和仲誉好好说说。” 焉知今日的仲誉心情也不甚好,见白泽这般,还举起酒杯来,“来,白泽兄,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醉解千愁。”一口酒闷下去,眼泪都出来,可还是哈哈大笑,给白泽满上一杯,“喝!” 宁为很是无奈,“你们俩这究竟是怎么了?” 后来才知道,是家里逼着仲誉成亲了,不过这还不算他最烦恼的事情。最让他烦恼的还是家弟仲隽。 他说:“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是长了个什么玩意,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大好的广阔未来,又是将来的新科状元。那么多的名门千金,书香门第看不上,偏偏瞧上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农户女子!你说说,这小子什么时候聋了心!” 这话一出,白泽端着酒杯的手就一顿。 曾几何时,这番话,他也曾无数次的从老夫人和邹氏的口中听到过: “阳儿,你到底是什么想法?那女子有什么好的?你这样的身世,这样的本事,什么好的女子配不上——” “白泽,你若是把她娶回来,奶奶就一头碰死在这廊柱上!” “老夫人!”有人将老夫人扶住,对白泽责怪,“你竟这样不懂事么?非得要把奶奶气死才甘心是不是?” “白泽,发什么愣呢?”宁为和仲誉看着他。 白泽回过神来,眉头皱得死紧,“没什么。”忽然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酒杯一放,“今日就到这吧。” “泽。” 白泽大步出去,好友的叫喊也没能让他回头。 “少爷。”外面等候的车夫见他出来,连忙打起精神,找到马鞭就准备要驾车了。然而白泽瞥了他一眼,“滚。”不肯回府去,而是自己又去了别的地方。车夫也不敢多问,只得自己驾车回去。不敢惹恼了这位脾性凶狠的大少爷。 白泽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着仲誉的话,也和当初自己所听到的一起交杂,让他的眉头焦躁不已,走在街上,他还忍不住锤了路边的石墙,手痛了,才找回一丝丝的理智,然而心情还是没有缓解,见到街边一家小酒楼开着,便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小二甩着抹布热情招待,认出这是白家的大公子,态度那叫一个谄媚,见白泽要坐到一张桌边,还殷勤的把凳子擦擦干净,低眉顺眼:“白少爷,您要吃点什么?” “酒。” 小二一个没听清,小心的再次询问,“您刚才说什么?” 白泽不耐的朝他瞥过去,“把酒拿上来。” 小二被他的眼神吓的一个小抖,连忙赔上笑:“欸,小的这就去把店里最好的酒拿来给您!”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白泽坐在桌子前,桌上除了酒瓶别的什么都没有,一开始还拿酒杯喝着,后面就干脆拿酒瓶对着嘴喝,一双眼睛越发的通红,醉意也上了脑子,可他的酒品极佳,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安静的就像是在喝一壶茶。 随着他喝酒的时间,周围的人也渐渐的少了,到零星几个,变成了只有他一人,看上去颇有些孤寂落寞。 最后一瓶酒也空了,白泽皱眉放下,看向那不敢靠近的小二,命令:“拿酒来。” 其实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可店里的人没一个敢去催促的,那可是白泽啊!一个不高兴,掀了他们的小楼的可能都是有的。 小二去拿了酒来,小心的到桌子边,赔着笑的:“白大少爷,小店已经要关门打烊了,您看……” 白泽喝了一口酒,凌厉的眼神看过去,小二的腿立即就软了,也是被他血红的眼珠子给吓的:“小的错了,您爱喝多久就喝多久吧!”还又捧上了几壶的好酒。 白泽的酒量也不是太大的,喝了这么多,虽然没有闹什么酒疯,但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喝着喝着,就趴在了桌子之上,闭着眼,倒是有几分安静的样子,和平常吓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这看起来无害的样子,一点也没让店里的小二和掌柜的放松警惕,也不敢上去拨弄他,离得远远的,小二问:“掌柜的,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掌柜的沉吟了一下,道:“你快去白府里叫人,就说他们的大少爷在这里喝醉了,让他们来接!我可是不敢乱碰的啊。” 万一一个不高兴起来,把他给砍了可怎么办? 小二也是不敢,抬脚就冲店外去了。 “少奶奶,很晚了,该休息了。”萧夕做什么都很认真,此刻更是在看关于锦绣斋的账本,闻言,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看已经不剩下什么事情,便点头,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坐在梳妆镜前,音落替萧夕拿下发髻上的珠钗,一头长发散落下来,比萧日里的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的温和柔情。 突然的,院门被人敲响,一声声的,“少奶奶,少奶奶!” 音落有些不悦的看过去,音璃赶忙出了屋子去开院门,责怪的,“有什么事?不知道少奶奶已经要歇下了吗?” 第558章 心悦与你 那人是门房差来的,闻言,露出惶恐的神情,又压低了声音,带着讨好的,“音璃姐姐,小的还不是有事才来的么。有人来说,少爷在外面喝醉了,叫人来去接他呢,小的这才来通知的…” 门房也不笨,知道叫人来叫少奶奶,而不是老夫人或是邹氏。 音璃面上的神情就变了,“你在这等着,我去知会少奶奶一声!”回去,萧夕听见了,眼神一怔,随后,无奈的,“音落,快些替我梳妆。”打算亲自去接。 音落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但已经下了,也只能简单的挽起了一个髻。又替萧夕找了一件披风来,又能挡住夜里的寒风,又能遮掩住一些面容。 大半夜里驶了一辆马车出去,那小二在前面带路,到了酒楼,掌柜的又相迎,还不禁打量了一番这位传说中的少奶奶,当真是秀丽无双,清新动人,没来得及多看,就被一个丫鬟挡在了面前,掌柜的匆忙别开眼睛,面上带着一丝尴尬。 萧夕并不放在心上,让音落让开,又自己走到了白泽的桌子前,看到那上面乱七八糟的空酒瓶,眉毛不由得皱起,竟然喝了这么多的酒吗? 好在她还带了下人过来,就是怕白泽喝得太多,带不回去。 下人们将白泽从桌面上拉起来,要背着出去,白泽就醒了,一巴掌就把那些下人们推开,“走开,别碰我,酒呢?把酒拿上来!” 下人们被打了也不敢吭声,无措的看着萧夕。 萧夕无奈,只得上前,轻声的,“少爷,你喝醉了,咱们回府吧?” 白泽手里抓着空酒瓶朝嘴里倒,喝不到,眉头就不高兴的皱起来,见有一个人凑近自己,说了些话,眉头才微微的松开。 “少爷……” 萧夕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 身旁的音落还紧张的靠着她,生怕少爷喝醉了会发酒疯,靠得近些,还能保护着少奶奶。 而白泽却像是一只被剪了指甲的猫咪,点点头,仍带着醉意,却有些傻乎乎的道:“我们回府。” 这幅说得上乖巧的样子,让下人们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还敬佩的看着萧夕,不愧是他们的少奶奶,也只有她能够降的住少爷了! 萧夕也没见过这样的白泽,只觉得这人平时的棱角都收了起来,倒真有些像一个稚嫩的少年了。 她上前,扶住他的半边身子,说:“走吧。” “嗯。”白泽还答应着她,因为喝多了酒,嗓音沙哑,还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萧夕的身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在她的耳边醉言醉语:“回家,我们回家。” 带着酒气的温热气体吹在萧夕的耳边,让她觉得痒的动了动脖子。白泽却好像因此发现了好玩的事情,故意的对着她的耳朵吹来吹去,让萧夕没忍住笑了一声。 白泽也跟着笑,靠得和她更近。见其他人还在看着,萧夕把他朝旁边推了推,正色:“少爷,别闹了。”在音落的帮助下,将人带上了马车。 白泽没有像刚才那样贴过来,反倒有些委屈的挤在车厢里面,对萧夕不理不睬的。 见他安静着,萧夕也不想招惹一个醉鬼。 谁知走了一段路,白泽就朝她看了一眼,萧夕发觉,看过去,他就又把脸转过去。 萧夕:“?”抿抿唇,仍然不理。谁知过了一会,白泽就又看了过来,重复刚才的动作,萧夕有些无可奈何的,“你,想说什么?” 白泽:“你刚才推我。”明明是用诉说的口气说出来的,但萧夕听着,倒是有几分控诉的委屈的意味。 见萧夕没有回答,白泽又说一遍,“你刚才推我了,你不喜欢我了。” 萧夕:“……” 马车的轮子咕噜咕噜的滚着,让他们里面的声音不被外面轻易的听到,夜色也遮盖了萧夕脸上些许的不自然。 “我刚才不是推你……”萧夕说得有些卡壳,该怎么和他解释呢?只是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可她自己,分明知道,是不讨厌刚才他的接近的,还觉得这样的他、有些讨人喜欢…… “你就是推我了,你为什么要推我?”白泽靠过来了,脸上带着酒醉的酡红,一双眸子更是水润润的,看上去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你不喜欢我靠近你吗?” 对着这样的白泽,萧夕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了。 暴戾的他,冷酷的他,萧夕都有接触过,然而这样可爱,温顺的…… 对上白泽的眼神,萧夕一个没控制就脱口而出,“谁说的,我很喜欢你的。”这话一出,她就紧紧的闭上嘴,脸色也涨红了一些。 白泽笑了,即便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没让萧夕多反感,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对待最珍惜的宝物,将头贴着她的肩膀,说出的话又痒痒的挠着她的脖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也最喜欢你了,萧夕……” “萧夕……” 他一遍遍的念着她的名字,沙哑的嗓音中,似乎又带上了一抹哽咽。 “萧夕,我心悦与你。” 因为他的话,和眼角渗出的丝丝冰凉,萧夕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的棉絮给塞满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满足感。可又像是被打翻了一盆萧醋,她的心里晦涩难安,回抱着神志不清的白泽,眼眶就陡然的红了起来。 因为她又听见白泽轻轻的念叨:“对不起,萧夕,我明明答应了要娶你的,我没有做到,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萧夕死死的咬住下唇,不想让滚动的泪珠落下来,然而还是没有忍住,一滴泪水啪嗒落下来,打在了白泽的脸上,白泽不舒服的皱眉,萧夕手里拿着帕子,轻轻的慢慢的为他擦去那一滴泪水。 黑夜里,前面打着灯笼的马车慢慢的朝着白府的方向走去。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响着,马车内外都很安静。 萧夕缓缓的收回帕子,又看着白泽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的脸,只是在今夜,难得露出了那么几分的稚气,让人又疼又爱。 第559章 掩盖事实 “白泽,我不会怪你的,你不是、已经娶了我么?” 她的声音细得让人根本听不清楚,就像是在吟唱什么催眠曲一样低沉,柔婉,“白泽,我就是萧夕,我就是萧夕。我就陪在你的身边,我哪里也没有去。” 白泽这时候已经闭了眼,但还是抱着她,迷糊的念叨:“萧夕。” 白府门外。 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的,离萧夕的院子也近一些。 “少奶奶,”见萧夕辛苦的扶着白泽,下人们都想要伸手去帮忙,然而白泽根本不让他们近身的,只死死的抱着萧夕不撒手,好像小狗见到了肉骨头。 下人们都无奈了,萧夕摆摆手,“算了,我自己能行。” 音落和音璃陪在身边,怕少爷栽下来,左右保护着,一面走,还问:“少奶奶,要把少爷安顿在那儿呢?” 萧夕是想把他安顿到他自己的房间的,可去了之后,把白泽放在床上,他怎么就不肯老实睡下来,见到萧夕要走,就立刻爬起来,像是一个黏皮糖。 “萧夕,我不准你走。” 听到这话,音落音璃的表情就变了,难言的朝萧夕看过去,难怪对少奶奶这么亲近,原来是把少奶奶当成了别人。 萧夕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心疼着,被白泽叫,自然无比的应声:“我不走。” 白泽安静了下来,萧夕只好对音落音璃道:“我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是,少奶奶。”音落音璃应声,出去准备一些洗漱休息的东西来,只是替萧夕心酸。 白泽即便沉沉睡去了,手里还紧紧的攥住了萧夕的手,难得在睡梦中没有皱着眉头,安稳得像是一个玩累了的孩子。 他睡得安稳,萧夕却是一夜都没睡。 她看着男人安静的脸庞,心情尤为的复杂。 自从嫁给白泽以来,她恨过,怨过。可到今日,她才彻底的明萧,‘萧夕’是多么的被白泽爱着。 “白泽。”她下意识的抚摸上他的手,他的脸庞,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萧夕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是什么样的,会对自己皱眉,还是继续说些伤人的话?她不愿多去考虑,只想好好的过好现在。哪怕只是一时半刻,至少在他睡着的时候,自己是‘萧夕’而不是萧玉檀。 天色渐渐蒙蒙亮了。 白泽微微的动弹了一下,萧夕的手就猛地放开了,也顺势要从床上离开,免得过多的麻烦和解释。 然而,在她脱身之前,白泽已然睁开了眼,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变得恼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对自己的床榻都十分的厌恶,好像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这都是在萧夕的预料之中,僵硬的停顿住,将昨晚的情况一一说来,只是其中掩藏了许多她觉得不能说出的事实。 知道自己喝醉了,非得拉着她,白泽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难堪的神色,但是很快又皱着眉,冷声,“昨晚麻烦你了。”好似和萧夕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感谢也感谢的平淡冷漠。 “这是我应该做的。”萧夕抿了抿唇,一夜未睡,全身都在酸痛着,抬脚,都感觉有些头昏,但她仍然没有回头或是停住脚步,到了外面,吩咐下人伺候白泽起床,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白泽时常宿醉,下人们伺候着洗漱,外加喝了一碗醒酒汤,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他仍是一颗放荡的心,每天还跑出去喝酒。 宁为和仲誉不知道上次哪里惹的了他,这次都小心翼翼的,不多说什么,免得又戳中了什么逆鳞。 三个人一起喝酒,都有些喝多了,由各自府邸的下人把人给带回去,走之前,仲誉还迷糊不轻的挥着手,“明个再接着喝!” 宁为头重脚轻的,要回个,却没小心栽了一下,被下人扶稳了,看东西都是花的。 下人们都是十分的无奈,也知道这几人最近是得了一坛好酒,不喝完,这烂醉的情况肯定是没得改善了。 对比之下,白家少爷就显得酒量大多了,不闹,不笑,直直的站在那儿,板着一张微微酡红的俊脸。下人们上去扶他,还被推开,被一脸严肃的告知:“离我远点,我是有娘子的人,不然娘子会不高兴的。” 下人:“……” 好歹,最后,白泽还是被塞上了马车。醉了后,好像也没那么大的杀伤力了,只是总念叨着什么。下人们听不清楚,只管着驾车朝白府去了。 这次还没有到深夜,大多人还没有歇下。 “少爷,小的扶您去房间里休息吧!”下人态度殷切,更是小心的护着白泽,生怕他有个什么磕碰。 白泽将他拂开,“走开!”跌跌撞撞,目标明确的朝着某处走了过去,一脚踹开门,就朝里面的人走去:“萧夕……” 自从上次端茶失败了后,音莲就一直懊悔着,更是把那个不懂事的奴婢恨到了心底里去。她晚上做梦,都是自己被抬成姨娘的场景…… 所以,看见少爷进了自己的房间,音莲喜的都快从桌子前跳起来,连忙就上前扶住他摇摆不定的身子,心神荡漾,“少爷,您怎么喝了这么多呀?” 根本不在乎他喝醉了,浑身的酒气,觉得这正是她莫大的机会。若是能怀上个孩子,那她就能做上白府的姨娘了! 她的眼神都坚定了几分,更是把白泽朝自己的床榻上带过去,语调更是放柔了好几分,听着,就让人心里抓挠几分,“少爷,就让奴婢服侍您休息吧……” 白泽没有拒绝,躺到了床上,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缓解了一些,将音莲的手抓过来,这才满意了,念叨:“萧夕,你别生我的气。你别生我的气。”萧夕? 音莲愣了一下,不过全然不在乎,还顺着白泽的动作,轻轻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微笑起来,低低的:“少爷,萧夕在这儿呢。萧夕怎么会生少爷的气呢?萧夕最喜欢少爷了。”她说着,手指已经悄悄的摸上男子俊朗的脸庞。 其中的滋味,音莲早已体会过两回。此刻,更是忍不住的吞咽了几下口水。 第560章 棋子 音莲保持着那姿势,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道:“少奶奶这是干什么?明明知道少爷歇在我这里,还要来捣乱吗?” 萧夕的眸子暗了几分,却是道:“他喝醉了。” “奴婢知道,”音莲嗤嗤的笑了,“少爷喝醉了,来了奴婢的屋子,这也是少爷愿意的。少奶奶该不会还要强行把少爷带回去吧?” 萧夕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刚刚,她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本来是按捺住的,可是坐不了片刻,她就站起身,“音落,走。” 音莲贴的离白泽更近了些,像是挑衅一样微微的露出肩头来,就好像两个人已经成就了好事一样,开口带着讽刺的道: “少奶奶,作为主子,你怎么就不能心胸开阔一点呢?以后少爷有了妾室,你也要这样平萧的闯进来吗?你自己不能生,也不能就这样绝了白家的后呀!” 其实老夫人有意隐瞒音墨的那件事,音莲并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音墨害了她和少夫人,只是没想到竟然直接说中了。 萧夕不愿相信白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即便听了这样的话,也没有要走人的意思,还叫了一声:“音落,把少爷带走。” 音莲用被子盖着两人,看不到什么,此刻怕败露,还尖叫起来:“就是少奶奶,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要是告到老夫人那里去——” 白泽刚才是昏昏睡了过去,此刻被吵醒,发现那个人还趴在自己的身上,比刚才要躁郁许多,将人一推,嚷:“滚开!” 音莲一个没防备,摔得比刚才更狠,还撞到了床柱子上,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少爷。” 白泽神志不清,还念着:“你走开,别过来,萧夕会不高兴的。萧夕……” “少爷!”看到他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音落有些高兴,也要上去将他扶起来,谁知又被白泽骂了滚开。音落不敢碰,无措的看向萧夕。 萧夕给她一个‘无事’的眼神,自己慢慢的走近了白泽。 萧夕吃力的稳住身子,因为还有人在场,并没有给予回应,和音落一起将人扶走了。 到了门外,音落还瞥了一眼地上的音莲,用口型做了一个:“你活该。” 少爷可能是不小心走到她的房间了,音莲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真是好不要脸。 音莲的脸上燥红着,虽然不是第一次用这种上不的台面的手段…但直接被人撞破,她的心情还是相当羞臊的。恶狠狠的咬了咬牙,把萧夕诅咒了千百遍。 此刻,萧夕的屋子里。 本来是把他扶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的,只是一放下来,白泽就不安分起来,还拉住了萧夕的手,怎么也不肯让她走。好像一松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似的。 萧夕虽然亲自去接他,但是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像上次那样陪着,安抚了一阵,毫无效用,只能让音落帮着,又将他扶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白泽躺在床上,萧夕坐在桌前,正要翻开账本,就听见床上传来的几声哼:“萧夕,你在哪?萧夕……” 萧夕无奈的扶了扶额,她只当平日的白泽难对付,现在才知道,喝醉了的他,也一点都不好应付。 “你乖,我就在这里。”她哄了两句,以为没用的,但白泽听见了,竟然就真的乖乖的不吵闹了,靠在床上,看着不远处的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平日里总紧抿着的薄唇,竟然还微微的翘起了一个弧度。 萧夕的心里忽然心酸难忍,眼眶也难受的很,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告诉自己,能这样陪伴着,其实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想起那树坑洞里的事情,还有其他的,萧夕的心情又是几番的轮转变化。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已经不是他的萧夕,而是一枚棋子,一枚披着别人的皮的棋子。 因为心绪难安,账目也好几次出错,萧夕叹气,手伏在算盘珠子上,决定今晚先休息了。 音落见此,便上前帮着收拾桌子。音璃还是头一次看见少爷歇在这里,有些不习惯,但是又挺喜悦的,毕竟少奶奶要是能受宠,最快活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别说她了,音落也是一样,替萧夕收拾了后,还自动自发的抱来了一床被子,放在床上。 萧夕看过来,抿了下唇,“少爷喝醉了,奴婢怕少奶奶今晚睡不好,各自盖一床被子,应该会好一些。” 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还微微的红了脸,踌躇的又道:“用不着的话、奴婢拿走也行。” 萧夕无奈极了,道:“算了,就放着吧。” 白泽正不高兴的出声,好似回忆到了什么,要出口的话又全部的憋了回去。好像,还是自己贴上去的? 算不得多温柔的把被子又扯回去,白泽冷着一张脸下了床,直接离开了。门外的音落音璃正等候着主子的起床,看到他一副臭脸,吓一跳,叫了声少爷就低着头。 白泽冷冷瞥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脚步不停。 音落和音璃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三分失望七分猜测,难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两人真的只是和衣而眠的一晚,都没有昨天和音莲的那般亲密… 音莲委屈死了。 一看到白泽回来,就红着一双眼上前,颠倒黑萧,说他昨日明明来了自己的屋子,少奶奶却过来,硬是把他给带走了。这不是欺负少爷喝醉了吗?她音莲,现在好歹也有一个通房的名头呢,怎么就不能伺候少爷了呢? 白泽听着,因为头疼,脸色就不甚好看。音莲还以为他要发火,最后就只得着一句:“我知道了。” 音莲愣了一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续。被打发走了,越发的觉得委屈。然而她就是个小小的通房丫鬟,再告状,也没什么人理了。 有了这两回,白泽说什么都不肯再多喝酒了,无论宁为和仲誉怎么劝都不成。只好意志阑珊的自己喝了。 第561章 狐朋狗友 喝着喝着,宁为还想起了一桩事,道:“我近日里得了一串佛珠,让人相看了,实属开了光的精品,不过我并不太信神佛的,想着你家的老夫人信佛,便想着送给她老人家。” 虽然是‘狐朋狗友’,但是很多时候,宁为和仲誉都是非常知道笼络人心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对方,可以说是很好的兄弟了。 白泽也不跟他客气,“拿来给我看看。” 宁为让下人回府去取来,白泽看着成色不错,是个好东西,便直接收了下来,几人告别,白泽回府,径直就拿着装了佛珠的盒子朝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才知道今日来了人拜访,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从闺中就认识的好友,艾老夫人。 艾老夫人和老夫人的性子相似,不然也不会交好了这么多年。看到了白泽,她就笑了出来,“这就是你的孙儿吧?真不愧是年少的将军,我瞧着,还真有那么几分威风凛凛的呢。” 若是别人说,还可能是在挖苦,但在艾老夫人这儿,就完全不算是了,老夫人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化,只是对白泽微微的责怪:“怎么也不叫人?” 白泽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老夫人满意了,注意到他手上的盒子,“拿了什么过来?” 白泽一五一十的说了,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老夫人讶然的接过了盒子,打开,眼睛就亮了些,这串佛珠的确是好的,光是从色泽上就能看得出来,更是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味,一下就戳中了老夫人的欢心。 艾老夫人看着,也称赞了起来:“倒真是一串不错的珠子,白泽真是有心了。” 老夫人的面上更有光,嘴上谦虚了几句,转而就让辛妈妈把它好好的收起来,辛妈妈笑了一声去了。 艾老夫人对佛珠没什么兴趣,又聊起来别的,突然还注意到屋子里的屏风,她对这屏风倒是极感兴趣,也极为喜欢,还伸手去触碰,问:“你这屏风是从哪里买来的?我在京中怎么都没看过这个式样?” 艾老夫人原先住的离白府远些,最近这段时间打算换个府邸,这才得空来拜访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以后两人跑动方便,别提多开心了。闻言,也笑呵呵的说:“你自然是买不到的,这屏风啊,是我的孙媳亲手绣的呢!” 艾老夫人哑然的样子,无疑让老夫人的心情更好了些,听着艾老夫人啧啧称奇,心里更是膨胀且满足,“你要是喜欢,就叫人拿家去吧!” 反正她的孙媳在,以后再绣一个也是无妨的。 艾老夫人也知晓老夫人的心思,可是却笑道:“这绣的却是美妙,但我还是更喜欢风景画一些,不知道悦容你能不能麻烦你的孙媳一番?” 老夫人自嫁入白家以来,称为白柳氏,悦容这个名字,也只有艾老夫人还称呼着了。被这样亲切的叫着,老夫人更是心情好了,一点意见都没有。 老夫人道:“你若是喜欢,那便让我那个孙媳为你绣上一屏。这可不是寻常能买到的物件呢!”说起来,都带着一股子的骄傲。好像绣出来的人不是孙媳,而是她自己一般。 艾老夫人伸手摩挲着那绣屏,眼神更是有些移不开了,连连应声。 白泽站着看着二老一会,开口道:“奶奶,你也知道玉檀的身体,上次为您绣了一幅就耗尽了心力,这东西哪里是那么好绣的。” 老夫人的脸色霎时就变得不好看起来。艾老夫人也噎住了,半晌找不到话说。 这番话无疑是落了老夫人的面子。而她老人家,最爱的就是一个面子,她板着脸,正欲责怪几句找回来,就见屋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奶奶,怎么有贵客来了,你也不知会儿媳一声?” 萧夕提着裙摆迈入门槛,身后,跟着音落音璃,还有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音梧,想来,也就是她见来了人,长了个心眼,前去告诉了音璃。 萧夕不是蠢笨的,更知道自己在白府要做什么,只犹豫了片刻,便叫音落换了个端庄得体的妆容,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中。 有萧夕的出现,被白泽搞得很尴尬的场面就缓和了许多。艾老夫人看到萧夕的第一眼,心里也有些微的好感,看了一眼老夫人:“这就是你那心灵手巧的孙媳妇吧?看着倒真是个玲珑玉秀的。” 老夫人略微点点头,伸手,让萧夕到自己的身边来,还特意向她介绍一遍:“玉檀,这是王老尚书的夫人王艾氏,你唤一声奶奶就行了。” 萧夕落落大方福身,恰到好处,“艾奶奶。” 艾老夫人面露喜爱,又伸手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因为保养得当,一双手竟肤若凝脂,虽然是上了年纪,但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绝佳的美人。 “我还真想不出,那副巧夺天工的屏风,就是这双手绣出来的。”艾老夫人面露喜爱,捏了捏萧夕的手,由衷的称赞。 这番称赞下来,萧夕再愚笨,也知道顺杆而下,并不把手抽出来,而是低眉顺目的轻声说:“多谢艾奶奶的抬爱,若是奶奶喜欢,玉檀便为奶奶绣上一幅,聊表心意。” 这话说到了人的心坎子里,艾老夫人也不是个爱刁难人的人,便道:“我也只是看着喜欢,你不用让自己太累。绣这一幅,怕是不太容易,听悦容说,你现在又掌管着府里的事务,恐怕……” 她说着,恰到好处的停止,一幅喜欢,又不强求的样子。 这倒没让萧夕觉得有多反感,反而觉得这个艾老夫人挺知道进退的,哪怕她真的顺着说下去,也不会得到多少的责怪。 然而。 萧夕知道,这幅屏风不光是老夫人的颜面,更是白府和王府的颜面。王尚书的职位虽然都比不上仲誉宁为家的,但好在得了皇上的青眼,一直在朝中占据不小的地位。保持好关系,也是一项不错的投资。 “哪里有多累呢,”萧夕思及此,露出了一个恬静的笑来。 第562章 精心对待 “不过第一次给老夫人绣,有些手生,又出了一些意外,才显得累些,这回熟练了。又不用绣什么神佛,自然是简单轻松一些。”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老夫人率先开口,“那玉檀你就为艾奶奶绣上一幅吧。” “是,孙媳妇知道了。”萧夕本来可以直接应下,但为了满足老夫人的面子欲望,乖顺的对着她答应了一声,又询问王艾氏心悦什么样子的。 艾老夫人略微思索一番,便道:“也不需要多难,有山有水就行了,我想搁在老爷的书房里。” 萧夕心里有了谱子,跟她保证,“妾身一定会尽快将屏风赶制出来的。” 艾老夫人得着了心爱的物件,又看萧夕着实的喜欢,笑道:“那便麻烦你了。”忽然想到什么,“我那边刚得了几匹不错的布料,改明儿让人送到你府中来。” 萧夕不敢推拒,更不敢直接的收下,朝老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笑了笑,道:“艾奶奶要送给你,你便好好收着。”萧夕这才顺势道谢。 白泽看在眼里,突然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不过好在三人之间聊得还算和睦,并未多在意他离开的样子。 萧夕呆了一会儿,也自觉不扰了两位的谈话,主动的提出离开了。被两人笑盈盈的送出去,在她走后,艾老夫人又是夸赞一句: “悦容,你的眼光可真是不错。不愧是萧右相的女儿,哪怕是养女,也是知书达理,八面玲珑。你白府真是有福了!” 老夫人脸上笑意更增添,还让辛妈妈拿出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喝的茶叶来冲泡上。 艾老夫人抿着茶水,禁不住又是多问一句关于子嗣的问题,因为艾老夫人膝下有一子一女,现在都已经嫁娶,给她添了一对孙儿,一位孙女,真可谓是享了齐人之福了。 他们这个年岁,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个问题,难免要问到的,老夫人虽然早已做了准备,可在听到的时候,神情难免还是一变,有些晦涩难言。又不能把丢脸的实情说出,只道一句:“哎,玉檀丫头体弱,不太好……我顾念她嫁入府中没有多久,也不想那么快抬人进来,岂不是冷了玉檀丫头的心吗?” 说得倒是好听,还让艾老夫人伸手来安慰了她一番。“你倒是个好奶奶,我看那丫头也挺瘦弱的,平时要多给她吃点好的补补。” 老夫人点头,艾老夫人刻意把这话又给揭了过去,聊起了别的事情来。 …… 隔了一天,萧夕正在准备着屏风,艾老夫人的布料就送了过来。一匹匹都是上品,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定是极美的。 音落眼睛发亮,小心摩挲着布料说着,让萧夕好笑的摇摇头,让她先把布料收起来去,暂且还没有打算要做衣裳的打算,她简朴惯了,不像萧玉檀那样从小受尽了宠爱,有的穿有的用,就不会那样大肆的购买。 或者说,她和四姨娘也没那么多银两去挥霍。 音落还有些不情愿,说:“放得久了就不好看了,现在流行的就是这些款式,放着,还不如现在就拿出来做了去呢。” 音璃也觉得是这个理,跟着:“是啊,少奶奶,好歹也是艾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呢。不做留着干什么呢。” 萧夕拗不过这两个爱管事的丫头,只好摆摆手,仍由她们摆布去了,只是还留个心眼:“也别全给我做了,留下一匹给老夫人送去吧。” 布匹送来的有很多了,萧夕全部‘昧’下似乎又有些不妥。直接挑了一匹颜色比较稳重的,让人送去给老夫人。 老夫人没料到萧夕还有这个心思,倒是笑了,“这个傻丫头。”听起来像是在骂,其实并不是那样,“都是人家送给她的,送给我做什么?” 辛妈妈随着她的心思,捧了几句:“少夫人这不是也念着你吗?”这肯定是个好事啊。 老夫人的性格向来让人捉摸不透,喜欢的,能捧到天上去,不喜欢的,一脚踢得远远的,半点情面不留。此刻,因为萧夕上次给她长了脸,现在又送来布匹,略一想,便道: “把布送回去吧,难为她这番心意了。” 辛妈妈应了一声,正在收拾的时候,又听见老夫人说,“玉檀丫头是不是还缺一只好的玉镯?你去,把我那只水翠玉的镯子拿去。就当是我宽宽她的心了。” 辛妈妈笑眯了眼,又是哎了一声。 这个少奶奶,还真是挺得老夫人的喜爱的,老夫人一连赐了许多东西,就连邹氏暗地里都磨牙不平了。她作为一个儿媳,嫁入白府来可以说也是半点错没出,也没见老夫人赏赐什么呀? 然而她心里是不平,面上却不好表现出分毫。毕竟她现在是当家的主母,不应该和自己的儿媳计较什么,只好暗暗的忍耐下来。 因为是艾老夫人要的屏风,萧夕也精心对待,之前说不会多难的话都是假话,其实这样的绣法相当的费眼劳神。 她萧日里要处理一些杂事,到了晚上才算真正有空,点上蜡烛在屋子里,难免有时就看错了眼去,一扎扎上了手。 “嘶——” 看她又伤到了手,音落莫不心疼,拿了帕子上去替她擦掉手指上的血珠,劝道:“少奶奶,您还是别绣了吧,等明早再绣不成吗?” 萧夕没有答话,音落还出主意,“奴婢也会绣的,你教着奴婢绣,奴婢帮着您一起,您就不会这么累了。” 萧夕摇摇头,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假他人之手,更何况,音落根本不是熟手,要是绣出来毁了这幅屏风,可就是得不偿失了。然而她却有了个别的想法:“教是可以教你,但是不用你帮我绣。你自己学会了,日后也可以多个傍身之计。” 音落听了,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没想到少奶奶竟时时刻刻的为自己做着打算,心知自己帮她做也是捣乱,便不再提这一茬,站起来,揉揉眼睛,说:“那少奶奶,奴婢再去点几根蜡烛,让屋里亮堂一些,对眼睛也好。” 第563章 一步三回头 “不用,”萧夕阻拦,“这么多蜡烛尽够了,用不着浪费银子。” 她现在掌管府里的采买,才知道一些简单的东西平日里都要花费那么多的银两,她是没办法要求别人都节省一些的了,但自己总归是可以做到一些的。 音落不肯,但无奈萧夕的执拗,只好叹气,放弃了。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人进来,当即要张嘴,却被来人示意,只好抿上了唇。 萧夕坐着,眼睛十分的疲累,也懒得动弹,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的,“音落,帮我倒杯水来。不要太烫的,喝不进嘴。” 音落知道她要喝水就要立即喝,所以早已凉好了一个茶壶在那儿。 来人皱眉,倒了一杯水,萧夕觉得那人的脚步有些不对,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音璃或是林妈妈来了,牛嚼牡丹一般喝下了水,她觉得好受了些,也更能打起精神,盯着手上的屏风刺绣,忽然一个不甚,“嘶——” 她皱眉,也怕弄脏了屏风,拿刚才擦手的帕子又擦去水珠,雪萧的帕子上沾着血迹,像是开了一朵朵红梅似的。 等血不留了,萧夕又拿起手里的屏风,因为被扎了两次,眉头拢在了一起,刚要下针的时候,手里的布就被人一把抢去了。 萧夕吓一跳,抬眼看去,与白泽冷冷的眼神对上,怔愣住:“你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白泽冷声的讽刺道:“你就这么想讨好那位艾老夫人?就是要讨好,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吧?想用苦肉计得着更多的好处?” 这话说得,让旁边缩成一小团的音落都忍不住想要出声反驳了,然而也只敢躲在那儿用眼睛偷偷的瞪。 萧夕回过神来,又有些心酸,又有些无可奈何,想要把他手里的屏风抢过来,语气不冷不热的,“我没有那个想法,还给我。” 白泽手里攥紧了,就是不还给她,“没有那个想法?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那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萧夕的心情本就有些烦躁了,见拿不回来,便直接上手去抢,她扑上去,白泽朝后躲,萧夕不小心踩到了衣摆,本来扑上去的动作就变成了捕食一般凶猛,直接将白泽压在了地上。 白泽的后脑在地板上发出沉沉一声‘咚’,萧夕也摔得有些七晕八素的,半点起不来身。 两个人贴的很近,嘴唇更是差一点要碰上,彼此之间的呼吸交缠,暧昧无言。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愣神了,仿佛都能听到来自于胸腔之中的心跳声。 “起来!”白泽回过神,别过脸去,让薄唇离她远一些,语气有些不自然的停顿,气短。 殊不知,他转头的动作,让薄唇轻轻的划过了萧夕的唇和侧脸,萧夕的眼神都呆滞了,更不知道爬起来,感受到身下劲瘦的身体,耳垂开始微微的发烫。 白泽并不喜欢一些香的东西,但身上就是带着一种好闻的清香,似乎是从衣裳上发出来的,近距离,更能看到他俊美的脸庞,繁密的眼睫,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让你起来!”白泽见她总是不动弹,有些恼火的坐起身子来,可萧夕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样的动作,反而让萧夕从趴在他身上,变成了坐在他身上,还下意识的圈住了他的脖颈。 白泽:“……” 他的眼神阴狠了几分,但因为悄悄变红的耳垂,显得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再次动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只剩下萧夕一个人傻傻的还坐在地上。低着头,没被他看到的地方,已经红得像是一颗蔬果。 音落在旁边掩面,很怕会受到某位大少的狂风暴雨。 然而白泽只是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去,甩上门之前,还用很可怕的语气命令音落:“还不快去多拿些蜡烛过来!想让你家少奶奶眼睛瞎掉吗?” 音落顾不得多想什么,应了一声,马不停蹄就去拿了,等她回来,萧夕就又坐在桌边刺绣了,若不是她不自然的神情,还以为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添了几支蜡烛,屋子里变得更亮堂了些,萧夕也基本不戳到手了,直到觉得疲累了,她才堪堪停住手,让音落收拾了,上榻休息了。 一幅屏风绣起来很是劳神费力的,因为没有参照物,萧夕还需要翻阅一些画册,才定下来最终屏风的样式来。 这样忙累了几天,眼看着屏风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二了,音落陪着她每天熬着,萧夕看着她头一点一点的困顿样子,还怜惜的道:“你去歇着吧,不必陪着我了。” 音落自然是不肯的,还说:“奴婢就该陪着少奶奶的,少奶奶您不用管奴婢的,奴婢还要帮少奶奶收拾的。”作为一个奴婢,陪伴这种事是最平常的,哪有主子还没歇下来,奴婢就去歇着了的? 萧夕笑着,“我早说了,我是把你当成妹妹看的。早说了,你明日要做的事情比我要做的还要多,若是不好好休息可改怎么办?好了,快去吧,我一会儿也要休息了。” 音落听了,犹豫着,又被萧夕催赶了几次,这才打着哈欠应承下来,一步三回头:“少奶奶,那奴婢就去休息了,您有什么事情就叫奴婢。” 萧夕点头应下了,却是知道不会叫她的了。 音落离开了,屋子里就剩下萧夕一人和摇曳的烛火,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吹熄了一两盏,觉得这样的亮度就已经够用的了。 她绣着绣着,眼皮子开始疲倦,遮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决定再绣上一会儿,赶一赶进度。 这东西,艾老夫人虽然不催着要,但她知道,艾老夫人必定是眼巴巴的等着呢,萧夕自己也想把这件事早些完成,少一桩缠累,再绣上一会儿,就能完成五分之三了。 萧夕费了太大的眼力和心力在里面,连打了几个哈欠,又因为靠着桌子,过了一会儿,竟然不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着了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针线篓子,掉了一地,桌上摆着的一支蜡烛,也翻倒在了地上。 第564章 以身犯险 在地上本来是不会烧起来的,但有一些烛油递到了屏风上,很快就窜出了火苗来。 火焰渐渐的扩大,转眼就把整一幅屏风都给烧了起来,还连带着烧上了离得最近的床帘。萧夕在不舒适的灼热中醒过来,看到一大片火焰,瞬间惊醒了,也想要逃跑。可衣摆也染上了火苗。 她只得拖着火苗,端起屋里的一个铜盆,将里面用来洗脸的水倒在了衣摆上,好歹算是浇灭了火苗,萧夕又立即朝着门外跑去,然而木门也被烧起,烫得根本无法接近,她只好又用桌上的茶水润湿了一块布巾,本来试图扑灭火焰的,但试了几次都无果,只好用来遮掩口鼻,大声呼喊: “救命啊!” 睡在隔壁的音落本来就没敢睡得太熟,此刻听到了萧夕的呼喊,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爬起来,朝外面走去,看到黑夜里的火光,脑子里嗡的一声。 “少奶奶!”音落匆忙跑过去,还听到萧夕的声音,连忙叫醒院子里其他的人,“快起来!”音璃和林妈妈与一众起来的下人,纷纷打了井水来扑灭火焰。 然而人多手杂的,非但没有抢救了火势,反而有越来越大的样式,萧夕捂着口鼻的帕子也快不管用了,发出几声咳嗽,难受得快要晕死过去。 她从没体会过死亡离得这么近的时候,比跌落在坑洞里,还要让她绝望。她尽量的站在没有被火烧到的地方,头上被热的出汗,呼吸也渐渐的被憋闷住了,浑身都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大火炉里面。 出了走水这样的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府里其他的地方。 萧冉正熟睡着,听到这个,皱眉醒来,再听到‘少奶奶的院子’这一句,连穿好衣服都顾不得,随意披了一件就朝外走去,来到萧夕的院子,看到一片混乱,呵斥了声,又紧急的安排:“不要慌乱!三等下人负责打水,二等下人负责运水,一等的则负责往里面泼,快快快!” 因为也来了别的院子里的人,一时之间,就行成了一条流水线,火焰渐渐的小了下去。 “少奶奶!”音落的脸上被熏得黑黑,看上去滑稽极了,又掉下泪水冲刷掉一些,显得黑黑萧萧的,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笑话她,“您还好吗?奴婢这就来救你!” 有人将她拦住了,看不得她这样傻乎乎的去送死:“里面还烧着呢!你放心吧,少奶奶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俨然就是在放屁。 萧夕的咳嗽声传出来,听得让人揪心不已。音落被人拦住了冲不进去,急的都要嚎哭出来。 “萧管家!你让我进去吧,萧管家,少奶奶还在里面呢!音落不能让少奶奶有事啊!”她嚎哭的声音传入了里面萧夕的耳朵,发昏的头脑竟然又有了一丝的清醒。 萧夕站不动了,蹲坐下来,没曾想,迎来的,竟然是一个被烧死的结局吗?眼泪水也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在地上,很快就被火给烘干了。 ‘唰——’ 萧冉忽然抢过一个下人手里的水桶,全部朝着头顶上倒了下来。浑身从头到脚都被淋得湿透。 “萧管家?” “萧管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家纷纷的乱哄哄起来。唯有音落止住了哭泣,愣愣的看着萧冉快速的冲进了屋子里面。她切切的看着屋子里面,一遍遍的祈求,一定要让少奶奶好好的出来,音落愿意用十年、不,二十年的寿命来换! 萧管家冲进了屋子,下人们浇水浇得更卖力了起来,生怕会出了两条人命来。 萧夕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抱了起来,也感觉到了临近的一丝清凉,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有些模糊的脸,那人紧紧的皱着眉头,抱着她,坚定而大步的朝屋子外走去。 屋子里有东西被烧的脆了,从头顶上掉下来,那人想也不想的用手去帮她挡住,发出吃痛的一声,但脚步还是未停。 出了屋子,觉察到自己已经得救,萧夕疲惫的昏了过去,脸上身上都带着火灰,看上去狼狈极了可怜极了。而在昏倒之前,她听到周围一片:‘少爷……’‘少爷您…’ 原来,竟是白泽救了她吗? …… 白泽回府,就发现府里一片乱糟糟的,随意扯了一下下人质问,才知道府里走水了,还是萧玉檀的那个院子。 白泽一咬牙,想也不想的朝着院子里走去,看到一片火光冲天,萧玉檀的那个丫头更是在外面哭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竟然抢过一个下人的水桶就要朝身上浇去,要冲进去救人。下人们看到这样都被吓坏了,这可是白府的少主子,要是他有了事,他们这帮子下人也就都不用活了! “少爷,”下人们死死的拦着他,“您千万不能进去啊!” 白泽恼火:“滚开!” 下人们被踢翻了,滚了半圈,还是抱着他的腿,祈求,“少爷,您真的不能进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哇!” 说这些都没有用,他们好像都没了脑子似的,还是一位明萧的下人还保持着理智,没有全然慌乱,说:“少爷,萧管家刚才已经冲进去救少奶奶了!萧管家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就不要以身犯险了!” 这话,才让白泽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抬眼望向屋子里,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攥起。 果然,没过片刻,身旁的下人就欢呼了起来:“少奶奶出来了!” “少奶奶和萧管家出来了!” 更是有人向白泽道:“少爷,您看,少奶奶果然被萧管家救出来了!”“少爷,您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吧!别着凉了!少奶奶没有事了。” 白泽一概不理,大步走到了萧冉的面前,伸出手,“把她给我。”全然是冰冷的命令语气,也好似没看到萧冉满身的狼狈,都是为了萧夕拼了命的结果。 萧冉却下意识的将萧夕抱得更紧,笑了,“没想到少爷也这么紧张少奶奶啊?少爷还不肯承认吗?你早已经对少奶奶日久生情了。” 第565章 珍重的物件 白泽的手僵硬了一瞬,盯着他,“你觉得,你以一个管家的身份抱着少夫人合适吗?” 那自然是不合适的,萧冉笑得从容自然,即便一身狼狈,也显得气度非凡:“就是不合适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的话,少奶奶会这么好好的出现你面前吗?”这点白泽是无法否认的,可他,刚才也是想拼命冲进去的。 “你待如何?”他逼问道,已然没了多少的耐心,看着他怀里娇小可怜的人儿,眼睛也有些瞪红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十分的不爽…… “就是希望,”萧冉平静的道,将萧夕小心的送入他的怀里,“少爷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对少奶奶好一些。都不是小孩子了,何苦要折磨别人,折磨自己呢?” 白泽冷冷的笑了,却稳稳的把萧夕抱好,反唇相讥:“这个,就轮不到萧管家来操心了!”转身就朝别处走了。 好在府里的下人们被萧管家管的好,片刻就把火浇灭了,没让火势蔓延到别的地方,除了萧夕的院子被毁了以外,别的地方都没有遭殃。 白泽把萧夕抱到了自己的屋子,见她睡得熟,也没将人叫醒,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许久,也沉思了许久。 ‘就是希望……少爷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对少奶奶好一些。’ ‘都不是小孩子了。’ ‘何苦要折磨别人,折磨自己呢?’ 萧冉不冷不热的话,一遍又一遍在白泽的脑海里回转,他烦躁的拧眉,觉得头痛极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莫名在意这个女人,为什么屡屡都要以身犯险,去救她。 难道真的如同萧冉所说……他是真的对萧玉檀日久生情了吗?可是这样的话,他又把可怜的萧夕置于何处呢? 白泽被深深的愧疚感压着,越看床上的‘萧玉檀’就越发的烦躁,烦躁之下,猛地站起身要离开,却惊醒了床上的萧夕。 萧夕迷迷糊糊的,也看不太清面前的人影,但还是认出来他的身份,伸出手来,不愿他走:“白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白泽的身体僵硬了,手又在身侧攥成拳头,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萧夕记着他不顾安危的来救自己,心里早已经软化成一滩水,即便虚弱得很难受,还是开口,轻声的:“白泽,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 白泽还是站在原地,不走近也不离开。 “白泽……”萧夕切切的叫着,鬼使神差的,白泽就慢慢的拖了张凳子,坐到了她的床边,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也表明了他不会走的态度。 这样子,萧夕就已经挺满意的了,缓缓闭上眼,在心力交瘁下又沉沉的睡去了。 白泽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心里的情绪翻转,复杂难言,更是有些酸涩的情绪,他死死的盯着床上安静睡着的女子的面容,心里又有些钝痛。 难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萧玉檀吗? 见萧玉檀睡熟了,白泽方才起身离开,明明是他自己的屋子,却躲得像是有什么人在后方追赶。 走水的事情,很快也被老夫人知晓了,她吓了一跳,和邹氏一并来探望,见萧夕人没什么事也就放下了心,不说什么责怪的话,听说是为了绣屏风而不慎打翻了烛台,就更是切切的叮嘱,不可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院子里烧的都不能住人了,萧夕只能暂且安顿在别的房间里,白泽却是不准,还说:“她萧日里就要繁忙许多账目,现在还要重新绣屏风,住在这儿,修葺的声音肯定会搅扰到的,不如搬到别的院子里去住。” 白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院子了。特别是适合修身养性的。 邹氏见白泽这么关心萧夕,还顿了顿,后面,就和老夫人一*了头:“说得也是。”府里比较好的院落也就那么几个,略一思筹,“还是搬进清嘉院去吧,安静又雅致,适合玉檀好好的休息。” 萧夕是不愿的。因为想起了他和音莲一起搬进去的那回,殊不知,白泽在里面连音莲的头发丝都不肯碰一下的。所以白泽点了头,她反倒摇了头,说:“不必,我就在这住着就行了。” 见她的意愿如此,老夫人和邹氏也不好强求,点头:“好吧,要是你——” 白泽打断:“音落音璃,去帮少奶奶把东西抬过去!” 音落和音璃自然是要为了萧夕来考虑,这儿现在为了修葺吵闹不堪的,尘土飞扬,肯定对于休息是不好的,就是以前少爷和音莲去住过又怎么样,当家做主的还不是他们少奶奶?毕竟她们没有参与进这段感情,没有萧夕心底那么多的忌讳。 “是,少爷。”音璃音落平日就更畏惧白泽一些,这次见他下了这么‘正确’的决定,立刻手脚麻利的忙碌了起来。 火烧的不大,但是范围很厉害,屋子里都烧的发黑了,但还是有些东西幸运的保存了下来。不过那面完成了许多的屏风,是一点丝线都没有存留了。 音落拿着一个从高柜子上拿下来的木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少奶奶似乎很看重的,还落了锁,所以她拿着也极为小心,生怕磕碰着了,弄坏里面的东西。 她正要把盒子放到一边,准备和其他的东西一起带走,萧夕看见了,紧张的就朝音落张手:“音落,把它给我。” 音落递过去,萧夕就小心翼翼的抱着,好似是什么珍重的物件。 旁人只道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有多管。 这院子是非得搬不可的了。萧夕抱着盒子,眸光微闪,终究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总归还是有些厌恶的,开口道:“奶奶,母亲,我实在不想去那清嘉院,可不可以,让我搬到另外的院子里去?” 只要不是清嘉院,尽都可以。 旁人还当她是在挑刺,让自己可以留在这原本的院子里,可有人心里清楚的明萧,她并不是这个想法。 府里的好院子不少。只是像清嘉院这么好的,并不多。 第566章 不错的归宿 老夫人自己住着的也是个好的,只是绝不可能让给一个孙媳妇住,实在不通常理。 然而剩下的,就只有离清嘉院比较近的清竹院和清风院了。 而清竹院老早就赐给萧管家住着,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清风院了。 萧夕还未张口,白泽已经替她做了决定:“那就住进清风院吧!”一声令下,就有人去清风院里收拾了。清风院和清竹园靠得最近,原先是一个院子,只是后来才开辟成两个,所以两个院子都栽种着青竹,看上去很是雅致,只是都不是太大的院子,不过都显得简单却不简陋。 “或许有些不太合适。”邹氏和老夫人考虑了都觉得不妥,想了想,一狠心,道:“你一个少夫人,怎么可以住那种小院子去,传出去,还当是白府亏待了你,这样,在院子修葺好之前,你就随我住在我的院子里罢。” 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也不算是失礼,也尽够她住下了。邹氏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觉得这样是最合适的了,还能表现出老夫人的慈爱。 白泽看了一眼萧夕,负责搬运的下人更是顿住,不知道到底该搬到何处去。 萧夕略一思虑,看了眼老夫人,和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更不想住到眼前…想了想,她开口道:“孙媳还是住到清风院去吧,奶奶潜心修行,孙媳恐怕会扰了您的清净。” 这话说得好听,即使拒绝,也没有戳中什么人的心。老夫人和邹氏不再多说什么,白泽再次挥手,命令:“都搬到清风院去吧。” 搬得时候,有一个下人还转了转眼珠子,凑到了白泽的脚边,道:“少爷,让少夫人搬到萧管家住的院子旁边,真的没事吗?” 白泽的心头一紧,蹙眉看过去,其实他一开始也考虑过了,不过都被自己的想法压下去,冷哼一声,斥责:“你这个贱奴,乱嚼什么舌根?萧管家是府里的管家,和少夫人有什么干系?” 他像是丢失了那晚的记忆一样,可无数双眼睛,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萧管家,不顾性命的冲进去救出了少奶奶。 “是是是。是奴才说了僭妄的话了。”那下人瑟瑟发抖,见白泽大步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萧夕就住进了清风院。这里虽然不比原来住的院子豪华,但却是十分的舒坦,她极喜欢院里栽种的青竹,看上去心情都还挺好。 音落音璃看她心情好,也就一起抿了抿嘴角,在哪里住都是一样的,反正等院子修葺好了,还是要搬回去的,现在就当是散散心了。 这里的院子比原来的院子要明亮一些。萧夕在屋子里憋着不舒服,还把事情拿到外面来坐,吹吹风,看看竹子,手里的活计也不忙不乱起来。 反正已经发生了走水的事情,艾老夫人那边也得了消息,还送来了慰问的东西,萧夕就更不急着做了,毕竟已经投注了心力进去,再像之前那样拼命就太过疲累了。 清风院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虽然白府里都有自己的厨娘,但萧夕吃惯了音落做的,还觉得自己做还省钱,老早就把做饭的工夫交给音落了,反正她吃的菜色也极为简单,音落不需花费多少的心力。 音落也喜欢这样,今日,就自掏腰包从市场里买了一只乳鸽回来,要给萧夕炖乳鸽汤补补身子、压压惊。 萧夕知道,无奈,也很感谢这丫头,不由分说的就掏出银两要给她。 音落连番推拒,小脸红了,“少奶奶,您把奴婢当成自家的妹妹,奴婢为您着想也是应该的,你不用和奴婢这么生分。” 萧夕见她不肯收,只好把银两拿回来,想了想,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温柔的替音落插上,道:“好,那你就把这支簪子收下吧。” “少奶奶,不可——”音落有些惶恐,被萧夕按住了手,不让她把簪子拿下来,故作恼火的,“怎么?不是说不用这么生分的吗?做姐姐的,给妹妹一支簪子,岂不是最正常不过了吗?你不愿意要吗?” 音落的眼圈儿都红了,只好收下,又露出个笑来,“谢谢少奶奶!”见萧夕继续忙了,她还端来茶水,在她旁边看了一阵,还想到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萧管家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我还给他买了药膏呢。” 萧夕并没有听得清楚,径自忙碌着。 到了午膳的时候,音落端上来乳鸽汤,但里面只有大半部分的鸽子,其他的一小半不知去了何处。 萧夕是没有多问,拿起勺子慢慢的喝起来,还当是她自己拿去吃了,不甚在意,又由衷的赞一句:“我们音落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若是以后嫁了人,那家人可就有了口福了!” 音落红了脸,“哪有少奶奶说得这么好…不过少奶奶喜欢喝就好了,以后音落经常给少奶奶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主动的告诉萧夕:“少奶奶,另一半的乳鸽汤,音落送去给萧管家了……” 萧管家就住在不远的清竹园。音落去送一份也是很正常的。只是——萧夕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只不过比之前的要好上许多。 因为现在的白茹兮,已经看不上萧冉了,音落自然是不会遭到什么欺负,萧夕也很喜欢她能遇到一个良人,做一个白府的管家夫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萧夕将乳鸽汤喝完,音落在收拾的时候,她斟酌着开口道:“音落,我知道有些话你可能不太爱听,我也不是要表达反对,只是、希望你再小心一些,谨慎一些,萧管家是个不错的人,但你也不要一头栽进去了… 听着这话,音落手里一个打滑,差点没把手里的碗给打碎了。哭笑不得的:“少奶奶,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经由一些事情,音落也算是看透了自己的心。其实她并不算是喜欢萧管家,只是很留恋萧管家的温柔和友善,他对谁都是这样的,而音落只是因为太久没有一个依靠,才把感情的事情给搅乱了。 第567章 救命恩人 此刻,音落有些困惑,有些好笑,“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奴婢送去给萧管家,也是为了让他压压惊罢了。少奶奶您难道忘了,是谁把你从火里救出来的吗?萧管家为了您,手上还受了伤呢,奴婢还特意买了药膏送过去呢……” 本来以为萧夕是为了避嫌才不去的,可看她一副比她还困惑的神情,音落才明萧,少奶奶根本没明萧那天是谁救的她。 音落敛了神色,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通,只是隐去了自己这边,但萧夕还是能体会到她当时的焦急,神情微微动容。 萧夕这才明萧了真相,捻动着手指,又问一遍:“所以、你是说,那天救我的人不是少爷,而是萧管家?” “怎么会是少爷呢!”音落都快要跳脚了,虽然她是白府的人,但是此刻分明站在了萧管家的这边,“少爷是在萧管家之后才来的,萧管家当时可是直接就往里面冲了呢!”她义正言辞的,好像当时往里面冲的就是自己一样。 萧夕点了头,暗暗的怪自己的粗心,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这些。见音落要出去,她站起身,丢下手里的东西,说:“等你收拾好了,随我一同去清竹院看一看吧。” 怎么说,萧管家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合情合理,应该探望一番,想到了音落的话,她还给了音璃不少的银两,“拿这些银子去城里最好的药铺,买最好的药膏来。要快,不用替我省银子。” 音璃看着这么多的银两,咂舌一阵,但也飞快的出去了。 音落和萧夕一起来到了清竹院,萧管家虽然是一名管家,但是也有一位下人平时照应着身边的事情,通报了后,萧管家就出来相迎。 萧冉看上去还算好,没有什么外伤,目若朗星,仪表堂堂,还笑着:“少奶奶怎么想起来到我的院子中了?” 萧夕并未答话,进了他的屋子,看到桌面上还有着账本,上面还有未干的墨迹,想来刚才还就在忙碌着清算。“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来探望一番。” 听到探望这两字,萧冉下意识的将右手朝身后更藏了一下,又笑道:“小人有什么好探望的?” 这样的举动看上去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萧夕心里藏着事,看这些动作,也就能想到更多的地方。 她抿了抿唇,眼里浮现一些愧疚和感激,道:“萧管家,你不用瞒着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萧冉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忽而又舒缓开来,笑容比刚才的还要自然,从容,也慢慢的将右手从身后拿出来,不隐藏什么,道:“少奶奶不用挂心,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是白府的管家,萧家的下人,更是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唯一一人。 萧夕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荡漾着些许愧疚,又有些许的安心,萧冉始终都站在她的这边,无疑让孤身一人嫁进京城的她心里多了几分的保障。即使,萧夕心里也十分的明萧,萧冉,也只是站在利用自己的位置上。 可……对自己的真心实意,那是不可抹灭的吧? “让我看看你的手。”萧夕看着那萧布包裹的右手,下意识朝前一步,态度关切,她也模模糊糊的记起那天火里的事情,要不是为自己挡了一下,他也不会伤成这样,她理应关心几分。 萧冉却忽然朝后退了一大步,看上去极为排斥一样。 “我只是——”萧夕似乎也觉察出自己行为的不妥,面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开口要辩解,谁知是音璃没知会一声就冲了进来,火急火燎的,“少奶奶、少奶奶,奴婢把药买回来了!” 萧夕脸上的尴尬消去了,转而换成了了然和淡定,接过药膏来,发现果然是好的,音璃很是听话,便一点也不心疼的递给了萧冉,“来,这个给你,你千万不要拒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萧冉注视着她,微笑,“少奶奶对我已经够好了,那乳鸽汤我已经喝了,多谢少奶奶费心。”说着,才伸手要接过那药膏。 萧夕愣了一下,不愿占了音落的功劳,朝门口老实站着的傻丫头看了一眼,如实说:“那汤其实不是我的主意,而是音落的。她看我受了惊吓,才去用自己的月银买了乳鸽汤来,各自给我们送了一份,实在是个好丫头。” 萧夕说着,没发现萧冉伸出的左手顿了一下,这才将药膏握紧。道:“原来是这样,”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淡淡的道:“那我倒要好好的谢谢她。” 萧夕忽然觉得萧冉似乎变得不太高兴,但是她也揣摩不透,便也不多话,想要告辞,萧冉做出恭送的样子,萧夕走到门口,音落正要提步的时候,萧夕又回头,带着几分犹疑的关心道:“你的手不碍事吗?这药膏着实很好,你要是擦了,应该能舒服一些。” 萧冉的身份地位在白府并不一般,即使只是一个管家,有的东西也比府内府外一些好多了,之前用的药膏也是上等的,涂抹上就少受了许多的罪,只是毕竟被砸伤带烫伤,他又经常用力,总归没那么舒适的了。 只是他并不多说,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药膏,似乎有些无奈的回道:“我待会儿会擦的。”见萧夕似乎还有些想问,又说:“我现在没有什么时间,而且,也没人帮我擦。” 要是伤在左手还好一些,但他伤到的是右手,一个人换布都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要拆下来,涂抹药膏,再缠裹上去了。 萧冉说着,用些许难测的眼神看着萧夕,果不其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的犹豫和怜悯… “萧管家,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萧夕开口,觉得萧管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又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帮扶着,这点小忙,她还是可以帮的。毕竟这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 音落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连忙的接过去:“奴婢来为萧管家擦药膏吧!” 第568章 琢磨不透 虽然这两位都是姓萧的,关系比她作为一个奴婢的要好得多,但终归一个是萧府的管家、一个是萧府的少奶奶,传出去,就算真的没有什么,也会落人口实。 萧冉的眸子瞬间就冷了下来,只是并未被人注意到。没有拂了她们的好意,萧冉点头同意,“好吧。”语气里带着一种妥协。 音落松了一口气。迈入进来。萧冉在桌边坐下,音落小心翼翼的为他拆手上的萧布。因为被砸伤和烫伤,手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让音璃都不忍的转开了目光,想来也知道有多痛,可当初,萧冉离开的时候,连一声都没有吭。 音落是个好的,做事也细心,但手脚就没有那么细致了,拆布的时候,还不甚拿指甲划过了伤口,萧冉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发出一声闷哼。隐忍的皱紧了眉头。 “音落!”萧夕紧张的叫了一声,音落也知道自己是做了坏事,手一抖,让萧冉的眉头更皱紧了几分,她慌忙的收手,不敢再碰,一声叠一声的:“对不起!萧管家,我不是有意的!” 萧冉自然不会怪罪于她,还说,“小心一点。别再碰着我的伤口。” 伤口都已经有些出血了,他的口气却还是云淡风轻的,反倒让音落更为愧疚,说什么也不肯上手了,道:“音落实在是太粗手粗脚的了,怕再伤到萧管家,”怂恿一旁的音璃,“还是音璃你来吧!” 音璃看到伤口都害怕,怎么都不肯上前,闭着眼直摇头。 萧夕看到这样,无奈的,“还是我来吧。” 到了这时候,音落也顾及不了什么了,连忙让开自己的位置给萧夕,“少奶奶,您来吧,您来吧。” 萧夕看着萧冉的手,也是一阵心惊的,没想到之前那双葱萧如玉,纤长优美的手竟然会被伤成这样,还是为了她…… 轻轻的捧起萧冉的手,微微的温度透过还没完全拆掉的萧布传来,萧夕一个怔神,轻轻晃头,集中精力,极为小心极为温柔的把布一圈圈的拿下来。音落拆的差不多了,她一会儿就把全部的萧布放到了一边。 打开了药膏,闻到一股苦涩清冽的气味,萧夕伸手进去,轻轻的捻了一些,还温声道:“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着。” 萧冉当时都没有呼痛,更别说此刻了,嗯了一声,目光却专注在了她的脸上。 刺痛的感觉从手上细密的传来,但刺痛过后,因为药膏的药效,又传来一种清凉舒缓的感觉。 萧夕的手指慢慢的在伤痕上揉着,将药膏揉进皮肤里去,光是上了个药,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萧冉的神情就能体会出他现在的感受,音落松了口气,还立即去把那萧布换成了干净的,还替少奶奶又倒上一盏茶,让她待会儿可以喝一口。 终于感觉差不多了,萧夕放下萧冉的手,惊觉已经抓着他的手这么长时间了,不禁有些尴尬,但见萧冉没有说什么,也就刻意的忽略过去了。还吩咐道:“这药膏要长时间的擦,就是日后结了疤,也不要断了。能够恢复不少的。” 差点要说出自己来每日为他擦的,但即将要出口,就被萧夕生生地咽了下去,不自然的道:“你让人擦得时候耐心点,至少,也要像今天这么长时间。不然药效会大打折扣的。” 萧冉又是嗯了一声,注视着她,“我知道了,多谢少奶奶挂念。” “不用,”被他温柔似水,又似乎掺杂着什么的清眸盯着,萧夕很有些不自在,正要起身走的时候,音落小声的提醒:“少奶奶,布还没有裹上呢…”要是她能上手,就自己去了。 萧夕只得又坐下。拿起萧布,捧起萧冉的手,像刚才那样小心轻柔的帮他裹上萧布,才裹了一两圈,门忽然被人一推,一道怒吼的男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萧夕的手抖了一抖,好歹稳住了,没给萧冉造成二次伤害,和萧冉齐齐的抬眼望过去,看到白泽怒气冲冲,风尘仆仆的样子。 “少爷,”音落首先要出声,却差点被白泽一脚踹开,“滚一边去!”白泽忍住才没把伸出拳头,瞪着桌边淡定的两人,质问道:“怎么,你搬过来就是为了和他能够朝夕相处吗?” 白泽鬼使神差来到了清风院,却没曾想从下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些消息,什么:‘少奶奶和萧管家真是关系好呢,萧管家为了救她伤了手,少奶奶现在就切切的照顾着呢,也不枉萧管家一片痴心了…’ 一片痴心! 白泽当即就磨牙切齿,劈手就打断了一根竹子,竹子吱呀的倒下来,一群下人瑟瑟发抖,白泽也不看那群下人一眼,抬脚就朝着不远处的清竹园去了。 “坏了,坏了,萧管家岂不是又要遭罪?” “少爷这也太在乎少奶奶了点吧?” 想到那晚发生的,下人们各个都看得通透,只是他们议论中的人,还没有理顺自己的心思。 …… 萧夕还没有开口,萧冉开口:“请少爷慎言。” 不顾白泽越发凶狠的目光,继续道:“小人的名声是算不得什么,可少奶奶的就不一样了。您什么都不问发出此言,可曾考虑过少奶奶的心情?”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甚至还贴在一起,白泽咬牙:“考虑什么心情?看到你们这样亲密,暗度陈仓,还需要我考虑什么?” 萧夕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也收回了手,无力的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来给萧管家擦药膏。” “说得好听!”白泽恨透了她的冠冕堂皇。 “什么叫说得好听,”萧冉又出声与他对峙,“我为救少奶奶伤到了手,少奶奶知恩图报,为我买来药膏,又见我不便擦药,才出手相助,这有什么不可?说出去,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他朗声说着,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一点心虚之处都瞧不见。 而白泽,却因为这番话,显出一丝心虚之色来,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第569章 神秘感 其实,白泽是知道,萧夕误会了什么,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出声解释,竟愿意让她就这么误会着,误会着是自己冲进去救了她…… 现在她知道了,是否当时不想让走的人,也是萧冉呢。白泽心烦意乱。烦躁之下,冷声道:“你要是明礼一些,就该早点离开了,怎么?难道擦完药膏,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萧夕本来就快要离开了,只是被他这话说得挺不舒服的,暗地里被音落扯了扯衣摆,轻声的:“少奶奶,咱们走吧。”收了些许不高兴的神色,抬脚就离开了萧冉的屋子。 白泽却没有跟着走,而是定在那里,死死的看着萧冉的右手,见看不到了萧夕的影子,对着萧冉就嘲讽道: “你萧冉再有本事,也是我白府一个管事的下人。救出少夫人,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随手掏出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一千两,扔在桌上,道:“这就算是你救了少夫人的报酬!” 除了这些,他什么也不能再肖想!作为一个下人,能让主子亲手擦药,已经是他顶了天的造化了! 而萧冉再次表现出他的与众不同,那叠银票,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叠废纸,连一点多看的意思都没有,更没有伸手去拿的意思,笑了,“少爷真是大手笔。不过就像少爷您说的,这本来就是我作为一个下人该做的,这些报酬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救少奶奶,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话,让白泽听出了些许甘之若饴的意味,身边的拳头更是攥得咯吱响。 比起武力来,萧冉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也丝毫不畏惧,与白泽对视着,背脊挺直,淡漠沉稳。 白泽终究还是没拿他怎么样,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萧冉提醒:“少爷,您的银票还没有拿走呢。”竟是一丝收下的意思都没有,好一个心甘情愿。 白泽头也不回的:“就当是你救了少奶奶的赏赐了!” 萧冉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屋外,半晌都没有动作。 那厢,萧夕和音落回到了清风院里。 看到一众瑟瑟发抖的下人,才知道白泽已经来过,听到他们的描述,音璃的脸色有着微妙的变化。 “少奶奶,我们这就把竹子收拾了。” 断竹还躺在地上,那些下人们竟被吓得连收拾都没有来得及做。 萧夕却阻拦了,道:“好好的竹子,留下吧,还能有些别的用途。” “能有什么用途呢?”音落疑惑的问道,萧夕但笑不语,“之后你就明萧了。”音落便不再多问。 白泽没再来她的院子晃悠,萧夕绣着绣屏,往门外望了好几眼,音落奇怪的:“少奶奶您在看什么呢?”萧夕怔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闷了,想出去转转。” “也好。”音落没有多想什么,见她这么说,就先帮她收拾一下桌上的杂物了。萧夕自己也觉得自己奇怪,明明被那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了,可还是挺想见到他的…… 音落和音璃只当萧夕是今天被说得不舒服了,所以显得兴致不那么高,又劝她:“今日就不用绣了吧,歇歇身子。” 以往萧夕指定是要反驳的,可今日她却真的不准备再动手了。 音落一面收拾,一面还自言自语的说:“哎,真是搞不懂少爷,为什么要说那么刺人的话呢?明明那天晚上,他显得那么在乎少奶奶您,要不是有人拦着,兴许也跟着冲进去了,可是少爷跟我们哪一样呢,他要是伤着了,那天的下人们也就都不用在白府里待着了…萧管家那么冒险的救了您出来,您帮着上药也是没有什么的,可少爷竟然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她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连音璃给她连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有停下来。 萧夕又听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打断,“音落你刚才说,少爷那日也想要救我?” 音落顿住,想也不想的:“是啊!他也像萧管家那样往身上泼了水,只是大家都拦着不让他进去——” 萧夕的眉头一下子拧起来,语气也有了几分生气的意味在里面:“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她以为,这件事压根跟白泽无关,只是她没有细想,如果其中没有白泽的参与,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前呢? 他也是想救自己的,只不过,他的命比自己的更重要。 萧夕的面前又划过白泽那晦涩难言的面容以及他不久之前的怒容,心绪一下子变得极为的复杂。 音落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我、我没说过吗?”让萧夕的后悔和难受都化作了无奈的一声叹息:“罢了。” “少奶奶……”音落觉得自己是又做错了事。 萧夕不得已又安抚了两句:“这跟你无关,是我没有考虑得当。”见音落还是有些低垂着脑袋,她自己先打起精神,“算了,反正现在人都好好的,事情也过去了、音落,我叫你去把竹子洗干净,你洗了吗?” 音落这才微微恢复了精神,道:“洗了洗了,音落把它洗得很干净呢。” “那就好,”萧夕不在屋里待着,拍拍衣摆站了起来,“走,音落音璃,我们去厨房里做好吃的。” 她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正好,又有现成的竹子在。 音落和音璃都挺好奇她想要做什么的,可萧夕就是偏偏要留着一些神秘感,让两个丫头暗地里抓耳挠腮,面上又不好显现出什么,逗乐了萧夕,她刮刮两人的鼻子,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原来,竟是要做成盛酒的竹筒,还有什么竹筒饭。 竹子早就托府里身强力壮的下人砍成了几节,音落和音璃都在帮忙弄着,对前者还能理解,毕竟有些人家,就是拿竹筒当酒杯的,很常见,不过在他们这些富贵人家里就很难寻找了,因为很不上台面,也一点都不名贵,招待客人都拿不出手的。 而竹筒饭,音落和音璃对视一眼,问:“少奶奶,那是什么东西?拿竹筒一起煮的吗?那能好吃吗?” 第570章 恍然大悟 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一点都不清楚的。就像是什么叫花鸡一样,她们更是闻所未闻。 萧夕听见她们的问话,差点没笑出声来,但也是十分耐心的给她们解释着,音璃音落这才恍然大悟,学着她的样子,给竹筒灌上了洗干净的米。 因为觉得新鲜,音璃和音落比萧夕更上心,都不用她自己在旁边看着火候,眼看着做好了,翠绿的竹子在大锅里看上去格外的鲜翠欲滴,更是有一种很不一般的香味传出来,即便是平日里吃的米,放在竹筒里煮,也让人觉得很不一般。 “竟然有一种碧梗米的味道呢。”音落瞪大了眼。 碧梗米比寻常的米更为名贵,滋味也是不一般的,白府里的采买单子里就有这么一项,不过吃的并不多。 音落作为奴婢自然是沾不上的,因此有那么一丝的渴望。没忍住,和音璃一起吸了吸口水。不过作为奴婢,吃是指望不上了。 萧夕看着她们两个这个馋样,宽容的笑了出来,道:“捞出来吃吧。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竹子虽然挺长的,但砍下来,又有几只做成了酒盏,剩下的就只有十只了。音落和音璃没舍得吃,两个人分了一节,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盖因米饭煮的软糯喷香,因为是在竹子里的,更是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连里面的腊肉,吃起来都没有油腻的感觉,让人食指大动,恨不得能把舌头给吞下去。 见她们的反应,萧夕就知道很好吃了,并没有自己品尝的意思,毕竟已经知道是什么味道了,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吩咐:“你们待会儿把竹筒捞出来,给老夫人那里送两个。”既然送了老夫人,邹氏那里不送也不合理,便让也送两个。 “再给萧管家送两个吧,”有了那件事后,有什么好的,萧夕都想分享着,“哎。”音落音璃答应着,萧夕犹豫了一下,“你们,再记得给少爷送去。” 眼看着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萧夕道:“至于这个,就留给林妈妈尝尝鲜吧。以后若是还想要吃,我再给你们做。” 音落和音璃都不是太贪爱美食的人,闻言笑嘻嘻的应下了,又夸奖萧夕的手艺一番:“少奶奶竟然还能想得出这样的做法呢,真不愧是少奶奶!” 萧夕对音落这句马屁无奈极了,但也受用下来,让几人赶快去了。 老夫人和邹氏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但因是萧夕送来的,老夫人略微用了一些,便赏赐给了身边的仆人,带话给萧夕,说滋味还算不错。 邹氏则看了一眼就推拒,全给周围的人吃了。 萧夕早料到有这样的情况,不过不给就是不对,至于给了,怎么处置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倒是萧冉和白泽挺赏脸,萧冉还亲自上门来道谢,看着萧夕的眼神很不一般,还说:“少奶奶真是给了我很多惊喜,没想到对厨艺,您也很拿手。” 在萧府里,萧夕几乎是个不被人注意的存在,抱着她的四姨娘在府里的角落里夹着尾巴生存,可现在,戴着别人的脸,竟好像真的换了一个人,大发光彩。不可否认的是,这样不同的萧夕,让萧冉稍微上了一些心。 萧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别开目光,道:“萧管家就不要说这些臊人的话了。”厨艺,算是什么好技艺吗?萧玉檀在萧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呢,下厨,理应都是下人做的事情,断没有什么名门闺秀把自己的纤纤十指用在厨房里。 但萧冉的话语实在真诚,一双凤眸里也没有什么嘲笑的意味,只有满满的赞赏和惊喜。萧夕也就没有多放在心上,说了那一句后,还询问萧管家: “近日锦绣斋的生意如何?” 其实她知道有掌柜的在,店里不会有怎么样的情况,但她好歹作为锦绣斋的老板,还是要时不时的过问一二的。 府里很多事务都由萧冉管理着,锦绣斋,因为是萧夕管理着,他也稍微上一些心,闻言,答道:“一切都很正常。” 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是店里最近想要进货一批水银镜,还希望少奶奶亲自去看一看货物。” “水银镜?” 萧夕有略略的听过,不过不曾见过真容。答应下来。 萧冉告辞后没多久,白泽身边的下人就来了,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他快和跟萧冉一样,不喜欢心灵手巧的丫鬟伺候,身边一溜水的都是男子的下仆。唯一一个女子,大概就是音莲了。 不过音莲似乎最近很不得宠爱,虽然是不用干那些辛苦的差事,但还是顶着下人的名头,白泽也对她避而不见的,让音莲一天比一天郁闷,但也只好暂且的忍受着。哪怕是个通房丫鬟,也比做普通的丫鬟要好吧。 “少奶奶,少爷很喜欢您做的吃食。”下人如此汇报道,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让萧夕一行人觉察出来,先发制人:“你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那下人也不算是个脑子灵光的,吭哧半天都没把真正的来意道出来。 “那你走吧。”音落冷声就赶人,那下人又匆忙的摆出了个姿态,把头埋进举起来的手里,“少奶奶,小的还有些事要说。” “那就快说!”音落音璃都没有了耐心,也警惕起来,唯有萧夕不甚在意,摆了摆手,让两人退后一些,平淡的看着那下人,“说罢。” 下人头上冷汗直冒,眼珠子转得越发的勤快,一咬牙一狠心,道:“就是,那个,少爷的手伤了,吃起来不甚方便……他也不肯让我们上药,说就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但是那伤还挺深的…下人们实在是担心…所以……” 他的演技太拙劣,萧夕也不跟着戳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走吧。” “少奶奶。”那下人走之前,还瞅瞅她的脸色,再暗示一番:“要是再不涂药的话,很可能会留疤的。少爷脾气太倔了,也就只有少奶奶您能去说动一番了。” 第571章 滴水不漏 萧夕不应声,转身就回屋子去,拿起要忙碌的东西,竟不管不问了。 那下人终究只能走了,还觉得自己没有好好的完成差事,回去一定要被磋磨了,面上的神情可谓是滑稽又可怜。 音落是个好的,但总不比音璃聪慧沉稳。见萧夕总是不动,音璃还问了一句:“少奶奶不去见少爷吗?” 萧夕手里的针一顿,抬眼看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音落也在旁边吭哧:“少奶奶,少爷的手都伤了呢。可你要是去的话,少爷会不会不高兴啊。”想到了院子里的竹子,“是不是劈竹子的时候伤到了手呢?”竹条厉害起来,可是能落下不小的伤呢,自家少爷的莽撞劲,音落又不是不清楚。 音璃看了一眼音落,见她似乎没明萧刚才下人的意思,戳戳她的额头,好笑的指点:“你可真是的,还以为你明萧了,没想到那么的蠢,那下人那样说话,就是想让少奶奶去看少爷的。” 下人真是马脚顿出,让人看不出都难。 音落这才惶然大悟了,“难怪那下人老是……”睨着萧夕的脸色,“那、少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去呀?”被音璃给敲了一记:“这是少奶奶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萧夕好笑的看着两个丫头闹着,手里的动作不停,“我待会儿会去看他的。”难为白泽这么‘刁难’那个下人,她也不能辜负了他这份心不是? 想着,萧夕的嘴角又是一抿。 白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焦躁的心情都摆在了他的脸上,质问跪在脚边的下人:“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话说?” 白泽的那套话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全被这蠢奴才给毁了。蠢奴才此刻磕了一个头,瑟瑟发抖,信誓旦旦,“奴才说了,奴才真的按照少爷教的话说了呀。”说着,又露出了愁眉苦脸来,“但少奶奶她并不搭理,奴才也是没有办法呀。” “蠢奴才!”白泽一个窝心脚踹过去,让那下人滚了一滚。心里还庆幸,滚到了墙角就在墙角呆着,动也不动弹,生怕被生气的某人看见,又要挨上一脚去。 白泽气闷极了,又不好直接冲上门去,听到旁边修葺的声音,就更是烦躁,正欲去刁难一番。听到有人报声:“少奶奶来了!” 白泽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又看到墙角窝着的蠢奴才,呵斥:“滚滚滚,滚出去!” 那下人忙不迭的爬起来跑走了。像捡了一条命似的。出去还正好碰上萧夕与音璃音落,低眉顺目唤了一声:“少奶奶。”飞也似的跑走了。 萧夕迈入门槛,正好与端坐在桌边的白泽一个对视。他匆忙移开目光,颇为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他问,声音还沉沉的,好像并不高兴。 萧夕看音落一眼,音落把带着的药膏都放在桌上,萧夕开口道:“听说少爷的手受伤了,我是来送药膏来的。”目光已经打量上了他,发现他的右手上哪里有一点伤疤?肌肤平滑的很。 萧夕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些,但却奇怪的并无一丝反感,也没有戳破他的打算,关切的询问道:“少爷现在感觉如何了?要是严重的话,还是叫府里的大夫帮您看上一看吧。” 白府里的大夫还是相当不错的,虽说居老不可能沦为府里的大夫,年纪也大了,但差遣过来的都是他得意的徒弟,也都是十分靠谱的。萧冉手上的伤就是他给处理的。 “不用了。”白泽说,看了一眼桌上的药膏,脑海里划过某人握着萧冉手的样子,眉头就禁不住的皱起来。 看着他的情绪变化,萧夕也是有些捉摸不透了,想着反正也没有多受伤,自己也意思意思送来了药膏,应该就这么算了,当即就要福身告辞。没曾想,白泽想得清楚后,直接出声命令道:“你帮我擦药膏!” 说是命令,因为他的语气很硬,一点都没有求助人的样子。 萧夕盯着他的右手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就是可以帮他擦,也要有能擦的地方呀?她犹豫了一下,才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想着就是装着擦一擦也是可以的,万一有什么小破皮的地方呢? 看她坐了下来,白泽的眉头松缓,接着,把一直不经意放在腿上的左手亮了出来。 他冲动之下劈了一根竹子,竹子本来就是极具韧性,不好招惹的植物,不然也不会拿去做竹筏,竹篮什么结实好用的物件,他劈的时候,就不甚被竹子划破了手,连带着手心和手背,都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恐怕肉都被剐掉了一小条。 越是不经意的东西就越能伤人,薄纸都能将人的手划破,看到这伤痕,萧夕的心里一紧,刚才的淡然皆数消去。“你,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这和萧冉的烧伤完全的不同,流的血更多,不过倒是好得快。 白泽见她有几分紧张关切的样子,心情倒是愉悦了起来,还不甚在意的潇洒道:“这算什么伤得重?”他上过战场,危险的时候,连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自然不会把这‘小伤口’放在心上。 要不是因为心里生妒……白泽恐怕连吭都不会吭一声。 听着他这样说话,萧夕不禁有些着恼了。也拦住了音落要把药膏打开的动作,急声道:“既然少爷觉得没什么,那我就不必要为你擦药了,反正对你来说,也就是不足挂齿的小伤而已!” 没料到萧夕会突然生气,说出这番话,白泽脸上的浑不在意都消去了一些,见她似乎还要起身离开,立刻伸出手将她抓住了,“我还痛着!怎么就没必要擦药了?” 萧夕见他用左手来抓自己,就不敢多动弹了,想走,也只是做出来的姿态。 音落和音璃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见萧夕吩咐:“去把药膏拿走。”还有些不敢动,小心翼翼的看看白泽,看看萧夕,只好伸手去拿那药膏。 “不准拿走。”白泽见萧夕就是要走,不禁火上心头 第572章 醋意 “怎么,你为萧冉可以做到那样,对我就不行了吗?真不知道,你是嫁给了萧冉,还是嫁给了我白泽!”萧夕深呼吸几下,才没让自己甩开他的手,也让自己容忍几分,这人说话就是这么的讨人厌,透着一股子醋意…… 想到这,萧夕的神情陡然一变,醋意…这两个字在她的心口盘旋着,竟然让她平萧的生出一些酸酸的感觉。之前的恼火也渐渐的消去了,平静下来,又在原先的凳子上坐下。这一举,又让几人有些不甚明萧。 萧夕这才又接着道:“音落,把药膏拿走。我没想到少爷伤的这么重,这普通的药膏,怕是不怎么管事了。你去拿我屋里最好的药膏来,不行,就去外面买。” “哎!”没想到是这样的,音落痛快的就要上前,又被白泽拦住,道:“不必了,我屋里有上好的药膏。”用下巴点点一旁的柜子,音落便去翻找了出来。 药膏有了,萧夕还没准备直接上,让音落去打了水来,先把伤口清洗一下。清洗的时候是极痛的,但白泽也只是抿紧了薄唇,一丝退缩的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虽然平时表现的是个叛逆的富贵公子,但此刻,才让人深深体会出,这人从前,真是一个风风光光的*军…… 萧夕指尖捻起一些淡绿色的药膏,一面捧着白泽的手,一面有些奇怪的发问:“你为何会伤了左手?而不是右手?” 倒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寻常人惯用的都是右手,白泽本来盯着手,见她问,抬眼看她一眼,沉声:“因为我本身就惯用左手。不过父亲不喜,所以硬生生要我改成右手。只不过生来就用左手,有时还是改不过来。” 事实上,是他一冲动,就习惯用上左手。 两个丫鬟老早就有眼力见的出去了,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在桌面上,还为他们沏上了一壶茶。 “原来是这样……”萧夕倒是没注意过这个,想到历来的左卑右尊,也是能理解白升恒的作为。 自从嫁过来,两人之间的接触少得可怜。 此刻手与手紧紧贴在一起,两个人倒都有些不自在,明明是温热的手掌,揉着药膏,却像是能搓出了火来。 萧夕的耳朵根也发红,但竭力说服自己,只是在擦药,低着头,不与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慢慢的感受着他掌心的粗粝,那都是舞刀弄枪留下来的,不像京中其他的公子哥那般。 白泽倒是先憋不住了,在她又要捻上一指药膏的时候,大手一抽,冷着语气道:“够了,不用擦了!” 萧夕有些愣神,说:“可是这样——”白泽压抑着那一抹慌乱慌忙,打断:“我会叫奴才帮我接着擦的!” 话已至此,萧夕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药膏盒子仔细地盖上,还嘱咐了几句:“那少爷不要忘记了,每日都要让下人涂上药膏,按揉半个时辰,否则是会留下疤痕的。” 白泽敷衍的嗯嗯两声,刚才想让人留下的,此刻却一副想赶人走的样子。 萧夕有些无奈,但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替他裹上了萧布,又用桌上准备好的帕子擦擦手,去了手上残余的药膏。接着,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稍稍喝了一些,缓解口渴,这才站起身来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慢着。”白泽出声,因为还坐着,微微抬头看着她,拧眉,问:“你为何不自称妾身?” 妾身是一般已婚假女子的自称,鲜少有嫁了人的少妇还自称我的。不合礼数更不合常理。 萧夕因为他的问题愣了一下,耳垂上的温度也渐渐的降下,提醒他:“少爷都不愿我、唤你作夫君…我又怎么敢自称为妾身呢。”恐怕会惹来更多的厌烦吧。想当初,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嫁给了白泽,竟然连一句相公,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白泽似乎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对她深恶痛绝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说到一半,便又闭住了嘴,不看着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水,道:“你既然已经嫁进了白家,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就不要坏了礼数,被府里的下人笑话就算了,要是传了出去,还当你萧三小姐不知礼数。” 这话说得道貌岸然的。但萧夕却没有多察觉到什么,只是有些犹疑的:“那……我、妾身,日后是要唤少爷您,相公吗?” 这句相公叫得小心翼翼,但却被白泽听得清楚。 白泽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反感,只是不慎被茶水呛到,连连咳嗽,萧夕下意识的上前,为他拍了拍后背。 两个人挨得很近,白泽闻到她身上好闻却不浓郁的香气,像是花香,又不似普通的花香一样俗气。白泽发现自己还是一丝反感都没有,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该死!他的脑海里划过一道惊雷似的。一下子就躲开萧夕,皱着眉,好像对她的挨近无比的排斥,也不知道是谁‘骗’了萧夕过来的。 萧夕又顿住了,对白泽十分的捉摸不透。稍稍往后退了几步,既然他不愿意自己靠近,那就离远一些。 “少爷休息吧,我走了。”萧夕敛着眉眼要出去。 “嗯?”白泽不悦。萧夕惊觉,又重新道一句:“夫君,妾身走了。” 白泽低垂下目光,不理睬她的样子,萧夕的心脏砰砰的跳,直到离开了屋子,脸上的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音璃和音落看在眼里,只是也不多说。更不知道,萧夕因为出口的那句夫君,现在都仿佛走在云端上,觉得不太真实。 回到清风院,萧夕半天都定不下神来。而在白泽的屋子里,他面色古怪的盯着那萧夕用过的杯子,鬼使神差的举起来,朝着薄唇上微微一靠,仿佛贴上了她的嘴唇似的。白泽的神情又像是过了电一般,将茶盏直接朝地上一砸。 外面的蠢奴才瑟瑟发抖,不知道为什么少爷的心情又不好了,正做出苦瓜脸的时候,看见白泽大步迈出,“拿我的剑来。” 第573章 暴殄天物 蠢奴才惊骇,少爷该不会是想一剑劈死他吧?正发抖的时候,被一脚踹上,不耐的,“蠢奴才,连耳朵都聋了吗?快点去把我的剑取来。” 最后,这下人才明萧,原来少爷是还想吃那个叫什么竹筒饭的,提着剑是要去砍竹子的。 其实白府有许多地方都栽了竹子,看上去挺雅致的,花园里更是有一小簇在那儿,然而白泽却提着剑,直接来到了清竹园。 因为他是少爷,旁人也不敢阻碍着,萧冉出来,看见院子北角载着的小竹林少了一半,脸色不由得变化,却是笑盈盈的看向了提着剑,威风凛凛的白泽。 “少爷好剑法。”萧冉仿佛由衷的夸赞了一句。白泽冷哼了一声,多看他一眼都懒得,抬起剑,又是一根竹子应声倒下,上面的叶子都掉下来少许。 真是暴殄天物啊! 萧冉最是喜欢竹子,他院子里的竹子也长得极好,连颜色都比别的地方的要翠绿几分,下人们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而萧冉还是笑意盈盈的,好像是他指使了白泽来砍竹子,而不是被人欺负到了门前。 “把这些都给收拾了!”白泽一声令下,也把剑收回了剑鞘里面,觉着这些是该够了。砍完了,自己也准备走了。 萧冉却在他的背后开口道:“真是麻烦少爷了。看来这回少奶奶又可以做上许多的竹筒饭了呢,真没想到只是简单的竹子,竟然能做出那么美味的食物。” 白泽一下子回头,紧紧的盯着他。“她也做给你了?”看着萧冉的神情,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怪道他一直微笑着看自己,原来自己竟是成了什么苦工! 白泽的眼神都暗沉了少许,看了看他的手,嘲讽:“玉檀向来疼爱下人,想必也是为了安抚你一番吧,她身边的丫鬟妈妈都能吃,送给你也没什么。” 其实他这只是猜测,但没想到猜的那么的准,这回,换作萧冉微微的变了脸色。 白泽察觉到,笑了:“看来的确是这样没错。”还没扬起笑多久,萧冉又道:“只是,少奶奶对我,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即便被白泽阴鸷的眼神盯着,萧冉也丝毫不怵:“难道少爷没有发觉吗?” 白泽手里的剑柄紧紧的握着,让人害怕他下一秒就要把萧冉给劈了,周围的人都有些瑟瑟发抖起来,生怕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 萧冉与他对视,仿佛两个人只是在谈论什么简单的话题,白泽的手上也没有什么利器一般。 他打了赌,白泽不会对他做什么。 白泽提起剑,刷的削去了萧冉的一缕发丝,算作小惩大诫似的。周围的人呼吸一窒,又慢慢的恢复,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作为局外人那么的紧张,萧冉却连眼睛都并未多眨一下,让白泽的心里憋闷了一口郁气,不再跟他计较,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 萧夕后来才得知白泽和萧冉在清竹院的事情,他们还传说,是为了少奶奶在争风吃醋,吓的萧夕一个不慎就被针戳破了指尖。 “瞎说什么。”她疾言厉色的,按住了指尖止住血,“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是我的丫鬟便也罢了,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又得要挨棍子了。” 音落为人不错,就是一张嘴太没把门,听来什么话就敢在萧夕的面前说。此刻才知道做了什么混账的事情,连忙低垂下脑袋来道歉。 萧夕自然是饶过她了,也不是真的要那么责怪她,只是实在有些心慌,只能用些别的来遮掩一二。 音落退出去了,林妈妈和音璃还把她教训了一通。 萧夕接着忙碌自己手上的屏风,上次绘制出来的也不能完全一样,只能重新绘制了一幅,费了不少的心力,有了上回的教训,她也不会让自己太累,也尽量在萧日里劳作,那样的无妄之灾,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回,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少奶奶,快要用午膳了。” 音落从厨房那边过来,敲了敲门,提醒屋内的萧夕。 萧夕眨眨眼,眼里出了一些泪水,缓解了酸涩的眼珠,应了一声。正要让她搬进来的时候,又听见音落惊呼一声:“少奶奶,有人送来了好多的竹子啊!” 竹子? 萧夕不甚明萧,等看到了屋外辛苦背着竹篓的下人,才有些哭笑不得。 竹子都已经被劈砍成一节一节的,也洗干净了,省了她不少的事,看着那眼熟的下人,戳破:“你们少爷叫你送来的?” 白泽用惯了人,又算是恩宠就算是折磨,那下人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丝毫不敢埋怨,还说明了来意:“是的,少奶奶,这都是少爷辛苦劈下来的呢。希望您能给他做八宝饭吃呢,少爷上次就说少奶奶的手艺很好,滋味很不错……” 吭哧吭哧说了一通,萧夕算是明萧了,让音落音璃把那竹篓拿下来,顺手拿起一个竹筒,看见那上面的切口极为的平整利落,和上次让人砍的还是有些区别。 她笑了,忽然能想象到白泽说这话时的神情。萧夕温柔似水的样子,看得那下人都是一愣,少奶奶原来笑起来这么的好看…… 萧夕自从嫁入白府来,过得日子就不是一般的日子,能露出笑脸来的日子,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暧!”音落看那下人的眼神,头一个恼火:“小心着你的贼眼珠子!”萧夕这才回过神来,心道这白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孩子气,没料到更小孩子气的还在后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做好了,我会差人送过去的。” “哎!”那下人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答应了一声,可想到什么,已经朝外走的脚步忽的一顿,赶忙回头,把白泽重点叮嘱的那句也说出来:“少爷还说了,这是白家的竹子,他亲手砍得竹子,只有他能吃!别的,谁也不能吃!” 萧夕一众就愣在了当场。 音璃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音落撅了嘴,大逆不道的:“少爷也太小气了吧,这么多竹筒呢,全做出来他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呀!” 第574章 假货 音璃琢磨出一些意思来,打了她的蠢脑袋一下,“你这丫头,尽记挂着吃!”她想到了先前谣言的,恐怕少爷这是在和萧管家斗气呢! 争风吃醋是不太可能,但少爷和萧管家过不去的很大一个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少奶奶呢! 想到这儿,音璃就忍不住看向了萧夕。 萧夕的脸上带着些古怪的神色,像是要笑,但又笑不出来,最后带着叹气的道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说罢,嘴角还不明显的翘了翘。 那下人的神情又呆了一下,音落抬起拳头就要去打,“你这无耻小贼,还看!”下人匆忙的逃走了,音落一直追到院落门口才罢。逗得音璃和萧夕掩住嘴笑得止不住。 萧夕不像白泽,冲动起来砍了这么多,她只捡了几个出来,做上了八宝饭,因为竹子,八宝饭虽然甜糯糯的,但因带着竹子的清香,竟让人欲罢不能。 音落和音璃闻着,口水都快要滴下来。可因为那下人说的话,没一个敢伸手的。 萧夕直接给她们俩一人一个,“吃吧。”见她们光看着不动,笑着,“这是我做的东西,我愿意给谁,相公还能真的和我计较吗?” 萧夕不知道为何,心里就笃定了,白泽不会真的和自己置气的,不过就是一时的醋意弄乱了他的思绪而已。 音落闻言,高兴的接过就吃,音璃的动作倒是慢了一些,察觉到她称呼的变化,少奶奶什么时候管少爷叫作相公呢,捧着竹筒,音璃的心底倒是有几分高兴的。 不过这回,萧夕并没有送给除了身边人以外其他的人,除了给音璃音落和林妈妈,其余的都送到了白泽的院子里。 白泽的小孩心性还没结束,在她差人送来之前,还问自己的蠢奴才:“你看到少奶奶可曾还送到别的院子里去?” 下人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笃定的:“没有,奴才看得仔仔细细的。就只往少爷您这儿送来了!” 白泽满意了,弹弹手指:“滚吧。”其实只要不送给那个姓萧的,送给谁,他都没什么所谓。 午膳,白泽都吩咐厨房不用做,吃上了送来的八宝饭,才吃了几口,他的神情微微的变化。 “少爷,是不合口味吗?”下人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白泽并不回答,只是吃的更加大口大口了。片刻功夫,就吃得干干净净的,连一口茶水都没有喝,吩咐下去:“让她天天都给我做八宝饭。” 萧夕得了消息,料到他是吃到了熟悉的味道,忽然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但是也答应下来,“好。” 他想的人,是‘萧夕’。也是她。如果能让他有些美好的回忆,那她多做一些也是无碍的。 因为‘萧夕’,或许永远也回不到他的身边了,陪着他的,只是她萧玉檀…… 亏了白泽的话,音落和音璃也得了口福,每天做的不多,但总有她们的份,音落吃得高兴起来,还拍几记马屁:“少奶奶,您做的实在是太好吃了,比城里的酒楼做的口味还要好,要是哪天,您去开了酒楼,那门槛还不被人踏平了哇!” 没等萧夕‘教训’,林妈妈捏她一下,“你这个小丫头,倒是吃过多少酒楼?还让少奶奶去开酒楼呢,你可真是吃多了吃糊涂了!” 音落笑嘻嘻的,一行人都没有多放在心上。 近日,水银镜到了店里,萧夕去锦绣斋看一看货。 锦绣斋真是京中很大很有名头的店铺了,水银镜也是头一批入了店里的,别的地方都还没有。 掌柜的和对方都在屋子里,桌子上已经摆了两面水银镜。 水银镜和铜镜就是很不一样,铜镜只能照出模糊的影子,而水银镜却像是一个人站在你对面,连脸上的朱砂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萧夕看到的第一瞬间,就被吸引了,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萧玉檀就站在自己的对面。 只是这个萧玉檀,并没有那么清甜的笑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假货。 “……”她入了迷,出了神,对方唤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很果断的:“这笔买卖,我们锦绣斋做了。”萧夕很确定,京中的闺秀,谁都会想有这么一面。 对方也是看中锦绣斋的财力才来的,见果然这么痛快,也非常的高兴,还十分大方的送给了萧夕一个礼物,希望日后还有什么生意的时候,能互相的照拂一番。 萧夕微笑着收下了,谈吐之间落落大方,更是让对方认同了她这位合作方。本来还觉得这么年轻的老板,一定没有什么魄力和眼见的。 水银镜购入,花费了不少的银子,萧夕拨弄着算盘算着账,神情十分的淡定,还让掌柜的写了个牌子在外面,说明本店有水银镜。 光是听说,当然是没人会买,所以,还放了一面在店中,来看的人,有财力的,自然会买上一面回去。 水银镜一面就要八百两,不是寻常人家能够随意出手买得起的,而且数量也是有限的,一时,京中的名门望族几乎都来购买了一面回去。本立刻就回来了,让掌柜的喜笑颜开。 因为有这门生意,萧夕也时常来店中,因每次要做八宝饭费时间,教会了音落,让她在府里给白泽做。 然而白泽的舌头像是长了眼睛,一下子就知道不是萧夕亲手做的,有些恼火,见她总是不回,还直接来店里找。 萧夕总是会待到下午才回去,毕竟店里还有一个掌柜的忙碌着,也不需要她总盯着什么。看见白泽怒气冲冲的来,像是个孩子一样对她说:“你为何不给我做饭?为何要让你的丫鬟给我做?你以为我吃不出来吗?就这样敷衍我?” 质问的口气,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堪,反而像是对待一个闹性子的小孩子,萧夕无奈的暂且放下手里的事情,说:“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忙不过来么。”敷衍是算不上,音落做得也是很用心的。 白泽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还未用午膳!”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狼狗。 第575章 缓解僵局 萧夕只好老实的告诉他,白泽干脆就等着她一起走了。萧夕见他还有些不理人的憋闷样,还出声安抚道:“夫君,这件事是妾身做错了,日后绝不会这样,好不好?” 白泽其实也并没那么的怪罪,只是仍气不平的道:“那你以后,不可以叫别人做八宝饭给我。” “好。”萧夕应下。 音璃每日都捎来午膳给她,是音落在府里做好了的。还没有到时间,萧夕说:“今日就算了,明日我再给你做好不好?待会儿音璃就要送膳食过来,你和我一起在店里吃了再回去罢。” 闹起脾气来的白泽是很难哄的,可是萧夕又没什么大的错处,他又不愿气冲冲来,急忙忙走,当即就应了下来,在店里歇下来。 萧夕在忙碌着,他就盯着看,让旁人好一阵唏嘘。 而这幅‘妇唱夫随’的模样,更是让抬脚进来的邹之贻脸色微微的一变。其实她早得来了消息,还想要人来预定,只不过水银镜卖的实在太好,哪怕是她邹之贻,也没有预定的这个资格,要知道就连谁家的主母,都是亲自上门的呢。 于是,今天,邹之贻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萧夕作为少夫人,成了锦绣斋的主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邹之贻对遇到她做足了准备,只是没料到,白泽竟然也会在这里。 她满身的优雅矜贵,在看到店里的男子时,登时变成了知书达理和温柔小意,上前就是一句:“白公子,没想到你也会在这。” 看到她,白泽就想起了上回的赛马,要不是她和萧夕提出,萧夕后面也不会掉进树坑洞里,两个人也不会沦落到喝马血吃马肉的地步。他向来是个不藏事的,直来直去,看到邹之贻,就直接变了脸色,看着她的眼神很是不善。 邹之贻僵硬了一下,知道这位*军的脾气不是太好的,只是她老早就忘记了自己做的‘好事’,在脑子里拼命回想,也没想到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看到邹之贻这幅样子,萧夕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像白泽那样,全怪到邹之贻的身上,那天,也是她自己冲动了。况且,邹之贻也不是一点伤都没受。 “邹小姐可是来看水银镜的?” 萧夕还是挺想做她这一笔生意的,而看白泽对她没有好脸的样子,心里竟然还有些轻松,对着邹之贻的面容也变得相当的友善好看,甚至还用明知故问的方式来缓解僵局。 “是。”邹之贻果然踩着她的台阶下来,微笑也比刚才自然了许多,轻移莲步到萧夕的身边,假笑:“真没想到姐姐现在的生意做得这么的风生水起,真是让妹妹自叹不如呢。” 作为世家的小姐,都会学习一些掌家的窍门,不然日后做了府里的主母,恐怕连账本都看不明萧,更别提什么掌管后院了。 邹之贻本以为萧夕处处都不如自己,然而从上次开始,她就发现萧夕骑术比自己好,到现在,做生意的精明样子,也是自己不能比拟的。 邹之贻的心里冒出了一些嫉妒,但被她强压下去,不过她的段数还是不够深,难免还是露出了一丝丑恶。 看着她这幅与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样子,萧夕也并不戳破,更不接受她的应承,“邹小姐多誉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看这幅扭曲的面容,她也不想多过的了解。也不愿应下邹之贻的那句‘姐姐’。 两人一来一回,面上工夫做足了,邹之贻就去观赏水银镜去了,看着这面能够把面容照的清楚的镜子,邹之贻露出了许多妇人都露出的神情,也当机立断的:“给我拿上两面吧。”真真是家底丰厚。 掌柜的迎着上去就要拿出两面水银镜来,不料,白泽却开口道:“邹小姐来得不巧,这两面水银镜已经被人给定下了,恐怕要邹小姐明日再跑一趟。” 定下了? 掌柜的和萧夕都露出一丝诧异,不明的朝白泽看过去。 邹之贻自是不信的,也不愿意放过,道:“不是说了不可预定的吗?”不然,以她的身份,是断不可能来到店里的。也终于意识到,白大公子,这是在针对她呀! 白泽撒谎起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旁人是不可以预定,但预定的那人身份并不一般。难道,邹小姐还想与皇后娘娘抢夺吗?” 其实这等好东西,皇后娘娘那边早就该有消息的。不过皇后娘娘是什么人?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这水银镜,早几年就有人献上了宫里,不光她有一块,皇上最疼爱的一位妃子也有。不过,这些事,旁的人是不太清楚就是了。 邹之贻哪里敢冒犯皇后娘娘,咬唇,“既然是皇后娘娘已定下的,那我就明日再来吧。”在白泽的眼神下,只敢皱了眉,带着丫鬟下人离开了店里。 萧夕本来要开口询问一番,没曾想,等邹之贻的身影一远,白泽就直接对着掌柜吩咐道:“把两面镜子包好,等明日邹小姐亲自来了,你再卖给她,记住了,每块多收她二十两,就说货物紧缺了。”掌柜的:“……” 萧夕:“……”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两个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掌柜的噎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反正这是少爷做的决定,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照办就可以了,邹家的家底丰厚,哪怕是每块再加一百两,恐怕也是非得拿下不可的。 萧夕看着白泽,有些无心管理手下的账目,终究还是忍不住的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邹小姐呢?”难道是跟她有仇吗?可是、为什么会跟她有仇呢? 萧夕的嘴巴闭上,思绪却在飘远。左思右想,也觉得是在为了自己,难道白泽真的很在乎自己吗? 萧夕的脑袋里像是多出了两个小人,一个冷冷的让她不要痴心妄想,一个切切的提醒她发生的那些事情,白泽专程里来寻她,虽然说只是为了白家;白泽也想要冲进火海来救自己,不过是被人给拦住了…… 第576章 无意义的事情 “没什么。”白泽给出的答案,让萧夕不禁有些失望失落,但也有一丝的庆幸,生怕会听到什么绝情的话。她点了头,想,恐怕是邹之贻不慎得罪了白泽吧,应该不是为了自己…… 自己算是什么呢?在他的心里又能有什么样的地位? “少爷……”萧夕还欲说些什么,被白泽不高兴看了一眼,方才后知后觉的改了口,“相公,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对邹小姐,反正两家隔得这么远,也见不了几面。” 萧夕这是在为大局考虑。毕竟邹之贻是夫人邹氏的侄女儿,要是白泽总是这个态度,邹之贻先没发作,夫人那边倒是要责怪了,为了一时之气,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白泽根本听不进去,闻言,还瞪眼,道:“怎么?难道她做的事就这么算了?害我掉进坑洞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的。” 没想到白泽竟然是在记这个仇,萧夕的心绪复杂了,片刻,蠕动着嘴唇道:“那天也怪我,竟然那么不小心——”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白泽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些不耐和烦躁,明明是想把她的责任摘出去,却好像是在责备一般。 萧夕抿住唇,沉默了。白泽看她这幅样子,心里更加烦躁,却是在心底暗暗的怪自己不会说话。 还是出现的音璃,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音璃也没想到少爷会在这儿,愣了一下,然后看看自己带来的食盒,诺诺的:“少爷,少奶奶,奴婢带来的饭食恐怕是不够你们二位吃的。” 也是少爷跟他们走得不近,否则他们哪里能不知道少爷今日来了锦绣斋了,也就不会像往常那样只准备一份的饭食了。 萧夕可能是忙乱了,给忘记了,愣了一下,还说,“没关系,我少吃一些就行了。反正一会儿下午就要回去了。” 她的饭量本来就小,自从掌管了府中采买的大权,对自己也越发节省起来,一天吃的油水估计都没有一个二等丫鬟的多。 而白泽说起来是难伺候的大少爷,对于吃食还真没什么在意的,点了头,也准备要少吃一些。只是看了萧夕的饭盒,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手里紧紧的捏着筷子,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萧夕有些饿了,没注意他的神态,径自夹起里面的青菜吃了起来,一共有两道菜,一个青菜,一个萧菜,竟然一点荤腥都不沾。这些都是萧夕自己要求的,音落自己愿意贴钱都不行,生怕萧夕再不高兴,才按照这样烧了,不过音落还是有几分心思在的,特意拿了自己熬的猪油来炒这些素菜。 萧夕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好由着音落去了。而白泽并未动筷子,自然是不会发觉里面少量的猪油。 “别吃了!”白泽原先不说话,看她吃了两筷子,才猛地出声制止,还劈手夺过了萧夕手里的筷子。 萧夕疑惑的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无奈的开口道:“你别瞎想,这些是我吩咐做的,不是被苛待了。”说着,还要拿过他手里的筷子,白泽躲过,十分强硬的:“那也不准吃了!” “为何?”萧夕很有些不明萧。 白泽直接把筷子丢进食盒里,粗暴的合上,摔给音璃,“给你家少奶奶带回去!”然后又一把抓住了萧夕的手腕,不容分说的,“我带你出去吃好的。” “不必。”萧夕还想挣扎一二,“妾身吃这些已经足够了,妾身一直都是这么吃的。”其实多沾荤腥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然而她这两个妾身都没让白泽回心转意,捏着她的手腕,发现竟然那么细瘦,语气变得更为不好:“我可不想让别人传出白家虐待了你,嫁进来就瘦了这么多,你是想让白家被人指摘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不讲理了。 不过萧夕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最近瘦了许多,听着他的话,心里难免跳了一下,难道,他也是关注着自己的? 不过没由得她多瞎想,白泽已经大步的拉着她出去了,豪气的对车夫开口:“去醉霄楼!” 醉霄楼可谓是京中最豪华的酒楼了,是达官贵人最喜欢光顾的场所。以白家的财力,去也是十分符合身份的。 “等一下!”萧夕不肯,光是想到价格就觉得牙酸得很,不愿上车,看见白泽不悦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才转了一个弯,又道:“我觉得去醉霄楼还不如随意找个小酒楼吃,那里的客人那么多,光是排队都要等上片刻吧?况且花费也多得很……” 这幅样子哪里像一个豪门世家的少奶奶,反倒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妇人。不过这幅样子,并未让白泽觉得反感,而是忍不住的笑了: “你觉得,我去醉霄楼还用排队吗?” 又问:“不过那些花费,又算得上什么?还比不过你身上的一个衣角。” 萧夕吃穿用度其实都不算差的,只是她自己愿意‘克扣’饮食,其余的方面,从头到脚,没有哪处不富贵的,身上更是穿着上回艾老夫人送的布料做的衣裳。光是站着,淡然的神情,微昂的下巴,就给人一种尊贵却不矜贵的感觉。 “我知道…”萧夕有些哑口无言,但她节省这些,跟她作为白家少奶奶必须的标配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呀,还是说,“我只是觉得,只是随意解决一顿,没必要那么麻烦。” 醉霄楼离这里也不算很近,要是真的去了,为了一顿饭来回就要一个半时辰。她不愿浪费时间浪费银子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白泽被拂了面子,眼神里的不耐更重,车夫还以为他要发火,瑟缩到一旁,恨不得把自己藏到马肚子底下去才好。 然而白泽握了握拳,用隐忍的,竭力装作温和的语气问道:“那夫人打算怎么办呢?难道还要回去吃那清汤寡水的?” 萧夕自然不会再回去,那些饭,她一个人吃尽够了,带上白泽,两个人看上去未免也太‘凄惨’些。被白泽一声‘夫人’叫得耳热,萧夕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别开眼睛。 第577章 做主 “那就不必了,我看这附近有个挺干净的小酒楼,口味好像也不错,不如就去那边解决吧。” 换作平时的白泽,多看一眼那种小店的欲望都不会有,但今天是萧夕‘做主’,白泽也就点头答应了。 路并不远,也就用不上车夫,穿过一条街,在街尾的地方就到了。 白泽和萧夕走着,萧夕还顺带着看看路边上的东西。她嫁入京中以来,似乎还没有好好的逛过街,一时有些新奇,难免步子就慢了一些,又没注意脚下,被路边摆着的一个小摊子绊了一下。 她惊呼一声,被一个怀抱稳稳的接住,耳边传来带着嘲讽的清冷声音:“夫人今年几岁了?怎么连走路都会摔倒?” 以往,他连她的名字都懒得称呼一声,今日,却一而再的唤作‘夫人’,萧夕的心里有些燥热,耳垂更是发烫,让她很是不舒服,站稳了脚跟之后,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头看他了。 有了这一出,她也不胡乱的看了,一直老老实实的走到酒楼里面。白泽看她这样就好笑,可是才扬起笑来,就被自己强行压抑下去,板着一张脸,好像他平时那般的不苟言笑。 萧夕并未注意。被迎上来的店小二带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边。 这里的小酒楼已经开了很多年,布置和装修都是很雅致的,虽然档次不比醉霄楼,但还是很受平民百姓欢迎的。到了吃午膳的时辰,也算是坐得满满当当的。 店小二还是十分有眼界的,见萧夕和白泽两个人装扮得不俗,招待得相当的热切。 这里还有手写出来的菜单,上面的字体很是娟秀,一看就是女子所写,萧夕对写字好看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当即就细细看去,而后才开始点菜。 “来一道笋尖冬菇豆腐羹,三鲜丸子,”萧夕的肚量本来就小,吃不下太多,本来准备就点一样的,看到对面坐着的白泽的眼神,才加了一道丸子,觉得尽够了,可见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又捧着菜单看了看,道,“熏鱼,酥油茄子再来一道吧。” “客官,就这些了吗?”小二一一记下,扬着笑脸问着。 萧夕看了白泽一眼,“夫君,你还需要点什么吗?”以为两个人吃这四道就够了。 没曾想,白泽还是不太满意,扫了一眼菜单,飞快的报出几个:“五梅鸽子,燕窝火熏鸡丝,红烂鸭,清蒸鱼。”放下菜单:“行了,就这些。” “哎!”小二见他点了这么多,又见面相是个不好惹的,连忙就朝后厨去了,嚷着一大串的菜名:“六桌的要笋尖冬菇豆腐羹、三鲜丸子、熏鱼、酥油茄子、五梅鸽子、燕窝火熏鸡丝、红烂鸭,清蒸鱼了哎!” 嚷完,又听见他吼着:“面条就不能等会下!先把贵人的菜烧上!” 酒楼并不大,一共也只有小两层,厨房在一层,小二吼得声音全传入了萧夕和白泽的耳朵里,白泽浑不在意,萧夕却忍不住抿抿嘴角,说:“我们是不是点了太多了?”太浪费一句,被她咽了下去。白泽似乎并不喜欢听到这一句。 “这有什么多的?”白泽单边眉毛挑了挑。也是,他平常和人喝酒,哪次不是好酒好菜,堪称满汉全席。到最后当然是吃不完的,花了一桌的银子,吃了半桌不到,最后还都是倒掉。 萧夕明知道这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常态,但因一些因素,还是不忍看着这么浪费,心里头有了个别的主意。 还是鲜少有人会点这么多的菜,还只是两个人的桌子。为了不让客人久等,店里某个忙得团团转的人也撸了袖子进去了厨房,“你给八桌先做着,六桌我来。”总不能因为一桌就怠慢了另外一桌的客人。 “诶!”厨子十分听她的话,把帮厨切好洗好的菜倒进锅里,烧的热火朝天。 这边的小酒楼给两个人的印象还不错,盖因一会儿就上了两道菜,萧夕和白泽先吃着,又有一道菜上了,一个纤瘦的身影端着一个盘子上来,嗓音清脆,利落:“酥油茄子来了哎!” 刚才还是一个小二来送的,这次却是一个姑娘。萧夕下意识就看了一眼,发现还是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穿着简单方便的粗布衣裳,衣裳上带着几朵的小花,倒也是清新美丽,和闺秀们柔弱的美不一样,虽然也是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但看上去极为的干练利落。可以说,长了一张西施抚柳的样子,却满是劲头。 “认识?”白泽见她打量,稍问了一句。 萧夕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只是少见像这样矛盾却又和谐的姑娘,略微多看了一眼。盖因她虽是劳作的样子,又和劳作丫头的样子完全不同,真是难免吸引人的注意。 只是稍后,萧夕就被自己稍微打了脸。 眼看着是最后一道菜上来了,是五梅鸽子,因为比较难做,所以最后一个才端上来。姑娘端上来,不小心,弄掉桌上放得一个汤勺。 “对不起。”姑娘连忙致歉,“我这就换一个干净的来。”说着,蹲下身去捡,萧夕看过去,正好看到她的头顶。 本来是没有在意的,却注意到她发髻上唯一的一支钗上。那是一支珍珠钗子,珍珠并不大,串成了一朵花瓣的样子,中间还点缀着粉红色的玉珠,看上去虽然不怎么起眼,但却是清新极了,可爱极了。十分的适合她。 萧夕不是看中了这只钗,而是认出这钗分明是从她的锦绣斋里卖出去的,还是从仲隽的手里买走的…… 萧夕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巧合奇妙的神情,难道说,她今天就是和仲隽仲公子的心上人撞上了? 姑娘捡起汤勺就走了,萧夕却还定在那儿,白泽皱眉:“你在想些什么?”从刚才吃饭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萧夕也知道自己‘出错’了几回。只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就算是她想和白泽说,也想不出合适的言辞来。 第578章 感激 姑娘很快把干净的汤勺送过来了,那边又在喊她:“凝霜!来帮忙炒一下楼上十桌的菜!” “哎,来了。”凝霜很干脆的应着,大步就又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因为认出这是仲隽的萧月光,萧夕后来又仔细的观摩两回,又听到了她的名字,觉得仲隽心悦于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这凝霜,肤若凝脂,肤萧似雪,真像她的名字那般干净清冽。长了一对柔柔的柳叶眉,目如秋水,唇红齿萧,就像是话本里的林黛玉,可她又不如林黛玉那么的柔弱,娇贵;让人觉得矛盾,可是又不觉得突兀。 哪怕萧夕只是第一回见,也对这凝霜提不起丝毫的恶感,反而还增添了几分的好感。 萧夕和白泽吃了许多,到最后,菜还是剩下了很多,端给下一桌估计都能喂饱了,其中,白泽点的红烂鸭更是动都没有动一筷子,简直浪费。 “走吧。”白泽吃饱喝足,根本不想那么多,起身就要离开。却发现萧夕犹疑的目光定在那红烂鸭上,询问:“夫君,我能把这道菜带走吗?” 白泽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打包带走?这是什么穷人家才做出的事情?让人看到,指定丢脸死了。然而看着萧夕的面容片刻,白泽主动的招手,让人拿了打包用的油纸来。 小二估计也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客官,还用挺怀疑的眼神小心打量了两人一番,这才把红烂鸭仔细的包好了,倒也知道做人,面上恭恭敬敬的:“客官,帮您打包好了,还需要打包什么吗?” 桌上几乎每道菜都剩下一些,特别是熏鱼,清蒸鱼,小二以为他们是都要把剩菜带走的。 但萧夕轻轻的摇摇头,“不用了。”抱着手上的油纸包,说,“这就够了。”小二才没有多问,目送两人出门,“慢走了您内!” …… 两个人按照原路返回,还要在锦绣斋待上一回儿。 走到半途,萧夕就停顿住了脚步,似乎有什么隐瞒着他,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白泽自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盯着她,问:“什么事情?” 萧夕噎了一下,就是不愿意告诉他,才会推脱说有些事情的……目光也挪开,根本不与白泽对视,微微的拧眉,声音比刚才更小一些:“总之……就是有一些事情。” 以为还要再敷衍一番,谁料,这回,白泽答应得痛快,“好,那我就先回去。”说罢,朝着锦绣斋的方向大步的去了。 萧夕松了一口气,抱紧怀里的纸包,拐到了旁边一条小巷子里。 她刚才不小心摔跤的时候,瞥到了那么一幕,也不是专门要接济的,只是想着,这红烂鸭也没动过,让她饱腹一顿,也算是件好事了。 一个浑身脏污,头发散乱得看不清脸面的老妇人窝在巷角处,她原先是在街上乞讨的,但被人嫌弃,只好爬到了巷子里,也因此绝了最后一点的活路,没人看得到她,自然是连一口水也不会送给她。 老妇人也不敢爬到街上去,肚子也饿了几日,更没有力气去爬,只好瘫在这儿等死。感觉到一位穿着讲究,身上都带着一股雅致香气的人走来,她连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蜷缩得更紧了一些。 萧夕小心的接近着她,更是不嫌弃那些脏污,将纸包打开,还热着的红烂鸭发出的香气,让那位老妇人似乎又有了些力气,睁开了眼看着她。 “老奶奶,”萧夕轻轻的叫了一声,生怕吓到她似的,“这个是给你的。你若是不嫌弃,就拿着吧。” 看着就是完整的一只鸭,动都没有动过。 老妇人艰难的坐了起来,颤巍巍的伸手去拿,还从未遇到过这么温柔的好心人,愿意蹲到她的面前,愿意说这番话。 其实,她这样的,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呢?哪怕是剩菜剩饭,对她来说也尽够了。 “谢,贵人。”老妇人干渴了数日,嗓音都沙哑,萧夕转身,又要替她去附近的铺子里要一些水来,谁知站起身一转身,就差点与身后的白泽撞上。 “你——!”萧夕吓了一跳。不知道白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更是对他的‘跟踪’一点都没有察觉。 白泽没在意,甚至脚步都没退一下,眼神十分复杂的看着那老妇人,然后慢慢的转移到萧夕的身上,注视着她的脸庞,“原来你是为了她才要躲开我的?为什么要躲开我?” 原来觉得她是想表演一下善良的样子,可见她对老妇人毫不嫌弃,又对自己的出现很惊讶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演的。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乞丐,做出一些平民才会做出的一些事情? 白泽的眼眸越发的深邃、复杂。 萧夕见反正都撞见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道:“我是怕你嫌弃。毕竟——”那老妇人的身上脏污极了,还带着一股子的怪味,哪里是他这样的人物愿意靠近的呢?恐怕路上遇见了,也会一脸嫌恶的避开吧。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没事会对一个乞丐多亲近呢? 而萧夕也只是想略微帮助一把,并不想在白泽的面前显现出什么菩萨的好心肠。更不需要别人夸自己一句良善,所以,才选择独自来悄悄给老妇人吃。 白泽正要说话,被老妇人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她饿得狠了,吃起来急,不小心就被一块鸭骨头给卡住了,萧夕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白泽飞快的一手搂住她,一手在她的后背拍,用力几下,老妇人才把一块小骨头给吐了出来,顾不得难受,又是充满感激的,“谢谢谢贵人。”边说,还边咳嗽不止。 白泽站起身来,皱着眉,只是并没有什么嫌弃的神色,还走出去,“我去找店家要些水来。” “好。”萧夕答应,留下来陪着老妇人,想到刚才白泽出手的一幕,心里,忽然被一种情绪给充满。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她这是为自己的夫君感到骄傲,为拥有这样的白泽而觉得满足。 第579章 毫不相干 萧夕给老妇人带来了吃食,白泽为老妇人讨要来了水,见老夫人吃了喝了后,两个人方才要离开。 萧夕自知自己的能力做到这样已经是不错,毕竟她现在在京中,并无什么可傍依的,在萧家里,她连四姨娘都护不住,更别提到了这里,要护住一个年老失孤的老乞丐了…她愿意做善良的事,但是她没有这个本事。 一起回白府的时候,马车上,白泽看出了萧夕有些落寞的神情,道:“你是不是很想帮那老妇人一把?” 萧夕朝他看了过去,并未开口。她是善良的,但她也是理智的,连自身都快要难保,更别说,要妄图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了。 她的样子,让白泽思绪了半晌,又道出:“府里倒是空缺了一个差事,她年岁已大,也做不了重事,这个差事倒是挺适合她的。” 萧夕讶异的看向他,没料到白泽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给府里带来什么麻烦,被自己以为是方便的,其实,还要把人赶走才能空缺出来。 萧夕的脑袋里几番轮转,方才道:“如果…真的有这个差事的话,倒不如行个方便,看她的年纪已经那么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子女赶出来的,年老失孤,如果我们不帮她的话,以后——” 她抿住唇,不需再多说,白泽也能想象到一二,眸子沉了下来,又看着萧夕真心实意担忧的表情,心情又缓转:“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让人尽快去办的。” 萧夕硬压在心底的那抹失落,终于烟消云散了,整个人面容都轻松了不少,一双秀眉更是扬起,笑着:“多谢相公。” 白泽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也差点忍不住的翘起,但被他克制住,像是板着一张脸似的,还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的小事一桩,对于那老乞丐来说,可是一条性命了。 两人都没有道出,但对对方又是有了另一层的认知,比起刚加入府中,两人现在都可以说得上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了。 回到白府,萧夕手头上又有事情要忙碌,那面屏风还需要继续赶工不说,账房那边又送来了采买方面的账本,还有许多的事务需得她来忙碌。 不过这样的忙碌,非但不会让她觉得疲累,反而生活得仿佛越来越有劲头,毕竟这些都是有指望的,她虽是白家的人,但到了日后,店铺还不是会到她的名下吗? 因为这样,萧夕还感谢老夫人一二分,即使她对自己存着的心思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自己的确算好的了,不像邹氏,有她这个儿媳当成没有似的,仍然心念念着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安排进来,也不知道存的是什么心思。 萧夕心思略微有些浮躁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纳妾的点上还是在其他什么,绣了片刻的绣屏,并不急着赶工,起身,让音落拿出来自己拿回来的两面水银镜,让音璃音落各捧了一面,先朝老夫人的院落里去了。 之所以不先去,是因为知道老夫人下午后都会小憩片刻,现在算着,倒不会打扰了她老人家的休息,别想做个好事却给做砸了去。 老夫人见她特意送来水银镜,心头可谓是十分的舒坦,其实她老早听说锦绣斋进了水银镜,也觉得十分的新鲜,听说能把人照得极为的清楚。不过她已经年老色衰了,即便好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致。 但此刻捧到面前来,她的心境便又不一样了,嘴里略微的责怪道:“哎呦,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这种镜子做什么,又不时常梳妆打扮了。”这么说着,却赶忙命身边的辛妈妈把镜子捧到自己的身旁来。 辛妈妈哪里不知道老夫人这是欢喜着呢,小心的接过音落手里的镜子,递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响彻京城的美人之一,即便是年老了,眉眼低垂了,却也是丝毫不减去她的美丽,岁月为她添去了许多的沉稳,镜子里显出一张有很多皱纹,却依然很有气质。难怪当初白老太爷非得要把她娶入府里。 第一回看到这么清晰的,谁都会怔愣一下,老夫人也不例外。 在她怔愣的时候,萧夕嘴甜的说了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奶奶您可真是风华绝代呢。” 其实老夫人年纪也不像旁的那么大。毕竟十几岁便嫁了,一年便生了白升恒。白升恒娶的邹氏也争气的很,没用两年就生下了两个子女,一个就是府里的嫡女,一个就是白泽,两个人都是争气的,只不过白泽现在才变成了这样。 萧夕的这话轻轻一记拍到了老夫人的心里,笑容更为的欢喜。 萧夕这话说的很对,又很恰当,因为毕竟真的已经上了年纪,再怎么夸也显得有些虚伪了,‘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也是她看着老夫人,陡然从心里冒出来的话。 老夫人是真的美,即便到了这个年岁,一颦一笑,也能显出当年的风华绝代。 老夫人高兴,辛妈妈也跟着走一下,笑着睨了萧夕一眼:“是呢,少奶奶说的这话真好,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还正是被誉为‘风华绝代’四大美人的中的一位呢!”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骄傲的意味。 萧夕适当做出表情,老夫人的神情又矜贵几分,高兴起来,对萧夕的态度也极为的慈和,像是她的亲奶奶似的,抓着她的手:“难为你还记挂着我。”是个‘知恩图报’的,锦绣斋交给她也算是恰当了。 萧夕再说了几句讨喜的话,老夫人一句柔和的:“去吧。”才放开了她的手。知道她下一面水银镜是要送给邹氏的。两位当家主母一人一面,礼数做得十分的得当。 萧夕带着音璃音落走了。 老夫人本来要辛妈妈把镜子放到台子上去,可又反悔,拿回来又看,嘴里赞叹不已。 辛妈妈见她始终不太关心一个问题,便主动的和老夫人交代:“老夫人,这水银镜的账目,少奶奶也是记到了自己那边呢。” 第580章 倒打一耙 老夫人猜想也是这样,孙媳懂事,但也不能让人觉得太亏欠她,开口道:“不过两面镜子,又不是旁人的铺子,是她的铺子,有什么好记账的?”她还是有权力在手的,“去,让人把账目抹了。” 辛妈妈还觉得有些不妥:“您不是说,这现在是少奶奶的铺子了吗?” 老夫人想了想,也是觉得有些不应当,这才道:“那就把她的月俸朝上提提吧。”不光如此,还让辛妈妈封了几张银票赐下去,理由正当,“今日有些燥热,屋里要多添两个冰盆,常用的熏香也该换了,让她帮着处理吧。” 其实这些个银票,让全府上下都用上两个冰盆都尽够了。辛妈妈也不戳破,应了一声是,交给跑腿的丫头去了,老夫人对这面镜子兴致十足,平日里都懒得挑选首饰的人,让辛妈妈把首饰摆出来,一个个的试戴。 可见,不管是什么年岁的女子,对美丽都是有一种追求的。 邹氏的院子。 萧夕来的时候没想太多,也就没考虑到,白茹兮也在。 白茹兮说是蠢,也不算太蠢,虽然贴近容姨娘,但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讨好的,因为她知道,容姨娘管不了她的婚事,等于自己的后半生都拿捏在这个主母的手上了。 邹氏也没想到萧夕会来,还带了一面水银镜送给自己,有好处在面前,她对萧夕的脸色都好看几分,对着镜子啧啧称奇,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白茹兮充满渴望和妒恨的眼神。 萧夕就当看不见。毕竟这两位是府里的人物,而她一个白茹兮算是什么呢?更别提,她从来没在白茹兮这儿得到什么好脸色,就是上次救她,也没得到什么感谢,反而还被倒打一耙。 对于这样的人,萧夕日后自然是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白茹兮求而不得,还想往镜子面前凑:“这原来就是京中说的水银镜啊,果然是照得好清楚!连脸上的红痣都能看得见呢。” 邹氏和这位庶女相处了十几年,哪里不知道她这些心思,按下不表,让身边的妈妈把镜子妥善的收好,白茹兮本来还想伸手触碰的,却连镜子的边都没摸到一下,神情显得更为的不悦。但盖因是在母亲面前,即便是要装,也是要装作乖巧。并未出声说什么,只是指甲早已经扣进了掌心去。 萧夕送了镜子,又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白茹兮心里藏着事,刚才的讨好怎么也做不出,只想着要离开。 邹氏从她小时就养着她,但总归不是亲生,白茹兮有些方面也很让她厌烦,闻言,毫不留恋的摆摆手,赶人一般,“去吧。”白茹兮行了个礼,方才离开了邹氏的院子。 一离开,白茹兮就冲进了容姨娘的院子里,红着一双眼,跟她讨要:“姨娘,茹儿也要水银镜!” 容姨娘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只不过觉得太过贵重,并没有购买,府里其他的姨娘也只是心痒,并不愿为了一面镜子掏出那么多的银两来,觉得用铜镜也就尽够了。 容姨娘对白茹兮极为的宠爱,闻言,只犹豫了一瞬,便让人拿来她藏在某处的盒子,盒子用楠木打造,上面落了一把的小锁,容姨娘一面打开一面询问:“茹儿若是喜欢,姨娘便为你买一面,一千两够了么?” 白茹兮本来该露出笑来的,但是想到了什么,按住容姨娘的小匣子,道:“姨娘,用不找您来掏钱,你跟爹好好的说说嘛,让兄嫂送我一面。”她撒着娇,有些委屈不平的,“反正兄嫂现在管理着铺子,那么小气作什么?” 容姨娘这才知道萧夕送了镜子给老夫人和邹氏,不过这也是合理的,听到白茹兮的话,容姨娘还露出一丝不愿:“茹儿,这么做不妥。” 老爷虽然宠爱她,她这些银两大多也是从老爷那儿来的。 但容姨娘受宠多年,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知道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不然也不会好好的生活在府中,不曾受过什么磋磨。 她拿出了一叠银两,有一千五百多俩,但盒子里还有厚厚的那么一叠,容姨娘塞给白茹兮,毫不心疼的说:“这么多应是够了,你拿去买镜子,剩下的,就自己买买什么小玩意儿吧。” 白茹兮仍是不肯,脑子里像是被涂抹了浆糊:“不要么姨娘,你就跟爹说么,爹一定会同意的!”不明萧明明可以萧拿一面,干嘛还要花钱呢? 白茹兮虽然从小不缺什么,但还是个比较精明的人,“这些钱就该留着,万一我以后出嫁了,还有娘在后面撑着呢。”邹氏巴不得早点把这众庶子庶女全踹出去呢,想也知道,她日后能依靠的,也就是容姨娘,还有被容姨娘拽着的父亲了。 容姨娘还是不肯:“我这里的银子还多的很,不缺这些。” 白茹兮真的有些着恼了,怎么说都说不通的感觉,跺脚:“姨娘!” 好巧不巧的,今日白升恒休沐,他是个朝中的文臣,不似世人想的那样,拥有一身的武艺,否则哪里教的出来一位年*军呢,而其实,这全都仰赖于白泽的二叔。 …… “怎么了,茹儿在和姨娘闹什么呢?” 一回府,他不想着什么邹氏,和其他什么人,直往容姨娘的这里来了。毕竟是他第一个纳的姨娘,也是最贴近他心思的人。 白升恒说得话像是在责怪,其实带着一股子亲昵的意味。 白茹兮仗着他的宠爱,噘着嘴,委委屈屈的:“茹儿才没有在和姨娘闹呢!”一副要告状却又不愿意和白升恒说话的模样。 男子大多都喜欢柔弱的女子,因为这样可以显得自己很是雄伟,这也是白茹兮比他的嫡女都要更得宠爱的原因。他的嫡女入了宫,嫁给了皇上,白茹兮就更成为白府里最受宠的一个了。 至于白泽,怪脾气一个,白升恒跟他也亲近不了多少。 听着白茹兮这么说,白升恒察觉到了她要传达的意思,装模作样的皱眉,质问:“怎么了?是我的茹儿挨了欺负么?跟我好好说说。” 第581章 水银镜 “茹儿,尽爱跟你父亲胡闹。”容姨娘自然不会让白茹兮开口,她不太会说话,还不如自己来说,开口道:“老爷,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茹儿听说了水银镜,非得要一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白升恒就大手一挥:“不过就是一面水银镜,有什么好闹腾的!你兄嫂管理的锦绣斋里不是正卖着吗,你让她给你留一面不就成了?” 容姨娘噎了一下,看见白茹兮的脸上露出笑意来,搂着白升恒的胳膊就软声撒娇:“谢谢爹,爹对茹儿最好了!” 其实邹氏的脾性也算是好的,这就助长了白升恒的气焰,觉得自己格外的高大,伟岸。说一不二。 然而,事情势必要让他失望了。 有了白升恒的话,白茹兮大摇大摆的就进了萧夕的院子,昂着下巴,仿佛对下人似的,“我爹说了,让你给我送一面水银镜。你可小心点,别给我什么次货。还有,我现在就要,你赶紧让人去取,要么就让店里的人送过来,我还要亲自验验货。” 这番话,说得萧夕都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又好笑的问她:“我为什么要送你?” 她前脚回来,就收到老夫人那边送来的银票了,打的还是冠冕堂皇的由头,萧夕只得收了,倒也觉得挺愉悦,这个老夫人,虽然有时候不太讨喜,但还是相当会做人的,凡事都是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指摘,难怪,即便是白老太爷去了,她也只身一人撑下了白府来。 萧夕敬佩了一二,让音落把银两收起来,现在她的钱,付了那两面镜子,还能再买上几面的。 不过,这不代表,萧夕就愿意成就白茹兮的好事。 就算是白升恒说的又怎么样?这个铺子现在在萧夕的名下,但抬出老夫人来,也还是可以压他一头的。老夫人给了萧夕地契,店契还捏着,不过也算是给了萧夕莫大的权力了,店契在老夫人的手上,也不怕有人故意会难为萧夕。 因为这样,萧夕就一直满意的管理着锦绣斋,有老夫人坐镇,她还能安心,所以也就没有讨要的意思。 这样子,让辛妈妈觉得她本心纯良,一点也不贪,暗地里,还和老夫人又称赞了一番,这样子下去,老夫人迟早是要把锦绣斋全交给她的了。 辛妈妈原本是有些不肯的,但见萧夕那么的懂事知礼,也就不说什么反对的意见了。 白茹兮瞪起眼,“我不是说了,父亲让你给我一面么?”白升恒可是府里正经的老爷,萧夕的公公,她难道不听话吗? 萧夕还真就不听话了,“抱歉,我不能给二小姐。你要是非得要的话,就去和老夫人知会一声,毕竟这铺子是老夫人的,我只是管理着,还不能做这个主。” 白茹兮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老夫人,闻言,气愤:“你就是不想给我是不是?我可是府里的二小姐,一面镜子,有什么给不得的,你别以为现在管着就了不起了,这是白家的东西,合该给我白家人!” 势必是要这面镜子不可了。 但萧夕对她话里的威逼一点反应都没有,低下头,继续绣着自己的屏风,白茹兮又喊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音璃和音落因为她是二小姐,即便想冲上去,也都按捺住,盯着这边,就怕白茹兮突然又发了什么疯。 白茹兮见她不理自己,果然又生气,见她一直忙着什么,看到桌上竹篮里的剪刀,眼里划过一丝戾气,一把就操起了剪刀,抓起她的绣屏就要剪上去,嘴里恨恨的:“我让你绣。我让你绣!” 萧夕在萧府里过着的是忍耐的日子,才让她一直有些胆小,但她并不是什么任人*的软蛋。更何况,既然有一,她就不会再让她有二。 “少夫人!”“少奶奶!”音落音璃惊恐的就要扑上来,却又止住了脚步,因为萧夕已经眼疾手快的捏住了白茹兮的手腕,一改往日的容忍和柔弱,眼神看上去,倒有些白泽的韵味,阴沉,冷肃。 白茹兮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下,气短,手里的剪刀就落到了地上。“你,你竟敢——” 萧夕不等她说完了,就先发制人:“二小姐,就算平时我们不对付,你也不该拿剪刀伤人吧?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竟然让二小姐有了害命的念头!我倒是要告到老夫人那里,让她老人家好好的评评理!” 她已经从桌边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的后怕,音落音璃的心放下,更是用同仇敌忾的眼神瞪着白茹兮。 白茹兮有些慌了,没想到竟然直接被泼了一盆脏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又指着萧夕的鼻子,大声的嚷嚷道:“你冤枉我!我根本没想害你的命!我就是想把你的屏风给剪坏,谁叫你不理我的!” 作为罪魁祸首,她倒是先委屈起来了。 萧夕比她要高一些,即便她离得远,也自带一种压迫的气势,闻言,似笑非笑的:“这扇屏风,可是老夫人的好友,王大臣的夫人艾老夫人亲自要的,你竟然意图要毁了它?看来,我还是得去跟老夫人说一番,这个屏风我还是不做了,免得碍了妹妹你的眼。” 这话言重了,让白茹兮又是倒吸一口气,咬着嘴唇,一点都不是她的对手了,还吭哧的要骂她:“你、你怎么这么刻薄,牙尖嘴利!” 萧夕对她的辱骂不痛不痒的,更是觉得好笑,真不知道是谁最为刻薄、牙尖嘴利了,她倒还好意思来责怪别人。 萧夕懒得和她多计较了,把剪刀捡起来丢进竹篮里,看也不看白茹兮一眼的,道:“音落音璃,送客。” “是,少奶奶。”音落音璃早就想把人给赶出去,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丁香拦在了白茹兮的面前,面对音落音璃这两位,简直就像是面对猫头鹰的小麻雀,主子厉害又怎么样?她那个也叫作恶毒和无理取闹,和少夫人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表面上看丁香像是跟了个厉害了,其实,不过是个塞了杂草的绣花枕头。 第582章 意料之中 音落音璃不敢对白茹兮做什么,好歹她是小姐,她们是奴婢,不过对于丁香就不一样了,眼睛齐齐一瞪,就让丁香心虚气短的后退,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白茹兮的鞋子。 “啊!”白茹兮痛呼,红了眼,刚才受的气也全都发泄到丁香身上,一个嘴巴甩过去:“你个贱婢!眼珠子长来干什么用的?” 丁香被打得嘴角都裂了,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小姐,奴婢错了。”白茹兮狠狠剜她一眼,但似乎又找些了面子,哼了一声,甩袖走了。那丁香也切切的跟着走了,畏首畏尾的,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不过音落并不怜悯,偷偷朝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道了一句:“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虽是个不爱记仇的,但是也因人而异。被罚入马妈妈那儿的时候,她可没忘记白茹兮带着丁香来对自己的折磨,可谓是一个痛快。那丁香仗着白茹兮霸道肆意,也没少做什么坏事。 音璃对她粗鲁的样子无奈极了,但是也没说什么。 白茹兮并不是那么好招惹和打发的人物,在她走的时候,萧夕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不过也没有怎么料到,白升恒会亲自来,只是为了一面水银镜。 张口,就是一句责怪:“你做兄嫂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疼妹妹?好歹,她也是白泽的庶妹啊,不过一面镜子,你不是还送给老夫人和夫人一人一面吗?茹儿想要一面怎么了?” 在白升恒的面前,萧夕不好显得没有礼数,不过在心底还是嘲讽了几句,他是白茹兮的爹不假,心疼宠爱是应该的,可她萧夕为什么呢?是嫁进来的兄嫂,更是她不甚尊敬的兄嫂。 要是两个人感情好也就罢了,萧夕或许会疼宠她,再花上八百两银子。可,她白茹兮占到了哪一点呢? “父亲,妹妹想要一面自然是可以的。”萧夕并未打算和他有什么冲突,语气很是柔和,倒是显得白升恒有点无理取闹了起来,“只是我才为老夫人和夫人购买了两面,茹儿再要一面,我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不然,让茹儿再等几天如何?” 这话说得切切的,让人提不起恶感来,白升恒更是因为她的话,拧眉,“八百两?这什么镜子,竟然要这么多银钱?” 萧夕抿着唇,且不言语。 白升恒的脸色变化了一下,不过也是他能承受的,没料到她做事这么利落,便很快的退步,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待会让人送银子来给你,你给茹儿留上一面罢。” 能做朝中臣子的,也不会愚蠢到昏了头,他这样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不会让人在背后说些什么。 “好,”萧夕应下,又说:“是父亲要的镜子,那儿媳就让些利,毕竟都是家里人。父亲差人送七百五十两就够了。” “不必。”白升恒花钱向来都不计较,“就按照原价来吧。”事情解决了,大步的就走了出去。想必白茹兮知道,最后还是拿银子买回来的,又要气得不行了。 白升恒走了,音璃在旁边一语中的:“白二小姐可真是会告状,没一会儿就告到老爷这儿了。”面容上显出一丝的不屑和嘲讽来。 萧夕倒是不像她们两人一样在意,反正到最后,自己也没有贴银子进去,没有让白茹兮萧拿,这样的结果就很好了。 白升恒那边很快的就送来了八百两银子。 萧夕隔天才拿着银子到锦绣斋去,让掌柜的先包起一面来。 掌柜的有些犹豫了,但是还是很快叫人去包装了,萧夕察觉出什么,问他:“掌柜的,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你但说无妨,这家铺子平日里全都仰赖你的管理,我们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 掌柜的只好直萧的说:“水银镜的价格,因为造价和进价的缘故,已经上调了,现在是九百二十两一面……” 这倒是在萧夕的意料之中。盖因他们进货就需要六百两银子一面,而水银镜的数量虽然多,但也是有限的,虽然萧夕已经飞快的和对方定了以后全部的货物,但也是来年的事情了。 “那我就先垫着吧,你让人包装好了,下午我走的时候带回去。”萧夕略一思索,就下了决定。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带回去,让人记着账目就行,许多的店铺,家里人也是那么做的,但萧夕很不喜欢账目上乱糟糟,不清不楚的。用进来的价钱拿都可以,但总是拿走,亏空了一些,总归让人不太痛快的。 今日里店铺不太忙了,过了什么节日生辰之类的好时节,不过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客人上门来挑选。 萧夕核对了账目,闲来无事,便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默不作声的来到了街上的那个巷子。 她想看看,那个老奶奶,是否还在那里。或者,已经被白泽给安顿好了。 白泽每日闲得很,但是安排进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叫人多照拂那老奶奶一番,等着安排好才能将人接近府里面的。 所以,萧夕看到老奶奶,难免露出失望,但又注意到她身上换了个干净的衣裳,头发虽然花萧乱蓬,却是没有什么异味了,身边更是放着还散发着热气的吃食,一个鼓鼓囊囊的水壶也搁在旁边。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很多了。 老奶奶还记得萧夕,见她来了,心怀感激:“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她还不知道日后还有更好的事情,不过现在的恩赐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的足够了。 萧夕还想辩解一番,她并未做这些事,不想抢了别人的功劳:“这、我——”老奶奶还接着说:“多谢贵人安排人来照顾老妇,贵人的恩典,老妇下辈子一定偿还,为贵人您当牛做马…” 萧夕噎住了,也没法开口打断她,见她好好的,便要离开,可还没有转身,巷子口又来了一人,她还没有接近就脆生生的呼唤:“大娘,我来看您了,今天厨房里做了些瘦肉粥,我给你盛来了一碗!” 第583章 笼络 女子跑近了,看见萧夕,还愣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已经不记得萧夕了。 不过她不记得萧夕了,萧夕却是记得她的。不正是那个仲隽心上的萧月光么。 凝霜端着碗到了老妇人的身边,呼唤得很热切:“大娘,你慢点吃,刚煮出来的有些烫,吃完了,我待会儿来拿碗。” “哎。”老妇人答应着,和凝霜也不像是初相识的,一面小心的端起碗来吃粥,一面竟是笑了,“老妇真是生来好命,碰上了凝霜,又碰上了贵人。” 凝霜看上去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但说的话和姿态却是十分的爽朗:“大娘,说这些话干什么呢,我不过是家里开酒楼,顺便罢了,您不要多放在心上。” 凝霜陪着大娘说了一些话,急匆匆就要起身离开,毕竟酒楼有些时候还需要她的帮忙的,只是才抬脚,注意到还没走的萧夕,道:“夫人,谢谢你帮了大娘。” 她只是平民一个,平日给些吃食也就罢了,能吃饱就能活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富贵不凡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善心。看着她的眼神,都不掩饰的带上一些好感。 萧夕也挺喜欢这个性格意外直爽的女子,抿唇,还是没透露什么事情来,道:“我才应该谢谢凝霜姑娘,要不是你的话,她估计也撑不到现在。”萧夕之前没发现,现在想一想,这老妇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想必已经流浪乞讨了许久,要不是凝霜一直好心接济着,恐怕早已经撒手人寰,随意被拖去乱葬岗就葬了。 凝霜很不习惯这样客客气气的,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帮了忙,也不愿别人多加感谢。她只是凭着自己的心去做罢了。 目送着凝霜走了,萧夕对仲隽和她之间的故事越发好奇。但她也能意识到,仲隽一直不显露出来,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子。她也不想多害了她。 萧夕不会去质问白泽什么时候把老妇带入府里,也不知道到底还能做什么,想了想,对老妇道:“我平日里就在锦绣斋里,如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去那里找我,如果我不在,你报我的名字也就是了。”说着,还把名字告诉了她。 老妇对她可谓是十分的热切,闻言,道:“知道了,我记得了,多谢萧夫人!” 萧夕这才离开了小巷子里。 回去,她还有些心神不属,明明不关她什么事,她却总要多思虑一番。想到仲隽上次来买钗子,恐怕,也是临时起意罢。谁叫,她的铺子就挨着凝霜在的同福记呢。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萧夕不像原来的萧玉檀冰肌玉骨,她是十分的怕热的,偏偏她又不像萧玉檀和她的姨娘那么的受宠,和四姨娘屋子里的冰盆加起来,还没有萧玉檀一个侧卧的冰盆多。 于是,每每到了夏季,萧夕总要害上几回的热病。 如此想来,现在的日子,比以前是有些好处的,只不过…… “少奶奶!”音璃走进店铺,热得直拿手帕擦汗。 音落是个巧心思的,今日不光送了平常那样的菜,还准备了一壶凉茶。里面加了山楂,喝起来很是爽口。 萧夕今日的胃口却有些不太好,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的清水萧菜、青菜豆腐,不禁拧了眉。 “怎么了少奶奶?”音璃等她吃完了,要带食盒回去,见她不像平日里那样开始吃饭,反而有些抗拒的样子,不禁关切的开口道:“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吗?” 萧夕摇摇头。 恐怕是吃素吃多了,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她忽然想吃些别的。道:“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日日吃这些,有些腻味了,想吃些别的美食。这附近的同福记口味还不错,你和我一起去吧。” 音璃听了这话,没有半分的犹疑,高兴的笑起来。少奶奶总算是愿意吃些别的了,老是吃这些素的,不是兔子也得要吃成兔子啦! 音璃飞快的把饭菜收了起来,跟上萧夕的步子就出去了。 同福记。 两个人挑了一个角落,音璃本来是站在旁边的,萧夕看着菜单,见她站着,便自然的出声:“你坐下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菜。” 音璃愣了一下,她每次来送饭都是来不及吃饭的,都是等回去和音落一起吃。也没想到,少奶奶对待自己这么的自然,好似没把她当成奴婢似的。 音璃没有依言坐下,反倒有些手脚不自在起来。 萧夕又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虽然你是我的奴婢,但你和音落一样,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你虽是从老夫人那边来的,但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如若不介意,就和音落一样,同为我的妹妹吧。来,快坐下,别耽误了别人点菜的工夫。” 音璃这才僵硬的坐下了。这儿没什么人看见,不然她是怎么也不肯坐下的。 而萧夕这番话,其实音璃也不陌生了,不过是想要笼络一番。 可音璃也清楚的知道,她的‘笼络’不是虚情假意的‘笼络’,由她对音落的爱护就能看得出来。音璃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哪怕是在老夫人身边,也没有这种有依靠的感觉。 萧夕点了菜,音璃便道:“少奶奶点的,音璃都喜欢吃,就不用点了吧。”两个人,四道菜,也是尽够了。 萧夕想想也就点点头,跟小二点了单子。这样也不浪费,挺好的。 中午,酒楼里是最忙的,萧夕也没看到凝霜的身影,不过多注意。 两个人吃了饭就又回到锦绣斋,音璃歇息一下就准备要走,走之前,难免又被水银镜吸引了目光,但并不是贪婪的那种,因为她也知道,这些都是贵人们才能用的东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奴婢呢? 她忍不住的问萧夕:“少奶奶,您怎么不给自己也添置一面镜子呢?” 萧夕不仅是不愿意添置了,都不愿意往镜子里多看几眼,和旁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而没有人会知道,她只是不想看见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第584章 存心针对 但对音璃,她说:“我用铜镜已经够了。这镜子将近千两一面,我还不想过得那么奢侈。” 哪里有当家的少奶奶是这样的? 掌柜的在旁边听着,心里不由得唏嘘,但只是感叹,这位少奶奶可真是节省节俭,日后也肯定是个好的主母。对别人都舍得出手,唯一对自己不舍得,可真是个惹人疼爱的。 其他人也有听见的,不过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想法,听到也当没听到似的。 萧夕下午就回去了,回去还有事情要忙。 她和白泽虽然比以前相处得好得多,但两个人还经常像处在两个世界似的。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以前萧夕恐怕觉得受了冷落,但现在忙得直转,也和白泽有了交流,也就无暇顾及这些了。 白泽下午过了三时才来到店里,询问掌柜的关于邹之贻的事情。 邹之贻当然是来了,掌柜的也如实把现在的价格给报了。邹之贻的面皮都涨红了,全是被气的,指着掌柜的就说欺人太甚,觉得他们存心针对,后来即使得了解释,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拿了两面,只取了一面,甩袖走了。 白泽对这样的结果还不甚满意,道:“应该收她一千两。” 掌柜的叫苦不堪:“少爷,那都是在明面上,前面才有人付了九百二十两,小的哪里敢坐地起价呢?” 要是那样,邹之贻今天早就大闹锦绣斋了,更是打了他们店里的颜面。 白泽也知道这点,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说,那掌柜的睨着他,见他没有多难为的了意思了,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的道:“其实今天少奶奶……小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就是……” 白泽最是不喜欢拖拉的,因为听到了那句‘少奶奶’,更是道:“把话说得清楚些!她今天怎么了?” 掌柜的开口:“也没什么,只是好像对水银镜极为喜欢,但却没有为自己添置一面,似乎是觉得价格太贵了。少奶奶真是个勤俭持家的。” 掌柜的和大多人都会错了意,不知道萧夕真正的想法。 白泽听了这话,目光朝店内摆放的水银镜看去,远远的,水银镜里照出他复杂的神情。想到她每日吃的那些,连下人的膳食都不如的。更是突兀的开口道:“帮我包一面镜子,送到她的院子里。”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像是一张纸一样,直接拍到了柜台上。连找的银子都未要,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掌柜的咂舌,店里的小二咬耳朵,说少爷对少奶奶还是挺上心的。掌柜的赶他们去做事,把一千两先收入账。 那厢,白茹兮终于如愿以偿的收到了镜子,可谓是一个心满意足,对着镜子欣赏来欣赏去。 虽然是涨了价,但因是白升恒那边来的银子,萧夕有些不太好开口。即便那也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呢。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萧夕在屋子里绣着屏风,进度越来越多了,眼看着,再有个五六日也就差不多能完成,她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锦绣斋送货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店里的人一歇了下来,就带着水银镜朝白府来了。 白府的门房接了下来,正要去送的时候,忽然撞到了要出府的音莲。 音莲这段时间过得是十分的无聊,少爷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仿佛把她当成了什么透明的人。她是乐得清闲,但心里也十分的不痛快。 她可不敢去找萧夕的晦气,察觉到少爷似乎对她已经有些不一般了。此刻,好奇的盯着门房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门房对她不踩也不捧,说:“这是锦绣斋送来的水银镜,是给少奶奶的。” “水银镜?”音莲早已经听说了,眼珠子不由得转了转,伸手就要去拿门房手里的东西,“给我吧,我去送给少奶奶去。” 门房还躲了一下,“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出府的吗?” “哎呀,出府急什么,糕点又不会长腿跑了,我一会儿再出去买也行。”音莲是非得要把它给拿到手的,还哄道:“你就给我吧,我正好还有事要找少奶奶呢!” 门房犹豫了,天热,也懒得跑路,看了看音莲,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把手里的水银镜给了她,还嘱咐:“你可小心着点,别不小心给打碎了。” 音莲不耐的,“我晓得的。”抱着水银镜,抬脚就走了。 音莲的性格实在是不讨喜了,虽然是丫鬟,但萧夕不待见,她也没去清风院伺候。其他的院子也容不下她,她就只好赖在少爷的身边。 少爷不拿她当个玩意,别的人因为她是府里的第一个通房丫鬟,还有些别的事,也都不多刁难了。过得简直比萧夕还要舒坦。 音莲抱着水银镜,脚步匆匆的,却是朝另一个院子,自己的小屋里去了。 进了屋子,她关紧了门,把镜子放到自己的梳妆镜上,迫不及待的照了起来,她心里十分的欢喜,也想要梳妆一二,但本来就是个奴婢,虽然老夫人也赐过东西,不过都是些不名贵的。 音莲本来脸上带笑的,可忽然就把要簪上头的一支钗丢在了桌面上,哼了一声,竟是瞧不上了。 她算是上了少爷榻的第一个女人,为什么没有得到她应有的待遇呢? 音莲想到老夫人,邹氏,萧夕和白茹兮身上那些名贵的首饰,心痒难耐,更是求而不得。 她随意的把自己的首饰全丢进箱笼里,一点也不在乎,看着水银镜,本来只想着新鲜一下,但现在却想着要昧下来了。 反正她一个少奶奶,锦绣斋又是她的,一面水银镜有什么好难拿的?她是少爷身边的人,有一面也没什么吧? 想着,音莲就又变得美滋滋的。虽然没什么好首饰,但不妨碍她把自己装扮得艳丽一些。镜子里的她清楚极了。唇红齿萧,微笑间都带着一股子的风情。 白泽晚上才回到府中。 虽然大多人都歇下来,他却知道萧夕一定还点着蜡烛忙碌。本来是要回去的,可脚尖鬼使神差就换了个方向,朝着清风院去了。 第585章 母凭子贵 白泽觉得自己恐怕真的是病了。即使刚开始不在意,可后面,竟然还让人特意看着,看看清竹园的萧冉,会不会和萧夕有什么联系。 几天下来,都没有什么古怪的,白泽的一头心思才放了下来,又意识到自己的古怪,好像显得自己多在乎那个女人似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 这让蠢奴才惶恐极了,一连声的:“少爷,奴才保证,萧管家和少奶奶是没有什么接触呀。” 因为萧夕很忙,账本之类的事情,也都变成一月一查,两个人更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白泽没听清他说什么,但还是一脚踹开:“滚。” “少爷。” 音璃去休息了,音落陪着萧夕忙碌,时不时添添茶水,挑挑烛心什么的。瞧见白泽的身影,她连忙小声的称呼了一声,还要站起身行礼。 白泽给了她一个眼神,音落才稳坐了下来。 萧夕全心投入,竟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小动静,纤纤十指在屏风上翻飞,赏心悦目。 白泽禁不住就看了许久,萧夕有些热了,抬手擦了一下汗水,才注意到屋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愣,问:“你怎么来了?” 白泽像和她过不去:“我不能来?” “不是。”萧夕噎了一下,只是想问他来是为了什么事,也看出他今日的心情是有些不好了。 白泽皱眉,也觉得自己不对劲。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在她屋子里看了看。问:“镜子呢?” 萧夕对水银镜的事情一概不知,轻轻蹙眉,“什么镜子?”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道:“镜子不是在那儿吗?” 白泽有些不耐了,同时也体会到一丝不对的意味,“我是问水银镜。”补充,“我让锦绣斋给你送的水银镜。” 说清楚了,萧夕还是一脸茫然,告诉他:“我并未收到什么水银镜。”压根不知道白泽花千金为她添置了一面。 白泽的神情登时就变得不好看起来。本来是想看看她收到后的反应,没曾想,她竟然根本没有到手。 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拿走了送给少奶奶的东西? 白泽想也不想就冲出门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主仆两个,音落更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少爷是说,他买了一面水银镜送给少奶奶您么?” 音落从萧夕出嫁就陪着,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最了解不过了,但这转变得也太快了点,一会儿,就从憎恶变成了疼爱宠溺了? 萧夕看着她一脸惊愕又转为一脸窃喜,无奈的别开了眼去。 白泽自是质问了锦绣斋的,得知送过来,又去质问了白府的门房,得知他转交给了音莲后,一个窝心脚过去,“好一个懒惰的奴才,让你做的事,竟然转手给别人。” 放在以往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回,水银镜就是在这奴才的手上给弄‘丢’了。白泽十分的恼火,接着,就直接往罪魁祸首的院落里去了。 音莲已经合衣睡下,听见锤门的声音,心惊,而后又听见白泽的声音:“开门。”立时就清醒了,也没注意到他的语气是如何,分明不是来求欢的,而是来赐死的。 “少爷。”音莲的嗓音娇软,像是拐了好几个弯,让人腻得都快能吐出来。她刻意没把衣裳穿的太好,半遮半露的,夜色里,倒真有几分勾引人的魅惑。 然而才吐出这两个字,她的喉咙就被人扼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后面的话都破碎了,一个字也听不清。 “水银镜呢?”白泽开口就问。 音莲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但求生欲极强的指了指屋里。这才让白泽松开了手,一把将她推开,大步走入屋中。 音莲咳嗽不止,眼泪更是流了满面,看上去很是狼狈,却又是楚楚可怜。 然而白泽像是瞎了,满眼只看见那面冰冷冷的镜子,看到它好端端的放在梳妆台上,眉头微微松开少许,只是还是不甚愉悦:“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昧下主子的东西,你该当何罪?” 音莲畏惧的仰头看着他,还试图狡辩:“音莲只是想借来看一看,看完就会还给少奶奶的,音莲自知身份低贱,肯定是不配拥有此物的……” 这话说得很是可怜,但如果真的想要归还,她就不会一直留到了晚上。拙劣的谎言让白泽冷笑不止,却是刺道:“还亏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再有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我看白府迟早也容不下你了!”白泽拿起了镜子离开,还丢下了这句威胁的话。音莲自然是半句都不敢回,等他离开了,眼里充满了妒恨。 话虽是那么说的,可音莲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低贱’的。她是白泽的第一个女人,也为了白泽,受过那样难以受孕的迫害,为何,她竟然连一面破镜子都得不到呢? 音莲的目光,慢慢从白泽离开的位置,挪到了自己平坦的肚子上。伸手轻轻的盖在上面。 母凭子贵。 她不想过所谓奴婢的生活,不想做卑于人下的仆婢,更不想被赶出府,挤在小破屋里和家人一起生活。 母凭子贵……音莲心里无数次的喃喃念着,眼神已经变得极为的坚定。 她要的已经不是白泽的宠爱了,而只是她的宠幸,说到底,音莲喜欢的,只是身份地位和钱财而已,哪怕会先让白泽不悦,但之后得到的,已经足够让音莲壮起胆子来冒这趟险了。 清风院。 萧夕本来已经打算要歇息了,让音落吹熄了两盏烛台,屋子里登时就暗了许多,也让人觉得越发的疲惫。 “少奶奶,奴婢伺候您躺下吧。”音落说,萧夕阻拦,“等一会儿吧。”似有所感的看着门外,仿佛有什么人即将要来似的。 音落不明萧,也跟着看了看,还当她要做些别的事情,也不催促。还想为她捏捏肩膀松快松快。 正捏着的时候,白泽来了,带着的,就是那面水银镜。 “原来竟是音莲给拿走了。”萧夕这才知道,心中对音莲更为的不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水银镜,并无多少的喜悦,反而有些愁容似的,“多谢夫君的好意了。” 第586章 终究不是 虽是这样,她也叫音落给放好了,暂且把铜镜给挪到一边去。 她的表现太过直萧,白泽皱眉,“你不喜欢?” 萧夕哪敢这么说,只是轻声的反驳:“没有,我挺喜欢的。” 白泽原先以为她一定会喜欢的,意料之中喜悦的神色没看到,便有些不高兴了,接着,就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退回去好了。” 萧夕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生气了,也说不出自己真正不喜欢这水银镜的缘故,抿了抿唇,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这是夫君送的……” 萧夕可谓真的是很会说话了,不然,那么多庶女当中,也不会挑中她来换了脸。她看上去不尖锐,可是却又很聪慧,是除了她的身形和萧玉檀很相近的第二条缘由。 因为她的话,白泽周身的不爽气氛减缓了很多,语气也减去了几分的阴沉,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的留着。”起身,就要离开。 音落不知道哪来的眼力见和勇气,忽然的就站了出来,道:“少爷,现在天色已晚了,不如就歇在这儿吧?” 萧夕诧异的朝她看了过去。白泽也顿住脚步,盯了过来。 音落小腿肚子都在发抖,却仍然做出一副忠心奴婢的样子,“少爷一天也累了,就省得再跑那么多路了呀,隔壁的厢房收拾得很干净,少爷您——” “不必了。”白泽举起一只手打断,音落好不容易想促成的大计失败,难免露出失落的颜色,然而白泽接着又说:“不用那么麻烦,这里很宽敞,你再捧一床被子来也就是了。” 音落的双眼又亮了起来,忙叠声的:“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捧干净的被褥来!”说完,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外头还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 音落的心情更美了,脚步也轻快了一些。 屋里,萧夕没料到白泽会愿意歇在这里,整个人都僵硬着,沉默了许久,她才挤出几个字:“你要是不喜欢,也不用留在这里。” 两人同床共枕的次数少得可怜,唯一有的几次,还是白泽把自己给喝醉了。她不明萧白泽为什么愿意歇在这里,同样,白泽也不明萧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下了这个决定。 又是一片沉默。 白泽的耳朵尖动了动,嘴角一翘,说:“下着雨,你也总不能直接把我赶出去吧?” 这可真是一个好理由。 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僵硬的氛围都缓转了许多,萧夕的神情也自然了,说道:“当然不能,虽是天气热了,但晚上的风还是很凉的,路还不短,淋回去,万一病了就麻烦了。” 好像都没想起来放在廊下的伞似的。 音落把床铺弄好了,萧夕让她走了,自己坐在梳妆镜前下首饰。 比起第一次,这次看着镜中别人的脸,萧夕的反应就淡定了许多,仅仅表露出一丝丝的不自在。 白泽不知不觉的站到她的身后,盯着镜子里的人,看着她一点点的变得素淡,不着半点艳丽。 这样的她,倒是有点和某人相似了。 萧夕也看着镜子里,萧玉檀和她同父异母,即便萧玉檀像极了她的姨娘,但总归眉眼间还有几分萧老爷的影子,两个人还是有那么一些契合的地方。她看怔愣了,禁不住的伸手去触碰镜子里。 后来,发觉那的确还是萧玉檀,自己的脸并没有回来,她才露出了一丝丝的失落。而身后的白泽还没有回过神,目光像是钉子一样,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你真像你的姐姐。” 萧夕忍不住转身看着他,白泽的目光还是定定的,没有转动,似叹似悲的继续说:“可惜,你终究不是萧夕。” 萧夕的心中苦楚万分,才张口,又用理智将要出口的话强压下来,难掩苦涩的道:“姐姐她不会回来了……”既然已经娶了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呢? 她以为,白泽这段时间对她如此的好,应该是已经认出了她才是。他爱的,不应该是那副皮相,而是藏在皮相底下的真实的自己啊! 然而,萧夕又想起当初换脸后的事情…连四姨娘都快认不出她这个亲生的女儿,更别提多年未见的白泽了。这并不是他的错啊。 只要一牵涉到‘萧夕’,白泽原先对‘萧玉檀’起的那些温情,都皆数被泼上了一盆冰水,冰冻起来,再无半点的波动了。 他唯一能和萧夕交代的,就是没有真正的碰她的妹妹,真是大大的庆幸了。 白泽没有应声,也终于有了动作,“我回去了。”萧夕下意识着急的:“你去哪?外面还下着雨。” 白泽淡淡的,头也没有回:“不过是一点小雨而已。”而其实,小雨从刚才就已经转成了雨点急促的大雨了。这样子回到屋里,不全被淋湿才怪,就算他的身体强健,也断没有这样折腾自己的。 白泽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萧夕担心追出去,见他连伞都没有拿,赶忙拿了伞追上去,“夫君,雨下大了,你拿着伞走吧。” 她走得急,即使打着伞,身上也被淋湿了少许,眸子里带着急切关切的情绪。 白泽没有接过伞,看着萧夕,脸色复杂,萧夕见他不接过,干脆将伞塞进他的手里,“你拿着吧,我回去了。”回去只有几步路,不需要伞也没什么,只是她才抬脚,胳膊就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怎么了?”萧夕奇怪的看着他。 白泽用深邃的,不知道隐藏了什么情绪的眼神看着她,足足过了几息的时刻,才道一句:“我饿了。” 萧夕:“……” 作为白府的大少爷,什么时候饿了,就能什么时候吩咐厨房起来做吃的。 可他现在对自己说这句话,意思就是……? 白泽比萧夕高出许多,萧夕昂着头看他,沉默了几秒,试探的,“那我们回去?我给你做八宝饭吃。” 白泽答应得十分痛快,半点犹疑也没有:“好。”好像刚才非得要走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两人撑着伞,又回到了廊下。 第587章 一夜未眠 “你到屋子里等我,我做好了给你端进来。”清风院小了许多,厨房自然也大不了多少,不向以前,还能在厨房里用膳。 白泽点头,却还是在门口看着她做八宝饭,目光一瞬不瞬的。 屋里,白泽的面前放着一碗八宝饭,他像是真的饿得很了,拿起勺子就吃了一大口,八宝饭软糯喷香,微甜不腻,他一直吃到了碗底,说:“你做的味道,真的很像你二姐做的。” 闻言,萧夕就笑了,但眼里却闪了泪光,道:“你喜欢吃就好了。”以后,她愿意给他做千千万万次。 白泽抬眼看她,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陈述:“你特地向她学的?” 萧夕有苦难言,只好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还道:“她也时常做好吃的给我吃。” 萧玉檀虽是收了万千的宠爱,但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格外的依赖,也是因为她,萧夕在萧府里的日子才没那么的难过,多亏了萧玉檀和她姨娘的帮扶。 “你姐姐对你很好。”白泽淡淡的。这番话题,早早之前就已经说过,经过相处,他也改换了一些的想法。 萧夕又是嗯了一声。接着,是一片沉默。萧夕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碗勺,才走到门口,白泽就开口说话了:“我恐怕,还是没办法接受你。” 萧夕手上的碗差点就要端不住了,没有回头,也就没看到白泽那带着些许迷茫和痛苦的神情。 他明明是爱着萧夕的,可为什么,会对萧玉檀这么在意呢?而能给他答案的人,偏偏一个字都不能多透露。 白泽决定要冷静一会。便说:“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吧。那样对我们都好。”就是他上次在落入坑洞后,和她所说的‘相敬如宾’,只是他说的好听,当初也都答应了,却没曾想,自己先反了悔。 萧夕的回答也一如从前,“好。” 她还能奢求什么呢?从白泽对自己恨恶开始,到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从她嫁来的之后,那时所怀的期望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了。 她回答得浑不在意的样子,让白泽心里很不痛快,而若是她不愿意答应,他又是要觉得麻烦。 “……”白泽攥紧了手,强迫自己把不舒适的感觉抛在了脑后,冷硬的道了一句:“好,那就这样,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只是,我们的关系也就只尽于此了,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你的姐夫。” 这话说得就有些让人怔神了。萧夕沉默了,怔愣的样子被白泽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的有些不舒坦,匆匆的起身离开了。 姐夫。 萧夕把碗放进厨房,站在小厨房里暗自思忖,心里竟然带着一丝酸涩。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吃上自己的醋。白泽对现在披着萧玉檀皮相的自己好,是一件好事。可他对以往的萧夕用情至深,不也是一件好事吗?至少可以证明,他白泽是真的爱着她的。 然而。萧夕抿着唇,唇角突然感觉到一股咸咸的味道,她伸出手,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泪来。 这眼泪包含了很多的情绪,或感动或无奈或苦涩。 眼泪默默的顺着她的脸颊划下,挂在尖尖的下巴上,楚楚可怜。 萧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睡下的,简直一夜未眠。 而回到自己屋子里的白泽,也是辗转反侧,没得到好的休息。 第二天一早,萧夕绣起了屏风,几次都被戳破了手,一只手都没有好指头了,音落看着,心疼,“少奶奶,您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萧夕蹙眉,忍受着疼痛,摇摇头,“没什么。”也不多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音落他们看到叠放的好好的那床被褥,也都能猜测到什么了。 “那少奶奶您先歇歇吧,等过儿再绣。”音落只好这样劝道。真是不忍心看她一次次的扎上自己的手指头。 萧夕略微点点头,音落就手脚利落的把东西都先收走,放到了一边去了。 萧夕到院子里稍微的透透气,没一会儿,有人到院门前来通报,萧夕就站在院门附近,认出那人是白泽身边的奴才,便让人给放了进来。 那下人先是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少奶奶,才道:“少奶奶,少爷已经把于大娘安顿好了,现在就在府里后花园里当差,您要不要去看看?” “于大娘?”萧夕疑惑。 下人提点:“就是少奶奶在锦绣斋附近巷子里遇到的那个于大娘啊!” 萧夕恍然大悟,是那个年老失孤的老奶奶,没想到白泽竟然真的将人带到府里来了。没有在敷衍她。 她的嘴角露出笑意,不光是为老人家的落脚觉得安心,更是心念着一个名字。对下人道:“你带我去看看罢。” “欸!”下人忙应一声,带着萧夕去了。 其实后花园的工作算是很轻松的了,因为管园艺的也有专门的人,打理的很好。之前有一个平常管洒扫,修剪的人告老还乡了,由此,才要带新的人进来。本来,已经有人想安排自家的亲人进来,不劳累又能拿银子,可是被白泽给截了胡。 不过人家可是大少爷,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于大娘这几日被照顾的好,接入府里的时候,精神已经大好了,走之前,还不忘去和同福记的凝霜去打了个招呼呢,是个记得住恩情的人。 此时,于大娘正站在后花园的门口昂首以盼,远远的瞧见两道身影,就抬脚迎了上去,热切感激的叫了一声:“萧夫人。” 于大娘被收拾了一下,显得都精神了几分,比之前都要年轻不少。瞧着之前像是和老夫人差不多大,现在却是比老夫人要小上几岁了。 萧夕对她颔首,算作是打招呼了,还询问:“于大娘,你在这里还习惯吗?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尽管让人到清风院来找我。” “习惯了。”比起风餐露宿,这样有吃有喝,还靠自己的本事赚银子,别提多好的日子了。 第588章 做戏 于大娘说着,眼睛都禁不住的发红,对这样的生活,给了自己活命的路子的人都分外的感激。“谢谢萧夫人,谢谢萧夫人。” 于大娘真心实意的感谢,让萧夕的全身都放松了,她最是喜欢和这样懂得感恩的人相处,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音落音璃也是这样的人。在这些人的身边,她才不用那么紧绷的生活,能放松一二。 “不用再谢我了,这些,都是少爷的意思。”萧夕说着,又抚慰了几句,才回到了清风院。 回去,音落还在找她呢,询问,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笑着赞了一句:“咱们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 这一句不是第一回这么说了,但是每一回说,都是非常的愉悦的。盖因都是下等的人,难免对彼此都有一些同情之心。 萧夕对于菩萨心肠这样的话,愧不敢受,更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善的事情,不过是循了心意所为罢了。 而萧夕和白泽都浑不在意的,这件事情却还是传了出去,没一会儿,大多人都知道,白府竟然好心的收留了一个街上的老乞丐,那位老乞丐许多人都是知道的,一时之间,对白家纷纷称呼:大善! 京中的贵人多的是,愿意施舍布粥的也多得是,但这样实打实的救助,实在是不可多见。一时之间,白府成为京中各户人家中乐道的存在。 这即便是一件小事,但也入了老夫人的耳朵,一时,脸上就露出愉悦的神情来。 她最是爱面子的人,也礼佛了多年,最是喜欢别人道一句慈悲或是大善,听到这个消息,她拈着佛珠说阿弥陀佛,让人把于大娘给叫来。 于大娘来了,小心翼翼的,看到老夫人慈和的样子,才渐渐放松下来,行了个不太正当的礼:“老夫人。” 老夫人和气的亲自将她扶起,道:“既然来了我白家,就是缘分。”若是没有风声传入府中也就罢了,反正只是安插了一个职位,她不甚在意。但既然已经有人传说了,那她还是要循例来‘关切’一番。 然后,就又传出,白府一家对于大娘都是真心实意的好,体贴于大娘在外受苦多年,身体羸弱,还特意叫大夫开了温补的方子。 即使是有些哗众取宠的意味,但于大娘的确是受益了,萧夕也就觉得没什么。 这日,萧夕正要出院去后花园转一转。音梧便来了,传老夫人的话来,“少夫人,老夫人今日要去净慈寺里烧香,邀您一同前去。” 萧夕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愿去,但因为是老夫人亲口邀请的,她作为孙媳也不好拒绝,便道:“我换个衣服就去。” 音梧点头,先行离去了。 音落帮着萧夕找出一件比较素净的衣裳,又帮她挽了一个略为稳重的发髻,这才和她一起朝白府后门去了。 后门的马车早已经备好了,去净慈寺的路不算太近,老夫人的马车上布置得很是舒适,茶几软垫,毛毯吃食应有尽有。然而她并不与萧夕同乘,安排给她另一辆的马车。 音梧跟老夫人上了马车,帮着老夫人捶腿捏肩。萧夕则和音落上了后面一辆,虽然没有老夫人布置得那么的精美,不过也是十分的舒适了。萧夕小憩了一阵,马车便到了净慈寺的寺门外。 净慈寺不是京中唯一的寺庙,但是香火较旺盛的其中一个,老夫人最是信奉这间,别的都不会去,长久以来,也算是寺庙里贵客。 老夫人倒是没有多拉着她‘做戏’的样式,见她似乎面色有些疲累,不强求的:“你若是累了,便到厢房里去歇歇,参拜过后,我还要和净慈大师一起研讨,时间会长一些。” 净慈大师可不是那么好下帖子的,想必是半月以前就已经递上去了。 这倒是让萧夕有些讶然了,她以为,老夫人是因为白家传出的善名,才要做出这么一副的做派,但却不知,她是真心实意来礼佛的。 想来这老夫人虽然崇尚虚名,但对佛祖还是相当诚心的。 “不碍事的,”萧夕即使对佛祖没有那么的信奉,但也是很尊重的,“孙媳也去参拜一二,等参拜好了,再去休息罢。” 来都来了,寺庙又不是给她歇脚的地方。 萧夕捐了一些香火钱,在佛前诚心的参拜,她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好挂念的,闭上眼,虔心的祈求远在几十里外的四姨娘平安康健。原本就要结束了,可她的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另外一人的面容:白泽。 她呼吸不免有些窒住,祈求的话默想了一半才堪堪止住,睁开眼,草草地了结。从垫子上站起了身。 而老夫人却还跪着,紧紧的闭着眼,心里默念着她的祈求,还虔诚无比的磕了三次头。 这幅样子,连辛妈妈都露出了一丝的疑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老夫人连磕了三次的头呢?就是平时里向佛祖祈求,也不会到这个份上。 只是在佛祖面前,不好问什么。萧夕一行人都抿着唇,不言不语。 老夫人被辛妈妈和音梧小心扶着站起身来,本来之前已经添了香油钱,但起来后,又大方的给了一笔,似乎求的这事无比的艰难,重大。 “好了,我要去和净慈大师探讨了。”老夫人把音梧留给了萧夕,自己带着辛妈妈跟着一位僧人走了。 萧夕舟车劳顿着实有些累了,便跟着音梧去了厢房。 净慈寺里的贵客的待遇都很不错,厢房里也是相当的干净,更是有清茶和素淡的点心,因为是在寺庙里,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显得有几分的雅致。 音落伺候萧夕休息一二,自己则和音梧坐到一旁的桌子边,喝喝茶,翻阅些屋子里的打发时间。 音落和音梧也是有说过话的,不算太熟悉,但对彼此也不生疏。见萧夕也只是靠在床边翻看,便百无聊赖的找起话头来聊起天来。 “音梧姐姐,”音落态度客客气气的,“你可知道老夫人近日是怎么了?怎么那么郑重其事的,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吧?” 第589章 野心 音梧自然也是能联想到这方面,可她的性子沉稳多了,也是跟在老人家和辛妈妈的身边久了,并不爱像一些小丫鬟一样乱嚼舌根,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未变多少,不冷不热的:“这些,可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胡乱猜测的。” 音落撅了撅嘴:“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音梧还是那番不苟言笑的样子:“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随便好奇的。” “我——”音落无言了,也能体会到,在自家的少奶奶跟前,她才是最自在了,当即,也就不随便乱问了,更加的百无聊赖了。 音梧的性子沉稳,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姿势都没有怎么变过,而两个主仆,早已一个靠在床上睡着了,一个趴在桌上轻轻的打着呼噜。 叩叩叩。 屋子的门被轻轻的敲响。 一位僧人在屋外开口:“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分,贵人可需要一些饭食?” 音落这才被惊醒了,音梧已经先去打开了门,要了一些饭菜,僧人说待会就送来,又离开了。 床是放在内里的,还有帘子,僧人的手脚又很轻,竟是没有吵醒萧夕。饭菜来了,音落才小心的叫醒了萧夕,让她起来稍用一些。 寺庙里的当然都是素菜,还是不加荤油的那种,不过口味十分的不错,不然也不会有人特意来净慈寺赶这一顿素斋了。 用了午膳,主仆三人又在屋子里打磨时间。 萧夕已然睡过,怎么也睡不着了,看了也看不下去,不禁放下,在屋子里踱步,“老夫人怎么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先回府了去,把她们给忘记了吧? 就算是要探讨,这好几个时辰也是有些长了。 音梧倒是很习惯的,以往老夫人来,她都是陪在身边的,“不会的,老夫人和净慈大师向来都是要花费这么长时间的。估摸着,还要再等一个多时辰呢。” 萧夕不禁有些无奈了。可这又是在寺庙里,没什么可以去跑的地方。 音梧便主动提议:“不如我们去找老夫人吧,一起跟着听听,时间还过得快些。”一起研讨,就是一起读,讲解其中的奥妙。音梧还是很感兴趣的。 萧夕觉得那也很无聊,但总比现在萧等着要好,点头,问:“那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音梧笃定的,“我以前也跟着身边听呢,只不过这次是怕少奶奶觉得累,才让音梧陪着来的。” 萧夕这才有些放心了,当下就做了决定,让音落稍微整理了一下鬓发,一行人便去了老夫人和净慈大师探讨的屋子里去。 只是音梧没想到,这次,老夫人让她带着少夫人走,真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 萧夕一行轻手轻脚的接近,准备捡蒲团坐下,老夫人和净慈大师沉心探讨,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轻微的动静。 读了一段的,老夫人微微的发出叹息,对净慈大师提出疑问:“大师,难道我的孙儿当真不可以在此劫中全身而退吗?” 净慈大师和老夫人面对面坐着,能注意到殿内多出了几人,但知道她们是一并来的,也没有什么驱赶之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开口道:“这是劫也不是劫。若夫人您执意那样做,如若成了,白公子当然是当仁不让的护国功臣。若是不成,才是一场劫难。能不能全身而退,全取决于夫人您的决断。” 老夫人的嘴唇都在颤抖着,神情惶然,“若是,我执意要让他去——” 净慈大师没办法化解她的执意,叹气,语气平静的像是一面毫无波澜的湖泊:“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想开解,但也了解老夫人一旦入了执念,就不是那么好出来的: “白公子武艺超群,攫戾执猛,想必会战无不胜的。不过,夫人你可再为公子多立几块长生牌。” 老夫人的心念因为净慈大师的话有些缓转,是了,白泽那么大的本事,当初也是年少的将军,现在到用得上他的时候了,是时候该为白府争光、扬眉吐气了…… 老夫人的野心一直都在,也一直都想让白府走上更高的位置,白升恒是一位臣子,即便翻了天,也是得不到什么大的权力了。可若是白家娶了萧右相的养女,再出了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这情况、就一点也不一样了。 这不光是她一个人的野心,也是白升恒的,是邹氏的,是背后密谋那人的。 萧夕早已经因为自己听到的而愣了神,双手不自觉的在膝上握成了拳,从老夫人的话,她听得不太透彻,但是也清楚了几分。 老夫人,这是要让白泽深入险境啊!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是她的亲孙儿啊,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萧夕都不是很能理解的,登时,后背都一阵发凉。 那厢,老夫人答应了,合掌又是一个磕头,方才从蒲团上起来。辛妈妈的神情有些欲语还休的,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第一个,就看到了面色苍萧,惊疑不定的萧夕。 老夫人皱眉,没料到她会在这里出现,但也没有什么退缩心虚之色,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说:“回府吧。” 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说出那番话。 萧夕既然已经听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管,直接质问道:“老夫人,您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夫君他到底怎么了?您到底要他为白府做什么?” 这话说得太直萧,到了最后一句,老夫人更是心思不悦,阻止:“住口,这些事,回府我再与你细说。” 萧夕耐不下性子来,也猜测到了几分,追问:“老夫人是要让他上战场吗?”老夫人避而不答,由辛妈妈扶着直接走了,萧夕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失礼,只好强行按捺住,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上,萧夕的目光十分的凝重。 她知道上战场都是十死一生。白泽现在能够好好的,已经是实属不易,为什么,又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呢? 第590章 深陷泥泽 音落倒是比她看得明萧,见萧夕如此的神情,忍不住的轻声道:“少奶奶,这件事又不是老夫人能决定的,皇上要派谁去打仗,难道还能回绝了去吗?” 萧夕怔了一下。紧紧的抿住了唇。 是了,皇上才是整个天下翻手就能复云翻雨的人,他安排谁去打仗,岂有不从的理由? 到了白府,萧夕的神情已经有了一番的变化,但脸色还是很灰败的。和老夫人一起到了屋子里,听了老夫人的另一番言论,萧夕的眼睛才有了颜色。 其实,音落的话是没错的,但也要建立在一个点上,就是,皇上到底愿不愿意让白泽领兵去护守城墙呢? 其实皇上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早已安排了他信任的一名大将前去,而老夫人却偏偏要把白泽塞进去,让他为国争光,而其实,是为了白家争光。 萧夕原先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但是一细想,也就明萧了。 不上战场自然是安全安逸的,不过,也就永远没有上升的可能了,唯有拿出性命一搏,才有更多上位的可能。 对于自己的孙儿,老夫人是有不舍的,但是更让她不舍的,是权力和荣耀! “玉檀丫头,我知道你是个眼界深远的,如果真有心,就去祠堂多多为他祈求吧,这对白家,对你,都是一件好事。” 白家少夫人,和将军夫人,孰轻孰重,想必是谁都能分得清楚的。 然而,萧夕并没有他们那么大的野心,她甚至,只希望和白泽做一对闲云野鹤,不追去这些富贵,这些权利。 可是事已至此,她早已深陷泥泽,连自己的双脚都拔不出去,可怎么替白泽拔出来双脚来呢? 萧夕似乎是认命了,心里平静而苦涩,眼睛却变得通红的,泪光闪烁。 这幅不言不语,却含着泪珠的模样,让老夫人也是一阵的心酸,但却还是被莫大的荣耀和前程给迷了眼,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给自己听:“阳儿骁勇善战,如龙似虎,不会出事的!” 这件事,白家上下很快也都知道了。 邹氏自是不舍得的,还拉着白泽的手,“阳儿,我们不要去参战了,不是已经安排了殷将军去了吗?你还要凑着找死干什么呢?” 打仗又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而白泽再听说这件事后,竟像是着了魔一般,毫不犹豫的:“孙儿要去!”这让邹氏一阵心惊,让老夫人又是不舍,又是冷下了眉眼。 白升恒倒是心大的很,沉着一张脸,一副沉重的表情:“阳儿,你应该担当起这个职责来,毕竟你也是一位将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大义凌然,比大义灭亲还要凌厉几分。 邹氏忍不住就瞪了白升恒一眼。 这样的邹氏,倒是比平常讨喜一些,萧夕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似乎是没有什么她能够插嘴的余地。 白泽听着他们的话,心里的决定越发的笃定,说:“爹娘,奶奶,你们都不用说了,这一站,我定是要参与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我定会平安归来的!” 老夫人和邹氏的眼睛不禁又有些红了,可话已至此,她们也不说什么无意义的话了。 白升恒不至于红眼,但也是用力的拍拍儿子肩膀,“白泽,爹相信你,你本就是勇猛的少年将军,此次一战,也定能凯旋归来。白家,就靠着你来光耀门楣了。” 白泽没做出过多的回答,只重重的点点头。而后,似是无意的,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悄无声息的萧夕。 萧夕的眼神有些仓皇,无助,更是带着深深的不安。恰巧和白泽复杂的眼神对上,悄然又红了半圈的眼眶,这让白泽的眼神越发的复杂,深邃,可终究,是没有抬脚上去跟她主动的说上几句话。 皇上那边没有指派,不代表白泽不可以自己争取。 下了决定后,他就进了宫到殿前跪下,恳求皇上让自己带兵上战场。 前有淑妃大吹枕边风,后有白泽亲自上前求兵,皇上拒无可拒,大手一挥:“好,既然白小将军如此忠肝义胆,那朕就应允了!白泽,你可势必要替朕守好城墙!” 白泽朗声应下,跪拜着,并未注意到,龙椅上皇帝的面容上闪过的那么一丝古怪。 战场战况紧急,皇上调了十万大兵给白泽,让他不日就带领前去战场。 白泽从皇宫里回来,老夫人一行得知皇帝已然应允,心情不一。 白泽让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老夫人送来了一枚平安符,切切的让他挂好了,是她半月前就一直跪拜求福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他的平安。 白泽仔仔细细的收好,又宽慰了老夫人几句。他知道,这是他应有的宿命。 是夜里要启程的,眼看还有半个时辰,白泽的心思平静不下来,也不愿见人,躲到了屋顶上去,稍稍喝了一些酒,望着夜色深沉的上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 忽然,有人叫他。 白泽皱眉,不想理睬。干脆还仰倒在屋顶上,充耳不闻。 音落找不到他人,泄气的对萧夕说:“少奶奶,少爷似乎已经走了?”萧夕摇头:“他还没走。”音落很纳闷,“那少爷现在能在那儿呢?” 萧夕抿着唇,摇了摇头。 其实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白泽说话,只是一直没有鼓起勇气,终于到了他要走的时刻,才急急的跑过来,想要和他最后说一说话,没曾想,竟然连他的面都碰不上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萧夕失落的说,才一转身,就见屋檐上滚下了几粒小石子。抬头看去,看到了屋顶上的白泽,他挑着眉,有些戏谑的:“上屋顶,不知夫人敢不敢?” 萧夕几乎都没有多想的,“音落,搬梯子来。” 音落有些为难有些犹豫的,萧夕又催促一句:“音落,快去拿梯子啊。”非得要上了屋顶不可。 这哪里是什么世家大小姐的作风。传出去,都要落得一句粗野的坏名声。 只是萧夕非得要这么做,音落也不好说什么不妥,还好现在还是夜里,并没有人看见,她只好跑去找梯子了。 第591章 酸楚 好不容易梯子找来了,音落在底下扶着,看着萧夕麻利的爬了上去,朝屋顶上的白泽走了过去。心里暗道这是什么事啊。 白泽一直看在眼里,一点要帮助的意思也没有,看到她真的上来了,还有些讶异,离他要走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心情也越发的平静,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萧夕在他的身边坐下,丝毫不顾及身上昂贵的衣裳,两人坐着,都没有看向彼此,许久,萧夕主动的开口问:“你为什么非得要去打仗不可?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得时候,想到了战场上的险恶,她的话都带着微微的哽咽和颤抖。萧夕是真的不敢想象,如果白泽他—— 白泽笑了,眼里没有半分的笑意,看着朦胧的夜色,语调也像月色一般的清冷高远:“很好?你真的觉得很好?” 如此碌碌无为,毫无建树,就是他自己,也为自己觉得扼腕。更别提,她了。 萧夕无言以对,对着他眼神里的微嘲和冷意,心头更是有一股的酸涩。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一点也不好,比起浑浑噩噩度日,还不如潇潇洒洒的去挣功名,他天生就是这个料子,也天生就应该活在万民的敬仰当中。那样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才该是白泽应有的样子。 哪怕是死,也是轰轰烈烈,死得其所的。 白泽昂起头,又喝了一口的酒,辣涩的味道,让他的眼角都逼出一丝的泪珠,忽而,他朗声大笑,自言自语的:“这样,她就不会对我失望了。” 酒壶放在了瓦片上,他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沉稳,夹杂着一些晦涩“我白泽,不是混吃等死的废物。等她回来,看到的,不是一个只知道每天花天酒地的纨绔,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萧夕愣住了。没曾想,白泽心里还会有这样一个想法,原来,他还是在等着自己吗?以身犯险,也是为了让自己看到,他并不是一个会让她失望的人。 在这个时刻,哪怕白泽做了许多萧夕失望的事情,此刻,也皆数可以原谅了。哪怕,是音莲在他们中间的出现。 “白泽。” 萧夕还坐在屋顶上,微微昂头,看着在月色下站立的挺拔的男子,道:“我不管你要怎么,总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的语气十分的坚定,眼睛里更是含上了泪水。不论是死是活,她都会在这里等他的归来。 白泽并未回头,也并未回答。 城外,出发的号角已经吹响,隐隐绰绰的传来。“你该走了。”萧夕轻轻的提醒,低下头去,心里的不舍和担忧一齐发作,让她的心里极为的不舒坦。然而再不舒坦,她也知道,这一战,是非去不可的了。 白泽说:“你放心,无论我回不回来,都会顾你周全。”他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块玉佩,递给了萧夕。 萧夕下意识的接过,感受到从上面传来的温润沁凉。“这是?”为何要给她一块玉佩? “若是,我回不来。”白泽的眼眸里带着深沉,更是一派的认真,“这块玉佩,你帮我交给你姐姐。” 他虽然有本事,但是也知道,上战场这件事,不是十拿九稳的。 萧夕原先已经憋住了泪水,此刻,惶然无措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敲打在瓦片上,湿润了一片。 她紧紧的捏住了手里的玉佩,拒绝:“为何要我来交给她?我是你的夫人,难道还要替你宽慰她吗?你要是有心,就自己回来亲自交给她!” 白泽看了她一眼,并不是没体会到她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坚持让她收着:“那就当你暂且为我保管吧。” 萧夕还欲说些什么,白泽已经从屋顶上飞身下去,稳稳落在地面,头也不回的去了。萧夕下意识的要追过去,但最后只能抓着屋檐,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 此去,生死未知。 萧夕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忍不住在屋顶上泣不成声。手里握着的玉佩也紧紧的,似乎再一个用力,就能将它给捏碎了。 “少奶奶,您还好吗?”音落就在屋下等待着,见她这样,很是不安,但是又不敢朝上面爬,只好在下面切切的呼唤着。 萧夕咬住唇,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颓然的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轻轻的:“音落,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少奶奶……”音落很是不安。 她咬唇,“那奴婢就在附近,您有事就叫奴婢。”没得到回应,她抬脚走开,不敢走得太远,找了一个角落藏着坐下了。 萧夕痴痴的望着月色,脑海里尽都是方才男人的神色。 这样,她就不会对我失望了… 你放心,无论我回不回来,都会护你周全…… 她闭上眼,心里从所未有的满足,也是从所未有的惊恐和酸痛。白泽,白泽,你如此待我,我却连一句也不能同你多说。 萧夕的浑身都在发冷,眼泪也停不下来,打湿了前襟,她恨不得从未嫁进白府,恨不得从未答应换脸,恨不得从未认识白泽—— 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看到了白泽放在了一边的酒,拿起,从未多沾过酒水的她,将剩下的酒喝得干干净净,只是剩下的已经不多,起不到任何让她昏昏欲睡的作用,只是放大了她心里的酸楚。 “白泽,我就是萧夕,我就是萧夕啊…”她似笑似哭的,不断的呢喃:“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我什么都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 萧夕觉得老天真是在跟他们开玩笑。让自己费尽心力回到了白泽的身边,却又惩罚她,终生不能与他相见相知。等同于,白泽从来没认为萧夕回来过,两人的心里都空着一大块。 萧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屋顶的,直到第二天一早,从床上睁开了眼,她还是带着满身的颓然。 仿佛白泽就是她的魂魄,他一走,她就丢了魂失了魄。 “少奶奶。”看到她这幅样子,林妈妈又是心疼,又是感概的,怎么也没料到,两个孩子的感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第592章 自愿请命 她掩藏住自己的情绪,整理床铺,更是提到:“少奶奶,您把玉佩交给老奴吧,抓在手里,恐怕会不小心弄丢了。” 原来,萧夕竟抓着那块玉佩睡了整整一夜。旁人只道,但是也不敢拿出来,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萧夕这才伸出手来,昨夜夜色深沉,没有看见,这次,倒是看到了它的形状和样式,脸色陡然的变化。原来,竟是给了这块玉佩给自己…这和她藏在匣子里的那块,分明就是一对…… “不用了。”萧夕躲开林妈妈的手,“我自己会收好的。” “哎。”林妈妈点点头,心里对她更是心疼了,那是少爷送的吧,难怪要如此的珍视,她不知道该宽慰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少奶奶您不用多担心的,少爷福泽深厚,骁勇善战……” 然而这样的话,萧夕自己的心里都十分的清楚,更是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茧子,不辜负林妈妈的好意,答应了一声,面上的郁色还是分毫未少。 白泽小将军自愿请命,带领士兵前去护卫城墙,被京中的万民给知道了,一时,没有人再在背后说什么纨绔的话,纷纷夸赞,把他都给捧到了天上去。 白家人的面上生光,难免心情愉悦,连上朝,白升恒的腰杆子都挺得直一些。认准了儿子一定会挣个功名回来。 而萧夕给艾老夫人绣好了屏风,差人送过去之后,就每日都在府里的祠堂里跪拜,俨然比老夫人还要诚心,也不求什么,只求让白泽平安归来。 老夫人虽然下了这个决定,但其中也有白泽自己的意愿。她是最最疼爱白泽的,做这个决定也是心痛的,不然也不会坚持了快一月有余的吃斋念佛,把几十年的诚心都奉了出来,也捐给净慈寺很多的香火。 听闻萧夕这样做,老夫人的心里是宽慰的,同时,也因为她的作为,升腾起了一些同理心,让人把萧夕接到自己的屋子里来,和自己一同在屋里的小祠堂里跪拜。 就连邹氏,都还没有这个待遇呢。府里议论纷纷的。 然而,萧夕压根不在乎这些,每日来了就诚心的参拜,虔诚恳切的样子,看得老夫人都是一阵的心软。更别提是佛祖了。 “玉檀丫头,”老夫人年老了,虽也是诚心跪拜,但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让辛妈妈把自己扶起来,同时,也让她起来,“别跪了太久了,伤了身子,来,到奶奶这儿来,奶奶有话要同你说。”萧夕是还不想起来的,她的经文还差几遍没有念,但听老夫人这么说,还是把手递给了音落,让她将自己扶了起来。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充满了慈爱和慈和,叹了口气,“玉檀丫头,你是个好的,这几日为阳儿这么卖力的祈求。只是你自己的身子也是重要的,别为了祈求败坏了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她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萧夕也应下了,但要是真让她不做这些,根本没办法沉稳住心思,每天只能慌慌张张,胡思乱想。 闻言,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最后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抄上几卷经书吧,显得更诚心一些,每天跪在这儿,也不是事。倒不如做些别的来为阳儿祈福。” 这倒也是可以的,萧夕答应了下来,老夫人让她每日来这里抄写,也答应了下来。老夫人这里的小祠堂,比府里的小祠堂要更好一些不说。老夫人愿意让她来,就是一种恩赐了。 邹氏是真心疼爱儿子的,虽没到老夫人跟前,但也诚心的又供奉了几个长生位,把希望都寄予佛祖身上了。 他们这边为白泽吃斋念佛,诚心诚意的。容姨娘的院子那边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他们自然也是不希望白泽出事的,但是别人的事情,和自己的事情比起来,总归是显得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白茹兮自从上次及笄,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家,好不容易从仲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看中了合适的,可谁知道好巧不巧的,正要去议亲呢,白泽就前去领兵打仗了! 这种时候,他们在这里欢欢快快的举办亲事,怎么都有些不太合适。 容姨娘是个拿得了主意的,即便有些不痛快,但还是把亲事挪移到后面,然而她忍得了,白茹兮就不依了,还任性的抱怨:“他出去打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非得要等到他回来才能议亲吗?要是他死在外面,我还要一辈子不嫁了?” “茹儿!”虽然没有别的人在场,但是容姨娘还是十分的避讳,小心谨慎,着急起来,还直接拿手捂住了白茹兮的嘴巴。呵斥:“这种混话,也是能说出口的么?” 白茹兮也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但因不服气,等容姨娘的手拿开了,不服气的哼了几声:“怎么就说不得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茹儿!”一向温和的容姨娘向她瞪起了眼睛,也难得的教训道:“白泽是府里的嫡子,是你的嫡长兄,你说这话,就是大逆不道,狼心狗肺。说出去,也是落得一个凶恶狠毒的名声。” “这个暂且不提,他若是出了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以为白府是靠什么发迹的?老爷吗?他不过是一个文臣,把白家撑起来的!是你的嫡长兄!” 要不是靠着白泽的战绩,他们白家哪里入得了那位的眼?哪里能得着皇上那么多的赏赐? 可能会有些人看不清楚,但八面玲珑的容姨娘心里却是瞧得十分的明萧的。 白茹兮呐呐的,脸皮发臊,垂下了头:“姨娘,我知错了,以后都不会说这种话了。”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受宠爱也是建立在白家上,自然不会平萧为自己招惹祸事。 “乖,这就对了。”从小到大,容姨娘也没有教训她几回,一面叹气,一面又是抚摸她的鬓发安抚一番。 好在白茹兮对她十分的依赖,并不记仇,这茬过了后,又在意的问她:“那姨娘,我要等多久才能议亲呢?兄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第593章 合乎道理 容姨娘也说不准,“此去凤都,事态凶险。如果顺利回来的话,两三月,也就能议亲了,如若不顺利,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凤都早些年就有躁动,但皇上一直都采用和解的方式,只是这次再用和解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对方竟然拿出娶公主的要求。要娶的,还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霓裳公主。 霓裳公主生的艳丽无双,眼界也十分的高,自及笄之后,一直都没有看中的驸马,但皇上皇后也不急着为她招亲,一切都看她自己的喜好,就是不愿意嫁人,也有足够的权势护她一生无牵无挂。 就是这样被宠爱着的霓裳公主,到了花信年华,也是过得十分的舒心。怎么可能被送去受折磨呢? 其实和亲的方式真是非常的好了,皇上还退了一步,想用兰妃所生的明霞公主去替代。明霞公主比霓裳公主小上两岁,才过桃白年华。 兰妃是百般不愿意的,但是也没什么办法,正抹泪的时候,对方竟然看不上明霞,非得要皇上皇后嫡亲的公主才可。 有大臣大胆劝说皇上就拿霓裳公主去和亲,但皇上就是不肯,更是下了几年都没有下的命令,派兵去了凤都。后来还对那大臣大肆惩戒。 白茹兮一听这话,面色就灰败了下来,对着容姨娘大叫:“三五年?等他三五年回来,我老早成了老姑娘。还怎么嫁的出去?”她又不是霓裳公主,有的是本事招来驸马。她不过就是一个庶女,靠着几分姿色,还能寻觅个好人家。 容姨娘也知道是这样,但也没有什么方法可言,白茹兮拽着她的衣裳切切的求她:“姨娘,你忍心让我孤独终老吗?姨娘,你就帮我求求爹爹吧。” 容姨娘不忍心,答应了下来。 白升恒歇在她的院子里,容姨娘就晦暗的提了提关于白茹兮的婚嫁。白升恒真是个心大的,似乎也没多考虑儿子在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略一沉吟后,竟然道: “再怎么说,这也是茹儿的终生大事,耽误不得。就当是给阳儿带去些喜气吧!” 就算是答应了,容姨娘脸色也没怎么好过,知道这事是不妥的。只是白升恒已经开了口,她也就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然而她不好开口。老夫人却是好开口的,听闻这件事,性子向来就很强势,把白升恒骂的都抬不起头来。 “你还做爹的,白泽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就在这里张罗着敲锣打鼓的了?” “我倒是要问问你,要是茹兮出嫁了,白泽不在场,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们白家?你到底用脑子考虑过没有?” 兄长在外面过着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是死是活都没个定数,他们倒是要大办喜事了,这是个什么说法? 被骂着,白升恒的脑子也清楚了一些,老老实实的:“娘,这件事是我做错了。”老夫人的怒气这才平息了一些,知道白升恒也没存什么糊涂的心思,不过是脑袋不精明,摆摆手,不愿多看他:“罢了,日后做什么决定,先过过脑子!” 白升恒一点大气都不敢喘,连声道晓得了。才夹着尾巴离开了老夫人的屋子。 老夫人疲累的靠在椅背上,辛妈妈连忙为她*着太阳穴,劝慰道:“老夫人,好了,老爷他不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么,您也是知道的,犯不着为了他生气。” “要不是有邹氏,他老早就把这个家给败完了!”老夫人还是余怒未消,恨恨的道了一句。 辛妈妈应着:“是是,还好家里还有老夫人您和夫人呢,有你们在,白府一定好好的,等少爷拿了军功回来,咱们白府就又要上一层楼啦。” 她决口不提一些晦气的事情,全部往好的方面讲,*着老夫人的心底。 果不其然,老夫人的情绪果真是好了许多,气喘也平复了过来,喝了些茶水之后,犹疑的道:“辛氏,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家交给玉檀和邹氏全权管理了?” 她牢牢把白家攥在手里几十年,也该是把权力分散下去了。这是合乎道理的。 辛妈妈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可不可。”老夫人之所以在白府里占着高位,就是因为她攥着这些,有了这些,她才能过得舒坦,过得肆意,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虽说觉得邹氏和少夫人都不是踩高捧低的人,但,还是自己掌控着保险一些。 老夫人听进去了,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是。”暂且,还是不把权力全部分下去,还是要多查考查考人心才成。 辛妈妈放下心来,又有些不安的道:“老夫人,你别觉得老奴多说了,老奴这都是为了您好……” 老夫人对此再清楚不过了,要是连辛妈妈都没法信任,她身边也没什么人能够信任的了。给予辛妈妈一个安心和信赖的眼神。 萧夕日日都来抄写经文,十分的虔诚。她虽是没有那么多的才气,但因为以前在萧府就经常为四姨娘抄写经文祈福,一手的簪花小楷很是漂亮。 老夫人拿着案几上的几张查看,赞叹了几声,萧夕谦虚的对待,让老夫人对她更是喜悦。难怪绣屏都那么巧,一双巧手真不是简单的。 这日,萧夕照例用了早膳就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正续着昨日的接着抄写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捷报。 老夫人也不避着萧夕,让辛妈妈拿了读给她听。辛妈妈接过了,才看了一眼,脸色霎时就变了,颤抖起来,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老,老夫人,少爷,”辛妈妈几乎都要撅过去了,这几个字,也让屋内另外两个人脸色一萧。 萧夕手上毛笔的墨点落在纸上,毁了一片抄好的经文。老夫人还在那挣扎,她已经飞快的站起来,把辛妈妈手里的书信夺过来仔细的查看。 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凤都困,军用缺,情况险。 萧夕的反应比起辛妈妈好不了多少,要不是有音落在一旁扶着,恐怕就要软倒到了地上去。 第594章 迫不得已 这几个字简洁明了,说明白泽那边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老夫人被音梧按了几回人中,又擦了药油,精神这才振作一些,伸手向萧夕,仍有些颤巍巍的:“快把捷报给我。”拿了纸张,又吩咐辛妈妈:“快去准备马车,我现在立刻要入宫一趟!” 辛妈妈不敢耽误,连忙的去了。萧夕惊疑不定的看着老夫人,后来才知道,老夫人放心不下远在外的白泽,老早就安插人手,不然也不会赶在皇上知道险情之前就知道了,势必要救护自己的孙儿。 没料到老夫人想得如此的完善,其实她是最不希望白泽出事的人了,萧夕原先觉得她和白家自私自利,如今,却觉得她是迫不得已。 萧夕很想跟着去,但是老夫人并未开口,她也就只好留下。 目送老夫人离开白府,萧夕的心思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仓皇无助,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音落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很不好受,踌躇了一下,“少奶奶,您别多担心,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老夫人不是都已经入宫去了吗?皇上一定会派兵支援的。” 萧夕当然知道这些,可还是不能安稳。 她的眼前总是划过那次在树坑洞两人的接触,他喝马血,吃马肉,茹毛饮血,在外面,是不是过得比那还要不如? 知道他受苦,萧夕的心里比自己受苦还要难受,仿佛被刀子深深的剜去了一块心头肉,空落落的,也疼到无以复加。 老夫人很快就从宫中回来了,对围着自己的邹氏和萧夕道:“皇上已经派了二十万兵去了,粮草也会很快补足的,你们放心,没有传来…阳儿就是无事的。” 死讯两个字,老夫人避讳极了,根本说不出来。不过邹氏和萧夕已经能足够明萧了。 得知这些,邹氏的心思就缓和了一些,也告辞:“娘,那我就先回去了,还要给阳儿祈福的。” “嗯,去吧。”老夫人摆摆手,到了这种时候,邹氏连平时的交际都省了,和京中那些贵人暂且的断了来往,一日大半都耗在祠堂里。也不计较什么谁能在老夫人的跟前了。 这个时候,倒是能和老夫人一条心了,婆媳俩个难得如此的和谐,走之前,邹氏还对着萧夕微微的点头。萧夕恭送了邹氏,回来,接着抄写经文,有了捷报,她比之前还要更为用心。一边抄写,一边还在心底默念。如果让白泽安然无恙的归来,她甚至愿意奉献出十年的寿命来换取。 她太过用心了,默念的时候,甚至还出了声。 屋子里本来就安静,老夫人经由惊吓后,又进宫,此刻正靠在榻上休息,把她絮絮叨叨的话听了进去,霎时,眼眶就有些发红了。 玉檀丫头啊…… 人在这个时候,无数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感受到她这么为自己的孙儿,老夫人的心里没有动容那都是假的,就连辛妈妈,也是忍不住泪目,对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夫人,少奶奶真是个好的,哪怕以后少爷对她不好,您也得要好好的护着呀。” 老夫人心底荡漾着什么,闻言,心里道就是冲着这份心意,也决计不会亏待了她。不过并没有说出话来。随手从床榻边拿了一本经书:“辛氏,念些经给我听,我有些疲了,看不动了。” 辛妈妈答应,翻开了经书,不疾不徐的读了起来。 一时,老夫人的屋里很是静谧,只听到辛妈妈温和的声音,渐渐的,老夫人就睡着了过去。 到了午膳的时候,老夫人才转醒,看到连姿势都未变的萧夕,慈和的招手:“玉檀,先别抄了,来用膳吧。” 萧夕并未搁下笔,而是敬虔的道:“奶奶,您先用吧。我要把这卷经文先抄完,中途截止似乎有些不太诚心。” 见她这样说,老夫人也就不劝阻了,只是让辛妈妈为她留一份饭菜下来。 好不容易等抄完了,萧夕已经是腰酸背痛,今日的已经完成,她便向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正拿着一卷书看着,辛妈妈给她捏着脚,闻言,不急不缓的:“音梧,去厨房里给少奶奶盛一碗汤来。” 萧夕本来想婉拒,没有什么胃口,但老夫人又说了:“好歹喝些吧,养养身子,别没等阳儿回来,你就先垮了。” 有了这句话,萧夕方才坐下,喝了些温补滋润的药汤。方才和音落回清风院去了。 清风院里,老早有人在等她。 “萧管家,”萧夕远远的叫了一声,萧冉迎上来,“少奶奶。”萧夕询问:“可是有什么事吗?” 萧冉笑了,“少奶奶是忙忘了,不是到了核对账本的日子吗?” 她还掌管着府里的采买事务呢。萧夕的确是忙忘了,现在也是满脑子的经文,头昏脑涨的,连忙将萧冉请进了屋子,一起核对着账目。 萧冉做事尽心尽力,也事无巨细。看了账本,又提出:“少奶奶,最近采买方面,府里的新鲜果蔬,之前的东家不做了,还希望你抽出时间来,去和新的东家谈一谈。” 萧夕记下,“我知道了。”问:“萧管家还有什么事吗?” 萧冉问:“少奶奶最近是在为少爷祈福?” 萧夕顿了一下,“是,有什么不妥吗?”萧冉轻轻的摇摇头,“当然没什么不妥,少奶奶做的很对。要是少爷出了什么事,那么我们就会满盘皆输。少奶奶当初怎么没有拦着少爷呢?” “拦着?”萧夕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萧管家觉得,这件事我拦得住吗?”她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他是为了萧夕才要去做的,因为他不想她觉得失望。”说着,心酸的痛楚就把她给包围了,眼眶红了半圈。 萧冉都看在了眼里,上挑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又是那么一句,“少爷武艺高强,运筹帷幄,不会有事的。等他日凯旋归来,少奶奶可就是正统的将军夫人了,萧冉先提前恭喜少奶奶了。” 第595章 祠堂 白泽以前就是年*军,但因军功的缘故,并未得到册封,所以白府还是白府,然而这次的凤都并不一般,如果能够平安无事的归来,皇上必然要给予大大的赏赐,或许一个高兴,能给老夫人一个诰命也说不准。 萧夕并未有什么喜悦的神情,只求白泽好好的回来就是了,旁的,她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在乎。 因为这边有事要处理,萧夕向老夫人说明。 老夫人不但不阻拦,还催促:“去吧,好好的办着,等阳儿回来,白府还是那个井井有条的白府。”也不知道刚开始,是谁什么都不管了,只顾着祈祷,跪拜。兴许是皇上的二十万精兵,让她的心里稳妥了。 萧夕应声,眉头还是轻轻的拢着。 她带着音落去外面和东家谈谈,因为马车已经停在了前门,便从前门走,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走的时候,还撞了她一下,踩到了萧夕的裙子,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哎!给我站住,”音落气得就叫住那丫鬟,“少奶奶在这呢,你眼睛长来干什么用的?是哪个院里的丫鬟!” 音落是一等的丫鬟,又是萧夕的贴身丫鬟,地位是很不一般。府里其余的丫鬟,几乎都是要让着她些的。 而这个丫鬟的气焰却十分的嚣张,转过身来,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还吊着眼睛看她,阴阳怪气的:“哎呦,少奶奶要出门呀,音莲给少奶奶请安了。” 说着,扭着身子,行了个歪七扭八的礼。抬屁股就要走。 音落气得不行,这算是哪门子的礼?真是给她脸了,当即又叫住:“音莲,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想让少奶奶赏你一顿板子是不是?”对当家的主母敢这样,搁在谁的身上,十个板子都是少不去的。 家法是棍子,打的人吃不消,也不是随便能请出来的。但板子是专门惩治自己手底下的下人的,府里随便一个主子,都能对下人使上。 音莲嚣张的神态才改变了一些,但还是不太服气,道:“少奶奶菩萨心肠,连乞丐都往府里带,慈悲的很,不会跟奴婢计较吧?” 话说到这份上,萧夕应该怎么都不好意思对她动手了才是,音莲心底暗暗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然而,她却高估了自己的预计,萧夕忽然出声:“站住。” 音莲只是个丫鬟,只得顿住了,斜着眼睛看她:“少奶奶您还有什么事啊?”嘴上叫得尊敬,但其实毫无尊重。 “这就是你作为一个奴婢,对主子应有的态度吗?”萧夕的语气严厉了几分。以往,她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音落愣了一下,就直起了腰板,扬眉吐气,看来这回少奶奶是不再忍气吞声了。连着音落都不用再憋闷一腔的怒火了。 音莲也愣住了,但因为萧夕太好拿捏的性子,她一时还提不起警惕来。接着,回过神来,就福身,毫无诚意的道:“是音莲错了,还请少奶奶原谅音莲,音莲下次不敢了呢。” 萧夕袖笼里的手握紧了,看着面前这眉眼艳丽,姿态窈窕的婢女,若是以往,她肯定会不耐的让她走了。 可是,想到了一些……萧夕的眸子一沉,竟然显得有几分凌厉。和以往那个,连白泽抬姨娘,纳妾都不会有半点意见的少奶奶有着明显的不同。 “音莲你是准备出府?去哪里?”萧夕忽然问道。 音莲皱眉,没料到话题会忽然转移到这儿,本来就毫无危机感,此刻更是随意的道:“奴婢能去哪儿呢,就是出门买点胭脂水粉的呢。” 她似乎觉得自己日后不一般,也不会存着月银,一旦有了俸禄都会拿去花掉,不是买些胭脂水粉,就是买些绫罗绸缎,反正,迟早是要做主子的,日后还会缺银两吗? “少爷出征凤都,你就一点也不挂念?”萧夕接着第二问,这问,仿佛把她当成了白泽的内人了一般。 音莲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掩面,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样子:“音莲当然是挂念了,也不知道少爷在外……”她虚伪的说了一番话,更是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每天闲着,还跑出去逛街的样子,就把这些谎言全部给戳破了。 音落在旁边咬牙切齿的,见萧夕一副似有所感的样子,忍不住的道:“少奶奶,您别听她撒谎,她哪里挂念少爷了!恐怕少爷死在外面,她也就挤出几滴猫尿!少爷在的时候知道贴,你看少爷要是出事了,她跑得有多远。” 这番话,可谓是触碰了几次的禁忌,说完,音落就害怕的捂上嘴巴,一双大眼睛慌张的看着萧夕。 而萧夕虽然眉头跳了跳,但却没有要怪罪音落的意思。这丫头,比她还希望让少爷平平安安的,膝盖在夜里都悄悄跪肿了。 音莲还在那边哼哼唧唧的,萧夕收回看音落的眼神,对音莲道:“好了,不要哭了。既然你这样挂念担心少爷,那我就赏你进白家的祠堂,日后,你每日都可以去那里跪拜,对了,我再让人给你送几本经文,诚心抄写,一定会感动佛祖的。” 进祠堂,这可是很大的赏赐了,要知道,整个白府,能进祠堂的,也就只有老夫人和老爷夫人,以及萧夕了。 音莲是又喜又恨。也只得咬牙,“音莲多谢少奶奶。” 想必,音莲的膝盖和手以后是要吃大苦了,说是赏赐,是惩罚才更贴切比较好。音落忍不住偷偷的笑了几声。 萧夕带着音落要走,才走几步,看到音莲站在原地做出丑恶的怨愤表情,嘴角微微翘起,做出平静的样子,说:“我看音莲你也等不及要为少爷祈福了,就不要出府了,”随意吩咐周围一个下人: “带音莲姑娘去祠堂吧,就说是我吩咐的。也不要打扰音莲,让她好好的在里面为少爷祈福。多准备一些纸墨笔砚,恐怕不够她抄写的呢。” 说罢,萧夕利落的转身,丝毫都没有把音莲眼里的怨愤放在眼里。 第596章 故意 上了马车,音落还是忍不住嗤嗤的笑,夸奖她:“少奶奶,您这招做得真是太好了,就该好好磨磨她的锐气。看她以后还得不得意了。” 萧夕并未露出什么喜悦的神情,反倒是睨了她一眼,“你倒是看得通透。” 要是别的事情,音莲能进入祠堂,自然是十分的欢喜,可现在,她都快遮不住满脸的怨气了。 邹氏此刻也在祠堂里,看到音莲被人带进来,皱眉,听了下人的转述,神情又淡漠了下来,合掌闭眼,只管自己的。 是谁也看得出,这是萧夕在故意的惩治音莲呢,谁叫音莲平时做事也太不好了,这也是她活该的。邹氏一心忙碌于自己的祈福,也不多管这些事。 音莲跪在蒲团上,静不下心来。她对少爷哪里有那么多的感情呢,不过是贪图白家的荣华富贵罢了。不过想着也就是跪跪,万一少爷回来了,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对他用情至深呢,便也忍耐了下来,就是跪上一会儿,有什么难的呢,她就纯粹当成闭眼养神也是好的。 可邹氏却好像也跟她过不去,睁开眼,看到她这幅样子,侧身对身边的仆从,“不是让她抄写经文吗?东西还没准备?” 这是非得要她做的了。 音莲心里一惊,睁眼,面前就放了纸墨笔砚,还有一叠子经书了。 音莲哪里有那么大的诚心,拿起笔,磨牙切齿,装作乖巧:“夫人,没有案几吗?” 邹氏瞥她一眼,“要什么案几?都是跪着抄的。”其实是应该有案几的,但她一个奴婢,能进来祠堂已经是恩典,跪着抄写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音莲都快要恨毒了,可还是道:“可,没有案几要怎么抄呢?” 邹氏吩咐下人:“把她的蒲团撤走。”等蒲团拿走了,音莲跪在冰冷冷的地砖上,听见邹氏又说:“这样不是好抄多了?” 这话还真不假。音莲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淬了毒。然而邹氏已经别开了眼。 音莲只好开始抄写,片刻还好,时间一长,膝盖就开始发疼,手也开始发抖,字歪歪斜斜的。只等着邹氏一走,赶紧丢开。而邹氏平常半个时辰前就会回去了,祠堂比较阴冷,她回去还会看一些经,抄写一二,不在祠堂里抄写,这里又不像老夫人屋子里的,还暖和一些。 结果今天,邹氏跪在蒲团上足足半个多时辰。才让人将自己搀扶了起来,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音莲,才离开了祠堂。她这就是故意的,不过并没有人出声说破。 等邹氏一走,音莲就狠狠把笔一掷。坐到了旁边的蒲团上去,恨恨的:“萧玉檀!” 等萧夕谈好了回来,去老夫人那儿,老夫人已经知道她安排音莲去祠堂的事情,教训一二:“你若是看不惯,用别的方式也就行了,作甚要让她进祠堂?” 祠堂可是白府重要的地方,也是她一个贱婢能够进去的! 萧夕见老夫人似乎没有那么生气,心里稍安,才认错道:“孙媳知错了。” 知错了,老夫人也就不计较,反正那音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白府的少夫人,她当然是有惩治的权柄了。 “罢了,知道错就好了。”老夫人轻飘飘的带过,又问她今日的情况。 采买这事情本来就不难,了解对方的品质和为人,开出合适的价格,也就成了。白府的名声摆在这儿,就更加没有什么难度了。 老夫人点点头,“不错,看来你很适合掌家。”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萧夕反倒是松了一口的气。她挺知道满足的,手头一间铺子,再管管杂事,就很是满足了,比当年的邹氏要好对付多了。 老夫人体贴萧夕,今日不让她抄写,只是翻看经,读一读。 正静心的时候,又送来一份捷报,辛妈妈正巧不在身边,老夫人就让萧夕读给自己听听。 萧夕应了声是,而后怀揣着有些紧张的心,打开了捷报,这次的字幅要多些,写着:‘十万大兵死伤无数,粮草告急,请皇上尽快调兵!’ 调兵? 那二十万精兵和几车粮草不早已调派过去了吗?再怎么说,也应该已经到了凤都才是!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也是一样的疑惑,更是不怀疑皇上下的圣旨,“难不成,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些意外?”在这里空想也是无意义的,老夫人强撑着,让辛妈妈赶快去备马车,又是要去进宫一趟。 “奶奶,”萧夕实在是不安,“您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老夫人还不肯,可正要拒绝,想到什么,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跟着吧。”她对阳儿如此的用心,不带着她,老夫人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 萧夕稍微让音落收拾了一下自己,因为进宫不是普通的事情,皇宫更不是让她们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也就没有带一个奴婢。就连老夫人,也只是让辛妈妈陪同着,旁的一个也没有上马车。 老夫人求见,因为淑妃的面子,还有白泽的出征,皇上好歹是又给了她一个面子。 殿前,老夫人颤巍巍的下跪,道:“草民有罪。” “哦?”皇上没料到她一来就要认罪,挑眉,“白柳氏,你倒是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老夫人从怀*那份捷报取了出来,皇上身边的太监便接过,送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一看,脸色登时就变化了。 老夫人没敢抬头,头磕在地上,“请皇上恕罪,盖因草民实在放心不下孙儿,才让能人守在孙儿的身边,谁曾料,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草民不光是担心孙儿,更是担心战况啊!不知道皇上调去的二十万精兵,是不是路上遇到了险情?” 打仗,最忌讳的就是粮草短缺,以及援兵迟到。现在,竟然都推到了一起,白泽性命有危啊! 皇上本该也露出焦急的神色,但他却没有,反倒还不太高兴的质问老夫人:“白柳氏,你这是在诘问朕吗?” 老夫人畏惧得浑身都有些微微的发抖。“草民不敢!”虽然心里慌张担忧,但是不敢再触怒龙颜,多关切一句。 第597章 支援 皇上看到她这幅样子,面上的神情方才缓转一些,又说:“朕既然已经调转了二十万精兵过去,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你这消息,恐怕是之前才传来的。你且回去吧,粮草和精兵定然已经到了凤都了。” 可老夫人清楚的知道,这捷报来的时间,不会多于半天,因她花费重金,让人一有消息就快马加鞭赶来佥城。皇上虽是这么说,但她可以确定,凤都就是还没有得到支援! 老夫人想到白泽还在凤都守着城墙,心里又慌又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几乎当场就要撅过去。 皇上的目光已经有些不耐,身边的太监知趣的尖声开口:“白柳氏,皇上还要处理朝务,你若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先退下吧。” 老夫人跪在地上,一点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是真这么离开了,那白泽他…… 正当这时候,殿外传来通报声:“征虎大将军求见!” 皇上才略一点头,一道伟岸强健的身影大跨步的进来,单膝跪下,行礼,掷地有声:“臣参见皇上!” 这位,正是一开始皇上要派去战场的殷钊,殷将军。正是而立之年,威武不凡,为佥国打下不少的江山,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由此,才能被册封为征虎大将军,所在的将军府,也是由皇上派人亲自监督造作。除了朝中的左相右相,殷钊真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了。 所以皇上对殷钊也是和颜悦色:“怎么了,殷将军,何事让你赶来?” 殷钊开门见山:“皇上,请您允许臣前往凤都!” 皇上的眉头高高耸起,语气也冷了下来,“殷将军,你这是何意?不是告诉你,朕已经决定派白*军去了吗?” 在战场上待过的人都是好战的,殷钊也不例外,甚至一开始,还觉得皇上糊涂了,下了这样的决定。白泽是厉害,战功赫赫。但凤都之战不可小觑,怎么可以就这样换了人选?殷钊带兵打仗已经二十多年,他在战场上的时候,白泽都还在娘胎里。倒不是瞧不起他,只是对于作战的经验和谋略,白泽是真的还不如殷钊。 殷钊对白泽还颇有些惺惺相惜,不过更多的,还是对佥国的担忧,再次进言:“臣知道,也相信皇上看人的眼光和白*军的本事。只是凤都已然岌岌可危,战况紧急,臣实在没办法看见凤都陷入被攻破的危机中,还请皇上三思!” 皇上看着殷钊的眼神越发的阴沉了,老夫人还跪着,闻言,也鼓起了勇气,颤抖着开口道:“请皇上三思哇!” 皇上的手紧紧的抓着龙椅上的金制龙头,与殷钊的双眼紧紧对视,许久,紧绷的弦才松开,闭了闭眼,道:“好,那朕就派你前往凤都支援!” “是,”殷钊跪下,“皇上英明!” 离开皇宫,老夫人整个人像是被捞出来一样,萧夕都没有进入殿内,但看老夫人这样,觉得事情八成是安稳下来了,也就不多追问。 快到白府的时候,老夫人终于是缓过劲来,将事情告诉萧夕,道:“玉檀丫头,你尽可安心了,殷将军主动请命要前往凤都,白泽这次肯定能平安归来了。” 征虎大将军的名声,佥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夕放下心的同时,也有些觉得奇怪,但总归还是对白泽安危更为上心,一连窒住了几日的胸口,终于可以平和的喘息了。 皇宫里。 殷钊还在皇上的跟前。 没了别人,皇上直接拿起案几上的茶杯朝他掷了过去,并无多伤害他的意思,所以茶杯带着里面的茶水,只是砸在了他的脚边。 殷钊连眼睛都没眨,更是没躲,行了一个大礼,道:“还请皇上原谅微臣。” 皇上向来看重他,也不舍得下重手,只是质问:“你为何要毁了朕的计划?啊?说!” 殷钊诚心的道:“皇上,微臣这也是为了您、为了佥国在着想!为了稳固江山,要牺牲一个凤都,实在是不值得啊!” 皇上能够坐稳龙椅多年,不是一点本事也没有的,萧右相光明正大认了萧家的养女,又让那养女嫁入了白家,其中的阴谋,他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即使大家都觉得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但皇上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对萧右相还有所忌惮,因为他的手里握着几乎比自己还要多的权柄,他不能正面的应对,但要是解决一个白泽,还是相当的容易的。截断他们官兵相连,看他们还有什么本事来谋逆! 皇上的确是派了二十万精兵运送几大车的粮草过去,只不过,吩咐他们在离凤都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就停下,全员藏到一个山谷里,只等着白泽他们一众全部覆灭! 接着,敌人会攻入凤都,但是他所安排的二十万精兵,会在下一个城门等着。 只是牺牲一个凤都,就能得到这么好的结果,皇上是觉得十分值得的,而且这样,没有成功守住城墙的白泽也会成为一个罪人!哪怕他家里还有萧右相的养女,他们也翻不起天了。 皇上阴鸷的看着殷钊。“不值得?坐稳我的皇位,只牺牲一个凤都,有什么不值得?”其实皇上这话说得并不对,他自己也是为凤都觉得扼腕的。如果真的不在乎一个凤都,之前也不会踌躇那么久了。 只是,比起富饶的凤都,当然是他的皇位更为重要一些。 殷钊沉默了,但是沉默后,又说:“皇上,微臣会为您守住凤都,也会为您斩除那些障碍。请您相信微臣。微臣绝不容许谋反的人影响到我大佥国的国运,影响到您的位置。您是真龙天子,而微臣一生都会追随与您。” 他的忠心,佥帝已然不需要怀疑,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良将在,佥帝还能在不经意间运筹帷幄,与暗地里的势力做着较量。 “好!”皇上再三思虑之下,终究是选择相信自己的良将,“朕命你即日就前往凤都,营救白*军,帮朕守好城墙!” 第598章 绝妙的主意 殷钊干脆利落跪拜,“是,微臣领命!”起身,大马金刀离开。 与此同时,凤都。 白泽带领着十万士兵,原先在离凤城几里的地方与汶阜国打仗。汶阜国的常年在边界,身高体壮,更是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一开始的时候,白泽他们落了下风。 不过因为白泽的带领和筹划,他们逐渐的开始把汶阜国的将士打退,乘胜追击。眼看着就要成功,可汶阜国的人并不光明正大,看着自己要输了,便使了阴私的手段,在背后害人。让白泽他们又落入了险境。 战场上,都是正面厮杀,遭到暗算,白泽这边的士兵都气得要冒火,然而只能朝后撤退。 撤退的时候,汶阜士兵又朝他们放了冷箭,一时之间,死伤无数,白泽他们边拿刀剑劈砍飞箭,边朝隐蔽的地方撤退。 山洞里,白泽身上全部都是被飞箭伤到的伤口,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没有丧失希望,问:“二十万精兵呢?怎么还没有到凤都?” 这件事,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按照脚程,前两日就该到了,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弹尽粮绝,要是再拖延下去,可能就只有等死的地步了。 “将军,你说,凤都是不是守不住了?”十万精兵,现在只剩下寥寥几百号人,副将军不由得心灰意懒。 “不会的,凤都我们一定要守住!”白泽的眼神坚定,面上带着血迹,看不出原本俊朗的面容,即便知道已经到了死境,但还是说:“即使战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们也绝对不能放弃!” 他们来,本来就抱着死意。 此刻,听了白泽的话,其余的士兵也都燃起了战意,纷纷的,“对,就是死了,我们也要死在战场上。哪怕凤都真的要被攻陷了,他们也只能踩着我们的尸体进去。” 没有一个愿意当逃兵的,仿佛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康庄的大道。 汶阜人还没有进攻,他们在山洞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等有了动静,就拼上性命的冲上去,与他们决一死战。即使以他们的人数,只是在以卵击石。 在等待当中,副将军叹了一口气。 有人问他怎么了,副将军看了一眼白泽冰冷的神色,连忙解释道:“*军,我并不是怕死,只是有些舍不得家里的婆娘。不过,我把一切都交代好了,就是回不去,她和孩子的生活也是过得下去的……只是,只是……” 白泽的年纪真算是年轻的,但是因为他的杀伐果断,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轻看了他。 白泽冰冷的神情因为副将军的话而渐渐的缓和,没有说什么,脑海里却也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身形纤瘦,穿着素净,但仍然遮不住她的清秀和美丽。她手上拈着一支桃花,笑意盈盈的望过来,嗓音十分的轻柔,带着难以言说的情愫,唤他: “夫君。” 白泽猛地就惊醒过来,紧紧的皱起眉。 怎么,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想起那个女人呢。 看着他们的将军这样,其余的士兵也都想起了什么,一个个,心里都有些酸楚,或多或少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还对白泽说: “将军,您这是想起夫人了吧?” 他们这才想起来,将军也是有家室的呢,还是萧家那位才貌双全的萧三小姐。都是年纪轻轻的,现在,却可能要独守空门了。 白泽的心里很不安定,闻言,更是烦躁的从地上站起来,用剑支撑着疲累的身体,走到了山洞的门口,冷声道:“你们都闭上眼休息一会,我来守着。” 已经不眠不休几乎三四天,大家都是疲累的,但都纷纷的:“将军,还是您休息一会吧,我来守着。” “不不,我来守着。” 各个眼里都带着红血丝。却一个都不肯休息,也都合不上眼。 “安静。”白泽一声就呵住了他们,耳朵尖忽然动了动,警惕的,“有人来了!”大家瞬间都噤声,手摸向腰间的佩剑佩刀。 马蹄声从远处而来,声势大到让人的心都振奋了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来的方向并不是汶阜人的方向,也就是说,他们的援兵到了! 生的希望冲破了死的绝望,大家都纷纷从洞里出来,与士兵和大批的粮草接头。看到领先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人,大家的士气就更是蓬勃。 “是殷将军!” “对了,正是殷将军!有了白*军和殷将军,凤都一定守得下来了!” 大家都喜笑颜开,唯独两位将军碰面,却都板着一张俊脸,殷钊下马,壮到比白泽还要高出半个头,没说任何话,只是沉声道了一句:“辛苦了,白将军。” 凤都之战,有多难拿下,殷钊心里还是有数的,特别,还是在皇上有意要断了他们的支援之后。 虽说这不是殷钊的主意,但他也莫名的带着些愧疚。 白泽并未搭声,也没注意他表情的古怪,见有援兵来了,便要赶紧开始作战,越早拿下越好,道:“我们快点制定计划吧,汶阜人已经在凤都周围扎营了,而且他们的手段极为阴私,比我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一些。” 殷钊对于这些,就比白泽更要熟悉一些了,因为和汶阜人也打了快十几年的交道,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平和下去,可终究,汶阜人的野心爬了上来,想要的更多了,甚至还想染指他们的公主,那就是不能再忍受的了。 殷钊点头,“这就是他们惯用的招数。” 他以前还见过更阴狠的,就是让一个孩子来深入营中,在他们这里埋了炸药,害得他们损失惨重。 白泽的眉头皱得紧紧,没想到汶阜人竟是这样的心狠手辣,难怪皇上终于下了决定,就是打起来,也决计不能把霓裳公主交到这种国家手中。 两位将军席地而坐,探讨一番,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汶阜人做得如此,那他们也不必客气,当天,就实施了他们的计划。借着夜里的一阵西风,用火烧了他们的营帐。 第599章 年少有为 接下来,就是各种乘胜追击,直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不出三天的工夫,就把汶阜人赶到了离凤都十几里外的地方。 自此一战,原本只是暗地里较劲,现在,就拿到了明面上。 战况稳定了下来,二十万精兵损失了小半成都不到,留下了五万暂且镇守城墙,余下的,就随殷钊,一起浩浩荡荡回到京中去了。 殷钊本以为白泽要跟着自己一起回京,但他却是拒绝了,“凤都才稳定下来,我还需要留下一段时日,才能放心。” 殷钊难免多看了他几眼,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到面,但对彼此的一些风声还是很了解的,这个白小将军,倒是比殷钊想象中的,还要稳重靠谱一些,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能成为一代将军。 就是殷钊,当初加入军营的时候,也没有他这么年少。可还真是年少有为! 殷钊看着白泽的眼神带了几分的欣赏,更是把自己当成长辈一般,道:“那就京中相会了,希望能够结交到你这个朋友!” 白泽自是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和这样的英雄人物相处,也曾经是他憧憬的,当即就点头应了下来。殷钊对他抱了抱拳,上马,和一众士兵,绝尘而去了。 听说凤都一战胜利,京中的人都十分的雀跃。其中最喜悦的,当属是白家了。 老夫人喜得连连拈着佛珠,觉得一切都是佛祖在庇护,身边是搀着她的邹氏,也是一副阿弥陀佛的感激样子,和老夫人从未这么亲密过。 “娘,怎么还没看到阳儿的身影呢?”她们原本以为白泽是有什么事落在了后面,可直到看热闹撒花的百姓们都有些散去了,都没有看到踪影,邹氏难免有些焦急了。 老夫人倒是沉得住气,还安抚她:“都已经凯旋归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吩咐旁边的辛妈妈:“你先叫厨房开始准备吧,别到时候阳儿来了,还要等候半天。在外面这么长时间,风餐露宿的,肯定许久没吃过好饭菜了。” 辛妈妈笑着哎了一声,忙扭着身子,先进府去了,留下几位主子,仍然留在府门口伸长了脖子望。 萧夕简直望穿了秋水,心情都快要按捺不住,很想要知道快要两月未见的白泽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苦…… 终于,一个人骑着马停在了白府的门口。 老夫人和邹氏连忙朝前迎了一步,却在看到来人后又止住了步子,看着陌生的男子,有些发怔。 来人正是白泽身边的副将军,徐三。对老夫人和邹氏行了个礼,这才道:“我是白将军身边的副将,这次来,是传达消息的。白将军现在还在凤都镇守城墙,暂且离不开身,特此托我来向家中知会一声。”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职责所在,切切的看着徐三,“真是麻烦你了,你也帮我托个话。” 徐三听了,记在心里,当即就要告别了。被某道目光切切的望着,看过去一眼,看到了萧夕。 萧夕期待的看着他,可徐三还是走了,没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萧夕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即便知道白泽是不会挂念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有着那么一丝的盼望。 “少奶奶,咱们进去吧。”音落音璃陪着站了许久,也很是有些累了,见老夫人和邹氏都已经进去了,少爷没回来,他们也还是要吃饭的,反正知道了已经平安,也就可以放心了。 萧夕点点头,有些失魂落魄,上了台阶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倒了一下。音落慌忙的扶住,“少奶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在外面站了太久了?” 萧夕摇摇头,失意的:“没有。”抿唇,“我没有什么胃口,先回去休息了。” 因为以为少爷要回来,大厨房里准备了很多的菜,由此,姨娘啊小姐什么的,今日也都聚在一起吃了。 萧夕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就回去了,音落放心不下就先回去,让音璃记着打包一些菜回去。 老夫人和大家都高兴着,也就都没多注意萧夕的反应。 萧夕回去就坐在桌边,音落帮她*着肩膀,还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奶奶,您不要挂念了,知道少爷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嘛。” 他们这些人当然会是这个想法,可他们再怎么挂念少爷,也不会像萧夕这般的思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真真是会把人磋磨得不成样子…… 凤都。 白泽整日也仿佛魂不守舍的样子。旁人只以为他是思念家里,劝他给家里修书一封,也算是一番抚慰了。 可连纸笔都拿上来了,白泽却推开,不愿意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徐三以为他铮铮铁骨,不记挂儿女私情呢,可谁知,到了夜里,大家都准备歇息了,却见他们的主将穿戴整齐,从马廊里牵出一只马,疾驰而去了。 原来并不是什么铮铮铁骨,徐三感叹道。 毕竟也只是寻常人,再怎么着,也是骨血做的,哪能不顾念感情呢?这样倒是让徐三觉得白泽变得亲近了些,原来他们的铁血将军,也是个跟他们一样的凡人罢了。 白泽的脚程飞快,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回想徐三带回来的消息,他说有个极美的妇人,大概就是将军的夫人了,看上去极为的忧愁,似乎很是想念将军。徐三看着都有些不忍了,然而白将军没交代他传达什么,也就作罢。 白泽当时听着这话,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然而,谁知道他背后是多么的抓耳挠心,心情郁卒。 为什么,光是听着徐三的描述,就觉得心里极不舒坦呢?好似,不忍心让她挂念,不忍心让她难过…… 路上,白泽几乎都要勒马归回,可终究,也只是扬起马鞭,加快步程。 到了深夜里。 白府里大多人都歇下了。 因为白泽未归,萧夕的心情失落,晚膳也没有多吃,一点胃口都没有。 音落都有些着急了,可是怎么劝,她也是提不起兴趣来,最后,音落只好伺候她喝了一些茶水,劝她早些休息。 第600章 醋意 萧夕心里就像是空落了一块,哪里闭得上眼,在这段时间里,养成了看佛经的习惯,翻看着,就忍不住叹气,看上去忧愁忧虑,仿佛似林黛玉那般病恹恹的。 音落忍不住就问音璃,“少奶奶这样该怎么办呢?” 音璃看少奶奶这幅样子也是有些心疼的,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用指头戳戳音落,“你呀,这种事就不用多管了,除非,你现在能去把少爷从凤都接回来!” 音落还真的在认真考虑,“可是凤都离这里有十几里的路程呢,要是我赶马车去,来得及天亮把少爷接回来吗?” 音璃差点就没忍住给她敲一个栗子,“你这傻丫头,你贸贸然的去接少爷,就不怕少爷一脚把你踹死?” 她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少爷是她的主子,哪里是她愿意,就能跟她回来的?真是不带脑子的。 音落叹了口气,又被音璃骂了一句蠢丫头,“好了,少爷早晚会回来的,少奶奶这样也就是暂时的,我们都没办法管的。”音落总算是想通了,不过也变得失魂落魄的,打不起什么精神来。 音璃见她怏怏不乐的,便接手了她的差事,替萧夕卸下发髻,拿下上面的首饰,伺候她歇下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忽然,从外面传来音落咋咋呼呼的声音:“音璃,音璃!少奶奶——”也不知道她喊了些什么。 音璃怕吵到萧夕,还放下梳子到门外教训:“音落,你小声着点。”别是吵到了少奶奶,就是吵到了别人也是不好的。 音落粗喘着气,手舞足蹈的像是发了疯一样,兴奋的叫喊道:“音璃!少爷回来了!” 屋内的萧夕早已听到,愣住。 音璃的反应跟她一般无二,先是愣住,而后怀疑:“音落,你是不是想多了,得癔症了?少爷还在凤都守着呢,怎么会回府呢?” 音落用力的摇头,不让音璃伸手探自己的额头,焦急得直跺脚:“哎呀!少爷就是回来了嘛!还是快马加鞭,连夜从凤都赶来的呢!” 音璃还是反应不过来,不相信,“怎么会呢,少爷他——” 音落懒得跟她解释了,一把就将她推开,自顾自的到屋子里面,看见萧夕的发髻已经被卸下,连忙挽起袖子上前,三两下挽了一个还算是端庄的发髻,替她簪上簪子,戴上耳环,又略微施了一些胭脂。 “嗯,少奶奶这样美极了,少爷看见一定会喜欢的!” 音落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蛋因为兴奋红扑扑的,眼睛更是亮的像是藏了天上的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等候着少爷的那个人。 而其实,音落只是为萧夕觉得高兴。 萧夕向来是相信音落的,本来是想着白泽能够回来,现在知道他回来了,反倒又有些惴惴不安的。 “音落,他怎么还没来呢?” 音落答:“少爷先回院子了呢,一会就来了!” 回院子了? 萧夕方才扬起的心情,此刻又沉了下去,他回来,先回院子,是要第一个见音莲吗? 音落只顾着朝门口望,并没有看见萧夕变得僵硬的神情。忽然,看到远远一个人影,她高兴的跳脚,连声的:“少奶奶,少奶奶!少爷他来了!”说着,抬脚就要出去迎。 萧夕留在原地,甚至还坐到了桌边,似乎对他的回来一点也不期待似的。 “少奶奶?”音落很是疑惑的看着她,白泽已经来到了屋外,她也只得先和音璃行礼:“少爷!” 白泽淡淡的瞥了两个丫鬟一眼。没有看到自己应该看到的人,眉毛微微的拢起,“你们少夫人呢?” 音落微微的抬头,小声的:“少奶奶在屋子里呢。”生怕少爷会多想什么,连忙补充:“其实少奶奶一直盼望着少爷回来呢!连晚膳都没心思用,奴婢——” 屋内传来恼羞的一句:“音落!”让音落堪堪的闭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的看了白泽一眼。 白泽并未生气怪罪的样子,倒是微微翘起了嘴角。随意对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音璃和音落巴不得赶紧走呢,这是少爷和少奶奶独处的时候,她们不在场是最好的。 白泽抬脚,大步就走进了屋子,看见坐在桌前,神色冷淡的某人,倒是与他的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你不希望我回来?”白泽问道。 萧夕因为忧愁,神情都有些苍萧,羸弱,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是只要想到他回府第一个就是去见音莲,不免心酸难受,也故意做出冷漠的神态来。 “我没有。”她这么说着,却完全是一副不希望他回来的模样。 要不是有徐三带回来的消息,白泽真的会被她骗了过去,意识到,萧夕似乎是为了什么在闹别扭。 白泽看着她,萧夕别扭的别着头,不愿意看他。 沉默了一阵子,萧夕先憋不住的,“少爷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泽有些不愉悦了,也实在是闹不懂她的心思,徐三说她一副切切可怜的样子,怎么自己回来了,她倒是变了样子,“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跟我拐弯抹角的!” 白泽烦躁,看她这幅冷淡的样子又来气,难免语气就重了一些。 萧夕放在膝上的手握紧,眼圈因为委屈和心酸,悄悄了红了一圈,白泽看在眼里,心底一种难以压制的情绪更为肆意。他狠狠的闭眼,但语气却怪异的软和了下来,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赶回来,第一时间就来见你,你有话就跟我明萧的说。我还要赶回凤都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听到他还要赶回凤都,萧夕看了过来,眼神中又添了几分失落以及不舍。咬唇,虽然是不想闹别扭,但就是心里过不去,像是吃了一大坛子的醋,胃里心里都难受的很。 “说什么第一时间来见我。不是回了院子去见音莲吗?” 她别扭的说着,语气里更是带着一股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醋意。 第601章 大起大落 白泽总算是知道她变化的源头了,刚才收拢的眉头此刻舒缓开来,挑眉,笑着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跟我生气了?” 萧夕不理他。 白泽接近,用两根指头捏住了她的下巴,“回答我,是也不是?” 他人生得丰神俊朗,手也纤长好看,但因为常年握着兵器,粗糙得很,让萧夕都有些吃痛了。被迫对着他带着戏谑的双眼,秀美蹙起,小巧的耳垂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你放开我。”她想要扭头,躲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可白泽偏偏是不让她得逞,呼吸痒痒的挠着她,好像挠到了心尖上去。 “是也不是?”他执着的又问了一遍。 萧夕恼羞成怒:“是,是,是,满意了吧?” 白泽相当的满意,差点要笑出来,可看到萧夕这幅羞恼气愤的样子,心里又忽然划过一道什么,瞬间收起了笑意,收回手,站直身子,与她之间保持了一个安全又疏离的距离。 萧夕愣了一下,呼吸变得正常,但是心底也有些莫名的失落感。 白泽戏谑的样子也变得有些正经,还跟她解释:“我回院子只是为了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并没有见她。” 萧夕的情绪又有了变化。 就好像是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丢掉了,却又在别的地方找到的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短期内,经过大起大落,她都有些疲倦了。 “你要休息了?”白泽看出她的疲累,询问道。 萧夕连忙悄悄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白泽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又还要赶回凤都,真的不想这么快的和他分别。 白泽也是不想的。 于是,他又说:“我饿了。” 萧夕没好气的看着他,“少爷不会又要让我为你做饭吃吧?我今天都没吃什么呢。”怕是都没什么力气给他做饭了。 白泽笑得有些不良:“那夫人就做两份吧,我们一起吃。” 萧夕:“……”露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站起身来,准备到小厨房去。 音落和音璃并没有走远,因为少爷才回来,怕要什么伺候,看到两人要去小厨房,连忙殷勤的迎上来:“少奶奶是要去厨房为少爷做吃的吗?” 萧夕才略一点头,音落音璃就抢着说:“让奴婢们来吧,这些事情交给奴婢们来就可以了!” 她们这是一番好意,然而萧夕和白泽两人都有些不愿意接受。 萧夕:“不用了。” 白泽:“不必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白泽的回答还带着一股冷气,让音落音璃一个瑟缩,音璃率先明萧了些什么,拉着音落就走:“奴婢们知道了,那有什么事就叫奴婢们。”赶忙遁走了。 音落被白泽盯得有些后怕,音璃告诉她:“还好我反应得快,我早该想到的,少爷赶回来就是想和少奶奶多呆一会儿。我们的出现,对他们来说都是打扰!罢了,我们俩今晚就歇歇吧,别扰了他们二位的相处。” 音落和音璃同时深呼吸,这才手拉着手,回到自己的小厢房里睡去了。 萧夕虽然吃穿用度都简单,但也不是太亏待自己的人,小厨房里的食材虽然大鱼大肉不多,但爽口的新鲜蔬菜还是很够的。 “很晚了,八宝饭很腻的,还是做点素粥吃好不好?也好消化一些,免得积食了不舒服。”萧夕提议道。 小厨房后来在外面添了一张桌子,萧夕喜欢看着院子里的竹子用膳,很是雅致舒适。 白泽点了头,其实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也不是为了吃一顿饭的。 有了白泽的点头,萧夕挽起衣袖,拿好了食材,在案板上切了起来。她的刀工算不得太好,但是也是熟练的,看起来格外的利落。 白泽还是像往常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她,只是这次的眼神格外的不一般,灼热的让萧夕浑身都不自在。 她切了一把青菜,终于还是要和他开口,谁知一个不小心,菜刀就切到了手。 她没事就爱下个厨房,之前又刺绣,指甲让音落修剪得很短。虽然躲得快,食指上还是被锋利的刀尖划了一下,血流如注…… “嘶——” 萧夕吃痛的收回手,刀也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让人胆战心惊。 为了不让血流到案板上,她还退了几步,地上滴了几滴红色的圆点,蹙着眉。 白泽回过神,连忙走了进来,“你受伤了。”抓起她试图别到身后的手,表情已经变得极为的难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切个菜都能切到手?” 白泽向来都不是什么会温柔待人的翩翩君子,说得话,也都有些扎人心,仿佛在说萧夕蠢笨似的。 然而萧夕早已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一开始还觉得他太过刻薄,后来细想,才琢磨楚他话语里的那些隐藏的关切来。 所以,萧夕在白泽的厉声下,只是低了头,有些诺诺的:“我只是失手了。我下次会注意的。”说了,就抽出自己的手,熟练的拿出放在厨房某处的纱布。看上去,好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白泽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你经常弄伤自己?” 明明做吃的做的那么好吃,厨艺应该是很好才对,怎么会总弄伤自己的手呢? 其实四姨娘从前也问过,萧夕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后来才想明萧,盖因她的厨艺都是自己学的,有的,还是跟府里的下人学的,自然是厨艺不精的了,至于做的菜好吃,也纯属是她的天分。 但一个小姐,有这样的天分也实属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做菜好吃罢了,天下,有的是做菜好吃的下人。 萧夕想了许多,又想到萧夫人以前对自己的暗讽,眼眸里不禁带了些深色,对白泽的问话,敷衍的点了点头,道了句:“是啊。”笑了笑,自嘲:“可能我真的是有些蠢吧。” 白泽的眉头猛地皱紧了。 萧夕为自己裹着纱布,有些不太顺手,还又扯下来一回,准备再裹上去,就被某人给抢了过去。 “我来吧。”白泽说。 萧夕本来想拒绝,可看他熟练的姿态,也不想自己多受罪,便沉默了。 第602章 “围攻” 白泽几下就把她的手裹好了,只是个小伤口,估计到明天都可以拆下来了,现在只是为了止血。 萧夕把其余的又收到原来的地方去,又拿起了刀来,还对白泽说:“我这回会小心的。”换来白泽的一个不冷不热的复杂眼神。 素粥做起来十分的简单,颜色也很是鲜翠,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现在夜里还算凉爽,门廊外也亮着灯,萧夕端了两碗粥出来,就在外面的小桌旁坐了下来。 两个人吃完了粥,坐在桌边,无言的望着外面的夜色许久。 “你,何时要回凤都呢?”萧夕问他,颇为在意。 白泽并未看她,淡淡的,“明日一早就走了。” “那你…要在凤都驻守多久?何时再回来呢?”萧夕沉默了一些,本来不想问那么多,显得自己好像多在意他似的,然而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其实,凤都已经很安全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不让以前的历史再重演,皇上和朝中的许多人,都觉得驻守凤都是很重要的,至少,也要驻守个三五年了,绝了他们再来犯的心思。 白泽如实的说了,看见萧夕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般,但还支撑着,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说:“哦,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你是佥国的将军啊。” 现在还算是平安,不是在外面打仗,这样就已经不错了。萧夕清楚的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够做决定的…她的命,白泽的命,整个白府的命,都掌握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手里。 白泽的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即便听了她抚慰的话,也没有多改善,忽然道了一句:“我每月都会回来一趟的!” 萧夕抬眼看他,眸子里很清晰的燃起火光,“真的吗?你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白泽笃定的,再次保证:“我每月都会回来看你的。”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皱眉,可对面的萧夕的唇角已经翘了起来,已经很是满足。 白泽把心底那些古怪和些微的抗拒丢到了一边,现在这样,他觉得心里很舒坦,那也就够了,再多考虑什么也是徒增忧虑。 夜很深了。 白泽几乎没怎么休息,明天又要赶路,萧夕想了想,小心的提出,“不然,你今日就睡在清风院吧。” 白泽盯着她,直盯得萧夕不自在的别过眼去,辩解:“我是觉得你已经很累了,大家也不知道你回来了,回去也没有人伺候,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 怕他多想什么,又补充:“你放心,我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噎了一下,艰难的继续往下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我现在,就把你当作姐夫罢了。” 姐夫。 白泽的眼眸深了深,觉得很不痛快,然而这些话又是他先说的,在去战场前,还以一副姐夫的姿态,许诺会护庇她。然而,现在怎么想,都觉得有些…… “好。”白泽点了头。但因为他自己画出的界限,什么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萧夕自己去睡了厢房,把自己的卧榻留给了他。 白泽躺在床上,怎么也没办法合上眼。 对于萧玉檀,他真的是有些束手无策了。他自以为会对她毫无感情,冷漠以待,只是短短几个月,怎么就从相见两生厌,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呢? 他,怎么会喜欢上萧夕以外的女子呢? 白泽是想要逃避的,可他又不是蠢笨的,知道自己真的对萧玉檀有了几分的关切,可就连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都不甚了解。 想到如今生死未知的萧夕,白泽的心里就越发的痛苦,他本来就是合衣睡下,此时,直接翻身坐起来,想要离开。 然而才走到门口,伸手推门,他却又犹豫了,折回去,在桌上拿了一张纸,用毛笔写下了一行话,方才趁着还蒙蒙亮的夜色,骑着拴在后门的马,疾驰而去了。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并未休息的萧夕就从厢房出来,这样的结果她是料到的,反正,她也接受不了再次的离别,这样的离去倒也是好的。 她的心头放松,却又充满了酸涩的感觉。明明,她是在乎白泽的,而白泽的反应,也是在意她的。 可偏偏,他们中间,拦了一个‘萧夕’。这个‘萧夕’就是他们之间的阻碍,他们之间的栏杆。 而她却只能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她是自私的,也是无奈的。 萧夕回去休息了,第二天,府里就炸开了锅。老夫人更是把她叫到了跟前询问,“阳儿昨夜回来了?只到了你那边?” 这是事实,无可推诿的,萧夕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的心里情绪复杂极了,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孙儿,这样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颇带醋意的调笑一句:“这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们旁的人他一个也没来看,倒是知道看看自己的夫人。” 这话并未带着什么火气,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和无奈的,也有种故意说给萧夕听的感觉。 萧夕听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低下头,耳朵根都悄悄的红了一些,邹氏也跟着笑说,让萧夕更是想要寻一个地缝钻进去,辩解:“只是昨夜时辰太晚了,他不想打扰了你们的休息。” 好似,白泽真的只是为了她们的休息考虑似的。而其实很多人心里都透亮,恐怕,白泽昨夜赶回来,也是为了自己的夫人。 萧夕不想再被‘围攻’,拿出了白泽留下的字条,道:“他说了,以后每月都会回来一趟的,也会挑着合适的时间。” “拿来给我看看。”白泽留下的,老夫人伸出手,详细看了一二。还让辛妈妈给收好。 萧夕并无什么意见,又寻了个由头,从老夫人的院子里离开了。回到清风院,她整个呼吸都还是急促的。 明明和白泽是再正当不过的夫妻关系,可怎么提到那个男人,她就总有些羞怯呢… 没出息。萧夕暗暗的指责自己。被音落和音璃带着笑意看着,又羞恼的别过头去,“没有别的事情做吗?看什么呢?” 第603章 作威作福 音落音璃根本没被她假装发火给吓住,音璃更是说着讨巧的话:“少奶奶,这又不是什么要躲避的事情,少爷就是在意您嘛,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都已经嫁过来几个月了,少奶奶却还像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一般娇俏,音璃心里笑着想到,可是突然又顿住,少爷和少奶奶,好像还未成就好事呢…… 音璃的脸色不禁有些变化了。但只憋着,什么也不往外说。时刻记着自己奴婢的身份,插手到闺房之事,那可就真是有些过分了。 音璃的话,让萧夕的心底仿佛被软化了,带着一股满足感和幸福感。她其实也能感觉到,白泽,是在意自己的。 即便,他也有些纠结和苦痛,但是萧夕相信,有了现在好的情况,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作为‘萧夕’的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但现在的她,却还有一辈子时间,让白泽渐渐的认出自己。 有了这些事情,萧夕对于这样的想法越发的自信,哪怕是披着妹妹萧玉檀的皮相出现,白泽都能对她上心,由此可见,他爱的,根本不是什么皮相什么身份,而是那个真正的她,真正的萧夕。 可能以后,还会有机会,将一切都和他说清楚吧。 萧夕想着,心情愉悦,身子都轻飘得好像能飘到空中去,嘴角轻轻的抿起了,露出个甜蜜的笑意。 音落和音璃都看在眼里,没忍住也都掩嘴悄悄一笑。少奶奶,不过就是觉得有些害羞了而已。 为了不让少奶奶再羞恼,音落音璃纷纷抬脚离开屋子,“少奶奶,奴婢去忙了!”嘻嘻哈哈前后追逐着离开了屋子。 萧夕在屋子里,又是回想着和白泽相处时发生的一切,心里曾经的仓惶都消去了不少,只余下满满的希望和快乐。 音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得知昨夜少爷竟然回来了,又只去见了萧夕,妒恨的都快把牙齿给磨碎了。 她心比天高,明明是奴婢,却早已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对待了,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仿佛觉得自己受过恩宠,就该比某人的地位更重。 到了下午的时候,音莲左思右想都平复不下来,忽然有了个主意,竟然直接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结果当然是被院外的人给拦下。横眉怒目: “大胆,区区一个奴婢,竟然敢闯老夫人的院子!” 音莲露出恳切的样子来,“你就通融通融吧,帮我通报一番,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老夫人说。” 下人丝毫没有动容,拦在那里。 音莲又是哀求着,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心里气急: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等她音莲以后翻了身,还敢不敢对她这样了! 面上仍然保持着焦急又可怜的样子。牵扯了一会儿后,音莲的耐心用尽了,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直接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 “老夫人,老夫人!您让音莲进来吧!音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老夫人!老夫人!” 下人见她嚷嚷,急了,推搡:“好你个贱婢,不知道老夫人最喜欢清静吗?走开走开,你要是再吵闹,我就不客气了!” 音莲被推得一个趔趄,也知道里面的人其实早就已经听到,只不过是不给她进去的机会罢了。 音莲稳住身子,眼睛红了半圈儿,仍然不肯离去,垫着脚尖对里面又叫:“老夫人,你就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是有关于少爷的事情!老夫人!” 听说是关于白泽。辛妈妈就有些犹豫了,本来在暗处装作充耳未闻的样子,此刻便走进内屋去询问老夫人的意思。 “关于阳儿?”老夫人皱眉,据她所知,白泽已经许久没有‘宠幸’这位丫鬟了。能有什么事跟她相关的? 虽然怀疑,但终究是关于白泽的事,老夫人摆摆手,“让她进来吧。” 听到吩咐,下人这才让开了位置,音莲登时眼里划过得逞的亮光,走进去的时候,还用阴狠的目光看看这位拦着自己不让进的下人,吓的下人嘟囔了半天。 其实这明显是不能怪这位下人的,毕竟他也只是领着白府的俸禄,做着他该做的事情罢了。音莲的心气可谓是十分的大,又刻薄的不能容人。 音莲进到屋子里,就直接跪了下去,双眼莹润的看着老夫人,开口,嗓音都有些颤抖,祈求:“老夫人,您让奴婢去凤都吧。” 一开口,就让老夫人和辛妈妈齐齐的皱眉,疑虑更重,老夫人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说要去凤都? 音莲把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回老夫人的话,因为奴婢实在不舍得少爷在外面受苦,所以宁愿去凤都伺候少爷,虽然少爷每个月都要回来,但也就一天会待在府里啊,其余的二十来天,不都要在凤都吃苦受累的吗?” 她说着,似乎心又不忍,更是眼泪汪汪的,盯着老夫人的脸:“奴婢想,要是奴婢跟着去了凤都,好歹,也能顾得上少爷的衣食住行。让他过得能够舒坦一些。少爷在外已经很辛苦了,身边也没有个人……” 在她说得时候,老夫人的心就开始疼起来了。 凤都虽然富饶,但是是邻国的边界点,那边的界限很是荒凉,阳儿非得要驻守在那,一驻守还要三年五年的,怎么能让她不担忧呢。这音莲说得也很在理,老夫人的心思微微的动了动。 “音莲,”老夫人的面容肃穆,但是语气却是明显的柔和了许多,“你可要想仔细了,凤都可不比京城,你要是去了,也只有受苦的份。” 不要觉得在少爷的身边就能作威作福了,也要看看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音莲心里老早就有了准备,与其在府里混日子,浑浑噩噩,不如就赌上一把,感情培养好了,以后她可就是将军府里的人了!吃这些苦算得了什么,她做奴婢的,什么苦没有吃过?她干净的身子已经给了少爷,这辈子,能跟的最好的人选,也就只有少爷了。 第604章 无所谓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音莲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有谱子了,便连忙继续下药,“音莲当然知道了,音莲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只要伺候好少爷,让少爷过得舒坦一些,音莲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好。”老夫人看她的眼神都慈悲了几分,让音莲不要跪在地上,还夸道:“你这丫头,倒是个知冷热懂人心的,好吧,我这两日就让人送你去凤都,你且回去收拾收拾吧。” 音莲顿时脸上就冒出喜色,又是跪拜下去,磕了一个头,“音莲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让辛妈妈去把她扶起来,笑意盈盈的,“你放心,你这番心意,音莲,你真是个好丫鬟,我当初不算看错了你。等回来,就让少爷把你抬成姨娘吧。” 音莲乖顺的应着是,心里仍然有些不平,却没有道出来,还虚伪的道:“其实奴婢也没有求这些,只要让奴婢能陪在少爷的身边就好了。” 音莲是知道的,萧夕的生母也是个下等人爬上来的姨娘,可人家萧夕再怎么,也是个萧府的小姐,她音莲什么也不是,不过,如果能够当上姨娘,变成将军府的姨娘,那她生下来的孩子,以后也是尊贵的身份。 想到这儿,音莲心里的野心更重。应了老夫人的话之后,赶忙就回去收拾包裹了,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带的,统共只扎了一个小包裹。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赶往凤都。 音落有事来到院子里,恰好碰到音莲在收拾东西,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词,心情看上去无比的好。 音落觉得有些奇怪,小心的靠近音莲没关起来的房门,拧眉,出声:“你打算去哪儿?”还扎了行白,这是要出府去了? 可音落算的上是了解音莲的人了,知道她决计是不会离开白府的,心里不由得升起无数的怀疑。 音莲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到音落,眼珠子转了转,发怒:“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屋子,谁准你进来了?” 音落一点也不怵,还是在追问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音莲皱眉,赶不走她,就过去把她往外面推,然而她娇惯了一段时间,哪里比得过粗手粗脚的音落,差点没被音落给推倒了。 音莲气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想出去散散心,不成吗?” 散心? 音落简直一个字都不带信的。可音莲打定了主意不透露分毫,见赶不走,也就随音落去,也不收拾包裹了,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眉飞色舞的,一会儿涂胭脂一会儿戴戴钗子。 看她这样,音落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忿忿的哼了一声,走远了。 音落办好事,回到清风院。 有了音莲那么一出,她的心情十分的不好,还和音璃抱怨一番:“音莲现在真是越来越恣意了,我刚才去院子里办事……” 音璃本来没多放在心上,可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和音落有着同样的怀疑,还质疑道:“散心?她有什么好散心的?可是也不可能离开府里,是要去哪里呢?” 音璃果然是在老夫人身边呆过的,眼界和思考的方面都和音落很不一样,音落听了她的话,也跟着思考了起来。可是绞尽脑汁了,也猜不透音莲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清风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开口了:“两位姐姐,其实我今天看见音莲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真的?”音落问,瞪大了眼,“她去老夫人那里做什么?” 小丫鬟不知道,摇摇头,也是一脸的纳闷。 音璃有些犹疑的开口,也只是在猜测:“你说,音莲不会是跟老夫人说,要去凤都吧?” 音落比不得她聪慧,脑子一时也没有转过弯来,劈口就道:“她要去凤都干什么?路途那么远,去了又人生地不熟的,没事找罪受?” 音璃无奈的看着她,音落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凤都再不好也罢,只要那边有少爷,那就是去了又有什么的? 原来音莲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音落都快要气死了,忿忿不平:“上赶着去少爷的身边,又想要贴着少爷了!她凭什么、原本就是少奶奶身边的奴婢而已。还想翻了天去!” 这番话,很快就说到了萧夕的面前。 萧夕听了,面色奇怪,沉默无语。音落这才有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家的少奶奶的生母,也只是一个奴婢了。 音落的脸上带着一股子愧疚和羞愤欲死的神情,“对不起,少奶奶,我——” 萧夕摆了摆手,虽然她很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四姨娘,但是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况且,音落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讽刺四姨娘的意思,只不过是有些嘴笨而已。 音落狠狠的对自己的嘴巴打了几下,又是道了几句歉,这才把最重要的事情再拉到台面上来:“少奶奶!音莲不日就要赶去凤都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一句我们,已然把自己和萧夕的立场捆绑在了一起,更是直接建议道:“少奶奶,我们也去凤都吧!不能让音莲的阴谋得逞!” 音璃在旁边,又难免露出一些难以言说的表情。 阴谋,这话说得又显得严重了一些。 音落看到了音璃的表情,气闷,看出她想说什么,道:“你别以为我说得是夸张了。少爷是将军,在那边又是一大帮的男人,音莲跑过去,岂不是天天都要和少爷朝夕相处了?又只有音莲一个女子,你觉得……” 说到一半,音落自觉羞耻,咬唇,不愿才说下去,然而音璃和萧夕都有了体会。 萧夕的眼里显出不明显的一丝无措,而音璃还有些不太苟同,道:“你以为少爷是什么人,就这么饥不择食?” 音璃和音落差点要吵起来,萧夕出声打断了她们,似乎有些烦乱,道:“让我自己静静吧。” 音落连忙:“好,那少奶奶一定好好想想,音莲好像这两天就要走了,我们应该在她前面到凤都!看她能作什么妖。” 第605章 最好的方式 音璃没好气的拉了她一把,到了外面才指责:“音落,你也太冲动了。凤都是什么地方,才刚开过战,是少奶奶能随意去的吗?况且,少爷又不是去凤都享乐的,是去那边驻守城墙的,少奶奶身娇体贵的,你让她跑去跟着一起守城墙、受苦吗?就是老夫人这边没有意见,萧家也能没有意见吗?” 音落自觉考虑得不够完善,但仍然是下不了这口气。急的都有些要哭了,“可是我就是不想让音莲缠着少爷啊。” 音落平时看上去不太聪慧,但是有些方面,还是相当有见地的。 就连音璃,心底里其实也是承认,去凤都陪着少爷是最好的方式了,可以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毕竟只是一对小夫妻,若是离开这么久,刚培养的感情也都要烟消云散了,特别是,其中还会掺加另外一个女子。 萧夕足足静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将音落音璃叫了起来,直接的吩咐:“帮我收拾行白吧。” 要么不去,既然要去,就非去不可。 音落看了一眼萧夕,萧夕知道她想问什么,说:“不管老夫人同不同意,凤都我都是一定要去的,所以不要耽误时间,现在就收拾吧。” “哎!”音落喜滋滋的,很高兴少奶奶想通了,还道:“少奶奶您放心,音落陪少奶奶一起去,一定会把少奶奶照顾得很好的,少奶奶一点也不用怕!” 只要有她音落在,是不会让萧夕受苦的,所以,才会一个劲的想要撺掇她。 萧夕笑了笑,抬步,朝着老夫人的院子里赶去了。 “奶奶,玉檀仔细想过了,还是想去凤都陪着夫君。”萧夕说着,语气虽然很轻,但是却透着一股子的坚定。 老夫人有些讶异了,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玩闹的地方,去了那边,自然没有在府里的这等享受。音莲去,她还能理解,可是萧夕,何必呢? 萧夕不卑不亢的站着,背脊挺直,好似不是来等待老夫人的答案,只是来通知一下。 老夫人略微的想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仍然得到了确认的答案,便不想阻止,觉得萧夕去了,白泽的心情也能好一些,而且是萧夕自己的决定……她就是阻拦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好吧,既然你愿意去陪着阳儿,那就去吧。”老夫人道,之所以答的这么痛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音莲也要去凤都,正好,就让她伺候你和阳儿,这样,在那边过的也能舒坦一些。” 不管怎么说,萧夕才是她正经的孙媳,音莲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现在倒是觉得更庆幸,不然,府里还会有什么丫鬟,心甘情愿的跑去伺候人呢? 萧夕愣了一下,终究没有拂了老夫人的意,福身:“孙媳知道了,我的东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明日就出发了。” 老夫人笑了,没想到她已经准备的完全。道:“去吧。提前让人骑马告诉阳儿一声,好让他准备在凤都外接你。” 萧夕应了一声,但却没有那么做。她突然很想看看,白泽看到自己来了的样子,他会不会很高兴呢? 回到清风院,看到音落自己的小包裹都弄好了,萧夕想了想,说:“音落,你不用跟着我去凤都了。” 音落本来兴冲冲的,此刻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为什么啊少奶奶?您信不过音落吗?”音落从来都不怕苦的,特别是跟着萧夕,此刻,觉得像是被萧夕给嫌弃了似的。 萧夕无奈的抚慰:“不是,只是去凤都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就留在府里,帮我好好的管着院子就成了。”顿了一下,“音莲反正也去,老夫人说了,就让她伺候我和少爷,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这番话完全是弄巧成拙,音落反而更要追着去,“音莲要是在那边,那奴婢更是要去了,谁知道她平时会有什么鬼心眼?音落跟着您,还能帮您防备一二呢!” 如此忠心耿耿,恳恳切切的模样,让萧夕一时都不好拒绝了,心里也有些感动。 那么多丫鬟,只有音落最为贴心,不枉她将她护庇。 “那好,要是你不嫌苦,那就跟我一起去罢。”萧夕道,其实身边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嫌苦的不嫌苦的。”音落连忙说,神态颇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知道明日就要出发了,又赶忙去搜寻一些东西,想要一并带上。 萧夕和音璃看着音落这傻乎乎的劲头,都忍不住笑了,萧夕对音璃说:“我不在,这里就交给你和林妈妈了。有什么事就写信给我。” 音璃应下,“少奶奶就放心吧。” 当晚,萧夕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坐上马车赶往凤都了。 音落拿着两人的包裹,跟在萧夕的后面,看到马车旁边等待的音莲,难免撇了撇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音莲详装看不到,手指甲死死的扣着手心,皮笑肉不笑的:“少奶奶,可以上路了吧?” 萧夕微微的颔首,被音璃扶着上了马车,音落也跟着上了,还安顿好了包裹,正要放下帘子的时候,音莲便要上来。 “诶,”音落把她给拦住了,皱着眉,“你干什么?” 音莲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端坐着的萧夕,道:“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让音莲去凤都了吗?这可是老夫人同意的事情呢。” 拿出老夫人来压她,但萧夕一点都不为所动,还按了按身旁音落的手,开口道:“我何时不让你去凤都了?只是你和我坐一辆马车,恐怕不妥吧?” 音莲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知道了,是奴婢考虑不当,奴婢这就再去唤一辆马车。” 音落在旁边暗啐。 “这恐怕也不妥。”萧夕倒是平静的再度开口,“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坐白府的马车过去,可能会被人误会吧,难不成白府还有两个少奶奶?” 音莲的假面终于是挂不住了,语气也厉了几分:“那少奶奶究竟想要怎么样?总不能让我跟着马车走吧?少奶奶您的心也太狠毒了!” 第606章 春风得意 十几里跑下来,不残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旁边的人见音莲对少奶奶的态度如此,一个个都难免多看几眼,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总觉得这位丫鬟做事太过嚣张。少奶奶的脾气也未免太好了,少奶奶又没有做错说错什么,一个奴婢,本来就不配坐上马车。 萧夕被音莲说着,也不着恼,“跟着马车走倒不至于,车夫的旁边不是有位置吗?你就坐在那儿吧。” 一个奴婢,坐在那里也是正常的。也不是磋磨她。 音落在旁边幸灾乐祸,作为一个能坐在主子身旁的人,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结果,还没有得意多久,音莲指着音落,“行,我可以坐在外面,那我可以问问少奶奶,为什么她音落一个奴婢,就能坐在马车里了?马车里那么大的位置,坐上四五个人也是可以的,为何不能让我坐进里面?” 这咄咄逼人的追问,可谓是站在了道理的上风。 然而她的身份,让她无论占多大的理,都讨不得半分的好处。这一点,萧夕深有体会,在萧府里,过得根本不算是主子的生活。 她曾经让自己绝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可是形势逼人,面前的也不是善类,萧夕怎么也没办法手软。 “就凭我是白府的少奶奶,而你只是一个奴婢。” 萧夕鲜少用身份压人,至少音落是从未看到过的,一时讶然,但心里却为萧夕大大的拍掌。 少奶奶早就该这样了!如果早这样的话,还有这音莲什么事! 音莲一下子都噎住了,心里怨毒的腹诽,什么菩萨心肠,什么慈爱温和,根本都是拿出来骗人的。她也不想想,自己对萧夕又是个什么样式,人家又凭什么用包容的心对待把自己当仇人的人呢? “是,音莲知道了。”知道再怎么也讨不得好处了,还不如早点上路,不然到了中午,太阳会晒得人吃不消,要是在中午前到了林子那边,倒也是可以接受的,她麻利的爬上马车,坐到了车夫旁边的一个位置。 “哼。”音落的心里好不痛快,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快走吧。”音莲心情不好,烦躁的催促车夫。那车夫犹疑的看着她,并没有拉起缰绳。 “你耳朵聋了?”音莲不高兴了,横眉怒目的,“我叫你上路了!” 那车夫性子还算是沉稳,一点也不被音莲震住,这时,音落的笑声才隔着帘子传过来,“好了,车夫大哥,走吧。” “哎!”车夫这才应了声。原来根本不是聋子,只是压根不听音莲的差遣。 音莲气得更是不行,知道她们只是为了提醒自己的身份。但即便被这么打压,音莲的心里还是带着一层骄傲的。 无论怎么说,她音莲,也是第一个爬上少爷床榻的人。光凭是这一点,她在萧夕面前就不用太低着头。 马车往凤都赶去。 天渐渐的开始暖和了。到了凤都,天气还要更热。不过那边的瓜果比佥城的都要甜一些,也是那边的独特风味。 车夫是风吹雨打惯了,一身皮糙肉厚,路上偶尔下来休息,他也不从马车上下来,等萧夕她们上了车,就又挥起马鞭。 他可以这样,音莲就完全不行了,被晒得浑身都无力了,原本雪萧的皮肤,也显得有些小麦色了,姿色都受到了影响,若不是她身上还算精致的衣裳,真要成了什么农妇了。 又一次下来休息,音莲怎么都不愿意坐到马车外面了,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车厢的位置。 音落首先当自己瞎了,看不到音莲的祈求,萧夕也眼观鼻鼻观心,还自顾自的对音落道:“我倒是有些渴了,待会帮我凉些茶喝。”音落还答应了一声,把音莲当做不存在似的。 音莲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见她们不理会自己的暗示,便自己主动的开口了:“少奶奶,奴婢在外面要吃不消了,您发发慈悲,让奴婢坐到马车里去吧。” 说着,一副心慌气短,随时都要歪倒在地的柔弱样子。 萧夕笑了一声,还未开口呢,那车夫倒是耿直的很:“音莲姑娘!看样子你是被晒的吃不消了,来,你坐到右边的位置来,太阳就不会晒到你了。” 音莲无语了,丝毫不感激车夫的话,反而把他给恨上了去。要他多嘴! 萧夕顺势:“那你就坐到右边去吧。” “少奶奶!”音莲急的要跺脚,还想要争取,凭什么她们都坐在里面享受,她自己就要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然而萧夕和音落已经坐定,车夫又扬起马鞭,音莲只好赶忙爬上了马车去,恨得把牙齿都磨得发响。 “噗嗤。”音落在马车里忍不住一声笑,压低了声音:“活该!她以为到凤都是去享福的?幸好少奶奶你决定来了,不然她肯定过得舒坦死了。” 音落这话一点都不假。 没有任何人在凤都压迫音莲,她只需要在少爷的身上下功夫,又肯定会被人伺候着,简直就是来当主子的。 不过这一切,在萧夕也来了的情况下,又全盘都被捣乱了。有了当家的主母在这,管你是什么姨娘,什么通房丫鬟,通通都是伺候的命! 萧夕并没有那么幸灾乐祸,她的打压,也全都是音莲她自己‘求’来的。怨不得他人,只是稍稍弯了弯嘴角,道:“好了,你也歇歇吧,听说凤都的气候很是炎热,干燥,别缺了水。” 哪里有下人被主子这么关怀的,不过音落已经是很习惯的,答应了一声,也拿了茶水喝了起来。 即使她们坐着马车,也有些口干舌燥的,更别提在外面的音莲了,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甚至连水囊都没带一个。 又干又渴,音莲又把车厢里的两位主仆恨进了心底。 萧夕原本还想让音落给音莲送上一些,好歹也是一起从白府出来的,离凤都还有好一段日程呢。音落虽是不愿意,但被吩咐,还是重新拿了一只杯子,倒上水,掀开车帘,没好气的递给音莲:“诺,少奶奶赏的!” 第607章 死不悔改 音莲虚伪的做出感谢的样子,不得不说,她‘能屈能伸’的本领还是很强的,让音落眼里的膈应更重了起来。 谁知,音莲的变脸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她只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便直接把茶杯扔下去,马车疾驰,那茶杯老早就碎成了不知道多少片了。 “你,音莲,你这是什么意思?”音落气得怒声的质问她,难不成少奶奶见她口渴难忍,赐了一口茶水,还赐错了吗? 音莲比她还要生气,道:“我音莲虽然是个奴婢,但也不是能被人随意践踏的!少奶奶已经戏耍够了奴婢吧,为什么还要让奴婢喝这些茶渣剩茶!少奶奶竟然不把奴婢当成人看吗?” 音落这才明萧她摔了茶盏的原因,当即,怒极反笑:“好叫你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茶渣剩茶,而是少奶奶从居老那边讨要来的方子,是可以清热镇神的凉茶!少奶奶身子虚,一到了热天就有些喘不过来去,方才日日要喝这凉茶清热。你倒是好,竟然如此枉费少奶奶的好心!” 这茶真是极好的。特别还是居老亲自配的,一般的主子哪里会赏赐给奴婢喝?也就是萧夕这样好似不像主子的主子了。把奴婢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的疼爱。 音莲听了,整个人都虚了,方才张牙舞爪的厉害样子也全都没了,但是还是不肯认错,还犟嘴道:“谁叫你一开始不说清楚的!”能赖得了她吗? 音落懒得跟她扳扯,在心怀恶意的人眼里,其他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怀着恶意的。她只是在为少奶奶觉得不值。 萧夕看她回来,一副怏怏的样子,倒是笑了,还抚慰道:“罢了,不过是一个茶盏,我算是彻底认清了,这种人,一点好脸色都不该给她看。” 她说得轻,又有车轮的声音,外面的音莲根本没有听清说了什么,仍然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音落的心情这才好一些,还切切的嘱咐呢:“少奶奶不要再对她好了,她就是狼心狗肺,一辈子也改不了好的。” 这话,一语中的。 萧夕点点头:“我知道了。”又劝音落吃了一些点心。 音落是孩子脾性,容易生气,也容易哄好,吃了一些点心,又喝了一些凉茶,整个人就又笑眯眯的了。 不知道行驶了多长时间,车夫一声呼喝:“少奶奶,前面就是凤都了!” 音落忙兴奋的掀开了轿子,完全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还被前面的音莲嗤笑了一声,满满的都是嘲讽。 音落的脸上有些尴尬,萧夕还出来说:“好了,快坐好,待会儿就能下来逛逛了,真是个小孩子,我也没来过这里,也不像你这么不稳重。” 音落朝萧夕调皮的一笑,刚才的尴尬倒是都没有了。音莲见主仆两人这般感情好的样子,酸溜溜的又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声,不过都没被主仆两个放在心上。 车夫还没回程,要把她们安全带到少爷的手上才可以离开,还用银两拖凤都的人前去知会一声,就说是少夫人来了。 那人还恰巧是兵营里的人呢,听说是将军的夫人,连银子也没肯要,高兴得仿佛是自己的夫人来了一样,连跑带蹦就朝扎营的地方去了。 萧夕坐了一路的马车,有些累了,下来稍微的逛一逛。凤都和佥城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的精致,但是让人体会到一种很开阔爽朗的人文氛围。 音莲则还在马车上没下来,端坐着,姿态好似一个高贵的妇人,而不是一个区区的奴婢。 车夫并不是白府里的车夫,而是一个经常跑南走北的车把式,要的工钱虽然多了一些,但却很是靠谱,驾车都比府里的要稳一些,所以一些贵人出远门的时候,宁愿雇佣他们这些人来驾自家的马车。 车夫似乎也来过凤都几趟,还有人与他熟识,看到了,就热情的挥手,两个人寒暄了片刻,那人又看向车夫的马车,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撞他一下,“好啊你,都把婆娘带出来了?不是说你婆娘身体弱吗?怎么,现在将养好了?” 车夫今年已有三十多,家里都有一子一女了,虽然总在外面跑,但是夫妻关系还是非常的好的,车夫身上穿的,脚下踩的,没有一样不是他妻子弄的,所以大家也都挺好奇车夫家里那位贤内助的。 车夫吓的连忙摆手,他可是一个很疼爱妻子的人,还想和他解释呢:“你误会了,那不是——” 他还没解释清楚呢,因为怕热,而在脸上围着一个手帕,也晒黑了一些的音莲从马车跳下来,手帕一扯往地上一摔,直接对着那人嚷嚷:“瞎了你的狗眼!” 她这幅粗鄙、泼辣的样子,让那人一阵咂舌,后退一步,“抱歉抱歉,是我认错了。”听闻车夫的娘子温婉懂礼的很,虽然这人长得挺好看,但一眼就知道并不是车夫的内人。可是他又打圆场说:“这是你顺路带出来的农妇吧?真是我眼拙了,大娘,我向您道歉了。” 音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又听见音落憋不住发出的笑,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拿指甲撕了他的嘴去。 什么农妇,什么大娘!真真是瞎了那双狗眼了! 殊不知,这一路过来,风吹日晒,音莲真是憔悴了许多,看上去真是上了年纪,之前又裹着手帕,哪怕后来扯下来了,也让人改不了这个认知。 音莲从来没被这么‘羞辱’过,正欲再出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道身影稳稳的大步的走了过来。 她一下子就从泼辣的农妇,变成了*依人的可怜人,朝着白泽那儿就奔了过去,声音颤抖着:“少爷~” 这又黑又憔悴的人,白泽第一眼都没有认得出来,然而认出来了,也只是朝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投怀送抱,沉声的:“怎么就是你来了。少奶奶呢?” 其实不用萧夕给这边消息,在她们来的时候,老夫人就给那边发了捷报,万一会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的保护。 第608章 束手束脚 所以白泽其实已经一整天都按捺不住了,底下的士兵都不太敢招惹他。一得到消息,就赶忙跑去通知了。 音莲噎了一下,正转着眼珠子想让少爷更看重自己呢,萧夕就和音落朝这里走来了,都不需要说话,她的眼圈就默默的红了一些,但是却扬起了极为灿烂的笑,“夫君。” 白泽的心里忽然就被什么给填满了,一种涨涨的,暖暖的感觉。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回家了的安心感。 “你——”白泽的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了,本来是想要问她一路辛不辛苦的,可是出口,就成了一串的责怪:“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虽然已经平复下来,但还是有危险的,你怎么这么莽撞!”话里话外都好像是在责备她。 然而萧夕已经和他有了默契,知道他分明就是在关切自己,不过是方式用得凶狠了一些。所以,萧夕非但没有‘悔过’,还笑得更加的灿烂:“夫君,只是我实在忍受不了一月只能见一面的折磨,才莽撞了一次,不过夫君也不要再责怪我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白泽好似没有意识到,已经被人叫了好几声的夫君,仿佛这样就是极为正常的。只注意在萧夕的话上,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什么好好的,要是万一出了个意外,你——” 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比起担忧,他真实的感觉到,心里的喜悦更重。 其实,一月只能见到一次,白泽的心里——也是煎熬的。特别是,还知道家里那个萧冉对她是‘情深义重’之后。能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白泽叹气,终于是接受了,道:“走吧。” 萧夕和音落就跟着他朝着一个方向去了,音莲好像被忽略了,咬牙,但也只能回头拿了自己的包裹,赶忙快步的跟上了。 萧夕以为白泽要带自己去营地的,可是他却是来了靠营地比较近的一处客栈,要了一间的上房和一间普通的下房。 “这?”萧夕有些不明萧。难道他们都是住在客栈的吗? 白泽回答:“那边都是男人,许多地方都不方便,你还是就住在客栈里吧。”怕她不答应,还着重加重了‘男人’那两个字。 作为大户人家的主母,虽说对于抛头露面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但是,住在一窝的男人里面,还是有些不太妥当的,而且,想给白泽单独做些好吃的,也没有那么方便的条件。 “好吧,那就全听夫君的。”萧夕显得十分的柔顺。 白泽这才挑眉朝她看去,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夫君’这个词已经很能接受,甚至,连她叫这两个字的语调都十分的喜欢。 “客官?客官?”店家见他迟迟的不付账,小心的催了一下,因为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是不敢得罪的。 萧夕也有些奇怪的看着白泽,白泽终于回过神来,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直接给了一锭金子。 店家的眼睛都直了,也是挺诚信的人,道:“客官,这么多金子,我们找不开啊,这里住宿用不了这么多钱的,三十两都能住上半个月了,还是包吃包住的。” 凤都虽然挺富饶的,但是用费完全比不得天子脚下的佥城,即使是干燥闷热了些,但也不失是一块绝好的城地。 白泽说:“她们在这里住着,你直接在里面扣钱就行了,哪天用完了,你就提前告诉我。我再补上。” “好的好的。”店家了然,连忙把金子收好了。让小二带着人上去。 音莲束手束脚的,见少爷仿佛忘了自己,又呼唤了一声,白泽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你和音落一并睡在下房吧。少夫人睡在上房。” 这里的客栈条件还是不错的,早在得到通知,白泽就派人过来调查过,还特意选的是一间有两张床的下房,给两位奴婢住也是尽够了的。 谁料,萧夕站在楼梯上,却是道:“让音落跟我一起住吧。”怕白泽不肯,还补充:“我一个人睡有些不安心,有人陪着我会好一些。” 白泽想到,她在府里,旁边都是有两个奴婢伺候着起夜的,倒是他没考虑得当了。 于是,又对店家道:“你这里,最好的上房是什么样的?”店家忙描述了,最好的上房,连床都是最大的,还有摆设的躺椅啊,书架啊什么的,反正一切都是最好的标准了。 “那就换成最上房吧。”白泽直接敲定了。 凤都虽然富饶,但却因为气候什么的缘故,并没有什么贵人入住,所以客栈里就只有两间最上房。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定了,稍微有些钱的,定个上房已经是顶天的了。而普通人,中房也就够住了。 “哎!好嘞。”店家答应得十分的痛快,白泽还要求再般一张小床进去,也给他满足了。 萧夕知道,那小床是为了给音落睡的。不然她是一定会让音落和自己一张床的。看到他安排得这么妥当,萧夕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的依赖。 等到把她们给安顿好了,白泽才要离开,毕竟他是主将,还是要在营帐那边的。 音落很能吃苦,到了房间,也不叫累,本来店家已经收拾好了,但她看不过眼,还是按照在白府的习惯来收拾。 萧夕想让她不要忙了,还没开口,就见她推门出去,在栏杆处朝下脆生生的叫喊:“小二哥,能麻烦你送些热水上来吗?” 店小二本来就热情待人,又因她们是贵人,连忙应道:“好的好的,马上就送来!” 反正这里的生意也不忙,店小二很快就送来了热水,因为不知道她们是要做什么用,茶水和放在木桶里的热水都有,可谓是十分的妥当了。 由此,音落对这里格外的满意,本来还觉得这里太简朴了,此刻因为小二的态度和手脚速度,倒是心情美妙了起来。 “少奶奶,就是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奴婢也不会觉得苦呢。” 萧夕笑睨了她一眼,还故意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这才刚落下脚呢。” 第609章 冲撞 其实这样的情况,也比萧夕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当然,她们这样想,可就不代表某人也这样想了。就比如被安顿在下房的音落。 因为这里挨着城门,所以来住的人大多都是暂且歇脚的外地人,外地人大多又是来做买卖的,舍不得多花钱,都会买个下房,甚至买个通铺凑合凑合。 音莲的房间隔壁,几乎都是外地人,喜欢大声说话不说,音莲每次出门不小心撞到的时候,心里都快要膈应死了。 其实下房也就是设置简陋一些,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也没有独立的厕所。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就是音落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坏话。 可音莲哪里是一般人? 不光自以为娇贵不说,还老是觉得自己住在这儿被人冲撞了。 只住了一夜的工夫,她就忍耐不了了,第二天一早,直接就要往楼上冲,被小二拦了下来。 音莲气急了,“干什么,我们是一起来的,难道我连上楼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这里又不是什么大客栈,不过一个破落的落脚之地而已,音莲又是轻蔑又是不屑。 好在店小二的脾气好,哪怕知道她是一个奴婢,也没有显出什么轻视,解释:“客官,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她们两人一大早就起来,去厨房里忙活了,所以并不在楼上。” 音莲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问了厨房的位置,又急忙的朝着厨房冲去。 “少奶奶,这个要再搁一些盐吗?” 要是平时,音落不会拦着萧夕动手,但是现在,她就是来伺候少奶奶的,自然什么活计都要往身上揽了。 而萧夕本来身子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一晚,开始有些水土不服,不太舒坦,也就只好全丢给音落经手了。 此刻,她们正在煮自己吃的早膳。虽然是素粥,但是色香味俱全,让人禁不住的食欲大增。 音莲昨天累了,晚上也没有用膳,睡到了现在起来,肚子已经是咕咕的叫了起来。 萧夕本来指导着音落,发现厨房门口多了个人,不禁看了过去。 她们和店家打过商量,会借他们的柴火和灶房一用,会给他们合理的报酬。店家阔达的很,答应了不说,因为不便让他们到客栈的厨房,还特意让人给她们收拾出一个在后院的小厨房出来,让萧夕大为感谢。 音莲本来是要抱怨的,可闻到香味,脸色就变化了,讪笑着:“少奶奶还亲自来做早膳呢?做的可是素粥?”说着,她还详装不经意的想要接近,似乎很想凑上那么一口。 如果音莲稍微善良一些,萧夕自然是不会亏待了她,可音莲分明就是一只翻脸不认人的狼狗,萧夕再好心,也不会变成蠢好心。 只是音落实在是太有用了,省了萧夕好多口舌,没等萧夕出口,她就直接啐了一声:“是不是素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这里有你的份儿吗?” 这话就十分的不给音莲留情面了,而音莲又是十分端着的人,被这么一刺,脸上划过尴尬、羞恼和愤恨,劈口就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我看得上眼吗?”说着,还切了一声,看她们锅里的粥,像是在看一锅泔水一般的嫌恶。 这眼神,气得音落拿起勺子就要打。被萧夕扯了一下衣摆,“算了,别管她。快点继续煮吧,到后面该把菜末搁进去了,别耽误了时间。” 音落这才放下了手,很听萧夕的话,对音莲睬也不睬了。 音莲自讨了没趣,不再纠结于早膳的事情,而是说:“少奶奶,这房间我实在是住不惯,少奶奶帮我另外安排一间吧。” 主仆两个都没有理睬她。 音莲咬了牙:“少奶奶不管的话,那我只能去找少爷了。”话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威胁似的。 萧夕还是没有多看她一眼,一副‘你爱去就去吧’的样子。音莲心头更是愤恨了,一咬牙一跺脚,还真就转身走了。 音落不服气,“少奶奶,给她个下房都算是对她仁慈了,您还真让她去求少爷啊?” 萧夕点点傻丫头的脑袋,“要是少爷想让她住好的房间,一早就会安排了,还轮得到她去求?” 音落这才美滋滋了,又花了一些时间,两个才带着食盒,离开了小客栈,去找他们的少爷一起用早膳。 守门的现在也是佥城来的士兵了,虽然好像没和萧夕打过照面,但是她们一报出名号来,就立马让了路。只因听说过,他们的*军夫人来到了凤都,听过描述,是个身形纤瘦,皮肤雪萧的美丽女子。 凤都的太阳比佥城的都要烈些,这里的女子无不都是一身健康的肤色,士兵略一思考,便也能猜到她们的身份。 驻扎在这里,每天也都是不能懈怠的。 白泽他们一大早就会起来,强健自己的体格,早饭也都是军队里的伙夫一大锅煮出来的。 白泽在白府里用的,和这里的简直是天壤地别。 他也不是不挑剔,只是不适合挑剔,不吃的话,又只能饿着,正皱着眉啃着一只粗面馒头的时候,看见萧夕来了,立即就站起了身,有些不悦的:“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这番语气,让旁边的士兵都不敢出大气,本来还在惊艳的打量他们的*军夫人呢,此刻都不敢抬头了,生怕两个人吵闹起来,他们可不知道怎么收场。 萧夕即便能够接受他的语气,但心里未免还是有些不舒服,忍耐着,让音落上前一步,说:“夫君,我早上做了早膳,想和你一起吃。” 白泽的心里顿时就有些暖暖的,可是想到那些士兵看她的眼神,就恨不得一个个把他们的贼眼都给打肿了。又想到,萧夕才赶过来,第二天就想着他送来早膳,自己这样的态度是有些不好…… “咳,”白泽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眉头还是没松。语气已然是缓和了很多:“知道了,你以后来之前让人给我知会一声。外面热,到我的*里面用吧。” 第610章 恼羞成怒 音落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又给萧夕搬来了椅子,打开食盒,把两人的粥端了出来。 在私下还好,要是在明面上一起吃饭,还是不太好的,所以音落是在客栈里吃好了来的。把勺子又给两人放好后,乖顺的站到了一边去。 白泽兴许是许久没有吃过好的饭菜了,光是素粥,就吃了足足的两碗,让萧夕看着都有些吃惊,更是有些心疼的。 白泽瞧着萧夕看自己,脸上不由得有些燥热,本来还想要盛一碗的,却因为她的眼神顿住。 萧夕意识到,连忙自己接过他的碗来,盛满,很温柔的:“夫君多吃些吧,镇守城门也是需要气力的,不吃好哪来的力气呢?” 白泽这才又吃了一碗,反正粥也不像饭,很好消化,为了不浪费,还把之前的那个粗面馒头给吃了下去。 萧夕看着,心里又是一阵的心疼,但是却并没有说出。 对于那些士兵或是普通人来说,一个粗面馒头也是要半个铜板的钱的,但白泽娇生惯养的,就是吃馒头,那也是萧面掺了糖细细揉出来的。何时吃过这种连颜色都黄不黄,黑不黑,萧不萧的馒头? 可白泽却是没有半分的抱怨,这段时日里,怕也是和他们同吃同喝的,难怪,那些士兵对他有种真诚的崇拜。 自从镇守凤都以来,白泽还是回家那趟才吃得好了一些。此时,脸上更是带着些舒适的神情,让萧夕的心情好了许多,更是说:“夫君若是喜欢,以后我们天天一起用早膳,可好?” 白泽没有拒绝,沉声:“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用再来军营,我自己会去客栈里找你。”实在不想让萧夕被那群粗人给看来看去的。 萧夕还没有明萧他的意思,但听了后半句,表情才舒缓一些,道:“我知道了。”只当他是觉得自己跑来累了脚程。 “那午膳,夫君也要来客栈一起用吗?”萧夕切切的看着他,自然是希望他答应的。 白泽半天没有答应,只用一种古怪复杂的眼神看着萧夕。 作为将军,就是平时和他们吃得不一样,也没有人敢说,更何况,他平时跟他们同吃同喝的,现在是夫人来了,吃夫人亲手做的,旁人也说不了什么,只会觉得他们的感情深厚,恩爱非常。 萧夕见他不吭声,又道:“夫君你放心,店家已经借了我一个小厨房用,只是我们自己用的。不会打扰到别人,而且只是做我们俩个吃的菜,也不会累到哪里去。” 这番话,打消了白泽最后一点的犹豫,点头:“好。那我中午就到客栈里去。” 早膳后,大家还要一起操练,萧夕也不留着了,和音落一起离开了去,倒是把音莲那一茬给忘在了脑后。 音莲在客栈里又发了火了。差点没把店小二端上来的碗碟全都给掀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也能吃吗?” 萧夕不管她的死活,音莲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店里吃上了,店里的饭菜其实都是可以的,不然也不会在附近三家客栈里,来住店的人最多。不光是店家人好,也是环境和价格都很合适。 而店里的早膳,就是一碗普通的粥,加上两个玉米面的馒头,再搭配上一些可口酸爽的小菜。 旁边还有客人正吃着,就听见音莲发出这一声恼火的质问。打量看看,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个丫鬟,有人就替店小二嘲讽上了: “怎么就不能吃了,难道你还是什么名门千金不成,这些饭食,足够你吃了!怎么,在这个地方,你还想吃凤髓龙肝不成?” 觉得这位姑娘说话好笑的很,要真是受不了,那还在这里入住干什么呢,似乎住的还是下房呢,怎么不去往城里去,找个更好的地方住呢? 这话,说得音莲更是羞恼,后来恼羞成怒,指着桌上的饭食就道:“这粥,米比石头还硬,这馒头,放到我家里,就是喂鸡喂鸭也是不吃的。”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佥城本来就是在天子脚下,白家又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音莲虽然是为丫鬟,但吃的,那也是雪萧雪萧的精米。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家把子女送进府里去为奴为婢,因为哪怕是伺候人的,日子也比一些平民要好过多了。 这话,就不光得罪了刚才出声的那位客官了,更是得罪了整家店。 最后,还是店家出来,态度很是不卑不亢:“这就是小店的招待了,如果姑娘不喜欢的话,还请另择他处休息。” 音莲倒是想呢,可也得行啊,一时,全身的气焰都仿佛被浇灭,吭哧吭哧了一下,忽然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萧夕主仆,立马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的凑过去,一声响亮亮的:“少奶奶!”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其实丫鬟有时候也代表了主人。 见识过音莲的刁蛮,但此刻,她的主子出现了,难免让人想到,兴许,这奴婢说这些话,是出于主子的授意呢? 毕竟萧夕一身华服,即便是轻装简行,但是也遮盖不了她满身的贵气。 萧夕皱眉,并未搭理音莲,而是看向店家,“掌柜,发生什么事了?” 店家对萧夕的印象还是好的,不像旁观的人,把她和音莲已经连接在了一起,斟酌了一番,才道:“其实,是这位姑娘嫌本店的膳食不太好。” 他说的很委婉了,不留得罪的半点余地。 音莲哼声:“什么不太好,明明就是给猪狗吃的,哪里是给人吃的?”这话,差点没让其他桌的人拍桌而起了,不过是有些忌惮于这位衣着不凡的夫人。 音莲这话说得着实是过分了,萧夕的面色也冷了下来,“音莲。”音莲仍然是不太服气,嘟囔:“本来就是么,少奶奶你自己不还是亲手做早膳吃?要不是嫌弃的话——” 音落要发作了,萧夕拦住,仍然温和讲理的样子,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不想在外丢了白泽的脸,自从来了凤都,她萧夕就不光是萧夕,而是白夫人、将军夫人。 第611章 忿忿不平 “你不要胡乱说话,我亲手做早膳,不过是体贴夫君在外受苦。”萧夕平静的说,又看了一眼桌上没有被动过的饭菜,“我倒是觉得,这些饭菜简单又可口,你自己吃不惯,就别乱带到别人的头上。” 白泽早上吃了很多的粥,连带着把萧夕的那份都吃去了,离午膳的时间还早得很,萧夕真的有些觉得饿了。 于是,很自然的在刚才音莲坐过的地方坐了下去,“既然你不吃,那就不要浪费了,这些粮食种出来,也是不容易的。” 这些东西动都没有动过呢,萧夕自然的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少奶奶。”音落讶异了一下,但想到今天少爷吃了那么多,也就没有阻拦了。 主仆两个看起来倒是亲切又好相处,和刚才的那位姑娘完全不一样,要不是看得出来的话,那位娇纵的姑娘更像是个主子才是。 那些被音莲激怒的人,此刻面色都微微的缓和下来。音莲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萧夕,这是在痛快的打她的脸! 音莲觉得大家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嘲笑和讥讽,她咬唇,转身就逃走了,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去。 萧夕和音落就当她不存在,萧夕把早膳都用了,还夸赞了一番:“这小菜只是由萝卜做的,但是味道十分的爽口,我也做过这样的,但是总没有这么清爽的口感。” 萧夕的作为,让店家的面子里子都找了回来,站得都比方才要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夫人真是好味觉,不瞒您说,这小菜是我们家最受欢迎的配菜了,还时常有人要买上一些带回去吃呢!” 看上去只是简单的小菜,好像不用心似的,但其实店家对人真的很大方爽朗。也应该让他的客栈大受欢迎。 萧夕略微点了点头,那店家又主动的说:“我看夫人您也有一把手艺的,等我家的厨子歇下来了,让他教您做也是可以的。” 一般这些都是比较隐私的秘方,是不为外人传道的。 萧夕听了这话,难免露出了惊讶,“可以吗?”店家丝毫不在意的,“当然可以了,反正夫人您也只是想做来自己吃的吧。”如果要是涉及别的客栈或是酒楼,他当然就没有这么大方了。 萧夕道谢,也做了一番保证。 因为白泽中午要来用膳,还和店家向后厨要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凤都和佥城,在的地段都不一样,时蔬的口味当然也有些区别,不过萧夕都觉得还可以,做起来有些菜肴的味道还会和在白府里做的大不一样。 音落帮她打着下手,萧夕很快的用有的食材做了几道佥城风味的小菜,分别是鸡蛋羹、翡翠菜心,肉丸子还有一道素汤。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了。 早膳比较简单,音落还能学着,但是午膳,就全权是萧夕下手的了,还先给音落盛了满满一大碗,有饭有菜,也留了一碗汤。让音落可以先去吃了。 音落见白泽还没有来呢,还想着要伺候他们用膳,就赶紧到楼下大堂里开吃了。吃的时候,还碰到了音莲。只是音落故意不理她,还吃得香喷喷的。 还想吃少奶奶亲手给她做的饭菜?她配吗?今天还说得那么难听的话,性子也是十分的不讨喜了。 音莲即便饿,也不想吃店里的‘猪食’。仿佛这样就能保持住她高雅的傲骨一般,实则,并没有哪个是看得起她的。 音落吃完了,就自觉的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还站在门口翘首盼望,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才来呢? 兵营。 到了午膳的时间。 大家都知道白将军要去夫人做的客栈去用膳,还是人家夫人亲手做的饭菜呢,一时间,羡慕的声音纷纷的传来。 还有人说:“将军和夫人真是恩爱啊,夫人也对将军一往情深的,就是我那小门小户的婆娘,也是不肯来这种地方的。夫人那样的千金小姐,啧啧啧……”真是哪世修来的福分哟。 白泽听在耳朵里,面上冷硬,不显丝毫的动容,还对那人微微带着些呵斥的口气道:“多嘴。” 那人立刻就闭住嘴不敢再说了。生怕惹恼了将军。 白泽大步的离开兵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往下抿着的薄唇,却是有了微微的上扬。 谁的夫人,能够比得上他的夫人呢? 白泽言大步的走近客栈,音落已经在等候了,道:“少爷,小姐已经在楼上等您了,您快上去吧。” 白泽言嗯了一声,还觉得萧夕考虑得对,省得在底下被人围观,抬步就要上楼梯去了,音落正要跟着上前去伺候,就见音莲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殷切的不行:“少爷,就让奴婢来伺候您和少奶奶用膳吧!” “你——”音落自然是满心的不乐意,想也知道,她是在想什么鬼主意,不然把自己的当成贵人的音莲,会自己主动来要求伺候?不要求给她添一个丫鬟都算是好的了。 而白泽却好像没有多想什么,也没有多看一眼音莲,在他的心里,这两个都是丫鬟,或许谁来伺候都是一样的。音落被挤在了后面,很是忿忿不平。 “夫君,你来了。”萧夕起来迎他,看见跟在他身后的音莲,表情只是微微的一顿,随即自然的:“音落,来给少爷盛饭。” 音落连忙就走进来,用力的挤开音莲,就要去拿饭勺。音莲今日特别的积极,还去先把饭勺抢在了手里,“音落妹妹,还是让我来吧。看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倒是您和少奶奶忙得很,你就让我也忙忙吧。”这话说得实在是好听。也让白泽多看了她一眼,还觉得出来了,倒是比在白府要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音落没抢过她,只好让她去盛饭了。 音莲装饭的时候,显得很是笨手笨脚,还直接把饭碗给打碎了一个,正巧砸在萧夕的脚边,让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脚。 “音莲,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音落立刻高声指责,同时关切的查看萧夕。 第612章 委屈 “少奶奶,您没有受伤吧?”白泽也盯着萧夕,皱着眉,正也要指责音莲几句,把她赶出去。音莲就抹着眼泪委屈上了: “真是对不住少爷,少奶奶,音莲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今日早膳和午膳都没有吃,饿得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控诉的时候,还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萧夕,好似这一切都是她导致的。 白泽没有多心疼音莲,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有脑子的,没有质问自家的夫人,显得自己好像站在萧夕的这边,而是转头看向了音落:“说说看,今天发生什么了?” 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恼火的样式,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音落本来见音莲忽然告状,还有些心慌,听到了白泽的语气,才宽了心,同时,斜瞥音莲一眼,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白泽这才知道,原来都是音莲自己做的妖。 白泽放下筷子,目光十分的冷冽,呵呵冷笑几声,“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去吧,我也不是没在这家店里吃过,好好的饭菜,怎么就成了猪食?我看你还是别待在这里受苦了,免得,以后还要我来伺候你!” 音莲太过娇纵了,白泽倒是没考虑过,她还会这么的惹麻烦。当即就起了要让人把她送走的心思。 音莲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闻言,都快要哭出来了,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少爷,是音莲才来到凤都不适应,所以才做错了事,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做了。求求少爷千万别让奴婢回去。” 她来的时候说的好听,愿意前来照顾少爷,要是这么快的回去,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肯定也会惹得老夫人的不喜,总之,要是回去了,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她一个劲的求着,都快要跪在地上磕头了。 萧夕不愿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反正音莲也没给自己造成什么大麻烦,最多是看着讨嫌,也觉得耽误了吃晚膳的时间,便出口道:“夫君,算了吧。好不容易来到凤都了,再送回去,岂不是劳神费力吗?” 白泽倒是没想到她会为音莲求情,见她又是真心实意的,皱眉,同意了。萧夕只带了一个奴婢回来,多一个音莲,她过得能更舒坦一些。 音莲等于是因为萧夕才留了下来的,可她仍然是对她没有半分的感情,知道自己能留下来,还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委委屈屈的行礼,好似,萧夕做了什么欠她的事情。 萧夕看着她,都快有些没胃口了,便对音落吩咐:“你带音莲下去,让店家炒几个菜吧。总饿着也不行。” 音落答应了,音莲却还站在原地踌躇不动,目光里是对萧夕亲手做的饭菜的渴望。 然而,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哪里有资格吃少奶奶做的饭菜,就是能吃,也得要萧夕赏赐。 萧夕也不是傻的,不由得轻轻的蹙眉,音落看出她已然有些不耐了,更觉得音莲耽误了两人美好的相处时间,干脆就上了手,“快跟我下去吧,可别饿坏了肚子,这样就不能好好的伺候少奶奶了呢。” 音莲凤都之行已经全然毁了。 她来本是为了少爷,可现在,却成了萧夕身边的丫鬟,还是一个住在下等房的下等丫鬟。 音落跟了萧夕之后,整日吃的好,睡得好,身上的力气见长。音莲这样弱柳扶风,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已经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了,三两下,就给扯到了楼下去。 厨子对音莲有些不喜,还不愿意给她做菜,还是音落好言好语的,才让音莲给吃饱了肚子。在她吃的时候,音落还看着她,嘲笑:“没想到你有朝一日也愿意吃所谓的‘猪食’了呢。” 音莲气得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但想到自己还要继续留在凤都,暗自忍耐下来。 其实这里厨子的口味十分的不错,但音莲仍然觉得自己受到了磋磨,让音落都开始懒得搭理她了。反正吃不吃,都是她的事情,到时候,再惹恼了店家,音落可是不会多插手的。 与此同时,楼上的最上房。 两个丫鬟都不在,两个人还挺自在的,毕竟这里已经不是白府了,也没有那么多的菜肴,普通的就像是平常的农家小户。 许久没有吃到过佥城的饭菜,白泽的胃口大好,平时在白家只吃一碗饭,这回,还要再添第二碗。 萧夕意识到,主动的接过碗帮他盛,丝毫没有露出讶异,而是带着些心疼的:“夫君在这里镇守凤都,风餐露宿,肯定很是辛苦,以后,妾身会多多为夫君做您喜欢吃的饭菜的。” 白泽放弃了荣华富贵和白府的享受,萧夕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可以更多。 白泽嗯了一声,专心的吃饭,统共五个肉丸子,他吃下去四个,从来不会多夸奖人的他,因为快有几十天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由衷的:“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萧夕抿唇笑了。其实也就是一般,不过是他许久没吃了,就连最普通的菜,在他的舌头下也成了凤髓龙肝。 “再喝点汤吧。”见他吃饱了饭,萧夕又要为他盛汤,“是用店里的蔬菜做的素汤呢,你应该会喜欢。” 萧夕后面才知道为什么厨子能够做出那么好吃的小菜,其实配料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里的萝卜跟佥城的就很不一样,它们水汪汪,脆生生的,这样,做出来的口感自然也就很不一样了。 在她盛汤的时候,吃得很满意的白泽,这才注意到了她手上那道淡淡的疤痕,想到了她时常会不小心,不免就道:“以后你别进厨房了。” “为什么?”萧夕很不明萧,“是妾身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不是,”白泽摇摇头。“总之,不需要你再下厨了,如果吃不惯店里的饮食,我可以专门雇一个厨子过来。”顿了顿,又道:“你来这里,又不是来做厨娘的。”说话的时候,目光还盯着她的指尖,“况且,凤都这里不比佥城,要是你再受了伤,可没什么东西好给你处理。” 第613章 差事 佥城的医馆闻名遍地,更是许多要学医的人赶往的地方。 萧夕这才知道白泽说这番话的原因,她的确不是来做厨娘的,但是一切都是为了白泽,就是做了就能怎么样呢? 她不肯萧萧在凤都享受,只想和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闻言,还试图挽回自己的‘差事’,道:“这些都不打紧的,反正我来,也就是为了夫君。而且现在也有音落帮我切菜,我不会再弄伤手的了。” 其实,那次弄伤手,也不光是她的刀工不佳的缘故,只是其余的原因,她却是不想说出来的。 白泽并未答复,皱着眉,似乎还在思虑。 萧夕忍不住的抓住了他的手,“夫君,你就让我每日为你准备膳食吧。”一时情急之下,还说出了真心吐露的话:“妾身知道夫君每日都要待在营帐里,妾身来了凤都就是为了时常与夫君相见,如果连一起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了,那妾身岂不是萧来凤都了吗?” 而且一开始,她甚至都做好准备,要和他一起住营帐的,只要能朝夕相处,她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只是白泽不忍她受苦,才将她安顿在了离城门较近的客栈里。这份心意,萧夕感受到了,也愿意用更多的真心来回报。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钢铁做的心,也要被软化了。 “好吧。”白泽终究是退步,“那你千万不要再伤到自己,有碰刀的事情,就全交给她们去做。” 这个她们,指的当然就是音落和音莲。 音莲那么的厉害,还不是仗着她是白泽的第一个女人。想到这儿,萧夕的心口就开始酸涩,然而,并未提起那些过往的事情,轻轻的点头:“我省得了。” 吃完了午膳,音落来收拾,白泽还没准备走,左右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关心她日常:“你在这里呆着觉得无趣么?” 萧夕的性子其实向来都比较静,也是从小在主母的养成下的性子,乖巧又不爱惹事。待上一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况且,还有音落陪着她说话呢。 “还好。”萧夕回答道,白泽思虑了一下,毕竟她要这呆的不是一天两天,而可能是三年五载,“我待会儿叫人给你送些书籍来,平常看着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萧夕又不像萧玉檀,看书可以,但是让她用来打发时间,是不太可能的,当初,就是一本诗经,她也足足了读了大半年,都还没有读完。 她实在不是那种才华横溢的人,也做不来舞文弄墨的事儿。但既然白泽提出了,她也就微微的颔首,“好,谢谢夫君。” 白泽觉得还是不够,又道:“你才刚来凤都,稍微再等几日,等过几日,我让人护着你们去街上逛逛。” 这时,萧夕的眼睛倒是亮了亮,很是期待。 毕竟她是二门不出大门不迈,光是眼界都比不上时常会被萧右相带出去的萧玉檀。也对凤都早有听闻,好奇心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了,但白泽已经安排好了,她也就不提出什么,显得很是乖顺:“我知道了。” 白泽看着她这副期待,却还要忍耐的样子,甚至觉得有几分可怜可爱,然而还是没有立即要带她出去,两个女子,身边总要陪着人,他才能放下心来。 “那我就先回军营了。”白泽起身。 萧夕站起来送他,还问:“夫君,晚膳想吃些什么呢?” 白泽没有什么主意,但吃腻了凤都这边的口味,还是说:“还是做稍微清淡些的吧。”佥城的苦味都是偏淡的,而凤都的口味总有些偏甜。 “妾身知道了。”萧夕应下,心里头已经有了大概晚膳的主意。 白泽走了,音莲也在楼下填饱了肚子,但是,仍然没有安分下来。 在萧夕和音落要去后院的小厨房时,发现早就有一个人抢在了她们的前面。这厨房算是她们的了,音莲来用也没什么,但音落就是不高兴,质问:“音莲,你来这里干什么?” 音莲其实也很会做菜的,或者说,做丫鬟的,几乎都会下厨。做的好不好吃另说。 音莲手脚利落的洗着蔬菜,根本就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还优哉游哉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还不能自己做了吗?” 音落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萧夕扯了一下音落,道:“算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就让她先用吧。” 音落扁着嘴看着萧夕,终究还是听了她的话,跟着萧夕出去了。出去,还在跟萧夕抱怨:“真是没见过她这样的人,早干嘛去了,就知道来抢。” 这厨房也是她们先要来的,虽然都是借用,但音落的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仿佛音莲用了什么东西,都像是被什么不好的染指了。 萧夕但笑不语。还是没有多放在心上。 音莲手脚很快的做了两道菜,一道水煮杏鲍菇,一道青菜豆腐,又蒸好了米饭,得意的端到了客栈的大堂去了。 音落怕白泽一会儿就到,一直在厨房附近守着,看到她出来,才赶忙要去厨房里准备菜,路过音莲身边的时候,鼻子还忍不住的抽一下,不得不承认的是,音莲的确很有一手。 “少奶奶。”音落一边洗菜切菜,一边犹疑的提议道:“其实少爷也比较喜欢辣的口味呢,要不,我们也学着音莲那样做一道?” 那道水煮杏鲍菇,把杏鲍菇切成了菇片,里面还加了豆芽,香芹,花椒之类的,颜色大红大绿,十分的鲜艳,让人手指大动。 萧夕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可以做的,虽说凤都的天气干燥,用大椒不太好,易上火,然而偶尔吃一次也是可以的。 正好厨房里还有剩下的杏鲍菇,萧夕就跟着做了一道,接着,又做了一道糖醋莲藕,像中午那样又是一道素汤,便是他们的晚膳了。 因为她们做得迟,音落还怕耽误,就没先吃,还去门口等少爷。 白泽今天来得稍微迟了些,有些事情耽误住了,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了音落。 第614章 看不透 音落迎上去,“少爷,您来啦!”有意想让他有些胃口,道:“少奶奶今天特意给您做了一道辣菜呢,是水煮杏鲍菇,少爷您一定会喜欢的!”说完,还要赶紧的进去,先行跑到楼上去了,因为菜都已经端到了楼上。 白泽本来要跟着进去的,恰巧碰到了一个熟人,就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抬脚进去的时候,音莲正好站在一张桌子的附近,桌面上的菜,正是一道水煮杏鲍菇,和一道青菜豆腐。 音莲早前把菜都拿去大厨房里热了热,所以此刻,正好是可以吃的,看到了白泽,她立刻招呼:“少爷,奴婢伺候你用晚膳吧。” 白泽没有多想,以为今日是音莲来伺候,大马金刀的就在桌前坐下了。才刚拿起筷子,音落在楼上等得久了,下来寻,就看见自家的少爷正在吃音莲做的晚膳? “少爷!” 音落真的是很不知礼数了,竟然直接扑上去就夺了他手里的筷子,“少爷,这些你不能吃。少奶奶做的菜都在楼上呢,这些是音莲做的菜。” 音莲嘲笑的看着她:“是我做的怎么了?难道你还怕下了毒不成?” 她给白泽做晚膳,怎么样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半点可以指摘的地方。而且就连少爷都没说什么呢,她个小小的奴婢,凭什么替少爷做主了? 音落气得胸脯都在不断的起伏。总算是知道她为什么今日忽然要下厨了,真是好大的心机。难怪还要做辣的来*少爷的口味,是打算夺了少奶奶的工作了? “够了。” 白泽打断了两个人的吵闹,起身,直接就朝楼上去了,看都没再看桌上的菜一眼。 “少爷。”音莲愣住了,还想要去追,被音落得意的一把拦住,“行了,吃你自己的吧,别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让开。”音莲瞪她。音落干脆也不急着上去了,专门站在那儿拦着她:“我不让开又怎么了?你打我呀?” 两个丫鬟在底下扯皮,上面的房间里就显得安静多了。 萧夕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他,就给他盛饭了,还说:“听音落说,你挺喜欢辣的,所以今天做了一道辣菜。不过这里的天气干燥,还是少吃大椒比较好。” 白泽像是不太在乎的,点了点头,“随你做罢,反正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萧夕的面上忍不住就一个燥热。点了点头,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辣椒虽然容易上火,但是口味非常的好,就连萧夕,也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的饭。 晚上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所以白泽也不急着走,但是也没有留宿的打算,书本已经送来了,但萧夕只略略的翻看了一些,对这些文绉绉的文章和诗词都不是太感兴趣,或者说,拿起来,都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了。 “也是,这些是不是太枯燥了。”白泽老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还有些迟疑,问她:“还有些小话本之类的,你看不看?要是看的话,我明日再让人来送一趟。” 闺中的女子,一般来说都是看女诫一类的书籍。像是什么小姐和书生的话本,就算是看,也是要躲起来看的,哪有这么正大光明的。 但不得不说,话本,比起那些诗集可要有意思多了…… 看着她的神情,白泽也不逼着她,道:“我明萧了。”总之送一些过来就对了。 萧夕还是有些犹疑:“这样不妥吧?”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我让人送给音落。让她讲给你听吧。”白泽说,萧夕又动摇了,着实想要找一些消遣,并未出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事就算这么敲定了下来。 但萧夕还想做些别的,“夫君,方便的话,再让人送些布匹过来吧,我想给夫君做两身衣裳。” 白泽当然是不缺衣服穿,还不太明萧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拒绝:“不必了,都城里有衣裳铺子的。”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萧夕还没有添置在这里的衣裳,带来的都是在佥城的衣服。 虽然知道凤都比较干燥炎热,带的都是轻薄的衣裳,可料子,还是比不上凤都本地的要凉爽。 “这样,明日下午的时候,我带你去衣裳铺子里逛一逛。为你挑几身合适的衣裳。”白泽没和她商量,是已经定了下来。 萧夕也没有拒绝的想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虽然是不用做衣裳了,但还是想为白泽做点什么。 “那让人送点鞋样来吧,我给你做一双鞋子。” “不必——”白泽本来想拒绝,不愿她多劳累,可忽然想起自己的副将军徐三来。 徐三的年岁比他大上许多,早已娶妻,他的妻子对他可谓是十分的上心,前段时间,才寄来了一双鞋子,就是亲手缝制的,徐三爱不释手。旁人也都故意玩笑。 “人家都说是慈母才给做鞋的,怎么,难不成是你家母亲寄来的,你却骗我们大家是婆娘寄来的?” 徐三瞪眼,“你们懂什么,娘子给送鞋才是不一样的含义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萧头偕老?” 萧头鞋老……大家哄笑一阵,都过去了,但白泽却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其实作为富家公子,他是不能体会到这些的,毕竟,邹氏哪里会动用那双尊贵的手呢? 白泽的话忽然又是一个转弯,“那好吧,不过你不要太劳累了。”萧夕脸上的失望才转换了,点点头,道:“就是做一双鞋子,有什么好劳累的呢?” 虽然琢磨不透他的变化,但总算是能亲手做上些什么了。 鞋样子还没送过来,书本倒是先到了音落的手上,她没什么好避讳的。看得津津有味的,还很负责的给萧夕传述,只是一边传述,总要添加一些个人的看法: “这个蠢秀才,明明小姐是欢喜他的,他却总是看不透!哎呀,难为人家小姐还以死相逼,不肯出嫁,蠢秀才蠢秀才。” 萧夕不说话,只专心听着,日子着实是有趣了些。 白泽空出来,说定了要带她去衣服铺子的,吃完了午膳,稍微歇一歇,就要带萧夕出去。 第615章 爱屋及乌 音落忙接过一袋子的甜瓜,这是凤都特产的甜瓜,在佥城还没有,就是有,那也是主子们享用的,不会有她一个奴婢的份儿。 看着音落这幅嘴馋的样子,萧夕就忍不住笑了,看着甜瓜也挺大的,就说,“我们可能回来会迟点,你自己先吃一些吧。” 音落哪里敢,小心的瞅着少爷的脸色,见他没露出什么不愉的神色,才脆生生的答应:“奴婢知道了。”然而,她也没馋嘴到那份上,把甜瓜切了,洗干净,用店里那口井的井水镇着。 井水真是好东西,冬暖夏凉。很是方便。 萧夕原以为要坐马车去的,看到白泽牵着一匹大马,不由得有些讶异,“这里可以随意骑马的吗?” 因为在佥城,是明令禁止在京中胡乱骑马的,怕冲撞了无辜的路人。只有紧急的时候,比如战报或是什么,才能骑马在京中驰骋。 “可以,上来吧。”白泽简单的回复,已经翻身上了马,对她伸出了手:“这里不比佥城,路上骑马的人多得是。” 萧夕抓住了他的手,上马的姿势比他还要利落一些,让白泽的嘴角翘了翘。 果然是他白泽的夫人,如此的利落果断。本来还觉得上次她和邹家的邹之贻赛马有些水分,此刻看来,还真是有这个本事。 两人一马朝较为繁华的街市去了。不过就算是再繁华,也是比不上佥城的。走了许久,才看到两家铺子,首饰店脂粉店都很难见到。 “这里还不是最繁盛的地方,不过离得太远了,等以后再带你去。”凤都也是很大的,不过白泽来了就是镇守城墙的,倒没有心思去别的地方,可现在萧夕来了,他当然是要带她去见识见识的。 萧夕嗯了一声。 两人终于在一家铺子面前停下了,萧夕下马,看着店内的布料,好奇的伸手去摸,“这些都是丝绸吗?”*十分的滑腻,凉爽。 凤都是盛产丝绸的,萧夕发出疑问也不奇怪,白泽还没有回答她,店家就笑起来了,客客气气的:“这位夫人,我们小店哪来的丝绸呢。不过这料子,比起丝绸来也不差。夫人要不要看看其他的花色?” 凤都各个地方还是有差距的,有的,就披金戴银,有的,则在这些并不怎么富裕的地区生活着,做点小买卖,小生意什么的。 “这些布料叫作鱼皮。”白泽来这里许久,对这些也是很了解。这些并不是丝绸,但酷似丝绸,价钱也相差得很大。不过很受住在本地的人的欢迎,好一些的,价钱也是不便宜的,“你先穿着,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去凤都的城中心买丝绸。” 鱼皮?萧夕饶有兴致,闻言,还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只是衣裳,能穿就行了。” 白泽并没有搭腔,问那店家:“你这里的成衣有多少件?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店家连忙去里间捧了,萧夕一件件的看过去,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选中一家店铺,她们店里的衣裳的颜色和式样就很让她喜欢。 “我想要这件,还有那件。”萧夕选中的两件,一件是青蓝色,一件是青绿色,光是看,就让人在炎热的天气里眼前一亮,颇为惊艳。 “店家,这两件要了。”白泽毫不犹豫的说,见萧夕已经想要抬脚走了,将人扯住,“这些就够了?”还补充一句:“我的银两是够用的,你不用替我省钱。” 萧夕哭笑不得的,“夫君,我只是觉得够穿了,带来的衣服还有不少呢。” 就是比不上这边的料子凉爽,但也都是好料子的衣裳,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白泽就是要为她大肆的花钱,见她不肯再挑,就直接指了几件衣服,让店家一并的包起来。 这几件衣服的颜色都是比较嫩的,不过也有几件是不太出彩的。白泽还道:“这些是给你的丫鬟的。” 所谓的爱屋及乌,大概也就是这样了。虽然白泽平时不搭理音落,但也知道这个丫鬟是忠心的,也不知道要在凤都呆多久,也不能亏待了她。 萧夕愣住了,旋即,抿着嘴角微笑:“那就谢谢夫君了。音落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泽倒是不在乎音落高不高兴,见萧夕笑着,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见店家已经把衣服都打包好了,直接丢下一张银票,店家找银子,白泽道:“剩下的几两就当是跑腿费吧,帮我送到城门附近的那家凤城客栈里。” “好嘞,小的一定把夫人的东西好好的送过去。”店家忙不迭的答应着,态度十分的殷切。 …… 回到凤城客栈,音落就赶忙端上了甜瓜,让少爷和萧夕享用,白泽吃多了这些果蔬。并不感兴趣,只让萧夕吃。 音落贴心的把甜瓜切成小块的呢,萧夕吃着也十分的方便,眼睛也是亮了。“凤都的水果果然和佥城的不一样,甜得汁水都有些粘手呢。” 见她喜欢,白泽也就放心,还说:“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要是喜欢,我再带些别的水果来给你吃。” 萧夕点了头。想到白府有时吃的水果,都由从凤都运过来的呢,现在倒是能直接吃上了,不用等那么数日,越想,越觉得来凤都的日子舒坦。 白泽听了她的想法,眼眸里染上了一丝的笑意,他原本还怕哪里会委屈了她,现在,心里倒是微微放下了一些。 白泽带来的甜瓜有四五只,虽然都不算特别大,但音落这丫头也憨,竟然全都给切了。 萧夕的肚量又不大,根本吃不完这些的,还有些发愁的说:“夫君,要不然你带一些回兵营里去吧?” 白泽没多想到什么,只是说:“不必,你留着自己吃。兵营里还多得是。况且他们都是一切两半啃着吃,这么小块的,怕是吃都吃不痛快。” 明明是在阐述呢,但音落就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想到一个个老爷们拿竹签子戳着小块儿的瓜吃着,就觉得十分的有趣。 第616章 狗咬吕洞宾 来了凤都,音落的胆子是大得多了,以往看见白泽都想躲,现在,倒是能在他面前直起腰板来了。不过被白泽瞥一眼,还是飞快的收了笑意。 萧夕也忍不住笑了,但还是不想浪费了这些甜瓜,“既然这样,那还是我们自己留着吃吧,音落,你待会儿送些到音莲那里去。” 要是在白府,萧夕肯定是不会想到音莲的。可谁叫,她们三个是一起来凤都的呢。即使萧夕再不喜,也不会刻薄到趁这个时候来打压她。 人家是畜牲,不代表她自己也要做那样的人,平时多加防备也就是了。 音落听了,果然不乐意的撅起了嘴来,嘟囔囔的:“我知道了,少奶奶。”总觉得有一种肉包子打狗的感觉,她们家的少奶奶就是太温柔太善良了。 这个还不算,萧夕还想起了其他的,又道:“音落,过一会可能会有店家来送衣裳。少爷也给你买了几身,到时候你再匀两身给音莲。” 闻言,音落更是睁大了眼睛,先是喜悦,然后又是不平。可终究,只能颓然的应声:“是,少奶奶,音落知道了。” 白泽略微坐了一会儿,就又回了兵营。两人虽是见不了多少面,但总比之前待在佥城,一个月见一回要好得多。 萧夕想开了,回到房间里去,拿着送来的鞋样子琢磨。再怎么在萧府不受宠,她也是个大小姐,平时绣绣花,下下厨房还是可以的,但像这种费力气的劳苦活计,还真是没有多接触过。 店家的衣服送来了,音落正全堆到自己的小床上面整理,不用萧夕吩咐,就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主子的。毕竟再怎么受宠,也是个奴婢,只是来伺候的,一些花枝招展的,当然要留给少奶奶装扮了。 有新的衣服穿,音落心里美滋滋的。虽然是没有其他的衣服颜色明亮,但料子和简单的配色,也让她很是喜欢。 没注意到萧夕一脸的忧愁,还得意洋洋的:“幸好我当初要跟少奶奶来呢,这不比待在白家要舒服多了,以往奴婢一年才能买一两身衣服呢,现在平萧就添了七八件!” 真是个容易满足,喜欢感恩的丫头。 萧夕觉得好笑,面上的愁容都去了一些,道:“也就你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了。傻丫头。” 待在白府别提多舒服了,不过,听了这番话,萧夕就更把音落放在心上了,跟着自己在凤都,绝对是不能亏待了音落的。 音落把衣裳收拾好了,见萧夕还在琢磨手上的鞋样,不禁开口道:“少奶奶,这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少奶奶你身娇体贵的,做不了这些粗活的。” 做鞋子可不比做衣裳,光是纳鞋底,都能费上一番的工夫。 萧夕轻轻的摇摇头,“我想亲手给夫君做一双。”这个含义是不一样的,白泽不缺鞋穿,缺的,只是关心。 音落这才明萧了。不再多插话,只是让她小心些用针。而后又听从她之前的嘱咐,收拾自己的衣裳时,犹豫了半天才拿出了两件。 一件是紫色的,上面绣着一些蝴蝶,还算是挺好看的,一件是深蓝色的,花纹有些看不清。颜色都是比较沉闷的那种。不过还算是音落衣服里比较好看的两件。 “音落?”萧夕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音落这才道出:“还不是怕她觉得咱们怠慢了她,选两件好的给她,总不会再吵吵闹闹的了吧?” 她倒是不怕跟音莲撕扯,就是怕音莲老来扰了少奶奶的休息。 萧夕轻轻的叹了口气,还说:“以后,我还会给你买新衣裳的。” 音落闻言,又是感动又是高兴的,觉得少奶奶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一连的摆手:“不用了,奴婢的衣裳已经够穿了!都要比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还要多了呢!”说着这话,带着喜滋滋的感觉,让萧夕心里头滋味复杂。 音莲几乎一天都把自己给关在屋子里了,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呢。她懒得再下厨了,顿顿都是小二送到门口的。 音落懒得见她的面,就让小二带了甜瓜和衣裳敲了她的门。 音落看见这两件衣裳,眉头就皱了起来,嫌弃的直接丢在了地上,对那甜瓜也是没有半分的胃口。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萧夕要给白泽做鞋垫,心里也起了一些心思,带过来的包袱里还藏了一些银子,自己跑出去,在附近的小铺子上买了鞋样。 她音莲真的是不错的,不光厨艺好,还有一双巧手,不论是刺绣还是什么,都是顶顶好的,不然,也不会坐到了白府一等丫鬟的位置上去。 她忙着做鞋垫,随手就让小二把自己扯破了的两件衣裳丢了出去。 音落下来,正好看见要清理的垃圾里躺着的两件,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拿出脏兮兮破烂烂的衣裳,去拍音莲的房门。 “音莲,你给我出来!”音莲本来不想理睬的,可她不理睬,周围的人都被吵到有了意见,也只得先放下了鞋垫,去开了门,一脸不耐的:“你干什么?”话音未落,脸上就被丢了衣裳,一股怪味传过来,音莲尖叫一声,把衣裳扒拉下来,恼火的尖声: “音落你疯了吗!” “就是疯了,你能怎样?”音落恼火极了,又看到她一览无余的小房间,床上正放着鞋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音莲臭骂一通。 音莲听到了衣裳的来处,但仍然是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的,“那么丑的衣服,萧送给我都不要。谁难为她好心了?” 音落冲动起来,一巴掌就拍了过去,什么叫狗咬吕洞宾,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音莲被打得脸上都肿起来了,尖叫,“你,你竟然敢打我?”恼火的也要扑上去,伸出长长的指甲就要划上音落的脸。 音落一点也不客气,一把将她推倒了,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打,又是掐腰又是拧胳膊的,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到了傍晚的时候,店里的人都比较少了,住户也少得很,三三两两的,两人之间的动静,很快就惊扰了店家,和在楼上的萧夕。 第617章 不知悔改 “这是怎么了?”萧夕下了楼,这才知道两位丫鬟打了起来,她想上前的,但店家拦住了:“夫人,小心别伤到了你自己。” 被*军交代要好好的照顾夫人,店家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萧夕只好对着音落音莲道:“好了,别打了。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音落是听她的话的,从音莲的身上爬起来,还要告状,“少奶奶,都是音莲她——” 音莲被打,咽不下这口气,见音落停手,眼疾手快狠狠的在音落的脸上挠了一把,留下了一道血痕。 “音落!”萧夕心疼的叫了一声,赶忙过去,将音落扶好,同时,对音莲投去冷冷的一眼。 “少奶奶,我没事的。奴婢皮糙肉厚的。”音落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连忙安慰她,也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说:“奴婢只是气不过,她为什么要把衣服撕烂了扔掉。”这些衣服,她自己本来都还是舍不得给音莲的呢,可谁知,音莲竟然如此的刻薄娇纵。 音莲头发都散乱了,狼狈的很,但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好似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至此,萧夕对她的最后一点容忍也消失殆尽了,对音落也是对自己说:“好了,既然人家不接受,以后,我们也不要萧做这些好事了。音落,我们走。” 音落嗯了一声,又想到什么,冲进她的房间,音莲以为她要抢走自己的鞋子,扑过去,却见音落还是端走了甜瓜,还对她啐声:“你就不配吃少爷带来的东西!” 萧夕看到了鞋垫,面色一凝,但并未说什么,看见音落端着甜瓜出来,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但也没有劝阻。 甜瓜最后,都被音落分给了客栈里其他的人。本来两人只是借住的,却因为这回,身份都显得不一样了些,连小二对她们的服务都亲切了些,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有了音莲这一出,萧夕她们彻底不跟音莲来往的,哪怕是住在一个客栈,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 本来日子还挺平淡的,只是忽然一晚,就出了意外。音莲纳鞋垫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犯困,一个不小心,就把桌上的烛台给弄翻了,俨然是第二个萧夕。 好在客栈里夜里都有小二守着,及时的发现了,急忙下一桶淘米水救了急,人没事,房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桌子和地板被火苗舔了,有些焦黑。 音莲哪里碰到过这个架势,当时就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萧夕和音落也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又知道音莲并无大碍,音落才嘟囔了一声:“笨手笨脚的。”倒是没有过多的嘲讽。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了。 房间是暂时不能住了,萧夕让店家再开一间房间,店家正要去的时候,露出为难的:“不好意思,夫人,下等房已经全部放出去了。就剩下两间中等房,一间上等房了。” 萧夕还未开口,音莲飞快的插嘴:“那就一间上等房吧!”店家并没有给她拿钥匙,小心睨了一眼萧夕的脸色。 已经是夜里了,萧夕是疲倦了,也懒得跟音莲扯来扯去,做更多的幺蛾子。道:“那就一间上房吧,谢谢掌柜。” 音莲提着自己的包裹去了上房,离她们的最上房还是有些距离的,所以音落即便是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就是音莲今日住不上,她也是会想方设法的住上的。 第二天一早。 白泽就听说凤城客栈走水了,几乎都没来得及细问,他直接就草草洗漱,赶往了客栈。 听了店家的说话,他才松下了一口气,好在,不是萧夕出了事。 正想要在客栈坐坐,等萧夕起床,就听见楼梯上方传来一道充满着无尽眷恋和委屈的声音:“少爷~” 白泽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面上带着一丝的厌烦。 音莲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还步步生莲的朝他走来,一副柔弱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少爷,您是来特意看奴婢的吗?”白泽的不理睬,一点也不影响音莲的发挥,她贴着坐在白泽的身边,再开口,眼圈就陡然红了一圈:“多谢少爷挂念。音莲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在意少爷罢了,少爷您知道吗,昨晚走水的时候,奴婢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少爷您呢……” 白泽烦不胜烦,但这也是从白府里特意来的丫鬟,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漠,薄唇吐出几个字:“没事就好。” 音莲僵了一下,再接再厉,“少爷,奴婢真的好害怕,都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少爷,你带奴婢去营帐里吧,让奴婢好好的伺候你,也省得这大热天的,天天朝着客栈里赶了。” 白泽的俊美皱了皱。“不用,你好好在这里照顾着少奶奶吧。”也知道她选了去住上房,不过没有多放在心上,觉得靠着近,也更能照拂一二了。他不是不知道音莲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只不过是不愿回应罢了。音莲噎了一下,不用说话,就显出满满的不乐意。 她根本就不是为了萧夕来的,她想伺候的人只有少爷,音莲还是没肯接受现实,在她的记忆里,少爷和萧夕的感情绝对是算不上好的,可他们之间怎么就会发展到了如今这样呢? 音莲有些想不明萧,不过也不用她想明萧。 萧夕醒了,装扮一新从楼上下来,看见了白泽,惊讶了一下:“夫君怎么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白泽见到她,表现就和对音莲的完全不一样。道:“没什么,听说昨夜走水,有些放心不下,便来查问一番情况。” 闻言,萧夕抿抿嘴角,对他的关心很是受用,“夫君放心,妾身一点事都没有。对了,我跟这里的大厨学了小菜的做法,今天做来给你搭配着粥吃,好不好?” 白泽也是吃过小菜的,还很喜欢那个味道,不过来这里吃只是偶尔,都是在军营里吃大锅饭的。 “辛苦你了。”白泽忽然道了一句。他还是鲜少说这种温柔的话,一时,萧夕和音落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618章 入乡随俗 厨房里,因为要开火,比较热,萧夕只让他在客栈大堂里等,音落坐在炉灶边生火,吭哧了半天,还是道出来:“少奶奶,我觉得少爷变了好多。” 不等萧夕回复,她自己傻笑起来,自言自语:“不过这个是好事呢,反正那位萧二小姐也回不来了,少爷迟早会把她忘记的,现在,不就已经把心思放在了少奶奶您的身上吗?少奶奶,奴婢觉得,咱们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萧夕心酸难言,一个不小心,还把手里的菜掉在了地上,音落连忙捡起来,“少奶奶,奴婢来弄吧,您在旁边提醒就成了。” 素粥,算是最简单的一道了,不过老吃素粥也不行,萧夕今日还和店家要了几个包子,打算做成生煎来吃。 对于音落的话,萧夕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些的束手无策罢了。 和白泽待在一起的时光是美好的,但是,也似乎是短暂的。萧夕不怕自己被揭露身份,怕的是,自己真的会被慢慢的当成另外一个人。 入乡随俗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 虽然凤都天气炎热,靠着城墙就更是像是进了蒸笼,但穿着他们这里的衣服,身上竟然是十分的凉爽,即便出了汗,也是不沾身的,十分的舒服。光是鱼皮就能如此舒服,更别提如果穿真正的丝绸了。 音莲这才知道,当初是多么的践踏了音落和萧夕的好意,瞧着音落身上灰扑扑的布料,还不如之前送自己的好呢。 音莲已经穿上了自己包裹里最轻便的衣裳了,但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这时候,就开始怀念在佥城里的生活了,又想到了那一到夏季就不会断了的冰盆。 反正到了最后,音莲还是舔着脸从萧夕的那里又要了两件,拿了,还眼馋的盯着她那些式样好看的。 “去!”音落驱赶她,瞪着眼睛,凶巴巴的,“少奶奶能赏赐你就不错了,你还敢挑三拣四!” 音落把自己当成丫鬟,音莲可没有。因为她曾做过少爷的女人,所以一直到现在,心底里其实对萧夕都是有些不屑的,她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其实萧夕主仆两个心里很是通透。 音莲嘟嘟囔囔的走了,好歹也是换上了凤都的衣裳,整个人都舒坦起来,也精神得多了。 萧夕的手不如她的巧,音莲都做好了一对鞋垫了,萧夕的一只还歪歪扭扭的,纠结着要不要拆了重新弄。 弄鞋垫可不像是刺绣,需要费上一番手上的力气,连针都比绣花针粗上许多,就连老手都时常会被弄伤,更别提是萧夕了。 于是,当音莲特意跑去送她自己做的两双鞋垫的时候,萧夕看着手里一双针脚稀疏,歪斜扭八的鞋垫,暗暗的发愁。这样的东西,卖都卖不出去,怎么能送的出手呢。 音落在旁看着总想要笑,可是又得忍住,道:“少奶奶,您别难受,这些本来就不是你们干的活计,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很好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一番心意不是? 就算不能穿,放着,也是能体会到的呀。 不过这番话,音落没敢说出口,也不知道该拿这双鞋垫怎么办了。接着,音莲就美滋滋的回来了,白泽收下了她做的鞋垫。 音落瞪眼,心里头不服又怀疑,“少奶奶,您别多想,少爷肯定又是以为是您做的呢。这个坏音莲,老是冒充少奶奶您的名头。” 萧夕心里的失望这才减缓一些,盯着手里的鞋垫,忽然就把它藏到了床底下去,再也不拿出来了。 白泽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萧夕有些不对的情绪,尽管她掩藏着,也让他给敏锐的发觉了。 “是我考虑不周。”白泽说,“我不该让你做那种粗活。” 说起来,他也就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后来,才想起,萧夕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是做这种活计的普通妇人呢? 萧夕还是在意他收了音莲的鞋垫的事情,只是憋闷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白泽更像是望透了她的内心,继续道:“以后这种活,交给下人们干就行了。你跟着我过来已经很委屈了,不要让自己过得更难受。” 萧夕沉默了半晌,终究是轻轻的抿了唇角,笑起来,温顺得很是乖巧:“夫君,妾身知道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夫妻,也不用事事都学着普通的夫妻那般来。 音莲原本还得意呢,见到萧夕压根没受影响,还郁卒了一番。故意在萧夕的面前晃荡:“少奶奶,不知道您的鞋垫做好了没有?需要奴婢帮忙吗?少爷可是对奴婢的手艺赞不绝口呢。想到少爷以后日日的穿着奴婢亲手做的鞋子,奴婢就感到荣幸极了呢!” 这番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是挑衅的,她还靠在门口,一副极为妩媚,故作姿态的样子。 音落好气又好笑,差点没把手里的话本子给扔出去,然而正在桌前写字的萧夕,却是很平和的吩咐音落:“去把我那双鞋垫给拿出来。” 音莲看到鞋垫就噗嗤的一声笑,可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着萧夕道:“既然你的手艺那么好,就麻烦你替我改了。夫君说了,这些粗活还是要交给下人来做,我就不多插手了。” 音莲的面庞扭曲,冲动之下,直接跟萧夕对峙:“少奶奶是故意忘记的吗?难道您不知道,我是少爷的通房丫鬟吗?我的身份,可是跟您身边的音落不一样的!”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通房丫鬟虽然现在只是丫鬟,但只要是怀上了孩子,是一定会被抬作姨娘的。 萧夕手里的毛笔都微微的一顿,这些话,她完全反驳不了。但,她微微的笑了:“可少爷安顿你的原因,就是为了伺候我,不是吗?”这也是不可反驳的一点。 音莲还要说话,萧夕出声让音落把她赶了出去:“让我静静吧。”音落直接就把音莲给推了出去,这回,严严实实的锁上了门。气呼呼的,“少奶奶,这个音落实在是太嚣张了!” 第619章 恍然大悟 萧夕一点也不多在乎,毕竟她也不是傻的,分得清在白泽的心目中,谁才不是个玩意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吹吹纸上的墨迹,交给了音落:“你就按照这上面的去买吧。” 音落看着,有些疑惑:“甘草?乌梅、陈皮……?少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几味药材在里面呢,音落还误以为是她的身体不舒服了呢。 萧夕笑了,告诉她:“你尽管去买吧,我是要来做酸梅汤的。” 酸梅汤? 音落是听说过的,此刻听说少奶奶要做,馋虫都要被勾起来了。忙揣着纸出门去了。 酸梅汤的原料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不代表能够做好。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喝不到了,到了最热的时候,舀一勺井水,破一颗西瓜,都算是好的了。 哪里像在白府里的日子,有冰盆,还有新鲜的冰过的水果,甚至于凉茶凉糕之类的。 凤都虽然是做不到那么豪华的了,但是一些简单又便宜的,萧夕还是能够做给白泽的。 音落背着一个大包裹回来的,热的喝了一大杯茶水,这才问她:“少奶奶,您要的分量也太多了,会不会放坏啊?” “不多。”萧夕说,“又不是我们两个人喝呢。” 音落有些心疼她的:“少奶奶,你也不用老是给客栈那些人做,我们是客人,又不是小二。您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呢。” 这倒是音落误会了,萧夕说:“谁说我是要给客栈里送的呢?老是让夫君吃独食,也不太好吧?”她笑着,显得有几分的俏皮,和平日里端出来的沉稳大不一样。 音落这才恍然大悟的,“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弄吧?” 酸梅汤不是那么好熬的,火候还有时间都需要掌握,开始熬,到第二天才能入了味,才放凉了,或者吊进井里凉一凉,喝起来别提有多舒坦了。 两个人熬了一大锅,还借用了店里的大木桶来装,准备到军营里去。店家很是客气的,还让伙计帮她们一起送,说车子重,两个女人家去推太费力了。 “谢谢店家。”萧夕道谢,她也是个注重你来我往的人,说:“厨房里还有大半锅的酸梅汤,是留给你们的,你们可以试着给客人喝一喝,味道总比店里的麦茶要好喝多了,要是卖得好,我稍后再把方子写给你们家的厨子。” 店家其实早就尝过一些,觉得很是不错,不过也要看众人的口味,听到萧夕这么说,眼睛一亮,这可是商机啊,也连忙点头:“好,那就谢谢夫人了。” 客栈离军营是不远,走过去,也就以前不到巷尾的路程。有了伙计帮忙推,音落就帮萧夕打着伞,自己倒是在外面晒着,还忍不住的抱怨:“少奶奶,这儿的太阳也太烈了,估计等几年后回到佥城,奴婢都要成了小黑炭了。” 这话,逗得萧夕掩嘴笑了笑,将音落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那你也在伞下不就得了吗,傻丫头。”音落还不肯呢,自己进来,少夫人就不能被遮住了。 这样说这话,很快到了城门那里。 “什么人。”守门的士兵板着一张脸。再看到后面的人,才舒缓了,恭敬的:“将军夫人。”不让那伙计进去,自己推上了车,带着萧夕和音落进去了。 “不是不让你来吗?”白泽走过来,压低了声音,不太愉悦。见有士兵看过来,还阴沉往那边一瞥。 萧夕本来就生的好看,如同弱柳扶风一般惹人怜爱,再加上是将军夫人的身份,就更会让觉得好奇了。 萧夕这才好似注意到他的情绪,觉得好气又好笑,也跟着道明来意:“妾身看天气炎热了,便做了些酸梅汤送过来,夫君你和将士们一起用吧。” 原来那两个大桶,都是酸梅汤啊。白泽先自己喝了一碗,果然浑身都舒服了一些,“我收下了,等喝完了让人送到店里去,你快点回去吧,这里热。” 扎营的地方是一块空地,没有什么遮挡的建筑,平时在帐子里还好,出来,就热的满头冒汗。 萧夕也不为难自己,送到了就行了,颔首,“知道了,妾身这就回去了。” 萧夕还不知道,因为送了酸梅汤,她在众人眼里的印象更是好了起来,长得如花似玉,却又这么体贴夫君以及他的下属,简直就是一个贤良淑德,温柔小意啊! 白泽听着这些士兵的吹捧,眼底带着一丝丝的得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板着一张脸,大口大口的喝着汤,心里十分的惬意。 但生活,不可能一直这样平淡下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躁动的缘故,一伙贼人假扮良民闯进了凤都,随意找着对象下手,正巧看到了凤城客栈,观察了两日,觉得一定可以大赚一笔,一晚,就潜入了客栈。 小二正在大堂的桌子上打着瞌睡。没有注意间,几道黑影就蹿了进来,还知道找住在楼上的客人下手,知道住在底下的,都是些没钱的穷鬼。 于是,第一个被下手的,就是住在最上房里的萧夕和音落。 萧夕的睡眠一向浅,很快就发现了不一般的动静,悄悄的唤醒音落:“音落,你醒醒。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音落虽是睡得迷迷糊糊,但听到萧夕的声音,立即睁开了眼,“怎么了、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不对劲的?” 话音未落,两人的房门就被硬闯开,音落还没来得及叫,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男声:“别吵,不然一刀要了你的小命!” 房间里被点起了一根蜡烛。 萧夕被人绑住了手脚,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心里慌张得不行,但还是强制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们想要什么?”萧夕给了音落一个安抚的眼光,又尽量用沉静的语气询问。 歹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配合的人,当即,也不多‘难为’,道:“不要别的,只为财,不害命!” 第620章 急不可耐 萧夕就松了一口气,只要是为财,那就好办得多,“我的箱子里还有三百两的银票。那边的柜子底下,有一盒金叶子。” 这些,都是白泽塞给她的,虽然不太用的上,但还是硬让她收下了。 “哈哈哈,哥几个果然没来错,住在上房的,都是有钱人!”几个人粗犷的笑出来,把所有的财物都搜刮了个干净,连她梳妆台上的珠宝都没有剩下。但萧夕心里没有丝毫的可惜,这些没有了都还可以再赚,只希望能够躲过这一场劫难。 这些人准备走了,嘴里还在说着:“走,这边的上房还没有搜刮呢,我都打听好了,就是一个女子在那边住着,也像这样的容易!真不知道还能拿到什么好东西呢!” 上房其他的人都不是常住的,现在,就只剩下了音莲住着。 萧夕再不喜欢音莲,也从来不是落井下石的阴狠之人,忙开口道:“那间上房里住的人是我的丫鬟,她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各位英雄还是不要去萧找一趟了。” 一句‘英雄’,取悦了五位大汉,一位更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了一些的变化。 “是吗?”歹徒都不是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的,有两个留了下来,其余的三个就奔向了那间上房。 萧夕已经努力过了,不过想着音莲确实没有什么银两在身上,也就微微的松了口气。 然而,事情开始往比较糟糕的地方发展。 萧夕不一样的状态,让其中一位的歹徒十分的感兴趣,看着她秀美的脸庞,更是升腾了一丝欲望。 旁边的人看出他的企图,没好气的:“锤子,你脑袋里整天就装了这些事了?真是一刻都没得消停。” 锤子嘻嘻哈哈的:“大哥,你也知道我……哎嘿嘿。”搓着手,猥琐的样子毕露,一面咧着嘴,一面慢慢的朝着萧夕接近。 音落发觉到了不对,挣扎的就朝着萧夕这边滚了过来,挡住她,目露凶光,龇牙咧嘴:“你敢!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要是拿了银子得了好处就快些走开,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夫人,这是白泽白*军的夫人!” 将军夫人的名头还是很能震慑的。然而,能更多引起的,还是更深沉的欲望。乖乖,要是能品上一口将军夫人的香泽,那就是死也是值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都说了我没有银子了!你们要银子就去找我的主子去要!” 音莲被从房间里抓了出来,挣扎,和房间里的两个人对视,面色都是很惊惶不定的。 拉住她的人松开了手,骂了一句:“果然就是个下贱丫鬟,屁都没有。” 音落赶紧对她喊:“快去兵营里找少爷!”音莲愣着,音落急的又大声:“别愣着啊,去啊!快去啊!”音莲才像是回过神,连忙转身就逃走了,只是并未往兵营的方向逃去。 她的心里阴测测的想着,要是少奶奶真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歹徒又不知道她没有去兵营,当即,都慌了手脚,锤子急不可耐,心不甘情不愿的:“妈的,那老子就加紧一点。”还是非要把这口美味给吃下去了。 可是手才碰到萧夕的衣襟,整个人就已经翻了出去,撞到了桌子,再撞到墙壁,像是一只扭曲的蠕虫一样在地上蜷缩起来。 萧夕已经害怕的紧紧的咬住唇,被碰到衣襟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咬住了舌头。她自以为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真的碰到这种绝望的情况,她真的宁愿去死。 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下巴,一道让人安心的声音响起:“松开。” 萧夕回过神来,看到了满面阴沉的白泽,也因为他的力道牙齿松开了舌头,缓过了劲来,眼圈因为后怕红了半圈。 这样的萧夕,让白泽整个人都像是发疯了一样,毫不畏惧屋子里的五位大汉,受了点小伤,把几个人都打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时,店家和店里的小二才冒出头来,拍着胸膛舒气:“幸好幸好,要是将军不出现,情况真的要遭了。” 小二就是刚才去兵营报消息的,一路疾跑,连鞋子都丢了半只。 最万幸的,是谁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后来,白泽还把那五位匪徒抓了见了官,回来,就握住了萧夕的手,道:“你还是跟我去住兵营吧。我让人再搭一个更舒服的营帐。” 原先觉得在客栈里让她住的舒服些,但现在,如果他稍微来的晚一些,发生的事情绝对会让他一辈子痛苦的。 不知道曾几何时,白泽对萧夕已经十分的在乎。 萧夕倒是没他那么噤若寒蝉,而是宽慰:“这些事也只是偶然发生的,店家也不想的。我想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罢。”后来才知道,原来音莲根本就没有去报信,由此,平时还会给她眼神,现在,连一眼都欠奉了。 如此狼心狗肺,刻薄小心眼的人,真是一点都不该相交的。更不应该抱有任何的希望。 白泽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当初有多么坚持,现在就有多么的执拗:“马上我就叫人帮你来搬东西,今天,就搬到军营里去住吧。” 萧夕其实也没有那么的排斥,更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即使并不想挪动,但为了让某人安心,也只好微微答应了下来,“那好吧。如果夫君能觉得安心一点的话。” 当搬了过去的时候,不光是白泽觉得安心,靠着他,萧夕都觉得踏实了许多。虽然不比客栈里的精致舒适,但也是不错的了。 进营帐的时候,引她进来的小兵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吭哧的:“将军夫人,我们已经按最好的布置了,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就跟我们说……” 明明是营帐,但里面特意搭了一张大床,还用帘子遮掩起来,书桌书柜,还有梳妆台更是一应俱全,除了地上是用木板铺起来的,隔离土地,其余的,真是一点都不比客栈的房间差。 萧夕很是满意,对他也客客气气的很是和善:“谢谢你们了,我很满意。” 第621章 救命稻草 小兵松了一口气,也没跟她接触过,现在知道将军夫人是这么的和气,也就放松了一些来,笑眯眯的。 “将军还让人去镇里买了一只浴桶呢,到时候每日夫人都可以清洗,我们把水放在营帐外面,夫人您让您的丫鬟拎进去就行了。” 萧夕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下,还真是和客栈没有什么差别了。唯一有差别的,也就是自己的周围等于建立起了一个保护网,别说担心什么匪徒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音落对于一切都是很适应的,一面整理她们的包裹,一面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 到哪儿,音落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因为白泽也叫人准备了她的小床,衣柜,过得比小主子还要舒服,要不是白泽说了,还有人把她当成了什么夫人的姐妹呢。 萧夕她们来的匆忙,似乎忘记了什么,萧夕是刻意忘记的,音落却才是刚想起来:“少奶奶,我们就把音莲丢在客栈了?真是美得她。” 萧夕还没答话,音落又自顾自的:“不过留她在那也好,省得在眼前晃悠得烦人!” 这话说得倒是真不假。 而音莲,倒不是个贪图享乐的蠢货。 昨晚,她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回来,就听说少爷赶来救了人,她的心里还有些失望,也没出现表现什么关心,直接回房睡了,谁料,一觉起来,就发现客栈里的两人不翼而飞了。 “喂,我问你,住在这边最上方的人去哪了?” 她的态度可谓是十分的差了,不过店家也不跟她计较,不冷不热的告诉她:“昨晚夫人就跟着将军搬去兵营了。” “什么?”音莲十分的不痛快,“她们怎么不叫我?” 店家嗤嗤的冷笑,“昨晚让姑娘去兵营叫人,姑娘不也是没有动静吗?” 这样不忠心的奴婢,就是店家自己,要是走都不想带走的,这哪里是个奴婢啊,分明就是个祖宗。 音莲再一次感觉到别人对自己身份的‘嘲笑’,当即就尖着嗓子叫嚷道:“好叫你知道!我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奴婢,而是少爷的通房!” 店家讶异的看她一眼。面上的怀疑都不用遮掩了。不过并未说出什么,只在心里暗暗的道:还什么通房?穿的都没有夫人身边那个丫鬟的好,恐怕,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罢!怪道昨天跑出去不回来,要不是自己和小二听到了,事情还不知道怎么糟了呢! 音莲气得不行,但是也没空和店家撕扯,回房就收拾了自己的包裹,直接冲着兵营去了。 城门前守门的人又跟她不熟悉的,见她态度还那么的尖酸,更是不愿意搭理她,赶人:“去去去,哪里来的野丫头,去别的地方找你的主子去。” 音莲被推得踉跄几步,恨恨的,“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我的主子就是白泽*军,你们不让我进去,小心将军日后怪罪你们,那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了。” 那些守门的更是一脸的无谓,还带着些讥讽的:“你可听好了,咱们将军身边从来都没有什么女人伺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凤都对将军有心思的女人多得是,不过将军已经有了夫人了,像你这样的货色,还是别肖想了。” 就连夫人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呢,还来叫嚣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将军的夫人呢。 兵营的士兵基本都受了酸梅汤的好处,对将军夫人都拥护着呢。 音莲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硬要往里闯,一边闯还一边叫嚷:“少爷,少爷,音莲来了,少爷!” 守门的一看这样,直接不客气,音莲摔倒在了地上,身上都蹭的很脏了,包裹也掉了下来。脖子上,更是被抵了一把红缨枪:“再来胡闹,就别怪我们翻脸了!” 音莲再怎么厉害,也是怕死的,当即就老实了许多。 恰巧白泽这时要出来,音莲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就扑了过去,哭得梨花带雨的:“少爷,少爷,你们走怎么也不带上音莲,音莲不要一个人留在客栈,音莲还要伺候少爷的。” 白泽皱眉,却没有粗暴的一脚把她踢开,只是冷冷的命令:“放手。”音莲乖巧的放手,用得意的目光看那些守门的。 那些守门的才知道,原来这位真的和将军认识,一时就有些心虚了,很怕将军责怪,脑袋上都留下豆大的汗了,“将、将军……” 白泽丝毫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只是随口道:“这是从佥城跟来的丫鬟,以后见到她就放行吧。” 音莲心里一沉:“少爷,音莲也想住在营帐里。”知道怎么对他讨好都是没用的,咬咬唇,又道:“少奶奶住在这里,只有音落一个人照顾,有些方面肯定是不方便的,音莲要是来了,少奶奶也能更舒服一些。” 这话倒是真的。 因为这里都是男子。被白泽要求都不能进入营帐,有什么都会放在门口,饭菜什么的都还好,有时候提水,就会让音落累的不行,萧夕还想要帮忙,但都被音落赶忙的拒绝了,要是多一个人,真的会方便一些。 “好吧。”白泽道,正要离开,直接吩咐一个守门的,“你去把她带到夫人的营帐那里。” …… “少奶奶。” 萧夕才刚起,坐在梳妆台前面,守门的把音莲送到外面就离开了,音莲整理了一下仪容,露出了笑来,掀开帐子,软着音调开口唤她。 这一唤,差点没让音落手里的梳子掉下来,皱眉,“你怎么跟过来了?”住在客栈不是挺好的。 音落低估了音莲的野心了。 音莲笑了笑,说:“你这叫什么话,咱们是一起来的凤都,我又不是来玩的。” 音落翻了个萧眼,不理睬她了。 音莲不闲着,主动的走上前,抢走音落手里的木梳,“让我来给少奶奶梳头吧,你不是还要准备早膳的吗?” 萧夕和音落都吃不惯这里的口味,也喜欢自己做,倒是被音莲给摸清楚了。这里也有厨房的,不过因为她们是女流之辈,白泽还是让手下的兵另外建了一个。 第622章 软化 音落没好气的看着音莲,萧夕道:“你去吧,音落,没事的。”虽然不喜音莲,但是也没把她当成什么大虫,没什么好怕的。 音落只好答应了一声,也不想让萧夕饿着,掀开营帐就到旁边的一个帐子里了,反正也挨得近,不怕音莲瞎动什么手脚的。 音莲的手真的是很巧,以前的发髻,也都是她亲手梳的,只是到了后来…… 萧夕目光幽深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陷入了回忆当中,忽然一道拉扯的疼痛从头皮上传来,让她回过神来,还忍不住的痛呼了一声。 “哎呀!”音莲故作不安的叫了起来,“少奶奶,真是对不起呀,奴婢笨手笨脚的。“ 萧夕从镜子里看到她模糊的,嘴角挂着笑的样子,也嘲讽的勾了勾唇,道:“没关系。” 音莲见没激怒她,撇了撇唇,又故意拉扯她柔顺的头发,“少奶奶,您的头发还挺粗糙的,这都打结了,奴婢帮您梳开。” 头发本来就是容易扯痛,再加上她故意这么做,萧夕眉头都扭曲了起来,一手拂开她:“够了,不用你梳了。” 也不知道音莲是哪根筋坏了,只是被轻轻的拂开,却一下子以一种很柔弱的姿态倒下,眼里也噙了泪水。仿佛被萧夕欺负了。 萧夕本来就因为头皮发疼皱眉,看着她这幅做作的样子就更是烦躁,正要开口质问的时候,发现白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步的走了过来。 萧夕心里的疑惑解开,这个音莲,原来是察觉到白泽回来了,故意在给他上眼药呢。思及此,她的神情显得更不好看,也盯着白泽,想要看看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白泽看到这一幕,就想到了很多,“发生什么了?” 音莲就等他问了,从地上起来,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对着白泽道:“对不起少爷,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手笨了,给少奶奶梳头的时候,没有注意,扯痛了少奶奶了,少奶奶怪罪奴婢也是应该的。” 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别提多委屈可怜了。 萧夕平萧被这么泼了一盆脏水,直接就要戳破她的谎言,谁料白泽却来到了她的背后,眼里显出一份疼惜的,“现在还痛不痛?” 音莲可怜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还有一滴泪水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少爷……” 白泽看到萧夕摇头后,才转过来对着她:“连梳个头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音落人呢?” 萧夕说:“音落去做早膳了,你别怪音落。” 白泽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对于她的疏忽有些不喜,更是直接的命令道:“音莲,你以后就负责给夫人搬运洗澡水,洗衣裳吧,这些小活都交给音落来。” 音莲愣住了,没想到少爷会让自己做这些粗活,她是怎么也不肯的,想来在白府,自从被少爷宠幸后,她就再没有做过什么粗活了,要是远远的跑来凤都是为了做这些粗活,她一开始就不会来了。 “少爷,您真的把我当成了奴婢吗?音莲,音莲可是少爷的人啊。”音莲颤抖的说着,语调更是带着一种哽咽的哭腔。就是再钢铁心肠的人,也该被她软化了。 然而白泽就只是皱眉:“够了。现在就出去,让音落进来!”说罢,还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萧夕的脸色。 萧夕心底有一丝的失落,但装作了平静。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能够和白泽在一起,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她不想再计较那么多。 白泽见她神态平静,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出去一趟,是又去了药店,买了一趟酸梅汤的料子回来,想让萧夕再做一次,大家都喜欢的很。 音落一边给萧夕梳着头,听着,还自告奋勇的:“让奴婢来吧,厨房里热得很,反正上次奴婢看少夫人做了一次,也就会做了!” 萧夕点点头:“也行。”看了一眼营帐的门口,有微风吹来,一股热气就拂到了身上。忽然想到什么,对白泽道:“夫君,凤都这里,可有绿豆?” 白泽想了一下:“这里不种绿豆,但是到镇上,还是有得卖的。你要多少?”略一思考,就知道她是想要做绿豆汤了。 佥城里,一到了暑天,府里也都会做绿豆汤的,消暑镇凉,是贵人们都喜欢用的一道汤了。 萧夕报出了自己用的数量,又叮嘱要带一些冰糖,又是准备带着兵营里的大家一起喝,“在凤都驻守也都不容易,凤都这么热,喝这些,大家也能都舒服些。” 白泽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捏了捏她的手,“随你,只是不要把自己累到。” 萧夕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不是热的,只是接触,还是会有些心跳如雷。点了点头,“夫君放心吧,我还有音落和音莲呢。” 虽然酸梅汤是音落给熬的,但大家还是都大呼感谢将军夫人。 音落听着就忍不住笑,对萧夕开着玩笑:“少奶奶,你看他们,恐怕以后都能跟着你打仗去呢。”就连白泽在他们那边都没有这位少夫人要好了,一个个把对他们好的少夫人捧得高高的。 萧夕嗔怪的看她一眼,却也是忍不住的笑了,然后又问她:“绿豆泡起来了吗?” “泡起来了,”音落回答,“是不是到晚上就可以开始熬了呢?” 萧夕点点头,“从晚上一直熬到明天早上,凉下来,又烂又甜,是最好吃的。” 音落都忍不住露出了垂涎的表情,被萧夕笑骂了一句:馋丫头。 音落笑嘻嘻的,忽然就有了些感想:“少奶奶,奴婢觉得自己跟着少奶奶真是太幸福了。有吃有喝,少奶奶自己吃的,还会跟奴婢分。奴婢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少奶奶了。” 这话很是宽慰人心,但萧夕还是回归现实,“这可不行,难不成你还一辈子不嫁了?” “那音落就一辈子不嫁了!”音落摆出一个颇为认真的神情。 “傻丫头。”萧夕忍俊不禁。 主仆两有说有笑的。殊不知,某个人影,悄悄的路过她们的营帐,钻进了旁边充作小厨房的小营帐里面。 第623章 福星 第二天中午,大家吃了午膳,人手一碗绿豆汤,可谓是爽快极了。一个个都道夫人真是他们的福星,大口大口的喝着。 看他们喝得畅快,萧夕和音落也就没有多喝,两人喝了小半碗,都留给了她们。 音莲站在旁边,却是动都不动一下,根本不像她平时的性子,不过,音落也懒得管,她不喝才好呢,整天就知道骗吃骗喝的。 本来还好好的。 忽然,就有人开始叫肚子痛。接着,就开始大跑茅房。 “可能是喝得太多了吧。”音落有些担忧的看着,可是没一会儿,自己的脸色又是一变。 萧夕察觉出了不对,她和音落喝得都少,就只是肚子痛了一下,去了一趟茅房也就舒服了,可那些喝得多的,就开始痛苦不堪的了。 白泽并没有喝,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由此,肯定是绿豆汤出了问题。 “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啊。”萧夕想不明萧,“这绿豆也都煮熟了,不会有问题,冰糖也是我亲手放下去的。怎么就会引起腹泻呢?” 白泽赶紧去买了止泻药,让音落去煮了,一些人喝了就好转了许多,而有些本来身上就有伤,还没有恢复好的,就遭了秧了。整个人都虚脱了,灌了药也没用,连吃饭都没胃口了。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怪罪到萧夕的头上,毕竟将军夫人这么的好,自己还喝了,怎么会是她做的手脚呢? 萧夕听到了这话,神情复杂,又忽然的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一旁的音莲,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绿豆汤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就只有人往里面下药了。 没等她多查验,就有人通报,城门有人找她。 萧夕去了,发现是凤城客栈的店家,不禁有些疑惑,“掌柜的,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店家是犹豫了才来的,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告知她一声,毕竟觉得那音莲姑娘不像是个好人…… 他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前些天,我看见了音莲姑娘去一家药铺买了药,我留了个心眼,去问了问,就问出她是买了泻药……” 萧夕算是彻底的明萧了,也对店家郑重的道谢。也亏得音莲老是做出坏事,才让店家也对她防备一二,不然,萧夕还不能这么快的‘破案’。 她回去,还没来得及向白泽说明,就听见那边再说,一位比较羸弱的人,需要好好的安置,白泽一点都没有犹豫,就把自己的营帐给让了出来。 大家看着将军,心里都很是感动。这才是真心为了人的好将军,只是有些关切的:“那将军要睡在哪儿呢?” 白泽随意的:“我随便找处地方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但目光,却是别有意味的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萧夕。 萧夕体会到了他的意思,觉得好笑,又很正经的:“那就委屈将军和我暂且住在一个营帐里吧。” 不等白泽回答,其余人都纷纷的:“好好,这样好。”反正本来就是夫妻两个,睡在一个营帐也没有什么。原本分开来,也是因为白泽的营帐总有人进来议事,不甚方便,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白泽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点头同意。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音莲的事情,萧夕没有选择先声张,而是在只有白泽和音落两个人的时候,才把从店家口里的话告诉了他。 音落整个都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冲出去就灌音莲一大盆泻药才好。只是少奶奶少爷都没有发话,她才按捺住。 “此话当真?”白泽的面色沉了下来,十分的不悦。他最是讨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特别是,还折磨了他的将士们。得亏将士们明理,并不记恨萧夕,不然,萧夕还怎么在营帐里安然度日? 想到这儿,大家就都知道,音莲最初的目的了。她和将士们都无冤无仇的,做这些,就是为了给萧夕颜色看。 萧夕点点头,“妾身不敢胡乱撒谎。这些都是店家亲自跑来跟我说的。这绿豆汤都是我和音落亲自经手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想来,一定是音莲在其中作梗了。” 她不说,白泽也能想得明萧。片刻,就让音落把音莲给叫来。 音莲虽然不住在一个营帐里,但隔得也不远,音落轻易就冲过去把人扯了过来,直接让她跪在了地上。 音莲知道自己的事情是败露了,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也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直接扯开了嗓子哭嚎起来:“少奶奶,奴婢到底犯了什么事,您要再三这么磋磨奴婢?奴婢知道自己比不得音落讨喜,可奴婢……” 她哭得像模像样,楚楚可怜,如果营帐外面要是有人,指定会觉得这是当家恶毒主母欺压可怜小丫鬟的戏码。 然而,她再怎么嚎都是没有用处的。白泽冷冷的看着她的表演,等她有歇下来的意思了,才出声质问,直入主题:“绿豆汤里的泻药是你下的,对不对?” 音莲心里一慌,面上仓惶:“什么泻药?奴婢不知道啊。”一副无辜茫然的样子,要不是有了确切的消息,真恐怕会被她给蒙骗过去。 白泽当过兵,也审过讯,对此丝毫不为所动,“14日的辰时,你去了街上的仁心药铺,在掌柜的手里买了五钱的泻药,是也不是?” 音莲在他的神态下就显得有些紧张了,被仔细的说出自己的行踪,更是冷汗直冒,心虚不已。少爷是怎么会知道的?音莲为了躲避开人,特意选在早上辰时。怎么会被发现呢? 音莲惊疑不定,没有交代,但是白泽已经不需要再‘审问’了。 “你为何要做这种伤人的事情?是我的将士得罪了你,还是玉檀对你太过刻薄?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害人。” 音莲咬牙,选择了概不认罪:“少爷,冤枉啊,奴婢哪里会做这种事呢!”甚至还掷地有声的说:“奴婢的确是去买了泻药,但只是因为奴婢近日有些阳结。这才去药铺里买点药来治治。” 第624章 两条路 音落在一旁露出不屑又鄙夷的表情,为了辩解,竟然连这种理由都说得出口。 音莲的脸上也是臊热的,但总比因为做了这些事而被惩罚要好得多。她也是一时没有想得太多,怎么能对那些将士们动手呢?他们为国征战,保卫疆土,哪一个拿出来,都比她音莲的命要金贵。 白泽根本不信她的鬼话,冷笑,非得逼得她自行认罪:“你可知道,五钱的泻药可是会吃死人的。再严重的阳结,也用不上这么多的泻药。” 音莲一开始根本没考虑到会被发现,买的量,让几头大牛吃都够用了。 她的额头又开始冒虚汗,眼神转来转去,“这,这,奴婢只是买着屯着,少爷你也知道,这里去街上也不方便,奴婢也不想总是出门……” 白泽直接截断:“那你去把剩下的拿来给我看看。” 音莲慌了,跪着的腿脚都有些发软。她哪里拿得出来哪怕一捧呢? “呵,”白泽不再和她周旋,“怕是,全都下在那锅绿豆汤里了吧。” 音莲败了,心里没有什么愧疚难安,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那么不小心,竟然会被抓到了马脚? “少爷!奴婢错了。”音莲跪在地上一个响亮的磕头,“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了,少爷就原谅奴婢一次吧!求求你了,少爷,你就看音莲对您一片忠心的份上,少爷。” 音莲悲戚的哭泣着,但是却得不来在场三个人任何的怜悯。 他们又不是傻的,音莲真正想做的事情那么可怕,谁敢留这么一条毒蛇在身边?万一哪天不察,命丧黄泉也不一定。 这件事,虽然跟萧夕有关,但因为白泽在,她也不做什么主,目光复杂的看着白泽,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好的交代。 白泽的心情很焦躁,在音莲的哭泣中皱眉了半晌,才道出自己的决定:“这样吧,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是我差人把你安全送回凤都;第二条——” 音莲都没有听完,立刻眼泪鼻涕肆流,跪行到白泽的膝盖前,“不要,奴婢不要回去,奴婢来就是为了少爷的,没有少爷的地方,奴婢一点也不想呆。音莲真的知道错了,音莲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白泽的面庞还是冷硬,音莲心凉,真的不愿回去,转而抱住了萧夕的腿,一声比一声凄惨可怜:“少奶奶,求求你让音莲留下吧。音莲以后为您做牛做马,不会有一声怨言,音莲真的知道错了。” 萧夕已经吃过了几次的亏,就算本能的有点心软,也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只说:“这件事,由少爷来做主。 白泽揉揉眉心,接着把自己的条件往下说:“第二条,你可以继续留在凤都,只是……” 音莲迫不及待,喜不自胜:“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白泽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回温:“只是,你须要受我的三十马鞭。” 三十马鞭?这刑法,简直比白府的还要严苛。毕竟这是军营,而不管音莲的目标是谁,她伤害到的,都是大佥的将士。 光是凭这点,她就是死上一万次,也是不无辜的。 音莲僵硬了,萧夕和音落都以为她会退缩,然而,音莲铁了心的要留在这里膈应她们,一咬牙之后,仿佛深情眷恋的开口道: “好,如果少爷能让音莲留下,那挨上三十马鞭又算什么呢。” 这幅样子,足以折断许多男人的脊梁骨了。 然而,白泽冷冷的:“音落,去把我的鞭子拿来。” 音落清脆的哎了一声,从没跑得那么的欢快。 马鞭很快的来了,音莲还跪在地上,双眼含着泪水,看着白泽,这幅样子,是萧夕,可能都会下不去手。可音莲和萧夕都想错了,音莲太高估自己了,也太把别人想得容易掌控了。 白泽对她故作可怜的神态视而不见,毫不留情的挥起鞭子,在她的身上就是一下。 骑马的鞭子可比家法的棍子板子要厉害多了。全是用蛇皮做的,就是把人给打烂了,估计鞭子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一下,音莲的惨叫就传出了营帐去,痛的浑身都在发抖,眼见着白泽又要挥起一鞭,“第二鞭。” 音莲尖叫:“少爷,别打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念旧情吗?音莲是少爷的人啊,少爷怎么能这么对音莲呢?” 她的一切话都是无用的,白泽的第二鞭,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衣裳都被鞭子划破,音莲狼狈的想要躲到旁边去。 白泽暂且没有扬起第三鞭,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是因为这些,才愿意留你一命。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回凤都,还要把剩下的鞭子全挨了去。” 音莲是有错,但是似乎又错不该死。 音莲这才稍稍明萧了白泽的用意,痛的都想要满地打滚,知道少爷的不是开玩笑的,咬牙,终于道:“奴婢,奴婢选回凤都。” 白泽冷着脸把鞭子扔给音落,“把人带出去。” 音落对这样的‘处决’有些不太满意,但也听话的将音莲扯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萧夕的心头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酸酸涩涩,让她很有些不舒服,白泽脱了鞋袜上床榻休息,见她还坐在那,不由得问:“怎么了?” 萧夕不愿多理睬他。 白泽没有多想,还以为她今天是累了,又因为她是背对着的,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就自己说: “音莲做的事,我明日一早会告诉大家,也会让她向大家磕头道歉。为了这件事杀了她,显得我太残暴,毕竟,她也是千里迢迢从家里赶来的丫鬟。” “我也知道音莲在这总是想着给你添绊子,让她回去,以后你也过得舒坦一些。我之后再去市场里雇佣一个婆子去,日后一些粗活累活,就让那个婆子去作罢。这里比不得白府,委屈你了。” 听了这番话,萧夕心头的堵塞瞬间就消去了很多,连带着,连郁卒的心情都好转了。也有些累了,她自己梳顺了头发,合衣躺到了床榻的一边。 第625章 遭罪 因为白泽安排的缘故,她的床是整个军营里最大最舒服的了,躺下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白泽以为自己会和以前那样,躺下就能很快睡着,但感受旁边的软香温玉,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 不光他是这样,萧夕也是这样,闭着眼,安安静静的样子,但是心脏却在作怪,不停的打着鼓,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听着旁边男人匀称的呼吸,萧夕的心思都有些恍惚了。 这就像是她一开始想象中的生活。只是没想到,竟然要过这么久,才能感受到…… 她的心情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忍不住的,动弹一下,侧身躺过来,看着男人完美的侧脸发呆。 白泽随了邹氏的好面貌,明眸皓齿,唇红齿萧,明明该是那种俊秀小书生的样式,但却偏偏舞刀弄枪的。玩起大刀来,比握笔要轻松畅快多了。 白泽…… 这样的男子,就是她萧夕的丈夫。想到以往两人的种种,萧夕的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情绪百般的复杂。 白泽被她这样的打扰着,怎么也没有办法装睡,睁开眼,转过头去看她,“怎么了,睡不着?” 他的声音没有很大,低低的,带着些微的沙哑。 萧夕愣了一下,才也轻轻的,“嗯。”就是因为他躺在了旁边,才会睡不着的。 白泽也是这样,但他也并不说出,而是忽然的将萧夕搂进了怀里。 萧夕一时不知道反应,贴在男人的胸膛里,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莫名的安心了下来,僵硬的身体慢慢的变得放松。 感受到她的变化,白泽的嘴角忽然微微的勾起,重新闭上了眼。 虽然是挤在一张床上,但是两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音落早起了,端来水盆给萧夕洗脸,本来还要给少爷穿衣服的,但是却被他拒绝了,还看向了萧夕:“夫人要为我更衣吗?” 这些在白府都是有下人做的,但是到了兵营,就都是白泽自己亲力亲为的了,只是,谁叫现在萧夕跟了过来呢。 萧夕睨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起身,帮他把衣服穿好,两个人靠得很近,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音落看着,在旁边嘻嘻的笑,等白泽走了,才为萧夕梳洗。 萧夕看她高兴的那样子,忍不住的:“你这傻丫头,一直笑什么?嘴巴都要给你咧裂开了。” 音落笑得更大:“音落这是在为少奶奶觉得开心呢!”又说:“少奶奶,咱们待会快点用早膳,音莲要给大家下跪道歉呢。来接她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萧夕没有多大的兴趣,跟音莲这种人,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这种热闹你还喜欢去凑。”不过也不拦着音落。 等音莲强忍不情愿下跪的时候,大家才知道,都是将军身边的这个丫鬟做错了事,把一样纸包装着的东西放了进去,这才害得大家都遭了罪的。 幸好那时候周围一切都安全,否则要是有什么情况,怕是要全军覆没的。 这番说词,跟真实的情况不一样,萧夕也料到了,不然要是真的全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音莲怕是都不能活着回到佥城。 音落听出来,撇了嘴,也没有出声。反正都已经定下来了,只要音莲能滚得远远的,那也就不用多纠结什么了,反正连鞭子都已经挨过了。 白泽处理得真的很妥当。至少没有一个人露出不满,还有人觉得,就只是无心之失,没必要处罚得那么严重。 然而白泽也认识到了,音莲就是个祸害,还是个不小的祸害,已经下定了主意。 音莲原本听着那些人的话,还眼露亮光,但到最后还是全都熄灭了。 好歹,回去的马车,音莲还是能坐在里头的。 音落抱着自己的包裹上马车,没有人来送她,她还有些期望的望了半天的城门。 车夫催:“姑娘,你还走不走了?”被音莲瞪了一眼,“我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拿了银子好好做事就成了,信不信我不雇你的车了!” 这个车夫的脾气可不比之前的,因为她的态度,一路上都没让她好受,颠得她都快要吐出来。 终于少了一根眼中钉,主仆两人的心情都畅快了许多,没有一只毒蛇整天盘旋在脚边,想也知道会放松多少。 因为绿豆汤的事情,大家都有些后怕,光是看到估计都会有点腿软了。由此,萧夕就暂且没有做绿豆汤,只是想方设法的还想为兵营里的人做些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 然而兵营里的人本来就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常年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心思根本不会那么重,也根本没有怪罪过萧夕,反正罪魁祸首都已经被将军赶回去了。 这日,快到中午的时候,就有一个兵抱着一个大西瓜过来,很是殷切热情的:“将军夫人,这是我们分到的瓜,给您挑了一个最大的,您和音落姑娘一起吃。” 音落看到这么大的西瓜,就瞪大了眼。 要知道,西瓜可不是常见的东西,就是白府,音落也就是看老夫人吃过一些。 这水果金贵的很,也就是皇宫里的贵人才能享受了。后来音落看到外面堆了那么多的瓜,简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萧夕倒是从白泽那边得知了一些,告诉她:“音落,其实西瓜在凤都还是很常见的。并不稀奇。就像在佥城里咱们穿的布料,也很常见,反正,就是地域的问题。就好像你住在湖边,钓鱼就很方便,也能顿顿吃鱼。而我们住在城里的,就得到市场里去买才成。” 虽然这里的西瓜也不便宜,但是它数量多啊。白泽也不是缺钱的人。不像在佥城,可能有钱,也买不到多少。 音落听懂了,也高兴坏了,又是一句感叹:“少奶奶,凤都可真好!奴婢都不想离开凤都了!” 萧夕好笑的点点她:“好个馋丫头,不过是个西瓜,就能让你舍不得走了。” 其实就算是萧夕,也是不常吃到这些的。音落快速的把瓜给破了,自己捧着吃,让萧夕用签子扎着块吃。 第626章 不解风情 白泽去请的婆子也来了,就安顿在之前音莲住的地方,这下,连音落都过上了舒坦的日子,每天和萧夕在厨房忙忙,其余的都不用多管,也好心的带着婆子的膳食一块烧了。 赵婆子的脾气很是不错,之前家里是做豆腐坊子的,几个人很快关系就很是不错。过得是比白府里还要舒坦。 离绿豆汤的事情已经过了几日了,那羸弱的士兵也将养好了,可不敢占了将军的营帐,立马就要搬出来给白泽腾位子。 白泽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让那位士兵多将养几日。 那士兵连连推拒:“将军,我们这些粗人有什么好将养的,老早就没事了,将军您赶紧搬回来住吧。”他一直都卧床休息,哪里知道将军已经和自己的夫人去挤一个营帐了。显得很是‘不解风情’。 其他的将士也都是一头劲的劝说:“是啊,将军,不然您和少奶奶挤一个营帐,也不是很舒适啊。” 白泽不吱声。皱着眉,半晌之后,还是道:“再住三两日,大夫不是说了,要好好的静养吗?你回自己的营帐去,还能静养得了吗?” 营帐的数目还是有限的呢,像他们这些士兵,几乎都是七八个人一个营帐的。不比将军这样的人物。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说,毕竟这些都是常态,也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什么好嫌弃的。 那士兵深深的看着自家的将军,终究还是答应了,还抱拳:“多谢将军怜惜。” 白泽并未多露出表情,只吩咐了一句,掀开营帐走了出去。谁也没看见,他的嘴角飞快的勾起一抹笑来。 扎营的地方统共也就那么大,萧夕和音落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 音落还说呢,“其实少爷人真的不错呢,别看他瞧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心软着呢。”巴拉拉说了一大通。 萧夕认真的听着,才知道白泽做过的许多,自己还不知道的事情。白泽掀开帐子走进来,正好听见音落在这多嘴,呵斥:“乱嚼什么舌根。” 但语气里并无多恼火的样式。 音落吐了吐舌头,收拾收拾,退出了营帐,把空间留给这两位小夫妻。 萧夕终究还是让人买了布料,就是想亲手给他做衣裳,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衣裳式样都不怎样,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夫君,你站好,让我为你测量一下尺寸。” 白泽拦不住,觉得做衣裳也不会多累到哪儿去,最后就同意了。听萧夕说,也伸出双臂来,站得笔直,好让她测量得标准。 萧夕测了胳膊的长度,衣裳下摆的长度,到了测量腰围的时候,不得不将他整个人怀抱起来。 女子馨香的发髻就在鼻子下面,萧夕用的香一向都很简单,到了凤都,更是鲜少用了,但白泽就是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不显得庸俗不显得浅淡,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追逐,去嗅闻。 还没有测量好呢,萧夕就忽然被某人给抱住了。她吓了一跳,却又很快的平静下来,无奈的:“夫君,你快放开妾身。” 白泽不肯,还赖皮的要往她的肩膀上靠,把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夫君,我还要继续测量呢。”萧夕推了推他。以前从未发现他有这么的喜欢黏人,不过是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就是了,见男子一直不放,她也不由得将手搭上了他的肩头,闭上眼,享受着这个安心的怀抱。…… 白泽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凤都了。 至少在这里,他和萧夕是正正经经的夫妻,没有在佥城的那些闲言碎语。 当晚,两人再次同床共枕。比上次要自然的多,萧夕一早就滚入了他的怀抱,依靠着他。 一种满足的感觉在两人的心中荡漾。 “玉檀。”白泽忽然打破了沉默,唤她的名字,手也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有一种很不一般的情绪在微微的动容。 萧夕听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微微的心酸,但也柔声的答应:“夫君。” 白泽才想要开口,外面传来的号角声和鼓声,让暧昧的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泽飞快的坐起身,眉头紧皱,萧夕也跟着起来,不安的:“夫君,怎么了?” 白泽先是没有回答,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一面朝外走,一面语气严肃的开口:“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用去。边界哪里似乎有些情况,我带兵去看看。” 萧夕以为凤都之战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但此刻出现,也是很正常的,不然白泽他们也不会镇守在这儿了。 “是那些汶阜人吗?”萧夕担忧的,恨不得希望他不要去,然而,也只能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深入险境。 白泽嗯了一声。出去了,萧夕听见外面他对两人说话:“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势必要保护夫人的安全!” 两位士兵很服从命令:“是,将军!” 在他们高声回复后,一个人又被扔了进来,正是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的音落,白泽让她好好的陪着萧夕,不要让她害怕。 结果到了后来,却成了萧夕来安慰音落。 “好了,你别怕。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话是这么说,战争就在自己的眼前,萧夕的眉眼还是有一种化不去的担忧和愁烦。 音落也不想那么没出息的,她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死。家里还有爹娘,弟弟和妹妹。 想着,她就眼眶发酸,咬着唇,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萧夕何尝也不在害怕呢,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又好不容易和白泽找回失而复得的感情,不管两个人是不是棋盘上的棋子,只要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想到远在安庐城的四姨娘,萧夕也没办法在安慰音落了,无力的颓然下来,忽然,就朝地上跪去,虔诚恳切的向佛祖恳求起来。 “少奶奶。”音落吓了一跳,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您在这里跪着,会伤了膝盖的!” 萧夕充耳未闻。 音落没有办法,只好去翻箱子,她们从佥城带来的包裹都放在里面,她匆忙拿出几件现在没穿了的衣裳,想塞到萧夕的膝盖下。 第627章 煎熬 “少奶奶,您跪就跪吧,千万要垫着这些。就是少爷没事,看到您这样伤害自己,也是要生气的。” 这话,才让萧夕动弹了一下,让音落成功把衣裳垫到了她的膝盖下面,俨然比蒲团还要*舒服。 音落自己也是坐不住的,又忧愁的很,见萧夕专心的闭着眼,她也去跪在了她的旁边。 一个时辰很快的就过去了… 音落实在吃不消,起身,心疼萧夕,这样子的她,和在白府的简直一模一样:“少奶奶,您别跪了。少爷兴许很快就要回来了。看到您这样……” 这番话,对萧夕却不起作用了,不管音落怎么心疼的劝说,她都无动于衷的牢牢跪着。 音落没法。掀起帘子,看到两旁的士兵,“将军他们还没回来吗?” 那两位士兵比她还要昂首以盼,“还没呢。” 音落叹了口气,放下帐子,转身回去,要是少爷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少奶奶也一定就…… 她把在凤都的生活想的太好了,也忘记了白泽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就是对抗那些贪婪的,自私自利的汶阜国人。 不过,是暂时的安逸,迷了她的眼睛。 萧夕跪着,音落也没有心情坐在那儿,陪她跪着,还为她擦去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凤都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到了夜里,吹进营帐的风都是带着热气的。之前在客栈里还好,到了这边的空地,就不一样了。 忽然,门外的士兵有些躁动,也不敢掀开营帐,只是大声的知会她们:“将军平安归来了!” “将军平安归来了!”音落兴奋的重复一遍,赶紧站起身,又要把萧夕从地上扯起来。 萧夕的心就放下了,白泽一下马,就直接赶来了营帐,一眼就到了萧夕跪在地上的情形,用不上音落费力的拉扯,他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神色从一开始的焦急,变成了不悦。 “谁叫你跪在地上的?”白泽质问。 萧夕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用一种失而复得的,带着喜极而泣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于,连他盔甲上沾染到的鲜血也一点都不害怕。 这样的眼神看得白泽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将萧夕放在床上,还为她去揉膝盖,语气已然柔和了好几分:“我不会有事的,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还有下次?”萧夕都快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了,可也知道,战争是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的。这山山水水的,都是用士兵的血肉换来的。 白泽笑了,说:“没有下次了。”从胸甲里掏出一份血书来,告诉她这个绝妙的好消息:“汶阜人已经愿意归降了!” 萧夕甚至比京中的皇上皇后都要先知道这个消息,惊讶又惊喜,“这是真的吗?” 其实,这一切都是汶阜人自己在作死。 佥帝一直都不愿意引起战争,浪费人力物力,还会让人心惶惶。所以一直都和汶阜和平相处,一些可以容忍的条件也会满足。 汶阜先有野心在先,引起了战争。后被打退在后,又不甘心再次引战,这次,又被狠狠的压制,如若再不长点脑子求饶,以后的日子怕是不那么好过了。 好歹汶阜也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国家,它的在位者还没有那么的愚蠢。此刻,汶阜全国肯定要咬牙切齿的,早知今日,当初,退而求其次,娶了那个明霞公主也就是了。可惜,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 有人快马加鞭将归降书和消息带入了佥城,皇上看了之后,抚掌大笑,畅快的:“好,好,白*军果然是人中豪杰。不枉朕对他一番信任!做得好,做得好哇!” 皇上笑得畅快,底下,朝臣也纷纷的出声:“恭喜皇上,获得如此良将。我佥国有了殷将军和白将军,真是我佥国的福气。” “白*军虽是年轻,之前失手也是正常的。不过日后到了殷将军的年纪,肯定能更加孔武有力的。” 大家可还没忘记殷将军去救场的事情。然而他们都知道表面,却不明内里。 殷钊站在大臣之中,面色平静,也不随着他们一起奉承。其实白泽的能力一点也不差,如果不是皇上刻意的算计,哪里用得着他来救场呢。 朝中欢喜非常,佥城上下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更是举城欢庆。其中最为高兴的,就是老夫人和邹氏了。 “这汶阜都归降了,那阳儿岂不是不用再驻守凤都了?怎么一点回来的消息都没有呢?”老夫人有些焦急。 “母亲,这急也急不了的。或许还有些事务需要交接,等回来了,还要先去宫里复命。总之,我们知道阳儿还好好的,不久行了嘛,早晚是要见面的。”邹氏安抚着老夫人,老夫人的脾气才好转了一些。 …… 凤都。 音落收拾着包裹,对于能够回佥城可谓是十分的开心,让萧夕还忍不住说她:“你不是说最喜欢凤都了吗?怎么这会要回去了,却还这么急不可耐的?” 音落不好意思的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求饶似的:“少奶奶,奴婢不那也是一时口快嘛。”还说:“奴婢以为真要在这呆上两三年的,开心过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还不如开心一点呢,少奶奶您说呢?” 这话让萧夕怔了一下,片刻后才轻笑,“是,音落你说得对。”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了,但,生活还是自己的。何苦要纠结于一些根本无法扭转的事情呢。 白泽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来的时候,也不过是穿了一身的战甲。就是买了许多凤都本地才有的水果装上了马车。又把手里的事务都转给城门的管理者,这才准备要启程。 因为还要回宫面见皇上,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耽搁。看见萧夕看着窗外,白泽抿唇,道:“以后等有了空,我就带你出来散心。” 萧夕应了一声。马车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说着这话,就有种很温馨的气氛起来。 音落和车夫坐在外面,这次的马车比较大,外面都有顶棚,晒不到什么。而音落性子活络,还和车夫聊得欢快,一路上的时间也好打发。 第628章 胆大包天 很快,就来到了佥城。 发现是白将军的马车。大街上都热闹了起来。马车先去了白府。 老夫人她们得到消息,已经来到了门外,看到白泽就激动的拉住他的手。 和萧夕不一样,老夫人她们可是自从白泽去参战之后就没有见到人了。一时,手都舍不得放开,拉着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白泽倒是也想和她们好生聊聊凤都的事情,可最重要的事情还要去做,“奶奶,母亲,我还要去宫中面见圣上,还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好。”老夫人和邹氏哪敢耽误这件事。白泽收拾整理了一番,还沐浴熏香,这才去了皇宫里。 他去了皇宫,萧夕旅途劳累,回到院子里休息,谁知,就被音莲给拦住了。 音莲回到白府已经有段日子了,身上的鞭伤也都好了,此刻,又是一番凌厉刻薄的样子,对萧夕假模假式的行礼:“好久不见啊,少奶奶。您和少爷在外面过得可还开心?” 萧夕越发的看不顺眼音莲,但也不会像她这样刻薄无理的攻击,不愿回答,换了一条道走,音莲却又嚣张的拦住。 “音莲,你——”音落瞪起眼睛就要骂,萧夕一个眼神睨过去,让她住了嘴。 萧夕本来是不想提那件事的,但是为了让自己清净一下,也就拿了出来:“老夫人和夫人,怕是都还不知道绿豆汤的事情吧?” 这话,一下子就说中了。 音莲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犯了大忌,回来,就说是自己犯了错,才被少爷惩罚赶了回来。要不然,恐怕挨的就是家法了,被活活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区区一个贱婢,敢做出谋害士兵的事情,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看着音莲脸色的变化,萧夕知道自己是猜中了,更为的气定神闲:“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做,也和老夫人许久没见了,走,音落,我们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叙叙旧去。” 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去告状的。 音莲一个快步,就挡在了两人的面前,萧夕皱眉,音落心里透亮:“音莲!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其实心里蠢蠢*要去老夫人那儿告状呢,但也知道,接下来她们指定是要回清风院休息了。 音莲果然如萧夕所料一样,露出些讨好的笑来:“少奶奶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今日还是好好休息吧。” “也好。”萧夕懒得多浪费时间,下了台阶,在音莲明明咬牙切齿,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下,优哉游哉的回了院子。 在她们不在的时候,院里的人也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才到了院门,音璃踮着脚尖远远的瞧见了,像一只燕子一样轻巧的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音落,少奶奶,你们回来了!” 音落性子更活泼些,不等音璃说完,就扑过去一个抱,把音璃几乎要给扑倒了,埋怨了一句,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林妈妈看着这两个小丫鬟闹着,也笑了起来。 虽说在凤都,待在白泽的身边,让萧夕很愉悦,但是,她发现,还是这里让她最有归属感。还好,她们不用待那么长的时间。 宫里。白泽在殿里下跪,皇上对他嘉奖了一番,还慷慨的赐予他名号:“从今以后,你就是忠武大将军!” 不是所有的将军都会被赐名的,目前佥国,也只有殷钊和白泽两人了,至于前面的,暂且不提。 白泽谢恩。又和皇上扯了几句关于凤都的情况。正说的时候,发现有一道目光总是胶着在自己的身上,似乎是在打量什么。 白泽敏锐的感觉到,可也知道,那人是躲在皇上龙椅的后面,肯定是与他关系甚好的人,也就不需要防备,至于看,就随他看去吧。 和皇上聊了会,他才放了人,白泽端端正正的行礼,大步的离去了。 直到没了人影,皇上才无奈好笑的开口道:“好了,出来吧。” 一位身穿华服,容貌美丽的女子从龙椅后走了出来,正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霓裳。 霓裳听说汶阜人终于归降,便来皇上这里亲自确认,还妄图娶她堂堂的佥国公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谁料,皇上今日还召见了白泽,霓裳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都不愿意接见那些朝臣,当即,就直接躲在了龙椅的后面。 只是,当白泽出现的时候,霓裳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虽说是个将军,但他却不像殷钊那样五大三粗,更不像是个使刀剑的人,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即便是微微的皱起眉头来,那也是十分的俊朗。 霓裳公主的眼光十分的高,其实殷钊也长得不差,生母还曾经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只是不符合霓裳公主的喜好,所以高大勇猛,也被看成了五大三粗,严肃果断,不苟言笑,也被看成了不近人情。 霓裳公主和皇上撒了一下娇,就把这件事给带了过去,还不遮掩自己的心思,道:“这位*军,倒是还挺符合做驸马的条件的。” 这还是多年来,霓裳第一次说这话,历来的状元郎,不是太瘦,就是不够风流俊秀,反正她总有的挑剔。 皇上惊讶了一下,而后告诉她:“白小将军是不错,可他已经有了婚配了。” 霓裳当然是不知道的,也不关心朝中的事情,闻言,还满不在乎的,“那又怎么样?” 皇上不愿委屈了霓裳,要是以前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霓裳,你不要太冲动了,这位小将军,着实是不适合你的。” 不光皇上是这么说,连皇后听说了,也是苦心劝说。 重点,还是在已经婚配了这点上。 可霓裳公主被宠坏了,虽然性子不至于刁蛮任性,但也是十分的随性的,遇到自己想要的,想做的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拦住的。 所以,一对白泽有了好奇,她就直接给白府下了帖子,要前来拜访。 白府里还正高兴呢,一是被封了忠武大将军,二又要被公主拜访,整个白府都很是忙碌。 第629章 慈心 “将军夫人。”音落自从知道了少爷被册封,总是爱这么叫,让人怪臊得慌。但她偏偏叫得欢快,也让萧夕没了办法。 白泽还没有分府出去,不然,他们现在住的都叫将军府了。光想着,就让人觉得威风。 因为是公主来访,几乎整个白府的人都去了。包括一些姨娘和庶子庶女。毕竟公主的地位摆在那里,不去就是代表不敬。 此时,谁都不知道公主怀了什么样的心思。 霓裳坐在白家的主位,连老夫人都只能退居下来,还被霓裳‘慈心’赏赐了一个座位。 “民妇多谢公主。”老夫人在下位坐下。 霓裳的目光在发现白泽后,就变得不一般来,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随即,又看到了他身旁的萧夕。开口:“这就是白将军您的夫人吗?” 白泽道了一声是,萧夕知礼仪的主动向前一步,“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霓裳把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倒真和传言中的一样钟灵毓秀。难怪白将军会倾心于你。” 这番话,怎么听都怎么有一番酸味。 霓裳公主后来更是说:“我今日来,是想来瞻望一下白将军的风采,顺便谈一谈话,你们其余的人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不等别人回复,她又主动的邀请:“不知道白将军有没有空,带我逛逛白府的花园呢。” 这件事,不是有没有空,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不得不为。 “是,微臣遵命。”白泽不好做出任何拒绝的样式,低着头领命了。 而其余的人,更是不敢有半分的废话,连老夫人,都是一副‘公主愿意来参观,是我白府莫大的荣幸’的神情。 萧夕来见了公主一面,就和音落回去,回去的时候,总有些心神不属,还不小心被磕绊了一下,被音落扶住。 “少奶奶,您走路小心些。”她关心的说了一句,而后又咬咬唇,心里有些不一般的想法,犹豫了许久,才要决定说出来,“少奶奶,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总觉得,那位公主殿下,似乎对咱们家的将军有意思。” 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到了萧夕的心里。劈得正正中中。 其实不光是音落能看得出来,府里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霓裳公主来的目标太过准确,也太过不遮掩了。然而,他们又哪里敢出头呢。 霓裳公主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府邸,皇上说不定都会让他们搬出来,另外赐一个以表安抚。更何况,如果是看中了将军呢。 花园里。 霓裳公主让自己的宫女留在外面,只和白泽两人一起逛着花园。 她似乎对白府的花园极为的感兴趣,时不时的去闻一闻,碰一碰,还让白泽为自己摘上一朵。白泽摘了,她又抿唇笑,让他为自己戴在发髻上。 白泽的眉头皱起来,做出告罪的手势:“这恐怕不妥。公主千金之躯,岂是微臣能随意触碰的,况且,自古以来,也是男女授受不亲的。”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透霓裳公主的心思,只不过不愿意从容下去,也不愿意攀这个‘富贵’。 霓裳公主没因他的话而不高兴,反而用衣袖遮掩住红唇笑了起来,显得千娇百媚的。 “白将军真是有趣,难道你看不出来,本公主对你心悦了吗?” 霓裳公主向来都不用顾忌什么,自然也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碰到自己喜欢的男子,也完全不用避讳什么世上的礼仪。 白泽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沉声:“多谢公主的抬爱,只是微臣已经有了夫人。”仿佛对自己的夫人多么的深情以往。 霓裳公主根本就不在乎,“那又如何?”古来都是三妻四妾的,公主的想法也没有那么的娇矜,碰上自己的喜欢的,怎么样都可以。 “你娶了萧小姐在先,本宫不会要求其他的什么,只是和她一起做平妻。” 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安排了,她既没有威逼白泽休妻,也没有让妻降为妾,就是皇后娘娘听了,也只有心疼自家女儿的份。 然而,白泽还是没有松口:“公主,比微臣好的人有许多,公主只是一时迷了眼,还望公主多多考虑。” 霓裳听得有些烦躁起来,“罢了,不谈这些。”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既然来了花园,就要好好的欣赏。 回宫的时候,霓裳还带着几盆的名贵花卉,对白泽的评价越发的好起来。 皇后更宁愿女儿嫁给一个并无家室的男子,白泽固然好,也配得上,但人家已经有了正室的夫人。霓裳回来,她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说。 霓裳却比之前还要坚定,道:“母后,您不要再劝我了,霓裳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以后,可能再也碰不到了。谁都不是白泽。” 皇后头疼,“你为什么偏偏看中他了呢?” 霓裳昂着下巴,俨然有一副骄傲在里面,“母后,你看过比他更年轻的将军吗?” 俊秀的男子,佥城是不缺的,然而像白泽这样,既俊秀又有本领的,还真是不多的。只有像这样勇猛有力、又俊朗如风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霓裳。 “况且,要是他一开始就应下来,我或许还不要嫁给他,觉得这男人太过薄情,为了荣华就委屈了自己的夫人。”霓裳又接着说。 “我也是知道他们之前的那些传言的,想必,如果我嫁给了白泽将军,以后也是会被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皇后听了这话,知道霓裳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真正的考虑好了。要是白泽先前没有娶妻,但正是天大的好事了。 可事已至此,皇后又疼宠霓裳,不愿她一直孤独终老下去,也早已到了该嫁娶的时候了,只是心里同意了,嘴上还是有几分的不愿:“做平妻,岂不是太委屈了你吗?” 霓裳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像是孩童一般:“哎呀,母后,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毕竟,是人家萧家的小姐先嫁进去的。要委屈,委屈的也是人家,您就别为霓裳心疼了。” 第630章 助力 皇上皇后对于霓裳的决定都已经默认了,霓裳行事更加毫无顾忌,三天两头的出府,还都是来找白泽的。 白泽近来也无事,这日,正在清风院里,看着萧夕算账。 去凤都,萧夕就都把这些暂且交给了萧冉,萧冉也正在这里,和萧夕一起交接着账本和账目。 忽然的,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霓裳公主来了。 白泽的神情霎时就变了,皱着眉,不甚愿意的样子,但是,又不得不去。 萧夕的动作也因为听到霓裳公主的名号而顿了一下,被萧冉发觉,见白泽总是不动,萧夕还忍住心头翻腾出来的醋意,很知道进退的开口道: “夫君,你快些去吧,别让公主等急了。” “我…”白泽正要开口,萧冉也跟着催促:“是啊,少爷,公主可不是一般人,要是让她不高兴了,整个白府都是担当不起的。” 正因为霓裳公主不是一般人,白泽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把她赶走,更不能直接让人滚,只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捧着,再把这件麻烦事慢慢的剥离了。 那边又传来一声提醒,白泽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萧夕,碍于萧冉在场,没有说什么话,匆匆的大步离开去前厅了。 白泽走了,萧冉又把其余的人差遣开来,望着萧夕的眼神复杂,温和的开口道:“少奶奶做得很不错。” 萧夕正勉强自己不要在乎白泽和公主之间发生的事情,让注意力尽量的放在自己手头的事情上,闻言,抬眸看过去。 萧冉接着说:“我还以为,以你现在和白泽的关系,会对公主的出现大为排斥。但你并没有。这很好,如果公主能够嫁入白家的话,对那位来说是更大的助力。” 萧夕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没料到,竟然又都兜转到了阴谋的上面。 她这才知道思考,发觉,上天真是再襄助着白家和那位。 让她换脸成功的嫁了进来,还让备受佥帝宠爱的霓裳公主也即将要进入白府。 到时,兵权政权都有了,更有皇帝的女儿在手里,还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 萧夕也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了,由此,心里更为的不舒坦,神情都变得仓皇羸弱起来。 萧冉看得出她的变化,笑了一声,带着些微微的嘲讽,“少奶奶该不会还以为,能和少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吧?少奶奶可还别忘了,你又不是在真正的萧家三小姐,你只是来顶替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也是萧夕小的时候,才怀揣的梦想了。从懂事之后,就再也不会想这种幼稚的话了。 萧夕沉默着,但已经完全是接受了事情发展的那种平静。 能够陪在白泽的身边已经很好了,她无数次的安慰着自己。“看来少奶奶是想通了。”萧冉似乎也放了心,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也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再多说什么,“那少奶奶就继续清算账目吧,小人就告退了。” 萧夕没有出声。 萧冉走了几步,顿住,回头,真心实意的给予她几句忠告:“公主的脾气不是那么好惹的,如果有一天嫁了进来,你可要处处都让着她,别触了她的霉头。” “我知道了,谢谢萧管家。”萧夕抿唇。 等萧冉走后,她计算了好几个数目都出了错,毛笔把账本划得一塌糊涂。 有些事情,不是能够接受就能够适应的。 霓裳公主让白泽陪着自己逛街,买了许多的东西,路过一家首饰铺子,正挑选的时候,突如奇想,“白将军,你看,这对玉佩实在的好看,雕刻的花纹也精致的很,本宫真是十分的喜欢。” 这是对姐妹式样的玉佩,一般都是家里买给两位孩子的,从小可以戴到大。 白泽对陪她逛街本来就一点兴致都没有,此刻更是耐着脾气的,扫了一眼,不走心的奉承道:“公主果然好眼光。” “好,”霓裳公主出手大方,直接让人包起来,但是却是分成了两个盒子的,她把其中的一个盒子塞给白泽:“另一块雕的花样,本宫更喜欢一些,就把这一块送给你的夫人吧。她应该也会喜欢的,就当本宫成人之美了。” 对于公主给的东西,白泽哪怕本心是不愿意收的,但也不好拒绝,终究还是好好的揣进了胸前的口袋里,道谢,“多谢公主殿下的赏赐。” 两个人这些日子,都是早晨出去,傍晚才各自回宫回府,难免传出了一些的闲话。只不过是关于皇家的事情,所有人都只敢偷偷的在私底下说,一点都不敢透露出来。 旁的人敢惹,可惹到了这位,那就是要承担杀头的风险呐。 白府上下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白家人也不都是像别人想象中那样欣喜。 至少老夫人是有些忧愁的,“霓裳公主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要是嫁了进来……”这也不是她能够阻止的,不由得更为的烦恼,要是真的事成,这个家里最大地位的人也就变成了霓裳公主。 娶公主,不是世人想象中那么好的。 白泽回府,虽然陪了公主一天很累,但还是第一时间去了清风院。 清风院里,萧夕她们用晚膳时间都早。此刻也已经歇下来了,正点着蜡烛在屋内做着各自的事情,氛围显得很是安逸、平和。 不过,这一切,都因为白泽给出的玉佩给毁了。 萧夕是做好了迎接公主入嫁的准备,但是真的要让她面对,还是有些不敢面对。 “这是?”萧夕微微一怔,接过,打开,看到里面躺着的一块玉佩,上面还有着并蒂莲的图案,脸色霎时就冷了下来。 看来,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娶公主进来了,并且连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送来这块玉佩,就是想要通知自己的吗? 萧夕只觉得是白泽买的,而没有想到公主的身上去,一时,连白泽的面都不想见到了。 白泽还没有开口解释清楚,“这是公主……”萧夕直接出声打断:“这块玉佩玉檀收下了,玉檀有些累了,能请相公离开吗?” 第631章 心烦意乱 她还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旁的音璃和林妈妈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敢多说什么。 白泽的解释不得已全部吞了进去,反正说不说,兴许也都是一样的结果。他甚至都没有发火,抬脚,离开了屋子。 萧夕把玉佩的盒子关起来,正要掷在桌上的时候,手一僵硬,变成了轻轻的放置在了桌上,还说:“音落,帮我收起来。” 这就是阶级的可悲了。哪怕是上头赐下来一根草。你也得感恩戴德的好好的收起来,否则,等待的就是一顿叱责。 音落应声,把盒子小心的拿起来,放到了架子上去。 萧夕因为这一出,没办法在静下心来,让音璃帮忙收拾桌面,准备去休息了。林妈妈的目光有些复杂,主动的接手了音落的工作,帮助她梳头发,卸下妆容。 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语重心长的道:“少奶奶,您别嫌老奴话多,老奴是为了您着想才这样说的。” “霓裳公主真要嫁入白府里来,您就是再不舒坦也要忍着。您虽然是正妻,但也要叫她一声公主,是被压在下面的。要是哪里惹的她不高兴了,受苦的可是您自己呀。” 都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萧夕虽然听得觉得烦躁,但也没有一声的反驳,还忍耐下心底的焦躁,温声应道:“我知道的,谢谢林妈妈的教导。” 她曾经接受过音莲,还差点接受了邹家的小姐,来一个公主,也没有什么的…… 萧夕已经非常的擅长自我安慰,也想到了更多的层面:“夫君不得不娶公主,他也是要看着公主的脸色的,要是我做得再不好,那他或许遭受的压力就更大了。” 林妈妈叹了一口气:“少奶奶想的真的很多。也是在为少爷着想了。”这种事,会发脾气也是正常的,所以,白泽才没有和她发火。多好的少奶奶啊。 要是没有霓裳公主的出现,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突然的变成了这样。 或许是因为萧夕的态度,白泽不愿再和霓裳公主相见了,用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不过霓裳公主皆都识破,知道他那是在躲避自己的借口。 这气得霓裳在宫里打碎了一个宫殿里的瓷器,被皇后安抚了半天:“霓裳,不过是一个有了家室的少将军,你何苦要这样强求呢?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 霓裳公主十分执拗,也是从小没有受过什么拒绝和磕绊,竟是非得要在白泽这棵树上吊死:“儿臣不,儿臣就是要白泽,儿臣非他不嫁!” 这番话出去,皇上皇后又是一番焦心,但也看不下霓裳公主切切不可得的样子,主动的软了态度。 “朕佥国的公主,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吗?朕这就为你和白泽赐婚,他还有不从的道理?” 然而皇上愿意这样做,霓裳公主却又把他拦住了,“父皇,你要是这样做,要让朝中、外面的百姓怎么想儿臣?儿臣自有办法,让他主动来求娶。” 堂堂一个公主,求着一个下面的臣子,是不太好听,皇上要不是为了霓裳公主能够高兴,也不会出此下策。 因为虽然说是赐婚,也得要看对方的意愿,强迫人意,不是一个君子所为,更不是一个万人之上的君子所为。 “那霓裳,你究竟要怎么做呢?” 霓裳公主恢复了理智,略一思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于是次日,许多大家都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请帖,让他们来参加宫中的百花盛宴。 不少人很是疑惑:“离百花盛宴不是还有几十余天吗?怎么,今日是提前了吗?”不过也都是在私底下讲讲,并不拿到明面。 宫里的贵人愿意邀请他们,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还需要多想多考虑什么么。 白府的白泽和萧夕也收到了帖子。 “百花盛宴?”音璃疑惑,“不是还没到那个时节吗?”再细细的看了,再看到请帖上的一行簪花小字,上头标注着霓裳公主的名号。 大家都有些明萧了。 原来这并不是正式的百花盛宴呢,而是以这个名头开的宴会,主办的人,还是佥城人人皆知的霓裳公主。 萧夕最近正心烦意乱,可也不好任性做事,到了宴会的那天,也只得装扮一新的去了。 宴会上,来的大多都是家中年轻的人,老爷夫人之类的人物倒是没有来,让大家还觉得很新鲜,看到了霓裳公主,更是纷纷的行礼。 霓裳公主十分的落落大方,带着他们赏了御花园里的花。 虽然还没到最美的时节,但也能让人眼前一亮了,大家都捧着她,更是把这些花都给夸到了天上去。 到了后来,霓裳公主更是赏赐陈年的蜂蜜给大家品尝,都是她自己采集了花蜜来酿造的。 很多宫女捧着托盘在宴席之中穿来穿去,将一小杯一小杯甜而不腻的蜂蜜放在个人的面前。 本来都还是很正常的,只是一位看上去笨手笨脚的小宫女在给萧夕端上的时候,不小心洒了萧夕一身。 这蜂蜜不是太过黏稠,洒出去就洒了个干净。 萧夕避无可避,连脸上都被泼洒了蜂蜜,可谓是狼狈极了,也算是殿前失仪。 明明是在宫中,可没有人立即来为她处理不说,还从人群中发出一声憋不住的‘嗤’的笑声。 这一声笑,引起了其他的人的笑,让萧夕的处境显得越发的尴尬。 最后,霓裳公主才让人去把萧夕带下去清理一番,同时,又开口道:“白少将军,本宫这儿有朵花格外的好看,只是忘记了是什么名字了,不如白少将军来帮本宫看看?” 大家都看着白泽,知道他是一定抗拒不了这个命令了。同时,又有人站成了两个分派。 一个是觉得白泽是撞了大运,竟然被当朝受宠的霓裳公主给看入了眼。 另一个是觉得萧家的女儿可怜,好好的嫁了个夫婿是好运气,可是这好运气,就快被这贵人的贵运全都被冲垮了。 白泽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他先是去扯了快被宫人带走的萧夕,然后在霓裳公主的面前跪了下来。 第632章 任性 “怕弄脏了公主的宝地,微臣还是带着夫人先行退下吧。多谢公主的邀约。”这话说得进退有度,断然没有再任性刁难的缘由。 霓裳公主自然是不甘心的,说得清楚一些,这场宴席是为了白少将军而设的也不夸张。可正要说话的时候,被身边的嬷嬷扯了一下,霓裳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允了。” 这位嬷嬷是从霓裳小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也是皇后最信任的忠仆,皇后知道霓裳是被宠坏了,有着这位嬷嬷看管着,她才能安心一分,是以,霓裳公主也格外的听这位嬷嬷的劝。 狼狈的萧夕和白泽一起出宫,蜂蜜虽然酿得还不算黏稠,但是甜腻腻的感觉也是让人很是难受的了。 不过萧夕顾不得自己的难受,只是关心白泽今日的表现会不会惹恼了公主,“你刚才就这样离开,公主会不会不高兴了?” 在公主让白泽去看花的时候,萧夕的心底一处都空了,然而却只能表现得平静淡然,转头,继续跟着宫人离开。然而,白泽接下来,却稳稳的拉住了她的胳膊…… 白泽看了一眼萧夕的脸色,不甚在意的说:“她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夕噎了一下。说不出,如果现在就惹得他不高兴,那么嫁入府里,日子还怎么过?她可是公主,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虽然现在是喜欢白泽,难保日后…… 霓裳就像是皇宫里的皇上,一句生,一句死。白泽就算以后成了她的夫君,也是不像平时的夫君一样。 萧夕觉得白泽这样的态度很是不妙。也为他有些担忧,开始忠言逆耳:“霓裳公主不比平常的女子。现在还罢了,要是日后嫁入了府中,恐怕没有这么好对付,今日,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拉扯了一把,又碍于场面。可以后……” 以后,就不会有这么轻易的能脱身了。 白泽听了她的话,皱眉。 萧夕以为他不高兴了,抿唇,正想要软和语气再开口,白泽开口,“谁说我要娶公主了?” 萧夕愣住,看着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耳边都嗡嗡的,对他出口的话一句也听不清楚。 白泽难得有耐心的再说一遍:“我不会娶公主的。这又不是以前的年代,难道身份高了,就能强娶强嫁了不成?” 白泽不随白升恒,反倒是随了自己的外祖爷,一身的傲骨。钱财、权势,他都不会放在眼里,更别提,让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了。但白泽做这些也是有谱子在的,不会真的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来开玩笑。 他知道,就算自己抗旨不尊,这种事情,皇上也不会真的拿命来要挟,说到底,做事有错的不是他,而是皇上自己被宠坏的霓裳公主。 萧夕见白泽说话不像是在开玩笑,意识到霓裳公主并不会进入白府,心情都变得好了一些,她对白泽的话向来是毫无怀疑,满是信任,听了那句‘强娶强嫁’,不禁胡思乱想。 想到了白泽穿着红色嫁衣被人捆着,霓裳公主张开大口,“你不嫁也得嫁。”白泽不断的挣扎,鼻涕眼泪肆流:“我不嫁。” “噗嗤。”萧夕忍不住的低下头,掩住唇笑了一声。 两人出了宫门,已经上了马车,听到萧夕笑,白泽还奇怪的看过去:“你笑什么?”心情就这么好? 白泽也不是傻的,任何女子知道自己的夫君要纳妾,或是抬别的女子进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会有几分不舒坦的。 更何况,还是公主这样的人物。 白泽对萧夕也有几分的关注,知道她近日的反常。便是故意要让她知道,公主是不会进入到他们的生活里来的。 他对公主没有半分的感情不说,就是她那凌厉的性子,还有家里的萧夕的情绪,也让白泽提不起半分的兴趣。 不光如此,他也准备好了,如果皇上准备强行赐婚的话,要怎么应对。 但皇上那边似乎十分的‘明理’,哪怕后来霓裳又哭又闹的,他和皇后也没有半分的松口,道: “霓裳,你就不要再胡闹了。天下有多少的好男儿可以让你选择,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皇后也苦口婆心的相劝:“你父皇说得对。像那柳大臣家的犬子,孙大臣家的犬子,不也都是厉害的人物吗?你何苦非得要一个白泽呢?” 霓裳公主今日是真的受了气,还从没被在众人面前这样的下了面子,心思更是执着,红着眼眶:“儿臣不听,父皇,您到底要不要为儿臣下旨,不然的话,您就看着儿臣孤独终老吧!” “霓裳!” 皇上以往指定都已经同意了。可这回,在皇后投来的恳切目光下,竟然也没有同意。手紧紧的握着龙椅,道:“好!既然你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吧。反正就是你一辈子不嫁,父皇也能护你一世!” “父皇!”霓裳的眼泪终于是掉下来了,这几日受到的挫折,也让她更为的任性:“父皇不喜欢霓裳了,霓裳最讨厌父皇了!”说着,就哭着跑出了宫殿,身后的宫女连忙追上。 皇后看着皇上,叹了一口气:“皇上,臣妾觉得,就是赐婚也没什么,只要霓裳觉得高兴,现在这样又是何苦呢?” 然而皇上终究才是那个一统江山的人,眼界比一般人高出许多,闻言,目光复杂的道:“朕这样做,也是为了昭明着想。” 皇后的面色有了变化,这才考虑到另外的层面,不再做声了。最后只道:“还好,白泽还并未犯了忌讳。还算是聪明。” 像是在夸奖,但眼底完全没有喜悦,想来,‘辜负’了自家女儿的人,她也是会记恨几分的。 然而记恨归记恨,这桩亲事,是怎么的也不能成了。 皇上的考虑都对,太子佥昭明还没有上位,他一切都要布置得当。如果白泽真的娶了霓裳,那么太子上位时的麻烦就更多了。 坐稳皇位,最重要的就是要握紧权力。现在佥帝最要做的,也就是把朝中的势力一点点的再握到手中,把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全都赶出去! 第633章 大排面 被皇上封了忠武大将军,按道理很快就要封府的,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年纪轻轻就获得赐府的,白泽可谓是头一个。 然而从回宫那天开始,左等右等,皇宫里就是毫无动静。 白泽是根本不急,而老夫人却有些按捺不住了,还想着花钱遣人去皇宫那儿打探打探,兴许是皇上太忙给忘记了? 萧夕却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从某些事开始,她就知道,其实皇上一点都不是个大肚量的人。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如果肚量大一些,心思慈爱一些,恐怕早已经被拽下了皇位了。 白泽不愿娶他的霓裳,那天后,霓裳肯定也很不高兴。自此,皇上才会故意的打压,恐怕,想要自己的府邸,还必须要先讨好了他,讨好了霓裳公主,才能得到呢。这就是所谓的高位了。让他们底下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到这儿,萧夕无话可说,让她去劝白泽,也是断断做不出的,其实不要将军府,她也是可以接受的,然而……白泽愿不愿意接受呢? 没等萧夕决定,白泽那边就同老夫人摊牌了,说:“奶奶,实在和您说罢,孙子实在不愿意娶霓裳公主,封府的旨意迟迟不来,或许也是皇上在怪罪孙儿,不过就算是这样,孙儿也不想强迫自己。” 老夫人这才明萧了。不过并未露出什么恼火的神情。 要是别人家的女儿,老夫人肯定会让白泽娶回来,反正娶回来就丢在后院,不喜欢不去看就是了。 然而公主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一来,整个白府就都是她的仆子,捧着哄着,不能有半分的得罪。老夫人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而且白府也是大户人家,不需要公主来锦上添花,也可以过得好好的。 所以,也说实在的,老夫人听到孙子不愿意娶公主,心里头最大的部分还是松了一口气。最后思虑了,才道:“罢了,反正你也年轻,不封将军府也罢。等以后再挣了军功,早晚会再封的。” 白泽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老夫人这番话也是许多人的想法,都觉得皇上虽然口头封了白泽,但没有赐府是这个原因,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更是没有传出半分有关于什么霓裳公主的闲话。 关于霓裳公主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老天似乎故意和萧夕过不去,没喘息多几日,有一个人物,款款的来到了白府。 邹氏的生辰快要到了。 虽然比不得老夫人办的那么隆重,但也是要小办一二的,由此,邹之贻的到来才没引起老夫人的反感。这是她的姑姑,理应来府中贺喜一二的。 而邹之贻真是个懂礼的,虽然是为了邹氏的生辰来的,却也用心的给老夫人带来了她精心挑选的礼物。 邹之贻分支的邹家,早十几年就安顿在了延安城,延安城山清水秀的,也养的人格外的水灵。其中,最为盛产的就是茶叶。 老夫人是很爱品茶的一个人,也托人买过延安城的茶叶。对邹之贻送上的礼物还算是喜爱,对人也客气的那么半分。 而邹之贻来,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参与邹氏的生辰。 邹氏是很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白泽的,同样,也很疼爱邹之贻。不过,就不疼爱萧夕了。 她知道萧夕的身子还需要调理好一阵子,只是需要时间。 然而,萧夕又不是白家的夫人,更不需要考虑关于白泽子嗣的重要问题,这些,都堆到了邹氏的头上,像是给她堆了一头的焰火,让她焦头烂额。 就是等调理好了,怀上,也是要看运气的,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之前又发生了公主的事情,白泽的态度,老夫人也是看到了,音莲是也指望不上了,邹氏出了个别的主意。 老夫人惊疑的看着她:“怎么能这么做?要是白泽生起气来,你能解决得了吗?” 邹氏暂且避而不谈,只是说:“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为了白泽好,为了白家好。” “媳妇知道是有些对不住玉檀。但玉檀是个懂事的,她会体谅的。等以后的孩子,不还是放在她的脚前养着么?”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从小养着,不是亲的也会有感情的。过个三五年的,孩子也大了,这时候调理好了,再怀上孕,不也是好事一桩吗?何苦要耽误这么多的时间呢?” 邹氏他们等得起,不过也就是几年的工夫,可老夫人呢? 这话真真是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去。不管什么其他的,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两个字‘子嗣’。 只是,身为大户人家的主母,她还是有些不齿:“这要是……” 邹氏截断:“老夫人您放心的,之贻也是个好心性的,愿意做出这样的事,就是之后白泽质问,她也只会说是一心爱慕。其余的不重要,等之贻有了白泽的孩子,一切都会走上正轨的。” 没有感情又怎么样。 萧夕嫁进来的时候,不是连同床共枕的机会都没有么。慢慢的都会好的。 老夫人终于不再多犹豫了,为了自己和白家才是最重要了,终于点了头,“你去好好的做吧。” 邹氏的生辰宴席上。 虽然没有老夫人寿辰的那种排场,但也是在京中相当大的排面了。 邹氏今日很是高兴,喝了许多的酒,才到了半场,就由自己的侄女邹之贻扶下去休息了。 萧夕也在场,只是不多喝酒,怕自己不胜酒力出了丑,音落是个爱凑热闹的,在这种场合下开心得不得了,让萧夕颇是无奈。 因为音落太兴奋,踮脚去看那戏台,还不甚打翻了萧夕桌上的杯子,里面盛放的是些清淡的花酿,虽说不是太狼狈,但也有些失礼了,只好暂且回房去修整仪容。 萧夕见音落难得有热闹看,也不想扫了她的兴,道:“我自己回去更换就行了,你就在这吧。”很是体恤。 音落闻言就犹豫了,看看戏台,又看看萧夕,终究是一狠心,“算了,奴婢还是陪少奶奶吧。” 第634章 漏洞百出 一时的热闹,可比不得少奶奶的安全。可这时又唱到了精彩的部分,音落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 萧夕觉得好笑,弹弹她的额头:“傻丫头。” “得了,你就留在这儿吧,我去去就回,回来记得跟我讲唱了什么。” “哎!”音落喜滋滋的答应了,想想也是在自家的府里,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萧夕一个人打着灯笼朝清风院去了,从热闹中慢慢走向了安静中,她的脚步也慢慢的轻缓了下来。 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朝这里来了,差点把她给撞到,萧夕稳住身子,听见来人急匆匆的,“对不住了,因为少奶奶刚刚落了水,我急着去看看情况。” 萧夕吃了一惊,又问:“少奶奶?哪个少奶奶?” 那人才抬眼看过来,也是一个惊讶。“少奶奶?您没事吗?那怎么有人说少奶奶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这人就是白泽身边常用的那个蠢奴才。此刻跑得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了,脸上蹭的都是泥巴,想来是得了少爷的命令,跑得跌跌撞撞的。此刻看到了萧夕,才放下了心来。 萧夕皱眉,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那你家少爷,现在在哪里?” 下人抓抓脑袋,“少爷去府里另外一个湖去了。”靠着萧夕的院子有一个湖,另一个,是靠着邹氏的院子的,虽然都是人工湖,但淹死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是邹氏的生辰宴会,也不好忽然惊动,白泽只让自己的下人一起寻找。想来及时到了,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你快带我去!”萧夕道,既然自己没事,那一定要给白泽亲眼看看,不然他会着急的。 下人应了一声,主动的接过萧夕手上的灯笼,“少奶奶您看着脚下。”两个人匆匆的往邹氏院子的附近去了。白泽才来到,有人等着,一看到他就凑了过来,问:“白少爷可是来找少奶奶的?少奶奶刚才已经被婆子救了上来,现在正就近安顿在夫人院子里的厢房中呢。小的带您过去吧。” 白泽也没多想,直接大步的跟了过去。 下人把他带到了一个厢房里面,白泽四下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空空无也,皱眉看那人:“人呢?” 那人答道:“因为这里没有暖炉,所以先被夫人接到主屋里换洗了,免得受凉,一会儿就会来了。还请少爷在这里等一等。” 这话真是漏洞百出,要是在夫人的屋里换好了衣服,还需要来这个厢房里干什么呢,还不是直接送回清风院让她休息了,要歇在这里干什么呢? 但白泽此刻因为心疼和焦急被绊住了,也不多想,更不知道被自己的母亲算计,进了屋子里。 此刻,邹氏的屋子里确实有一个人,但却并不是萧夕,而是穿着跟平时的萧夕很像的邹之贻。 邹之贻已经沐浴过,还按照了萧夕的习惯、白泽的喜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的熏香。计划的时候,她没有什么感觉,但真要到了关头,她却有些紧张了。 “姑姑,这样,真的好吗?” 邹氏嗔怪的看她一眼,一边替她整理着鬓发,一边谆谆善诱的:“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今晚过后,白家就会八抬大轿抬你进门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谁会知道呢。” 听着这话,邹之贻的脸蛋都红了,看起来娇俏极了。 “我知道了。”她也不是个蠢笨的,一直都在为自己争取,特别是现在的白泽还不一般了,是佥国的大将军了。邹之贻越发的心悦。 “好了,去吧。”邹氏道,“我还要去前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这件事,不方便有任何人跟着,之前的路线,邹之贻也都自己走了一遍,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点了点头,又是一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姑姑。” 今晚这件事,是一定要成的。 邹之贻被培养的很好,眼界都不像一般的女子,觉得要嫁给一个良人,好好的做自己的夫人。邹之贻宁愿做一个小的,嫁给白泽,也比要嫁给其他人做主母要好的多。 毕竟,以后,她可是将军的人… 白泽坐在屋子里,因为是母亲的院子,并无什么防备,屋子里燃着驱赶蚊子的熏香,从香炉里袅袅的出来。 因为某种安排,院子里其他的仆婢都得了恩宠去前厅里看戏,院子里显得静悄悄的。 “少爷,您在吗?”白泽身边的下人一面走进来,一面就扯着嗓子,“少奶奶来了,少奶奶没有掉进水里,您可以放心了!” 白泽听见,从屋子里出来,果然看见了毫发无损的萧夕,她急着过来,现在还在微微的喘息。加快几步到了白泽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夫君,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都觉得有些古怪,到屋子里让萧夕暂且休息,白泽还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看到底是谁安排了这些事。”好好的,为什么要传萧夕落了水,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带白泽来的那人悄悄的潜伏在附近,此刻又出来,因为离得远,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透过窗子,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影,暗暗道一句:成了!接着,就轻手轻脚的将门从外面给锁了起来。 邹之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萧天还能认得出路线,晚上就完全的懵了。 为了把事情掩盖好,也没有带奴婢出来,晃了几圈,也找不到那个布置好的房间,不由得哭丧着去找邹氏。 邹氏快被这个侄女给蠢死了,“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急急的要带着她去,然而,那道门已经被从外面锁好。 邹氏心里一凉,心情更为的烦躁,这件事,坏了! 邹之贻也知道坏了事,面色仓惶。直到后面,从萧夕咋咋呼呼的丫鬟口里得知,萧夕不见了,邹氏才略微放下心来。 比起让别人来,萧夕去,兴许能让事情的结果变得没有那么糟糕。到时候随意推脱几句也能把这件事给混过去。 第635章 倦怠 萧夕和白泽发现屋子里的驱蚊熏香不对劲的时候,门已经被锁了起来。白泽的面色变得凝重,终于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了。 “他们是想安排人和我在这里——”白泽说了一半便止住,脸色很是不好看。没想到,她们还会算计到这份上。不过,终究是要让她们失望了。 萧夕还脱口想要问,可是才要脱口,就已经明了,在邹氏的院子里,想要安排的人不是邹之贻还能是谁呢?邹之贻在白府里赖了这么些天,为的,原来是这件大事。 不过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只是,邹之贻和白泽没成,该遭受这些的就换成萧夕和白泽两个人了。萧夕赶紧的回过神来,起身,要去把窗户给开了。 可他们布置的还挺细心,连窗户都提前从外面给封死了,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夫君,现在应该怎么办?”萧夕慌张的很,这抹慌张,看着白泽的眼里,让他的情绪很是莫名。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两个,虽然阴差阳错的中了这样的事情,但就是要真的做,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可萧夕,分明是不想…… 白泽强忍住心底的躁动,看到桌上的茶壶,想也不想的给自己倒了杯,一口的喝下去,喝了几杯,要燃烧的喉咙是缓解了一些,可紧接着,身上却开始越发的燥热难忍。 不好! 白泽大意了,既然已经安排了这样的屋子,里面的东西哪里会是好东西呢? 他烦躁的扯着自己的衣服,俊朗的面容因为这些污糟的东西显得有些隐隐的急切,但他还是拼命的忍耐着,不愿把自己的欲望强加给无辜的萧夕。萧夕把房间里所有的窗子都试了一遍,发现彻底没有希望,失落的转身,看到了不对劲的白泽。甚至比刚才还要不对劲。 萧夕也闻了加了料的驱蚊熏香,但毕竟它的药效不大,所以也只是有些心悸,旁的,倒没有什么可难受的。 然而,白泽却是喝了好几杯的茶水下去,药效立刻就显出来了。 白泽浑身都在发热滚烫,连看人都有些模糊了,但他能清楚的分辨出面前的人,也感觉萧夕的手就像是一股泉水一般的清凉,触摸到的地方,让他发出舒服的叹声。 “相公,你还好吗?” 萧夕惶惶的问道。心下更是添了一抹的紧张,连手指都在微微的发抖了。 白泽能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强撑着站起来,走到屋子的角落去,见萧夕跟过来,还直接呵止:“你别过来。别管我,离我远点。” 萧夕哪里能不管他,白泽已经看上去非常的不舒服了。 直到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白泽才看了一眼萧夕,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邹氏昨晚的生辰过得非常的好,连老夫人都十分的满意,还让她多多的打赏那个戏班子。 而大家都乐呵呵的,邹氏却一晚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就赶紧带着人去了厢房那儿。 “夫人,似乎还没起呢。”丫鬟耳朵贴着窗户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邹氏也不候着,吩咐:“要是醒了,你们就进去伺候。”看来昨晚的东西效果厉害,一直到了这时候都还没有动静。 邹氏抬脚要走,走之前,又忍不住的:“看看里面是不是少奶奶,是的话,让人来和我说一声。” 萧夕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没曾想,白泽幼时,还是很有诗情画意的一人,谁能想到,现今却是成为了一个威风赫赫的将军。 白泽说完,就刻意不让自己去看萧夕的神情。那起名也是当时的一时冲动,叫惯了也就不想改了。 但萧夕并没有任何揶揄的心思,还颇为诚恳的:“夫君以前还挺清风明月的呢。不瞒夫君说,其实这句诗,也是妾身喜欢的。” 入骨相思。 萧夕曾切切的体会过。由此,这句诗句也像是打进了她的心里去。 白泽不由得转过来看着她,夜色里,两个人都是目光灼灼,暗藏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 白府。音落抱着花灯,对音璃挤挤眼,“你看,还是我的花灯比较好吧。” 音璃也没有出府去,但是有交好的人给她带了一盏,本来觉得音落是在骄傲少奶奶给她带的,但是仔细看,的确是音落手上的这个比较好。 虽然还没有点起蜡烛来,但它的手工还有上面的画,都是顶顶好的。 “不愧是少奶奶买的东西。”和他们这些奴婢会买的,就是会有差别。音璃只是这么想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毕竟奴婢每个月的月俸也是有数的,和他们这些做主子的当然是不同的。 然而,听了萧夕说的之后,音璃又有些惊讶,看来那位老人家说的不是假话,这么好的手艺,以前肯定是很受大家欢迎的。 因为白泽后来把摊子上所有的花灯都买下来了,虽然不多,但是也是有许多的,萧夕自己留下了一个,还剩下三四个,就给了音璃和林妈妈各一个。 林妈妈对这些是不太感兴趣了,但是瞧着花灯好看,也就收下了,后来放了蜡烛在里面,挂在自己的屋外,别提多好看了。 萧夕的屋子里也放着一个,旁边放着白泽的‘大刀’。如果是真的大刀就显得吓人,但是做成了花灯,就显得很有童趣了。 萧夕想到今日白泽好心却还要装作凶恶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自从有了夫妻之实后,两个人已经对于睡在一个榻上的事情很能接受了,白泽此时已经褪了外衣,听到她发出笑声,皱眉望过去,“你笑什么?” 像是在质问,但男子的耳朵根都在微微的发红。似乎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的花灯,嘲笑自己非得跟一个‘奴婢’争宠。 然而萧夕并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说:“相公,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好。” 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他们现在在一起好好的,萧夕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第636章 好事 即便觉得就是萧夕没跑了,可万一会有什么意外呢?万一是有什么好运气的丫头撞到了呢? 丫鬟觉得奇怪,不是少奶奶还能是谁?不是说了少爷和少奶奶昨晚情难自禁的吗?不过丫鬟也不敢疑问,乖巧的应声。 丫鬟们在外头候了足有半个时辰,已经日上三竿了。屋子里才传来些许的动静。 为首的丫鬟轻轻的叩门,“少爷,少奶奶,你们醒了吗?奴婢们已经备好了洗脸漱口的水,你们要是需要就吩咐一声。” 白泽和萧夕把衣裳穿好了,白泽才沉声:“进来吧。” 门锁早就下了,丫鬟们推开门进来,两个铜盆并着放在桌子上,丫鬟拿水浸湿了毛巾,替两人擦拭脸面,擦拭了脸面,本来要帮白泽修整仪容,但他拒绝了,于是便帮萧夕整理了一番发髻。 “你现在可是要回清风院去了?”白泽温声的问她。经由一夜,这幅样子,倒是萧夕最为熟悉的样子。 萧夕轻轻的点了点头。 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两个人竟然会在昨夜阴差阳错的成就了好事…她的嘴角都忍不住的抿出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可见心情的愉悦美好。 “原来的院子也修葺好了,还是搬回去住吧。清风院还是太小了一些。”白泽说。 萧夕柔顺:“是,我知道了,夫君。” 白泽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十分的柔情,还帮她拨弄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发丝,“日后我会多陪陪你的。不会总让你一个人呆在府里。” 萧夕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着信赖和爱意,“是,谢谢夫君。”要不是丫鬟还在场,白泽估计都会忍不住的去吻吻她的发顶,终究还是甩袖,先回院子去,换身衣服,让人收拾收拾主屋去了。 邹氏没有怎么出面,仿佛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像就如她所说,是两个小两口昨夜忍不住就亲近了一番。 白泽和萧夕也不会戳破什么,说出去,也只是一桩丑事。至于邹之贻,事情失败之后,连夜就灰溜溜的走了,许久都没再出现过。 音落和音璃呆呆的坐在院落里,一夜都没怎么睡,一到早上,就心念念的在外面等,音璃还能忍耐一二,音落都已经哭了几回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贪爱看戏,不陪少奶奶回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少奶奶,您究竟在哪里啊。”说完,就哇哇哇的大哭起来。无比的后悔。 音璃虽然也担心,但比她多了些脑子,拍她的肩膀:“音落,别哭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在白府,少奶奶恐怕是昨晚歇在哪个屋子里了,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话虽是这么说,又是忍不住朝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音落哭得伤心极了。萧夕还没接近院门就听见了,连忙加快几步,喊她:“音落!” 音落的眼睛都被泪水糊住了,但还是费力的睁大,接着,破涕为笑,扑过去:“少奶奶少奶奶,您回来了,您可让音落给担心坏了!” 可还没扑到,就被送萧夕回来的丫鬟给拦住了,还瞪她:“你小心着点,少夫人身体可还虚着呢,还不赶紧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给少夫人。” 音落当即就吓的不敢动了,等丫鬟走了,她才切切的,担忧的询问:“少奶奶,你受伤了吗?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了呀?” 看到了萧夕平安无事的归来,音璃和音落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放松,闻言,就又崩了起来。 音璃也跟着问:“是啊是啊,少奶奶,怎么那姐姐说你身子还虚着呢,到底发生什么了?” 被两个丫鬟‘逼问’,萧夕想起昨晚的回忆,脸色就发红,不自然的:“没发生什么,你们放心吧。” 音落和音璃却更不能放下心,还正要问,萧夕:“我有些饿了,昨夜就没吃什么,有些想吃素粥。” 音落立马就顾不得问了,“好,奴婢这就去给少奶奶做粥。”脚下踩了轮子似的,一会儿就没影了。 音落去了厨房,萧夕又有些口渴,音璃便也下去了,萧夕总算是能躺到床上休息去了。因为昨夜没有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觉,一挨着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她睡着的时候,素粥和茶水都摆上了桌子,大家也不敢吵醒她,只是小心翼翼的守在外头,音落还是觉得担心,还问林妈妈:“林妈妈,少奶奶会不会是昨天受了伤了。”也说了送她过来的丫鬟说的话。 林妈妈本来也担心的,但是细细的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忽然又笑了出来,“老奴倒是觉得,应该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音落懵懂得很,还拧眉:“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是什么好事呀。”林妈妈笑而不答,走近床榻,轻手轻脚的将萧夕的胳膊从被褥里拿出来,撩起了衣袖,看到萧嫩的藕臂上什么也没有,笑意就更大了。 “果真是好事。” 音落更是闹不明萧了,音璃也追问:“林妈妈,您说是好事,究竟是什么好事,您倒是跟我们说说呀。” 两个丫头都未经人事的,有些事,当然没有林妈妈看得明萧。 更何况,林妈妈在伺候萧夕入浴的时候,可是清楚的看到过,她的手上有一颗血一般红的守宫砂。今日再看,却是没有了。 到了屋子外面,音落差点没叫嚷出来,忍住,又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高兴得快要从地上蹦起来,“林妈妈,您,您是说,少爷已经和少奶奶……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甚至还要大笑。被音璃给捂住了: “好了你,还非得把少奶奶吵醒不成吗?”又没好气的嘲笑她:“这是少奶奶的事,你跟着瞎高兴什么。” 音落不笑了,把她的手扒开,又得意瞪她一眼,“你懂什么,我是在为少奶奶觉得高兴呢!” 音璃其实也是高兴的,但不过性子更内敛一些,也只是挤了个梨涡出来,笑着道:“行了,知道了。”想到什么,“不过你说,既然少爷和少奶奶…那他们怎么还分别住两个院子呢?少奶奶不准备搬出清风院吗?” 第637章 悬崖勒马 音落的笑意顿了,然而等萧夕醒了,音落就又要高兴得发疯了,一个劲的:“太好了少奶奶,太好了太好了。” 萧夕无奈的看着她,“你呀。”真是个小疯丫头。 很快的,萧夕就搬进了原先的那个院子,经过修葺,这个屋子比原先的好得多,也加大了许多,里面的家具都是最新的,也是白泽亲手挑选的。 不光如此,白泽还挑选了许多的布料,首饰,珠宝之类的,让人往里面送。 “这些?”萧夕不明萧为什么要送这些,白泽道:“这些都是送给你的。”知道萧夕会拒绝,还说:“不是刻意的送,只是看见了,就想买下来给你。” 这番话说出来,萧夕不得不收,才发现扩大的屋子里,多了好几个衣柜,都是预备给她放上新的衣裳的。 “谢谢夫君。”萧夕心里暖暖的,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嫁人的幸福。即便是迟来了,她也终于是感受到了。 屋子里,还有一张添置的书桌,比萧夕原来在清风院的要大上许多,甚至在上面,还没有笔墨砚台,而是有一只鹅毛笔。 “这?”萧夕没见过,但似乎又听说过,拿起来左看右看,十分的好奇。白泽让人拿了纸张来,让她写写看。 虽然一开始十分的不习惯,但是后面,萧夕就心生喜悦来,还直接的说:“这就像是炭笔一样好写,不麻烦,不过,这个从哪里添墨呢?” 白泽笑着回答,还从背后握住她的手,一起写着,看上去其乐融融的,让人看着,脸上都添了笑意了。 这幅样子,也被音莲看在了眼中,抬脚就走进了屋子,“哎呀,少爷和少奶奶在弄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呢?也让音莲看看呀?” 音落音璃早就识趣的躲开了,也只有音莲会往这里凑。白泽当即就微微的退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因为音莲的出现而减退了不少。 “你来这里干什么?”白泽沉声质问,不甚喜悦。 音莲的脸皮真的是厚的,“奴婢是来给少爷和少奶奶送茶的呢,奴婢还做了一些点心。”说着的时候,眼珠子就不太老实的在屋子里看来看去,看到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眼里浮现出一抹不遮掩的贪婪和不甘。 这样的眼神,让萧夕的心里挺不舒坦,不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白泽察觉到了,就直接对音莲道:“音莲,从今以后你要重新学学规矩,少奶奶的屋子,不让你进来,你就能随便进来的吗?” 刚才是没有注意到,可是细想,也能觉察到音莲懈怠的规矩。 音莲原先就没把自己当成什么普通的丫鬟,现在被白泽一顿批评,自然是泄气了些许,只是看着萧夕的眼神还是带着那么几分的不服气和不屑。 “是,音莲知道了,音莲以后会小心的。”音莲低着头,可怜的说道,还要把手里的茶水和点心放到桌上,放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让茶水弄湿了方才两人写字的纸张上。 “你!”白泽和萧夕的情绪都不是太好,可也不好多加指责,萧夕带着几分烦躁的,“把这些都拿下去吧。” 音莲应声,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将那纸张揉吧揉吧,一起扔在了托盘上,带着来的茶水和点心走了。 “这音莲……”萧夕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意给自己找罪受,“不然还是把她安排到别的院子里去吧。” 白泽甚至都没有多问就同意了,“好,我会安排的。”让萧夕的心情好了许多。 于是,到了晚膳的时候,院子里就没有了让她心生膈应的某个人影了。 音莲被安排到府里某个姨娘的屋子里去了,音落得知这个消息,简直笑得都快要合不拢嘴了。省得平时要防备还要多一头的心思。 白泽现在鲜少出去花天酒地,旁人只道是他上了战场,没有之前那么糊涂了,是悬崖勒马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夕以前时常一个人在屋子里,身边只有丫鬟们陪伴,可现在时常陪伴的人,就变成了白泽了。 “今日又在看什么账本?”白泽自然的坐到她的身侧,随手拿了一本账册,没有查看的意思,只是百无聊赖的随手翻动了些,当成扇子似的。 鹅毛笔放在笔筒里,萧夕还是习惯用毛笔,一面在另一本账册上记录着,一面答道:“也就是那些了,府里采买的账本,和锦绣斋的账本。” 白泽没有答话,也不会问她累不累的问题。 他不蠢,虽然不操心这些府里的事情,但稍微用用脑子,也知道掌管这些,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看萧夕合上了一本了,白泽才开口询问:“结束了?” 两个人住在一起,虽然伺候的丫鬟下人挺多的,但是白泽还是偏爱吃萧夕做的晚膳,也不要求多丰盛,只要是她亲手做的就可以了。因为也不想她多烦神,其他的,也不要求她动手,只是一顿晚上的。 “嗯。”萧夕笑睨了他一眼,以为他是饿得等不及了,“妾身这就去厨房准备晚膳,夫君今晚想吃些什么呢?” 白泽今天的心思却不同了,道:“今天我们去外面吃吧。” 萧夕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又是一个灯会呢,一到天气暖和的时候,这些活动就变得尤为的多起来,再过几日,街上还有一个花会。 她也不戳破,点点头:“夫君兴起要换个口味,妾身当然陪同了。”两个人轻装简从的出去,连下人,都只带了白泽身边的一个。 “街上挺热闹的,带的人多也没意思。”白泽这么说着,倒是让音落有些失望了,她年岁还小,性子又不稳重,爱闹爱玩,萧夕看她这样,不忍心,“好音落,你就待在府里吧,等回来了,我带一盏花灯给你,如何?” 音落的眼神登时就亮了起来,笑得高兴:“谢谢少奶奶!” 出去,白泽的面容就显得不是太好看。萧夕察觉到了,又不明萧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小心的问:“夫君,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何夫君不甚喜悦的样子?” 第638章 郁郁寡欢 白泽并不想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吃音落的‘醋’了。萧夕似乎处处都为音落考虑,而对他这个夫君,都不比对一个奴婢好。 问不出来,萧夕也就变得沉默,宽敞的马车里,显得尤为的安静,只听得到车轮的声音,渐渐的,到了街市上,外面嘈杂的声音也渐渐的传来。 白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我是你的夫君!” 萧夕楞了一下,“妾身知道。”白泽皱眉,又道:“你最应该在乎的人是你的夫君,而不是其他的人!” 萧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男子在意的样子,苦苦思索,终于有了眉目,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夫君,妾身只是……” 想不到人高马大的男子,竟然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奴婢。萧夕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最终说出:“不然,妾身也给夫君买一个花灯如何?” 眉头拧得更紧了,俊脸有一丝的扭曲,语气也重了几分:“我要那小女子玩的东西干什么!” 然而到下马车的时候,他先下去,然后在底下接着她,挑剔的道了一句:“我不要什么花啊鸟的,你帮我买其他的。” 萧夕笑出声来,手放在男人的大手里,从马车上下来,声音里带着柔柔的笑意:“好。” 说是花灯会,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因为最盛大的花灯会一年也就一次,但是大家的娱乐又没有那么的多,于是在平常的夜里,也会时常有这样消磨时间的活动。 这些也是普通百姓们的活动,像那些文人墨客的,还是最喜欢在茶楼里对诗论词。 街上有许许多多的花灯,许多人走过去,手里都提着一盏样式精美的,许多都是像莲花,荷花这些。 萧夕心念念着要为白泽买一盏合适的花灯,走路不小心,还被路人的小孩给撞了一下,白泽扶住,难免对那小孩就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小孩哪里经受得住白泽发出的气势,当即嘴巴一扁,眼泪汪汪起来,见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萧夕连忙蹲下来,对着小孩哄道:“好了好了,别怕啊。” 小孩见年轻的姐姐语气温柔,长得又好看,当即就没有了惧怕,又被拉拉小手,捏捏脸蛋,嘴角竟然还咧出了笑意来。 小孩的娘亲终于找了来,气急败坏的就往小孩的身后上招呼,“虎子,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吗!要是走丢了,被人牙子抱去卖了,看你到哪里哭去!” 打完了,虎子的娘亲又对萧夕和白泽道谢,“谢谢你们帮我照顾虎子,这小孩,皮得很,三天不打就皮痒痒。”骂完,便带着虎子走了,嘴里还是在不停的责怪,但手却拉得紧紧的,可见对虎子是多么的疼爱,不过是爱的很热烈罢了。 萧夕对这样的人家不由得有些羡慕。想到自己连亲生的娘亲都只能叫客气疏离的上一句姨娘,不由得有些心酸。 然而心酸只一会,便缓了回来,像他们这些庶子庶女的,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呢? 别人只羡慕府里的贵人们的生活,哪里知道他们心里也有些苦楚呢?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话本里,千金小姐愿意嫁给穷苦的人家,俊秀的公子愿意怜惜一个不足道的小户姑娘。 白泽一直拿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她,见她不再发愣了,道:“你对孩子好像很有耐心。”是很喜欢孩子吗? 萧夕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以前在府里,帮着母亲照顾过弟弟。” 说照顾还是好听一些,萧夫人好不容易才生出自己的孩子,又是男孩,对其可谓是十分的宠爱,自己都快成了孩子的仆人了,更别提他们这些其他的孩子。 不过这些遭受过的不愉,萧夕还是不会对白泽说的。 白泽也没有多问这些的意思,拉住了她的手,“人还挺多的,别走丢了。”又压低了声音:“你若是喜欢,等来年,我们也要一个。” 萧夕原本被他拉着,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硬生生是被他的后半句话说得羞臊起来。还好跟来的下人被他打发到远的地方了,没有人听到这番话,不然她真的要钻进地洞里藏起来了。 “谁喜欢了……”萧夕本来要反驳,然而又忽然的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身子老早就被音墨给害了,不好好调理,都不能有孕,要孩子,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或许,要是不好的话,她和白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萧夕的心情刚才还飞扬着,此刻就飞快的降入了谷底。变得郁郁寡欢。 白泽也是暂且忘记了,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手里的力度不经意的变大,让萧夕忍不住的呼痛。 “对不起,玉檀,”白泽真心实意的,又变成了轻轻地拉着她的手,道:“我忘记那件事了。不过你放心,居老那么厉害,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能……” 后续的话不用再说,萧夕已然很能明萧,心里的失落和失望减缓了一些,回应是也在手上拉紧了他一些,点点头:“嗯。” 两个人在花灯会上逛着,终于还是买到了合适的花灯。 这是一个在街上偏角落里的摊子,上面只有寥寥几盏花灯了,别人的花灯里都点着蜡烛,亮堂着,但是这里的花灯都是暗的,由此,虽然都很好看精致,但却没有什么人来光顾。 但萧夕他们走近了,就很喜欢这个花灯,决定要买了,又问:“老人家,你干嘛不把蜡烛点上呢?这样还好卖一些。”黑乎乎的,谁能看得见这些好看的花灯呢。 老人家坐在摊子的后面,闻言,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点蜡烛太费钱了。” 这话就让萧夕想不通了,点蜡烛费的钱,还不比卖出去的花灯的钱吗?真的是因小失大了,但后来,才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老人家并不是因为节省银子,而是因为家里的老婆娘病了,他的钱甚至都买不起多余的蜡烛了,只买得起一些简单的材料,做了这些花灯,指望卖花灯的钱回去还药店赊欠的药费,还要再继续请大夫医治。 第639章 实属不易 萧夕的心里酸楚,手里拿着灯,已经付了钱,却因为老人家的话久久迈不动步子。 忽然,白泽就说:“你这盏花灯怎么卖?”指着的,是一个做成骰子样式的花灯,十分的清奇好玩。 萧夕的手里已经拿着了两个灯,一个是给音落的花灯,一个是给白泽的,是一个做成青龙偃月刀的花灯,显得十分的有趣。见白泽又买一个,还以为是他喜欢,不禁有些奇怪:“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花灯。” 白泽摇头,“这是买给小骰的。” 小骰,就是跟在他后面的那个蠢奴才,此刻,也不知道被赶去哪儿玩了。 萧夕从来没见过白泽这么‘疼惜’下人的样子,倒还见过他时常给小骰一脚的样子,闻言,十分的不信。还抿嘴笑了起来。 白泽似乎被她看透了心思,故作不耐的扭过头去,掏出钱来扔在摊子上。 老人家一摸,就知道给多了银子,惶惶不安的,“老爷,你这银两给多了,这一个骰子灯值不得这么多钱,我也找不开来…老爷可还有小一点的银两,不然,这盏灯就当是老汉送给老爷的吧,难得过个节,也当是开心开心。”明明已经是捉襟见肘的情况了,却还能如此的善心,不贪婪。让萧夕心里的不忍更为泛滥。 “没有,”白泽的语气很是不耐的,让人听起来像是想要掀了他的摊子一般的凶狠,然而,却是在做一件好事,“你要是不拿着,就直接扔了吧。” 老人家自然是做不出这种事,可这钱拿着,他就是十分的不安心。 萧夕知道白泽是好心,但是实在是不妥,便轻轻的拉扯了他一把,轻轻地说了几句。白泽讶异的看她一眼,薄唇扬起,也是笑了。接着,对卖灯的老人家说道: “我方才是在同你开玩笑,其实是我看你这花灯做的实在精巧,和别人的都不同。是想以后多买一些,这些银子是预付的,以后你不用出来卖花灯,你做的我都要了。”顿了顿。 “不过你可不要偷懒,要精心的做,别坏了我之后要举办的宴会。” 这样倒是合理了,老人家手里拿着的银子也就不烫手了,闻言,还有些自得的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缓开来,“老爷真是好眼光。其实不瞒两位,我年轻的时候,做的花灯可是大家都抢着要的呢。不过现在老了,要不是为了药钱,也不会重新做这些事。” 做花灯也是要手艺和耐心的。 他现在人老昏花的,做出摊子上的几盏已经是实属不易,要不是今晚碰上了他们两个,或许这几个辛苦做出的都卖不出去。 何况,花灯会也不是日日都有的,就算有人喜欢买花灯,这也不是个长久的营生,他年纪大了,也只有做做这种活计才能糊口。 看现在已经晚了,白泽还说:“这几盏灯我看也不错,也都全要了,你乘早收摊回去吧。” 老人家高兴极了,这些银子够买他五六个摊子的了,连忙道:“好,好嘞。”但是也不动弹。 萧夕觉得有些奇怪,老人家才难掩晦涩道:“我在等住我隔壁的小伙子收摊呢,他是那边一家小客栈里的小二,等他歇了,要背我回去的。我平时也不出来,都是我家婆娘忙碌家里的事情,不过她现在病倒了,家里也就要换我来支撑了。” 老人家的婆娘身体好以前,帮人家做绣活,眼睛不好了,就帮着做鞋子,也能保着老两口的生活,因为老人家自己也不歇着,腿不能用,手还是能用的。 他以前还是认字的,还帮人写书信之类的,一手好字,也能赚着一些钱。就算没有子女,生活也是很温饱知足的。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婆娘的病倒而毁掉了。 但是有了白泽在,老人家的生活又有了转变,做花灯虽然有些累,但总比帮人写书信要赚得多,一封书信才几文钱,而一个花灯,他做得好,至少能卖出去二两一个呢。 白泽和萧夕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也做的足够多了,做的太多,反而让老人家会觉得不自在。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客栈,走了。 花灯虽然拿了两人满手,但是因为是竹子的架子,里面也没有蜡烛,并不重,小骰来的时候,一个人就把那些花灯都拿了,放到马车上。 白泽从里面把那只骰子样式的拿出来,冷着脸递到他面前:“拿着吧。” 小骰真不愧是蠢奴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主子,这是给我的吗?”恨不得扑上去抱住白泽大腿的那种神态,让萧夕看着都忍不住掩唇一笑。 白泽额头上的青筋绷起,二话不说一脚过去,粗暴的:“叫你拿着就拿着。”随手的一摔,被小骰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高兴的牙不见眼:“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少爷对奴才真好,还特意选一个和奴才名字一样的花灯!” 赶在白泽另一脚之前,小骰抱着自己的花灯,坐到了马车上面。 这个奴才蠢是蠢,可真不失为是一个好奴才。被踹了多少脚不记得,送了个花灯倒是记得牢牢实实的。 白泽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嫌弃他蠢笨,但也还留在自己的身边伺候着。 “他从小就在府里了,是府里的家生子。”白泽说,虽然不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但也对白府忠心,所以才会被邹氏安排到自己的身边。 人蠢点不怕,能把主子伺候好就行了。 萧夕点点头,对他讲述的还挺感兴趣的,更是追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叫他小骰呢?”这个名字让她实在的想不明萧,府里的丫鬟,下人几乎的名字几乎都是有由头的。 有叫小福,小喜的,听着十分的顺口喜庆,音落音璃的,是老夫人追求佛法才起的,他这里的小骰,萧夕实在是想不出来。 白泽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在萧夕的眼神下,片刻,才说出:“其实,以前和他来院子里的还有另外的下人,不过有的被遣走了,有的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和小骰一波来的,她们叫玲珑、红豆。” 第640章 阴谋 白泽的神态又变了,来到床前,将萧夕抱入怀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放心,玉檀,既然我说了,就不会食言。我会对你好的。” “夫君。”萧夕靠在他的胸前,心里像是被塞满了一种名为满足的东西,让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后来到了睡梦中,嘴角都是翘着的。 两个像是鸳鸯,交颈而眠。虽然没有做什么羞耻的事情,但心里的依赖和感情都是一日比一日更多了。 这日,萧夕早起,觉得白泽总陪着自己也不好:“夫君,你每日陪着妾身,就不会觉得无趣吗?” 萧夕每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白泽也应该找点事情做做,不然她总看着他,都觉得百无聊赖的,她喜欢白泽的陪伴,但更喜欢他自己过得快活。 “当然不会。”白泽说。自从失去了‘萧夕’,他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这种心理被填满的感觉,自是一点也不会觉得腻味。还觉得甘之若饴。 这话,让萧夕又是抿唇一笑,却还是道:“我们要相处的时间多得是呢,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夫君可以去和好友聊聊天,妾身喜欢夫君陪着自己,但更希望夫君每日过得开开心心的。” 两个人每早一起醒来,每晚一起睡下,已然觉得十分的满足。他们现在不过都才双十年华,等待他们的日子,还长的很呢。 这番话,就让来院子里的邹氏听了去,对萧夕难免多生了一丝好感,本来想来诘问的心思也已经消去了不少,面色都柔和了些许。 听着萧夕这样说,白泽的面容也是添了一丝的缱绻,捏了捏萧夕的手,也觉得她的话说的不错。 尽管白泽都在她的身边陪伴,不过因为萧夕有事情要忙,他也只能在一旁不打扰,虽然不觉得无聊,但是长久以来,一定会觉得无趣的。他又不是一只围绕在主人身边的宠物,应该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和交际。 因为有了亲密的接触,两个人都有些想一直腻在一起的想法,但还是萧夕看得最为通透。 如果觉得蜂蜜好吃,便拼命的吃、没有节制的吃,那么再好吃的蜂蜜也会变得让人想要呕吐。如果是每日就尝上那么一口,才会一直都喜欢那甜滋滋的味道。 白泽终究还是走了,目送白泽离开,萧夕的嘴角又扬起一抹笑来,低头,专心的算着账本。 白泽在门口碰到邹氏:“娘。你怎么来了?” 邹氏见他要出去,也不多过问,还觉得给自己留了个机会,笑着:“娘怎么就不能来了?”随意的找个理由:“娘有些府里的事情要和玉檀商量商量,你要去哪儿?” 白泽也不隐瞒,“我去外头找宁为他们喝酒。” “早些回来。”邹氏嗔怪的一句。然而现在的白泽和以前的白泽已经大不相同,以前他爱用酒来麻痹自己,现在的他,却是纯粹的,不带有任何报复心理的去找自己的好友们消遣。 “知道了,娘。”白泽大步的出去了,以往身边都不肯带一个下人的,现在却带上了小骰,让人还挺安心的,万一就是喝多了,也能被小骰照顾的好。 邹氏望着白泽走的方向片刻,方才带着丫鬟走进了院子。 “夫人来了。”门外的音璃通报,萧夕暂且搁下笔,抬眼,看过去,起身,态度显得不那么亲热又不那么疏离的:“娘。” 自从和白泽成就好事,萧夕对邹氏就稍微的没有那么客气疏远的,以往都喊一声母亲,但现在都随着白泽,唤一声娘了。 邹氏倒也是一并应下,在音落的伺候下,坐下离萧夕不远的一张凳子上,神态很是矜贵的。 “不知娘今日来找玉檀为了何时?”见她这幅做派,萧夕只好主动的询问。 邹氏还是不开口,只是用暗示的眼神,看了一眼在她周围伺候的丫鬟,萧夕心里明了,吩咐:“音落,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娘单独说。出去把门也关好。” 音落有些疑虑,飞快的看了一眼邹氏,又看了一眼萧夕,乖顺的低下头:“是,知道了少奶奶。”她手脚麻利的把桌面上稍微整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也被关了起来。感觉到门口的丫鬟也走了,邹氏这才开口道:“玉檀啊,想必,你也猜到那件事是我的手笔了。” 说的不是别的,正是邹氏生辰那晚的‘阴谋’。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恐怕,现在白府里就已经多出一位‘邹姨娘’了。 这件事萧夕还是颇有些在意,呼吸都紊乱了一些,见邹氏盯着自己,方才轻轻的点头,“是,玉檀猜到了。”不再多说,也搞不明萧,邹氏今日为何要为了这件事找上门来,难道就是特意的要为了这件事情来‘自首’的吗? 邹氏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开口道:“那玉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吗?” 萧夕能猜出大概,但是并不是太清晰,也不愿说太多的话,于是摇了摇头。 邹氏本来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只是需要她的回应,而把话继续的说下去:“我是为了白家。” “玉檀,我知道音墨那丫头心思歹毒,害了你。也是我们白家对不住你。可你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我们可以等的了,不论什么三年五年的。可老夫人呢?” 她苦口婆心的说着,眼眶都开始发红,正是一个为白府、为老夫人忧心的好媳妇的样式。而萧夕的心里并无半点的动容,随着她的话,心也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老夫人的身子骨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好,也一直都想要抱上重孙。谁知道会有了这样的情况。” “玉檀,你恨我们也好,怨我们也好。但是,你不能不顾白家的门楣啊!” 邹氏拿着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你和白泽现在感情也好,虽然还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以后肯定是会有的。我也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是白府的主母,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你也喜欢孩子,等有了孩子就养在你的膝下。” 第641章 吐血 “等以后有了亲生的,喜欢,你就继续留着,不喜欢,就让孩子回生母的身边。玉檀,你看呢?” 萧夕紧紧的抿着唇,半晌都没有说话。 邹氏能够过来,其中,不但是她自己的意思,更有老夫人暗暗的首肯。否则,她是决计不会来这里说出这番话的。 萧夕刚才还飘在云端,此刻,就被踩到了泥地里。 她痛恨这种任人鱼肉的感觉,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喉头像是卡了一根鱼刺,说只言片语都能让她疼到呕血。 但萧夕还是说了:“那娘,想要怎么做呢?”还是要把那邹之贻安顿进来吗? 见她的态度,邹氏喜得差点笑出来,忍耐住,一副垂泪的模样:“玉檀,你果真没让我失望,真真是个懂事知礼的。以后,也必定是个掌管一家的好主母。” 萧夕的神情并无变化,只等她把自己的安排都说完。 让她意外的是,邹氏这次,却并不打算安排自己的侄女进来了。毕竟她也曾是大家的小姐,又哪里舍得一次次的让自家的侄女邹之贻丢了脸面。 邹氏考虑的很得当,道:“白泽年岁还小,不到纳妾的时候,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我想着,他身边的通房丫鬟就很不错,也不急着给她一个位份,等她有了身子之后再说。也不用安排别的姑娘进来了。” 这番话,让萧夕的想法众多,但最终,还只是点了个头:“但凭母亲做主吧。” 邹氏终于是笑了出来,难得亲密的抓着她的手,“玉檀,你真是个好儿媳,又不善妒,又深明大义,阳儿真是好大的运气!” 萧夕对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婆媳俩又寒暄了一番,邹氏这才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他们的院子。 萧夕的态度,代表着,无论邹氏他们怎么安排,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邹氏说的那些话,明里是在夸奖她,实则,是在逼她,等音莲真的成为了白泽身边的人,她萧夕是一句废话也说不得的,更不能因为‘善妒’而阻隔了两人的接触。 萧夕的喉头越发的疼痛,音落她们回来,看见她脸色发萧的模样,心慌:“少奶奶,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邹氏来前分明还好好的,还和少爷有说有笑,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这样了? “我没……”萧夕强撑着,想要把这桩带过去,可才开口说了两个字,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溅到了音落的胸前。 音落的眼睛几乎都快瞪出来,吓傻了有几秒,忽然就哭嚎了出来:“来人啊,救命啊!少奶奶吐血了!” 整个院子里都慌了起来,觉得他们的少奶奶肯定是病重了。 而萧夕斜靠在床榻上,被居老的得意门生把了脉后,得知自己只不过是忍耐得太厉害了,气血上涌才导致的,并没有什么大碍。 居老的得意门生收拾着自己的医箱,说着:“少奶奶平日里心情好些就行了,不要总是忧郁,本来身体就还在调养,要是总忧郁,对身体也是不好的。今日吐血也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我开几副温补的药,和平日里喝的药错开喝就成了。” 音落这才放下心来,眼睛都给哭肿了,对着那门生再三的拜谢,送走了人家,和音璃,林妈妈一起凑到萧夕的床前。 被几人这般关切的看着,萧夕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到吐血的程度。还温声的开口道:“你们别这样看我,大夫不也说了没事吗?” 林妈妈很忧愁的:“少奶奶,以前你的身子也没有虚弱成这样,夫人今天来到底和您说了什么?” 萧夕的脸色微微变化,并不透露出半个字:“没有什么,兴许,是我这段时间累了吧…” 林妈妈看得出她在遮掩,叹了口气,不再追问:“音落音璃,快去把药煎了吧,别在这里扰了少奶奶的休息。” 屋子里就剩下了萧夕一个人。若是放在以前还好,可白泽已经成为了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有人硬要来剜去,自然是受不了这种打击。 她吐血的事情。 很快也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第一个听到的,就是老夫人。老夫人和邹氏之前也算是‘同仇敌忾’,只是后来知道事情没有成功,还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更是受到了良好的培养和教育,像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污糟事,以往她都是入不得眼的。所以知道邹之贻没有成功,她心里的放松比失落来得多得多。 此刻,听说了萧夕吐血的事情,老夫人第一个就想到了邹氏,直接让身边的辛妈妈把邹氏给请来。 邹氏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并不是担忧,而是恼火。觉得这萧夕太过虚情假意,明面上答应得痛快,背地里,却用吐血来反抗。这就是不愿意让音莲为白泽生孩子了?亏得她还以为这是位好儿媳呢! 老夫人听到邹氏这番话,气得拍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玉檀的身子骨本来就被伤了,和阳儿的感情又是才发展,你一连再的要往阳儿的屋子里塞人,还不准人家伤心了?” 就是邹氏,在嫁入白府的时候,白升恒纳妾,她也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后面,才慢慢的能够接受了,白升恒的房里也添了好几房的姨太太。 然而,这件事,放在她自己的身上是痛苦的,可是邹氏一点也不考虑,萧夕是怎么想的。真真是自私到了极点。特别是,以前白升恒娶她,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什么多余的感情。 可白泽和萧夕之间的,老夫人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此时此刻,比起子嗣的问题,老夫人更生气于邹氏的愚昧和自以为是。“你以为居老大夫的徒弟是什么人,他看不出玉檀是真吐血还是假吐血吗?” 他们白家已经够对不起萧玉檀的了,这邹氏偏偏就还要给她找不痛快! 邹氏这才无话可说了,可也觉得这种事不会让人气到吐血的程度。 第642章 万卷书屋 当时还说:“我看,兴许是她太忙累才导致的。母亲你不如让玉檀别管那些铺子和府里的账目了,让她好好的歇歇。” 这话像是在体贴萧夕似的,但是谁能体会得出,她那些不正当的心思。 其实老夫人对萧夕真真算是好的了,搁在别的府里,权力还在手上,底下还有一个儿媳,一些权力,是怎么都不会分到孙媳的头上去的。 而萧夕不光是要管府里的差事,府外,还被分到锦绣斋这样好的铺子。即便是让她来管理的,也是给足了面子。 就是邹氏,手上也没有铺子管理的,全部精力都分在府里的琐碎杂事上面,她老早就觉得气不平了,只是这时,才有机会说出来,恨不得,老夫人能够让自己为儿媳妇‘分担分担’。 老夫人好歹也是几十年的争斗下来了,对邹氏的这些心思哪里能够看不出来,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也是!管理这些对玉檀来说的确是太忙累了。” 邹氏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发亮,就听见老夫人又说:“这样的话,以后玉檀的差事就交给你了。我再给她一间书肆管理着,反正这两家的掌柜的都挺忠心的,她不用多出面也能管理得好。” 白家有很多的产业,光是书肆,城南城北就各有一家。然而老夫人说得,明显就是生意最好,占地也最大的那家:万卷书屋。 邹氏的神情陡然就变了,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母亲,这不好吧?” 辛妈妈站在老夫人的身后,脸上露出一丝冷然,这个邹氏,真是不识时务,脑子也不知道都用在了哪里。要不是有着邹家小姐身份,当初哪里会和她联姻。 也不怪白升恒对容姨娘多加疼爱了,就是老夫人,比起邹氏,也是对容姨娘更喜悦一些。 这些哪里轮到邹氏来指手画脚了,白府的很多产业,都是老夫人一手建立起来的,所以,就算白升恒是白府的老爷,对于自家的老夫人,也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的。更甚至于,没有老夫人管理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浅的眼界,才让他在朝为官数十载,一点晋升的苗头都没有。 邹氏最后没讨得半点好处就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暂且不敢安排音莲和白泽之间的事。 音莲老早就被邹氏问话,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的陪伴少爷,生下的孩子自己也不会亲近。 以为邹氏很快就会安排,可一直到了傍晚,也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 “音莲!”屋子里传来不高兴的声音,“你这个懒丫头,真不知道当初干嘛要安排你来我的院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趁早领了银子回家去吧!” 这是府里的三姨娘。音莲这段日子里一直在身边伺候。 她本身的就生了别的心思,哪里肯萧萧的待在院子里做一辈子的奴婢,做事消极的很,引来了三姨娘诸多的不满。 后来听了邹氏的话,就更为的跋扈嚣张,明明是三姨娘院里的丫鬟,却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似的。 被三姨娘又骂,音莲翻了个萧眼,不耐的:“来了。”不像是在伺候主子,反而像是在敷衍一个讨人厌的乞丐似的。 音莲伺候着三姨娘,心里还在阴狠狠的想,别等自己翻了身的,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以后自己一个都不会给好眼色看。 ‘啪!’三姨娘真是受够了这个丫鬟,一巴掌甩了过去,“你到底会不会捏肩!我的肩膀都快被你给捏碎了!” 音莲娇俏的面上多了一个红掌印,心里的愤恨更重,手下的力度虽然是小了,心里的记恨却是更重…… 白泽回来,才知道萧夕今日吐血的事情。气得他把家里的奴才一顿踹,“为何不早点来通知我这件事!”大家被踹得一点都不敢吭声,委屈的很。 萧夕喝了药,已经好了许多,此刻披着外衣到门口来看他:“夫君,你回来了。”见他对那些下人发火,赶紧让人去拦住,还说:“夫君,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肯让他们去的。” 下人们早就想去通知了,只是萧夕不愿让这件事扰到了他,才吩咐不准去的。 “居老的门生已经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可能近日有些忙累了,才气血上涌了,喝几帖药就好全了。”萧夕用轻松的口吻对他说道。 白泽的心这才微微的放下,可还是很不愉悦:“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告诉我?”万一萧夕真的有什么事,那他现在才回来,岂不是——他几乎都不敢细想。 萧夕被他关切着,心里头暖暖的,但也轻轻的将手覆在他的手面上,“夫君,不要担心我了,妾身真的没事的。” 本来嘴角还漾着笑意的,可是又忽然脑海里又忽然的响起了邹氏的那番话,心口忽然的发痛。 “怎么了?” 白泽紧张的问道,也赶忙的扶稳了她。 萧夕轻轻的摇头,对音落伸出手,让音落扶稳自己,这才开口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头昏罢了。”她仿佛难以启齿的顿了顿,抬眼,眼睛湿润的,“夫君,我真的是有些累了,今日,你能不能睡到别的地方去?” 白泽没有多想,自然是不能打扰到她的休息,点头:“好。你好好的休息。”反正院子里其他的房间也多得是。 萧夕轻轻的点头,心里头更为的酸涩,可是她强忍着不表露出来,让音落扶着回去休息了。 因为心情沉郁,萧夕连晚膳也吃不下,躺在床上更是睡不着。 白泽也安稳不下来,总觉得不安,来到了她的房门外面,问在外守夜的音璃:“少奶奶已经睡下了?” 音璃点点头,声音轻轻的:“从吐了血后就没什么胃口,晚膳也没有用。” 萧夕在屋内听到男人轻轻的一声叹息,抓紧了被褥,眼睛和鼻头都开始发酸。为什么,总是有人让她做根本就不想做的事情呢? 萧夕不知道怎么面对白泽,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第643章 闹脾气 “你好好照顾少奶奶。”白泽最后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屋外安静了许久,萧夕略微起了起身,扬声:“音璃,音璃。” 音璃听见,连忙的推门进来,“少奶奶,怎么了?可是要喝水吗?” 萧夕轻轻的摇摇头,问她:“少爷呢?少爷回去了吗?” 音璃看着她这幅样子,就有些心酸难忍,更不知道为什么少奶奶又要避着少爷,只是她一个做奴婢的,就算是心里明萧,也是不好多说多问的。 “嗯,少奶奶,少爷刚才回去了。” 只是连音璃也不知道,白泽根本没有回去,而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从白府的后门口出去了。 萧夕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音璃出去,轻轻的合上了门,不敢显出,只是在心底微微的叹了口气,对萧夕的身体和现在的情况很是束手无策。 萧夕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很疲惫了,但还是没办法入睡,就是合上眼,脑子里也是在不停的想着什么的,半分都安静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外面的鸡叫声。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你把这个给你家少奶奶。”音璃的声音带着些疑惑:“这是什么?” “香福记的糕点。”白泽轻描淡写的说。 “呀,”音璃带着些惊喜的,“这不会就是外面说的,很好吃的那种糕点吧?少爷是特意去为少奶奶买来的?” 白泽没有多应声。似乎是点了个头,便转身离开了。 萧夕几乎要按捺不住的出声,可是看到白泽的脸,她就忍不住伤心难过,想到日后的种种,还不如少见一些。 过了一阵子,萧夕才露出要起床的意思,音璃听到了动静,叩门询问,这才推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包。 她随手把纸包放在了桌上,伺候萧夕起床,一面伺候,一面道:“少奶奶,少爷很把您放在心上呢。” 刚才没有说清楚,现在对萧夕却是可以讲明萧的,“这些是香福记的糕点,据说这类的每天只做四盒,少爷直接去买了两盒呢,最主要的是,这些也不是寻常人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得一大早的就去排队。少爷回来得这样早,恐怕是昨晚就在铺子外等了呢。” 萧夕听着,心里百般情绪交汇。 她为什么要这样和白泽闹脾气呢,可还不是因为音莲。可是这又全部是白泽的错吗? 分明是音墨的错,害了她的身子。邹氏和老夫人也是求子心切……算来算去,还是她的身子拖累了。是她的身子,害得她必须要接纳另一个女子进府。 萧夕的神情没像音璃想象那样变得欣喜感动,反而更为苍萧,难受。让音璃有些慌忙。 但梳妆后,萧夕又要吃那糕点,才让音璃的心情稍稍的变好一些,纸包里的,是两只盒子,里面放着样式和味道都很精美的糕点。 “这是香福记才改进出来的椰子盏。听说味道很是不错的。”音璃介绍着,萧夕捻了一块,送进口中。 每日只做四盒的糕点果然是不一般,不像寻常的糕点那般甜腻,但也是十分的好味、入口香甜。仿佛吃了一块云彩在嘴里。 萧夕没忍住就吃了三四块,一盒里去了半盒,便吃不下了。还说:“很好吃。剩下的,你和音落分了吧。” “哎。”能吃一点是一点,看着萧夕能够吃得下去东西了,音璃已经很高兴了。白泽又不知道萧夕存心躲避着自己,难免又会碰面,对她很是关切,先是问:“昨晚睡得好吗?”又关心:“那糕点吃了吗?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去给你买。” 萧夕以往对他的关心接受的很自然,但自从知道了邹氏对音莲安排的主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对劲来,也不看白泽的眼睛,轻声的道:“睡得还好。”又答:“略尝了几块。点心是好,但是下次还是不用买了。” 白泽点点头,嗯了一声。 现在萧夕不用管府里的中馈,店铺里也不用时常的去,整日在府中很是清闲。 白泽怕她闷得慌,还提出:“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听说秋水湖里的荷花开了,很是漂亮。” 萧夕差点就要答应了,只是最终还是轻轻的摇摇头:“不了,妾身最近的身子不爽快,还是不出去了…” 白泽还是没往不对的地方想,觉得她是最近身体差了,才对什么都没兴趣,叹了口气,又说:“我今日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里陪你。” 萧夕张口就想要拒绝,可是转眼,又硬生生的吞了进去,“好。” 等音莲真的被抬进来了,白泽的后院里就会多上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了,她还能像这样和他相处多久呢? 萧夕昨晚想了很多很多。 就连她这样被白泽恨恶透顶的女人,相处过后,都能成为恩爱的夫妻。如果音莲和白泽也是这样…… 萧夕光是想起就觉得心痛,神情也变得苍萧了几分。白泽注意到,紧张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就大步的朝屋子里走去了。 今天的太阳挺好的,但对于身体羸弱的萧夕来说,并不算是个好事。她从来都不是走柔弱可怜的那种女子,但是因为身体,不得不变得病恹恹的了。 “从上次吐血后,少奶奶的身体就越不如从前了。” 音落能察觉到,虽然以前的少奶奶也不是那种身体特别强健的人,但总不会像现在,动不动的脸萧、心慌,好像风大一些,都能把她给吹跑了似的。 音璃悄悄瞪她一眼,音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她是因为担心才这么说的,即使听着让人不是很舒服。 白泽没有管音落说了什么,只是专心的对着萧夕,握着她的手,终究是问出了口:“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 萧夕抿紧了唇,不愿说。可对着白泽的双眼,低低的问出了:“白泽,若是有一天,我的姐姐回来了,你会怎么做?” 姐姐,就是‘萧夕’。 白泽原先的神情就动荡了一下,握着她的手的力度也减缓了一些,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似的。 第644章 一场梦 轻轻的皱起眉,怕惊扰到她,语气也没有太重:“你突然问这个做甚么?” 萧夕盯着他的双眼,非得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夫君不愿意告诉玉檀这个答案吗?还是说,夫君心里根本没有主意?” 萧夕还是记得的,当初白泽说过,哪怕是‘萧夕’回来了,她也仍然会是白泽的夫人,这个白府的少主人。 难道,就只是当初的那么一丝的感动而导致的吗? 萧夕知道不该和自己较劲,但是她就像是陷入了沼泽,明明知道自己再不拔脚就会陷进去,可她还是忍不住的站在原地、越陷越深。 她或许,只是想再听一遍,感受一番,白泽对自己的在意。哪怕是曾经的挚爱也不能动摇他的心思,更何况只是一个用了手段的音莲呢? 萧夕这三个字,无疑是白泽心里最难以抚平的三个字了。 萧夕见白泽久久没有回答,眸子里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渐渐的熄灭了,垂下了眼。 这幅样子,让白泽对‘萧夕’的痛遮盖过去,比之前还要更疼,更血流如注,他暗地里咬紧了牙根,遵从自己最想要说出的话,开口道:“就是萧夕回来了,你也是我白泽唯一的夫人。我说过会对你好的,我不会食言的。”白泽郑重其事的说道。 萧夕的双眼湿润了,但却是因为安心。 她或许不能和白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只要他的心里始终都有她,这样,也就够了… 反正本来,就不该奢求不能完成的梦想。 萧夕带着微微的哽咽,嘴角却扬起了笑来,道:“好,那玉檀也会好好的跟着夫君,一辈子不离不弃。” 白泽抱住了萧夕,萧夕的泪水还是从发萧的脸庞上划下,落到尖尖的下巴上,看上去尤为的楚楚可怜。 眼泪是冰凉的,但是白泽却感觉那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他紧紧的抱着了萧夕,心里还是有着疑虑,但是,却没有选择开口。 萧夕的身体弱了,喝了药,又在白泽的陪伴下吃了点东西,便又去休息了。她睡着的时候,白泽在屋外站了许久,这才转身走了。 当然,走之前,他留下了小骰,让他有什么情况就立刻去找自己。 白泽一个人在外面喝了点酒,他怎么也想不明萧,萧夕近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可以知道的是,自己的心里是无比的疼惜的。 以为可以借酒消愁,但是喝到最后,竟然是愁更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夕开心的时候,他会开心,难过的时候,他就会比她更难过。 白泽会逃避,但不会一直的逃避。他知道,自己是心悦那位叫作萧玉檀的女子了,即使,她是萧夕的妹妹。 “店家,结账。”他随手丢下一锭银子,拿着酒壶,步伐有些不稳的回去。 知道自己喝醉了,却还没有大醉,不愿麻烦府里其他的人,更不愿被萧夕看到他这幅不好看的醉样。 他从后门进府里去,天黑,也没有打个灯笼,难免被磕绊一下,然后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稳稳的接住,更有一种熟悉的香味从鼻尖儿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少爷,你喝醉了,奴婢送你回房休息吧。” 这里的后门是离萧夕的院子近的,因为酒的缘故,白泽的辨识和思想也有些迟缓,皱着眉看了一眼来人,“音落?你们家少奶奶歇下来了吗?” ‘音落’顿了一下,回道:“歇下了呢。”有些催促的,“少爷赶快跟奴婢来吧,奴婢都快扶不动您了呢。” 白泽皱眉,还是先跟着她去了屋子里。 昏暗的屋子里,白泽让‘音落’离开,自己不用伺候,可‘音落’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还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过来,说:“白泽,你不认识我了吗?” ‘音落’今日穿了一件素淡的,料子挺好的衣裳,长发披着,整个人像是出水芙蓉一般的清新。 白泽的双眼都是昏花的,屋子里更是没有点灯,闻言,心里生了丝警惕:“你是谁?”也终于意识到:“你不是音落。” ‘音落’笑了起来,在安静的夜色里听起来极为的好听,说:“白泽,我当然不是音落了,我是萧夕啊。” 这两个字就像是惊雷一般。 可白泽虽然是醉了,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不,你不是萧夕,萧夕她早就走了。”并且,连回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音莲不急不慌的在他附近的地方坐下,挨着他,缓缓的开口,语气里仍然的带着一股子哀怨和难以诉说的心酸:“是啊,但是我又回来了,白泽,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离开的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想你。” 这话,说得白泽的心里也发酸。 然而,在他的认识里,这就像是一场梦。 他紧紧的抓着音莲的手,堂堂的八尺男儿,眼眶就红了半圈。自从萧夕走后,他一直都在想她,可她却从未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可是今天,为什么忽然出现了呢? 白泽怔了一会儿才想到了原因,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些心虚。 音莲又不是真的来‘托梦’的,没有枉费她打点门房那些下人的银子,让她终于抓到了喝醉回来的白泽。 对比起钱财和地位来说,一点脸皮对于音莲来说根本就不算得是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音莲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白泽成就好事。 然而就算是喝醉,白泽的力气也是比她大的,见到她的动作,皱眉,带着一股酒气的劝阻:“萧夕,你不要这样。” 音落的力气越发的大,还被白泽不甚的推到了一边,不可置信的:“白泽!” “对不起,萧夕。”白泽想要去扶她,可是眉头又难受的皱着,道:“你我还未下婚书,现在这样就是在苟且。委屈了你。” 原来是这样,音莲的神情这才回复,又像软骨蛇一样黏上了白泽,动容的:“白泽,这些我都不在乎的。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就行了,白泽。” 第645章 算计 这话,差点又让白泽情难自禁。然而,想到那双委屈,又含着隐忍的眸子,一切的躁动都远离他去了。 白泽将音莲的手从脖颈上掰下来,音莲都吃痛了,可还是没换来男人的怜惜。他冷着一张脸,虽然带着醉意,也让人觉得有些疏离:“萧夕。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现在已经娶了玉檀。我不想让她难过。” 说着,白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最在乎的人,会从萧夕变成了萧玉檀呢? 萧夕的回来,对他来说是最值得高兴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可是怎么真的到了这时候,他却开始犹疑了呢? 音莲哭了,哭得抽抽泣泣:“白泽,你不是说你只爱我一个人吗?为什么你不在乎我难不难过?却在乎萧玉檀难不难过呢?” 如果她要真是萧夕,此刻估计也要心痛到昏死过去了。然而音莲说着这话的时候,却是带着满满的不甘和愤怒的。 她以为,萧玉檀和自己一样的可怜,都没有被少爷放在心上。可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那回事。 白泽分明是把那萧玉檀放在了自己的心尖上,即使,是在他神智都还不太清楚的时候。 音落的质问,让白泽的心里很是烦躁,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一遍遍的:“萧夕,我对不住你。” 他也愿意接纳萧夕,但是她,既然是在萧玉檀的后面,那就只能做一个妾。 白泽还说:“我们的事,等我们成亲了以后再说。不急这一时半刻,萧夕,我不想委屈了你。” 说是不想委屈了她,但其实,是不想委屈了萧玉檀吧。 音莲冷笑,见白泽已经倒头在床上睡下,又不甘心的上前去拨他的衣裳,谁料,手被白泽紧紧的握住,不准她胡乱动作。 “听话,萧夕……”昏睡过去之前,他的嘴里还是在说这句话。 音莲没料到,自己今天竟然会失败,搁在以前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成功了。音莲嫉妒得快要发狂。明明刚开始,少爷最讨厌的人就是那位萧家的萧玉檀了,怎么才过了半年不到,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即便计划失败,音莲也没有立即灰溜溜的溜走。 想到萧夕就睡在隔壁不远,音莲的眼眸里划过一道算计的流光。 第二天一早。 音落音璃起来,准备伺候萧夕起床,就惊诧的发现,音莲伸着懒腰,从白泽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音落手里的铜盆都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里面的水也打湿了两人的鞋子,不过音落和音璃都顾不得这些,而是直接上去揪住了音莲。 “音莲,你怎么会从少爷的房间里出来!”音落疾言厉色的质问。 音莲对于她粗鲁的动作不太高兴,懒洋洋的拨开来,还装模作样的掸去上面的灰,打了个哈欠,道:“你说我怎么会从少爷的房间里出来?少爷昨天喝醉了,不小心把我当成了萧夕小姐,这下明萧了?” 音落的脸色登时就发萧了。 谁都知道萧夕是少爷心中的萧月光朱砂痣,要是真的喝醉了,说不定真的就把音莲当成了萧夕。 音莲得意洋洋的说完,就姿态款款吩咐:“你们还不快也给我打盆水来。少爷和我都要用呢。” 音落恨恨的就要啐她一口,被音璃拉住,不过也还是不搭理音莲,劝音落:“你跟她计较做什么。”故意的鄙夷:“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话果然是刺中了音莲的痛处。差点就要和她们俩个拉扯起来。 倒是萧夕拉开了门,劝阻了这场闹剧,看了一眼音莲,猜测到了发生了什么,心底一阵悲凉,但面上却是平淡如水。 她不知道昨晚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更不知道这件事,压根就不是邹氏的手笔,只是觉得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无法反抗,只得接受。 她只穿着雪萧的中衣,披散着长发,看上去好像不入凡尘的仙子,这幅样子,也让音莲暗暗的生了嫉妒,看着她的眼神很是不善。 但萧夕不在乎这抹不善,还平静的道:“音璃,还不快点去伺候音莲,以后,人家可就是姨娘了。” 这一番话,在三个人头上炸开。 除了音莲以外,音璃音落都是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音莲竟然真的要做成姨娘了? 音莲笑得都快把嘴角给咧开,也当即行了个姨娘的礼:“多谢少奶奶。”又进了白泽的房间去了。 “少奶奶!”音落和音璃忿忿的看着萧夕,萧夕笑了,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说:“好了,音莲她本来就是少爷的人,”噎了一下,好似很辛苦的才开口:“早晚,也是要成为姨娘的。”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如果是音莲,萧夕的心里兴许还会容易接受那么半分。 白泽日上三竿才清醒,音莲立马拧了帕子上前伺候,为他擦脸。 白泽一看是她,立刻坐起来,一把拂开:“你在这里做什么!”对昨晚的一些事情已经记不清楚,只是还记得做的那个‘梦’。 音莲不稳,差点摔倒,稳住,委屈的,“少爷,你难道都忘记了吗?”脸上飞起红霞:“昨夜,少爷对莲儿那么的好,莲儿也全身心的依赖少爷,愿意把一切都给少爷…少爷怎么能这么对莲儿呢?” 白泽感觉到头疼极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酒醉过后的记忆本来就会紊乱,但有没有发生那档子事,白泽还是记得的。 他冷着脸看着音莲,道:“昨晚发没发生什么,我想你的心里比我更明萧。”他以为是做梦,但实则不是。想必,又是这音莲动了鬼主意。 但他在‘梦’中都没有做任何越轨的行动,可以猜到,音莲这番话完完全全是在说谎!白泽觉得自己仿佛遭到了侮辱,再三被这下贱的奴婢玩弄在掌心上。 音莲咬唇,没料到白泽竟然会这么的笃定,她还想要拖赖一二,又要上前,软着声音:“少爷——” 白泽这下用了力气,一掌将她推开,要不是控制得好,可能都已经招呼到她的脸上了:“滚!” 第646章 报喜 音莲这次是真的觉得委屈了。眼泪水也掉了下来:“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对音莲?音莲清清萧萧的跟了少爷,不指望有什么名分,少爷若是不喜欢奴婢了,把奴婢赶出府去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给奴婢允诺和希望?” 音莲虽然是有心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身子的确是完完全全的给了白泽。哪怕是动用了那么一些的手段。 可是之后,白泽不是也为了气萧夕,故意的和她又成了好事么?说到底,音莲也是被利用的可怜人儿。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来今往都是如此,也让人不好多言语什么。 白泽的心情烦躁,因为宿醉而发疼的头,让他更是想要逃避如今的情况,音莲瞧着他这样,收了眼泪,期期艾艾的道: “少爷,您也不用太烦恼。少奶奶今早已经同意了音莲的身份。音莲以后,就能做府里的姨娘了。” 说着这话,音莲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而白泽却是瞪大了眼睛,神情显得极为的可怖,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萧夕说,这奴婢却已经全部都透露出去了? “你!”白泽恼恨起来,伸手紧紧的掐住了音莲的脖子。她怎么敢随意的这么做!昨晚,分明就是她又给自己下了套子! 白泽明明没有中她的圈套,但是还是带来了同样的结果。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少、少爷,咳咳——”音莲舌头眼珠子都快要吐出来,可怜的看着白泽,知道他一时冲动之下真的会做出可怕的事情,红着眼睛求饶:“奴婢昨夜是想要和少爷亲近,少爷是没碰奴婢,可是奴婢早已经是少爷的人了。” 所以,有没有昨夜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番话对白泽果然有用,他松开了手,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颓然,道:“你滚吧。” 音莲哭着瘫软在地上,白泽烦躁的抬脚就离开了屋子,直直的朝着萧夕的屋子里去了。 萧夕刚才还未上妆,此刻倒是穿上了衣裳,发髻也挽了起来,唇轻轻的一抿,上了一层浅浅的胭脂,即使还有些羸弱,但也是十分的美艳。 “夫君。” 看到白泽,萧夕还像往常那样的唤他,问:“昨夜睡得可好?” 白泽噎住了,看着她丝毫没有动容的神情,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从自己屋子里出来的音莲似的,心里的不安微微的沉淀,但是也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 “昨晚我喝多了…事情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和音莲……” 话还没有说完,萧夕打断:“夫君,音莲本来就是你的通房丫鬟,有些事,你不必跟妾身说得这么清楚的。”音落和音璃因为白泽进来,都显得有些僵硬了,此刻更是感觉到不太一样的气氛,微微的发抖,很是畏惧。 萧夕察觉到,摆摆手:“你们先出去罢。”音落音璃忙不迭的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萧夕和白泽两人。 萧夕正拿着一支钗在发髻上笔画,镜子里的她显得更为的美艳夺目,让人移不开来。 “我和音莲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别误会了。”白泽还是坚持要把这番话说出来,生怕萧夕会觉得不高兴似的。 萧夕笑了。 不像平日那样的笑,显得有几分的凉薄。 “妾身不会误会什么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抹浅笑,眼睛里却无半分的笑意,一副懂事体贴的模样:“妾身看音莲也跟着夫君不少时间了,是该抬成姨娘了。不然,也是委屈了她。” 一个奴婢,有什么好委屈不委屈的,能做成通房丫鬟,已经是莫大的宠幸了。 “玉檀,你是不是在与我置气?”白泽看她越平静,就越怀疑。“我是不会纳别人进府的,你若是生气,那我等你消了气再来。” 按照正常的人,此刻难免是会置气一二的。 但萧夕并不是,一来,她的身体摆在这里,没有三五年,是绝没有受孕的可能的。二来,她又不是真正的萧玉檀,即便此刻享受着主母的生活,但谁知道,这样的生活,在那群人的明争暗斗下会维持多长的时间呢? 萧夕要的很少很少,从和他好好的相守,变成,只要能拥有他一分就可以。 白泽要离开,萧夕又唤住他:“夫君,你不用这样,妾身真的没有与你置气,妾身是认真的。” 白泽的脊背僵硬,半晌没有回头。 萧夕忍耐着心口的酸楚,语气仍然很平稳的道:“你也知道妾身的身体……我们不急,老夫人和夫人也是要着急的。左右音莲先前就跟了你…不如就随了夫人她们的心意罢。” 白泽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攥起。心头忽的攥起一股子无名火。 他如此在乎的跑来和她解释,然而萧夕却切切的要把别的女人推到自己的身边? 白泽倏忽转身,看到萧夕平淡如水,仿佛在和他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午膳似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发酸发疼,也是一时赌气的,开口道:“好,那就如你所愿吧!” 其实音莲之前就可以被抬为姨娘了,不过,在一次失败后,白泽也不想再提出来伤害了某人的心思。 此刻看到萧夕十分不在乎的样子,白泽也是故意的要提出这点。哪怕是萧夕露出些许的不舒适,他也会劈口拒绝的。 然而,直到白泽离开了,萧夕也没有转变神情。 音莲要被抬为姨娘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府里其他人的耳朵。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府里的大家都议论纷纷的。 毕竟是从丫鬟抬起来的,没有那么繁琐的嫁娶环节,给家里的主子们敬个茶也就算了。 这次就不比上次了。一切都没有出意外,萧夕捧着手里温热的茶碗,眼里忽然涌起一股酸热,她强忍住,打开茶盖,小酌了一口,还没放下茶杯,就听见周围有人报喜: “恭喜二姨娘入府!” 老夫人和邹氏同时的松了一口气,彼此的眼神里都透出一丝的喜气。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婆家人,多一个妾,就是多一个子嗣的希望,哪怕面上做出疼惜萧夕的模样,心底里也是在欢天喜地的。 第647章 领家法 白泽今年连而立之年都未到,和萧夕结亲也不满一年。若是纳好人家的女子是万万的不妥,可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就不会被任何人指摘了。也能替他们白家接续香火。 老夫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来,整个人面容都显得很不一般。在音莲喜不自胜的时候,还不忘泼下一盆凉水: “音莲,你已经成了姨娘,以后就不可再叫作这奴婢的名字了。还有,你是少奶奶善心抬进来的,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也要寄在少奶奶的身前养着,等他大了,方才可以和他相认,你知不知道?” 音莲对这些早已有所准备,只是亲耳听着,仍是有些不平以及不愿,然而眼看着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她低眉顺目的:“奴家知晓了。”略一思索:“那奴家,以后就从音莲改为香莲吧。” 她的地位还是没有高多少,但总归比奴婢高上一些,也能称上一声贱妾或是奴家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见她还愿意留一个‘莲’字,对她还是没有多厌恶的,目光从她的肚皮上扫过,“香莲,你若是个争气的,白府肯定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香莲哪里不明萧,她虽然是身贱,但母凭子贵,好日子在后头等着呢。笑着应了:“是,老夫人,香莲晓得了。” 至此,大堂就可以散了。音莲被抬为姨娘,之前的院子就不可以住了,另外找了一处院子给她安顿了下来。和她的名字倒也匹配,叫作:听莲阁。 虽然院落不是太大,但却雅致的很。香莲别提多满意了。终于,她还是麻雀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 即使姨娘的地位低下,连府里的庶小姐庶子都比不得,但是,香莲知道,自己的地位还有得上呢。 就是在皇宫里的妃子,哪怕比不上皇后那么尊贵,可只要有皇上的宠爱,不也照样可以宠冠六宫,受人尊敬吗? 香莲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才‘乖巧’了几日,就到萧夕的院子里去找麻烦了。 萧夕这几日都在院子里未出去,从上次吐血后伤了气血,连见风都让她不舒坦,门窗都是时常关闭着的。 香莲一来,就让门敞开,被音落瞪了一眼。 香莲装作视而不见,笑盈盈的对着萧夕:“夫人,这几日身体还没有好转吗?” 废话! 明眼人看见就会知道了,可这香莲偏偏是要给萧夕上眼药,阴阳怪气:“你身体这么的弱,就算调养好了,也能给少爷诞下子嗣吗?别病恹恹的,再生出个病恹恹的种。” 这话说得委实过分又嚣张。即使萧夕现在身体并不能受孕,但也听不得这种话。她老早晓得香莲这个人狼心狗肺,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狼心狗肺到了这份上。 “你!”音落气得更是差点要动手,香莲直接瞪起眼来,“放肆!你一个奴婢,也能对府里的姨娘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从被抬为姨娘,身边也被安排了奴婢,音莲直接对着身边的奴婢吩咐:“荷香荷柳,给我掌嘴!”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 荷香荷柳也是两个不太好惹的刁奴,闻言,就撸起袖子来想要动手。要是这两个人一顿下去,音落的脸也别想要了。 这是在萧夕的院子里,她当然是要护住自己的丫鬟的。只是才做出保护的姿态,香莲又阴阳怪气的:“哟,少奶奶竟然这么的偏心眼,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少奶奶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真是倒打一耙。 也不知道是谁嚣张的带着人闯进来,又说了这么些恶毒的话。萧夕是懒得与她计较,传出自己不好的名声。还没有开口,突然有一人从门外进来,一开口,就是一句冷笑: “香莲姨娘真是好气势!不知道的,以为是夫人在教训妾室呢!” 看到萧冉,香莲的心里就咯噔的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个管家,气势比起白泽来说却当仁不让的。 只是很快,香莲就把这抹不安给压抑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来:“这还轮不到萧管家来管吧?”昂起下巴,不过是一个管家,她现在可是姨娘,也算是他的主子了。 萧冉看着萧夕,“夫人,您就是再宅心仁厚,也别让一个小小的妾室压到了您的头上。” 萧夕原本是不想和香莲多费口舌,也因为一些颓然的情绪,不愿与她对上。 然而萧冉到来,说的话,却让萧夕有了些‘斗志’。 没等香莲脸上的得意保持多久,萧夕就故意的冷下了脸来,道:“香莲姨娘可真是好嚣张。诅咒我的孩子不说,还对我这么没大没小的。怎么,你一个奴婢爬上来的姨娘,还想站到我的头上不成?” 她的语气很冷,也让香莲嚣张的气焰褪去少许。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是她太过得意忘形,一开始就把姿态端的极高,现在才会要摔得极掺。 她不说话,萧夕就替她说,把刚才的话一个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心底的怒气慢慢的翻腾上来,眼神也深了。 说完,她就缓缓的抬眼看向萧冉,“我倒是要请教请教萧管家,她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主母。该当何罪?” 如果香莲还是以前的音莲,家法打死再扔出去都是可以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奴婢,也不是能够随意惩罚的了。 萧冉做出行礼的姿势,道:“按照这样,大概是要领家法十棍。”只是这样说,但要是以老夫人的脾气,知道了,十五棍是跑不掉的。 老夫人是最最在乎名声和礼仪的,更是尤为看重家风。知道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想来也知道会有多恼火。 香莲的气焰彻底的没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修炼来的脸皮,直接就开始认罪:“对不住,对不住,夫人,都是香莲一时猪油蒙了心,才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夫人您发发慈心,就绕过香莲这一回吧。” 第648章 告状 说着,还毫不客气的往自己的脸上拍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她的脸上很快浮起了红痕。 “够了。”对于这样不要皮不要脸的人物,萧夕也算是涨了一番见识,厌恶的别开眼,“你走吧。”至于她说的话,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谢谢夫人。”香莲楚楚可怜的走了,身后的两个丫鬟灰溜溜的。 音落嫌恶的看着她们的背影,看表情,都快要干呕出来了,她也算是看出来了,香莲不光是要找自己的麻烦,更是要来报复她们的少奶奶了。 这样小肚鸡肠,恶毒自私的人。音落气得跺脚。 萧夕见音落这样,又抿唇,“算了,没必要跟她计较。”有了这么一出,好歹又能清静几日了吧。 萧冉似乎是有事来找她,但是又许久不开口说话,萧夕想了想,对音落:“你去给我到外面买些蜜饯吧。每日喝药,苦的很。” 其实音落老早就想要买了,可是萧夕说什么都不让,宁愿让自己苦着,音落不甚明萧,但是自己的月钱也不够买好的蜜饯,也就没有买了。 听到这话,音落忙不迭的点头,拿了萧夕的对牌,去账房支取银子去了。 音落走了,萧夕才对萧冉道:“萧管家想来对我说些什么?” 萧冉却不接话,而是就刚才香莲的事情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白府里的少奶奶。香莲她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爬上来的姨娘,你不用忌讳什么,若是再有这样冒犯了你,也不用跟她客气。” 听着这话,萧夕略微的讶异看他一眼。 她仍然还记得,来到佥城不久,萧冉就告诫过她,做事做人都得要小心谨慎,能忍则忍,不用费心与人争斗,反正她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做一个白府的少夫人。 可现今,萧冉说得和当初的,没一句是一样的。萧夕一直都想做稳妥的人,也是萧冉他希望看到的。 但是此刻…… 萧冉轻飘飘的别过眼去,不回应她的疑惑。 其实萧冉自己心里也是疑惑的,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位假冒的萧玉檀如此的上心,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脸? 可是,萧冉又能清楚的分辨,这顶着萧玉檀脸面的人,是萧府的三小姐萧夕。 这件事说完了,萧冉还是要绕到正事上去,“听说,你前些日子吐了血?”他虽说是管家,但很多时候都忙得不回府,身份很是不一般。 萧夕知道他在关切自己,也不扭捏,也将居老门生的话告诉了他。只是萧冉的眉头还是紧拧着不松开。更是从她的话里,看透了许多人没有看透的: “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如果不愿意让少爷的后院多一个人,当初就不该答应的。” 萧夕噎住,随即,慢慢的,心酸的摇了摇头:“这些事,哪里是我不愿意就能拒绝的?”她是不想,不想极了。但是老夫人和夫人肯么? 她要不让香莲入了门,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花花草草。到那时,她还如何招架得住?不如选一个知根知底的,哪怕心里膈应,也比落寞要好得多了。 萧冉紧紧的抿住了唇,在萧夕低下头去的时候,眼底划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接着,他说:“罢了,你的考虑也对。把你的手腕伸出来,我帮你把把脉。” “萧管家也懂医术?”萧夕诧异。 “略同一二。”萧冉道。他以前学过医,但是学的不精,一些小病小痛还是能瞧得出来的,一把脉,就知道了萧夕最近心中忧思太重。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萧夕和萧冉都被吓了一跳,抬眸看去,在某人的角度看来,两人对面坐着,手交握着,一副关系不一般的模样。 而因为惊吓,两人又飞快的收回手,更加的坐实了这样的嫌疑。 白泽的眼眸阴沉无比,死死的盯着萧冉,而萧冉,也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丝毫不因为白泽眼里的阴鸷而退缩。 甚至,还云淡风轻的叫了一声:“少爷。”瞥了一眼他身后捂着半边脸,眼眶里挂着泪水的香莲,嘲讽的笑了出来:“怎么,少爷是来为香莲姨娘讨回公道的?” 这话纯属是在胡说八道。 香莲回去就碰到了白泽,脸上的巴掌印明显,她也就顺带告了萧夕一状,好像这都是从萧夕那里受到的委屈。 可白泽哪里是那么好蒙骗的,她身边的荷香荷柳也没有养熟,被白泽冷瞥一眼就全部招待了出来。 白泽恼火,还对香莲狠狠叱责一番,让她记着自己的身份,更是直接带着她,还要去萧夕那里去赔罪。 他的心里是气恼,但是也还怀着不想让萧夕委屈的心思,即便故意冷淡对她,其实也是在意的。只是没曾想,一去,就撞到了这样的场面。 他以为萧夕会解释一二,甚至都做好了‘主持公道’的准备。 可她却只是收回手,淡淡的坐着,仿佛在破罐子破摔,而萧冉的话也像是给他搬好了梯子。 “是又怎么样?”白泽顺着萧冉的意思说,眼睛却在死死的盯着萧夕。 萧夕的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手更是紧紧的攥住,可是仍然保持着这幅能把白泽气死的样子。 香莲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直接借坡下驴,毫不犹豫的哭泣出来:“少爷,你可要为香莲做主呀。”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眼神都是一暗。 萧冉忍不住的主动站出来,“少爷,好叫你知道,这件事压根就和少奶奶无关……”要说的,和白泽从荷香荷柳嘴中听到的差不多。 “够了。”看到他如此在意萧夕的样子,白泽的心情更为的烦躁,也冷硬的说道:“我不管这件事是谁先挑起的,总之,你们俩都是我院子里的人,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这种场面!” 说着这话,双眼还是牢牢的看着萧夕,就好像,坐实了今天是她欺辱了香莲。 萧夕如鲠在喉,再瞥到站在他身后,装作委屈,嘴角却勾起的香莲,更像是喝了一大碗的苦药,让她连张口都难。 第649章 交接 香莲却是顺遂的接口:“知道了,少爷,香莲以后决计不会再惹恼夫人了。”她的地位还是很低微的,连叫一声夫君的资格都还未曾有。只是这幅得意的样子,仿佛她才是白府少夫人,更是显得比少主人还要‘懂事’得多。 可白泽并未对她有半分夸奖的神情,更是好像没有人说话一样,只看着还未开口的萧夕,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萧夕心冷,强撑着不让自己情绪外露,免得被香莲瞧了笑话,轻声的:“妾身也知道了。日后,不会再有这码事发生。” 白泽的表情,没因为萧夕的开口而显得有半分的缓和,反倒更有些恼火的样式,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香莲一连声的喊着少爷,也跟着离开了屋子。 等两人离开了。 萧夕再也忍不住,从喉咙口翻滚出一股子猩红的血液,从唇角流下来,显得有几分的凄凉。 身边的丫鬟都还不在,萧冉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掩住,神情和话语里皆有一种担忧和焦急的感觉:“少奶奶,你若是难过就说出来,总是这样,你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住?” 萧夕听见这话就想笑。说出来,说出来,又会有人愿意听呢?又会有人能懂她呢? 萧冉的手帕是素萧的,染了鲜血,就像是开了点点的红梅,霎是好看。 “少奶奶!”音落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急得她连手上的蜜饯都快要弄掉了,急忙的奔过来扶住她,嘴里一连串的责怪和自责:“都怪音落没陪在少奶奶的身边,少奶奶,你怎么又吐血了?大夫明明说了让您好好的保养着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却不让人觉得烦人,只觉得满心的温暖。萧夕的心情因为音落而好转了一些,能喘得顺畅一些,还说:“我无碍了,你去端药来给我喝吧。蜜饯买回来了?” 这还是这些日子,她主动的讨药喝,想来,也是蜜饯的效果。 “好,好,”音落答应着,眼泪汪汪的,却又忍不住笑,看起来怪让人心酸的,她一边用力的擦着眼睛一边朝外走:“奴婢今日是去香福记给买的蜜饯呢,贵的很,每日卖的也少,少奶奶要是喜欢吃,奴婢天天去为您买。” 音落之前边说,就帮萧夕处理了一下,所以她现在又好好的坐着。 萧冉看着音落离开的方向,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最后,道了一句:“你这丫头,倒是个好丫头。”顿了一下,又别有意味的道:“和红梅一样的忠心耿耿,一心为你。” 听到熟悉的名字,萧夕的眉间就跳了一跳。 这是她未出嫁前的丫鬟,也是被留在萧府里的丫鬟,从小时就跟随着她,两个人感情好得就像是一个人。 然而她换脸的事情是天大的秘密,就是红梅也被隐瞒着,直等她嫁入了白府…她再也没见过红梅一面。 想到红梅,又想到四姨娘,萧夕的心思又是转换,现如今,能影响到她的人,也就寥寥几个了。 萧冉见她这样,微微的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虽然这是一盘偌大的棋局,你我都只是一枚棋子,但若是要下的好,结局也未必会坏。你可以回到萧府,与四姨娘和红梅团聚,想必,红梅也一定很挂念你吧,兴许夜夜担忧哭泣,比音落这丫头还厉害。” 萧夕一直都很害怕躲避这些阴谋,然而,她就站在这棋盘中,就是想躲也是躲不得的。萧冉硬生生的张开她的双眼,也是为了她好。 “旁的事情都是虚无的,你现在要在意的不是这些。” 比起生命,和最终的成果,这些儿女情长,缠缠绕绕算得了什么?要是日后和四姨娘相见了,看到自己这幅羸弱的样子,她也是会心疼坏了的吧。 本来已经失落失望的萧夕,被萧冉点醒,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虽说脸色和刚才一样的苍萧,可慌然失措的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且坚定。 她是想要和白泽相守,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谁知道,后面等着他们的,还有什么呢? 萧夕想通了,也对着萧冉感激的一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来在萧冉的眼里,自己之前是有多么的糊涂。 “少奶奶能想通是最好的。”萧冉也笑了,那手帕揉在掌心里,像是成了一团废纸似的:“如果能好好的走了这局棋,少奶奶和少奶奶的家人,那位都不会亏待的。” 此时,音落端着药疾步的来了,萧冉及时的止住了话,又道:“那少奶奶,小人就告辞了,近日你的身子不好,等身子好了,我再带你去书屋交接。” 萧夕微微的颔首。目送着萧冉离开。 在把药碗端给萧夕之前,音落就赶忙拿出了一枚蜜饯,等喝完了,萧夕的眉头拧着,含了一颗蜜饯,才缓缓的舒展。 萧夕似乎没有想起,但是音落却是想起来了,还看着萧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萧管家和少奶奶您还好是一个府里来的呢,对我们真是多有照拂的,要是没有萧管家,我们的日子还真没有那么好过。” 说了一通,才想起来正题:“我得去问问萧管家上次买的蜜饯是在哪里买的,好像比这香福记的还要好吃呢。” 这是音落自己的想法,对萧管家也是多般的感激,只是没注意到,萧夕的眼神也随着她的话变得若有所思的。 因为白泽和萧夕置气。 当晚,就没有回到府中。 萧夕对于此事无奈,叹气,但是也无可奈何。已经是傍晚,虽说已经想通了一些,但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少奶奶,那奴婢给你盛一些汤吧,很清爽的汤,不油腻的,好歹也要吃上一些,不然身体哪里吃得消呢?”音璃耐心的劝着。 萧夕本不想让她们担心的,想强撑着用些,但是最终还是撑不住自己的厌恶,摇摇头,“不必了。” 近来又有些疲乏,想要歇歇,让她们出去了。 第650章 聚少离多 耳房里,少奶奶吃不下东西,连带着音落音璃两个也没有了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放下来。 林妈妈也担忧着,还出主意:“胃口不好,不如问问大夫能不能吃什么开胃的东西,整日喝那些苦药,就是我也要没了胃口了,更何况是身体不好的少奶奶?” 音落音璃这才想起来,饭也顾不得吃了,趁着街上的医馆还没关门,赶紧拿着药方要去问问看。 只是才到了门口,就见有人来递帖子了,门房的又见到了音落和音璃,呼喊一声:“可是少奶奶院子里的人?” 音落音璃走过去,门房就递来了一封帖子:“劳烦两位姐姐帮忙带到少奶奶那儿去。”音落音璃急着出去,答应了一声,揣好了信,也没有细看,便直接出门去了。 后来,果然从大夫口里问到了一些能开胃的东西,和药也是不冲突的,是些柚子、石榴之类的果实。 这些水果在街市上并不常见,但音璃和音落也不着急,总归这是她们的少奶奶,就是买不到,也可以让府里负责采买的记上,这是为了少奶奶的身体,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当的,想必老夫人她们也不会有半句多言。 回来,两人又想起了那封信,这才发现,是门房夜黑了没看得仔细,那上面写的哪里是少奶奶的名头,分明是写了一行‘白少爷亲启’,那门房估计看了抬头两个字,就把信塞给了她们了。 音落音璃本就对白泽就几分的惧怕,犹豫着,萧夕还未睡着,感觉到动静,不由得起身询问了一句。音璃小心的上前推门,轻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门房送错了信,这封信应该是给少爷的。” “拿来给我。”萧夕开口道,料到这两位丫鬟也不敢随意去找白泽,信拿到了手,萧夕心里还在奇怪,是谁这么不知礼数? 旁人递的门贴,哪里有直接写一句白少爷就完了的,怎么也得写上完整的名号,她接着往下看,看到了署名,心里这才有些了然。 这是征虎大将军殷钊递来的名帖。要说这殷钊,萧夕以往在萧府的时候就听说他的威名。又传说这人长得五大三粗,面色狰狞,骑在战马上,就能让敌人吓退。是佥国最勇猛的将军了。 而殷家也是世代都是将门之家,舞文弄墨的不擅长,舞刀弄枪倒是第一把好手,对于这些礼仪不熟悉也是相当的正常。 “我之后会去送给他的,不早了,你们也去歇着吧。”萧夕把名帖好好的放在桌上,自己又躺回到了榻上。 近日,萧夕总是怕吵,喜欢一个人睡,所以两个丫鬟就都去睡了别的房间,不睡在她脚前的卧榻。松了一口气后,将茶水倒好了放在桌上,音璃和音落这才去歇息了。 白泽到第二日才回来,还是早凉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的酒气,想来昨晚有多放纵和不羁。 他推门要进入旁的一间厢房,萧夕睡的那间屋子的门就吱呀一声推开了。 她一夜也没睡多长时间,此刻,双眼正微微的发着红,面色疲惫苍萧,身上也没穿好衣裳,里面一件中衣,外面只随意的搭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看着她这幅不在乎身体的样子,白泽就很不悦的皱眉。 萧夕以为他是见到自己烦躁,低下头去,将名帖递给他,道:“夫君,你回来了,这是昨晚门房收到的门贴,没有看清,就送到了我这里,妾身并没有随意乱看,现在就交给夫君。” 她的十指纤纤,不沾春水,但因为今日的羸弱,连指甲盖都泛着紫萧,看上去尤为的柔弱,不堪一击。 白泽片刻后,才将名帖从她的手里抽出来, 以为他要走了,萧夕抬眼看他,正好与白泽对视,两个人聚少离多,从最甜蜜的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彼此,喉头都像是塞了一大块棉花,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院子里只有鸡叫声,和吹来的一阵凉风。 萧夕还未开口,就被这阵凉风吹得一个瑟缩。她听到白泽的动静就赶忙来开门,怕错过了他,也是想确认他一夜未归没有出什么事,连榻前的鞋子都没顾及得穿。 她的瑟瑟发抖,才让白泽又注意到了她的双脚。 一时间,白泽的脾气就上来了,“胡闹!你是又想吐血了吗?”说着,他就直接走过来,把萧夕一个打横的抱起来,走进了屋子里。 早凉让屋子里的温度和外面的很不一样,被安顿在床上,又被粗暴的盖了被子,萧夕的脸色这才微微的缓转过来,抿着唇,带着几分小心的看向白泽。 这段时间里,她都喝着药,所以屋子里和身上都带着一种清冽的药味,并不难闻,也是音落和音璃打扫换气得勤快的缘故。 屋子的门被白泽顺手的关了起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白泽和萧夕两个人。 “你好好歇着吧。”白泽说,语气显得有些冷,但却是真的在关心她:“下次别再光脚跑了,要是总吐血,就是居老也治疗不好你了。” 萧夕显得很是乖顺:“知道了,夫君。”根本没打算告诉他,自己又吐了血的事情。 这声夫君让男人眉间的沟壑少了些,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了。 “夫君。” 萧夕支起身子,切切的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白泽转过身来,有些不耐的。 萧夕心底里有些失望,但想到了萧冉的话,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和迷茫的未来,她又道:“夫君,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我冷……”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听上去有些可怜的意味。后面的‘冷’更是无稽之谈。现在的天气已经算是暖和了,就是身体再不好,也不会到觉得冷的地步。 然而,萧夕的脸色苍萧,薄唇更是没有血色,让人倒是信了几分。 白泽不动,萧夕也不出声,以为自己的‘挽留’是失败了一样。正低下头去:“夫……”白泽转回来,动作利落的解去自己的外衫,躺到了床的内侧去,在萧夕愣愣的眼神中,挑眉,“不是冷吗?不睡了?” 第651章 青出于蓝 萧夕抿唇,微微的笑了。白泽一直故作冷硬的心里,也不由得软和了几分。忽然吐出了一口浊气,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仅仅是因为萧冉的行为,就和她赌了气…… 有白泽在身边,萧夕像是吃了一颗安定丸,合上眼,和之前的辗转难眠完全不一样,很快的微微的扬着嘴角,像是睡着了。 白泽缓缓的转身,将她搂进了怀里,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是音莲先得罪了你,我那日,是想带她来向你下跪赔罪的。我一开始就不想纳她进来,说那些话,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和你赌气。” 萧夕的眼睫毛微微的颤动。 白泽接着说:“我也是在气,那萧冉为何对你这么的好。可是我现在想通了,他对你好,并不是你的错。” 就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朵,喜欢它的人将它折了下来,害它失去了生命,难道这就是它的错吗? 白泽看得到萧冉对萧夕的好,也看得到,她对自己的在意。为什么,要因为赌气,而伤到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呢? 白泽觉得自己真是太糊涂了。 萧夕没有作声,慢慢的回抱住他,轻轻的,恳求的,“白泽,我们以后都不赌气了好不好?” 她真的不想再错失这些时间了,不想因为这些而以后觉得遗憾。 白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片刻,又缓缓的变得平静,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呼出的气痒痒的挠着她的脖子,她的心:“好。” “我们以后再也不赌气了,什么都要好好的跟对方说。”白泽说。 之前对彼此都怀着一口怒气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就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们呼吸不畅,心跳不顺,哪里哪里都不对劲。 只有现在互相拥抱着时候,两个人心里的大石头消去了,还像是踩上了绵软的云朵,闭着眼,心情都不由得放松,浑身都像在呼吸着,嘴角更是勾成一个弯弯的弧度,像是两只鸳鸯一样交颈而眠。 ……没有睡多少时间,音落音璃她们醒了,便来到屋子里伺候萧夕,才一开门,音璃连忙捂住了音落的嘴,把人给拖了出来。 音落平复了才问音璃:“我刚才莫不是看错了?里面躺着的是少爷吗?”才说完就觉察出来不妥,呸呸呸了几声,不是少爷还能躺着谁?她这不是在败坏少奶奶的名声吗? 好在音璃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多计较这些,而是从惊讶后变为了然,告诉音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不是顶顶正常的事情吗?”声音低低的:“我估计少爷昨晚肯定一晚没回来,少奶奶昨天也没睡好,就让他们两人歇着吧。” “好。”音落表情凝重,实则带着暗喜的点了点头,两人放轻了脚步走远了。 两个人一直睡到了午时才起来。 白泽满身的酒气,回房,让小骰去打热水来清洗了。 音落和音璃则为萧夕梳洗着,萧夕本来还挺轻松愉悦的,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变得有些忧虑。她和白泽总是这样好好坏坏的,总是这样的阴晴不定,感情能有多稳固呢。 音璃像是人精一样,看透了萧夕心中所想,道,“少奶奶。您别多想了,哪有人过日子一点都不吵吵闹闹的,除非,他们心里都没有对方。” 像是相敬如宾,不温不火那种的,已经算是不错,至少不会为对方心里添些膈应。 而像他们平时能嬉笑怒骂的,才能算的上是真感情呢。这是音璃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的爹娘,就是时常会为一件小事红脸,可是过后,却还是会为他做饭,为她买手镯的。 萧夕听了进去,又有些的羡慕,“真的还会有这样的婚姻吗?” 音璃笃定的,“当然有了。不过,这些也就是我们这些街市小民能够看得到的。”像他们大户人家,时时刻刻都要端着。至死也要顾着脸面,哪里会出现这种吵架的场面呢?传出去,都要丢掉祖宗的脸面了。 白泽看了名帖,殷钊是要邀请他去自己的将军府里做客。 作为佥国的两位将军,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了,只是,白泽还是多想了一下,来询问萧夕:“你可愿意随我一同拜访殷将军府?” 也不是近期,殷钊虽是没有多少文化,但也是相当懂人情世故的,提前了半月来邀约,生怕会扰了他的日常生活。 而白泽也干脆提前半月的告知萧夕,给她时间来稍微将养将养身体。 “好。”萧夕想也不想的,“夫君要拜访,妾身当然是要跟着的了。” 居老大夫的门生说的果然不错,她的身体和心情也有关系,自从想开了以后,萧夕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也有胃口用膳,脸色都红润了不少,也不再吐血了,只是偶然觉得胸口发闷。 总归,比之前那段日子要好得太多了。 香莲在自己的听莲阁里,气得差点要砸掉摆着的花瓶,被荷香拦住了,“这花瓶可价值二三十两呢,姨娘可不要自找麻烦呀。” 这些东西,库房里可都是有记载的,别一个不顺心,赔进去银两不说,还要惹的府里的人不高兴。 香莲甩手就给了荷香一个巴掌,“要你一个奴才来多嘴!” 荷香捂着脸,委屈,不敢再多吱一声。 以往香莲做奴婢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像白茹兮那样动不动打骂,脾气阴晴不定的人,可她现在,比起白茹兮来说,可谓是青出于蓝。 将军府外。 因为递上了名帖,守门的士兵毕恭毕敬的让开,尊称一声:“白少将军。” 白泽和萧夕由下人们带着去见殷钊,此刻算是用了早膳有一阵,离午膳还早。 殷钊自醒来就切切的想着白泽的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如约而至,得了家里下人的通报,才大步的走出屋子来,去迎接白泽。 他性子向来爽朗,不拘小节,见到白泽,就给了他一个拥抱:“许久不见了,白少将军!”又看到他在旁边的夫人,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也拱手:“这位就是白少将军的夫人吧。” 第652章 警惕 打一照面,萧夕对他就没有什么恶感,闻言,也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妾身早已听过征虎大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威武不凡。” 这番话,落落大方的,更是不显丝毫的羸弱,倒是让殷钊多看了她几眼,夸赞:“不愧是白少将军的夫人。” 可能是在战场呆惯了,殷钊最是不喜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可在佥城,哪个女子不是以这样为傲,一个个见到殷钊,都拈着帕子,极为的羞怯。可偏偏不知,殷钊最是不喜这样,要是一个爽朗的女子痛痛快快的对待他,他反而还能觉得自在些。 因为这样,这些年来,他都是孤身一人。也洁身自好的很,只愿意碰与自己结亲的女子。 这就让全佥城未嫁的女子都为殷钊而心动不已了,即便他的年岁大些,可也是个可以依靠的良人。 媒人都快踩破了他们家的门槛,让殷父殷母喜不自胜,殷钊却抗拒的很,即使是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那个姑娘。 更是说,“我倒是不急,还是先把妹妹的婚事给定下来再说。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好送她出嫁。” 殷父殷母连连叹气,觉得家里两个逆子就是不想延续香火了,因为殷钊的亲妹妹殷嫦婉,甚至比他还要难搞定。 这些暂且的不提。 今日,殷嫦婉也听说白少将军会来府里拜访,一早的,就让身边的丫鬟为自己梳妆打扮。 殷嫦婉原本就生的好看,从殷钊的面容就能看得出,此刻一打扮,真真像是从九天上下来的仙女,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眼来。 她是大将军的妹妹,又比大将军小了足足快有十岁,从小就被放在掌心中疼爱着,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殷钊也是要想着办法讨来的。 可偏偏,她装扮好了,款款的站在了花园的外口,让人知会殷钊一声,殷钊却直接的道:“让二小姐回去!这是她来的地方吗?胡闹。”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也让白泽和萧夕略微的看过去。殷钊的脸色这才变得没有那么难看,却还是对他们说:“舍妹太过顽皮,还请二位见谅。因为一直都没有出府过,眼界短浅,听说朝里又添了一位将军,这才有些好奇。” 萧夕对殷钊都没有恶感,更对他口中的妹妹也没有,还主动的开口道:“这也是正常的,就是我,也是为了见征虎将军您一面,才愿意跟着夫君一同来的呢。” 这话,就给殷钊的脚下垫了一个台阶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多松口:“有什么可好奇的,快把二小姐带回去吧。”白泽虽然已经嫁娶,但作为外男,让府里一个未出嫁的小姐看来看去也是不好的。 萧夕和白泽对视了一眼,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府邸,他们也不好做什么决定。 然而,殷钊的妹妹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上头有这么厉害一位兄长,想来也不是个好招惹的。 接二连三被拒绝,殷嫦婉失了耐心,直接就闯了进去,“哥哥!你为何不让我进来?白少将军来府里做客,妹妹出现一起招待,有什么不妥的?” 殷钊的面色冷了下来,一句胡闹都要出口了。 萧夕又是一句:“原来这就是殷将军的妹妹吗?和将军真是一点都不相似。”一个…五大三粗的,一眼就看得出不是娇生贵养的,而一个,却比那皇宫里的公主都还要娇美,如果不是开口说了话,真真是个名冠佥城的大美人儿了。 这带着笑颜的一句,让殷嫦婉看了过来,微微的眯了眯眼,笑得开心:“这就是忠武大将军的夫人?百闻不如一见,嫦婉此番有礼了。” 殷钊的年岁比他们都大些,殷嫦婉和他们倒算是同龄人。 都已经进了花园了,殷钊也不好再赶,只是在她的耳朵边悄悄的说了什么,殷嫦婉摆摆手,颇有些不耐,短短时间内,就融入了他们的谈话。 兴许是跟着殷钊的缘故,殷嫦婉的性子洒脱的很。一点也不扭捏,倒是让萧夕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对她也是挺亲近的。 眼看着白泽和殷钊喝着茶水,聊到了朝中局势和战场上的事情,萧夕和殷嫦婉都觉得有些无趣,反正这也是在花园里,萧夕就暗暗的扯了扯白泽的衣角,“夫君,这里的花开得正好,妾身想要去逛逛。” 白泽正聊得兴起,这才发觉似乎冷落了她,还没等开口,殷钊道:“那就让下人带夫人去看看罢。家母最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要是喜欢,便带上一盆回去。” 殷婉嫦打断:“不用下人了,由嫦婉亲自带着姐姐去吧。”对着萧夕笑意盈盈的,十分的讨人喜:“姐姐觉得呢?” 萧夕点了头,站起来,注意到殷钊的脸色很不好看,心下添了一抹的古怪,但又只能暂且按捺不表,“好,那就麻烦嫦婉妹妹了。” “嫦婉!”两个人要走的时候,殷钊又叫了一声,目光里,带着一抹稍纵即逝、不易察觉的威胁含义,“你可得要好好的陪着将军夫人。” 还刻意的咬字在了‘将军夫人’上面。 殷嫦婉当然是答应了,只是还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 萧夕觉得更是古怪了,心里也升起了一丝的警惕。和殷婉嫦一起离开了他们的身边,萧夕就没忍住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怀里抽出来。 因为多了那么一丝的警惕和怀疑,让她总对殷嫦婉亲热不起来。殷嫦婉也察觉到了,做出有些失落的样子,只是也不多说什么。 “对了,也没问姐姐唤作什么呢?”殷嫦婉对她还是很和善的,也总想要和她找话题说。 “萧玉檀。”萧夕道。殷嫦婉把她的名字从舌尖过了一圈,笑:“那以后我就叫你玉檀姐姐了。” 萧夕略微的点头,并无什么异议。这殷婉嫦看上去就比她要小了一两岁,叫一声姐姐也不算是怠慢了她。 只是渐渐的,殷嫦婉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第653章 威胁 “玉檀姐姐是什么时候嫁给白少将军的呢?看你们的感情这么的好,嫦婉还真是羡慕呢。” 这话,萧夕接也是不好,不接也是不好。最后,只是对她笑了笑,并不多言,也不失礼数。 殷嫦婉也不介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两个人正好走到一从月季的旁边,有一朵在枝头看得正艳,让两人都多看了几眼。 “这月季长得真好。”萧夕由衷的赞了一句。下一秒,殷婉嫦就把它从枝头上折了下来。 “你——”萧夕讶异,那殷嫦婉就拿着那朵黄月季,朝她贴近了,将花别在了她的发髻上,退后,欣赏了一番,道:“玉檀姐姐当真是人比花娇。” 竟然是要给自己别上的,萧夕从警惕的紧张中出来,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发髻上的月季,对自己的过度紧张都觉得有几分的好笑。“谢谢嫦婉妹妹。”她说。 殷嫦婉也能体会到萧夕的不对,不由得温声道:“姐姐你不用这么紧张,嫦婉又不会害了你。嫦婉还是难得碰到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这才显得过于热情了些,还希望姐姐不要见怪。” 她和萧夕的身份是不一样的。 她出生于将军府,是老将军殷父的嫡亲女儿,现在,又是征虎大将军殷钊的亲生妹妹。光是身份,就比萧夕一个出生于府里奴婢的庶女要高的多。 但萧夕还是相当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对于之前的古怪,自己也有了解释。 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殷钊才会‘威胁’,怕这妹妹显得太热情,被人看作了异类吧。于是在接下来的赏花中,两个人比来的时候要更亲近一些。 殷嫦婉道:“家母最是喜欢月季,院子里种的大多也都是月季。不过我和家母一样,是最最喜爱黄月季的。不知道玉檀姐姐最喜欢哪种呢?” 萧夕喜欢赏花,但还没有什么偏爱的,随意的道:“我看刚才墙角那束粉的月季,就十分的好看。”殷嫦婉点点头,又道:“既然玉檀姐姐喜欢,那走的时候,我让人挖了移栽到你的院子里去,如何?”态度十分的认真,一点也不见玩笑。不过才刚刚见面不久,就好像和萧夕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了似的。 “不用了。”萧夕对她的话有些讶异,见她是认真的,有些无奈:“我只是喜欢罢了,还是不夺人所爱了。” 殷嫦婉又顺势的接话,“那这样,玉檀姐姐可以时常来殷府,嫦婉多陪姐姐赏花。” 萧夕随口的答应了下来。可想也知道,并不会随意的和殷嫦婉这样的人结交。即便对她也并不讨厌。 两个人接着在院子里走,殷母打理的花园真是不错,只是殷嫦婉,却时常看着萧夕,无心欣赏那些花朵。 萧夕没有注意她的目光,只专心看花,还看到路上有块石头,提醒殷嫦婉:“妹妹小心。”殷嫦婉被提醒了,还是在石头上磕绊了一下,娇娇的呼了一声,被萧夕给好不容易的抓住。 殷嫦婉扑进她的怀里,花容失色,脚似乎扭了一下。 不远不近跟着的奴婢连忙的奔上来,“二小姐,您没事吧?”好好的赏花,就都被这块石头给毁了。 殷嫦婉皱着眉,却没有发怒,而是让人把那石头给清理了,才让丫鬟扶着自己去休息了,萧夕又没有别的去处,只好陪着殷嫦婉先回了屋子。 殷嫦婉扭得不严重,丫鬟给她脱了鞋袜,拿药油涂抹一阵,也就舒缓了许多了。 白泽那边没叫人来唤,就是说两个人还聊得欢快,萧夕也不想去打扰的,就和殷嫦婉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殷嫦婉本来在抱怨着她的哥哥殷钊,说他这些年压根就不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女子,都已经三十了,却还连个心仪的对象都没有,让她和爹娘都操碎了心。 说着说着,还问萧夕:“玉檀妹妹,你有没有兄长,他嫁娶了吗?” 闲聊的话题,萧夕差点就要点头,可想起了自己此刻是‘萧玉檀’,便又摇头:“没有,生母就只有我一个女儿。” 殷嫦婉这才想到,萧玉檀的身世不像自己这么‘简单’。便也不再多问,又牵扯到了别的话题。 “我看我哥和白少将军一拍即合,性子也是极为相似的,他的府中,怕只有你一位吧?” 未嫁娶的女子问这样的问题很是奇怪,再加上她好像总是关心白泽的后院或是什么,萧夕忍不住就轻轻的蹙眉。 难不成,这位殷二小姐,是对白泽有所觊觎吗? 其实这也是相当正常的。毕竟他年轻有为,立下赫赫战功,又长得如此的俊秀,风度翩翩的。难保殷嫦婉会不会动心。 萧夕是不愿回答的,可是琢磨一番后,如实的:“并不是,除了我,还有一位姨娘。” 以为殷嫦婉会露出失望或是其他什么的表情,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愤怒的拍了桌! 她道:“玉檀姐姐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还要纳妾!我原以为白少将军是位好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萧夕:“……”好半晌,都没有回过味来,怔怔的望着殷嫦婉。 若是真的对白泽有那个意思,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这反应,倒像是萧夕的娘家人了,真心实意的为她觉得委屈。 反应过来后,萧夕违心的:“男子三妻四妾不也是正常的吗?”怎么能因为纳妾,就变得不是好人了呢? 殷嫦婉用一种很痛惜的眼神看着她,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到后来,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了句:“所以,我才一直都不想出嫁。” 这话,倒是让萧夕有些心疼了。原来,她也是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曾几何时,这也是她萧夕的痴心妄想。 不等她有动作,殷嫦婉的手已经按住了她的手,“有时候,我真的想……” “嫦婉!” 一道男子的声音穿破屋门传了进来,打断了俩人之间的交流,殷钊不好进女子的闺房,就在外头大声的:“白将军已经要走了,你快些把夫人送出来!” 第654章 秘密 殷嫦婉露出些不舍来,“和玉檀姐姐相处,当真是十分的快活。嫦婉竟有些舍不得姐姐走了。” 萧夕倒也不排斥和她相处,可在她有些古怪的表现下,总有那么一丝的归心似箭,站起身来,躲避了她的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也可以来白府里找我。” “真的吗?”殷嫦婉的眼睛亮了亮,像是一个讨得甜嘴儿的孩子。 萧夕哪里忍得拒绝,又觉得这殷嫦婉不一定是对将军有意思,毕竟,府里已经有了她这一位主母了,看殷嫦婉,也不像是那般有心计的人…… “真的。”她点了点头,抚了抚头上的月季,“也谢谢妹妹今日的这花,我喜欢得紧。” “姐姐喜欢就好了。只要你喜欢,嫦婉送多少给你都成。”殷嫦婉笑得眉眼弯弯的,不管是说的话还是说话的态度口气,都是十分的让人心生喜悦。 “嫦婉!”外头又在喊了,殷嫦婉不方便动弹,赶紧的催了丫鬟去把萧夕送出去。 外面,殷钊看见了萧夕,这才松了一口气,亲自去把萧夕和白泽两个人送到了门外,方才一个抱拳,道:“今日若有得罪的,还请两位海涵。” 这话让白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了萧夕,萧夕料到他是什么意思,笑了笑,说:“殷将军这话说得好玩,哪里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呢?舍妹的性子很好,我也很喜欢同她结交。” 殷钊小心翼翼的睨了一眼她的脸色,见的确没有什么尴尬、羞怒之类的神色,方才放下了心来,“这就好,这就好。” 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萧夕和白泽才上了马车。 白泽难得碰到如此对脾气的友人,坐上马车,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也就没注意萧夕些许的不对劲。而萧夕也不想贸然的说出。殷府一行,算是这么结束了。 殷府内。 殷钊大步的走进殷嫦婉的屋子里,紧张的,“你今日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殷嫦婉被扶着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呢,不是今天有客人要来,她才懒得涂这么多的脂粉,闻言,看过去,“兄长,我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呢?” 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跟挑衅似的。 殷钊虽然总上战场,但私底下,脾气还是很温和的,一点都不似战场上的杀伐果决,没有被她激怒,而是沉声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自家的妹妹模样生的美丽,身段更是不错,然而这么多年,也不肯往外嫁出去。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他这位身为兄长的人最为清楚了,殷父殷母都还蒙在鼓里,怕他们听了接受不了,撅了过去。 殷嫦婉笑了,还说,“哥哥,你就放心吧。嫦婉就算是男子,也不是那轻浮的男子,我只是打算和那夫人做好友罢了。我还是难得遇到这种说话做事不扭扭捏捏的女子呢,这也不行吗?” 殷钊对她的话存有怀疑,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好一直逼问,便道:“其他的我不管,就是你一辈子不嫁,哥哥也有本事让你一生无忧,只是别做出让世人唾弃的事!” 不是怕丢脸,是也怕殷嫦婉受到伤害。 “嫦婉晓得。”殷嫦婉因为这话,语气也软和了一些,“你放心,嫦婉虽是不那么聪慧,但也不至于糊涂,该动的,不该动的,嫦婉心里都有数的。” “那就好!”殷钊丢下一句,转身又离去了。 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就是殷家的二小姐,生了一颗男儿心,不爱男子,反倒为优秀的女子而倾心。 不过她又自诩为一位君子。 不做强人所难的事,也不会让别人觉得不适。只有早些年,不算是太懂,让一些姑娘露出了些惧怕和厌恶的神色,现在,她已经算是很会隐藏了,也很懂得分寸。 至此,并没有人知道这个不为人道的秘密。 回到白府。 音落音璃看到萧夕头上的黄月季,都是喜爱得不得了,还夸这月季开得盛,少奶奶的品味好。 萧夕才想起头上的黄月季来,摘下来,让音落泡在水里,还可以多赏看几日。 那殷嫦婉虽是说了,喜欢就可以带走,但萧夕还是觉得不能平萧无故的接受,况且,他们的院子里也不太适合养月季。孤独独一株,还不如在殷府的院子里百花争艳。 这才是一位真正爱花之人的心愿。就连殷嫦婉之前把这朵黄月季摘下来,萧夕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长在枝头上,还能开半月,摘下来,连半日的新鲜都保存不住了。 可惜可惜。 仲府很快发出好消息,家里的大少,仲誉,就快要大婚了。跟许多人结婚前一样,与钟家的小姐素未谋面,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白泽和仲誉认识多年,自然是要献上一份好礼的。为此奔跑了许多地方,只是都没有挑选到合适的。 和仲誉出来喝酒,仲誉得知了白泽的烦恼,哈哈大笑:“白兄如此不拘小节的人,何时也需要如此的纠结?”他洒脱得就像是成婚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白泽皱眉。仲誉又赶忙的说道:“也不需要你多费心,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别有所指:“我看白兄的那把明月剑就很是不错,我可是眼馋了许久呢。” 此话一出,白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了,倒也是一点也不心疼:“好,既然仲兄喜欢,那就把它作为你的新婚贺礼罢!” 仲誉是兵部侍郎的亲儿,闻言,整个眼神都亮了,高兴的:“白兄好风度!”想到在白泽成婚的时候,因为白泽极为的抗拒那门亲事,他和宁为都没有大为恭贺,甚至连喜宴,作为新郎的白泽只露了个半面,更别提他们这些观礼的了。 一报还一报,仲誉道:“既然白泽你如此的大方,我们也是不好小气的,这样,你想要什么样的新婚礼物,我和宁为一定补上!” 白泽这才想起,让萧夕委屈了的婚宴,神色变得有些奇怪,本来想拒绝,可又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好,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第655章 婚宴 几个人喝酒喝得酣畅淋漓的回去。白泽来到自己房间里的库房,宝贝的取下挂在上面的明月剑。 这是一把好剑,三十年前,由一个闻名的铸铁匠打造,白泽时常用它来练剑,不过却从未带上过战场,免得沾染了血腥之气。 想到要送给好友作为新婚礼物,白泽并无觉得可惜,只是最后,又拿着它去院里一通飞舞,身姿十分的英俊飒爽。 男儿这幅样子,本来就十分的勾人心,特别,还是作为萧夕的夫君,萧夕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自觉的拿着帕子遮掩住,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心从心口里跳出去。等白泽终于收起了剑,她才上前,用帕子为他擦去了额前的汗珠。 “夫君今日怎么想起来要练剑?” 白泽告诉了她,萧夕对仲誉的婚事也有所耳闻,不好说什么。也对要送出的礼物有些踌躇。 老夫人她们准备的,都是些名贵的。她送出去的东西,肯定是名贵不过她们的了,但是,也不能显得怠慢,着实让萧夕有些苦恼。 白泽还跟她出主意:“你可以为他们绣一副绣艺。”萧夕摇摇头:“不可。”这可是大婚,不是什么寿诞生辰,再绣的好,也是有些拿不出手的,人家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金银,丢了她的脸不怕,就怕是丢了白府的脸。 白泽鲜少弯弯绕绕的,又说:“那你就和我一起送了这柄剑吧。仲誉不是那么在乎小结的人。”他们总归,是属于新郎这边的人。而白泽还没说,他们的大婚,宁为仲誉的礼物还欠着呢! 萧夕还是略微的摇摇头,道:“总归离大婚的日子还早着,让妾身好好的想想吧。” 这是白府里主子的事情,香莲却又惦记上了,左思右想的,想要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好礼物。 荷香荷柳一点都算不上聪慧,也因为总被香莲打骂,对她也不是那么忠心的,看她这幅样子,就出声提醒:“姨娘,仲府的婚宴,又不会邀请您去。您费这个神做什么呢?” 仲府家大业大,邀请来的当然都是府里的人物,像他们这些姨娘庶子的都去了,地方都是不够坐的,当然,这也要看看是否受宠了,像白茹兮,就是会被带过去的。 香莲恨得就要打人,可也知道,荷香荷柳说得都是真的。她磨着牙忍耐下来,不是怜惜丫鬟,而是怕毁了自己刚涂了蔻丹的指甲。 白府里对谁都是不亏待的,香莲就是一个姨娘,吃的用的,也比府外稍好的人家的主子要好,她忍痛的从梳妆匣子里挑选出一支最昂贵的玉簪来,让荷柳拿好看的木盒子装了,扶扶耳侧的耳坠子,出门去了。 白茹兮现在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从上次在仲府吃了亏,她也不愿意去接近仲府的人,知道要去参加婚宴,丝毫不觉得受宠,还觉得烦躁极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仲隽碰上面。 然而,哪怕老夫人和邹氏她们知道原委,也是一定会让她去的。 “不过是一个仲隽,不要就不要了。你可知道,那天的婚宴上,会有多少的青年才俊来参加?你就是去稍微掌掌眼,也是可以的。” 白茹兮心动了。 想起仲誉好歹也是兵部侍郎的大公子,结交的人,自然也都是身份地位不凡的。再不济,躲着点仲誉也就是了,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他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所以,提前了几日,白茹兮就在挑选婚宴那日自己要穿的衣裳,那打扮的劲头,好像那日要大婚的人是她而不是钟家的小姐。 香莲晋升为姨娘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到白茹兮这里,不过即便是身份上涨了,在白茹兮的面前,还是要叫上一声的:“二小姐。” 白茹兮懒得想她来的原因,也懒得搭理她,从心到外都是瞧不上她的,坐着也不动,睨过去:“姨娘今日怎么过来了?” 香莲被这幅态度对待着,心里牙痒痒的,但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笑得十分的温柔好看,道:“香莲不是忘本的人,近日来得了一支玉簪,想着给二小姐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也好让二小姐不失白府的风采。” 白茹兮还是爱睬不睬的,香莲让荷柳把木盒打来,这才换来了她的一眼。 这玉簪着实是好看,式样也是时兴的,和白茹兮现在的衣裳也是绝配,她赶忙的命令:“快拿来。” 丁香忙将玉簪捧过来,白茹兮自己拿着就插在了发髻之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的满意。欣赏了一会儿后,才对香莲纡尊降贵的:“香莲姨娘来,不会就是为了送一只簪子给我吧?” 她本来就知道香莲来的目的不简单,不过还是要得了些好处,才愿意帮衬一把。 香莲笑了,“二小姐果然聪慧。”她说:“二小姐也知道香莲是从奴婢爬上来的。可对于宁府的婚礼可真是好奇的很,但香莲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去的,不像二小姐有那么尊贵的身份。所以,二小姐能不能带着香莲一起去呢?” 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可以出现在宁府的婚宴现场,旁人看到的可就不止萧夕一个人了,不也能证明她在白府里的地位么。也要让旁人知道,白府里的人,可不止有夫人一个。 白茹兮听着,心里透亮的,但也不在意的答应道:“这有何难?” 不是看在这支簪子的面子,就是给萧夕找一些不痛快,白茹兮也是愿意做的。到时候假装和香莲的关系好,不就成了么? 白茹兮倒是要看看,到了那日,萧夕的脸色要如何的好看。 得了白茹兮的答应,香莲喜不自胜,又讨好的夸奖了白茹兮一番,说他们家的二小姐果然是生的好看,若是要招婿,门槛肯定要被踏平。 白茹兮很吃这套,但也很不耐她在这里碍眼,三言两语的把人给打发走了。 香莲的好东西真是不少,确定了能去婚宴,还精心挑选出好东西来,准备在那日送给新人。 而这边,萧夕还在有些苦恼。 第656章 药玉 音璃音落和林妈妈都在可劲的给她想着主意。可想出的,没有一个是能让人觉得满意的。 “哎呀,少奶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送什么才好哇?”音落捧着脑袋,眼睛都快发昏了。从字画到首饰,从摆件到摆设,她想的都快把自己给挖空了。 音璃揉了她一把,“你急什么,这礼物本来就是难选的呀。”要是平常也就算了,可这是婚宴,又是仲府的婚宴,准备得太过昂贵豪华,会夺了老夫人她们的面子,准备得不够好呢,又会被说丢了白府的颜面。当真不是那么好决定的。 音落哎的叹了一口气,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我看,不如就多送些花生莲子的,能吃,不浪费,寓意也好!” 不用音璃动手,林妈妈就先好笑的敲了音落一记,“真是瞎说八道。这些,人家府里早就有准备了,连床榻上都会洒上,用你来多送吗?岂不是想让咱们的少奶奶被人笑掉了大牙?”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这都是婚宴时寓意很好的东西,寓意着‘早生贵子’。 音落就是在瞎说八道的,被敲得也不算委屈。可萧夕却像是当了真,眸子里也有了光亮,出声道:“好,那我们就送花生。” 林妈妈和音璃都是聪明的,也容易拐过弯,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得明萧。 音落傻乎乎的:“啊?那要送几斤呢?”萧夕轻轻的敲了她一下,笑着,“不送几斤,我们送几颗!” 萧夕的意思,是送几颗金花生,几颗玉花生。“花生的别名又叫长生果,寓意长生长有,长生富贵,也有‘花开富贵好生养’的含义。” 不光如此,还代表着硕果累累,事业有成的意思。不光是对那对新人生活的祝福。 “好,好。”林妈妈听了,连声的赞叹:“少奶奶这一回送的礼物肯定是独一无二的了,连我听着都觉得十分的喜欢。” 音璃和音落也对这个表示了肯定,也猜透了她的想法,“玉花生还可以做得小巧精致一些,等有了小孩子,就可以给小孩子戴上,一定十分的可爱。” 敲定了主意。萧夕就开始着手去做了。锦绣斋在她的名下,找起材料来也十分的简单。毕竟只是花生,比起那些牡丹花、龙啊凤的简单多了。 找匠人帮忙做的时候,匠人还对此十分的喜爱,询问:“少奶奶,你这个式样,我能不能用来再打造?小儿刚满三岁,小的瞧着这个样式十分的可爱,比长命锁还要适合小儿。” 家家都是打造长命锁给小孩儿的,倒是没想到,花生也会有这个寓意,也显得更是精致小巧,十分的讨喜。 这也只是萧夕一时想起的,本来想要点头答应的,可是想到了什么,又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答应,以后只能为锦绣斋的做这种金花生。” 虽说是为了送礼才做出这种的,但是谁也没说,不能拿来售卖啊? 那匠人和锦绣斋的合作多年,做的基本也都是锦绣斋的生意,闻言,自然是十分的明萧,“小的明萧。” 等金花生做好了,放在锦盒里,萧夕拿去给掌柜的赏看一二,又说了自己的主意,因不知道大家的喜好,所以暂且还只做上三五只。 掌柜的捻起金花生来,是按照平常的花生大小做的,只是全都是金子,看上去富贵的很。 “少奶奶果然是有做生意的头脑。”掌柜的十分的支持,就连匠人都能看的中,别提其他的人了。 于是,锦绣斋里就摆上了几只金花生,大小,用来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是最合适的。婚宴还没到呢,这几只金花生就被人买走了。一个妇人还因为疼爱儿子,即便儿子已经快十二岁了,但还是买了一只回去。 音璃音落知道萧夕还做了这件事,都是十分的佩服,觉得她们家的少奶奶真的是太厉害了,竟然还能想到这个,不愧是少奶奶。 在这两个丫鬟的眼里,萧夕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好不对的地方,简直把她小心翼翼的捧着。 萧夕很是无奈,但也是笑意盈盈的。 金花生好做,到了玉花生,就没有那么好做了。 一直以来,都是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要送给仲府的礼物,当然也是要挑选好玉的。 锦绣斋有黄金可以融掉,但对于玉石的原石,就有些为难了,他们也都是从外面采购玉饰回来的,帮不上萧夕的忙。 萧夕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能提供原石的地方,只好求助了萧冉。 萧冉知道了她的主意,也是最相信她能力的人,没用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一个商人,据说有一块好玉。 那商人长得面生,似乎都不是佥国的人,只是因为有萧冉在,萧夕才放心的去伸手触碰那块玉。 因为是原石,色泽肯定没有那么的温厚,可是感觉还是一块不错的玉。 然而在萧夕伸手触碰上去的时候,才揭开了它的真实面容:“这根本就不是玉!” 她笃定的声音响起,萧冉皱眉,护着她就要离开:“做生意讲究诚信,我看这笔买卖是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那商人原先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可后来又变得稳当,道:“你们倒是把话说清楚,我这好好的玉,你一句不是,难道就不是了?我看,是你们要诚信一些才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把我的玉给调换了?” 这就有些赖皮了。 不过萧冉也丝毫不怵:“既然要讲究诚信,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官府。官府里的人,想必会分辨得很清楚。” 那商人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以这样的方式卖出去不少的假玉,当即就软了态度:“别,两位贵人,其实我老实跟你们说吧,这些的确不是玉,这是琉璃,也叫作药玉。” 琉璃和水银镜一样,都是从别的地方流传来的,只是很多人都无幸看到,琉璃,萧夕和萧冉也是没有见过的,不过对于它的描述还是记得的。 只是它再好看,也不是真的玉,萧冉是不可能买下的,最多,也就是让他把这假玉给砸了,免得拿出去再害人。 第657章 心不在焉 “慢着。” 商人见不用见官府,当即就要拿起来砸了,反正离开了佥城,他也有的是地方去骗。然而,萧夕却出手阻止了他,道:“若是我要买你这块琉璃,你出多少的价格?” “少奶奶?”萧冉十分的不明萧,明明知道它是假的,还要买回去干什么呢?那商人也是一脸犹疑的神情。 萧夕自有主意,再问了一遍,“你是要出多少的价格?” 商人愣了一下,伸出了指头,“你要是实在要,就给二两银子吧。”这一大块,看上去成色不错,但其实连指头大的玉石都比不得。 他给出的价格,也是十分的‘良心’了。 “好,那我要了。”萧夕说,又思虑了一番,道:“你若还是有药玉,就统统送到城北那家的料器店去,价格算给我便宜一些。” “少奶奶,你——”萧冉忍不住了,本来还挺认定她的生意头脑的,可这假玉,买来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做成首饰卖出去不成?这岂不是在败坏锦绣斋和白家的名声吗? 那商人答应得倒是痛快,不做骗人的买卖,心里也安稳的很,报价也很稳妥合算:“好,夫人你要的话,我肯定给你便宜的。”他也是出来碰碰运气,能赚到不心虚的钱,已经是挺好的了。 还道:“其实在那边,这些玉压根是不值钱的,要是少奶奶以后要,我们可以长久合作,你给我钱,我把那些药玉都运过来。” 萧夕还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但没有立即的做下决定。 等商人走了,萧冉看着萧夕,紧紧的皱着眉,萧夕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其实,我拿那些玉,是想用来做装首饰的盒子。” 在富贵的人家,连装胭脂的盒子都是精致的玉盒呢。 她们的首饰若是拿玉盒装了,肯定也是会让那些贵人更为的喜欢。连着首饰,也会显得不一般起来。 萧夕这是想让锦绣斋做佥城的第一珠宝铺啊。 萧冉的眉头这才缓缓的松开,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锦绣斋里的木盒也都是用金丝楠木一类的做的,不是比这些要贵重得多吗。” “可是这些玉做的,看上去会更精致一些。”萧夕说,她也不是全打算换成这样,想先试上一试。 至此,萧冉不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仍然有些不愉:“锦绣斋现在全权交给少奶奶管理,少奶奶既然做了主意,那小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萧夕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但也并不说什么。 他们约的是一家小酒楼,下楼的时候,因为地上有些油腻没有处理干净,萧夕提着裙摆下去,没有注意,即将就要滑倒了下去。 萧冉一惊,伸手就拽住了她,因为惯性,萧夕还直接摔到了他的怀里。 萧冉日常爱穿素净的袍子,明明是个管家,却仿佛是饱读诗书的翩翩君子,虽然看起来瘦弱,但也是很有一把的力气,让萧夕靠着他,稳稳的站到了地上。 萧夕稳住后,连忙退出来,因是出来谈生意,她并未带上丫鬟,就更加的需要避嫌了。 萧冉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但比刚才好了许多,也不冷不热的:“夫人走路还是要小心一些。要是在这里摔得头破血流的,怕是要成为佥城的笑话了。” “是,多谢萧管家。”萧夕道谢,店家也赶忙上来致歉,让伙计赶紧的把地面给清扫干净。 出来,没有找到好玉。 但总归为锦绣斋锦上添花了一回。 只是萧冉和萧夕都没有多放在心上的事情,却被香莲给牢牢的记着,还去向白泽告了状。 说今日在某处的酒楼,看到了萧夕和萧冉在幽会,两人姿态亲密,好不恩爱。 要不是她今日恰巧去附近的铺子买糕点,兴许,都撞不到这让人不耻的一幕了。 香莲说着这话,面上带着深深的不平和愤怒,仿佛这件事已经做成了事实,而萧夕的‘背叛’让她为白泽而觉得心痛难忍。 香莲还不至于杜撰出这种事情来为自己上眼药,白泽听着,脸色就有了变化,然而并不像她所说的雷霆大怒,而是冷静又沉着的,板着一张脸,亲自去萧夕的屋子里对质。 “少爷?” 香莲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还被白泽扯着也要一同去。让事情更明显一些。 她原本就是打着告暗状的主意,隔隔两个人的感情,要是那么容易就说开了,还有什么意义?香莲现在才发现,白泽和萧夕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不好挑拨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开脱的余地,半道上硬着的头皮就舒缓了,道:“少爷放开香莲吧,香莲自己会走的。”状似才想到:“少爷就这么带着香莲去质问夫人,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话……” 本以为白泽会说能有什么误会,证据确凿。 但他的脾气真的改变了许多,竟然真的认真的思考了起来,然后,直接对香莲命令:“你回去吧。” 香莲愣了一下,只得行礼告退了。 小骰一直都跟在白泽的身边,从来都不会多废话的,但是实在是对少奶奶有着好感,便忍不住的出声,“少爷,香莲姨娘说得其实也没错,也不一定就眼见为实的,万一有了什么误会,少爷您和少奶奶又要闹脾气了……” 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的,还谨慎的躲开,怕挨少爷的踢。 白泽从冲动恼火的赶过来,到现在,离院子还有几十步的距离,从神情到心态都已经改变了许多。 他知道萧冉对萧夕是在意的,甚至,不比自己的少。 白泽拧眉,没有对小骰做什么,向着院子里去了。 萧夕的手指还在盘弄着那小盒子里的金花生,看见白泽回来了,还主动的起来迎接:“夫君。你回来了。” 没等白泽多询问,就主动的像是闲谈一般说起了今天的事情。没有找到好玉,但却是准备拿来做首饰的盒子。 白泽根本就不关注这些问题。也因为心里总记挂着一些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第658章 收买人心 “夫君今日怎么了?”萧夕带着关切的询问,也不知道他今天去做了什么。总归是一些不甚要紧的事。他是将军,也不用像其他的人一样繁忙什么科举。家里外面更没有需要他烦心的地方。简直清闲到了极点。 白泽略微的摇摇头。 终究,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你以后,还是和萧冉保持些距离。” 萧夕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抿唇,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夫君是知道了?” 白泽抬眸看着她,情绪有些复杂。 萧夕说:“今日在酒楼,是因为地上的油没有清理干净,害得我滑了脚,萧管家这才扶了我一把。兴许是被有心人看了去,才误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吧。” 她说得时候,神态坦荡荡的,更是无半点心虚之色。 不过就算是没有这样,白泽也是信了她说的话。猜忌是最最损害感情的事情,这一点,白泽现在才堪堪的明萧。“如若不信,夫君也可以找人去酒楼证实。那店里的小二,还因此被掌柜的狠狠教训了一番。” 白泽摇摇头,说:“我信你。”又接着说:“但是,我不信萧冉。” 这番话,让萧夕很有些不明萧了。困惑的看着他,“夫君这是什么意——” 白泽淡淡的说:“你难道,不知道萧冉对你的感情吗?”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让白泽和萧夕的心里都是微微的一震荡,彼此之间的神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来。 萧夕不是傻子。 自然是体会到萧冉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她从未往某些方面多想过,也似乎没有过那种心思。 人的心只有一颗,塞的下的,也只有一人。 萧夕微微的低下头去,情绪复杂难言,也有些莫名升腾而起的愧疚和心慌。她无法回报萧冉对她的好,更无法把这件事跟白泽说得清楚。 萧冉当初毫不犹豫扑进火海去救自己的事情,萧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也一辈子都会记着他的恩情。 白泽并没有展现什么不好的情绪,反而是伸手,抓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颤抖的手,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又说:“你不用多解释,我都明萧。我不要求什么,只希望,你们之间能保持距离。我知道你们都是萧府里出来的,感情本来就不一般,可是——” 光是看到他们在一起,白泽的心里就会十分的不好受。 看到萧冉对她的爱护和照顾,白泽心里更像是被什么利器给戳破了一个洞,血流如注。 这样的做法对萧夕来说,不是很正常,也好像是把萧冉当做了什么别有用心之徒,萧夕难以张口。但在看到了白泽那双隐藏着失落和黯然的双眼,她什么都暂且顾不得了。 轻轻的回握住白泽的手,萧夕的眸子像是酝着一潭水,柔声的:“妾身知道了,夫君。以后,妾身会和萧管家保持适当的距离的。这样可以吗?” 如果白泽今日没有来和她说清楚,势必又是会引起一场的误会。 好歹,两人现在的感情还是好好的,把话说开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萧夕轻轻的靠在白泽的怀抱里,两个人的心绪都是有些复杂的,但同时,那点慌张也都沉淀下来,变成了安心。 香莲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得逞,心里不爽的很。但是也没有办法可施,觉得萧萧的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她并不死心。 觉得萧冉和萧夕的关系就是不一般,说不定也早已有了苟且,暗度陈仓。 接下来好几天,她就暗暗的观察着两人的动静。果然还是让她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萧冉对萧夕格外的‘冷漠’。平日里会亲自来的对账本,都让人来代劳。也不跟她同时去锦绣斋。 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两人似乎是闹了些矛盾。这倒是让萧夕先手足无措起来,但想到白泽对自己说的话,也就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玉最后还是找到了,萧冉只是引荐了一下,萧夕凭借自己的能力,很快的看准了。也不犹豫的拿下。剩下的一些小边角料,还给身边的丫鬟做了戴在手上的小葫芦。 音落和音璃欢喜极了,林妈妈也收到一个,去给自己的外孙戴了。葫芦的寓意也好得很,象征着‘福禄’。让其他的丫鬟看着就眼红不已。各个都道,做少奶奶身边的奴婢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夫人和邹氏听见都没有说什么,唯独是香莲,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小破葫芦,尽会收买人心!” 小破葫芦,荷香荷柳腹诽,就算真的是小破葫芦,也比她这抠门劲的要好多了。平时不赏也就算了,还时常拿人的身子出气。真不知道她们是倒了什么霉,才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香莲也还想培养个像音落音璃这样的丫头呢,只知道责怪嫌弃荷香荷柳愚笨,却从来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寻原因。 仲誉婚宴的礼物已经备齐了,就等着那日来了。 白泽这几日和仲誉、宁为是天天都对酒当歌,享受最后自由的时光。宁为嘲笑他们以后都要被绑缚上,但同时也被反讽,说他离进笼子的日子也不远了。 白泽本来最是讨厌这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现在已经是不一样,还劝说了仲誉好一番。 仲誉本身对钟家的姑娘就没几分反感,被劝说之下,反倒期待起那日来。 而萧夕闲来无事,便出门去看看自己名下的铺子,锦绣斋的掌柜的,她已经很是熟悉,就是不知道书屋的掌柜的脾性如何。 上次是由萧冉带着的,因为他是白府的管家,说话也有几分的面子。但这回,就是萧夕自己带着音落出来的了。 掌柜的虽是没有见过萧夕,但是打量她和身边丫鬟的打扮,便知道是白府的。稍微再猜测一下,便拱着手上前了:“见过少奶奶,小的是书屋里掌事的。有需要的地方,还请少奶奶尽管开口。” 书屋的生意就比锦绣斋的要好做多了。 第659章 私奔 毕竟只是售卖书籍,笔墨纸砚一类的,不用费心看什么成色。更因为这里挨着有两个学院,固定的买卖就更多了些。 萧夕还是鲜少来逛书屋,不比萧玉檀,最是喜欢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房间里的书架都堆满了书。 她权当是熟悉环境的稍微看了一圈,准备在到柜台后看一看账本,也就算是来过一趟了。老夫人选人的眼光真的不错,两个掌柜的都是面向忠厚老实的,难怪也能放心的直接划到自己的名下。 就是没有萧管家,萧夕也能做的极好的了。 萧管家毕竟在萧夕在白府的生活中占了挺大的比重,萧夕总是会想起也实属正常,不过有一时的愣神,愣神之间,连音落对自己说了什么话都没有听见,只是一个转身,就发现书屋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音落呢?萧夕四下寻找,却与一个熟悉的人对上了眼神。 那人也是一个怔神,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回过神来,中规中矩的对她行了一个礼。 “白夫人。”仲隽道。 萧夕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仲公子。”两个人自从上次,已经许久没见面了,想起那平息了的谣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尴尬。萧夕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能用什么话来缓解。可没等她开口,仲隽就道: “能和夫人单独的说些话吗?” 萧夕看着男子清澈又明亮的双眼,心头没有任何的怀疑或者警惕,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再面对面的站着,就是在书屋外的一个隐秘的小巷子里。 萧夕总觉得仲隽并不是一个坏人,还是个耿直又心思纯正的人,和他的心上人一样。可当两人独处的时候,她难免还是有几分不自在以及懊悔。 “不知仲公子要和我说些什么?” 仲隽打定了主意要说的,可话到了嘴边又有些犹豫起来,“……我想要私奔,不知道白夫人能不能帮我一把?” 萧夕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你刚才说?” 话已出口,仲隽反倒能说得流畅些:“白夫人,你没有听错。家里人已经给哥哥安排了婚事,接下来,就轮到了我,我实在不愿意受人摆布,也不愿意委屈了她。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希望白夫人能够略帮一二,我和她都会感谢你的。” 婚宴就迫在眉睫。 他逃走最好的机会也就是在婚宴当日,趁乱逃走,等他们回过神来,自己早就和凝霜离开了佥城,让他们寻也寻不着。 仲隽早就安排,但要是没有人在其中的略施帮助,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成功。他想到的人也很少,今日恰巧碰到了萧夕,仲隽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给他们开的一条路。 萧夕的眉头皱起,没曾想会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 她虽然心善也心软,但也是没有失了理智,这种事,是决计做不得的。 “抱歉,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了你。”萧夕直接干脆的拒绝,又好心的规劝:“私奔这种事…实在是太冲动了,仲公子有没有想过,私奔以后的日子?你承受的了,又有没有想过凝霜承受的了吗?还有她的家人,又要怎么承受呢?” 在许多话本里,这或许是很浪漫的情节。 萧夕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糊涂事,但现在,她已经能看得十分的通透。 私奔私奔,本来就是一场私自的,又自私的行为。可能会带来一时的快乐和幸福,但隐藏的逃跑的爱,又能保存多长的时间呢? 况且,仲家,还有仲誉来撑着,若是凝霜也不顾一切的走了,若是没有其他的儿女,还有谁来撑着呢。 仲隽此刻已经是听不下什么劝阻了。可萧夕的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底。她那不光是在劝阻,更像是在诉说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苦痛。 仲隽又何尝没有犹豫过呢,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和别的女子成婚,不想辜负了凝霜。听了萧夕的话,也不想凝霜委屈的跟着自己,灰溜溜的离开这个城。 她应该坐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入自家的门…… 看着仲隽神情的改变,萧夕知道自己是说通了一些,但她也不是真的菩萨,言尽于此,也只能做到这样,道:“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这个忙,我肯定是不会帮的。” 他们要私奔,也不会揭发,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自己的生活。 萧夕转身离开小巷,回到万卷书屋,仲隽还是呆在原地,显得有几分的痛苦挣扎。因为这样的情绪,也没想起来询问,白夫人是怎么会知道凝霜的名字的? 音落在书屋找了半天了,此刻也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原来刚才是被外头跑来的一只小狗给吸引了,玩耍了一阵,想起来回来,却发现少奶奶不见了。 萧夕不责怪她,心里揣着事情,心情也没有刚才的好了,出门的时候,还被那小狗给缠住了脚,被音落驱赶开来,“去,弄脏了,小心你的狗命。”瞪着眼睛,貌似凶狠,实则只是在微微的恐吓。 这狗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跑来的,在这附近已经有几日了。 有人还怕冲撞了人,也帮着赶狗,只是比音落的要凶狠的多,一脚就把小狗踢得呜哇直叫,怪可怜的,踢完了,还对着萧夕道: “贵人不用害怕,过会就让人把它敲了去。” 萧夕闻言,轻轻的蹙起眉头来,看了一眼音落,见她也是一副不忍的神色,只是不好随意的开口。 萧夕还是心软,这么一条小生命,又碍着什么了,就是来缠着人,也是不惹人烦的。便开口道:“咳,音落,把它抱回去罢。留着看守院子也是好的。” 音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扭身道了个是,就去把那瑟瑟发抖的小肥奶狗抱进了怀里。 那小奶狗还真的小,见人也不会躲,被人踢了也不会跑,埋在音落的怀里,看上去可怜又可爱的。 贵人喜欢抱走了,没人会说什么,反正也是跑来的一只野狗。 音落喜不滋的抱着小奶狗回去,音璃看见就呀了一声,听到是拿来看门的。 第660章 秘密 萧夕颇为无奈的看着这几人,随意起一个也就完了,犯得上特意让自己来起吗? 她虽说不是胸无半点墨的人,但也不算有什么才气,哪里想得出什么好的名字,正犹豫的时候,白泽从外面来了。 “夫君,这是妾身今日去万卷书屋,捡来的狗儿。”萧夕不等他问就说出来,问:“夫君看,能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萧夕不担心白泽会觉得厌烦,因为她知道,白泽最是喜爱这些动物的。 果不其然,白泽先是伸出大手摸了两把,而后就道:“就唤它作小喜吧。”名字喜庆,让人听着也高兴。 因为白泽来了,音落她们很快也抱着小喜出去了。小狗乖巧的很,也不胡乱的叫,让人很是省心。 屋子里就剩下了白泽和萧夕两个人。 两个在一起,就算不说什么话,气氛也是相当的和谐,似乎还和从前一样。 然而,有人总是要提醒他们,一些事情已经改变了,才刚要问问对方今日做了些什么,白泽也想把今日看到买下的小玩意给她看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些杂声。 是荷柳直接闯到了院子里来,哭得眼泪鼻涕肆流,让人不忍多看。被人一路拦着也没用,她直接跪到了主院的主屋跟前。 “少爷,你快去看看我们姨娘吧!我们姨娘不好了!” 这动静,也惊扰了院里其他的人,音落还皱着眉问呢:“什么不好了,她到底怎么了?”荷柳就是一个劲的哭,话也说不清楚。脸上还带着几个红红的巴掌印,想来已经被香莲发泄的虐打过。 白泽和萧夕不得不打开房门,看到了荷柳,也是质问,“到底发生什么了?”那荷柳一个劲的磕头:“求少爷快去救救姨娘吧。” 无奈,白泽只得跟着荷柳去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音落抱着小喜,恨恨的咬了咬唇,还在那骂:“能有什么事,我看她就是想把少爷从我们这里骗走!” 萧夕倒是训斥一二,“音落,不要胡说。”心底虽然有些落寞,但也告诉自己,既然已经纳了香莲进来,一些事情就是该接受的。她淡然的转身回了屋子,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而这回,香莲不是在演戏的,是真的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上吐下泻,难受得抓耳挠心的,让荷香荷柳受了好一顿折磨。 她们不知道是蠢还是聪明,不知道先去叫大夫,却叫来了少爷,让她又萧萧疼了一会儿。 白泽赶来,看到这幕不堪入目的,皱眉,让小骰去请来了大夫,开了一帖药下去,香莲就沉沉的睡着了,留下两个丫头捂着鼻子跪着收拾。 白泽也不多留,抬脚就要走,只是走之前,指指小骰:“有什么事,就去找他来解决。我可不是你们姨娘的下人!” 荷香荷柳瑟瑟发抖,连声道是。 而后,萧夕才得知,香莲是真的吃坏了,似乎是中了毒。不过这毒并不深,人还是无大碍的。 作为主母。 萧夕怎么说,也得要前去‘关爱’一番。带着些补身的燕窝登门拜访。 香莲萎靡的躺在床上已经有两日了,看见她来了,却起了精神,还大肆的讽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姨娘!” 荷香荷柳立刻紧张的打断,心里更是后悔不已,好好的,要跟这个没脑子的主子干什么?本来想好好的做自己的奴婢,现在看来,兴许连好好的或者都是难事! 值得庆幸的是,萧夕作为少奶奶,肚量可比她大多了,也不恼,让人把东西放下,微微笑着:“我可不是什么黄鼠狼,这点我清楚的很,不过香莲姨娘这么说,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鸡了。” “你说什么?”香莲咬牙切齿的,竟然敢说自己是鸡?她气恼之下,又哼笑出来,自损八百损敌一千:“是啊,我是鸡,还是下蛋的母鸡,可不像某人。” 这话就粗俗极了。 萧夕一直在吃药,难免会被府里的人知道一些,这香莲,也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这个秘密,怪道如此的嚣张跋扈,原来是认准了,萧夕的肚皮里爬不出什么。哪怕是爬得出,那也是三五年的事情了。 在这三五年里,什么不能发生? 萧夕的手微微捏紧了衣袖,因为音落性子太急,她已经喜欢带着音璃出来,音璃此刻正看着她,咬着唇,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香莲损人的确有一手的本事,然而姨娘就是姨娘,就是生了孩子,也不会提升多少的位份。这一点,她似乎是忘记了。 萧夕不介意提醒她一番:“那我就期待着做孩子的母亲了。还希望到时候香莲姨娘不要心疼,舍不得。” 香莲的脸色这才变了,方才得意洋洋的神情变得灰败,磨着后槽牙,十分的不甘心。是了,明明是她自己的孩子,以后却是要养在萧夕的膝下…… 萧夕悠悠的转身:“那香莲姨娘就好好的养着身子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带着音璃,踩着款款的步子离去了。 香莲本来靠在床榻上,等她走了,忽然就抓过荷柳手上端着的茶杯,猛地朝地下一砸,又给了荷柳一个巴掌:“谁叫你倒这么烫的水来的!还不快去收拾了!” 荷柳端着水,就是为了凉了后给她喝的,温度也不是太烫的,可被香莲这么说,她也不敢辩解什么,捂着脸,委委屈屈的收拾地上的残渣。 到了婚宴的那日。 香莲倒是紧赶慢赶的养好了自己的身子,还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显得很是娇美,惹人注意。 老夫人注意到了,看向白茹兮,白茹兮受了好处,事还是会办好的,状若亲密的搂着香莲的胳膊,“奶奶,我想让香莲嫂子陪我一起去呢,茹兮脸皮薄,若是碰着心仪的女子,嫂嫂也好帮茹兮掌掌眼。” 一般都是有年轻的姑娘陪伴着的,可白茹兮是府里唯一受宠的庶女了,她也自私,不愿带其他的姐妹露脸,这番说词,倒是很让人接受。 第661章 财大气粗 老夫人没有别的意见,只是冷着脸道:“带她去可以,只是,可别一口一个嫂子的了。咱们白府,可只有一个少夫人!” 老夫人这明显是不高兴了,可接下来就要去参加喜事,可不能发了火,败了喜气。邹氏对白茹兮向来都不看好,闻言,还嗤笑了一声,“看来,还是要找嬷嬷给你重新教一教规矩。好好的白府小姐,总是呆在姨娘的身边,这不,连基本的礼仪都给忘了。”白茹兮被宠坏了,也不管府里的什么规矩,总是和生母容姨娘在一起。 其实白茹兮今日这么叫完全是故意的,萧夕的心里本来是有些不舒坦的,可此刻,已经完全消去了。 嫁给一个满是规矩的人家,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白茹兮的脸色,都因为邹氏的话而变得涨红,羞愤,委屈的看向一边的白升恒。 而白升恒也不是糊涂的人,即便疼爱,也不会到发蠢的地步,看她还向自己撒娇,也冷下面来,道:“茹儿,你母亲说得对,等从宴席回来,就好好的跟你母亲重新学学规矩!” 白升恒是老夫人一手养出来的,脾性一般无二。白茹兮咬了下唇,只好全盘接受了下来,“父亲,茹兮知道了。” 接着,老夫人被扶着先上了马车。其他的人也都各自上了马车。这一段小插曲,没影响到他们的行程。 萧夕和白泽坐在一辆马车上,他们的礼物,都放在最后的车上,白府财大气粗的,礼物也堆得高高的,十分的让人眼红。 仲家是大户人家,又是长子的婚宴,请了许多朝中的人,包括殷钊殷将军在内,更是有许多和仲公子交好的人。 兴许是知道来的有许多青年才俊,不少不愿露面的姑娘家都蒙着面纱出现了,其中,就包括殷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妹妹:殷嫦婉。 身为大将军的妹妹,殷嫦婉在佥城被提起的机会十分的大,因为从未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就更加让人心痒了几分。 更是有人和仲誉打着趣,让他好好的为自己引荐。 老夫人她们下了马车,邹氏自然的陪伴在身边,远远的瞧见,还有些疑虑:“那不是殷将军的亲妹妹吧?”也从来未见过,不敢确认。 辛妈妈竖起了耳朵,扬着脖子观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告诉两人:“那果真是殷将军的亲妹妹,殷小姐呢。” 京中的闺秀众多。 白茹兮也是因为一些原因,和某些人家的保持着好的关系。这也代表着权势。此刻,白茹兮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十分的想要搭上这位殷家的小姐。对自己的婚事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呢。 她能考虑到的,邹氏当然也能考虑的到,不过一个是为了婚事,一个是为了白府,说:“你待会儿,让你哥哥带你去和殷小姐打上一声招呼。殷小姐是个好的,你要是能和她交成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刚才路上,白茹兮还不愿同她说话呢,此刻却笑得如同春风般温暖和煦,乖顺的:“知道了,母亲。” 白泽微微的皱眉,却是没有说什么。萧夕就更不能多说什么了。 因为是新郎官的好兄弟,白泽和别的宾客是不同的,落了座,就被仲誉叫人唤了过去。 这次的座位,安排得跟上次很不一样。 老夫人安排到了一桌,全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地方,还遇上了自己的好友艾老夫人,两个聊得好不开心。邹氏跟一众豪门的夫人坐着,萧夕则是跟一众的少奶奶。 萧夕跟她们都很不熟悉,然而她们都很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硬是把气氛弄得还不错。还聊到了珠宝首饰,难免的,就聊到了锦绣斋。 匠人的手艺很不错,又只是做首饰的盒子,很快就交了一些到店铺里。获得了不少的好评。东西好是一些贵人喜欢的缘由,好看的包装,也会让她们喜欢的很,光是放在梳妆台上,就显得档次很不一般来。 赵家的少奶奶给她们看手腕上的玉镯,“这就是我上月在锦绣斋买的呢,你们看看这水色。他们还说这镯子是独一无二的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旁的夫人纷纷的说了起来,都觉得不太是,镯子,不都差不多嘛。 萧夕却从中撇开她们,说:“当然是真的。” 这些话,也是她对掌柜的说的,由此,让他们在为客人们介绍的时候,总会搬出这一套的说辞。 玉也是有生命的。 哪怕是从同一块原石弄下来的,它们的灵气也是不一样的。萧夕能够感觉得出来,也就更能感受到它们的‘生命’。 大家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了萧夕才是这锦绣斋幕后的老板,也对她说得话很有动容,一时之间,从刚才虚伪热情,变成了真的热情,甚至还交成了饭宴上的好友,约定了下次去锦绣斋,一定要给自己好好的挑选一个。 萧夕知道这些都是大客户了,微微的笑,算是承应了下来。 谁都会看着人的势力钱财来说话,这些贵人们也都不例外。萧夕对于这样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是融入的一种必要的手段和方式。 她们这桌和谐的很,白茹兮所坐的桌子就没那么的好了。 她只是一个庶女,但作为小姐的身份来,还是被安排到了小姐的桌子去。而历来,都是没有什么姨娘来参加的规矩,也没有安排多出来的位置,可因为是白茹兮一并来的人,也只好硬添一个位置,让香莲暂且的站着。 香莲从小就是奴婢,虽然现在翻身做了主子,可难免,还是带着一些奴态。 有丫鬟就没注意,也因为她穿的粉色衣裳,和宁府里丫鬟的衣裳颜色很像,直接对着她就命令道: “哎,你是负责哪里的丫鬟?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上菜呀!” 那些千金几乎都围着面纱,但香莲也能看出她们的幸灾乐祸和嘲笑,一时,脸上燥热起来,本来想端着的优雅也全都毁了,指着她的鼻子就骂:“瞎了你的眼,看清楚些,谁是你们家的丫鬟!” 第662章 天大的误会 这粗鲁的作态,让千金们更像是看什么耍猴的戏码似的,看得别有兴致,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白茹兮倒是笑不出来,带着她出来,香莲就代表了她的面子、白府的面子,不禁沉下脸来,“香莲,你干什么。”连一声姨娘都不叫了,显得像是她带来的丫鬟似的。总归姨娘的身份也没有府里的小姐高。 “原来不是仲府的丫鬟,是白府的丫鬟。”不知道是谁恍然大悟的说了这么句,让香莲忍不住的又要跳脚,却被白茹兮给掐住了手面,疼得她不得不老实下来。 白茹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殷嫦婉,心里暗暗的发恨。早知道,就不带这香莲来了,害得自己都在殷嫦婉的面前丢了脸面…… 殷嫦婉的身份,在众位千金中也该是被捧着的。 然而她一直都鲜少露面,也不爱和她们打成一片,自顾自的在一旁喝酒,吃菜,不过不显得孤单,反而显得地位不凡,清高孤傲。 这就是所谓的地位和姿态了。 这让白茹兮更加的想要和她交为朋友,思索着合适的方式。 和新郎新娘不熟悉的人,都只能在酒席上,然而像白泽,就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他们拜堂的场面了。 白泽还特意的把萧夕给带了去。 钟家的小姐穿着喜服,盖着盖头,身姿绰约,如同湖边的细柳。光是看这些,都知道盖头下,藏着的一定是位美人。 仲誉和她虽然无半点感情,但彼此都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仲誉脸上还带着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幸运中的幸运,是他们都没有把心交给别人,所以对于这样充满利益的婚事才毫无排斥。 总归都是要嫁娶的,为何,不选择一个对你我家都好的对象呢? 一磕头,二磕头,看着这样喜气洋洋的场面,萧夕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围观群众的心情一起好起来。 可是在三磕头起来的时候,萧夕看到了对面,穿着一身灰衣,毫不起眼的仲隽,嘴角的笑意就微微的沉淀了下来。 她并没有忘记,仲隽打算从喜宴上私奔走的事情。 看来仲家的人也猜到他会有这个苗头,所以才对他严加看管,逼得他不得已的要在喜宴上遁走。 到底该怎么办好呢? 萧夕很无措,也不想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白泽发觉到她的情绪,关切的侧头,“怎么了?” 萧夕像是被他发现了做的什么错事,慌张的摇摇头,否认:“没有什么。” 婚宴顺利的进行着,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好不热闹。酒席上的众位宾客也吃的十分的开心。 白泽跟着新郎官仲誉闹腾,喝酒。 萧夕回到自己的桌上,怎么看都有几分的心神不属。旁人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问,便没有再多管了。 萧夕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场面太过烦人,随意的寻了个借口,想要躲到一边去。没曾想,被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起身,直接的跟了上去。 私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仲隽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趁着热闹能够混出去,可今日来的许多都是重要的人物,仲府早已保护得像个铁桶,甚至比他平日里还要更难的跑出去。所以仲隽成功的从自己房间里逃出来,可还是被困在了仲府。 可能老天都是看不过眼。 仲隽躲在花园里的假山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又看到了萧夕。 等萧夕一接近假山的时候,仲隽就一把将人拉扯了进去,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也飞快的安抚:“白少夫人,是我。” 萧夕惊恐的神情这才缓缓的变化了,看着他,皱眉,“仲公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很不看好他们私奔的行为,但是也知道,除了这个,也再没有别的方法,能够让他们两个一生厮守了。 仲隽从犹豫到坚定,没有花费多少的时间,到了这种关头,他已经没有了退路,点头:“除了私奔以外,没有其他的方式了。” 一声压抑住的惊呼,从某处响起,让两个人的心里一惊,接着,就是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仲隽太紧张,萧夕没防备,身后被跟了人,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殷嫦婉从某处出来,脚边躺着的,赫然是被她打昏过去的香莲,此刻,皱着眉头看着仲隽和萧夕,“你们,打算私奔?”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不管怎么说,萧夕还是向殷嫦婉解释了清楚。 殷嫦婉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松了一口气,又对仲隽叹气:“你这想法也太蠢了。私奔?你自己受苦就算了,还想带着别人受苦?” 殷嫦婉的意思和萧夕的差不多,不过是更为的直萧。仲隽紧紧的握着拳头,显然是她的说法不是很能苟同。 这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殷嫦婉没有帮助的意思,也不想插手,更是劝说萧夕:“玉檀姐姐,这种浑水,我们还是不要蹚了,免得到时候成了或是不成,都会遭人记恨。” 说着,就直接拉着萧夕的手,对地上的香莲也想丢弃不管,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这一切都有些来不及了。 大家谁也想不到,在仲府喜气洋洋大办喜事的时候,某处房间里关着他们想要逃走的二公子。 在发现二公子不见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就开始悄悄的找寻了起来,知道是逃不出府里去的,很快,就在假山这里发现了。还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摘出去的萧夕和殷嫦婉。 分明还是在办喜事。 但白府里某处,显得气氛很是沉闷阴冷。 仲夫人的面色沉重,仲老爷还在前面,这里就交给了她来解决。对于自己不争气的二子,她都快被伤透了心,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在这日悄悄的跑走。 香莲这时候醒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管不顾的大呼小叫起来,“萧玉檀要和仲家的少爷私奔了,萧玉檀要和仲家的少爷私奔了!老夫人,老爷!萧玉檀——”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好传出去的事情。仲夫人立即就让下人用布塞住了她的嘴。同时,目光复杂的看向了萧夕。 第663章 冤枉 仲夫人对萧夕和殷嫦婉还是相当的客气,让两人坐下,还让人奉上了茶。 萧夕不自在的面对仲夫人的眼神,仲隽被罚跪在地上,还出声:“娘,这件事情和白少夫人无关!” 仲夫人当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对于掺和这件事的萧夕,还是有些其他的情绪…… 这件事情,还是没有惊动白府的其他人,不过,还是让人把白泽给请了过来,白泽这才知道,萧夕这段时间瞒了什么样的事情。 “你为何不早点和我说这件事?”白泽问,萧夕低着头,并不给予回应。 仲隽又被关了起来,私奔的事情没有成功。仲夫人客客气气将白泽和萧夕他们请出屋子,还让他们千万别向外说这件事情。 白泽作为仲誉的好友,自然不会把这件事情往外说,仲夫人是放心的。 而白泽因为这件事和萧夕生起了气,怪她没有一开始就告诉自己,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如果香莲真的传了出去,那白府的名声又要放在哪里? 萧夕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样,抿唇,“夫君,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得当…” 可她的主动道歉,也没换来白泽的原谅,冷着一张脸,不愿意多搭理她,还去掐住了香莲的脖子,带着威胁的:“这件事,要是往外透露了一个字,下场,你是知道的。” 香莲大致知道了真相,但还是相当的不愿意装聋作哑,可此刻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胁,不得已的连连唔唔,含着嘴里的那块破布被扯了出来,随手丢在地下,“回去,别让别人看出什么不对。” 香莲的忙不迭的遁走了。 白泽也要继续回去喜宴,萧夕跟在他的后面,白泽走的飞快,她还一个不注意的崴到了脚。停住了步子。 看着前面的背影,萧夕也没有出声叫住他,免得惹来他更多的恼火。 只是她没有出声,白泽却停住了,皱眉,回头望去,“怎么了?” 萧夕低着头,藏住脸上的疼痛的神情,说:“没什么,夫君先去吧。” 他们两个人都突然从婚宴上消失,怎么都显得有些不对。 白泽听见萧夕这么说也没有离开,看出她的隐忍,也还有些气闷:“既然有什么事就直说出来,你总是藏着不说,谁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本来就在气,萧夕知道了仲隽私奔的事情,为什么,凭什么瞒着自己? 如果他真的私奔了,仲府的人又会怎么样的责怪她,责怪白府? 她以为,成全的是一桩好事吗? 而萧夕可谓是真的冤枉了。她没有给予什么帮助,甚至还劝说他不要做糊涂的事情。可只是没有告诉白泽,就惹得他生那么大的气 萧夕不得不再次的服软。交流总比无交流的来得好。“夫君,这件事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自作主张了。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白泽还是冷着一张脸,好像毫无动容。可是接下来,却是蹲了下去,捏住了她的脚腕。 “脚扭到了?” 男人的手掌温热,掌心粗粝。让萧夕的脚踝的疼痛稍稍有了缓解。 她似乎是怕又惹恼了她,即便疼也不痛呼出来,小心的点点头,又说,“夫君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不痛了。” 她本身也没有多大的错处,仲隽的私奔也跟她毫无关系,唯一犯错的地方,就是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但就算是隐瞒,又能有多大的错呢?像是私奔这回事,本来就是不好言说的。或许,也是她没有考虑好用什么样的方式跟他说呢。 此刻,萧夕看上去小心翼翼的,可怜又可爱。 白泽的心忍不住的发软,可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接下来,就一言不发的把萧夕抱了起来。 他看上去纤瘦,但其实很是强健,走起来稳稳当当,大步流星。 他把萧夕抱到老夫人的席位旁边,看到这幅场面,老夫人关切的询问:“这是怎么了?”然而虽然是关切,但其中也带着丝丝的责怪。 好好的婚宴,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的受了伤? 白泽把萧夕安顿好了,说,“奶奶,你就别怪玉檀了。她也是不小心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有艾老夫人在一旁,老夫人终究是心情又好转了起来,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其他的奴婢,老夫人还随意的吩咐一句,“让香莲去给你揉揉吧,到时候回府的时候,也能舒坦一些。” 仲府很大,走的时候还要走到府门,总不能也让白泽抱着吧,这像是什么话? 白泽把萧夕安顿在老夫人的这边,是考虑着这边的宾客比较少一些,可以让她好好的休息,老夫人也可以照看一二,没曾想,老夫人却给了他更好的条件。 老夫人压根没把今天跟来的香莲当成人看,甚至,还故意的打压。看来,香莲今天的自作聪明,让老夫人很是不喜欢。 白泽还没有应声,萧夕自己拒绝,“不用了老夫人,玉檀待会儿就会好的。”也没有扭得太过严重,没有到走路都需要抱的程度,略微的朝着白泽看了一眼。 这话换来老夫人皱眉看过来的一眼,又对白泽:“阳儿,你还不快去?” 老夫人都发话了,白泽本来想说什么,但却又抿住唇,选择了沉默,去白茹兮的那席上找香莲去了。 等只看得见白泽的背影了,老夫人这才对萧夕敲打一二: “你是白府的少奶奶,也是白府的主子,就算府里进了多少的人,也得要叫你一声夫人。” 自古男人没有哪个三妻四妾的。 老夫人嫁入白家,就一直稳稳当当的坐着主位,老太爷逝去了,白府也在她的掌心里没有松过。 这足以证明,她是有自己的本事和眼界的。就连萧夕,也曾经被她收买过。可见,老夫人对于人心是有多么的了解。对于地位和身份,也是无比的看重。 她说不得多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媳妇,但是可以说的是,她喜欢这样的身份坐在白府的少夫人的位置上。 第664章 探望一二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哪怕现在没有办法给白家留子嗣,但老夫人也不希望有人动摇了她的地位。特别,就只是一个贱身来的丫鬟。 “香莲再怎么,她也就是个姨娘,连府里的小姐都比不上,更别说你。别让我对你失望!” 老夫人说道,平时一向慈和的样子,此刻显得有些凌厉。 她鲜少露出这幅样子,也是萧夕的太过心软和纵容,让老夫人不是太过的喜悦。这样的脾气脾性,怎么能做的好一个当家的主母。 就是在她看来,脑子不太好用的邹氏,对后院,也是有自己的法子的。不然,那容姨娘这么多年,即便受宠,也不会没有压到她的头上来。 萧夕被老夫人的话镇住,沉默了半晌,敛了眉眼,“是,我知道了,奶奶。” 从老夫人到奶奶,是她从心底里升起的那一分敬佩。 香莲抖抖索索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白茹兮和别人笑着谈话,看到她不知道去哪又回来,方才柔和的样子瞬间变化。 “你去哪儿了?” 白茹兮对她本来就无什么感情,瞪着眼睛,怀疑的,“你想办法要跟我来,不会是想做什么坏事吧?” 香莲急忙的摇头,又不敢说出刚才的事情,神情看上去很是心虚慌张。 白茹兮皱眉,还没来得及多加质问,就见白泽大步的走来。 在府里都没有多亲近,可在旁人的面前,白茹兮显得极为的乖巧,和他也很是亲密,“哥,你怎么来了?” 白泽还是不怎么搭理她,看向了香莲,不冷不热的吩咐道:“你跟我来。” 香莲被粗鲁的对待,此刻还畏惧着。更是不敢多问什么,立刻起身就要跟上,显得更像是一个奴婢。 白茹兮不肯,“哥,你要带香莲姨娘去哪?她今天是来陪我的!”显得很是任性。 因为她真的有看到合眼缘的青年才俊。没有女眷陪同在旁边,她怎么不动声色的和他偶遇?不光是脸皮薄,身份也是于理不合的。 香莲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舒完,白泽直接的道,“玉檀扭伤了脚,你去照顾她。” 白茹兮噎住了,“可是香莲是我带来的……”不关心萧夕是怎么伤到了脚,也不关心她这番话有哪里是不妥的。 她自己都是白府的人,香莲也是,她带出来,难道就成了她的所属吗? 好在香莲自己还是不糊涂的,不等白泽再和白茹兮掰扯,自觉的,“少爷,香莲这就去了。要不要再和仲府的人讨要些药油呢?” 白茹兮最后,只能憋着气,看着香莲和白泽两个离开,忿忿的看向不远处的某个青年才俊,怨气满满的扭着手里的帕子。 在老夫人的面前,香莲尤为的低眉顺目。说是照顾,也就是伺候,她也显得毫无怨言的样子。 萧夕看着香莲的这幅面孔,已经十分的习惯。 在她的揉捏下,神情也渐渐的舒缓。 老夫人还在旁边哼笑一声,“茹儿带你来也还算是有点用处。” 香莲的手一僵硬,可很快,还是继续的揉捏,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老夫人的喜好变化的实在太快。香莲以为自己抬进来时老夫人的欢喜,是对她的欢喜。实则,如果不是能留下白家的子嗣,她的存在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老夫人老早就打好了主意,若是她一年内生不下孩子的话,恐怕是这个姨娘的位置都是保不住了的。 萧夕缓解了很多了,也就出声,“好了,不用再揉了。” “是,夫人。”香莲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似的。让萧夕颇有些不习惯了。 老夫人对这样颇为的满意。这才再次吩咐,“好了,去吧。日后像这样的场合,自己心里有些数。” 香莲的脸色僵硬,又不敢有半点的反驳,“是。老夫人。” 要回府的时候。有人给白泽递来消息,白泽又告诉了萧夕。 “仲少夫人十分的喜欢你送的礼物。也希望日后与你多多往来。” 萧夕估摸着,送的礼物也是体贴人心的。并不意外,对那位钟家小姐的亲近之意也很迎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香莲受了磋磨,回去就病了几天。倒是让萧夕省了几天的心。 仲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萧夕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会跑去自找麻烦。 本来仲夫人要让他们忘掉这一切,萧夕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锦绣斋的生意在萧夕的带领下越发的红火。萧夕在锦绣斋的时间也更多了一些。 掌柜的掌管了锦绣斋多年,不说有萧夕这样的头脑,但也是懂得做生意的,还建议萧夕道:“少夫人,我看您大可以自己设计出首饰来,这些是我们锦绣斋独卖的,想来会大受欢迎。” 萧夕都没有多想到这点,听了掌柜的话,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 只是像是花生,都是普通人能想起来的点子,她不过只是讨了个巧。如果真的要是自己设计,想来会有几分的难度。 但即便有难度,萧夕也记挂在了心里。只不过记挂这件事的同时,又记挂起了同福记的凝霜…… 仲隽没有和她成功的私奔。谁知道这个姑娘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呢? 她虽然是记挂,但左思右想又知道不妥,终究还是没去同福记探望一二。回府,音落捧着一盆花进来,喜不滋的,看到萧夕,就高高兴兴的凑上去。 “少奶奶,瞧,这花美吗?” 音璃跟着萧夕一同出去的,看了看花,疑惑的,“美是美,不过你这花是哪里来的?” 音落说:“是于大娘送的啊!” 虽说于大娘身为府里的下人,不能亲自来探望,但之前知道萧夕的身体有恙,就十分的挂念担心,知道她好转了,又托人将这盆花送来。 于大娘是个心思柔软的人,觉得摘下来的花虽然美观,但活不了几日,实在是残忍,便自己栽种在了盆里,这样,一直都能让它活着。这样子的话,也比直接摘来的,要让萧夕更为的喜欢。她不是个爱花之人,但却是个怜惜花的。 第665章 知恩图报 萧夕的手指在红色的花瓣上轻轻的抚摸,目露喜爱,吩咐音落:“就把它放在我的窗台上吧,那儿的阳光好,你也要记得日日给它浇水。” “哎!”音落清脆的答应了。正要扭身走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对音璃道:“音璃,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到府里去领东西,是给少奶奶的水果,总算是运了来了,据说是从金恒城买来的,又大又甜!” 音璃答应了一声。同时又无奈的,“你可别馋了少奶奶的吃食!” 音落是馋了一些,但也懂明理的,瞪她:“我才没有呢!”不过这也是实属正常的,毕竟身为一个奴婢,吃的最好的,也就是主子们盛宴上留下的残羹剩饭。对于这些美食,哪有不渴求的呢。 萧夕看着就觉得好笑,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丫头:“去吧,等拿回来了,分你吃上一些。” 音落连连摇头:“那是都留给少奶奶的。”天气越发的热了,萧夕的身体虽说已经恢复了很多,跟正常的时候差不多,但因为天热和体虚,难免还是会有些没胃口。这些水果,最能够开她的胃了,免得天热再加上喝药,身体又变成之前那样的羸弱。 于大娘在白府里过得不错,萧夕一直也没去探望过。两个丫头去府里拿水果,她就自己去于大娘那里看看。 白府里的花园也是不错的,在于大娘的打理下,花开得也更艳更盛了。她的性子不错,多栽种出来的花,也不吝啬送给其他院子里的人,大家也都记挂她的好意,平时多加照拂。所以在府里的生活就更为顺心如意了。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萧夕都快有些认不出她了,容光焕发,一点也看不出,是当初那个在街头的可怜老乞丐。 “于大娘。”萧夕见她这样,心底里也是高兴,远远的,就唤了一声。 于大娘对她心怀感激,即便现在的生活稳妥,也时常的纪念着恩情。连忙放下手里浇水的水瓢,走了过来,关切的:“少奶奶,您怎么来了?” 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连忙将萧夕往屋子里请,“您的身体才好利索,还是别总出来了,免得被晒伤了。” 现在的天还没到最炎热的时候,最多也是让人会多出些汗,还没到那种程度。然而,于大娘的这番做派,很是让萧夕受用,觉得自己被人真心实意的关心着。她还无奈的笑着说:“我没事的,于大娘。你快坐下罢,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 于大娘十分的殷切,拉她进屋一会儿的工夫,凉茶和点心都已经端了上来,都是她亲手所做的。 “多谢少奶奶的关心。”于大娘笑着,又让萧夕用一用自己端上来的吃食。 凉茶是于大娘做的花茶,点心,也是由花瓣揉成的花瓣饼。真真是很擅长就地取材了。他们还真是请了一位人才入府。 吃了之后,萧夕也是目露惊喜,“于大娘,你的手艺真好。” 这毕竟是白府的花园,于大娘只是一个下人,并不敢随意的拿来做什么吃食,免得府里的贵人要赏花都没得花赏。这些花瓣,都是她在地上捡的才掉下来的,洗洗干净,才做成了,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要做,省得浪费了这些花瓣。 虽然是零落成泥,成了肥土。但这样,也不失为是一个好的方式。 “少奶奶喜欢吃就成了。”于大娘见她喜欢,很是高兴,还说:“以后要是再有得做,我托人送到少奶奶的院子里去。” 花瓣饼的味道不比其他任何的东西,比所有的东西都要芬香,也都要清新,着实让一直都被药味折腾的萧夕别有胃口。 做这些又不累,于大娘还能用来打发时间,以后做的熟练了,花瓣多了,也可以多做上一些。 萧夕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也慢慢的吃了下一块的花瓣饼。 于大娘见她吃就觉得高兴,看她柔弱得像湖边的柳树似的,像是对自己的女儿一般:“少奶奶多吃点,我再去给您倒茶。” 于大娘又不吃,看着她吃,难免又有了几分说话的欲望,问:“少奶奶还记得那位凝霜姑娘吗?” 萧夕听到凝霜,想到那天在仲府的一切,忽然心神一乱,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喝了几口花茶才给压了下来。于大娘帮她不轻不重的拍着后背,关切的看着她。 等好了,萧夕才状若不在意的:“我记得,凝霜怎么了吗?” 于大娘是个很知恩图报的人,入了白府,也记得在外,凝霜对她的照顾和恩情,在有休息的时候,就会出府去,用自己得来的银子买东西给凝霜作为报答。 凝霜自然是不肯要的,还让于大娘自己好好的存着,最后还要请于大娘好好的吃一餐。 从乞丐变为能上桌的正常百姓,凝霜是十分的为她高兴的,也十分的感谢帮助了于大娘的人。她不求任何的回报。 凝霜真的是个好姑娘。 萧夕暗暗的想着,只是可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人品相貌,完全配得上仲隽,只有家世是完全够不上的…… 于大娘又不知道那么多的内情,知道只是凝霜这边的情况。上次去送了花给凝霜,才知道了这件喜事: “凝霜老早就该嫁人了,不过家里太忙,一直都没有给她安排,现在好了,终于要结亲了!是刘家的,家里似乎是做油生意的,人也忠厚老实,凝霜总算是有着落喽!” 于大娘说着这话,眉眼间都是满满的喜气。真心实意的在为凝霜觉得高兴。虽说年纪还没有多大,但是再过几年,那就是成了老姑娘了。 那刘家的,于大娘也见过,还在酒楼很忙的时候,来帮过凝霜的忙,老早就对凝霜有意思了。不过也太过老实了,吭哧吭哧的会卖力气,就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现在可好了,总算是能抱得美人归了。 萧夕听着,发怔。她也应该是为凝霜觉得高兴的,好像也有见过那个姓刘的人。长得其貌不扬,但干起活来,极为的卖力,一点也不知道辛苦,似乎想把凝霜的活全部都干了,不让她多操劳。 第666章 妒忌 这是一件好事,门当户对。凝霜也不会受委屈。 只是,想到凝霜的幸福,和仲隽与凝霜感情的无疾而终,萧夕的心情始终都有些的复杂…… 仲隽和凝霜应该是有情的,但似乎,永远都走不到一起了。 好在于大娘没有那么敏锐的心思,察觉不到萧夕情绪的变化,径自开心着,还道:“他们两个的喜宴就在这个月底,那小子,对凝霜真是够用心的,把家里的金子都拿出来,给凝霜打了一个龙凤呈祥的金项圈,别提多富贵了……” 就算刘家的,并无富贵的身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榨油作坊,但他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也能证明,他对凝霜的真心了。 萧夕的喉头忽然有些噎住了。一种更为复杂、酸涩的心情在心中流转。 她想到仲隽为了凝霜,将白茹兮扔进湖里。 想到他小心的为了凝霜,买了一支并不富贵的珍珠钗。 萧夕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情绪是什么,那是一种心疼。不光是在心疼仲隽、凝霜,更是在心疼这段感情。 萧夕半晌都没有说话,更是没有听到于大娘后面所说的话,忽然很想要回去静一静,起身,告辞:“于大娘,我有些累了……” 听到她说累,于大娘连忙的止住话头,责怪自己:“怪我,说得太多了。”连忙要送她出去,还用干净的帕子飞快的把盘子里的花瓣饼裹起来,塞进萧夕的手里:“少奶奶带着回去吃吧。这几日等我收集了花瓣,再多做些给少奶奶吃!” 萧夕点了点头,回院子去了,回院子的路上,心里还带着一头的心思,眉头微微的蹙起。 只是到了院子里,听到了一阵哭声,脸上的神情才是一变。 音落和音璃一起去拿水果,本该是他们的水果,可是被同样去那里领东西的荷香荷柳撞见了。直接就要把水果给拿走。 她们虽然彼此都不太对付,但音落和音璃也都是讲理的人,直接对她们说道:“这些是我们少奶奶的水果。你们快还回来。” “谁说的?”荷柳比荷香更刻薄一些,“难道这些水果上还写了你们家少奶奶的名字不成?” “你还讲不讲理?”音落气得出声质问。音璃拦了一下也不管用。荷香荷柳两个拿着篮子就要走,音落扑上去就争抢,音璃一时没有反应得过来,音落再泼辣,也不是两个人的对手,直接被荷香推在地上,又被荷柳踹了一脚。 “这些就是我们二小姐的水果。你还想跟我们抢?”荷香荷柳得意极了。好似发泄了心里的妒忌。 凭什么跟着少奶奶的她们,被那么好的对待?而她们就得跟着香莲受苦受难的? 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得了香莲的指使。不过香莲现在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的,知道府里要运来水果,嘴馋,只让荷香荷柳去拿一些,并没有让她们拿来全部。 而荷香荷柳平日就充满着怨气,面对音落音璃也是戾气十分,自然不会乖巧的按着她的吩咐来。 “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音璃不像音落那样冲动,但也不是个会躲避的人,去扶起音落,盯着她们。 “给我让开。”挡住了荷香荷柳的去路,两人还哼声,一点都不把自己做的坏事放在心上,“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音璃跟在老夫人的身边,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非但不让开,还隐隐的带着威胁:“不客气,你们还要怎么样不客气法?我倒是要去老夫人的面前求她评评理,这些水果,分明就是我们和府里要来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而你们还又伤了人,我倒要看看老夫人要怎么处理!” 说完,她就直接扯着音落要走。 荷香荷柳霎时就慌了,放下手里的篮子就去扯她,不让她去告状。她们也不是傻的,知道这音璃曾经是在老夫人的身边伺候的,老夫人又一向的偏心,这回又是她们先理亏了,想来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音璃不是做给她们看的,铁了心的要去。音落也因为她们的拉扯又摔倒了,还去护着音璃。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混乱之间,音璃的手都被荷香的指甲抓破,荷柳更是不小心的拉扯,把她推倒,让音璃的额角正好碰到了地上的石头上,流出了不少的血。 “啊!流血了!”荷香荷柳费了一番力气,气喘吁吁的,看到地上的音璃脸上露出的痛苦之色,更是有些慌乱。 然而她们最后没选择帮助一二,反倒见音落音璃两个人都躺倒,暂时没法起来,匆匆的提着装着水果的篮子就走了…… “欺人太甚!” 萧夕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让音落不要再哭,看着头上缠着绷带的音璃,下了主意,起身,“林妈妈,您跟我去一趟香莲的院子吧。” 这本来只是一桩小事。就算是香莲拿走了水果,萧夕也不会多加的计较,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们不应该仗势欺人。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她们还是萧夕心里的妹妹。 “少夫人。”林妈妈也对这件事挺气愤的,可总觉得有些不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面色犹疑。 萧夕温声,“林妈妈,你放心,我有度的。” 香莲的院子里,香莲正享用着荷香给自己剥的石榴。两个人已经交代了一些,还隐藏了一些。 香莲不甚在意,听到她们‘不小心’伤到了萧夕的两个丫头,还极为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丝毫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荷香荷柳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 只是好景不长,听说,少奶奶亲自的来了。 香莲自然是要人把她迎接了进来,只是神态颇为的怠慢。优哉游哉的吐出石榴的核,“什么风把少奶奶给吹来了?” 萧夕也不恼,看了她桌面的水果一眼,“这些是我的水果。” 没料到她一开口说这个,香莲噎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是吗?都怪我的丫鬟们眼拙,没有认得出来呢?那夫人就把这些都带回去吧。” 第667章 扬眉吐气 林妈妈在一旁看在眼里,这桌面的水果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若是好好的吃,兴许还能吃上半个月,可这香莲简直像个老鼠,吃得格外的恶心。拿回去,也是不会有人愿意吃的了。 香莲哪里吃过这些好东西,当然是每个都要破开来,好好的尝个鲜。此刻归还得还有些不情愿呢。 “你这些丫鬟,不光是眼拙,心也拙。”萧夕没有把水果带回去的心思,只是音落和音璃的账,是必须要算的。老夫人说的话没有错,她是主母,就该拿出主母的样式来。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香莲预料到她要做什么,皱眉,质问。她真是个没皮没脸的,即便在婚宴上像是个缩头缩脑的落水狗,此刻却又得意洋洋起来,真真是个容易让人恨到牙痒痒的人。 “林妈妈,你说说看,这件事要怎么解决?”萧夕不回答她,也不看她一眼,仿佛香莲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 这也是她必须要带一个人出来的缘故。 林妈妈的心里透亮,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个贱婢,敢如此的磋磨主母,看轻主母身边的丫鬟,我看,要各自打十个板子才成!” “那就依林妈妈说的办吧。”萧夕轻飘飘的。林妈妈毫不犹豫,手上的力气也是可以的,再加上院外也有下人,随意的叫嚷一声,就有人把荷香荷柳给压了出去。 “姨娘救我啊,姨娘。”荷香荷柳吓的直发抖,不住的向着香莲求助。 香莲的脸色都发灰,咬唇,仿佛是个受了恶人欺辱的小可怜。“夫人何必要这么的残忍?” 好似忘了自己对那些丫鬟残忍的样子。 萧夕听着,想笑,也就笑了出来,“比起残忍,谁更厉害,香莲姨娘的心里不是最为清楚吗?” 这幅样子,和之前香莲所认识的大相径庭。也让她难得的有了一些慌张,可看上去却是更为的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心对她稍有粗暴。 可香莲用惯了这样的招数,却是忘记了,这对男子或许还有效,但对于女子,只会觉得她矫揉做作,十分的恶心。 荷香荷柳被打了十板子,哭喊得鼻涕肆流,好不狼狈。 萧夕这才带着林妈妈要走,只是走之前,又是瞥了一眼桌上的果实,对香莲道:“其他的,我暂且不跟香莲姨娘计较。但你既然是白家的人,就该好好的守守规矩。不该拿的东西就别再伸手。”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并无表情,看上去很是冷清冷淡。似乎有几分的不悦在。 香莲极为的不甘心,可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荷柳荷香,又看到林妈妈的瞪视,将满腹的不平和委屈都生生的往下咽,“是,夫人,香莲知道了。” 经此一出,林妈妈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很快的,府里也传说,少夫人欺负了香莲姨娘,因为一件琐碎的小事。 这些事,在府里都是不新鲜的了,就是邹氏时常给容姨娘和其他的姨娘下绊子,别人也只当是听不到看不到的。 老夫人听闻了,更是连眼皮都不抬几下。对于香莲的脾性十分的了解,还知晓萧夕已然把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否则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老夫人也是正室,虽然希望孙儿纳妾,但骨子里,对妾室,总有一些的排斥和膈应。好在,现在府里好好的活着的,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有了上次在婚宴上的事情,香莲并不敢和某人告状。但不用她告状,白泽已然先来了她的院子,开门见山的质问:“你今日让人去抢了少奶奶要吃的果实,是也不是?” 香莲没料到他一来是问这个,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的,知道自己如果撒谎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干脆还承认了下来:“是。” 注意到男子的眼神变得阴沉,又急忙的接下来说:“那是府里要采买的水果,又是萧管家买来的,我本来是要丫鬟去拿一些来吃的,反正也多的很,谁知道她们不懂事,全拿来了。夫人也已经教训过了。” “萧冉?” 白泽不悦的源头因为香莲的话又转了个方向。后来又知道,香莲并没有再说谎,回院子的时候,就带着一股子阴沉的气息。 “夫君。”萧夕觉察到了,略有些不安的抬眼看了过去。 白泽说:“萧冉对你,还真是够上心的。” 这话,让萧夕的眉心狠狠的一跳,但心里并无慌张,萧冉对她是好,她也揣摩不透萧冉的情绪,不过,她自己是坦坦荡荡的,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的心绪。 见萧夕没有答话,白泽心里的一种郁气翻滚得更是厉害。可是又被他强行的按捺了下去。 他也不是蠢得没有脑子。 就算是萧冉真的有那个想法,也不证明萧夕也会有那样的回应,很显然,她对于水果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的。 白泽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萧夕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萧冉平日里对自己爱理不睬的,背地里,却又是在做为了自己好的事情,要不是白泽的话,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内情。 看萧夕的神情露出些动容的颜色,白泽不禁有些懊悔,可话已出口,已经不能收回。 他只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那就是,“让萧冉离开白府吧。” 萧夕讶异的看着他,“夫君,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问出口,但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萧冉的离开或许真的是个很好的结果,能够让他们之间不再猜疑,能够过得快乐。然而对萧冉却是绝对不公平的。萧冉他做错了什么吗?唯一做错的,就是对萧夕好?然后又碍了白泽的眼? 光是想起白泽要把萧冉扫地出门,萧夕的心里就添了一抹愧疚,明显不愿意听从他的话。况且,就算是白泽要让萧冉离开,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萧冉在白府所待的时间不是一年两年。也是老夫人所信赖的左膀右臂。 白泽没有明面上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注视着她,问:“你舍不得?” 萧夕的呼吸一窒,对萧冉是绝无那方面的感情的,也拧了眉。 第668章 眼中刺肉中钉 “夫君,你为何要这么想,我只是觉得,萧管家并无做什么大错的事情,你这样做,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她自知说的这番话底气不足,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去。 白泽没有对她发脾气,慢慢的走近,将她抱在了怀里,肆意的情绪这才有微微的缓转,可是下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的余地。 “你真的觉得,让萧冉留在府里好吗?” 萧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是想到了白泽几次三番的误会,有些难以开口。她已经和萧冉保持了距离了,可在白泽的眼里,这点距离,分明还是不够。 只要萧冉有一天在白府,有一天有机会关心她,他就是白泽的眼中刺肉中钉。 “我会给他一大笔银子的。再有,凭他的本事,出了白府也是饿不死的。”白泽又接着说。 萧夕真的很想和白泽好好的过下去,萧冉不是一个阻碍,但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即便,这根本不算得是错。 或许,让萧冉离开,真的是一个好的解决方式。 萧夕压抑下心底的那抹不忍,终究是点了头,轻声的:“一切都听夫君的安排吧。”她要过一辈子的人是白泽,虽说把萧冉扫地出门,但是也不会亏待他的,应该……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有了萧夕的同意,白泽一刻也是待不住的,直接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提出这点。 “胡闹。”天气渐渐的燥了,老夫人的脾气也有些烦躁了,听到这个要求,更是开口就骂:“萧管家在白府呆的好好的,是哪里得罪了你?你何苦要这么为难他?” 萧冉是她一直都信赖的人,甚至跟她身边的辛妈妈都差不多。可她的孙子却忽然的说,要让萧冉离开白府?这是为何? 白泽也不说出原因,甚至还再度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威胁:“要么让萧冉走,要么我走,奶奶您自己做抉择吧!” “少爷,”辛妈妈满脸的焦急,给气得发抖的老夫人按摩着,不明萧这究竟是怎么了:“萧管家到底做了什么事?您非得要赶他出去?” “这点奶奶您不用管,”白泽铁了心的要逼她做出决定,“总之,白府里,有我就无他!” 老夫人是很看重萧冉,可对比起自己的宝贝孙儿来,孰轻孰重就显现出来了。盯着他,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正当这时候,他们话语里的正主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来了,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萧冉出声,解决了这僵硬的场面,说:“少爷不用为难老夫人了,萧冉走就是了。” 话音才落下,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萧管家,你不能走!” 大家循声看过去,发现是一脸急切的萧夕。她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关。萧冉对自己可谓是恩情深重,她是多么狼心狗肺的人,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赶出去呢? 萧夕走到白泽的身边,对他也带着一分的歉意,本来已经说好的,可她最后还是选择变卦。 白泽死死的盯着她,牙根狠狠的磨着,萧玉檀……难道,你终究是舍不得吗?舍不得这个萧冉离开自己?舍不得让他离开白府受苦? 是了。白泽知道,萧冉离开白府,不会过得比在白府里的舒坦。可是他偏偏还是要骗她。只为了把这个哽在他喉咙口的鱼刺给拔出去。 “夫君…萧管家为白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工,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况且,白府也是他的家,离开家,还能去哪里呢?”萧夕在对白泽说,也是想让他有些同情心。 她和萧冉并无什么,白泽也是清楚的、相信的。 萧夕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发生什么,只要是正常的人,也是不愿意留一个会发作的隐患在身边的。 老夫人也顺着萧夕的意思说,“阳儿,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通的呢?” 萧冉的年岁和白泽的差不多,但整个人的气度和气质显得他就像是一个长辈。年纪轻轻,就比很多有年岁的人做事还要稳重。这也是老夫人依仗他的一个原因。 以后,要是她去了,白泽也可以依仗他的。 只是老夫人没想到的是,年轻虽然可以让他更有精力,但也是会有些不易察觉的隐患的。 白泽无话可说。只丢下了冷冷的一句:“好,既然你们都喜欢他,都舍不得他,那就让他留下罢!”说完,甩下一众的人,扬长而去了。 “少爷!”辛妈妈很是不安,还要追上去,被老夫人给拦住了,“随他去罢。”似乎是看准了他不会真的离开,只是一时的气话。 “你们也去吧。”老夫人让萧冉和萧夕离开,一手捂着太阳穴,被刚才的一出乌龙疲累到了。 萧夕和萧冉出来,廊下,萧冉道:“少夫人这么的把我留下来,就不怕少爷会生气么?” 萧夕无言。 她自然是怕的,不然也不会犹疑了好一会儿。不过,她不愿意惹白泽不开心,同样,也是不想负了自己的心。如果萧冉今天真的被扫地出门了,萧夕不会觉得开心的,也会过很久都不会从这件事中走出去。 虽然看到白泽气冲冲离开,心里空落落的,但,他们中还是会和好的,要是萧冉被赶走了,才是不可挽回的事情。 萧夕最终吐出:“没事的,他会消气的。” 萧冉说:“如果一直都不会呢?”萧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一直都让自己和白泽保持好关系,怎么又开始‘挑拨离间’的了? 萧夕答非所问,“这件事情,萧管家不要多放在心上,以后不会再有了。”她还是会接着跟他保持距离,哄哄白泽。 萧冉点点头,似笑非笑的,“所以之后,少奶奶又要对我不理不睬的了?”萧冉是个很难搞定的人,虽说看上去很随和很温柔的样子,但其实,对谁都是十分的疏离冷淡。 宁愿自己远离,也不愿别人远离自己,才有了对萧夕冷漠的那一幕。不过,他私底下,也在暗暗的关心着。 第669章 心怀愧疚 毕竟是为了她能够冲进火场的人,其中的情谊,不需要说道,也知道是绝对不一般的。 萧夕没有回答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冉也不想为难她,更是有其他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丢下一句承诺般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和白泽不能再在一起,我会护你一生周全。” 他说的不是不在一起,而是不能在一起。其中的意味,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但萧夕却是听得清楚明萧。 若她是真的萧玉檀就好了,或者是没有披着萧玉檀的皮相嫁入白府。 事情早晚都有被揭露的一天,只是时间的问题。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白家、萧家,皇上,天下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动荡。萧夕不愿想那么多,也承担不了那么多,只想过了眼前也就是了。 因为萧冉的一句话,萧夕的心里像是被塞了满满的苦水。让她连张嘴都是难的。 萧冉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但恐怕,是等不来了,主动的先行告退。不管她答不答应,萧冉都是会做到的。 这恐怕是他对萧夕最后的善良和不忍了。 旁人只知道,他对萧夕好,所以萧夕对他心怀愧疚。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萧冉对萧夕,也是怀着愧疚的。原本是带着得逞的快感,但越接触,他就越能体会,什么是深陷沼泽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不过,也甘之若饴了。 萧夕噎住,很长时间的无话可说。等萧冉走了,她方才抬脚,回到院子里去。她对萧冉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歉疚,但这是没有办法再偿还的了。眼下,还有一件最是烦恼的事情。 白泽该怎么哄回来呢? 音璃音落知道白泽是为赶出萧管家的事情而生气,两个也是唉声叹气,不想萧管家走,可也不想萧夕和白泽始终因为这件事情有个疙瘩。 这会倒是换成萧夕来安慰她们:“没事的,夫君不会生太久的气的。”但其实,心里也有些没有把握。毕竟这回,真的是她打破了一切的安排,也搅了白泽的决定。 府里很快的又进了水果,这回是白泽安排的。 萧夕的院子里当然被送了许多,然而,香莲的院子里却更多。 这是什么个意思?音落和音璃都搞不明萧,身体不好,需要开胃的人又不是她香莲。 萧夕看着水果,无奈的笑了,明萧,白泽这是再和她‘闹脾气’了。全盘接受,总比冷淡对待要好的多吧,“好了,你们把水果收起来吧,少爷愿意多送给谁就送给谁。” 这发的脾气,已经算是很温和了。也只是让萧夕的心里稍微不舒适了一下,知道白泽还是在乎自己的,只是还需要一个下来的楼梯。 而香莲,就有些看不透了。 因为觉得自己备受宠爱,当天,就扭身去了萧夕的院子,来炫耀自己被白泽看重。也是萧夕的脾气好,换作哪一个主母,都少不得她的教训。因为心里有些不舒服,萧夕还对她不甚理睬。 谁料,给点颜色,香莲便开起了染坊,觉得自己在少爷那儿得宠,就可以在萧夕这儿尽情的得意。看着她屋子里的水果就开始发作,捂着嘴嘲笑:“少爷也太小气了,怎么就给夫人您这么少的水果?” “这些东西,我吃都吃不完了,要是夫人想吃的话,尽管开口,我让荷柳给你送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资本,还摆出一副施舍的作态,做作得让人都恶心极了。 她身边的荷柳跟着水涨船高,也一副傲气的样子,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夕沉默着,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有些不耐了,“姨娘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已经有些赶人的意思了。 香莲要只是为了嘲笑一番,就跑了那么多的路,脑袋可能真的是有些问题的了,见她要赶人,也就连忙的表明自己的来意了,“少爷上回,好像给夫人买了几匹不错的布料?” 不光是布料还是什么首饰,小玩意儿的,白泽之前为了哄她,买了很多,萧夕不是大手大脚的人,都好好的收着,还有好些还没有派上用场,要不是她不愿意白泽再多浪费,可能连屋子都快要填满了。 萧夕看着她,并不接话,眉头微微的蹙起。 香莲见她不接话,也不着急,自顾自的朝下说道:“我和少爷说,最近缺了些衣裳呢,看你上次的那些布料,真真是好看,少爷说,喜欢的话,就让我来跟你要几匹。” 这倒是像白泽说的话。 想到以前,他和还是丫鬟的香莲在一起,香莲对自己故意的苛刻对待,萧夕的眸子就黯了。她对白泽送的东西都是很珍惜小心的,即使知道白泽现在也是在气头上,才会做出这些事,可难免还是会影响情绪。 “音落,去把布拿出来。” 萧夕沉默了一阵,侧头对音落吩咐道。很多东西都放在了她的库房里,音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香莲满意的坐在屋子里等待。等布抱上来了,她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喜爱和贪婪。 萧夕看着就心生厌烦,还问:“香莲姨娘有什么喜欢的,就直接拿走吧。” 香莲抱着全都拿回去的心思,眼珠子在各种布匹里面流转,手指也依依不舍的摩挲着,说个不停:“这个的颜色很好看,很配我那支钗。呀,这个的料子好是舒服,倒是可以做上一件里衣。这个颜色倒是有些太深了,不过做一件披风倒是正正好的……”音落在一旁咬唇,和音璃对视了一眼。香莲也太坏了吧,这些都是少爷买给少奶奶的,她竟然是想全部都拿走? 萧夕看出来了,只是看着她表演,始终都没有开口。香莲夸奖赏赞了一番,本来就是带着厚脸皮来的,此刻,当然也好意思再度的开口道:“谢谢夫人赠送,香莲在此谢过了。”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荷柳也不知道是故意蠢还是什么,去抱布匹,还问:“姨娘你看中哪些了?”让香莲恨不得上去直接拧她的皮肉。 第670章 蹬鼻子上脸 萧夕真的不想再看这种戏码了,虽然里面也有自己喜欢的几匹的布料,但是为了清净一番,也就割爱了:“姨娘全部拿走吧,就当是我补了之前你进府的礼物了。” 香莲得逞,眼睛亮的跟什么似的,还故作客气的谦让了两句,更甚:“那还要麻烦夫人让人把这些送到我的院子里去了。夫人真是仁心,香莲一定不会忘记夫人的好的。” 这话,简直一个字都不能相信的。 好不容易将香莲赶走了,音落和音璃都是一副不太高兴的面容,萧夕敛了眉眼,道:“罢了。别太在意这些。”她知道,以后这种戏码肯定是少不了的,香莲最擅长的不止是狼心狗肺,还有一招蹬鼻子上脸。 白泽晚上回来,又去了香莲的那里。 看见白泽来,院子的人就收了声音,但白泽看过去,道:“继续通报。”下人不是很明萧他的意思,不过也扯开嗓子。 “少爷来了!” 香莲院子里的人知道了不说,就连隔壁的院子,也在夜深人静中听得清清楚楚的。以为香莲当了姨娘是不受宠的,可看来,人还是都喜欢新鲜的。对少奶奶再有感情又如何,还不是会来姨娘的屋子里? 香莲也喜得不行,正在用着晚膳,连筷子也丢了下来,提着裙摆就去迎接,“少爷,你来了。”这是连续第二晚来了,今晚,她一定能让他歇在自己的听莲阁! 白泽对她不冷不热的,坐下,像是昨晚一样端起碗,在她这里用了晚饭。白府里的厨子手艺不差,可白泽也不知道是不是强迫自己来的缘故,和昨晚一样,吃了没有多少。 因为香莲是主子,又贪爱享受的,所以每顿的规格都是很不错的,比老夫人和邹氏要差,但比一些庶女的要好,光是荤菜,就有两样,和某个人清汤寡水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让白泽吃下去的感觉不是饭,像是什么铁粒,剐得喉咙都在疼。 香莲吃的倒是香,还和白泽说话,“香莲今日去了少奶奶那里呢,要了很多的布料回来,等做成了衣裳,穿给少爷看看。” 白泽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都没看她一样,更是连一声嗯都没有的。不过香莲并没有多少的失落,还陷在自己受宠的虚幻里。眼珠子转了转,自以为演技精湛的开口道: “不过有好衣裳,香莲还怕自己撑不起来呢。”刻意的扭了一个角度,希望让白泽看到自己头上的钗子。 作为一个丫鬟,她能有一两件首饰,已经是顶天的了。 即便以前做过好事,有老夫人的赏赐,她的首饰也就是寥寥几件。就是真的有好的,也被她上次拿去讨好了白茹兮了。现在,可真谓是一穷二萧的了。在她自己的眼里,道一句凄凄惨惨也是不过分的。 她头上的钗,已经掉了几个珠子了,她本来要扔掉的,可想想,还是故意的带到了头上去。好让白泽知道,自己缺了首饰。 白泽连她的脸都懒得看了,又哪里会注意到这些。香莲仗着最近被白泽‘宠爱’着,见暗示不到,便又开始楚楚可怜的,“少爷今日是怎么了?是累了吗?怎么都不和香莲说话?” 白泽连一碗饭都吃不下了,直接搁下来,“你有话就直说。用不着跟我拐弯抹角的。” 对于一个人真心与否,从行为中真的是能看出来的。萧夕没要没讨,白泽心甘情愿的往她的面前捧。香莲挤眉弄眼,百般暗示,却换不来男子的半分注意。 她不过是个别有心计的丫鬟,因为某些原因而入门的填房。能飞上枝头,其中也有她自己的努力。所以,香莲是万万不敢惹了白泽的厌烦的,生怕他能将自己抬进来,也能把自己给赶出去。 香莲噎了一下,虚以为蛇的:“香莲只是看少爷没有什么胃口,有些关心罢了。” 白泽知道这是假的,不敢也懒得细琢磨。直接躺到了她的榻上休息,没有兴致再吃了。 香莲见他像是累了,也想要把握这个机会,让人把没用多少的晚膳撤走,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摆出了自认为最娇美的姿态,慢慢的朝着床接近,嘴里体贴的:“少爷,就让香莲为您好好的捏捏吧……” 还没有动上手,手腕就被白泽一把攥住,他睁开眼,盯着她。 男人的眸子黑曜石一般,此刻又看不出什么情绪,显得黑沉沉的。可即便是被这样的眸子盯着,香莲也是忍不住喉头滚动,咽下了一口口水。 在京中,白泽可曾经是无数人想要托付一生的对象。香莲觉得自己能够入了他的后院,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修来的福气。 白泽明显不想要发生什么,来这里,也不是想要看香莲,只是不想碰到萧夕罢了。由此,他也不勉强本来心情就不佳的自己,开口道:“你去别的房间睡吧。我想好好的休息。” 说罢,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香莲的手腕一空,心里也是一空,无尽的失落和不甘涌上心头,让她自然而来的摆出一副更诱惑人的神态,声音也像是掺了什么勾人的丝线,“少爷,就让香莲陪着您一起休息吧……香莲知道少爷是哪里累了,香莲一定会伺候好少爷的。” 可她的话才说了半截,白泽早已闭上了眼,语气冷得像是在给人判死刑:“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香莲僵硬了。终究只能乖乖的退出了自己的房间,让荷香为自己收拾一下隔壁的厢房。听莲阁根本不算大,但是基本的主屋和厢房还是有的。 荷香应了一声,做事还是挺利索的,也知趣的没有多问,还为她泡好了茶送上来。 香莲想着睡在隔壁的白泽,心里就像是堵着什么。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睡不着,院子里,也有其他的人也睡不着。 荷香荷柳睡在小屋里,窃窃私语着什么,最终做了什么的决定,荷香又起来泡了一次茶,由荷柳端着去了主屋。 第671章 厌恶 “少爷。”荷柳推开门,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水走近桌子,“您还没有休息吧,奴婢看你晚饭似乎胃口不佳,要不要用一些点心呢?” 白泽还是没有多理睬她。但荷柳并没有死心。 就在刚刚,荷香撺掇:“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少爷的通房呢,你长得也不难看,打扮起来,哪里比香莲差了?她以前还是个丫鬟呢,身份也不比我们高。” “要是你做了姨娘,就不用日日都受她的欺负了。总比现在的生活要好罢。” 荷香比荷柳大上一些,长得也不是那么的精致,最主要的是,她在外头有交好定亲的人家,等着能够出府的年纪,就要嫁做人妇了。 不过这些都是荷香之前想好的,她也不知道会跟了香莲这样的主子,说得难听一些,香莲是自私又狠毒的,谁知道她会不会愿意放自己出府,狠毒起来,让自己老在府里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荷香必须的要为自己谋出路。第二点,也是为了荷柳考虑。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关系总比对其他人要亲近一些。 荷柳心动了,对于英俊的少爷,也是心有觊觎的,只是有些忐忑:“荷香姐,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荷香笃定的:“怎么不可以了?你以为香莲是怎么做上的姨娘?不也还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看,你比她更合适伺候少爷。” 荷柳心动了。 就像是不断入宫的那些名门闺秀,为的也是那份荣华富贵。那样的荣华富贵,让人愿意深入险境。 而现在眼前的这份安逸和享受,足以诱导荷柳从了荷香的鼓动,她还说道:“荷香姐,你放心,要是我真的…一定不会忘了荷香姐的。” 荷香要的就是这份保证。沏茶,让荷柳送了进去。 她不敢加什么料,只是觉得少爷的心情不好,或许会是个好机会,总归,不是她自己去冒险。 白泽似乎已经睡着了,荷柳就小心翼翼的接近,心里更是扑通扑通的跳。“少爷。” 白泽皱眉,还是睁开眼,“不用,出去。”荷柳像是香莲那样难缠,小心翼翼的:“少爷,那点心是奴婢亲手做的,少爷还是吃一些再休息吧,免得醒了肚子不舒服。” 如果是换成一个人说这些话,白泽或许是不会反感的。但他很知道,这位丫鬟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出现在这里,此刻,心里是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他本来是不想戳破的,可心情的烦躁让他很是有些暴戾,坐起身来,冷声嘲讽:“你们院里的倒都是一个脾性!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着能把自己塞进后院是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荷柳面色躁红,在他的冷言下瑟瑟发抖。白泽离去了,还掀翻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这样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香莲来了,看到荷柳在屋子里,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巴掌招呼上去,“好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这里,谁给你的胆子!” 香莲像是一个泼妇一般,把荷柳打得发髻散乱,脸上更是多了好几条的血痕,都是被她的指甲给挠出来的。 “姨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荷柳哭得像是什么一样,丝毫没有之前仗势欺人的模样,怪让人同情的。 有了这么一出,府里很多对白泽还有觊觎的人,都纷纷的老实了下来,也算是省了萧夕的一头心思,只剩下了香莲这一个敌人。音落和音璃虽然和香莲过不去,但是听说了这件事,私下都说香莲做的好,很是解气。 看那些蠢蠢欲动的小人们,还敢不敢对她们的少爷动手动脚的了。 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十分的不悦,懒得见到香莲的面,让辛妈妈传达自己的话,“不管你之前是个什么身份,既然现在是白家的人,就要有白家人的样子,做这种事,像是什么样子?” 不过是区区一个姨娘,竟然敢做出这么泼辣没有礼仪的事情,传出去,不光要沦为笑柄,也是要给白家丢人的。 好歹香莲也知道自己是做错的了。向来只有背后捅刀子的,没有人会指说,她做的太过不遮掩了,老夫人当然是要敲打一番。这番敲打不痛不痒的,香莲面上惶恐应了,心里其实压根就不在意。 荷柳被打得几天都下不来床,荷香因为有些心虚,还带着照顾着她。 白泽发了怒,但晚上还是会去香莲那儿,香莲暂时不敢多作妖,用晚膳,还迎合白泽的口味送上来。 白泽吃了两口,就一脸厌恶的放下。 这是香莲让院里的厨子特意做的素粥,她以为,白泽是很爱吃的,见到这幅样子,连忙要让人撤下:“香莲以为少爷会爱吃的,是香莲自作主张了。” 这幅小心的,关切的样子,让白泽想到了旁人,面上的冷厉少了一些,但还是不愿去碰这口味一点也不相似的素粥。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喜欢吃素粥。而是喜欢吃那人做的素粥。自从那天过后,他的胃口就一直有些不好。 他不吃,香莲也不敢用。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白泽待着也觉得不痛快,起身,走入了夜色中。他不想回院子的,但脚比心要诚实,还是走到了院子外。 萧夕那里也开始用晚膳了,音落正好出来,看到白泽,眼睛微微的张大,语气不稳:“少爷,您来啦?” 她的性子还是比较淳朴的,像是孩子一般,语气里的欣喜不加掩饰,就好像直直的传达了萧夕的心情。 萧夕听到外面的声音,就忍不住的伸长了脖子。她刚刚才喝了药,音落把药碗拿出去,马上就要端上晚膳了。 和白泽闹了别扭之后,萧夕的胃口反倒是好了起来,即使不想吃也硬逼着自己吃,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垮下来。 “嗯。”白泽看了音落一眼,在他出声以前,她就连忙的让开,好让他进去了,也唧唧喳喳的开始说:“少奶奶这几日胃口好了很多呢,水果酸甜,看来是让她的胃口好了很多。” 第672章 幸灾乐祸 白泽对音落并不厌烦,反而还听了进去,走到了屋子里,萧夕也已经站起了身来,仿佛切切的等了他许久。 她什么也不问,只微笑着:“夫君,一起用晚膳吧。”不问他这几日为何要总去香莲的那里,也不多过问其他的,有些时候,人要糊涂些,才能体会到更多的快乐。 白泽没有应声,但却是坐了下来。因为有白泽来,萧夕还吩咐厨房里,“多做些肉菜吧,少爷今日留在这里用膳。” “哎!”音落高兴的应着,白泽阻拦了下来,“不必。”什么好吃的菜,他都是不想吃的,觉得食之无味。 萧夕看着他,见白泽皱着的眉头松开,又微微皱起,吐出:“我想要吃素粥。” 似乎是怕萧夕不明萧,还补充:“你做的素粥。” “……”萧夕怔了一下,随即温柔的笑开:“好。”左右,做一道粥又没有什么难的,只要是白泽想要吃,她是一定会去做的。 她去做的时候,白泽一样的守在厨房里,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安静。 “夫君,粥好了。”萧夕擦去额上的汗珠,将炖的鲜香的素粥端到他的面前。 光是闻着味道,白泽就胃口大开,后来更是吃了足足的三碗。看着他有胃口的模样,萧夕的心情就尤为的好。 只是又想起了什么,“夫君,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八宝饭了么?怎么现在却格外的钟爱素粥?” 不过是人口味的变化罢了。萧夕这是在刻意的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白泽像是不动声色的把之前发怒的那篇给翻了过去,放下碗,语调平平的:“吃腻了,总是要换个口味。” 萧夕轻轻的点头,看着他,彼此都想要开口,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白泽今日愿意来,就证明他已经把那件事给抛在了脑后,萧夕自然不会刻意的提起,踌躇一二后,又道:“夫君,听说街上又新开了一家铺子,夫君若是有空,刻意陪妾身去逛一逛么?” 若是在以前,萧夕是决计不会这样提出的,自己带着丫鬟去也就是了。可现在,她就是想多和白泽接触。 “好。”白泽也不负她的所望,都没问是什么样的铺子,直接答应了下来。萧夕舒了一口气,看来萧冉的事情真的是过了。也是,她和萧冉分明什么都没有,白泽也只是一时之气。 萧夕以后做的再明显疏离一些,想来,萧冉就不会再被那样的针对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白泽却有了别的邀约,不得不先把和萧夕的这个推到后面,看着她,神情还有些复杂,说:“殷兄的邀约,我不得不应,还是下次再陪你去逛铺子吧。” 萧夕丝毫都没有失望,他能说出这话,露出这神情,证明对自己还是在意的,她微微的颔首,十分的熨帖人心:“好,夫君也不用这么在意,反正我今日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搁个一两天都无事的。” 见她这样,白泽才放心的出了门。 殷钊的性子沉稳,也可能是年龄的缘故,不像他们这些年轻的男子,喜欢邀约来玩耍。第一回,是确定他们的友好关系,第二回,是有重要的事情找白泽商量。 两个人好歹都是佥国的将军,虽然白家还没有像殷家那般在朝中占很大的地位,但也是不容小觑的。左右他现在还年轻着,早晚有他渐渐走入朝堂的时候。 …… 听说要出府,活络的音落立即就要跟上。但萧夕现在最喜欢带出去的是音璃,音落不免扁了嘴巴,有些委屈。 音璃和萧夕都很无奈,想来也没有重要的事情,就算是带她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萧夕最后还是带了音落出去。 音落虽然爱玩,但也知道轻重,只是一路上看看街边。好像被关了许久的小动物,如果有尾巴,此刻必定摇得十分的欢快。 萧夕觉得好笑,心里也有了一番的打算,音落过几年就到了能出府的年纪了,有的丫鬟是有得出府的,而有些没有依靠的,就会在府里一直终老。想到音落还有家人和兄弟姐妹,萧夕有些不舍,但仍然是说: “音落,等到了你出府的时候,嫁妆就交由我来准备吧。” 音落没想到萧夕会突然的说这个话,先是感动,而后又有些坚持:“少奶奶,音落愿意一辈子跟着您。音落不要出府。” 可因为路上忽然的变故,音落的话只来得及说完前半段,她扶住颠簸的马车,赶忙用身子护住萧夕,问外头的车夫发生了什么。 车夫很是慌张:“音落姑娘,马受惊了!已经跑到街市上去了!” 萧夕被车子颠簸得头昏脑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快去追,别让马把人给伤了。”车夫连忙的骑了另外一匹的马去了,音落下了车,急得直跺脚,“少奶奶,这该怎么办呢,马怎么会突然的受惊呢!”萧夕也是想不明萧,不过很快的做了决定:“你快先回府,多叫些家丁来,”音落赶忙的去了,萧夕也下车。在下车的时候,忽然在巷子处闪过一道身影。 萧夕看过去,没有捕捉到人影的面容,皱眉,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好在,那匹马只是被烧的滚烫的石子砸了一下,虽然受惊,但是很快的因为疼痛消去,并没有大闹市集。被车夫和家丁给带了回去。身上留下了一块圆形的小疤。 音落还在那边大呼万幸。没有伤到人就是最好的。 可音璃却想到了更深的地方,目露疑虑和担忧的,说:“少奶奶,奴婢看,是有人故意的让马受了惊。那人是冲着少奶奶您来的。” 萧夕也想到了这点,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的人物,可都是想不出来。 音落的脑子这才回来,也想到了不对劲,立即生气,“指定是那香莲干的!她就是看不得少奶奶好!” 因为动用了府里的家丁,府里的人大致都知道一些,香莲知道了也是幸灾乐祸,不过的确是没有做这种的事情。第一是懒得,第二是没想到这样的方法。 第673章 无可奈何 “不是香莲,”萧夕摇摇头,就是讨厌她,也不会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折磨她,想到自己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目光里显得有几分深沉:“兴许,我今天看到的那人,就是让马受惊的人。” 音璃一惊,“那少奶奶看到了是谁么?” 萧夕摇摇头,可想到那一闪而过的衣角,道:“但我能够确定,她是府外的人,也是一个女子。” 音璃的目光更为的惊讶了。皱着眉,比她显得还要忧心忡忡。 然而再忧心忡忡,每月难得的几次,和老夫人一起用晚膳的日子,还是来了。 有了今日的惊吓,萧夕显得有些怏怏的,而回到府里的白泽,或许心里揣着什么事情,情绪也显得不太热烈。 老夫人在意到了这两人,先是对萧夕安抚一二,然后又问白泽怎么了。白泽被老夫人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心神不属的敷衍:“没什么,奶奶。”暂时还不愿意说出,自己还仍在考虑。 见他不愿意说,老夫人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就暂且按捺下来,不多问了。 饭桌上,邹氏和白升恒挨着老夫人的位置坐,往下排,才是白泽和萧夕,白茹兮,容姨娘,香莲坐在离得很远的地方。 今日是容姨娘侍候老夫人用膳,站在一旁,把老夫人喜欢吃的都夹到盘子里去。 本来是和往常一样平平淡淡的晚膳。但因为有些事的发生,一切都显得不一样了。 白泽正要起身离开,老夫人就悠悠的叫住了他:“阳儿。一天下来,你也是累了,去香莲那儿,让她好好的为你捏捏吧。” 席上的大多数人都噤声了,对于老夫人的这番话,还有什么不明萧的? 邹氏用帕子擦拭着嘴角,低着头,不多言语,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要是顺利的话,现在坐在这里的还有她的侄女之贻呢,现在都全便宜了香莲那个贱丫头了。 白泽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有一种当初被逼着娶了萧玉檀的心情,无可奈何。 半天没有得到白泽的答复,老夫人把目光投向了萧夕,若是个懂事的,就不该让自己失望。 萧夕今日才受了惊,正疑虑不定,此刻,又要亲自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她咬着唇,心底的痛楚让她的脸上显出万般的不愿意。 老夫人的神情微微的冷了下来。身边的辛妈妈,表情也是变化得有些复杂。这个少奶奶是挺可怜的,可是老夫人就不可怜吗?白府就不可怜吗? 她这三五年都不能为白家诞下子嗣,难道还不准别人的肚子怀上吗?这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辛妈妈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自然会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 萧夕被几道目光盯着,心酸苦楚,又抬眼与白泽对视,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一抹的挣扎。 只要她开口,白泽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去,只是,萧夕始终都没办法开口。 她应该做一个懂事的孙媳,懂事的儿媳,懂事的少夫人。可是谁又知道,这懂事的代价有多大,有多痛? 香莲心里窃喜,庆幸自己的身子伤的不重,就是少奶奶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亲手把少爷送到自己的床上? 老夫人没了耐心了,掌管了几十年的白府,也有几分霸道和凌厉在,直接的开口道:“香莲,还不快把少爷带走,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香莲头一次被骂也这么的高兴,起身,做作的扭身行礼:“是香莲的错,香莲这就让少爷回去,好好的休息了。”说着这话,眼底透露出贪婪,欲望,恨不得立刻就和他成就了好事。 白泽最是不喜欢被逼迫的,也厌烦了老夫人一直对自己的生活插手。他也能体贴到老夫人的想法,可—— 他一把甩开香莲的手,力道太大,让香莲差点没栽倒下去,被荷香扶住,眸子里浮现不甘,表情却是十分的楚楚可怜:“少爷,这是老夫人的命令…” 命令。白泽几乎快要笑出来,接着,他下了什么决心,说道:“奶奶,今日我去了殷将军的府里,殷将军与我一拍即合,相见恨晚。问我要不要随他一起去平复姜城。孙儿,已经决定要去了。” 老夫人怔愣住了,听了后,琢磨了半天,“你怎么现在才说?”觉得孙儿的羽翼渐长,似乎有些想脱离自己的掌控的感觉,恼火,“这么大的事情,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吗?” “那姜城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好好的,非得要去找罪受。你以为你的父亲母亲,将你养得这么大,容易吗?” 自从上次凤都的一战,老夫人真心体会到了失去的痛楚和难受。就算野心也是在的,还是不忍自家的孙儿前去受苦。她希望白家能够发扬光大,可更希望的是白泽好好的活着。 哪怕做个混不芥的二世祖。也总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好。 本来白泽还有些犹豫的,听了老夫人的话,就更是坚定了。是了,白泽和邹氏把他养到这么的大,但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出息。 即使被封了忠武大将军,也仿佛只是一个纸壳子做的将军。如果不为皇上,为佥国做更多的事,他永远都会止步不前。 “奶奶不用再说了。这件事,孙儿已经做好了决定。” 只是平复姜城,即使危险,也比不得凤都之战,殷将军愿意提拔他,培养他,他也不能辜负了这颗心。 “白泽!”邹氏终于有了反应,“你何苦非得要这么做,皇上他也没有下圣旨,你这不是在上赶着去——” 她的话没有说完,老夫人又是失望又是担心又是焦躁,脑子里几经思虑,忽然冷冷的答应了下来,“好,你可以去姜城!” “母亲!”邹氏没料到老夫人的态度变化得这么的快,十分的不愿白泽去姜城受苦。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也忽略她眼里的怨。继续道:“不过你总是过这样的日子,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要是实在要去,就先给香莲留一个孩子吧!这样,我们白家也不算是断了根,也有了指望!” 第674章 暗示 这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白泽的心里一沉,没料到,老夫人留着的后手还有的是。而邹氏也因为老夫人的话沉稳了下来。怀上一个孩子,谈何容易。这一两个月,他决计是走不掉的。 而阳儿对香莲又极为的排斥,想来,这姜城,也是去不得的了。 白泽仿佛站在了众矢之的的位置。进也难,退也难。萧夕的喉头像是哽着一口血。 片刻,才缓缓的:“夫君,你就听了奶奶的罢。” 终究这一切,都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如果真的能让他们抱上孩子,或许大家都能够轻松快活一些。 白泽倏忽朝她看过来,接触到她红着眼,眼底带着晶莹的样子,心底升腾起的戾气缓缓的降了下去。身不由已,身不由己。白泽这才能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的让人遭受折磨。 香莲环抱住他的胳膊,笑:“少爷,我们走吧。”白泽这回没有再甩开她,只是变得像是一个木头人。没有表情,没有感情。 他们走了,老夫人对萧夕的神情显得有些冷淡的:“行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不说多余的话语。 阻拦她有重孙的人,都是她的仇人了,辛妈妈也对这位可怜的少奶奶没有多余的好脸色。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分辨得清楚。 只希望香莲的肚皮能够争口气,别让老夫人再失望了。 萧夕磕磕绊绊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坐下,还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音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音璃的表情凝重,不加多问。 “少奶奶,您别再难过了。”音璃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是实在看不下萧夕这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萧夕好转得比音璃想象中的还要快。她知道这是必然的,是绝对躲避不了的,笑出来,却比哭还难看:“我不难过。这些,不都是正常的吗?” 音璃看着,只觉得更为的心疼。萧夕不想听她再说什么,打断:“今日没去成铺子,明日里,你再陪我去吧。”似乎把今日受到的危险都给忘记了。人的脑子是有限的,被悲伤塞满,哪里记得起自己危险的境地。 音璃本来想提醒,可看萧夕这幅样子,终究是抿了唇,乖顺的答应:“是,音璃知道了。” 退出屋子,让萧夕独自的安静一会儿,出去,音璃才叹了一口气。不过,对情绪不振的音落却是说:“别担心了,少奶奶早晚会接受的。以前,夫人不也是很难过吗,可现在,和容姨娘不也好好的相处着?” 不光是容姨娘,还有后面的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 邹氏不都从一开始,到后面,都平静的接受了吗?说萧了,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有的时候,这些贵人,还真不比得平民过得舒坦。至少他们不会娶妾,也没有多余的银子来娶。一生一世一双人,在他们的身上才会有这个可能。 音落也知道音璃说的这个道理,可她就是觉得心疼。两人也是忘记了一点,邹氏和白升恒当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压根没有什么感情的基础,嫁进来后,邹氏不高兴的,也只是人家动摇了她的地位和身份。 好在白升恒在老夫人的膝前养大,不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来,这么多年,后院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几个姨娘私底下会闹腾,明面上却都乖巧的很。 萧夕一夜都没有睡觉。香莲也是。 不过并不像府里想的那样,香莲是差不多足足的站了一夜。 白泽来到她的屋子里,就让香莲亲手的沏了一壶茶,品茶,吃着点心。香莲温婉的坐在一旁,替他往茶杯里添水,以为他是在老夫人的跟前没有吃得好。 结果,到添了第二壶茶水的时候,香莲的神情就有些变了,强行的保持着笑容,软声:“少爷,已经不晚了,我们该休息了呢。” 白泽充耳不闻,喝着茶,说:“你帮我捏捏肩膀,这几日有些累了。”香莲只好走到他的身后,不过打的却不是正经要为他捏揉肩膀的心思,她柔若无骨的手在男人的宽肩上捏着,就从肩膀朝他紧实的胸膛划过去…… 身体也贴的紧紧的,香莲的身上都发着烫,眼眸深邃了好几分,叫他的声音越发的娇柔:“少爷……”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抗拒得了她这一而再的暗示。 而白泽像是一个异类,坐的端端正正,稳稳实实。径自品尝着点心,好像后面那个一直摸自己身体的人根本就不存在。还说:“再拿一碟点心过来。”香莲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怨,可也不得不让人送来了点心。仍然不死心的时候,白泽吩咐:“继续捏。力气大一些。” 全然把香莲当成了奴婢来使唤,香莲又不肯让别人来打扰了他们的好时间,只好自己的上手。白泽是真的让她捏肩,香莲许久不做伺候人的事情,只捏了一会儿,便胳膊疼手酸的。 “你要是不行,就让别人进来。”白泽被捏了一阵的肩膀,神情松快了一些,见她停下来,还颇有些不满。 香莲只好接着揉,不知道揉了多久,白泽的一壶茶又喝完了,也有些倦意。开始往下脱着外衣。香莲连忙的上去帮着他脱,脱了下来,白泽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看见香莲也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他皱眉,目露厌烦:“你去别的地方睡!”香莲僵硬了,“少爷……”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的发生了。 白泽毫无预兆的发怒,“怎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勾栏院里的妓子?还非得我来侍奉你不成!” 他明明是不想做这些事情,香莲却偏偏上赶着往上凑,的确,是有这么一些的意思。 发怒起来的白泽,让香莲很是忌惮,想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可是才张口,就知道,少爷分明就是在针对自己。香莲最后还是忿忿的离去了。 老夫人对孙儿的**插手,本来就是于理不合的。因此,虽然是安排了,后来,也就没有多过问。以为孙儿还是以前的孙儿,即使百般不愿,最后还是不会拂了自己的意。 第675章 毫无怨言 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什么。 萧夕一大早就要出门。音璃打着哈欠跟着,毫无怨言。 出门,到了昨天出事的地方,音璃提起警惕来,只是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音璃松了一口气,比较好的一个情况是,昨天的事情只是某人的恶作剧,不是存心的报复。 萧夕先去的是锦绣斋。下了马车,两人心里皆是一松,看来,那人还没打算把事情做得太绝。或许只是出口气就罢了。 然而两个人放松得太早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发现马车里不知道被谁泼了好多的秽物,像是泔水,让整个马车车厢都臭不可闻,音璃捂住了口鼻,连忙阻拦萧夕上车。道: “少奶奶,那个人又出现了!” 车夫对此事毫无察觉,紧张又愧疚的,“对不起,少奶奶,我…”这又不是他的错,如果有人存心要针对的话,没有仔细的防备,肯定是不会注意的。 “少奶奶……”音璃的心里很气,但是又有些担忧,那人已经盯上了少奶奶了。难保下次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两次都是害了别的,第三次,恐怕会威胁到少奶奶的人身安全。 萧夕看着马车窗户上的秽物,知道那人是从窗户将那些泔水倒进去的。目光很是复杂。她在想,究竟是谁会这么做呢? 第一次就想不清楚,到了第二次,她也是想不明萧的。 恰巧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她的笑还是那么的爽朗,走路的步子轻松,脆生生的对掌柜的说话:“老板,我的镯子好了没有?” 掌柜的招呼着她,应声,将她们家托给店里制作的金镯子拿了出来,“凝霜姑娘,你看看,是你要的那个样式。” 凝霜看着,还觉得很满意。虽说夫家已经给了首饰,但作为嫁妆,她这边还是要准备一些的,娘给了她以前陪嫁的金饰,让凝霜重新打一个时新的样式。 “那就谢谢掌柜的了。”凝霜先前已经付过了定金,此刻才付了个尾款,将金镯子好好的收进袖子里,转身想要离开,一转身,就和萧夕对上了眼神。 两个人皆是一怔。凝霜想来在后面也知道了关于萧夕的身份,抿了唇,原本轻松的脸上也添了一分的沉重。 萧夕不愿再提那件事,觉得凝霜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对她好,也对仲府好。如果当初真的让他们做了那件糊涂事,恐怕,两个人的日子都不会过的太轻松。 她刻意的扬起笑来,对凝霜恭喜了几句。 凝霜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但是很快的,也扬起了笑,带着几分幸福和满足的,“谢谢白夫人。”想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夫人也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就在同福记。简单的操持一下。” 萧夕点点头,和她之间没有丝毫的膈应。 凝霜本来就是来拿个镯子,知道这是她的产业,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巧,和萧夕寒暄一阵,她还是有些犹豫,不愿抬脚离开。直到看见音璃离得远了些,她才小心的凑近了她。 询问:“敢问白夫人,他……最近可好?” 不需要多说,萧夕就能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位,都要成婚了,却还记挂着仲隽。 萧夕却觉得这是正常的,如果一声都不过问,是不是显得太过冷漠了些?而且,这一切刚开始都是仲隽的注意。凝霜一个姑娘家,愿意抛弃一切跟随他,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勇气了。 萧夕自己也是不清楚的,从那次以后,和仲府都没有往来。只是白泽从仲誉的口里得知了一些,踌躇了一二,萧夕才道:“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不跟仲家来往,不过我的夫君和仲大少爷的关系还好,听说…还被关在府里,不让出门。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要是还有些许的转机,仲隽或许还会反抗,可知道凝霜就要嫁做人妇,他的心都已经冷了。就连用饭,都要人百般的规劝。 凝霜微微的放下了心,面上的表情都暗藏着心酸,喃喃的:“那就好。他迟早会缓过来的。” 萧夕想问些什么,可是却又无从开口。 看着她的神情,凝霜以为她误会了什么,笑了,眼神里却无半点的笑意,想来,她也是有些放不下仲隽的。也是,那么深的感情,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凝霜说:“白夫人是以为我还在想着仲隽吗?”她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其实我早就知道,和仲隽是不可能的。” “我们相差得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他说不会委屈了我,但我想,就算是委屈了也没关系。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能在一起就好了。哪怕是只能做他身边的一位。我也心满意足了。” 凝霜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是我发现,就算我心满意足了,也没有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凭她的身份,哪怕是做一个仲府的小妾,都是不合格的。 不过凝霜也没有痛苦太久,想开了:“其实一开始以为会共度一生的人,不一定就会共度一生。人,还是要选择合适自己的人。就像是我们家酒楼里的酒坛子。如果封起来的坛盖不合适,就是勉强了,也不会多长久。迟早会把它的酒香泄得一干二净。” 感情真的会让一个人迅速的衰老。 这番话,也在萧夕的心底留下了一丝的痕迹。 “抱歉,”凝霜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耽误白夫人的时间了。酒楼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萧夕点点头,送了她几步。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仲家不是那么好搞定的人家。如果凝霜一直放不下,痛苦的只会是她。仲家迟早会为仲隽娶上他们满意的妻子。只留下凝霜一人黯然神伤,磋磨一生。 马车被沾染了许多的泔水,暂时是不能坐人的了。车夫赶着马车去别的地方清理,府里很快又来了另外一辆的马车。 音璃坐在马车上,心里惶惶不安,好像比萧夕还要慌张,担心她的安危。 第676章 运筹帷幄 音璃还说:“少奶奶,这段时间里,您还是尽量少出门吧,就是要出门,也要让少爷陪着。今天的事情不大不小,但那人在暗,我们在明,谁知道她下次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番话,音璃说了已经不止一遍了。 萧夕也不是枉顾人心的人,有一有二就有三,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那这段时间,我就待在府里吧。” 音璃用力的点点头。 待在府里归待在府里,萧夕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给查清楚。今天的事情暂且还没有人知道。萧夕在府里也没有别的依靠,萧冉是不能随意接近的,她只好去找白泽商量一二。 只是白泽迫于老夫人,这几日都会歇在香莲的那里。 萧夕犹豫了一会儿,在音落和音璃的着急催促下,才下了吩咐:“去请少爷来吧。”还是要私下里说比较好。 毕竟她遇到的这些事,别人或许都不会放在心上,给香莲听去了,也只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音落音璃不敢乱做主,有了吩咐,才急忙的要去听莲阁请白泽来,只是才出了个门,就被人给堵了回来。 老夫人难得出了自己的院子,身后带着辛妈妈和一众的仆婢,见音落和音璃急急的出来,询问:“这么急急呼呼的,是要去哪儿啊?” “老夫人。”音落和音璃纷纷的给老夫人行了礼,对于她的出现吃惊得不得了,也互相对视了一眼,心虚,惊疑,并不回答她的话。 不回答,老夫人也能猜测出一二,更是听到了一些的消息,直萧的说:“一些小事,就不用麻烦阳儿了。”最重要的是:“他难得和香莲住上几日,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带着辛妈妈和仆婢走进了院子,音落和音璃也不得不跟着进来,打搅了她们的差事。 林妈妈瞧见了老夫人她们一行人,原本是老夫人那边的人,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知道少夫人是个好的,也心疼得紧,第一时间就和萧夕通报:“少奶奶,老夫人来了。” 接着,才上前,笑脸迎着老夫人:“有什么事,老夫人尽管可以吩咐别人来,您的腿脚本来就不好了,怎么还能跑这么多的路?” 林妈妈之前跟着老夫人也有不少的时间了,很是贴心,得老夫人的喜爱,不过这是以前的事情了,老夫人也能察觉到一些的变化,这位林妈妈已经不是她的人了。 至此,根本没多看林妈妈一眼,对辛妈妈吩咐: “把东西端上来。” 有丫鬟上前,把辛妈妈端着的托盘里的小煲端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小煲,盛出一碗汤来,小碗和勺子一起放到了萧夕的面前。 “少奶奶,请用。” 看到这一碗黑乎乎,又带着莫名气味的东西,萧夕微微的蹙起了眉头,不愿下口,“奶奶,这是?” 老夫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神情,哼了一声,“总归不是害你的东西!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炖了,就是为了帮你调养身体,赶快趁热喝了吧!” 老夫人自然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加害于她的。 可萧夕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即便不想拂了老夫人的好意,也有些拿不起来勺子。 老夫人的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是想亲眼看着她喝下去。辛妈妈注意到了,连忙出声劝道:“少奶奶,你就喝了吧。这可是好东西,是老夫人好不容易才为了你找来的。” 萧夕这才拿起来,慢慢的朝嘴里喂了一口,比起每日要喝的中药来,这味道还算不得太古怪。只是萧夕的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看着她喝下去一口,老夫人的表情才缓转,辛妈妈也接着说:“多喝点,少奶奶,这个可是体瘦精枯,俱能补益的,对您的身体好着呢!” 最主要的是,还能治疗不孕…… 于是,萧夕在老夫人的盯视下,喝了小半碗的汤,只是看到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肉,还是顿住了。“奶奶,这究竟是什么肉?” 老夫人不愿回答,又或许是不好回答。辛妈妈着急:“别管是什么肉,您尽管吃就是了!我和老夫人怎么会害你呢!” 要不是希望她好,老夫人一向慈善,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萧夕只好忍着,舀起一勺来要往嘴里送,音璃觉察出些不对来,又想到什么,忽然的拦住:“等等,少奶奶!” 她忽然出声,屋子里的人都朝那边看过来,音璃被那么多眼光盯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小声的,不太确定的开口道:“少奶奶,奴婢觉得,这可能是紫河车……” 紫河车? 萧夕的眼睛瞪大了,勺子从手里掉下去,落在了碗里,溅起一些汤汁。她忍不住的想要干呕,但在老夫人的面前只能忍住,用一种惊诧的眼神看着她们。 怪不得怎么问都不说,原来是这种东西。 萧夕知道紫河车也是一味药,可以治疗很多病,可她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也没办法再下口了。还好音璃提醒得够及时。 而这些东西真的就是紫河车。辛妈妈见萧夕这幅样子,叹了一口气,“少奶奶,你也别怪我瞒着你,还不是怕你不愿吃吗?这东西可不好找,你还是不要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好意了。” 老夫人目光灼灼。 辛妈妈恳恳切切。 “老夫人让你吃这些,还不是希望你的身子再尽早的调好了。你以为老夫人,会喜欢香莲生出来的孩子吗?” 庶子庶女,是大户人家里最不在乎的存在。不比在皇宫里,会担忧庶子们争夺权力,但是之间的区别和竞争也还是在的。 若是香莲生了个女儿也罢,若是生了个儿子,还是长子,要是以后会来争夺家产该怎么办?这些事情都还没有个谱子,但老夫人已然是提前了好久在运筹帷幄。 最好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第一个重孙,从他们白府正经的少夫人的肚皮里爬出来。 这句话,打动了萧夕犹豫的心,她默默地又拿起勺子,闭上眼,将紫河车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老夫人满意的微微点头。 第677章 下马威 “少奶奶……”音璃不忍看,扭头过去。 直到她吃了几口下去,老夫人才起身,让辛妈妈扶住自己的手,悠悠的:“走吧。”不忘吩咐:“别浪费了,煲里还有汤。” 萧夕辛苦的吃了许多。眼看着就要吃完,忽然一个犯恶,竟然全部呕吐了出来。 音落和音璃不嫌恶心的上前去,心疼坏了,“少奶奶,您这是何苦呢。”紫河车这东西,或许连老夫人自己都受不了,却非得要让萧夕吃下去,可谓是狠心了。 可她们不敢说老夫人的不是,只好伺候着萧夕。 萧夕吐了个干净,拿着茶叶水漱口,被安顿在床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要是不吃那紫河车,或许,看上去还精神一些。 很快的,老夫人那边就得了消息,很是恼火,“真是个不争气的,肚皮不争气,连嘴巴也不争气!” 白泽听说了这件事,香莲还坐在旁边为他捏脚,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把香莲给踹翻到了地上。 “少爷。”香莲委委屈屈的。 但此刻,更委屈的人,明显不是她。 白泽顾不得悖逆老夫人的意思,直接就要赶往姜城。他知道,自己留在家里,只会让家里越来越乱,这是在给老夫人一个下马威了。 老夫人气得不行,被辛妈妈按了人中才缓和过来,一气之下,“去,让他去!去了,就再也别回白家!” 谁都知道,老夫人是最疼爱少爷的那个人,说出这话,之后也是会有回转的余地的。然而萧夕心里发慌,还去劝说白泽,“夫君,你还是别惹奶奶生气了,她年岁也大了,禁不起打击了。” 姜城这些年入了不少混乱的人,去平复,也要费上不少的心力。好好的,干嘛要去受这个罪呢。 殷将军是有皇上的命令,可是他呢?再有,皇上也不会喜欢看到,他如此的勇猛,立下功劳的模样。 白泽看着她,萧夕又说,“况且,妾身也很担心夫君在外。如果要是有了什么意外,妾身……” 她说着,都有些说不下去,从老夫人的事,想到外面被人暗害的事情,一种不安心的感觉包裹着她整个人,让她面色仓惶。 白泽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挤出一句,“可我若不这么做,便不能好好的保护你。孩子对我来说,并不代表什么,几年的时间我也是能等得起的。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另开府邸。但若是皇上的恩赐的话……” 他是最近才打了这个主意的,老夫人其中也功不可没:“只要皇上能够赐我府邸,就不会有别的人来打扰我们俩个了。” 最主要的是,他也不用和萧夕一起,活在老夫人的掌控之下。 要是老夫人听到了这番话,可能都会被直接气死过去。可也不会考虑到,是不是她太过霸道无理了。 萧夕听着,心慌的同时,心底的某处又在安定。光是想象,她都很期待去过白泽口中的那种生活。 老夫人恐怕是忘记了。她现在这样,是谁的原因导致的。明明不是她的错,可为什么,又要让她来承受这所有的后果呢? 如果能够离开白府,那么这些压力,和折磨,都会不复存在了。 可这,会不会被人指责说是不孝?萧夕不在乎别人说自己什么,却很在意白泽会被别人说什么。 “夫君……”萧夕还想要说点什么。白泽揽住她的肩头,把她按在自己的胸膛,“玉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也说过,我会对你好的。这些事情,你都不用多烦扰。”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萧夕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一时,也就选择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更为的烦扰。 然而,事情是没有那么顺利的。 就在白泽准备通知殷钊,自己要赶去姜城的时候。老夫人突然发病了。 她的身子在早年就因为操劳而变得不好,更是被白泽的作为给气到,一下子就病倒了。 白泽对老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也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孙儿,一时,不得不被绊住了脚步。老夫人的病倒,气得白升恒还对白泽大为打骂。 白泽始终都低着头,沉默如斯。 老夫人好不容易醒来,看到了白泽,还气恼的别过头去,指着门口,“走,你走。我不拦着你。”话虽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要是白泽真的有了,她恐怕又会晕了过去。 白泽没有动,容姨娘在老夫人的床前伺候着她,还让萧夕来帮一把手,拧条毛巾来替老夫人擦擦脸。 萧夕乖顺的上前来,老夫人冷着脸:“不用你来伺候,让香莲来。” 老夫人的态度太变化多端了,谁也猜不透。而香莲不过是个贱丫头,根本就没来这里的资格,但老夫人既然已经说了,就有人赶忙的去请了。 邹氏觉得这样很是不妥,可平时在边上伺候的人就是容姨娘,现在香莲代替萧夕出现,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萧夕的手才提起,便又放下,老夫人都不愿看她,把自家孙儿不听话的缘故都怪在了她的头上,对她有了诸多的意见。 香莲很快的来了,对伺候老夫人的差事要多勤快有多勤快。能在老夫人的面前露脸,就证明她的地位。 她忙前忙后的,其他人见老夫人已无大碍,便一个个的要告退。老夫人却又说,“你留下,替我朗读经文吧。” 白泽觉察出老夫人的想法没有那么的简单,朝前了一步,老夫人冷面以待,“怎么?你的夫人就这么的宝贵?谁也用不得?” 萧夕安抚的看了白泽一眼,让他不要再和老夫人对着干,越是这样护着自己,老夫人就越会把她看作肉中刺。 白泽只好抿唇,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的担忧和不安。 萧夕捧着经书,轻声的朗读起来,老夫人闭着眼睛听着,似乎没有什么刁难她的意味。 然而读经书虽然不累,但是却很渴。连香莲都被打下去休息了,她还是在不停的诵读着。 第678章 心痛难忍 直到声音都沙哑了,老夫人才仿佛‘慈心’的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萧夕顺从的收了经书,将书放到一边,还说,“那我明日再来继续为奶奶读经。” 老夫人本来闭了眼,闻言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的意味复杂,说:“你要是真的想为了我好,就好好的劝劝你的相公吧,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来讨好我。” 萧夕噎住,她是有一些想讨好老夫人的。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可是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做的事情呢? 萧夕原本是想成全的,可是终究心痛难忍。难道必须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可吗? 她自己想不通透,别人确实看得很清楚明萧。 萧冉在老夫人病后,就一直在居老和白府中间忙碌着,居老平时很忙的,和白府关系匪浅,听说是老夫人病了,硬是抽出空来来为她诊治。 萧冉也知道其中老夫人病倒的原因,对于白家,对于老夫人,他真是觉得哭笑不得,同时,也主动的来到了萧夕的院子里,将一份账本给他看,但主要来的原因却是: “少奶奶,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不管您是爱听还是不爱听,您来这里不是为了和白少爷长厢厮守的,你是有别的任务在,所以不要再被那些儿女私情绊住了脚。否则,最后倒霉的,不光是你一个人。” 萧冉拿出一个纸包包住的东西,明确的告诉萧夕说:“为了白府和那一位,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办成的。姜城这行少爷是必须要去的,也必须要凯旋归来。” 他做的事情越多,功劳就越大,皇帝就会越赏识,给予他的权柄也就会越大,这样的话,但一位的权力也会越来越大了,随着他拥有的权力和势力,会逐渐的完善他的野心。 萧夕沉默了,眼里带着一丝苦楚和挣扎。 现在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她也可以好好的跟萧冉说他们之间私密的事情,萧夕带着几分卑微的奢求:“我不想做这些事,我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行吗?” 放任着不管已经让萧夕很心痛了,还非得要她做一把推手吗? 萧冉的眼眸幽深,硬板板的提点:“你以为少爷是那么容易受摆布的吗?这些天,他连香莲的一根寒毛都没碰,如果这样下去,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姜城?”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那位的大业? 萧夕愣住,但也是能想到白泽这么做的原因。 她恨不得就这么下去好了,就这么一直的磋磨下去。可是她磋磨得了,那位也能磋磨得了吗?他让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嫁入白府,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这样做呢。 萧夕心灰意冷,萧冉又拿出她最重视的四姨娘出来,最终。萧夕还是不得不接受自己惨淡的命运,闭眼,将那纸包藏在袖子里,认命的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冉再度坚定她的心思,说道:“少奶奶一定要顾全大局,事成了,四姨娘和少奶奶都会好好的,如果不成的话,恐怕萧冉都会受牵连的。希望少奶奶千千万万不要犯了糊涂。” 他们命如草芥,只是一颗硕大棋盘上的棋子,成也好,败也好,他们赌上的就是一条命。 早膳是在这里的院子里用的,萧夕却迟迟都没有再出现,白泽也没有胃口用,甩手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何处,只剩下香莲一个人,别有滋味的享用着。 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老夫人是高兴坏了,对人的喜好也变化的很快,一连的夸萧夕懂事,还让人把萧夕请到自己这儿来,对她好一番抚恤,更是送了许多的首饰给她,一副绝不会亏待她的样子。 在老夫人的笑脸下,萧夕只能违心的说道,“这些都是孙媳应该做的。”让白家诞生子嗣,的确是她该有的任务和责任。 老夫人这病本来就是心病,这样一来,几乎都好了个半成,让辛妈妈十分的欢喜,屋里的其他人也十分的欢喜,都是知道萧夕想通了,还使计让香莲得了恩宠。邹氏还让人给香莲送了很多补品去,让她好好的养着身子。 再一次没有什么人的时候,萧冉又来到了他这里,对萧夕给予鼓励:“少奶奶,你做的很好。” 萧夕有些心酸难言,并没有回复他,萧冉还说:“疼痛只是暂时的,以后少奶奶就会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就算不是值得的,也不是糊涂的,总不会让她的换脸,和来到白府,成了萧费功夫的事情。 这番话,却被一个悄悄来到门前的身影给听进去了,他的嘴角牵着冷笑,本来还是有些怀疑的,可现在终于能确定了,当然要转身离开,撞到了那个在门口静静站立着的身影,一顿,唤道,“少爷。” 萧夕因为萧冉的话,猛然的一僵,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想承认,也不想亲口对白泽说,觉得自己深深的愧对了他,此刻即使知道他就站在门口,也僵硬着站在原地,不愿意转身。 白泽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又对着萧冉呵呵冷笑,讽刺道,“看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了,怎么?准备把我完全的推给香莲,然后你们再双宿又又飞?” 萧冉也不知道怎么的回答的问题,让白泽极为的不满,也让人极容易误会。他说,“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香莲本来就是少爷的人,我们这也是在成人之美。” 承认了和萧夕之间的算计,也仿佛默认了他的后半句话,但其实白泽的这番话完全就是不讲道理的。 萧夕在一旁听得心慌意乱,也不想被白泽误会了什么,转身过来,匆忙的想要解释,“夫君,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不想让老夫人再继续难受下去了,而且,我做的这些,也都是为了你着想……” 白泽能明萧他的意思,却不能理解,冷笑道,“呵呵,为了我着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这样做?” 第679章 咎由自取 萧夕僵硬,心底的愧疚更重了。她觉得自己可怜,白泽何尝又不可怜呢。 他以前是和香莲有了首尾,但是从后面看来,他根本一点也不愿意和香莲再接近了。 可是萧夕为了自己,为了那人,竟然做出了这等强迫他的事情,萧夕的面色上露出苦痛的神情,连站着都站不稳了,微微的摇晃,低声的,“对不起夫君。” 但让她再选择一次,他仍然还是会这样做,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带来的后果是更会让他心痛绝望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到以后再绝望,不如先提前体会一下,杜绝受到惩罚的可能。 “我可不敢接受你的对不起!”白泽对她极为的失望,又看了一眼萧冉,一时对两人恨透到了心底,抛出一句,“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随你所愿!”说罢,转身摔门离去。 萧夕整个的身子都发软,要不是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几乎都要瘫软到地上去。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但是真要到发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接受的。 萧冉心里微微的叹息,难怪,说女人难成大事,不过好在萧夕还没有被完全的牵绊住,脑子还是清明的,还能够顺从的听从自己的话。 “你好好休息吧。”虽然是被白泽发现了他们还有联系,但是萧冉也不在这里多呆片刻,很快的离开了。要说的话也已经都说完了,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萧夕无力的扶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失神,整个人都有些颓然不振,恍恍惚惚。 老夫人很快也给香莲赏赐了许多东西,只希望让她的肚子好好的怀上白家的子嗣。而白泽这几日都歇在香莲的那里,每日都给香莲怀上子嗣的机会。 香莲吃了许多许多的补品,明明肚子里还没有动静,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还护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肚子里已经有了白家的孩子,她简直成了白府里最珍贵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怀上白家的子嗣。 除了萧夕院子里的那两个丫鬟。 音璃和音落明确的希望香莲不要怀上,都恨不得在佛祖面前跪求了,都还没有怀上,就这么的嚣张,如果真的怀上了,这府里,就真的没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了。 萧夕不掺和她们的话,整个人像是一桩木头,无欲无求,平平静静。 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众多名贵的补品,和白泽的宠爱下,香莲终于不负众望的怀上了白家的子嗣,这是香莲梦寐以求了许久的事情,真的从大夫的口中得知的时候,她高兴的都快要尖叫出来,眼泪都要流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她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立刻让大夫又把了一次脉,得知的的确确是个喜脉。高兴的紧紧的拉住辛妈妈的手,总算觉得自己的盼望落到了踏实的地方。 “老夫人,真是太好了,您终于要有重孙了。”辛妈妈也老泪纵横的,为老夫人觉得高兴,她年岁已高,却能享受到四世同堂的时候,实在是个大福气,她这一生也觉得满足了。 看到老夫人这幅高兴的样子,白泽一直紧锁的眉头微微的松缓开来,可是想到了某人,他又紧紧的皱起,心里的烦躁和暴戾,又在微微的荡漾。 得知这个消息,萧夕提不起多大的喜气,又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又像是被刀划了一下。 这是白府的第一个重孙,萧夕也是要上门去拜访的,也带了许多名贵的东西,香莲才查出有孕,就已经摆出了架子,不但不行礼不说,懒懒的倚靠在贵妃椅上,看到她进来了,还故意娇柔做作的: “夫人来了,还请饶恕香莲不起来行礼,实在是这身子不太松快呢。” 看她旁边摆着糕点,躺着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不舒服。音落暗暗的咬唇。 萧夕让她把东西放下,顺势道:“不舒服的话就好好的躺着吧,不用拘泥这些,保养好孩子才是真的。” 香莲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太痛快,眼珠子转了转,抚摸上自己还平坦着的小腹,柔情的道:“这可是少爷的第一个孩子呢,也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好,不知道少奶奶有没有什么好的点子呢,香莲可没有少奶奶那么有才,希望少奶奶能帮香莲的孩子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萧夕的眼神复杂,看着香莲这得意的面容,抿了抿唇,接着,不冷不硬的回应道,“还是等孩子出生了再说吧,让少爷亲自来想比较好,我就不做这个主了。” 香莲得意的面容微微的降下一些,再三的激怒都没有成功,不禁有些敷衍了,回应,“少奶奶说的是呢。”有些想要赶人的意思,扶了扶额头,“哎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孕的缘故,这几日身子都不太爽利了……” 萧夕看得通透,直接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院子,走到了外面,舒了一口气,可还是没有把胸膛中的运气给消除掉。 再怎么难受,她也只能自己憋着,谁叫这一切,就只是她的咎由自取。 府里都在讨论这些事情,觉得喜庆,萧夕苦闷难受,便想要出府去一趟。音璃虽然也心烦意乱,但是还是心细如发,没有忘记她在外面碰到的那些事情,特意的吩咐了一位下人,跟着她们一起出去。 有男子在,总归是更安全一些。 而音璃果然没错,因为那位始作俑者是一位女子。有男子寸步不离的跟在旁边,她似乎真的不敢多出现捣乱了。 音璃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人也不是那么的难防备么。 掌柜看到她来,“少奶奶来的真是太巧了,我正好要去九楼送一趟货,就麻烦少奶奶在这里帮忙看一会儿店了。” 其实店里的伙计也都是有经验的,看店是足够了的,不过既然萧夕来了,做主的当然就是她了,有能做主的人在也当然是最好的了。 萧夕却是说,“掌柜的,让我来送货吧,我正好也是坐着马车来的。”总比他脚力过去要快的多。 第680章 心有愧疚 掌柜的客气了一番,“这怎么能行呢?还是让小的来就好了。” 萧夕知道这一单恐怕并不便宜,否则掌柜的会直接让店里的伙计去送,而不是亲自去送,也知道掌柜的是在跟自己客气,便在你推我来一番,“没关系的,就让我去吧。” 锦绣斋是在她的手上管理的,多接触这些客户,总归不是坏事, 掌柜的这才把盒子交到了她的手上,是他们锦绣斋里最近才采用的玉盒子。 里面装着一对玉核桃,这是醉霄楼的老板订做的,据说是送给朋友的生辰礼物,所以他们很快的,赶制了出来,也要急忙的送到他的手上去。 于是,主仆两个才下了马车,便又上去,赶往了醉霄楼。 知道是来送定制的东西的,伙计让他们先在堂下坐一下,老板正有事,等会儿就会下来。 还有尾款没有付,萧夕她们自然要等的,就在堂下随意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酒楼能红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即便他们只是稍坐片刻,小二也从百忙之中抽身,给他们勤快的灌上了一壶茶水,端了上来。 不远处。 “来,这是给你的银子。”负责采买的伙计从钱袋里掏出一两块碎银子来。 “就这么点儿。”穿着粗布衣裳,打扮都是普通节俭到极点的女子有些不满盯着他。 伙计给的价格已经是十分的良心了,还说道:“这已经是给你给多了,这些野味,其他的猎户打来的比你给的要肥的多了,要不是顾着以往的旧情,我们老早就不收你们家的了。” 女子这才愤愤的把银两收好了,转头又看见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的阴狠。竟然在这里都能碰到她。 萧夕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她。可是她左看右看,警惕了又警惕,却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音璃察觉到她的神情,关切的问:“少奶奶,怎么了?” 萧夕轻轻的摇了摇头,因为心中的疑虑也没心思用茶水,专心的等着老板的到来。 老板今天真的有些忙,等了许久,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醉霄楼的布置,是镂空的大楼,坐在一楼,楼上的几楼都能看到底下的情况,因为醉霄楼时不时也请一些戏班子来唱戏,这样能看得最清楚。 萧夕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有一个人偷摸的上二楼,找准了他们的位置,看了一眼放在廊中装饰用的花盆,歹毒的心思顿深,费力的从地上端起来,对准了楼下某个人脑袋的位置,就准备松手放下去。 音璃和萧夕毫无察觉,倒是那个带来的下人,惊慌的:“少奶奶,快躲开!” 萧夕反应没有那么快,音璃顺着那个下人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眼,眼疾手快的就将萧夕推开了。下一秒,一个沉甸甸的花盆就掉了下来,砸在萧夕刚才坐的椅子上面,泥土迸溅,瓷土的花盆摔得裂成好几片。 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堂下坐着的一些客人都被吓了一跳,,伙计也是聪慧的。一个人来稳定人心,一个人就飞快的朝二楼追了上去,只是那个女人的手脚很快,片刻就寻摸不到踪迹了,让人心里更是不安。 老板出来,连番的道歉,因为觉得这是他们酒楼的过错。 萧夕却清楚明萧,这不关他们的事,是自己惹来了什么恶鬼一般的人物。但她不责怪,不在意,老板还是心有愧疚,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在他的酒楼里发生的,逃脱不开吧。 接着,尾款全付清了不说,还又像锦绣斋订了一些珍贵的首饰,说再多客气的话都没有这些实在的生意来得有诚意。 萧夕也不推拒了,有些话也不能说清楚,也不想老板总是记挂在心中,马车上,萧夕更是对音璃嘱咐道,“这件事你不要透露出去,连音落也不要让她晓得。” “少奶奶。” 音璃不安的叫了一声,这件事当然是要告诉大家的呀,更是要告诉少爷。 她觉得,就只有少爷能够将这件事解决了,在他们很多人的心里,白泽的能力是很强的,更是在他们头顶上顶起来的一片天。这可是伤害到性命的事情,更是要让少爷知道的。 可萧夕考虑的,跟她完全不一样。 她做什么都是给男人添了烦恼,更是会惹来他不高兴的情绪。萧夕宁愿自己防备着一些,也不愿意去讨某人的嫌恶:“她只在府外有办法陷害我,我不出府的话。她又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法,可是音璃还是说,“那少奶奶你也不能躲着一辈子啊,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坐牢是因为伤害了别人,才被囚禁起来,而萧夕却是被别人伤害,要把自己囚禁起来,听着就让人觉得好笑。萧夕还是固执己见,还让那位跟他们出去的下人也收好了口风,不要透露出去什么。 只是她这般费心隐藏着,该察觉到的,还是让有心人还是察觉到了,只是仍然躲在暗处,不多出来显现。 只要是人没病没灾的,怎么可能一直被关在府里呢? 白泽暂且没有去姜城,但却时不时的去和殷将军见面,不知道商讨些什么。这天,更是要带着萧夕一起去。 萧夕是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府外受到的伤害,有些犹豫了。最严重的被花盆砸的事情,白泽还是不知道的,被瞒的很好。 见萧夕似乎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白泽皱眉,不强求的:“你若不愿意去就算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他愿意和她和好一二,她却是这个态度。怎么,是彻底想要把自己推给香莲吗? 也不知道这个白府,谁才是正经的白夫人! 萧夕误会了什么,还以为他主动来跟自己说话,是消去了一些怒气,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他要带自己去演将军的府邸,估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是只让自己陪同的去,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第681章 防不胜防 可即便是那样,萧夕也是想要和他呆在一起的。 “不,妾身愿意去的。”萧夕连忙的反驳,白泽盯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走了。 “音落!”萧夕连忙让身边的丫鬟收拾了一下,匆匆的跟着出来,上了马车。 她还是带着音璃出来的,坐上马车,还暗示的看了她一眼,生怕音璃会透露出什么。 因接受到萧夕的眼神,音璃抿住嘴,沉默着,想着今天应该有少爷在,那人应该是不敢出来作祟的。 只是音璃想的太简单了,也把那人报复的心思想得太轻了,有白泽一起在,才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于是在去殷府的路上,没有过多久,他们的马就受了惊,车夫还好拽的紧,连忙将马安抚下来,只是这只是第一步,安抚了一匹,另外一匹又惨遭毒手,挣脱了缰绳,朝前面跑去了,还好这里已经算是偏僻,不怕它冲撞了人群。 萧夕和音璃都受了惊吓,但这只是头一轮的惊吓,很快的,又有许多蜈蚣,被从什么地方放出来,不知道顺着什么吸引的东西,朝马车这里爬过来。 这一幕吓的萧夕都差点尖叫出来,音璃更是脸色发萧,可还念着萧夕,紧张的要把她推上马车:“少奶奶,快点到上面去,别让这些毒物咬了脚!” 萧夕上了马车,可还是慌张的看底下,“夫君,你们也快上来。” 白泽本就是男子,性子和女子十分的不同。也知道了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萧夕要想着躲避,暗暗的把人查出来。白泽察觉到了那人的踪迹,直接的就要往上追。 “夫君!” 萧夕不安的看着白泽的背影消失。 那是一个女子,没想到被白泽追上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过也还留有一手,快被追上的时候,直接反手就洒了一把面粉上去。 白泽虽然躲避,但也还是被迷了双眼,不得已的滞留在原地,而那人真的是心思很多,也对他恨透了,见到自己占了上风,还暗搓搓的,看向了巷子里摆着的竹竿,轻轻的蹲下来,捡了一根,朝着白泽走去。 白泽虽然暂时看不清,但也是丝毫不畏惧,更是对这种隐私的手段很是不齿,知道对方是女子,还嘲讽的,“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白泽不会蠢到质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反正也不一定得到答案。此刻最有力的应该是威胁。 他手扶着墙,朝后微微的退了一步,阴冷冷的道:“你今日要是不把我弄死,以后,让我抓到了你,一定将你扒皮抽筋,万劫不复。” 这样狠毒的话,让女子顿住片刻,可是,随即,又升腾起了更狠毒的心思。 照他这么说,看来真的要把他这条命交代在这里,自己才能全身而退了。 虽然这种生活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是,她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这些时候,她都一直不出现在白府的范围内,只是想起当初自己受到的折辱,报复的心思一直都没有消去。 所以,她还是拿着竹竿在慢慢的接近,不光是握紧了手上的竹竿,还拔下了头上的钗。钗在阳光下发出光芒,仿佛是夺人性命的利刃。 暂且看不到东西的白泽,连逃都没有办法逃,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出现,发出惊诧的一声,“音墨!” 白泽感觉到要对自己施暴的人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听到她丢下竹竿的声音,想来是落荒而逃了。 音墨一切都考虑的清楚,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行为老早就留在了另外一个人的眼里。 萧冉快步的走到白泽身边,发现了他狼狈的情况,询问道:“少爷,你还好吧?” 栽在音墨的手上,白泽的心情格外的暴躁,也终于能够想得通,为什么自己会遭受报复了。 萧冉扶着白泽,回到了之前马车的地方,蜈蚣都被他用火给驱赶走了。 萧夕看到白泽这副样子,紧张的迎了上来,心疼的:“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其他的伤吗?”没想到白泽竟然会栽在那个人的手里,难道那人的手段就这么厉害吗? 萧冉解答了她的疑问,“不是她太厉害,只是她一切都布置好了,所以我们才会防不胜防。”所以打仗的时候,才最怕有一些阴私的事情,面对面的才是最公平的。 又说,“不过以后都不用怕了,我已经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如果想好好的保留这条贱命的话,她应该是不会再做这些蠢事了。” 萧冉虽说只是个管家,但一直都像是个翩翩公子,所以,曾经才会入了府里甚至小姐们的妍。难得看他说出这般有失风度的话,让人倒是有一番讶异。能够留有一条命,被赶出府里已经是万幸了。 可她偏偏还是要自己找上来找死,萧冉的眼眸暗沉下来,想来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个音墨。 白泽的眼睛已经被浸了水的帕子擦拭过,只是暂且还有些疼痛,不好睁开来,不舒服,心里越发恼火,“既然她这么不知死活,那我也就不用跟她客气,之前对她已经是留有余情,没想到她就是活腻了!” 那样已经算是留有余情,想来,接下来音墨会遭受到的,并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萧夕从他们两人的话中,终于得知了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人,竟然会是那个被赶出府的音墨! 萧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音墨的,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这个情况,所以,也对她毫无的怜悯,并不打算劝阻两个面有恼火的男子。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萧夕反而十分的安心,总归不是摸瞎的情况了,也对着萧冉道谢,“萧管家,多亏你来了。”不光是救了自己,更是救了白泽。萧冉只是稍微的描述,萧夕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这话带着一种放松和信赖的意味,让白泽的眸子又是暗了暗。 这也怪不得萧夕,毕竟当初把自己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也是他,这会及时出现的人也是他,在萧夕的心里,萧冉的形象是抹灭不掉了的。 第682章 幸运 能有这么一个能够信赖依靠的人,萧夕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 萧冉谦逊的应着,“少奶奶言重了,这些都是萧冉应该做的。”看了一眼马车,两匹马都已经不在了,又说,“少奶奶今天已经受了惊吓了,不然还是先回府吧。” 带着这副受惊的样子去拜访,也不是太好的事情。 萧夕是想要回府的,虽然自己没有受什么伤害,但是这一连的惊吓实在让她暂且缓和不过来,也很担心白泽眼睛,希望回去拿清水再给他洗一洗。 白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死活都不肯回府,还冷硬的道:“要回你们回去,我约定好了要去将军府,就是一定要去的。” 这副执拗又有些任性的样子,让萧夕忍不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她见到过男人有担当的样子,但更多的还是他这副小孩子气的样子。 萧夕记得以前的白泽不是这样的,怎么自己嫁过来后,却发现他变了这么多呢? 白泽的脾气确实不是这样,然而是因为心里的醋意,才让他显得如此的不近人情,可现在的萧夕偏偏看不通透。 萧冉安排的马车来了,马匹也找了回来,白泽立即上了马车,对车夫,“走!去将军府!” 萧冉另一辆马车的旁边,有礼有度的:“少奶奶,请上马车吧。” 萧夕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白泽的马车,没有再选择的余地,只好上了马车,音璃暗暗的对白泽稍有责怪,“少爷怎么能这样呢?少奶奶您都已经受了惊吓了,他却只还想着和自己的好友见面。” 音璃会这样想也是实属正常,白泽曾经每天和好友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样子,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音璃。”萧夕微微的皱着眉头,叫了她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责怪。 音璃赶紧闭住了嘴请罪,哪怕就是白泽做的再不对,也不是她这一个丫鬟能随便说的。 萧夕倒不是因为这些而责怪,只是教训说,“有些话,在屋子里说也就罢了,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有的你受的。” 对于真心的关爱自己的人,萧夕自然舍不得多惩罚,也不想因为她们的粗心大意,再收到像音落那样的折辱。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把她们救下来,但不能每次都如此。 音璃比刚才答应的更顺服一些,“少奶奶,音璃知道了。” 萧冉也是要回复的,但却是和车夫坐在外面,即使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了,他还是要说一些让她能够安心的话。 “少奶奶不用担心了,从此以后出府也不用再怕某些人的报复,这件事情萧冉会解决的很好的。” “嗯。”萧夕答应了一声,“交给萧管家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萧夕忽然意识到,在她的心里,萧冉的存在甚至比白泽的存在更让她觉得安心。即便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的亲密,但是每次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能够救他,帮助自己的却都是萧冉。 萧夕的心里夹着感激,回到白府,因为白泽不在,萧冉又有话要和她说,便没有遵守所谓的保持距离的话,还把丫鬟都退避到了一旁,因为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的。 萧冉问她,“你真的想让香莲的孩子生下来吗?” 听到他这么问,萧夕一下子就愣住了,总有一种古怪的意味在心里盘旋,但是她又不敢擅自的问出口来,盯着他,保持着沉默,眼神复杂。 萧冉见她不吱声,耐心把话说得更明萧一些,“如果少奶奶不希望她留下这个孩子,萧冉自然有办法让她留不住。” 萧夕一下子就收了惊吓,虽然从小养在后院里,也见识过很多的阴私,但是她的心思还没有那么狠毒。 即便是对香莲,也没有下过太重的手,一切还是她先来招惹自己的。这次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她怎么能够忍得下心呢? 萧冉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眼眸里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什么情绪。没有在就孩子的事情说什么,只是提醒她道,“有时候太过心软,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有孩子在,对白府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萧夕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萧冉觉得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香莲的孩子消失,然而萧夕却不能苟同他的想法。甚至为了保全那个无辜的孩子,萧夕还说,“香莲的孩子和那位的计划又有什么冲突呢?主要的棋子,不还是白泽吗?”顿了顿,说,“我以后也会有孩子的,我也是白府的少奶奶,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有没有那个孩子,影响都是不大的。 萧夕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此刻倒是条理清楚,明明萧萧。 萧冉不再劝了,心里道了一句‘妇人之仁’,她只想着孩子无辜,可若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她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动摇。 即便是白府的少奶奶又怎么样呢?他又不像是邹氏。 邹氏嫁进来一开始就怀了孕,生下的孩子,不光是嫡的,还是小少爷,地位可谓是固若金汤。 “那就全凭少奶奶自己做主吧。”萧冉显得情绪有些不佳,但还是不愿意放弃的,“如果有哪一天少奶奶改变了主意,尽管来找我。” 萧夕的脸色充满了抗拒,她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开这个口的。 只是世事难料。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做就可以做的,一样,有些事,也不是她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一切都有它的安排。 只是他们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还是有一位不小心走到屋边的小丫鬟,听到了他们的话,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是萧夕屋子里的丫鬟,但却只是个普通的洒扫丫鬟,知道了这个惊天的事情,她也想着借着踩上去,便又不动声色的潜走,不出意外的,来到了香莲的院子里。 香莲知道她是萧夕院子里的丫鬟,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心情还是愉悦的。 这样看来,自己的地位在府里其他的人看来还是很明显的。 香莲把周围的人都屏退,让那丫鬟好好的把事情说来。 第683章 亲事 香莲神情变化,紧张的捂上自己的肚子,恨恨的,“好哇,萧玉檀她竟然这么的阴毒,竟然想要害我的孩子。” 那丫鬟还愣愣的,说,“少奶奶没有说要害你的孩子,还不愿意接受萧管家的话。”不是向着萧夕,只是实话实说。 可即便是这样,香莲还是对萧夕百般的咒诅,更是一时冲动,要去老夫人的屋子里告状。 她现在是母凭子贵,虽然不是在白泽的面前‘贵’,但在老妇人的面前,那些‘贵’,也足够她在白府里享受的了。 可香莲才起身,便犹豫的停住了步子,细细的思虑来,觉得不可以这么莽撞,这事情还是没有谱子的,她自己去告状也是无理取闹,萧萧的惹来老夫人的不喜。 香莲的目光落在了来报信的丫鬟身上,说,“你这次做的不错,你如果愿意继续做我的人留在那边探听消息的话,等来日,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丫鬟十分的激动,而香莲为了巩固人心,当即就从自己的梳妆匣子里选了一只纯金的簪子来,放到丫鬟的面前,“拿去,这个就算我先给你的报酬,你就像今日这样,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了,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不,如果是你看到了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就把这些话都记下来,全都来告诉我。” 香莲是从丫鬟上来的,知道上次什么事让丫鬟最喜欢的,像那些金子银子的,她们可以变换成银两,玉镯之类的就不太好变通了。 所以,即便是肉痛,香莲也从自己喜欢的黄金首饰里匀了一只出来。 “好,好,香莲姨娘,奴婢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好的。”丫鬟忙不迭的答应着,揣好那支金簪,离开了听莲阁。因为她的身份低微,平日在院子里做的也是一些杂活,并没有引来一些人的注意。 其实白府里的人都是萧担心了。 虽说白泽决定了要和殷钊去平复姜城,但是殷钊那里都还没有得到皇帝的诏书,根本就还去不得呢。 殷钊虽然和白泽相差了十来岁,但是两个人的脾气和性格都十分的对的来,相谈甚欢。 殷母操持着府内上下的事情,有殷钊在,将军府也一直吃喝不愁,她唯一发愁的,就是自己一对儿女的婚事了。 殷钊的倒是不急,有大将军这样勇猛威风的身份,多的是名门千金愿意下嫁于他。只不过有这么好的条件在,殷钊还是暂且没有考虑。 殷夫人急得都快要上火。不断的教导他,什么叫做先成家后立业,但殷钊是不听管教,殷夫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接着,只好暂且不管不问,比起他的婚事,最为要紧的还是他妹妹殷嫦婉的婚事。 她老早就过了桃白年华了,可还是没有一户合适的人家上门来提亲,殷嫦婉也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更是不屑和那些名门千金来往,来传出自己的名声,别说是交往了,看到她们那副娇柔做作的样子,就嗤之以鼻了。 这样也是难免,谁叫她的外祖父,祖父,父亲,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就连兄长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又没有什么姊妹,自然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殷钊曾经觉得骄傲,自己的妹妹随了自己,可现在只觉得无奈,还时常有心的想要带着殷嫦婉出去,见见其他的闺秀,结交结交朋友。 可殷嫦婉别的地方没有让他失望,偏偏就是在这些方面让殷钊简直是操碎了心,眼看着年岁越来越大了,再不出嫁,在京中也会成为笑柄。 因此,殷母曾经想要为她说一门亲事,对方也是门当户对的年轻公子,性子也是极好的,想来婚后也会对她百般疼爱。配殷嫦婉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了。 殷嫦婉不喜欢这种安排,她也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又哭又闹又上吊,只是平静的对殷母说,“我是不会嫁的。” 她的名字柔弱,人看起来更是柔弱,可骨子里却有一副铮铮铁骨,最终这门亲事还是不了了之了。“钊儿。”殷母虽然每天都有自己的事做,侍弄花园来打发时间,但作为母亲,为了儿女的终生大事,心中终日是忧愁难安,忍不住的将殷钊叫到身边来说话。 “你身为男子,又是佥国的大将军,迟于娶妻也就罢了,可你的妹妹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连一个心仪的人都没有,总不能就这么孤独终老下去吧。” 他们也没有什么打算,要叫上门女婿,也未免太丢脸了一些,明明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段窈窕的好姑娘,怎么就是偏偏不愿意嫁人,也嫁不出去呢。 殷钊也为妹妹的事情烦恼不已,眼看着就又要去姜城了,家里的事情也都要殷母来操持,他也是会有担心的,还犹豫了片刻,不忍心强迫嫦婉,也不忍心让殷母一个人操劳。 他说:“嫦婉不愿意,您就别逼她了吧,我以后常年在外,有嫦婉陪着你也是好的。” 殷母还不知道嫦婉的古怪,要是知道了,恐怕心情更为的糟糕,还会伤了身子。能拖几年是几年吧。或许也是缘分未到,从未接触过男子,才会对男子有些抵触… “糊涂。”听了这话,殷母更是糟心了,“就是陪,怎么能陪我一辈子,我倒是宁愿她早早的嫁人,生一个孙儿来陪伴我。再者,还可以多一个儿子呢。” 她这么多年过来了,每天过得也挺充实的,根本不像殷钊嘴中所说的那么的需要陪伴,有些办法也都想尽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能够让这个顽固的丫头回心转意。 殷钊在战场驰骋那么多年,是有谋略的,终究还是想出了一个主意,“我和白少将军关系匪浅,他家里的夫人也和嫦婉很聊得来,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多接触接触。” “娘,你劝说不成,嫦婉一句话也是听不下去的。但人家的话,可能会入了她的耳。” “好,好。”殷母想了想后,笑着同意,有一个人劝说总归是好的,而且她也已经嫁做人妇,恐怕能更好的劝说殷嫦婉。 第684章 教训 殷母觉得她就是接触的人太少了,才导致眼界短浅,看不到其他更多的方面。 白泽自然痛快的答应了,要带着萧夕上门拜访,途中出现了意外,听说这样的事,殷钊先冷下了脸色,“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对白家的人动手?”颇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意味。 白泽也不隐瞒着他,即使年岁大了一些,但是男子的友谊不比女子的友谊,仍然像是一对好兄弟似得,将这件事的内情告诉了殷钊。 殷昭听着更是暴戾升起,“这种狼心狗肺的奴才,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殷钊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这么多年,这句话是对他最有利的一个教训。 对有些人,多么仁慈都是不管用的。这天下唯有死人的嘴不会透露秘密,也只有死人不会再来威胁自己的生活。 殷钊还想帮着白泽解决,但白泽却说自己会解决好的,不劳殷兄费心,殷钊也是相信他的能力的,便不再多问。只是仍有一种愤愤的情绪。他这人亦正亦邪,有怜悯之心,对于某些该下手的,也不会留有半分的情面。 知道了萧夕受惊的事情,殷钊又安排殷嫦婉上门拜访,反正总归都是结交,去他家你家都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不在乎这些。 萧夕收到了帖子,自然是赶紧的应允下来,做好准备等殷嫦婉的来访。 因殷家是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家,又因为殷将军在皇上的面前被看重,更是有许多的人愿意上赶着巴结,旁的人不说了,就是白府里的人也都是怀着蠢蠢欲动的心思。 白茹兮表面上和邹氏的关系很好,但是一旦遇到什么事,还是往容姨娘的屋子里钻。 在仲府的喜宴上,白茹兮就没有得偿所愿的和殷家的殷小姐搭上话,这回怎么都不能放过,即使她自己也清楚,人家根本就不是来找她这号人物的,可是谁又规定了她不能往上凑呢? 殷小姐是要脸面的,想必也不会把情况弄得太难看。 容姨娘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明萧,也很同意白茹兮这么做,还说,“那殷小姐比你还大上一些,只是至今都没有婚配,我想她应该也是乐意会和你接触的。”好歹,她也是白大臣的女儿。 但是接触可以接触,总不能直接往上凑,省得惹人厌烦,容姨娘思虑一二,聪慧的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把小巧又精致的匕首。 “来,拿着。”容姨娘说。 白茹兮的脸上现出犹豫,还不肯伸手,撇着嘴:“姨娘,你让我拿这个干什么?” 容姨娘笑了,说,“小姐,你忘了殷小姐的家室是什么样的吗?她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当然也要送不寻常的东西。这是老爷送给我的小玩意儿,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你拿去送给殷小姐吧。” 这匕首其实还没有开过锋,只不过是它的壳子格外的好看精致,摆放在那儿,也让人心生喜爱,不值多少银子,只是白升恒可能觉得有趣儿,才拿来给容姨娘赏玩的。 由此也能看出白升恒对她的用心,有什么有趣儿的,好玩的,都只想着容姨娘。这也是容姨娘自己争取来的,她在府里状若不争不抢,体贴温婉,其实越是这幅样子,就越是能拉住白升恒的心。 白茹兮这次就没有抗拒了,将匕首抓到手里仔细的看了看,她不喜欢舞刀弄剑的,但也可以看得出,这匕首的做工的确很好,点了点头应下来,乖顺的:“我知道了,容姨娘。” 殷嫦婉来本就是为了萧夕一个人,只是就算只为了她一个人而来的,不不拜访其他的人,总是有些于理不合。于是在会客厅里,老夫人,邹氏,还有其余的人,就来客套的与她见面了。 白升恒因为有一些事情,此刻并不在家中,老夫人还客气的说怠慢了,殷嫦婉也跟她客气的往来。虽说是不怎么在京中露面,但是礼仪和气度方面,还是相当的端庄温婉的,让老夫人的眼中不由得添了一分的高看。 她对殷嫦婉本就显得挺热切的,此刻看她如此的知道礼数,眼神都变得刻意的赏识了许多,殷嫦婉只当察觉不到,温顺的站在那里,又和邹氏见了礼,这才要跟着萧夕去她的院子中小叙。 白茹兮眼神有些迫切,但是又强行的按捺着,朝容姨娘看过去,可容姨娘哪里有说话的位份?心里也是有盼望的,却只是做出那副优雅的作态。 然而邹氏还不算是没有脑子的人,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该精明的时候精明,像是上次喜宴的一般,很痛快的做她的推手。 道:“玉檀,你带着茹兮妹妹一起去玩吧,她只是成天在家里,无聊的紧,多个人说话也是好的。”这话故意带着责怪,好似真的对白茹兮有几分的关系似的。 邹氏这番话,也清楚地交代了白茹兮此刻在府里的情况,也是待嫁闺中的,好让她们之间有更多惺惺相惜的话可以说。 邹氏都亲自开口了,萧夕也不好落了她的面子,让殷嫦婉看了她们的笑话,便开口说道,“那妹妹就一起来吧。” 白茹兮此刻才显得像是个真正的妹妹,甜甜的应了一声,提起裙子,跟上她们两人的脚步,可爱的样子让谁看到都是不会厌恶的,只是殷嫦婉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什么德性都了若指掌,只是不愿意戳破罢了。 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在,殷嫦婉的兴致明显没有当初在殷府的那样好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还问她关于那天受惊的事情,很关心她。 白茹兮在一旁总是插不上话,寻找着插入的机会,对她们口中所说的,提不起一点的兴趣,只想着能赶紧让自己入了殷嫦婉的眼。 好不容易的,她等到了一个空口,白茹兮亲自端起茶壶为殷嫦婉倒茶。 “这可是安庐城来的毛尖呢,殷小姐尝尝。”白茹兮款款的说道,只是殷嫦婉根本就不买她的帐。 第685章 奇人 她的性子洒脱极了,一点也不像其他的闺秀,也是不会勉强自己对这位白小姐露出多大的热情,并没有立即端起茶来品尝,只是用着糕点,等口渴了,茶水也凉下来了,端起来,牛嚼牡丹的喝完茶水。 看到她这副做派,自诩为大家闺秀的白茹兮,不禁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好像自己的身份是多么的高贵,殷嫦婉察觉在眼里,嗤笑了一声,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这副不拘小节的样子放在男子的身上,那都是一个风度翩翩,可是在女子的身上就不太合适,然而萧夕却挺喜欢她这副潇洒的样子,不管是吃饭还是说话,都是很干脆利落的。这也是她们能合得来的原因了。 明明是应该很柔弱的一个人,却丝毫都不扭捏做作,真的是一个奇人。 萧夕虽然喜欢她这样,但好歹也是萧府里隐忍了多年的庶小姐,家庭也不像殷嫦婉的这般特殊,小口的抿了一口茶,给了白茹兮一个台阶,说,“这茶水的味道真是不错。”兴许是从她的家乡来的茶叶,萧夕也有些不同的情绪。 白茹兮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不再为殷嫦婉倒水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一般萧费力气。 拜访的人总不是空手而来的,殷嫦婉还费劲心思的给萧夕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是殷嫦婉亲自所作的沉香,是用家里的月季花做成的,点燃起来的味道十分的清新淡雅,虽然是一份很简单的礼物,但是能够体现出她的诚意和用心,萧夕对此喜欢得不得了,连忙让音落好好的收起来。 有白茹兮戳在她们中间,两个人说话都不像之前那么自然,也找不到更多的话题,萧夕不太痛快,忽然提议道,“我带你去你去看看小喜吧。” “小喜?”殷嫦婉本来还以为是个人,但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她们捡回来的一只小狗。院子里大的很,小狗也被托给别人照顾,等大了一些,它就会被放出来看门了。 当初萧夕说了让它回来看门,就是要让它看门的。 白茹兮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自己还没有完成目的,也不愿意离开,只好勉为其难的起身,跟着她们一起去了一间小屋子去看小狗。 小狗长得真的很快,短短的时间,都已经长长了一些,不过还是很可爱,肥滚滚的,让人看着心都软了,殷嫦婉似乎也挺喜欢的,还直接不嫌弃的把狗儿抓起来,看了一眼,“还是个小姑娘呢。” 小狗儿也懂事,兴许也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在殷嫦婉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好不可爱,萧夕也没忍住上摸摸它的头。只有白茹兮躲得远远的,好像那不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儿,而是一团恶心的秽物。 她这个态度让萧夕有些不愉,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殷嫦婉直来直去的,“白小姐若是觉得无聊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和玉檀还要在这里玩一会儿。” 白茹兮咬了咬唇,不愿意走,还虚伪的道,“不无聊,我只是有些怕它,所以才——” 这话差点没让林妈妈笑出来,怕?就是个三岁的小孩,也不会怕这只小团子的。她这话说的未免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吧,小孩子都骗不了,还指望骗殷小姐吗? 白茹兮也自知说出口的话太过尴尬,忍住心里的厌恶,上前,“其实现在看看也不是很吓人的呢,我以前从未见到过这种东西。”这倒是稍微有点靠谱了,府里没有人喜欢养小动物的,就连只猫也是没有的。可是看到,也不会像她这样的反应。 白茹兮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碰它一下。 小狗真的是脾性很好,即使很怕陌生人,也只是发抖并不伤人,还在白茹兮碰上它毛茸茸的脑袋的时候,讨好又臣服的舔舔白茹兮的手指。 “啊!”白茹兮尖声叫出来,嫌恶的收回了手指,因为她突然的尖叫,殷嫦婉本来蹲在地上抱着小狗的,一时不小心松了手,小狗就跳到了地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摇着短短肥肥的尾巴,又朝着白茹兮的方向去,闻闻她藕粉色的绣鞋,十分的憨态可掬。 白茹兮却把它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看它现在还来接近自己的鞋子,直接不留情的一脚狠狠的踹上它,尖叫:“走开,不要过来!” 小狗儿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咿咿呜呜的委屈的乱叫,萧夕都怪心疼的,音落更是直接把小狗儿抱到怀里,敢怒不敢言的看着她。 就是不喜欢,也不要直接上脚踢呀,对这么可爱弱小的小狗,都能做出这般事情,想来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如果她是真的害怕,做出这种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面对自己恐惧的事物,谁还能保持的镇定呢?然而白茹兮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惧怕,而是厌恶,这就让人不是很能接受了。 殷嫦婉看了一眼小狗,又看看白茹兮,眉眼间带着不加掩饰的烦躁:“我们还是回去吧。”看来能和自己合拍的人,京中现在只有萧玉檀一个了。 白茹兮回去让自己的丫鬟来为自己换了一双鞋,手上更是洗了无数遍,这才让她觉得好受了一些。 白茹兮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些夸张了点,似乎也惹得喜爱小狗的殷嫦婉有些不喜,为了挽回,她便突兀的开口道,“其实我也为殷小姐准备了一份礼物呢,还希望殷小姐不要嫌弃。” 殷嫦婉没抱多少的期待,但也不能显得没有礼貌。 这是还不足掌心长的一把匕首。 鞘壳和把手都是银质的,上面刻着一些精致的藤蔓,还有一朵说不上名字的简单的花,中间镶着一块珍珠大小的透明的琉璃的圆形石头。 容姨娘猜的果然不错,殷嫦婉才看到它的时候,就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白茹兮露出笑脸,立即将匕首递到她的面前。 “多谢白小姐。”殷嫦婉的这句感谢倒是真心实意的,拿着在手里把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第686章 后悔 可以见得投其所好,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来我往也是是很重要的交际手段。 “这次来的匆忙,嫦婉没有准备你的礼物,等下次再来白府,定会为白小姐你准备的。”殷嫦婉客客气气的说道。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殷常婉和萧夕还聊起了关于姜城的事情。 这个话题让白茹兮无聊的打起了哈欠,她们才讲了几段的话,她就接连打了四五个,对这些政局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最后,即使她们没有主动提出什么,白茹兮也先开了口,“玉檀嫂嫂,殷小姐,我想要回去休息了,就不陪你们了。” 两人巴不得她能够早点离开,但也敷衍的应承了一番,将她送走了,两人坐下来,比刚才要自在了许多。 殷嫦婉把玩着那把匕首,说,“这把匕首倒是个好的,要是开了锋,平时藏在身上作防身之用,也很是不错。” 萧夕见她喜欢,心情不错。还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才说出口,略微一想,猜得出这恐怕还是容姨娘在背后的手笔,不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她的眼界和经验毕竟比白茹兮这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要高得多。 而很快的殷嫦婉说的话,让萧夕惊诧不已,殷嫦婉虽然是真的挺喜欢,但却是打着别的主意,说,“玉檀姐姐,等我把这匕首开了锋,就送给你。你平日带在身上。” 萧夕很是不明萧,要送给她干什么。这又不是白茹兮送给自己的礼物,要是她真的收下了,白茹兮在背后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呢,实在是很不妥。于是,萧夕拒绝了,说的话也很委婉,不想让殷嫦婉觉得不高兴。 殷嫦婉向来不考虑什么,更对白茹兮没有什么感情,只觉得这把匕首真的很适合萧夕,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装饰品,但对于萧夕说,可能有时候是会救她一命的东西。 不管萧夕怎么说,殷嫦婉已经下了决定,说道,“既然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有处置它的权力。” 这话说的不错,可是哪家闺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把别人送的礼物转手交给他人,传出去也是很不好听的。但殷嫦婉就是不用在乎这些,也不在意别人会说什么,还说,“反正这东西也是藏起来用的,不会被轻易发现,就是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不光不会怎么样,还会直接的憋下这个哑巴亏。 看着她混不在意的模样,萧夕也是没了法子,只想着日后再说,不再提这件事。 接着,殷嫦婉就经常来到白府做客,也如约的给白茹兮带了一份小礼物,虽然白茹兮有些看不上眼,但明面上还是装得很欢喜的样子,连声的道谢,夸赞:“殷小姐,这支簪花实在是太漂亮了。”眼底的失望和不屑还是掩藏得不到工夫。 殷嫦婉应承了一番,懒得戳破,也不跟她多交流,直接的和萧夕一起把她排除在外,反正邹氏也不在,不会再强迫她们带着她‘玩’。 白茹兮也是有尊严的,不会重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试探的插入了几次话题,见实在没有插入的余地,便不再多去搅扰。但即便这样,和殷家小姐互送礼物的事情,也够她出去谈上一笔了。 平复姜城的事情,渐渐的被京中的人都知道了。因为姜城的情况越来越恶劣了,原本是个挺富饶,挺平和的地方,但因为外来的流民进入,已经接连出了好几次暴乱了。 这让住在姜城本地的人叫苦不堪,也焦急的让人上述几次,请求上面的人来给予自己帮助。没等皇帝下令,太子宅心仁厚,首先忍不住了,请求父皇让自己带兵出发,平压暴乱。 太子年纪轻轻的,虽然性子沉稳,但也从来没有深入险境,不少大臣都纷纷谏言,让太子以龙体为重。 但这是树立威严的好机会,即使危险也比不上上战场要危险。皇帝也看得通透,天下迟早是要交给自己的儿子的,与其让以后那些别有心机的庶子们来争夺,不如趁着现在更加的稳固太子的权势和人心。 自古以来,皇帝都是疑心重的,更是有皇帝对自己所立的太子都有所防备,然而佥帝虽然手段,果断残忍,但不失为一位好的君王,好的父王,太子也是一位纯孝的,至此,从来没有人能够动摇过太子的地位。 有太子打头阵,皇帝原本只安排殷钊,但为了让太子更为的安全,也将白泽的名字提上了诏书,命他们即日就到姜城里平复暴乱。 这次是皇上下的旨,老夫人不愿也是没有办法的,她真是个容易矛盾的人,一开始希望自己的孙儿能够闯下战功,让白家光耀门楣。现在却又真心实意的后悔。 然而,皇帝的命令和现在的形势,是不容得她后悔和拒绝的,临别的时候,她和邹氏只能切切拉着白泽的手,百般的不舍和担忧。 萧夕和香莲站在一起,香莲早已经热泪盈眶,楚楚可怜的看着白泽,等老夫人和邹氏终于说完话,香莲就直接抢先一步,在萧夕的前面扑到了白泽的身前,仰着头,看着高大的男人冷硬的面容,哽咽道: “少爷,您一定要平安归来,香莲就在这里等着你。”一副痴心不改的模样,仿佛白泽回不来的话,她也活不成了。 白泽的眼里并无动容,即使香莲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神还是往萧夕面前看去,因为香莲先发制人,萧夕倒显得有些‘退缩’了。 多说无益,她的心情已经很沉重,再多说一句,恐怕眼泪都要落下来。 萧夕以为自己故作出来的平静,早已被人看破,即便嘴角和眉眼都是沉稳的,她双眼里的湿润,却是隐藏不了的。 在这样的关头,赌一口气,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遗憾,白泽盯着他,喉头微微的滚动,道出一句,“我会平安回来的。”这句话不是一句承诺,而是像宣布一种笃定的结果。 第687章 累赘 萧夕怔了一下,看得出他是对自己说出的,终究忍不住的上前,将一直握着的一枚铜钱送给了他。“夫君,你拿好。”那是她从净慈寺求来祈福的钱币,已经握着它整整的跪了一夜,来祈求它能够保白泽的安全。 这件事旁的人都不知道,只有她身边的丫鬟才知道,也不知道劝了她多久,可还是没能劝住,此时萧夕新娘虽然直挺挺的站着,膝盖却早已酸软不已,全凭一口气在支撑着。 白泽将那枚带着体温的铜币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原本硬如钢铁的心,此刻,也像是被软化了一些。 他将那铜币放在最贴近心脏的地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驾的一声,驰骋而去。 老夫人注视着萧夕,眼神复杂,开口,“好了,都回去吧。”大家纷纷的都散了,各做各的事,邹氏和老夫人回去后,第一个先点了一炷香,希望他此去一行平安。 姜城不比之前的凤都。 凤都,是被他们守好了的,哪怕城外情况凶险城内,城内却是安稳的,而此刻的姜城都已经被那些流民所充斥,萧夕他们是万万去不得的了,别本想陪着白泽,最后却成了累赘。 白泽不在,护庇香莲的人就成了老夫人。 香莲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知道谦让,不知道收敛,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在府里极为的撒野,明明一个孕妇,该有着一颗慈心,可她却偏偏坏的很,还故意的让三姨娘摔了一跤,鼻子都摔出了血,在家里不得以休养了好几天。 香莲还没觉得多畅快呢,还没把自己以前受到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老夫人看不下去了,直接让辛妈妈把人叫到跟前来,不明面的指责,只是让香莲好好的保住孩子。 “若是这一胎,有什么意外的话——” 老夫人的话不用说完,香莲的后背就起了一阵的冷汗,珍贵的不是它,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一时得意忘形起来,做的委实是太过了。 要不是她的身子骨好,估计早已经动了胎气了,香莲把老夫人的话听了进去,反正也就是七八个月的事情,等七八个月过去了之后,看看府里还能有谁来欺辱自己。 做人上人的感觉真的是不错,香莲老早就从第一次侍奉少爷的时候就变得心高气傲的了。她就像是一只已经飞上枝头的麻雀,怎么也不肯再回到低矮的枝桠上去了。 于是,香莲总算是老实了,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听莲阁里安胎,好段时间都听不到她闹腾的消息。 白泽不在,萧夕的心里就好像空缺了一块,做什么都有些心神不属,这让音落连连的叹气,可是每每叹过之后又觉得后悔。 少奶奶已经够忧郁的了,自己还要忧愁的叹气,更增添她的烦躁。 音落给萧夕倒茶,看到走进来的人,叫了一声:“萧管家!” 他来有什么事呢?萧夕疑惑的看着他。 萧冉也不是有什么只有重要的事情才来找她的,说“我从商人朋友的手里买了一批荔枝,用冰镇了送了过来,想必少奶奶是会喜欢吃的。” 萧夕本来想问他为什么特意要买这些,才刚要出口,便停顿下来,知道这荔枝也不是寻常能吃到的东西,感谢他的一片好意,“谢谢萧管家。” 音落更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的笑道,“萧管家您真是神了,最近天气热了,少奶奶的胃口又开始不好了呢,冰镇荔枝的话,少奶奶一定会喜欢吃的。”听着就让人满口生津。 萧冉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下人把荔枝给端了上来,看着泡在冰水里,红红艳艳的荔枝,萧夕的确是有了一些的胃口。 萧冉也只是为了这个来了,走之前,刻意的开口说,让萧夕品尝过后,如果觉得品质好的话,就告诉自己一声,自己好多进一些给老夫人吃,这话说的,好像萧夕是给老夫人试菜的。 萧夕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让音落扒了两颗吃起来,只觉得清甜柔软,甜中带酸,十分的美味。 难怪有那句诗呢,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看音落嘴馋的紧,萧夕还让音落也吃,音落自知自己的身份,死活不肯,连连摆手,萧夕正要再劝,忽然,时久未见的荷香和荷柳,又出现在了她们的院门外头。 荷香的气焰比荷柳的更嚣张一些,来了,直接问萧夕,“少奶奶,荔枝呢?” 萧夕看着她,目光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反倒让荷香有那么些许的退缩,片刻后,又故作虚势的挺挺胸膛,又道: “香莲姨娘最近胃口不好,想吃些荔枝呢,少奶奶还是体恤一二吧,毕竟带着身子也不容易呢。” 可这又关萧夕什么事儿? 她怀的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作为主母,已经足够善良了,可这香莲却似乎仗着她的善良,一而再的要踩到头上来。 音落看不下去了,正要出声呛她们,可萧夕显得格外的好欺负的出声:“音落,算了。香莲姨娘想吃就让她们拿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拿了荔枝就能少来烦扰自己,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音落也能理解,但还是有些气不平的,这些都是萧管家买来给少奶奶吃的,不过就是有了身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荷香荷柳似乎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拿篮子装走了大部分的荔枝,还留下了十几颗的样子,虚伪的对着萧夕道谢,“多谢少奶奶仁慈,香莲姨娘以后一定不会忘记少奶奶您的疼爱的。” 音落都快要呕吐出来了,瞪着眼睛送着她们扭着腰身离开。 “少奶奶,”等她们离开了,音落无奈极了,一种抓耳挠腮,但却又抓不到痒处似的,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烦躁,不安,“您就这样任凭香莲踩在您的头上吗?她现在才有了多长时间的身子,就已经如此的嚣张,要是以后真的生了下来,那白府里,还会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 从荔枝就能看得出,香莲日后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第688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夕敛了眉眼,安抚音落,“你别怕,只要有我在,她就不会伤害得了你们。” 音落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可是见萧夕有些逃避,又有些敷衍的样子,她也只好不了了之。 因为只剩下十几颗荔枝了,音落更是一颗都舍不得吃,萧夕也就算是尝了个鲜,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萧管家,只是本来以为这件强夺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只是没想到香莲那边‘得了便宜还卖乖’。 用了抢来的荔枝后,香莲半夜在床上,疼醒,心里更是后怕不已,又是忌惮,又是愤恨,尖声,“萧玉檀,你就这么狠心吗?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这么容不下少爷的孩子吗?” 这番动静让荷香和荷柳连忙爬了起来,片刻之后也惊扰了府中其他的人,老夫人还是第一个到的,看着香莲含着泪水,按着自己肚子的样子,脸色阴沉下来,质问道:“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此刻也来了守候在床边,要为香莲把脉,香莲抹着眼泪,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委屈的控诉道,“老夫人,事已至此香莲也不得不说了,其实少奶奶一直都对我怀里的孩子看不过眼。老夫人,您一定要帮帮香莲啊。” 大夫把脉,又问了一些事情,给出结论,说是荔枝吃的太多才会导致肚子疼的。 萧夕也赶到了这里,现在香莲的身子可谓是白府的第一大事,也听到了香莲所说的只言片语,冷淡的道,“我有没有对你看不过眼,你自己的心里清楚,到底是谁一直在为难人,想必府里的大家也很明萧。” 一个小小的姨娘,做事如此的嚣张刻薄,大半个府里的人都已经恨上了她,可香莲偏偏还不自知呢。 “至于那些荔枝,也不是我要送给你吃的,是你派人来我的屋子里拿走的,还要我体恤你,怎么,我体恤了,现在出了事却全都要怪在我的身上吗?” 她没显示出自己委屈,但是听到的人,都为她觉得冤枉。 说到底,这些也全部是香莲自己做出来的,怪不得别人,老夫人的神情也是几般的变化,本来一直仿佛把香莲捧在心尖上,宠爱着的,此刻厌烦了她的这番做派,说了重话: “你要是怀得这么不踏实,就别怀了,免得生下来也是一个畸形的孩子,倒不如早些拿药流了去,免得给我们白家添了麻烦!” 要不是老夫人实在被惹恼了,也说不出这番话来,香莲这段时间真的是给她添了太多的烦心事,好好的养着胎就完了,在府里瞎蹦哒什么?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是在说她的了。 邹氏看着香莲的目光也不甚愉悦,大晚上的被吵醒,这本来又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搞的那么的金贵,嘲讽了一句,“就是我当年怀孕也没有你这么作。”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呢?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吧。 香莲的脸色更加的灰萧了,明明肚子还疼着,却不得已的低头向来到自己院中的主子们道歉,“是香莲莽撞了,香莲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唯有萧夕并不理会她的道歉,还别了脸,向老夫人道别,“既然没有什么事了,那玉檀就先回去歇息了。” “去吧。”老夫人面对萧夕,整个面容都柔和了些许,还记着她为白泽跪拜的那一幕。 她们之间的关系的维系,也几乎都在白泽的身上了,关系最好的时候还是在白泽去凤都的那段时间,现在白泽去了姜城,老夫人也能看得出谁是真心的对她的孙子好,自然心也会偏向那一位。 萧徐韵回去了,音落一直站在门口等她回来,伺候她把披风去掉,一面还询问,“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晚上还要去香莲那里?” 听说了原委之后,音落扑哧一声笑出来,解气的道了一句,“活该,想要吃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 萧夕并没有跟着嘲笑,因为这些莫名的事情发生,心情更为的烦躁,低落,其中最大的影响还是来自于白泽那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的到了姜城,平复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姜城现在乱的很,随意走在路上都可能会被小贼偷走东西,夜晚更是会有烧伤掳掠的事情频频发生,萧夕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音落方才还畅快的心情,因为她的情绪变化,也沉淀了下来,安抚她,“少奶奶,少爷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还有殷将军在旁边呢。” 萧夕当然也知道是这样,可是,仍然担心不减。 香莲能知道萧夕的屋子里有了荔枝,也是托了之前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丫鬟的福。 虽然这次算是栽了,但她还是给了小丫鬟一些奖励,一丝蛛丝马脚都不能放过,这小丫鬟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被重用了,此刻又被赏了一对耳环,答应得十分的热切。 殷将军和白泽都去了江辰,殷府里就只剩下了殷嫦婉和殷母,萧夕主动的前往她的府邸,陪殷嫦婉说说话,殷母头一次见到了萧夕,就对她十分的喜欢,更是以花相送。 殷夫人要送个礼物,萧夕自然不好推辞,只是略微客气了几句,便将花盆交给跟来的下人,让他们先搬到马车上去。 萧夕和母女两个相谈甚欢,似乎老早就认识了一般,实则是她们的脾性,虽然看上去不一样,但其实十分的相似,都是柔弱中带着倔强,不像一般女子的样式。 原本萧夕还被留下住在殷府的,可是当用了晚膳之后,萧夕的脸色就显得很不好看。 是突然生了什么疾病似的,音落十分的不明萧,府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坏东西会让她吃坏了身子。 音落急的就要出去告诉殷家的人,好让他们叫来大夫给萧夕好好的看一看。 萧夕拦她们,很明萧自己的身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让她们和殷府交代,反正那样也是无用的。好在今日自己为了让两个丫鬟解解闷,把两人都带了过来。 第689章 反噬 她用力气支撑着自己,无力的吩咐道,“扶我起来,我们现在就回白府。” “少奶奶。”两个丫鬟都十分的不安,想要劝阻,但是萧夕就是坚持,也不告殷母和殷嫦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匆匆的和她们告别,便坐上了马车。 殷嫦婉和殷母虽然想要挽留,但也不好强人所难,就在她坐上马车的时候,送她,还让她明日再来,萧夕的脸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不然的话她们一定能看到她满脸的冷汗。 回到了白府,萧夕整个都虚弱的躺在床上,忍耐着什么疼痛,眉头紧蹙。 音落慌乱得要哭出来,“少奶奶,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还是让奴婢去叫一个大夫来吧。” “不用,音落你不要去。”萧夕忍着疼痛拽住了她。“少奶奶!”音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音璃因为这突发的情况都没有了平常的沉稳,两人都候在床边,焦急的看着她:“少奶奶,我们能做些什么呢?你总不能一直这样疼下去啊。” 萧夕咬咬唇,挣扎之间,终于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萧冉,去把萧冉叫来……” 音落音璃不明萧为什么要将萧管家叫来,但还是因为她的情况甚重。两个人不假思索的就起身,从屋子中跑出去。着急的音落都在路上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的,可还是爬起来,立即朝着清竹园去了。 萧冉正在屋子中忙碌着账目,看到慌里慌张的两个丫鬟,心口一沉,敏锐的问道,“少奶奶怎么了?” 音落音璃想把情况交代清楚,犹疑的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少奶奶在殷府里就忽然说不舒服,问她怎么,都不肯说,也不肯让我们叫大夫。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少奶奶说了萧管家你的名字,萧管家你快去劝劝少奶奶吧!不要再让她硬捱了。” 可萧冉听了这番话,眉眼的焦虑却是缓缓的褪去,让他们不用去找大夫,自己马上跟她们过去。 就是找大夫也是没用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大夫能够解决的事情。 他当初来到萧府,也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出现,鬼医虽然是鬼医,但对于换脸这样奇异的术法,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世间绝无二人能够做出。 由此,有一些遗留的报应也是正常的。 萧夕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把萧冉叫来,这个时候更清楚的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唯一能够信任信赖的人,只有萧冉一个。 音璃的性子终究是随了老夫人的,很是沉稳,即便也和音落一样着急,但也意识到大晚上的一个外男进入少奶奶的院子,终究是不太合适。 她提前去把一些人都支走。这才谨慎的让萧冉借着夜色走进了萧夕的院子里,萧夕满脸的冷汗,虚弱的躺在床上。 虽说鬼医的手腕神乎其神,成功的替她换了脸,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出差别。然而,世上的事情不都是完美的。虽然结果看似成功,但因为用的药和刀法,让她在后面的时间里会受到很大的反噬。 那反噬甚至比鬼医当初给她换脸的时候还要厉害。 所以萧冉对萧夕还是真心有几分佩服的。即便也是为了自己的四姨娘,但也是让人十分的欣赏她的胆量。 “少奶奶。”萧冉叫了她一声,两个人对视,眼神中带着彼此才了解的一抹凝重。 “音璃音落,你们下去吧。”萧夕的语气很虚弱,不是对她们不信任,只是真的不能让她们知道一些事,“就守在外面,不要让其他人接近这里。” 音落忙不迭的答应了,音璃倒是有几分的犹豫,好像是生怕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音落考虑不到那么多,只觉得萧管家能够让少奶奶好过起来,连忙的扯了一把音璃,说,“我们赶紧出去吧,萧管家肯定是要给少奶奶医治了。我们别在这里打扰。”萧管家在他们的心中都是无所不能的,音璃也很相信把萧管家的能力,只是她还是在犹豫着。 犹豫了片刻,看到百姓要忍耐着痛苦的神情。音璃咬唇终究是妥协,和音落一起抬脚出去。在门外看守着,不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人言可畏,想来也知道,就算没有发生过什么。府里人要是知道了,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老夫人又要发火,而在外的白泽也会瞎想一些什么。 两个丫鬟也是忠心而值得信任的,让她们守在外面也不担心她们偷听,很信任他们的人品。 但这信任只是萧夕的信任。萧冉见她这样,还是谨慎的检查了一下,这才低声询问:“药在哪里?” 萧夕说出了药放着的地方,正是她那个放着白泽给的定情玉佩的匣子。当看到那块玉佩,萧冉的眼眸暗沉了下来,“少奶奶,你为何还留着它?” 自从她的身份变为萧玉檀开始,就不该留下这些东西。怎么,难道她觉得自己还能变回以前的‘萧夕’吗? 萧夕不知道是疼得说不出话,还是不愿意回答。 萧冉沉默片刻,收回眼神,终究伸手,把玉佩放到一边,拿出匣子底下的萧瓷药瓶。 换脸本来就是诡秘之术。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敢尝试,但鬼医敢,并且也不像萧老爷想到那般贪财。他愿意分文不取来做这件危险的事情,只因为觉得有趣。 做完这件事,鬼医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都不用萧家来费心善后。 换脸所有的副作用,鬼医也曾在开始之前,询问了好几遍,这要承受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甚至比剜骨还要痛楚,萧夕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明明鬼医这样的人物都会有些不忍,但吩咐这么做的人,却丝毫没有半分的同情,哪怕再痛再难以承受,萧夕也必须要承担这一切,甚至还要承担成功过之后的后果。 她愿意的话,得不来一句的赞赏,但若是不愿意,不光是自己的小命,连其他无辜的人都要遭受牵连。 那药膏少的可怜,但是疗效却是极好的。 第690章 最真实的话 几乎是才擦上,萧夕那仿佛被刀割的疼痛就得到了缓解。只是这么一回,也把她所有的药都用完了。 萧夕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忍下来的,舍不得用这少的可怜的药膏,鬼医给她换脸以前说过,以后每隔半年都会发作一次,除非,等她要换回自己的脸,才能够解决。因为用来维持她容颜的药膏也是毒药。此时的抑制都是暂时的。并不会越来越痛,只是每次痛都会让人承受不住。 萧冉盒子又放回原位,见到她的神情说道:“少奶奶不用担心,鬼医当初答应过,每隔一年就会出现一次。给你准备药膏,毕竟他说了这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他不会置你不顾的。” 萧夕当初就昏迷了快半个月,鬼医早就走了,对于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心里的情绪得到了缓解。萧夕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对萧冉充满了感谢,他完全可以不来的,毕竟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责任。 萧冉不复以往的温润,似乎对于这件事有些着恼。冷冷的:“如果少奶奶非得要到这种时候才把我叫来,以后还是不必这样做了,毕竟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你不行的话,那位还会安排别的人来,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话还是萧冉第一次说,萧夕怔愣了许久,她对于那位来说是不特别的,只不过是众多棋子中的一颗,然而那位的命令对她来说却是独一份的。因为如果她不好好遵从的话,等着她的,就是一个死字。 “少奶奶如果不糊涂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做出这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这个把柄可是要命的把柄。”要不是他的表情太够阴沉沉的。萧夕恐怕会觉得这是在关心自己。 而他的话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萧夕知道,这些都是最真实的话。 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别的人再如此的关心她了,哪怕和白泽有着最深的感情,但是这件事是她恐怕带进坟墓都不能说出来的事。 这药不愧是鬼医特意调配出来的药,不消半个时辰,萧夕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萧冉也离开了。 音璃音落连忙进来,帮她擦脸擦手,舒了一大口气,“少奶奶你总算是没事了。”虽然心里都有那么一丝的古怪和怀疑,但是只要是少奶奶平安了,其他什么都不太重要了。 她们还担心少奶奶会再次的发作,眉眼间就带上忧愁,萧夕却告诉她们不用担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再过上几个月的时间,还要再承受一次苦楚。虽然药膏是有用的,但开始还是需要忍受一番的。 萧夕以前还总忧郁,听了萧冉的话就不再担心了。这件事,除了音落音璃,萧冉和萧夕,府里还暂且没有人知道,但那香莲收买的小丫鬟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还是把自己远远瞧见的告诉了香莲。 香莲知道情况,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无用。可面上不表现出来,还要那丫鬟赶紧回去,以免露了马脚。 那小丫鬟监视得那么得勤力,哪怕是傻子也能够察觉一二了,萧夕警惕,一二,但却没有在明面上显出来,怀揣着情绪,到了屋子里才对身边的丫鬟道:“你们平日里多留几个心眼,我发现府里有人好像在偷偷的监察我。不知道揣了什么心思。” 音璃音落心慌慌的,“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是什么人监察少奶奶?她还没从音墨的阴影里出来,绞尽脑汁的想着萧夕还得罪了什么人。 萧夕很无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树敌众多的,音璃也是面露郁色,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不多说什么。 其实她也是有些发现古怪的,最近总是发现有一模熟悉的身影带晃悠来晃悠去的。 听了少奶奶的话,音璃才想起来似乎真的有这号人物。 而但他们开始多了一个心眼来注意的时候,那个行踪古古怪怪的的身影却又不常出现了,音璃又没有仔细看过那人的面容,一下子也找不出来。接着,每天夜里都换成两个人一起守夜,免得少奶奶不小心遭到了什么毒手。 香莲知道这个消息,虽然恨恨的,但还是给那丫鬟足够的好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虽然没有像千金小姐什么念过私塾之类的,但小时候机缘巧合的跟着夫子学过一段时间,比不上那些千金的小姐,但也比一般人要有手腕。 白泽去了姜城,一封书信都没有往家中寄过。 老夫人每日都要问辛妈妈:“姜城那里可有回信?”辛妈妈都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老夫人失望的样子,不忍心的劝导:“老夫人,少爷他现在正在外头忙着,哪里有时间跟您回信呢?而且不回信才好呢,没有消息就代表是好消息啊。” 老夫人最受用辛妈妈的话,叹了口气,果然不再每日都追着问。 萧夕也写了一封信的,只是都没有让人寄出去,只是自己翻看,连连叹息,眉间带着一抹愁容。 这日,她看完,把信又藏在书桌的一本书下,萧冉就夺门而入,音璃音落慌乱极了,“萧管家!萧管家!”提醒屋中的萧夕,免得他冲撞了什么不该冲撞到的场面。 萧冉来的仓促,也开门见山,“少爷出事了。” 若是别人说的话,萧夕还会怀疑几分,然而萧冉其实不光是白家萧家的人,更是那位所安插的眼线,他说少爷出了事,那他就一定出了事。 萧夕瞬间像被抽了魂去,僵硬,脸色惨萧的坐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音璃和音落瞪大了眼睛,这种话怎么可以胡乱说呢?萧管家怎么能咒少爷呢?不等她们说什么,萧夕已经仓促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朝外面去,被萧冉一把拦住,“少奶奶想要去哪里?”他是在明知故问,也劝阻道,“现在那边的情况很是险恶,少奶奶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我要去。”萧夕坚定的说,注视着萧冉的眼睛,“如果白泽出了事,对那位来说也不是好事,不是吗?” 第691章 一无所知 “可你去又有什么用呢。”萧冉不否认,说的有些刻薄,“你是神医还是什么名医,就算你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无非是再添累赘!” 萧夕咬咬唇,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片刻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做累赘的。我非得要去姜城不可。”不管他能够做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能做,她最想做的是陪着白泽的身边,如果他真的去了—— 只是想到这样的场景,萧夕就心如刀割,若不是想要见到他的面,恐怕现在连站立都站不稳了。 萧夕虽然在萧家里并不出众,仿佛是逆来顺受的人,但萧冉深深的知道,她骨子里的是倔强,血液里的是坚强。 这件事,萧夕已经下了决定,即使是萧冉的劝说,也是不管用的。 在萧冉之后,姜城也终于传来了消息:白泽受了重伤。 这件事是必须要告诉白府的,而且他们的话语里也有一种要嘉赏的感觉,因为白泽并不是自己受的伤,而是为了保护太子佥昭明。 本该射伤太子的箭,被白泽挡了去,皇帝自然是对他们家格外的感激,因为说起来救的是太子,但其实救的是他们佥国的国运。 老夫人瞬间就站不稳,被辛妈妈扶住靠在她身上。 在这个消息传来之后皇宫里的圣旨就来了,更是对白府大为的感谢。白升恒上去领了圣旨,老夫人老泪盈眶,却又硬生生的憋住郁气,面容中显出一种苍凉来。 皇帝对他们百般仁慈,还邀请他们来到皇宫里设宴做客,老夫人最近都茶不思饭不想的了,可这是皇上的恩赐,哪里是他们能拒绝的,还是拖着身子去了。在皇上面前更是不敢露出半点的仓惶。 就如同救驾一样,白泽救了太子,是大功。不能有半点的怨愤,否则皇上一个不高兴,将她抄斩了也有可能的。 皇上皇后对白家的人一番安抚,也是知道他们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只是救了别人叫救命之恩,救了太子就叫救驾有功。在外人看来,他们白家遭遇的绝对不算得是一件坏事。 老夫人和邹氏都应下,还说让皇上颇为满意的话,“能够救太子,是我们白家的福分。”皇上龙心甚悦,便也说道,“柳氏,你有一个好孙儿。” 既然夸了老夫人,邹氏也要是夸得,只是怎么都没有看到另一个身影,不由得向老夫人和邹氏投去疑惑的目光,站出来回答道,“还请皇上饶恕,玉檀的性子实在是不稳当,听闻了这件事已经赶往了姜城了,我们拦也拦不住,还请皇上责罚。” 敢这样罔顾皇上的邀约,萧夕可能是世上的头一人了,但同时因为出现这样的状况,皇上也是不好怪罪的,刻意的保持刚才那番的态度,对着老夫人说道,“这证明了白少夫人的拳拳爱意,实在是让人动容了,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老夫人早已料到皇上会是这个反应,可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感谢皇上的饶恕和恩典。 在皇宫的一顿饭,吃的怎么都不是滋味,老夫人记挂着姜城那边,也不知萧夕到了哪里。 辛妈妈劝她,“老夫人,你就不要焦心了,现在情况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少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少奶奶是坐马车去的,一时半刻也到不了姜城。” 话是这么说,老夫人还是拿出纸笔,迫不及待的写了一封信,信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就是问萧夕可安好,白泽可安好,让辛妈妈收走,等过几日再交给人寄出去。 因为姜城危险,萧夕是不愿意带着丫鬟们去的。 音落和音璃对姜城也有些害怕,可是为了少奶奶也要鼓起勇气,没成想少奶奶却压根儿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音落切切的扯着她的包袱,“少奶奶,你让音落陪你一起去吧。音落陪得了少奶奶去凤都,也陪得了少奶奶去姜城。” 一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模样。 可凤都与姜城真的有很大的不同,这次白泽还受了伤,萧夕真的不想连累她们,自己去就完全可以了,音落怎么也不放心,再三祈求,“少奶奶,你就带着音落去吧。” 音璃对是萧夕也是忠心的,只是比起音落来差了许多,萧夕说话的时候她就犹豫了,而这一抹犹豫,也被萧夕捕捉到。 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感情,只觉得这是正常的,因为音落音璃也是有有自己的家人的,音璃更是家中的独女,底下还有一个年岁尚轻的弟弟,如果她有什么事的话,家里人该怎么办呢。 萧夕知道此行会惊险,更是不愿意带上她们任何一个,脸上写满了坚定,不容反对,音落不死心,萧夕收拾包袱走了,为了断绝音落的任何追上来的可能,多余一眼都没有给她。 音落担忧死了,急得哭出来,音璃叹了口气,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音落,别哭,少奶奶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她和少爷都会好好的回来的。” 音落的眼睛都有些肿了,看上去格外的狼狈,但音璃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沉默下来,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为什么少奶奶的生活总是这么一波三折的呢? 而其实她们知道的还在少数,让萧夕更遭受苦楚的事情,她们根本是一无所知。 马车才走了几步,忽然有一个人冲出来,“少奶奶,等等小的,等等小的。”他挡在了马的前面,还好才刚刚启程,车夫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小骰抱着包袱,气喘吁吁的,请求道,“少奶奶,您捎上奴才吧。” 他是白泽身边的奴才,虽说白泽平时对他‘非打即骂’的,可他仍然是忠心耿耿,赤诚一片。 他的一个包袱里什么也没有装,就带了一些药和干净的布条之类的,想着去给白泽治伤呢。 音落和音璃追上来,看看萧夕,看看小骰,忍不住的劝说一句,“少奶奶,您不带上我们,也顺便带上小骰吧,反正他坐在外面也碍不了事的。” 第692章 作怪 小骰他见音落和音璃向着自己说话,连忙讨好的对着她们笑,更是有些委屈巴巴的乞求道,“是啊,少奶奶,你就带上小骰吧,路上,也能给少奶奶照应照应。” 他是自己要去的,并不是非得要跟着萧夕,只是自己去的话,千难万险,跟着萧夕一起走,不说是不会有个依仗,总归会轻松很多。 萧夕最后只好同意了,可要走的时候最后一遍对他说,“姜城很危险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吧,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把这些带过去。”萧夕指的是他带着的包袱。 小骰的胆子还是挺小的,在白泽的面前,更是像一只瑟瑟缩缩的小老鼠,他也知道姜城的危险,可是,对白泽的忠心,最终还是打败了自己的畏惧。 “少爷对我好,我也要对少爷好,做人不能那么没良心的。” 就好像是音落和音璃那样,小骰坚定的:“少奶奶,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姜城。” 在小骰看来,少奶奶是柔弱的,虽然也能照顾到少爷,但他觉得还是自己来更合适一些,毕竟也照顾了少爷十几年了呢,况且也不知道少爷伤成了什么样的情况,多一个人总是更好一些。 最后,车夫就带着小骰和萧夕上路了,马车用了两个多时辰的功夫,走出了佥城,上了官道,官道上还算平稳,只是越往姜城去,道路就越有些坑洼不平了。 这也是皇帝的一头心思,等平复了姜城,姜城外几十里,势必是要重新铺设道路的,让姜城重新的变得平安和兴旺起来。 走到一个林子的时候,天色将晚了,而他们又颠簸到一块大石头,直接把轮子给弄坏了。好在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客栈,他们本来也是要歇脚的,车夫拜托小二帮忙修马车,萧夕和小骰就先在客栈里歇了下来,客栈里的房间不多,也很简陋,几个人只是凑合的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稍微用了些早饭,就要赶一天的路,按照这样的速度,起码要三五天才能到达姜城城外。 这已经是挺快的速度了,可萧夕恨不得能长上翅膀飞过去。而老天偏偏又不让她痛快,马车虽然是修好了,可才行了一段路,就又开始作怪。 萧夕和小骰不得已的下车,帮助车夫一起修理,可是修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让修好,止步在原地。 车夫苦恼的,“这辆马车已经好多年了,看来也要更换了,我要把车赶到之前的那家客栈去吧。”有些零件是必须要换了的,客栈里也有是有马车的,应该也知道哪里能找来修理更换的人。不怪那小二,他已经尽力了,只是连车轱辘都有些不牢了,也怪不得他。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做,小骰和车夫都开始往回走了,可萧夕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想到白泽现在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心急如焚,也直接不管不顾的开口,“你们回去吧。” 又说:“车夫大哥,麻烦你给我一匹马。” 车夫和小骰都愣住了,原本灰心的神情被诧异冲淡一些,都有些不敢置信的,“少奶奶,你是要自己骑马去姜城吗?” 放在别的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放在萧夕这样的大家闺秀、名门夫人的身上,就显得极为的不合适了,谁又看过这样的人物自己骑马赶路的?又不是什么女剑客之类的江湖儿女。 萧夕也不隐瞒,小骰也想起来一些,少奶奶也是会骑马的呢!因为要赶的路长,马车一共有四匹马,不用载人的话,车夫用一匹马都够回去的了。小骰犹豫了一二,不愿和车夫回去,想要跟着萧夕一起骑马走。虽然舒舒服服坐马车是挺好的,可是小骰也没忘记自己本来的任务。 小骰伺候人之前,是伺候马的,也是会骑马的,当即也跟车夫讨要了一匹马,让他自己回佥城,顺便带个口信。 这是轻松的差事,车夫当然是乐于答应了,也不用急着为他们赶路,目送着他们离开,才自己优哉游哉的赶着剩下的两匹马拖着吱呀作响的车厢回到原先的客栈去了。 萧夕知道要出远门,就穿了轻便的衣服,还正好在今天派上了用场。骑马可比马车要快多了,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也让人有一种别样的情怀。 少奶奶竟然骑得这么的稳,都快要赶上少爷了。 小骰虽然会骑马,但又不是总骑马的,御马的技术自然是赶不上萧夕,身下的马跑得快了,还会紧张的扯一扯缰绳。好在萧夕会稍微的等一等他,两个人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赶到了。 两个人一路飞快的赶路,原本用的路程缩短了一半,在一天傍晚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姜城的城门。 到了!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一般,下马,牵着马来到了城门外头,守门的士兵一脸的刚毅,走上前来,拦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姜城自从平复以来,对外来的人就施行了严厉的管理,而自从有人袭击太子之后,姜城里里外外也更像是一个大铁桶。 不等萧夕开口说话,小骰就很称职的做自己的狗腿子:“你去通报吧,就说我们是白少将军的家眷,放心不下,才前来探望的。” 萧夕跟着略点了点头,不用多说,那士兵犹豫了一下,对另外一个人耳语,让他前去汇报了。 在姜城的,只有两个将军,一个是殷将军,一个是白将军。士兵很容易就去通报了,把小骰的话传述,也描述了一下那两人的面貌:“一个是个年轻的男子,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瘦弱得很。一个是个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很利落,面貌不凡。两个人都是骑马来的。” 在士兵的描述里,两个人都好像是府里的下人似的,但白泽已经能够猜出,来的人是谁了,他替太子挡的那一箭并不轻松,几乎都要将他的左肩穿透了。好在军中的大夫手段高超,替他无恙的拔了箭,只是后续还需要好好的安养。 第693章 不容反驳 白泽并不因为受了伤就回佥城躲避,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早已被那些人又暗中的盯上了,再有,他也不想做一个打退堂鼓的懦夫。 这让太子佥昭明更为的敬佩,也因为他救了自己一条命,对他的态度极为的和煦。 白泽的心头因为士兵的话一紧,又是愤恼又是担忧又是无奈,百般的情绪在他的脸上转换,看得士兵都有些心慌:“白少将军,那两个人真的是从佥城来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们赶走。” “不,”白泽皱眉,阻拦,因为激动了一下,还咳嗽了几声,面露痛色,嗓音也低沉了许多,说:“让他们进来。”顿了顿,复杂的道:“来的,是我的夫人。” 士兵一路小跑着赶回来,虽说不是那么太讨好的态度,但也显得客气了好几分,“将军夫人请,我带你去见将军。” 萧夕从等待的时候,心情就越发的慌张,不安。来的路上,她还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越要看到白泽,她就越有些心疼,不忍。 然而,她和小骰终究还是到了营帐里,白泽赤裸着上身,身上裹着纱布,他伤的很重,伤口很深,即使裹着纱布,也有丝丝的血色从上面透露出来。 白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来,只是无声的注视着她,因为伤痛,他显得更为的清俊,眼底里带着的血丝显得有几分的狰狞。但在面对萧夕的时候,那些杀伐和果决就尽数消失了。 萧夕看到他这样,即使清楚他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可还是忍不住的眼眶发酸,发红。 “我没事了。再将养几日都能下地了。”白泽出声安慰她,竭力的不想让她露出那般…让自己觉得心痛的神情,这样的痛,让他觉得被箭射穿了还要难以忍受。 萧夕点点头,因为小骰还在旁边,没有上前去与他多说什么话,只是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还把佥城里的事情告诉他:“皇上对白家极为的嘉奖,不光赐了许多的东西,还邀他们进宫用宴。” 白泽对这些都是有预料的,毕竟他救的可是太子,而太子也不是忘恩的人,不但不会亏待自己,更不会亏待白家。有了这个由头,就是以后不做将军了,也是不容人得罪的人物。 小骰也在旁边红了眼眶的,只是他红了眼眶和萧夕红了眼眶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白泽和萧夕说了几句的话,看到他还站在那儿,可真是个蠢奴才,皱起眉头来,“你还杵在这干什么?”小骰听不出他赶人的意思,手忙脚乱的翻起自己的包裹:“少爷,奴才从家里带来了好多药材!还有止疼的药丸,奴才这就给少爷都收拾好。” “你先丢在这儿吧。”白泽的语气略微的缓转,“太子殿下对我十分的尽兴,用的药材也是极好的,这些都用不着。” 已经有了最好的,就不用退而求其次了。不过带来的止痛丸倒是很不错,是居老给亲自配的药方,原本是给老夫人的,老夫人又给了白泽一些。 白泽一直都没有用到,小伤小痛之类的,他也没有娇嫩到那个地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小骰终究还是被白泽给赶出去了。身为将军,白泽的住处都是不会差的,只是这次的姜城的确比凤都要险恶许多,不光有外敌还有内敌,更是有许多抓不到的奸细,数不清的暗算和阴谋。 一张简单的床榻,一个柜子,一张小桌,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其余的摆设了,萧夕略略的打量,又有些心疼,只是没有出声,白泽看到她的神情,还以为是其他的什么,出声解释:“你别多想,这里的条件有限,就连太子殿下的营帐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萧夕轻轻的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想法,本来就是出来平复姜城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两个人方才想要说很多话,可到了能说话的时候,又相对无言。白泽让她坐到床边来,握住了她的手。萧夕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反应过来后,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很大,掌心有微微的粗糙感,都是萧夕所熟悉的。只是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手的温度冷冷的。 萧夕又有些心疼了,可是却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她也是知道的,如果自己心疼的话,白泽也是不好受的。 “夫君——”她想要说点别的什么,白泽打断,“你也看到我没事了,那就早点回佥城去吧。”略有些不放心,“你不该和小骰直接骑马来的,现在姜城附近都乱的很,若是碰到了什么匪徒……” 他不愿往下说去,蹙眉,难以想象如果萧夕受到了伤害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今天已经晚了,你们就暂且歇下,等明日一早我就让将士护送你们回去。” 他的话不容反驳,似乎已经下了命令。 萧夕抿着唇听着,眼神里满满都是不舍得和不愿意。白泽对上她的眼神,心里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微微的酸胀。 男人微微的叹息,看着她,也有一种贪婪的感觉升腾上来。他也是希望能和萧夕多待在一起的,可这里,实在不是什么论儿女情长的地方。 “你回去吧。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你放心,我以后会时常给家里写信的。” 白泽鲜少有这么多的耐心来哄人,她千里迢迢的从佥城赶来,这份情谊,已经足够他回味许久了。 萧夕没有吭声,并不是在任性的抗拒什么,她也知道,白泽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他能担心,自己就不能担心吗?给家里写书信又能怎么样?要是他只报喜不报忧,她又怎么能知道他真实的情况呢。 萧夕不怕危险,她只想好好的陪在白泽的身边照顾他。哪怕,只等到他伤势恢复了也行。 “玉檀。”见她一直都不说话,沉默以对,白泽不禁冷了面庞。 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来了!”话音未落,在这样的地方,根本不用多讲究什么礼数,佥昭明也是个爽快的人,撩开帘子就进来了。 第694章 闹剧 “白将军,现在可还觉得好一些了?” 没料到帐子里还多了一个女子,愣了一下,又看到白泽不甚好看的神情,佥昭明有些不明萧了:“我听说白将军的夫人从佥城赶来看你了,这就是白夫人吧。” 出于礼貌,不多看萧夕,问他:“人家如此的挂念你,更是不惧危险的赶来,你就不能对人家多几分好脸色吗?”如果是佥昭明,此刻心都快要软化了。怎么还舍得露出这幅冰冷不愉的神色。 太子是不知道情况的,白泽的神情也转变成了无奈,不多说,只是拜托太子:“殿下,姜城这里实在是太混乱了。我的夫人来看过我也就算了,我希望拜托太子派人护送她出了姜城的边界,保她一路平安。” 这怎么说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而佥昭明也不是傻子,略一揣摩,也就知道了白泽方才露出那番神情的缘故。 对于萧夕赶往凤都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当时就对这个女子极为的感兴趣,没想到今日还真的撞见了,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即使面貌和体态都是柔弱的,可她就像是芦苇,即便看上去柔弱可欺,但其实充满了任性和倔强。 佥昭明颔首,“我知道了。” 他的确是很平易近人,在宫外从来不爱自称‘本宫’。即使还是太子,但已经有了君王的样式,爱民如子,迎来朝中许多大臣的拥护和爱戴。 这也是白泽愿意舍身救他的原因之一,如果佥昭明真的出了什么事,这绝对是佥国的不幸,佥国百姓的不幸。 太子答应了,白泽出声感谢,萧夕咬唇:“太子殿下!还请你听臣妇一言。臣妇也知道姜城的危险,臣妇绝不是一时冲动而来的。” 她来,就知道了这里的不平安,也做好了准备,她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累赘,她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想好好的照顾白泽,早已经从陪伴退了一步,只等他养好伤势才离开。 佥昭明看着她,见她的眼神中露出祈求,心里都有些微微的不忍,这般真情的女子,实在让人不忍心辜负,不忍心拒绝。 “少爷!”小骰被塞进马车里,手伸向窗外哀嚎,仿佛是离开最心爱的人一般让人觉得凄惨可怜。萧夕默默的站在一旁,原本不舍的心情也因为这一场闹剧而变得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反感这般‘真性情’的小骰。可能也因为他没有任何的牵绊或者避讳,才能露出如此真情的一面吧。而萧夕只能够再望一眼白泽,敛眉,转身,爬上马车。 小骰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再乱闹,恐怕真的会被少爷丢去喂狼的,不让狼真的把自己吃了,也得要受好一番的惊吓。 见少奶奶上来,他自觉地又爬到车厢前面去,和车夫坐在一块。车夫也是个膀大腰圆的将士,有他在,想必一路都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惹上来。才渐渐的走出姜城的城门,一个人骑着马追了上来。 “太子殿下!”赶车的将士毕恭毕敬的抱了个拳。 佥昭明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上去尤为的清风俊朗,在艳阳下,传承了皇帝和皇后的面容也显得让人不敢直视,全身都仿佛带着光一般。 他随意的做了个首饰,让那将士不用多礼,又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一路最近不太太平,就让我一起送将军夫人一段路吧!” 太子说出这话,当然没人提出意见,萧夕更是掀开了轿帘,微微的颔首:“多谢太子殿下。” 有太子在,着实是让人觉得安心更多,太子在赶车将士的旁边骑着马,和他聊着天,一路也变得没有那么的难熬。然而老天就像是在和他们逗趣,眼看着就要离开姜城的边关,太子也勒住了马,准备启程,送到这里已经算是莫大的赏赐了。 “那你就好好的护送夫人回去,尽早赶回来。”赶着马车回去的,但是可以骑着马回来,将士心里明萧,点了点头。可下一秒,周围就想起了一种号角的声音。 太子原本还算闲适的面容,此刻变得肃穆起来,因为他听得出,这是盘旋在姜城附近,一个烧杀掠夺的土匪寨子的开战的信号。 姜城实在是太混乱了,太子一行也跟这伙人动过手,并没有讨得什么便宜,若不是白泽为自己挡了一箭,说不准早就交代在了这伙土匪的手里。他知道这伙人会再次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们快走!”太子叫道,他们一起拥上来还有一些的时间,只要离开了这姜城的边关,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那将士忠肝义胆,在他的眼里,太子的命也比萧夕一众的要珍贵多了,他不但不赶车,还直接的拔出自己的武器斩断了一条马的绳子,上马就朝太子去了,势必要用自己的命包围太子的平安。 这幅样子,太子是动容的,可是,最担忧的还是萧夕他们,萧夕是白将军的夫人,白将军又舍身的救了自己,要是他护不住他的夫人,又有什么颜面回去见他? “我命令你,现在就去保护将军的家眷。这是命令!”太子一向慈爱平和,让人忘记了他发起威的时候,也跟皇帝的龙颜大怒差不了多少。 将士不得已的折回去,赶着马车朝着前面走去,而太子也一勒马,朝着某处安全的地方‘逃窜’。只是这伙人既然能伤到太子,就不是等闲之辈,谋略也是极为细致的。老早就把附近的全都埋伏下来,太子和将士,都已经成了落网之鱼。一伙人狞笑着举着利器接近,直到把他们都围成一个圈,马车也被他们光凭力气就推了回来。萧夕面色仓惶的坐在马车里,下也不是,坐也不是。小骰早已经颤颤巍巍的站在下面,被人用刀尖对着喉咙。 “佥国的太子也不是什么杰出的人物么,你逃得了一次,总归逃不了第二次吧?”为首的人身上穿着狼皮,那狼皮千疮百孔的,可以见得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他笑起来,一口黄牙更是恶心得要让人呕吐出来。 第695章 目瞪口呆 他们老早就已经落草为寇,心里的贪婪和丑恶在几人的面前也遮掩不住了,本来打着杀掉太子的打算,后来就打主意要把人挟持了去,用来威胁那皇帝老子。 萧夕终于也被扯下了马车,太子被人绑住了手脚,脖子上都添了一道血痕,他面露怒容,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是他太过轻敌了。 佥昭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懊悔,和对这些人的愤恨,还在说:“你们这些人无恶不作!我们剿灭你们也是实属正常,有你们这些祸害在!佥国的子民怎么能得安宁!” 这些话,对于正常有良知的人是有用的,但对于这些老早就泯灭了良知和人心的人来说,归安就显得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想要的不是过上平淡的生活,甚至,还想要做土皇帝呢! “你们放开我。”手下扯着粗糙的绳子又要把萧夕给绑起来,土匪头子看着萧夕柔弱的模样,眼里闪过一道邪光,啧啧出声。 他拈着下巴,对那手下凶道:“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这么娇弱的小娘子,身上要是留了伤该怎么办!” 听到这番话,手下心里就顿悟了,看这小娘子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反抗的人,不绑就不绑吧,免得身上留下痕迹,打扰了他们头子的兴致。 萧夕的脸上划过一道厌恶和抗拒,这幅清冷如斯的仙女模样,让那土匪头子更是心痒一阵,挥挥手:“走,回去!”手下人押着太子和小骰,朝着他们来时的路上走去。 小骰畏畏缩缩的,太子却还直着腰板,一副不为所惧的模样。好像不是被土匪给劫持了,而是在走去上朝的路上一般。 土匪头子的手又大又糙,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他搂着萧夕就像是搂着一只玩具,大手似乎都能把她的纤腰给折断了,萧夕心里厌恶,不停的挣扎,反而被那土匪头子给搂得更紧,头都靠在了他身上的狼皮大袄上。 她越是这样不愿,土匪头子就越是有兴致。哈哈大笑。见萧夕挣扎了几回,像是放弃了挣扎,更是颇不可耐的凑过自己臭烘烘的嘴,要去一亲香泽。 太子在后面,看不到这一幕,但也是能想象的到萧夕所受到的屈辱,被绑在一起的手都开始挣扎,被粗糙的绳子磨得流出血来。白夫人…… 萧夕的心凉了,可是想到还有太子在,又想到白泽的那张脸,她脸上的神情又是忽然一变,从刚才的苍萧到现在的苍萧却倔强,只用了几息的工夫。 土匪头子来亲一口,被萧夕给躲开了,他一点都不恼,还当成了情趣似的,又再次的凑过去,这回,得到的下场就没有那么的简单了。萧夕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从身上摸出藏着的匕首来。 正是那把殷嫦婉拿去开锋,又转送给自己的匕首。萧夕现在才在庆幸,自己收下了这把匕首,又将它带在了身边,现在的这种情况,刚好可以用得上—— “啊啊啊啊!”土匪头子发出凄厉的叫嚷,松开抱着萧夕的大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从马上滚到了地上,手指缝里已经涌出了许多鲜血,他的左眼,算是废了。 大家都受到了惊吓,看过去,发现他们的头子竟然被一个娇弱的娘子给伤到了?电光火石的工夫,萧夕已经飞快的抓起缰绳,朝着姜城城外的方向疾驰,在路过太子的时候,还刻意的将手上沾满了血的匕首丢给了他。 太子惊诧,心情复杂,不动声色的用脚踩住了那把匕首。 土匪头子痛的恨极了,大声的恼火的叫嚷:“给我追!把那个贼娘们给我抓回来!老子今天就要把她剁了泡酒!” 敢毁他的眼珠子,他就要把她的两颗眼珠子全剜出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土匪们也发现这娘们根本不好抓,骑马的马术比他们要好得多,一时,旷野里,一帮土匪追着一匹马的场景让人看着目瞪口呆。 衬着这样的时候,太子捏着那黏糊糊的匕首,割断了手上的绳子,也把绑着小骰的绳子给割了开来,小骰虽然惊讶,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发问的时候,他们把马车也一并俘虏了,方便了太子和小骰,两个人很快一人一匹马,朝着姜城赶去。 姜城自从来了军队,已经安全了很多,很多土匪的寨子也不敢接近了,对付人可以,对付那么多的兵器,就有些吃不消了。这也算是断了土匪们享乐的来头,至此,对太子一行人才如此的怨恨。 土匪头子捂着一只眼,疼痛得满脸怨恨,看到太子和小骰又逃走了,火的大叫:“快把他们给我追回来!不要让他们跑了!” 原本是不打算折腾太子的,想要拿来做最好的筹码,但此刻身体的疼痛,让他顾忌不了什么,狠毒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论死活,只要带回来就成了! 然而萧夕骑马骑得飞快,把一众土匪都带到了别的方向,剩下原地的,只有一双腿,哪里追得上那两匹马? 土匪头子气得都快要吐血,狠狠的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面上的狰狞的可怖神色,让底下的土匪一个都不敢多吭声。 太子是追不回来了,但是萧夕终究是不敌一帮的土匪,被狼狈的五花大绑,扔在了土匪头子的面前。土匪头子刚才还对她有些旖旎的心思,但在被用利器戳烂了一只眼睛之后,这点色心就全部化作愤怒和报复的狠毒之心了。 “给我把人带回去!” 土匪头子觉得挖掉她的眼睛仍然不解气,要带回去接受更厉害的刑罚,他的眼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赔偿的。 …… 看见太子和小骰骑着马回来,守门的士兵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家眷不是走了吗?想到了他走时的那一幕,看来还是舍不得走? 太子不多解释,更不想告诉白泽。他的伤还没有好,如果要是听说了这件事,恐怕—— 但太子佥昭明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吩咐了人先隐瞒着白泽后,就自己要调兵去解救萧夕。 第696章 不屈服 他看得出,萧夕当时跑的方向,根本就不是离开的方向,还带着他们兜了几圈。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成功的逃了,土匪们来追赶的对象势必会成了自己。太子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对夫妇的手上捡回两次命,白家的恩德,他真的是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殷钊知道了这件事,劝阻,不愿太子以身试险,那帮人的主要目标就是太子,这不是在羊入虎口吗? 佥昭明也知道,可是也总不能不救白夫人吧?这样,他于心何忍,于心何安?殷钊听说了萧夕的作为,心里就升腾起一股敬佩之意,这样的女子,是他所欣赏的,称为一句巾帼英雄也是不为过的。 “太子殿下,还是让微臣去吧!”这件事,合盖摊到殷钊的身上,毕竟他驰骋疆场多年,所经历的所看到的,不是太子这种初出茅庐的人能够比得上的。这话虽然不说出,但是太子自己也是明萧的。 若不是他当初没有警惕那支箭,白泽也不会为了他受伤。但太子并没有退缩之意,就是新兵,也是需要时间来历练的,他空有谋略,但以后肯定是会成长的。 比起勇气,更重要的智慧。比起智慧还重要的是策略。 佥昭明终究还是听了殷钊的劝说,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或许也是一种拖累,他凝重的看着殷钊,手拍上他的肩膀:“殷将军,你一定要平安的把白夫人带回来!” “臣,定不负所托!”殷钊沉着脸,肃穆的应下。 山上的寨子里,萧夕被绑的像一只粽子,脸上也带着红肿,是被那土匪头子打的,不过才区区的几巴掌,根本无法泄他的心头之恨,打完了,他就让手下把她放下水牢。 水牢,是土匪头子从别的地方学来的,比在烈日下暴晒还要更折磨人几分。因为她不会立即的死去。等在水中泡到下肢都渐渐腐烂的时候,再把人给捞出来,用锉刀剐去她腿上的肉。 到时候,又是一场折磨,而她也不会饿死,因为饿到极致的时候,会去喝水牢里的水,那水不知道泡了多少人,肮脏至极,但为了活命,基本都没有人忍住不去喝的。 萧夕被放在水里,仍然是抿着唇,一脸的倔强。她早就怀着死意了,即使知道自己要被多残忍的对待,也是不畏惧的。她换脸的疼痛,比起剐肉剥皮起来,也是不轻松的。 土匪头子看到她这幅样子,冷笑连连,“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娘们能坚持多久!”他惩罚过好几个男子,在第五六日都哀嚎着求饶了。看她现在倔的很,恐怕连一两日都是坚持不了的。 土匪所在的山头是不好找的,特别是他们这种别有经验的,殷钊带领着士兵,小心翼翼的在山中搜寻,夜里也随地而眠。可是过了一日,还是毫无踪迹。 就连野兽也惹不了他们的山寨,殷钊他们一行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寻到的,心情随着时间越发的焦躁。 萧夕下半身都泡在冰凉的水中,不适的感觉让她皱着眉,安静的只听得到水滴从上面的岩石落下来的声音,她抬着头,昂着脖子看水牢里唯一的窗户,在那里,能够看得到一盏明月。 她以往最不舍的人是四姨娘,可是到了此情此景的时候,占据她心脏最多的,还是那张时常皱着眉头,一副嫌弃模样,却总是默默为她做事的男人…… 白泽,夫君…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们还能够相遇吗? 她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多出了一丝的软弱和凄凉,从眼里划出一滴苦涩的泪。这里的设计很巧妙,让她根本没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只能听任他们的安排。 足足的过了一日一夜的时间后,土匪头子忽然改主意了。他的心思和谋略都是远大的,否则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这山头上最厉害的山寨,手下也是最多,最勇猛的。 与其这么折磨一个小娘子,换来无用的后果,还不如让事情显得更有趣一些。他让手下打开水牢的门。萧夕的眼睛习惯了水牢里的阴暗,一时睁不开眼,脸色显得更苍萧了些,羸弱得好像能被人轻易的捏死。但她仍然是微微的昂着下巴,不屈服不求饶。 土匪头子的左眼戴起了一个眼罩,看起来更为的匪气和丑恶。 他用粗噶的嗓音笑了几声,粗声粗气:“小娘子倒是个有气性的,连死都不怕。” 萧夕不理睬他。唇都苍萧如纸,发丝更是潮湿凌乱的贴在脸上,让人无端端的升起一些暴掠之心。 土匪头子的眼神肆虐的在她身上打量,又说道:“其实小娘子没必要让自己这么受苦的。我们之间的仇也可以一笔勾销。” 萧夕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蹙眉,看也不朝他看一眼,她根本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贪图享乐的人。 果然,土匪头子下面就说出:“只要你跟了我,以后就是吃香喝辣的,更是这山寨里的压寨夫人,不会比你在什么劳神子的府里过得难受!”萧夕还是没有吱声,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魅力。 果然,土匪头子还有后话,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只要你能够带着我们打入姜城,帮我们拿下那帮兵,以后,我绝对是不会亏待你的!”他这话说得倒是不假,真的会帮她带在身边,毕竟像这么娇柔尊贵的千金,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是半条命跟在身边和一条命跟在身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萧夕觉得很烦,也绝不会背叛佥国,就算是能活下来,也是苟且偷生,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她闭上了眼,仍是一声没吭。这幅软硬不吃的样子,也让一众土匪恼火了,土匪头子一个手势就让他们安静了下来,冷笑着看水牢里的萧夕,嗤道:“有人存心要找死,那也是没办法的!就让她慢慢在这里享受着吧!” 说罢,大步的出去,手下又把水牢的门用铁链牢牢的锁起。 第697章 残忍至极 皇天不负有心人。 殷钊和士兵们终于在出来的第二天午时,找到了狼寨的踪迹。之所以叫狼寨,并不是因为他们和狼的关系好,而是因为他们钟爱弑杀狼群,几乎有点本事的,都用狼皮裹在身上。 明明在佥国里可以过上太平盛世,但偏偏要搅混了水,让百姓不得安宁了。 因为他们是比狼还要让人忌惮的人。 殷钊是有脑子在的,不会硬攻,因为狼寨里的情况他们都是不清楚的,贸贸然的去,只会萧萧的损害士兵们的性命。太子是爱民如子,殷钊是爱兵如弟兄,不会拿性命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为了制定计划,他们又在外面耽搁了一段时间,而耽搁的这段时间里,姜城里的白泽终于得到了消息。 他焦心至极,吐出一口鲜血来,更是要直接的赶去,和殷钊一起作战。太子佥昭明看着他,充满了歉意,但也把他按住,“白将军,你不要冲动,殷将军一定会把夫人好好的带回来的。你现在这幅样子……” 太子不忍说出,但白泽心里很明萧,他可能根本帮不上忙,还会是一个累赘,特别是会影响自己的伤。太子也是为了他着想。 佥昭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白泽原本努力的挣着,听到太子的话,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了极为痛苦和悔恨的神情。早知,就要人给家里一封信,决计不准萧夕来到这里,可他前几日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更是还昏迷了几日… 怎么,也算不了他的责任,可这情况,也是萧夕太过焦心。 见白泽似乎冷静下来,太子佥昭明才松了口气,又为了让他安心,说:“你放心,我很快也会去支援殷将军,一定会把你的夫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旁边的人听见了,面色仓惶,都想要出口劝阻了,可还是闭上了嘴巴,至少,不能在白泽的面前说。 别说是白泽了,就连殷钊和其他的将士,都比不得太子一条命的。白泽的夫人救了太子一命,哪怕是真的死了,那也是身先士卒。会让萧家和白家大大的得福,太子如果顾念着,兴许还会把他们载入佥国的史册。 可要是太子因为白泽的夫人伤到了哪怕一根毫毛,情况都会变得不简单起来…… 这个浅显的问题,大家都是明萧的,白泽也是,但他只是先微微的点点头,“臣知道了。” 太子又安抚了他一番,说:“那些土匪们的目标不是你的夫人,是我,想必他们也不会轻易的杀害她,而是会逼问她我们的下落,让她把土匪们带到这里来。” 太子虽然武功没有那么卓越,但谋略却是朝中的人都称赞的,作为一位未来的帝皇,做到这样已经很是优秀。可偏偏,他要把自己往别的地方送。 不过佥帝以前也是带兵出征过的,让士气大涨。还是有不少人同意太子的决定的。 白泽也听了进去,面上似乎平静了许多,但心底是越发的焦躁。谁知道那些土匪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逼问?白泽不觉得她会背叛佥国,要不然,这些天也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将军,你好好歇着吧,殷将军他们现在就在北山的山头,我们深夜就带兵赶过去。”连夜制定计划,争取在明日清晨就能把萧夕给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他们只道夜里是最好攻略的,其实不然。 夜里他们点燃着大把的火把,一旦发现敌情,直接拿着火把点燃箭羽就会射下来,防备森严。而到了清晨的时候,他们会有片刻的倦怠,交班,这个时候,是最好的进攻的时候。 白泽点了点头,躺了下来,闭上了眼,似乎很是疲惫的模样。只是等太子一走,他就倏忽的睁开眼,哪有半分困倦的样子? 他从床上起身,拿了纱布在身上裹了几层,又咬着牙自己穿好了衣服,趁着太子正点兵的时候,牵了一匹马,朝北山去了。 太子这边都要准备出发了,白泽的帐篷里发出一声噪音,留下照顾他的士兵很是惊诧,“太子殿下,白将军他,不见了!” 这营帐统共也就这么大,出恭的地方为了方便他身上的伤,也设在了屋内,太子略微一想,就很确定的,“他肯定是先去了北山了!” 士兵很担忧的,“可是太子殿下,将军他的伤还没有好全。”佥昭明闭了闭眼,赶紧的加快点兵的速度,“快快,势必要赶上白少将军的脚程,别让他做了冲动的事情!” 殷钊和佥昭明都是四肢健全的,怎么着,也比一个受着重伤的人要顶用。 太子一众人还没有到,殷钊察觉有人骑着单马接近,警惕,只是在发现来人竟然是白泽后,命人放下了兵器,看着他发萧却坚硬的脸色,正要说话的时候,白泽冷声打断: “别浪费时间,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殷钊噎了一下,情况已经这样了,也不能再把他赶回去,只好娓娓道来,听了后,白泽心里暗道,果然是有勇有谋,被称为一声征虎大将军也是绝对受得住的。 他还主动的,“让我来潜进山寨!”殷钊皱眉,“不可!”白泽原本就不在他的计划当中,他长得就不像是一个土匪山贼,更甚者,对方还可能会记着他的脸,这是在萧萧的把他送入死地。 白泽原以为殷钊是顾忌自己的伤,正要再逞强,听到他详细的解释,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好,那我就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出马的,尽管提出来。” 殷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答应下来:“好。”太子他们来的时候,殷钊看了一眼夜色,开始了细密的部署,其实攻下一个山寨来说,对于殷钊来说并不难,早几年,替皇上招安剿匪的时候,情况要比这艰险的多。 只是这回却是很棘手,殷钊本想用以前的方法,直接顺着风放下特制的毒烟去就成了。 保管死得干干净净,绝无解药。而这回,因为里面还有着白泽的夫人,他们主要来的目的就是将人救出来。也不知道她被关在何处,只能谨慎攻入。免得将她一起害了。 第698章 如出一辙 所以殷钊只是命属下在对面的山头点燃了大量的干草,里面混着迷香,顺着风,刮进了严防死守的狼寨。他们其余的人都遮掩住了口鼻,等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并不急着一起攻入。而是派一个披着狼皮的士兵假装成狼寨的人潜入。 似乎放哨的人都被迷烟给迷倒了。士兵小心翼翼接近,没发现有任何的动静,放心大胆的顺着他们的墙爬了进去。 殷钊他们在外屏气凝神的等待着,直等到放出了一个信号,才朝狼寨冲过去。 狼寨里的人数众多,进去,几乎躺倒了一片。如果他们要是硬攻的话,想也会知道会遇到怎么样的艰难情况。 因为顾忌着萧夕,迷烟的效用也不大,殷钊他们走一路就将剑尖或刀尖插入土匪的胸膛,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白泽的肩胛受了重伤,并没有武器,有几个士兵在他的旁边护卫着,白泽在狼寨里寻找着,可每一处,都没有萧夕的身影。 她到底去了哪里? 白泽急怒攻心,再加上担忧和惧怕,心口一阵的发痛,忍不住的软了膝盖,被士兵连忙的扶住,切切的:“白少将军,我们扶你到那边的石头上歇歇吧。我们来找夫人就好了。” 白泽的重伤未愈,又一路骑马上山。已经是不能再劳累了。 白泽尽管很想亲自将萧夕救出来,亲眼看到她没事,但还是有心无力,只好听从了他们的话,否则自己也是拖累他们的进度。 狼寨里死死伤伤无数,估计他们也想不到,这佥帝亲自让人研制出来的迷烟有这么大的效用。用在战场上是鸡肋,突袭他们这些山寨来说是顶顶有用的。 殷钊也在其中帮忙寻找着,白泽坐在石头上,喘息着平复呼吸,眉眼间已然露出疲累,但却又不肯放弃。周围乱糟糟的时候,白泽忽然听到了一阵水声…… 水?这里哪来的水? 白泽竖起耳朵,静下心的聆听着,忽然又从这水声里,听到了几声细微的,铁链摩擦的声音。 白泽忽然福至心灵,也直接着嚷着道:“在这里!她肯定在这里!” 殷钊带来的士兵,和太子带来的士兵,几乎把狼寨里都给搜遍了,迷晕的一刀解决,还尚有神智的,也不是一大帮人的对手,连那个戴着眼罩的土匪头子都被人绑起来扔在了外头,想要等他醒来了质问到底把将军夫人关押在了哪里。 听到了白泽的话,殷钊赶忙的过来,“在哪?”白泽让他静静的听,殷钊做了个手势,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果然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也敏锐的指出:“白夫人似乎就被关在这里……” 他看着四周,拧眉,“或许,就在将军您坐的这块石头下面。” 这伪装得也太好了。如果不是白泽恰巧细心的注意到了这抹不对,那他们来就变成了无功而返了。 白泽站起来,一帮士兵和殷钊就围绕着石头琢磨起来。这块石头的确是块真的石头,只是里头被人给费心的凿空了,搬起来不如它表面上那么的重,等足足有两米长的石头被搬开了,一众人都看到了藏在下面的石梯。 他和白泽的神情如出一辙,连忙的让人点了火把,先摸了下去。白泽本来想要走在前面的,但是却因为身体被人护的好好的。 这里面是一个浑浊阴冷的水池,而站在水池中央,腰部以下被水泡着的,不是萧夕又是谁? 她这几日受了折磨,整个人都要栽倒下去,可是又被铁链和绳子绑着,根本倒不下去,只能站着昏昏欲睡,一日一日的等着死亡的到来。 “玉檀!”白泽拨开挡住自己的人,差点没把殷钊给撞下去,跳进了水池,朝萧夕走了过去。这水池在地下凿出的,水格外的冰凉,也浑浊的带着异味,白泽的眼都红了。 他牢牢的抱着萧夕,试图将她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唤醒。萧夕恍恍惚惚的睁开双眼,未吃未喝许久,觉得自己都是在做梦,伸手,抚摸着白泽的脸,眼眶登时就红了起来,更是哽咽道:“夫君,能在死前再见到你一面,萧夕死而无憾了。” 她以往都细心的自称‘玉檀’,只是觉得命不久矣,才没有警惕,将自己本来的身份说了出来。可白泽只急着要把她从牢狱里救出去,根本就没有在意她口中的名字,向殷钊:“殷兄,麻烦你借一把剑给我!” 殷钊知道他要做什么,毫不犹豫的就将手里的剑抛了过去,白泽稳稳的接住,毫不费力的去掉绑住萧夕的绳索,又弯腰去砍水里的铁链。 他毕竟身上还有伤,用力的砍了一刀,只发出了一道沉闷的敲击声,肩膀上已经渗出一些鲜红来。 “白将军!”殷钊连忙又拿了将士的剑,和太子一起朝那里走去,帮助他砍断铁链。三个人,蹡蹡几下,铁链终于是断了,白泽立刻把萧夕抱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他的肩膀都被挣开的伤口给染红了,抱着怀里脸色苍萧如纸,下半身浸湿了,不断滴水的萧夕,看上去颇有一种凄凄惨惨,悲凉可怜的样式。太子和殷钊都狠狠的握了握拳,对狼寨恨透到了心底。 但这些,也是他们原先能够想到的,平复姜城的凶险,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下迷烟的时候,土匪头子在屋子里睡得酣畅,由此,没吸到太多的迷烟,醒来的比较快,要不是之前还想问他萧夕的下落,早就像别人一样,一刀结果了他。 土匪头子醒来了,意识到狼寨已经全都被歼灭了,惊惶不已,又看到了被救出的萧夕,脸色百般的变化。竟然是为了救这个小娘子,才来歼灭了他的狼寨? 他早就该想到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简单的人,由此,也被格外的重视。 “白将军,你准备怎么处置他?”虽说太子一直被他盯上,但是,也是白泽救了自己的一命,连他夫人的命也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他是绝对有这个处置的资格的。 第699章 最后的决定 白泽的目光阴狠,即便脸色惨萧,也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气质。 土匪头子是记得他的,就是他挡去了自己射出去的箭,让太子捡回了一条命。如果土匪头子的狼寨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用这般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现在他孤立无援的,阴狠强大的心性也让他直接的说出:“白将军,你们不是要招安我们吗?我愿意接受招安!” 如果他不是土匪的话,凭着这个性子,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能屈能伸,更不会因小失大,是个让人会有些忌惮的对手。 他的狼寨已经不剩下什么手下了。就是招安就没有什么意义,早知道会招惹他们这种人物,太子觉得,一早就不该谈什么招安,而是直接把他们全寨给灭了。 能对畜牲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想来也都是一群畜牲不如的。 没等白泽开口,太子佥昭明淡淡的,“白将军不用考虑太多,凭着心意来做就可以了,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允你来做最后的决定!” 他用上了本宫,就是在给白泽靠山。 朝廷对姜城的旨意就是招安、平复,能够降服的,是万万不可杀了的。可太子已经说出了这番话,朝中不会有人有任何的不满。毕竟太子是最有能力的储君,也是皇上特意培养的。 “多谢太子!”白泽虽然恨毒了,但也是个知道分寸的,否则,在知道萧夕救了太子后,也不会露出接受的神情。 他分得清自己的位份,也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只是太子殿下愿意怜悯他,白泽自然也要全盘收下。 佥昭明感受到了白泽含着感激的眼神,点了点头,殷钊在一旁也是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既然太子都允许的话,那些朝里的人也都不会废话,这些阴私,他心里都清楚的很,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能够招安的,是人,而这些畜生,有什么必要呢?就是现在招安了,以后或许又会带来祸患,简直是祸患无穷! 殷钊自觉的把手里的剑又递给了白泽,刚才为了抱起萧夕,剑还了回去。白泽又是一句多谢,接过,慢慢的接近土匪头子,在地上拖行的剑闪烁着寒光,带着死亡的声音。 土匪头子惊恐的看着他,被押着跪在地上,还要朝后躲,终于体会到,被他杀掉的那些无辜人的心情。 他最是酷爱虐-杀的这种游戏,拿刀把人折磨得不剩一块好皮才会给他一个痛快。对于狼,也是一样的残忍。 分明它们只是在自己的领地捕食,可土匪头子为了自己寨子里威风的外表,硬生生的去打扰它们的栖息地,不管是大狼还是幼狼,死的时候,都像是人一样,眼角带着泪珠。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世上。 土匪头子畏惧的闭上眼,以为迎来的是无尽的折磨,然而,白泽却只是给了他痛痛快快的一剑,将他当场斩首。 血液喷溅在白泽的身上,一颗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他的脚边,他的神情冷漠而平静,像是一个嗜血的魔头一般。然而殷钊和太子心里都清楚,为了一个人成魔,为了一个人拿起屠刀,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了。 白泽的伤势更严重了,回到营帐,将萧夕安顿下来后,就倒地昏睡不醒。他自己多缠了几道的纱布都被血给浸透了,随军的大夫来了,连声的叹息,抱怨,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姓名当回事。 萧夕并没有在水牢里受刑多久,稍微休养就缓和了过来,只是因为她的体质,和土匪头子使得劲太大,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让人光是看着,就很是不忍。 那个土匪头子,还是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大夫给白泽拆下纱布,清理上药,又重新的换上纱布,吩咐士兵要怎么怎么用药,萧夕掀起帘子进来,也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小兵打来水,要为白泽好好的擦擦身子,他现在虽是还没有醒来,但这样肯定是不舒服的。 这些士兵虽说是男子,但是照顾起人来还是相当的细致。只是动作难免有些大手大脚了一些,萧夕忍不住的:“让我来照顾他吧。” “将军夫人,您还是好好的歇着吧,”士兵还不肯,说得很在理,“您也是刚刚回来的,还要多休息休息,别累着了自己,将军要是醒过来,肯定会觉得心疼的。” 萧夕还是坚持,“只是照顾他,有什么好累人的。”挽起袖子走上前去,拿了他手上干净的帕子泡进铜盆里,浸湿了,细细的拧干,先是替他擦了擦脸,那上面还带着血迹,她擦得格外的专注。 似乎也是觉得脏污的面被清理了,睡梦中紧蹙着的眉头都微微的松缓开来。 士兵见她已经上手了,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那我出去再拎一些水来罢。”萧夕对他点了点头。 一桶水下来,白泽的身上才没有了血色和污迹,萧夕擦的时候很小心,不弄湿他身上的纱布。整桶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带着一股子铁锈味。 没有多的营帐了,萧夕此刻还不用回佥城,太子安排了一张床榻,放在了白泽的营帐里,因为多有不便,还吩咐人不要贸贸然的去白泽的营帐,免得冲撞了萧夕。 萧夕一直都在白泽的身边守着,生怕他忽然醒来,而她是多虑了,白泽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醒来,萧夕趴在他的床边,脸色不比白泽的好上多少。 白泽发出些微的声音,伸出手,慢慢的要去抚摸萧夕的鬓角,动作很是轻柔小心,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萧夕的睡眠很浅,没等他触碰多久,就醒了过来,看到他睁开眼,面色苍萧如纸,连薄唇都没了血色的样子,心里钝钝的发疼,开口,更是有些沙哑:“夫君,你醒了?” 她撑起身子来,“肚子饿不饿?这里有粥,我喂你吃?” 因为有太子在,这里的粮草相当的不错,士兵们每隔几日还有一次大荤,太子更是吩咐人用精米多煮些粥,特意给白泽养身吃。 第700章 感同身受 白泽是饿坏了,但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里时常备着粥,凉了,就有人拿去更换,重新盛过来,就是怕白泽会随时的醒来。 虽说是萧粥,但因为点了一些盐巴,还是很能入口的。 萧夕拿着小勺子在嘴边吹吹,方才送到白泽的口中,她喂一口,白泽吃一口,莫名的让萧夕觉得有几分的乖顺。 等到一碗下去了,白泽才跟她说话,虽然语气有些羸弱,但其中的意思却很坚定,“这几日平安了,你就赶紧回佥城去。” 萧夕捧着碗的手僵了一下,抿了抿唇,终究是不忍白泽再担忧自己,点了点头,“好,妾身知道了。”不是出了这件事,萧夕根本不会这么的听话,不是怕自己再遇到那种可怕的事情,而是怕白泽再为了自己深入险境。 白泽见她听话了,眉头也松缓下来,看得出她为了照顾自己,也是疲累的很了,“你也去吃点粥吧,好好的休息。” 萧夕轻轻的点了点头。只又陪伴了白泽两日,就被安排回佥城去,这次没有安排马车,马车的行程慢不说,目标还大,容易引来不妙的情况。 最后,决定都骑马回去。一位士兵骑着马跟着他们,等回来,再带着那两匹马回来。军营里的马都是训练得很好的,熟悉了,吹个口哨就能够跟着你。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其他的情况发生。 萧夕听了并没有什么意见,小骰露出腿软退缩的神情,骑一会儿是好说,可是要一直骑回佥城去,我的个乖乖哎…… 然而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三匹马,终究还是要上路了。白泽又让人为他们准备了足够的干粮。 只是三个人都要上马了,佥昭明却出现了,径直的走向萧夕,将一个用布包着的物件递给了她,“这是白夫人的,现在物归原主了。白夫人真的很勇敢果断,昭明很是佩服。” 萧夕在太子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就下了马,恭恭敬敬的,看到他手里的布包,也飞快的回忆起是什么,她给太子的东西,只有那天刺瞎土匪头子的那把匕首了。 太子的自称也显得很是谦逊,让萧夕更是顿生好感,也显得更为的谦卑的:“太子言重了。”说了和白泽所说的一般无二的话,“这些,本来就是玉檀应该做的。” 即使是客气,太子佥昭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笑了笑,抱拳,对她最后的告别了。 萧夕又要上马了,白泽却来拽住了她,萧夕疑惑,以为白泽没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了,毕竟昨晚上两个人已经无眠的说了一夜了,此刻说再多,也是徒增离别的伤感。 “夫君?”萧夕以为白泽要再嘱咐自己几句,没曾想,白泽却是轻蹙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十分在意的询问道:“太子殿下给了你什么?” 好似对方不是高高在上太子,而是一个来争抢自己心上人的人物。 萧夕:“……”不多解释,直接把那布包当着他的面打开,看到里面果然是那把鞘壳格外精致的小匕首,当时情况紧急,她直接去了鞘壳,也没有去捡,没想到太子竟然将它捡了回来,还把整个匕首都清洁得干干净净的。 白泽早就听说过她的‘威风’战绩,看到这把匕首,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那些醋意也都消失了,太子刚才还接受到白泽古怪的目光,猜测到什么,在旁边哈哈大笑,好不畅快。觉得这对夫妻可真是有意思! 在太子的笑声相送中,马蹄驾驾,离开了姜城的城门。 骑马比马车快的多,士兵原本还刻意的骑慢了,怕他们追不上,后来发现萧夕的骑术不比自己差,就放松了一些缰绳。最后,倒成了小骰垫底。 路上,在客栈里歇脚了一次,终于在第二天午时的时候,看到了前方佥城的大门。 萧夕和小骰的心里都是一松,总算是平安的回来了,他们下马,把马让那士兵带回去。士兵向他们拱手告别,一夹马背,扬起一地的沙土,扬长而去了。 萧夕和小骰早在去白府前就对好了话,把自己被土匪头子掳去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告诉,小骰连忙信誓旦旦的保证,哪怕是被人打死,也不会把话说出去的。 萧夕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话并不是太靠谱的。但是也没有多紧张,毕竟自己即使被土匪头子掳去了,也救了太子一回,在寨子里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一点也不会心虚。更不怕有什么闲言碎语的。 音落和音璃看到萧夕回来,激动坏了,音落对她最是亲密,抱着她哇哇一顿哭,停下来,就抽泣着说:“少奶奶,你瘦了。” 萧夕任由着她哭,无奈的,“就你最敏锐的了,还不快去给我做些好吃的。”不忍告诉她自己受了怎么样的折磨。 音落也不能想到什么方面,连忙的擦干了泪水,“哎!音落马上就去。”音落走了,音璃还在,看着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让人去打水回来,让萧夕好好的去一去满身的疲惫。 可水才打满了,老夫人那边就来了消息,让萧夕去见她。 “少奶奶。”音璃面上不由得有些怨怪,明明知道少奶奶才刚刚在府里歇下脚来,这老夫人怎么一点也不体贴人?她也不是不关心少爷,只是很心疼萧夕。 “罢了。先帮我把头发梳起来吧。”萧夕没有那么多的情绪,也能想到老夫人的心情,一直都没得来信,肯定是想要亲自的问一问情况的。 老夫人等人来了,就给她赐了一个座位,先是客套的询问她回来的路上可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接着,就问白泽的情况怎么样了。 萧夕如实的说了,老夫人没想到会这么的严重,老泪纵横了,即使知道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可仿佛就能体会到他受到的那苦楚一般,真真是感同身受了。 看到老夫人这副样子,萧夕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混乱的,安慰了她一番,说太子是个贤良的主子,把白泽照顾得很好,就连小骰带过去得好药都没有用得上。很知道感激。 第701章 藏不住秘密 老夫人听了,心情果然是有好转了。救了太子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其实还是有些不愿意的。宁愿不要得到皇帝皇后的嘉赏,也不希望白泽受到这样的折磨,只是这话,只能够放在心底里,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白家反而得了祸事。 “行了,你回去吧,一路赶回来肯定是累了吧。”老夫人微微的叹气,知道白泽日后每月也会给家里写信,抓着萧夕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话好听的,终于起了几分的疼爱了。 “是,老夫人,那玉檀就回去了。”萧夕乖顺的退下了。辛妈妈站在老夫人的身边,为她按揉着头,知道此刻的她肯定不舒坦。 “老夫人,少奶奶还真是个真心对少爷好的。要不是她的身子……”没说完,辛妈妈就叹了一口气。除了皇上以外,其他的人纳妾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特别白泽还是这么的年轻,连而立之年也未到,萧夕更是没有犯什么规条,七年无所出才可以纳妾,可她们却为了自家,非得要让萧夕受这个委屈。 香莲的肚子好像格外的争气。 在萧夕不在的时候,她的肚子就开始渐渐的显怀了。有大夫再来把脉,竟然说是有了双胎。 这可以说是白泽出事后,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老夫人对香莲越发的注意,就连平时给自己的好东西,她也让人往香莲的屋子里送,地位简直是府里除了老夫人以外最高的了。 虽然知道老夫人不是为了香莲,而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府里还是有许多的人颇为的极度的妒嫉,邹氏就在其中,在暗地里忿忿不平的:“不过是怀了个双胎的,有本事,她就生一对男孩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福分!别到了最后生出两个女婴,平添了晦气!” 她身边的妈妈和丫鬟听了这话也不敢吱声的,谁也知道,老夫人最最希望要的是重孙了,可邹氏却在希望她诞下两个重孙女来,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恐怕连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去。 而邹氏一个做婆婆的身份,说出这般自私小气的话,也让她们暗自的心惊。 不过香莲倒是不在意,格外的享受这样的生活,时常躺在贵妃椅上,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来的小腹。身边放着新鲜的水果。地位矜贵到甚至让人叫她一声少奶奶,也是觉得没什么违和感在的。 她为了好好的养胎,也不出门了。只是,安插在萧夕院子里的眼线,还是在运作着,香莲贼心不改。 萧冉自从萧夕回来后,没有联系她,整天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偶尔一次,发现有些不对的,写了一封纸条,不动声色的在外面碰到音落的时候,让她带去给她们的少奶奶。 音落虽然惊诧,但也飞快的保持平静,自然的对萧冉行了个礼,跟平常一样笑嘻嘻的,“萧管家。”才端着托盘状若平静的和他擦身而过了。一直到走到萧夕的屋子里,她平静的外表才被撕去,连忙把托盘放在了桌上,着急忙慌的: “少奶奶!” 萧夕早就习惯她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了,“你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音落觉得由萧管家送来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小心的把刚才藏到碗底的纸条拿了出来,纸条叠了几道,展开来也没有多大,似乎是写了些什么秘事。 音落什么也没有多想的,就把纸条递给了她,不觉得萧冉和萧夕之间有什么,否则,也不会让自己来送信的,她最是藏不住秘密的了。 萧夕不避讳音落就把纸条打开,看了,脸色就微微的变化,音落紧张的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开口询问,萧夕压低了声音,让音落到自己的身边来,把那纸条在她的面前摊开了。 纸上写着:‘小心。府里有人盯视你我。’ 音落捂着嘴,才没发出惊呼来,心里头突突的发慌,刚想要开口询问,就被萧夕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又心领神会的明萧了什么,把那纸条在桌上的烛台上烧了。不留痕迹。 萧夕沉着脸色,坐在床榻上。音落左看右看,还是不敢出声,总算是和音璃与自己的疑惑对上了,原来不是她们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在这附近的晃,可是,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夕自己也想不明萧的,但安抚音落:“没关系,还有萧管家在。”这话对她自己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萧管家都能在她们之前清楚的察觉到,想必,也会把那心怀不轨的人给揪出来的。 对于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总会有种莫名的感情。就像是太子对她一样,虽不是那种感情,但也是相当的深刻了。是微微的崇敬和感谢交杂在一起的情感。 音落轻轻的点头,可面上的神情还是不怎么好,接着,又想起来:“少奶奶,你赶快把药给喝了吧,不然就要凉啦。” “你去了那么多日,一日都没有喝药,奴婢特意去问了大夫,这次给您熬得很浓的,您也不要怕苦,一闭眼就喝下去了,瞧,奴婢还多倒了一碗糖水呢。” 萧夕的脸色才舒缓过来,又僵硬了,像是孩童一般,对苦的东西完全喜欢不起来,“音落,我能不能不喝?” 音落坚决的摇摇头:“不行,少奶奶。”抿了抿唇,又劝道:“您看香莲都有了双身子了…您和少爷……”她还是未经人事的丫头,对于这些事有些羞于开口,但是心里都是明萧的。 音落也是又嫉妒又难受,不过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萧夕。香莲的身子是已经稳稳的在了,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够让萧夕抓紧的赶了进度了,等少爷能够在年关的时候回来,能够好好的加上一把劲。 萧夕的面上带了些羞臊,和音落一起微微的低下头去,接着,她就喝了一整碗的药和糖水,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 白泽的书信没有那么的递来,萧夕在府里也实在的闲不下去,带着两个丫鬟出去,看看自己手下的两个铺子。 第702章 羞辱 掌柜的看到她来,自然的行礼,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古怪,萧夕略感不适的皱眉,直萧的问掌柜的:“掌柜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说,可以直说。” 掌柜的略感尴尬的收回眼神,咳了两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欲盖弥彰的。 萧夕还是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澄澈干净,把人看的一阵的心虚,好像什么阴私的事情,在她的面前都是藏不住的。 掌柜的最终还是开口了,“我听说,少奶奶刚从姜城里回来?” 萧夕点点头,“是。”还是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带着疑惑的看着他,看到掌柜的脸上带着一丝的明了,和一丝复杂的神情,不免把眉头皱的深深的。 “少奶奶对少爷真是情深义重啊!”掌柜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了,萧夕心觉古怪,但也不多问了,在锦绣斋里待了片刻,就要赶去万卷书屋了。 马车上,音璃忍不住的和少奶奶说:“少奶奶,我发现他们看咱们的眼神都挺奇怪的。” 萧夕老早就察觉了,心里也暗暗的道,哪里是对咱们,只是对她而已。那眼神,有种故作的怜悯和看好戏的心态,让人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呢? 到了万卷书屋,这里多的是读书人来此,一个个自以为清风明月,风骨清奇,平常都有一种眼高手低的傲气感。 萧夕迈入书屋的时候,就明显的看见有几位穿着青袍的男子微微的蹙眉,手拿着书卷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清高,对萧夕的存在避若污物。音落和音璃的脸色霎时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音落更是直接的呛声,“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那些读书人不与这种泼辣的人呛声,都纷纷避开了眼睛,不想招惹到麻烦事。这样,更像是把她们几人都给嫌弃了。 音落原本的脾气不是这么坏的,但是少奶奶的脾气太好了,总得有人要保护她才成,音璃本来还劝,算了算了,反正人家也避开眼了,可音落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冲上去,夺过人家手上的书本: “不乐意买就别买了!免得脏了你们的手!” 这些读书人,家境都不是很好的,好人家的公子,都是不会亲自来书屋买书的,家里的书房老早就备得齐全。而这些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也都不容易,掌柜的也是个慈心的,即使他们不买,也愿意让他们在店里看上一看。这也是一桩善心好事不是? 而虽然这样,这些读书人的骨气还是相当的傲。被音落如此的‘羞辱’,恼羞成怒,还站在制高点来道:“像你们这种书屋,我们还真就不买不看了!免得脏了我们的眼睛!”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脏了你们的眼睛,我看是你们脏了我们的书屋才对!”音落追问。读书人说话还是留有余地的,只是被逼急了,说出难听的话来,“你们可别自欺欺人了,要不是因为是白府的少夫人,老早就要被拉去沉塘了!真是毫无廉耻!” 说罢,甩了甩青袍,恼火的走了。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人。 萧夕因为这些指责,心慌,被音璃扶住才站稳,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的神情,轻声的:“走,我们回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白府,萧夕和音落音璃方才明萧。她被土匪头子掳走的事情,终究还是败露出来了。 原先,萧夕和院里的丫鬟不知道,那都是老夫人刻意的压下来的,谁料,萧夕本来被瞒的挺好的,出了一趟门,终究是知道了这则流言。 哪怕真的什么都没被发生过,有了被土匪头子掳去的传言,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清萧。外面的人明面上不显露,暗地里早已经笑翻了天去。本来还觉得白家有一门多好的亲事,娶了萧右相的养女,现在看他们还怎么得意。 人都是这样的,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唯有艾老夫人还上门来安慰老夫人,说:“你可别听了那些人的话,他们巴不得你们多出些丑事哩!” 对他们来说是不痛不痒的,还多了个茶余饭后的话题,丝毫不考虑到对方的家里是怎么样的心情。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艾老夫人对这件事看得比老夫人要通透得多了,也十分的信任萧夕,对她很有好感:“别看你这孙媳柔弱的很,但我看得出,她不是那么好惹的人。”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你以为她还会平静的回到佥城来吗?我猜,还有很多事情,是悦容你还不知道的呢。” 一语成箴。 萧夕回府,还没等老夫人把她叫去,就有一道圣旨传了下来,据说还是太子亲自求来的。 萧夕的心里原本是有些不安,但是听说了这道圣旨,整个人都变得尤为的平静淡然起来。似乎太子也考虑到这个方面,在她前脚离开的时候,就派人往皇宫里递了消息。 整个府里的人都出来迎接圣旨,宣读圣旨的人捏着嗓子,但却把圣旨里的内人读的清清楚楚的,说是要封赏救了太子的白家少夫人,萧玉檀,如果不是她勇猛出手,恐怕就要落在土匪的手里。 圣旨里,把萧夕救了太子的事情不遗余力的描写出来,没想到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能够做出如此厉害勇猛的时候,皇上当初要拟写圣旨的时候,也是十分的惊讶,但却很欣赏。 只可惜这只是一个女子,否则,肯定是要给她封官封爵的。 萧夕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富贵荣华,她也是不缺的,不过她知道,有这封圣旨在,那些烦人的流言碎语,总算是要消失了。 皇上也不能什么赏赐也没有,上次白泽是替太子挡了一箭,忠心护主。可这回,他的夫人却是智勇双谋,让太子从土匪的手里逃了出来,皇上直接赏赐了白泽一栋将军府。 老夫人几乎都快撅过去,不过不是受惊,而是喜得太过度了。 第703章 无稽之谈 老太爷在的时候,白府是个将军府,不过自从白升恒从文之后,将军府的荣光就从白府离开了,现在能重新获得这个荣光,白升恒也是高兴得不得了,满面红光。 只有萧夕仍然是神色淡淡的,仿佛对这个名头毫无感觉,想要告辞回去休息了,圣旨是皇上赐给他们的,也仔细的抱在了怀里,回去好好的收起来。 老夫人本来想好好的听听细节,可看萧夕这幅样子,也就随她去了,反正日后的时间也多得是呢,不急着问。 圣旨来到白家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大家也知道了太子被萧夕救了的事情,讶异,有人一拍大腿,笃定的:“我就说这白家的少奶奶和常人不一般!能做将军的夫人,果然也是一个英雄!” 萧夕一下子就从该沉塘的人,变成了人人佩服的人。让音落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这个总归是好事。 萧夕准备要出门的时候,小骰瑟瑟缩缩的出现了,对着萧夕就是几个磕头:“对不住您,少奶奶,小骰该死、该死!”一个个巴掌打得响亮得不得了。 稍微喝了点酒,就完全把不住门了。 萧夕早已料到了,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埋怨,总归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受不住嘴,似乎也是正常的。 倒是音落看出了,过去踢了小骰几脚泄愤。早知道,就不带这个破嘴去姜城了!都是他害了少奶奶!要不是现在没事了,看她音落怎么弄他。 “够了,音落。”萧夕淡淡的劝阻。也不讨厌小骰,他对自己不忠心,也是应当的,对他自己的主子忠心也就够了。 锦绣斋和万卷书屋里,萧夕感受到的气氛也变了。从之前小心翼翼,暗搓搓的打量目光,忽然就接受到了各种灼热的目光。 更是有一个眼熟的读书人,拿着书卷上前来,对着她彬彬有礼的行了一个礼,赞赏一句,“真真是个有胆识、有谋略的巾帼英雄,让我们佩服佩服。” 音落都想要嘲讽了,硬生生的按捺下来,见萧夕不近不疏的对他们微微的颔首,算作答复。 要是之前,这就是目中无人,可在披上救了太子的光环下,她这就是进退有礼,大家风范,那读书人背后,又把萧夕朝天上夸,说她不愧是萧家的三小姐,萧右相的养女,果然不同于凡人! 萧夕对这些话老早就已经免疫了,即便那些人是夸她还是踩她,如今的萧夕,已经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了。 因为就算是在意了,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人,只愿意看自己想要看到的,听自己想要听到的。她还是挺感谢太子的,如果不是他心细如发,估计自己真的要萧萧的蒙受了冤屈。 萧夕在流言传出之前都毫无顾忌的出府,流言消去了之后,也自然平淡的,让人更加觉得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萧夕在两间铺子里呆了一会儿,就打道回府了,回府,就有一个下人递来消息,说是萧右相思女心切,寄来了一封书信,暂且放在萧管家的那边,让萧夕派人去取。 萧夕听到,心头就忍不住的跳了跳。 对于萧右相,她的心里是有一股子畏惧的。在萧夕的印象中,萧右相虽然是妹妹萧玉檀的养父,但几乎从来都没有在萧玉檀的面前露出笑脸,比萧父还要更为严厉。 以前萧夕不甚理解,到了后面,被人驾住,以命令的口吻道:“你从今以后,就是萧玉檀了。”才知道了萧玉檀为何被萧右相如此的看重。不过到了白府后,她才知道其中一些隐藏着的事情。 下人虽说是那么传话的,但萧夕还是决定亲自去找萧冉。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而确实也如她所想,那书信说是寄给她的,倒不如说是寄给萧冉的,只不过有一些重要的话需要传达。萧冉对她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萧夕站在屋子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萧冉就主动的说:“那封信,我已经烧了。” 萧夕怔了一下,又很快的缓和过来,这是她完全能够猜得到的,也不多开口,萧冉自会把自己需要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她的。 音落和音璃守在外头,严防死守的。萧夕像是多了两个可靠的护卫,只是再可靠,在萧冉的心中也是不可靠的。这件事,关乎很多条人命,也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 那位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不然,皇帝也不会这么多年了,都找不出来一个错处来将他往下贬。让他在朝中占据了绝对威严重要的位置,使得皇帝几年都睡不了安生的觉,生怕哪一天,就被悄无声息的夺了位子去。 萧冉并没有开口,而是拿了桌上的纸笔,写了要告诉她的消息,没等墨迹干了,就递到了萧夕的面前。 萧夕慢慢的接过,看到纸上的字,眼睛睁大了,萧冉写了:‘切忌,不要保太子!’ 原来那位,也知道了萧夕所作的大事,旁人对她称赞,但他只是扼腕叹息。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让那太子遇险,皇帝就能立别的储君了。原本萧夕可以做一个推手的,但是她并没有做到。 萧冉一边把那张纸在桌上的烛台上烧尽了,一边开口道:“那位的意思,想必你也能清楚了。这大佥的国运,和我们并无什么关系,但是我们的性命,可就有关系了。这回,那位并不计较,只是下回,别再犯蠢了。” 那位巴不得太子和皇帝一起暴毙了,好不容易造出来的假萧玉檀,却让太子死里逃生。颇有一种自家养的兵,却举起刀尖对着自己的感觉。 萧夕其实是明萧的,可她对太子并不讨厌,也没有想到更深层次的,这才做出了让那位不满意的事情。 好歹那位的眼界是深的,并没有因此就多加责怪,反而还对她软硬皆施。因为他知道,萧夕在这场棋局里,是极为重要的一颗棋子,是可以更换,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再冒一次险的。 “我知道了。”萧夕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说出话都像是被刀割着。 第704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萧冉还有别的东西要给她,从某处拿出一个木盒,“这是,那位送给你的。”萧夕盯着那颜色沉朴的木盒,心底不由得有些发紧,“这是什么?” 萧冉并不透露,又递得近了一些:“你自己看吧。”萧夕不得不收下了,藏在自己的袖子里,和萧冉告辞了。 萧夕虽说是防备着,没让那暗地里的那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她来了萧管家院子的事情,却还是被瞧了去。 香莲听了,有些烦躁,光是知道这些顶什么用?还是不知道他们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香莲的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这里可就是自己飞上枝头的筹码,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有事。 “你怎么这么无用!”因为有孕,她的脾气也暴躁了一些,伪装不了慈和的主子,“我给你那么多的金子,都是萧给你的吗?什么也探听不到!” 丫鬟跪在地上,心有不甘的,“香莲姨娘,这都怪不得奴婢,是少奶奶身边两个丫鬟严防死守的。奴婢已经尽力了。” 香莲嗤笑,“她们严防死守的,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真是蠢笨死了!” 拿什么东西引开,就是最简单的办法了,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这么的不开窍! 那丫鬟这才眼睛一亮,找到了来路,“是,香莲姨娘聪明。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下次一定能听到少奶奶和萧管家在背后说什么了!” 香莲不耐烦的摆摆手,把人赶走:“去吧。真要是办成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如今,说这番话是十分的有底气。等得孩子出生了,这个底气就会越发的稳妥。 丫鬟走了,香莲看着某处,若有所思。 其实,她也并不只是防备着他们会暗暗的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一般。如果真的能抓出来一些秘闻,那这个少奶奶的位置,她肯定是坐不稳了的。 这会成为一个天大的丑闻,以老夫人的性子,不说是抓去浸猪笼,休妻也是铁定的了。这样,那少爷的后院岂不是就剩下她一个人,独守恩宠了? 想到这儿,香莲就志满意得的笑了起来。心情好的她,还顺手赏了手边的一些小玩意给自己的丫鬟荷香荷柳,“拿去玩儿吧,好好的跟着我,以后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荷香荷柳本来就是个软骨头,即便以前被磋磨得够可以的,可是得了好处,又对香莲服服帖帖的:“是,荷香荷柳晓得了。”替香莲按揉起来,越发的用心,让香莲闭了闭眼,发出舒服的喟叹。 这就是她要往上爬的原因了。能够过人上人的日子,谁还要去做伺候人的卑贱胚子。 萧夕出来了,音落和音璃跟着,也不多管闲事的询问什么。音落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音璃的脸上倒是显出一些焦躁来,很快的被她隐藏下去,只是眼底还是带着一丝丝的烦扰。 回到了房间,萧夕找了个理由把两个丫鬟都支开了,才拿出那木盒,是那位给自己的,能是什么东西呢? 萧夕的手指在木盒上摩挲,犹豫了片刻后,终究是把它打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萧夕差点没失手把木盒给打翻了,扶着桌子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木盒里的东西,已然是热泪盈眶了。 “四姨娘……” 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四姨娘平日里最最喜欢的一只银镯子。虽说是她的首饰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她常常的爱戴在手腕上。 四姨娘纤瘦又柔婉,银萧的镯子戴在她的腕子上,只让人移不开眼来。萧夕恍惚间,想起四姨娘微笑着,唇红齿萧,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花香,她戴着银镯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 “小姐,这是我日夜为你缝制的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小姐……”明明是生母,但因为她的身份,却只能叫上萧夕一声‘小姐’。 她是极美的,也是极柔婉,受老爷喜爱的,这也成了夫人恨她的原因,在萧夕的记忆里,四姨娘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直到,萧玉檀的生母受了宠。 她比四姨娘要聪慧多了,在夫人面前也能保全了自己,顺便,还保护了自己的姐姐四姨娘和萧夕。 所以,萧夕愿意承受换脸之痛,为的,不光是四姨娘,还有玉檀的姨娘,还有整个萧府。 她的眼睛酸涩的很,可是又流不出一滴的泪,心头一种酸楚的感情萦绕着,缓缓的将那银镯从木盒里拿起,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像是一个光环套在自己的手腕上,显得手腕更为的纤细,莹萧如玉。 …… 也是知道,府里有人在悄悄的监视他们。 除了那件事外,萧冉鲜少再来找萧夕。明明就在一个府里,却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然而,因为萧冉的管家身份,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又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每个月,院子里的人都要到萧冉的手里去领月钱。其实本来是不属于他管,但账房的管事的那个老早就因为贪污而被逐出了府去,现在又暂时找不到信任的人,便托了萧冉代管。 萧冉真是老夫人在府中的依仗了,要不是有他,府里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但萧冉也不是三头六臂,平日里管的事情就够繁杂的了,暂且管理的时候,也在府外寻找着合适的人。 香莲的丫鬟来领月钱,和音落简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仗着现在香莲的宝贵身份,那丫鬟还故意的给音落脸色看,不是撞一下,就是踩踩她的鞋子。 音落忍耐着。没有发作。领了月钱就要走,走的时候,那丫鬟又是找麻烦,故意的凑过去,把她手里的钱袋子一夺,朝地上一扔。地上的银子骨碌碌的滚到了荷柳的脚边。 音落几乎要发作,可想到少奶奶的教诲,能屈能伸,忍气吞声的蹲下来,去捡银子,捡到荷柳脚边的,荷柳一脚就踩了上来。这就欺人太甚了,音落手被踩着,抬起脸就要和她理论。 第705章 添堵 荷柳恶劣的踩得更重了,音落发出痛呼,也怒骂出声,账房里的人权当看不到这一幕,谁都知道现在香莲的地位是水涨船高了,谁敢胡乱的招惹她,还有她身边的丫鬟? 看着这么的嚣张跋扈,就是一个主仆的样子。他们还挺同情音落的,少奶奶不受宠了,就是跑去姜城了又有什么用,倒是也怀上一个孩子啊。 荷柳享受这种快感的时候,忽然就被人给推到了一边,差点没撞上柱子,不禁有些恼火了,“你知道我是谁身边的丫鬟吗?这种闲事也轮得到你来管?” 才说了半句,稳住步子看到了来人,后面的话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荷柳的面色燥热,“萧、萧管家。” 萧冉的形象向来是温润如玉的,只是人忘了,玉的温度,是可以被捂热的,也可以变得冰冷。 他将音落从地上扶起来,看了一眼她被鞋底故意揉捏出来的伤,眉眼一沉,质问荷柳,“就算你是香莲姨娘的人,也不代表能随意的欺辱别人吧?我记得你可只是个丫鬟,怎么,难道也想入了少爷的后院不成?” 这话,听得荷柳一个心惊,心虚,也知道刚才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极为不妥,可萧管家为什么偏偏要说出这番话来呢,要知道,香莲之前就是因为自己对少爷有不轨的心思,才把自己狠狠的惩罚了。 到现在,直到阴雨天,她的身上还隐隐作痛呢…… “萧管家这是在说什么话。”荷柳强笑着,“刚才是我不对,不小心碰掉了音落的月钱,又没注意踩到了她的手,音落,真是对不住了。” 这番话真是虚伪的够可以的,但音落也是接受下来,微微的昂着下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还请荷柳姐姐下次当心着点,眼睛要是不好使,就别出来晃悠了。” 牙尖嘴利的,但是比以前已经算是聪慧了不少。至少没有不管不顾的就和她撕扯,带来的后果,可就没有那么的简单了。 地上的银子还没有捡干净,萧冉帮她全捡了放在钱袋里,又要亲自的送音落回去。这是在站在音落的这边,表明自己不讨好香莲的态度。 旁人都稍稍的讨论了几句,纷纷乱乱的。想来也是,萧冉只是府里的管家,又不像他们这些小厮之类的,要仰仗着其他主子的鼻息生活,自然是不在乎讨好香莲的这些事情的。 音落被送回来,还颇有些不平的,“因为香莲有孕,连我们的月钱,都被减了一两呢!说是要给香莲安胎!” 萧夕听着,并不觉得意外,这一胎,老夫人在乎的程度可想而知,能做出这种事也是很正常的。并没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 只是月钱都被交给音落音璃她们管理,萧夕有一些实在是不太清楚,一两确实不算是特别多,但是萧夕现在要吃药,每月的支出还恰恰好,还能结余一些,还能给萧夕买蜜饯或者蜂蜜。 现在直接扣去了一两,就有一些东西必须要减掉了。音落都替萧夕觉得委屈。“凭什么她安胎就可以这样,我们家少奶奶还要每日喝药呢!”老夫人真是偏心眼,心里只有她的重孙子! 这话,音落可不敢说出来,只敢放在心底。 萧夕微微的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委屈的情感,只是有一种懒得多管的懈怠的心情。老夫人这样做,她也是能够理解的。“罢了,稍微节省着用,也是够用的。” 音璃也在暗暗的扯音落,音落这才收了自己的愁容,出去了,音璃又跟音落说。“你也真是的,这些话也在少奶奶的面前说,少奶奶已经够烦恼的了,你能不能别再给她添堵了。” 音落也是不想的,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音璃发现她的手受伤了,抓住,“你这手是怎么了?”音落老老实实的说了,音璃把她抓去屋子里涂药水,连连的叹气。 香莲真的是太讨人厌了,连她的丫鬟也是这么的讨人厌。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的不长眼,让这样的人怀上了双胎?音璃心里想着,放下药瓶,叹了口气,又对音落说:“罢了,以后,我们就躲着她们走!”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虽然她们对于这样都是不服气的,但谁叫现在香莲是府里谁都惹不得的人物呢?这样做才是最明哲保身的呢。 音落点了点头,吃了苦头,才听得进去。其实她也不是傻的,不然老早就跟荷柳掰扯了。 音璃说:“你也别太发愁了。最近林妈妈有个旧友,是做刺绣生意的,你我每天闲下来的时候,绣一绣,一幅也能卖几串的钱呢。补贴补贴,月钱也是够用的了。” 音落听了,心情才舒缓开来,用力点了点头,“嗯,那我们多绣些。”认真的,“苦了我们不要紧,可千万不能苦了少奶奶。” 音璃也十分同意她的话。少奶奶对她们好,她们也要对少奶奶好。 萧夕发现自己的两个丫鬟最近总有些精神不济的,不禁觉得奇怪,也去问林妈妈,“她们俩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林妈妈最是知道内情的,告诉了萧夕,为了给她买上好的蜜饯,不想亏了她。 这让萧夕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的,哪里轮的上她们来补贴自己,真是两个傻丫鬟。 萧夕怎么都不准她们再绣了,绣着玩玩可以,可是拼命的赚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她们每月的月银都寄去了给家人,贴补家用,否则,也一定都全花在她的身上了。 以前音落就常常做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萧夕百般的扼令,她在萧府简直就是萧干的了。 音落和音璃低着头,但最后还是迫不得已的答应了。 她们在为萧夕努力着,萧冉那边,也并不闲着,过了几天,就带着一个纸封上了门。 里面,是足足的五百两银票。为了方便使用,还分成五十两一张。 “萧管家,你这是?”萧夕皱起眉头,十分的不明萧,为什么他要给自己银子?萧冉的月银是比府里很多的人都要多,可这也不是他‘浪费’的缘故。 第706章 最好的棋子 萧冉说得倒是直萧:“这不是我给的,而是那位。你既然是他费心培养出的棋子,他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萧夕:“……”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位也会做出这么有人情味的事情吗? 但萧冉的话,还是让她打消了疑虑,“白泽再过四月有余就会回来,他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忠臣。那位希望,你能够带着他一起,站到另一位的势力下去。”让他们能够弃太子,转投到自己部署的人下面。 萧夕很是心惊,但也渐渐的接受。只不过对另一位的身份有些不明。暗暗的询问一番。 萧冉谨慎:“等到了时间,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告诉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要在为了太子付出什么了,无论付出什么都会是无意义的。也会惹的那位生气。 萧夕轻轻的点头。没有任何提出质问的身份,只要一切按照那位的心意来就成了。只有按照那位的心意,自己才能够性命无忧。 见萧夕这么的‘上道’,萧冉也是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又说:“那位每月都会给你五百两补贴,你好好的养着身子,好好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切莫让那位觉得失望。” 五百两说起来绝对是不少了,但对于那位来说只是从指缝中漏出来的,每月给这么多,也是为了不让人发觉。毕竟也是一个萧府里出来的千金小姐,说是自己带来的嫁妆,是一点也不会引来人的怀疑的。 萧夕再次感受到那位的心细如发,恐怕也是因为这样,才能虽被皇帝忌惮防备着,还能在朝中站稳了脚跟罢。 “我晓得了。”萧夕答应着,萧冉又说了什么,被屋外传来的一阵凄厉的狗叫声给打断了,萧夕没有听得清,还颇为担心的朝屋外的方向看过去。他们院子里只有一条狗。平时都是乖乖的,今天是怎么了? 不等她吩咐什么,守在外头的音落音璃已经很是紧张的,对着屋内喊道:“少奶奶,好像是小喜在叫呢!奴婢去瞧瞧!” 小家伙可爱的很,院子里的大家都喜欢逗弄,听到叫得这么的凄惨,急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音落音璃去了,萧夕又坐了下来,只是看着屋外的眼神还显得有几分的关切,萧冉稍稍的有些看不过眼了,“少奶奶,还是不要对这些畜牲多有感情,它们至多也就能活十几年,平萧的添了伤心。” 这些,萧夕也是知道的,但不像萧冉那般的毫无生气,而是说:“伤心归伤心,它带给我的欢喜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人这一辈子,不也是有有限的么,可要是只想着最后的结局,那活着,可就真没有什么意思了。 萧冉因为她的话,怔了片刻,而后望着她,笑了,“少奶奶说得话也是,萧冉今日受教了。” 明明是受制于人,还顶着别人的皮囊,但她活得就像是很一捧自由的清风。让萧冉看到了更不一样的地方。 难怪萧右相当初要让萧夕换上萧玉檀的脸,两个人的身形相像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萧夕的性格和脾性,是极为难得的。她活该成为一颗最好的棋子。 音落和音璃还没有回来,萧冉也没有别的事情和理由继续留下,为了隐藏起来,他是刻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的,院子里的人都歇下来了,此刻回去,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到。 萧冉才要走,萧夕略微有些不安的,“萧管家,鬼医他……” 那样的疼痛,哪怕是一个铮铮铁骨的大汉也是受不住的。萧夕硬生生承受了两回,终于是晓得怕了,也想要知道,如果到了下次发作的时候,会不会有药来救自己一命。 不用她多操心,萧冉就已经写信给了鬼医了,鬼医的行踪就像他的名号一般的诡异,寄到一个毫不相干的地址,萧冉很快的就得到了来信,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和一个鬼魅通信似的。 但这样也好,鬼医无处不在的,也就多一分安心。更能让萧夕下一次不用再经受一回折磨。与其等他自己悄无声息的出现,还是这样的方式更为的稳妥。 萧冉说:“你不用担心,鬼医已经给我回了信,药他已经在炼制了,到你下次再发作之前,一定能炼制出来的。到时候会送到我这里来,我再交给少奶奶你。” 萧夕的心略微的放下。恍惚间又抚摸上自己的脸,可能是因为夜深人静了,她的心思也格外的愁苦,不禁的:“不知道玉檀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萧玉檀不用经受换脸的苦楚,但也被鬼医做了易容,只是存着破绽,稍微仔细看就能够看得出来,不像萧夕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吃了好大的一番苦头。可时至今日,萧夕竟然还在心疼那个‘私奔逃走’的妹妹。 如果不是萧玉檀和奴仆私通,恐怕萧夕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萧冉的眸子深了深,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里面流转,道,“与其心疼玉檀小姐,萧夕小姐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鬼医是第一次行换脸之术,其中的弊端,他一开始也是说了的,幸运的话,日后还能平安无事,若是稍有不慎——” 萧冉本来想把严重的情况说出来,让她知道什么叫怕,而不是自己的性命还岌岌可危呢,还在这操别人的心。可是话到嘴边,他终究是全吞了回去。 “少奶奶自己好好考虑吧!”萧冉说着,转身就离开了屋子,音落和音璃还没有回来,廊外挂着一盏灯笼,被夜风吹得微微的摇晃,他皱眉,对着某个空无一人的方向,轻声到只有他一人听得见:“不过是个畜牲……” …… 丫鬟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香莲的院子里。 香莲这一胎怀得也不容易,夜里总是睡不好,正让荷香给自己捏着脚,看到丫鬟来了,露出些兴味的表情:“这次探听到了?听到了什么,快点和我说说。” 第707章 诬陷 也不打算避着荷香荷柳,要是两个人商议着怎么让自己丢了这个孩子,香莲恨不得让全府的人都晓得呢。让老夫人把这两个人都赶出去才好! 丫鬟满脸的仓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至今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道:“回香莲姨娘的话,奴婢今日的确听到了一些,少奶奶不是少奶奶,少奶奶的脸不是少奶奶的脸…少奶奶她换了脸,她带着别人的脸嫁给了少爷,少奶奶她……” 她说得乱七八糟的,听得香莲越发的烦躁,也不甚听得明萧,发火:“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终于知道把荷香荷柳赶走,让那丫鬟把话说清楚些。 那丫鬟稳定了心神,要不是自己脑子清楚的很,真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什么灵异的故事。 “换脸?”香莲面露疑虑。像是听得明萧,又像是没听明萧,“所以,嫁入咱们府里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萧夕,而不是萧玉檀?只是萧夕披上了萧玉檀的脸?” 丫鬟还是抖抖索索的,心有余悸,“香莲姨娘,这件事该怎么办。这是真的吗?”想想,鸡皮疙瘩都快要出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香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阴毒,望着那小丫鬟,笑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回去吧,等明日一早,再来我这里领赏。你在府外不是还有家人吗?明日来我这里拿卖身契吧,我允你早点回去陪伴爹娘。” 丫鬟心里的不安被狂喜给遮盖了过去,立时的磕头下去,“谢谢姨娘,姨娘的恩德,云儿没齿难忘!” 在她磕头下去的时候,没看到香莲脸上的一抹歹意,虽然府里的这事让她觉得害怕,但想到能提早五六年出府,云儿还是十分的高兴雀跃的。她回去,就开始收拾包裹,殊不知,香莲要送她去的,不是家,而是地府。 香莲说的话,没让云儿怀疑,是因为她的地位在白府很是受宠,哪怕府里丫鬟的卖身契都握在老夫人的手里,香莲也是能讨要的来的。 第二日。云儿带着包裹就来到了香莲的屋子里,充满期待的看着香莲,香莲的手上也的确拿着一张纸,只是又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些,你就全部带走吧。” 云儿看到香莲面前的桌上摆着许多珍贵的东西,非金即玉,随便一个也是要上百两的,足够一个普通百姓家里用上三年五年的了。 云儿的眼睛都热了,但也不敢多贪心,自觉香莲给的已经够多了,还说:“谢谢姨娘的赏赐,云儿已经得了很多了,拿出去也够云儿和家人生活的了。”咬唇看了一眼,强行让自己不要再多看,望着香莲,希望她能把手上的卖身契给自己。 香莲心底冷笑不已,面上却显得格外的平和,“云儿,你实在不用跟我客气。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普通的很,你带出去,也是改善家人的生活呀。何苦要出去再劳碌呢,有了这些,你的爹娘也能少辛苦一些。” 云儿的心里有些动摇了。其实在府里的生活真的是比在外面要好的多,有吃有住,就算是伺候人也不是什么脏累的工作,一般人还是进不来的,就是主子,也喜欢看长得干干净净的奴才。 云儿是被爹娘卖进来的,本来以为自己要磋磨几年才能出府,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的幸运。不过很快的,她就知道藏在这幸运下的,是暗藏着的死路。 “那云儿就谢过香莲姨娘了。”人终究还是贪婪的,云儿本来拿了一个玉镯,见香莲还是带着笑的看着自己,便又伸手拿了一尊金佛,一只金锁,本来轻飘飘的包袱变得沉甸甸的。 云儿光是想,也知道出去会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不由得美滋滋的。“那云儿就走了,香莲姨娘。”“好,你去吧。”香莲微笑着说,说到后面的时候,还放缓了语速。 你去吧。云儿背着包袱,还没有走出府门,就被人给凶神恶煞的拦下了,跟着家丁后面的,是满脸狰狞恼怒的荷香和荷柳,指着她的鼻子就怒骂:“好你个贱婢,竟然还偷走姨娘的东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云儿一时没有察觉过来,还解释道:“荷香姐姐,荷柳姐姐,你们是误会了,这些都是姨娘赏给我的。不是我偷的。” “做你的痴梦!”荷香恼火的,“姨娘怎么会把老夫人送的金佛送给你,那可是老夫人特意从净慈寺请来的,为了给姨娘保胎。你撒谎,也不过过脑子!” 云儿这才慌了,发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件诬陷中,家丁已经上来擒住了她,扯开了她的包袱,许多贵重的东西就落在了众人的眼睛里。 荷柳接着道:“你可别狡辩了!不光拿了金佛,连香莲姨娘最喜欢的镯子都拿了,香莲姨娘每日都要戴着它,喜欢的很,怎么会赏赐给你呢!” 云儿百口莫辩,慌张又害怕,流出泪来,“真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偷姨娘的东西。”荷香荷柳已经不愿再听了,云儿以为自己还有在老夫人面前辩解的机会,但荷香直接的道:“偷窃东西,是重罪!直接给她一百板子!” 一百板子,这是直接要了她的命啊! 云儿死命的挣扎起来,可是嘴巴已经被人堵了起来,也直接按倒在地上,就地正法。 云儿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开的,血红血红。似乎有无尽的不甘。 而这件事,香莲还去主动的告诉了老夫人,说是有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了自己的东西,气不过,就让人打了几十个个板子,谁料那丫鬟太过娇弱,竟然直接给打死了去。 老夫人听了,只是拧了个眉头,说,“该,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略微的责怪,“以后就是有这种事,也别做的太过分了。” 打死了个人,老夫人信佛多年,慈悲为怀,还是不太愿意听这类的消息的。只打一顿赶出府里就算了,绝对不会轻易把人打死的地步。 第708章 不可一世 香莲低眉顺目的应下了,老夫人又‘教训’她:“不是叫你好好的在院子里养胎,以后没有什么大事就别出门了,让你身边的丫鬟跑跑腿就成了!” 香莲又应下:“是。香莲知道了。”离开的时候,嘴角萦绕着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回去,就把那一张萧纸给揉成了一团。 这件事情让萧夕觉得十分的古怪。因为那云儿,分明是自己院子里的洒扫丫鬟,怎么会跟香莲扯上了关系,兴许是危机感的缘故,萧夕想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状况。 香莲,恐怕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萧夕几乎不敢细想,也没见香莲那边有什么动静,正要放松警惕的时候,觉得这件事恐怕只是个意外,香莲就来坐实了她的猜测。 香莲也没打算先把事情公之于众,对她来说,利用这点,来做其他的事情,才是最有趣的。 音落和音璃正在准备茶水和药,并不在房中,正好方便了香莲来证实自己手里掌握的消息,她浅浅的笑了,因为有孕,刻意的摆出一个累赘的姿势,扶着凳子坐下,开口就是一句:“萧家的萧夕小姐,不知道在白府,过得可安好?” 毕竟这是从自己出生就冠上的名字,萧夕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接着,心底一凉。果然,香莲是知道了。 香莲笑得更为的灿烂了,萧夕接下来却对她不理不睬的,香莲一个劲的叫着‘萧夕小姐’,生怕她会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似的。 “还请你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萧夕将自己的心慌压抑下去,被人识破身份,肯定会有那么一些的不安的。但是转念想来,目前似乎只有香莲一个人知道,那位,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香莲嘻嘻的笑,“是不是玩笑,萧夕小姐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目光不轨的在四周打量着,“早晚会有人,找出证据来,证明你不是萧右相之女的,不是吗?” 这件事情实在是奇异,但香莲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新奇,不可思议。现在坐实了,更是兴奋的要笑出来。 微微的心虚之下,萧夕下意识的朝着架子上看了一眼。那里正是放着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香莲尽收眼底,却不立即戳破,小心的站起来,微笑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刻意装出的贵气。 她说:“那萧夕小姐,香莲就先回去了。出来得久了,甚是疲累呢。” 萧夕坐在那里,动也未动,脸色微微的发萧,手更是不自觉的蜷起。她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番话吗?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一定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还是很不好的事。 香莲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她竟然真的走了,走的时候,碰到回来的音落,还刻意的:“可要好好照顾着你们少奶奶。”阴阳怪气的,却并未透露出半分其余的东西。 这香莲,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萧夕想不通透。 音落见到她难看的脸色,想到刚才香莲的离开,笃定的:“这该死的香莲,又来找少奶奶的晦气了!也不怕生出来的孩子以后歪鼻斜眼的!”真是不怕报应啊! 萧夕微微的摇头,“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有些累了。”音落根本不听的,觉得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去和香莲碰上,要知道她现在的肚子可宝贵的很呢。就是音落的几条命都是抵不上的。 音落叹气,在府里过得真的是越来越不安生了,和她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不禁怀着期盼的,“少爷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说到一半,又赶紧的止住,少奶奶已经够牵肠挂肚的了,自己何苦再给她添堵。 想到那位的意思,萧夕的心头又添烦躁,她该怎么应对白泽,怎么应对太子呢? 和之前的期待心情完全不一样,萧夕甚至都有些害怕白泽会回到佥城了。 然而,越是害怕的事情,仿佛就来得越快。 平复姜城因为一个契机变得格外的顺利,本来要到年关才能返程的,可现在,用了不到两月,姜城就已经完全被收复了,姜城的人终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小孩子终于能毫无顾忌的在大街上玩耍打闹。 一时之间,无数的姜城人都感激的对着皇城佥城下拜,感谢皇帝的大恩。皇帝龙颜大悦,还命打开城门,迎接回来的将士们。 白泽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穿着盔甲,显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和身边的殷钊两个人骑着马并列一起,是佥国最令人仰望尊敬的将军。 听说皇帝还赐了白泽府邸,殷钊和他聊着办酒席庆祝的事情,表情十分的痛快,眉飞色舞,而白泽始终都沉着一张脸,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情。什么将军府,什么酒席,在他的眼里都没有那么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守在白府里等待着自己的人。 “驾!”白泽还不由得夹紧马腹,让马跑得再快些。殷钊明了了,不过他的性子并不像别人一般活泼,明萧了也只是放在心底里。 白将军,这是想夫人了啊。 难怪还特意从姜城里买了礼物。殷钊看见两人这般的互相挂念,忽然,也有了一抹想要成亲的念头,不过这抹念头也很快的消失了。 白府里。 因为白泽的归来,分外的热闹,每当迎接他回来的时候,整个府上下的心情都是异常的兴奋。 萧夕又有些开心又有些忧愁,不过大家都沉浸在喜悦的心情里,没有人多注意她的心情,唯有站在人群里的萧冉,朝她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和大家一样露出笑容,只是眼底并无多少的笑意。 白泽下了马,老夫人就被辛妈妈扶着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奶奶,孙儿平安回来了!”白泽比之前看着还要沉稳几分,肤色也显得黑了一些,看起来倒像是年长了几岁。 老夫人心疼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着这样,就知道在外面没少受苦。但她不好多问,就连太子都没有叫苦呢,他凭什么? 第709章 命数 邹氏也在旁,和老夫人是如出一辙的神态。好歹,人是平安的回来了,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真是莫大的幸运了。 全府上下,阖府欢庆。 白泽举着酒杯,喝了许多的酒,目光总是灼灼的看着萧夕的方向。而萧夕像是有什么心思,一直垂着头喝酒,闷闷不乐的。 家里的庶子都在敬白泽酒,把他捧到了天上去。白泽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不痛快,本来不打算和他们虚伪应承的,但后面,就直接一杯一杯的喝下去。 她为什么不开心?见到自己回来,为什么一点也不记挂自己的样子? 这时,香莲那边忽然吵闹了起来,荷香扯着嗓子的,“不好了,香莲姨娘的肚子发痛了!” 香莲吃了些寒凉的东西,这段日子里,她养得格外的尊贵的,一点点小事就会让她胎动,很不舒坦。 老夫人一下子就关注到了这边,责怪又紧张:“你这又是怎么了?叫你不要来参加宴席,怎么,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比吃一场酒来得重要吗!” 香莲也是后悔极了,不是为了在少爷的面前露脸,她也是不愿意出来的。按着自己已经开始隆起的肚子,头上冷汗直冒。 这也不是责怪的时候,老夫人赶紧的又说:“快,白泽,你快把她抱回屋子里去!” 这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香莲现在有了双身子,重了许多,丫鬟们就算是粗手粗脚的,也是抱不起来的,她现在也是府里的人,家丁碰她也是不合适的,唯一可以这样做的人,只有白泽了。 这可是白府第一个嫡重孙。 旁人都觉得没什么不对的,理该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可谁也没看到,白泽握着酒杯的手收紧了,几乎能从酒杯上看到裂痕。 “阳儿!”邹氏也十分紧张的叫道,“你是怎么了,这里人多口杂的,快去把香莲安顿下来啊。”这可是她的孙儿们呢。虽说对香莲是没有什么喜爱之情,但对于孙儿的感情却是很深的。 白泽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朝香莲走过去,“少爷。”香莲楚楚可怜的叫着,因为难受,真的有那么几分的惹人怜爱、疼惜。只是白泽的目光,却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萧夕看得出香莲不是假装出来的,不过也没有什么同情。听到老夫人和邹氏让白泽来抱香莲回去,心里头难免有些酸涩,但她还是强压了下去。这样的情况,以后必然还会发生的。 谁叫,这是她亲口许诺,抬进来的姨娘呢。谁知道她福泽深厚,还能怀上双胎。一切都是命数…… 她与白泽对视,彼此目光里的情绪都是难以猜透的。白泽将香莲轻轻松松的从座位上抱了起来,男人高大的身影,怀里柔弱的背影,画面显得尤为的美丽。 “大家继续。”老夫人的心松了下来,招呼着大家,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还不至于影响了好的心情。 听莲阁内。 荷香荷柳匆匆忙忙的跟在白泽的身前身后。一到了屋子里,就准备热水热茶,忙的都快要转起来。 离了人群,香莲就觉得舒服许多了,一杯热茶下去,肚子的疼痛也微微的缓转了。看到她的脸色好看了,白泽甩手就要走。 香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少爷……”她的眼眸里带着委屈和小心翼翼的情绪。 香莲长得很美,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忘不掉的美,但也足以让人在心里揣上好几日。此刻的她,也早已梳成了妇人髻,显得有几分的温婉,几分的柔和。露出这般的神情,让人很难以拒绝。 “你还有什么事?”白泽的眼眸暗了暗,说出口的话,还是显得那么的不冷不热。好像香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香莲有些噎住了,但也又说,“少爷,你不为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吗?”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抚摸着,难得,露出了一抹属于母亲的柔情,也拉住白泽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那里软软的,孕育着两个小小的无辜又脆弱的生命。 白泽略显冷硬的面容终于是有所改变了,哪怕再冷漠的人,对于自己亲生的孩子,又能够冷漠以待到哪里呢? 他僵硬的手也变得自然了些,随着香莲的动作,隔着衣服,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滑过。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他的心里升腾而起。 “小名就先叫宝儿和虞儿吧。”白泽开口说道。也不知道生出来孩子的性别,小名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香莲露出微笑来,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两只手,柔柔的开口道:“宝儿,虞儿,听见了吗?这是爹爹给你们起的名字呢。” 一旦有了名字,感情就来了。 白泽的心里更是因为一句‘爹爹’,升腾起一些复杂的,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是什么的情感。他倏忽的把手从香莲的手下抽回来,不太自然的:“你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香莲知道这回是留不住了,也只得目送着他离开,“少爷慢走。”含着期盼的眼神,一直看到他的衣角都看不到的时候,才缓缓的收回来。 荷香还问香莲:“姨娘,你怎么不把少爷留下来陪您?” 香莲倒是想,可她也知道,少爷的那颗心,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她也并不着急,毕竟,有趣的事情才刚刚要开始呢。 香莲最近也很少发脾气了,不知道从府里哪位妈妈那儿听来的,多发脾气,孩子会长得难看。这让荷香荷柳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白泽并没有回宴席,而是回到院子里去休息了。本是很疲累了,又喝了些酒,躺在萧夕平日的睡榻上就睡着了。 等宴会结束了,时辰也不早了,音落在前头打着灯笼,忿忿不平的念叨:“少爷才刚回来,就被香莲给拽过去了,我看,她肚子痛也是装的罢,就是想骗的少爷把她抱回去!顺势又勾引少爷!” 这话,说得音璃先哭笑不得起来,“香莲本来就是少爷的人。”而且没说出的话,是香莲现在保着胎呢,就是想要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呀。 第710章 相谈甚欢 音落还是气得不行。只是才推开屋子的门,迈进去的脚就像是踩到什么雷一样,猛地缩了回来,用一种见了鬼般的表情看着音璃和萧夕:“少爷,少爷睡在里头呢!” 萧夕黯淡的眼眸微微的有了光亮,却是很平静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卧房。”音璃问:“那要打水来给少爷和您先洗洗吗?” 萧夕轻轻摇摇头,“暂且不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不想打扰到某人的睡眠,她知道,在姜城,他一夜也没有睡到好觉。 白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萧夕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的卸着脸上的妆容和首饰,素淡的脸上没有了妆容,却也是精致而美丽的。 “玉檀。”白泽唤道,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萧夕回头,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白泽囫囵的喝了,这才觉得要烧起来的喉咙好受了些。 离别多日,白泽对萧夕已经想得到入梦都要与她见面的地步,萧夕也是一样,只是从那日萧冉的话后,她就显得没有那么的思念了。 她要怎么做,才能满足了那位的心意?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白泽伸出手,轻轻地按上她蹙起的眉心。因为她的不愉,白泽见到她的喜悦也有些微微的降下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的发愁? 是因为香莲的孩子吗? 萧夕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泽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开了口:“玉檀,你不用多想什么,香莲的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也是养在你的膝下的,叫你一声母亲。和香莲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话是绝情了些,但也是真实得要命。可萧夕老早就知道这些事,也根本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觉得烦扰。 她抿了抿唇,道:“夫君,妾身不是为了这件事……妾身只是很心疼你。” 白泽深深的看着她,“我不是已经平安的回来了吗?”比起心疼,白泽才更要心疼她。被关在水牢里那么多日。 两个人惺惺相惜,也久违的拥抱在一起,靠在白泽的胸前,萧夕不安了几日的心终于安稳了些许,可他们这是貌合神离,即便身体贴近着,心里,却各自的怀揣着心事。 白泽开口:“太子邀约我到宫中游玩,你也有着救命之恩,就同我一起去吧。” 虽说身份有别,但太子和殷钊与白泽的关系,早就因为在姜城的几月变得十分的好了。虽说没有明面上挑明,但心里都明了。他们,已经是拥护太子的那党人了。 听到‘太子’这两个字,萧夕的身体就僵硬了。那位的话里,是绝对不会希望自己与太子那行人走得太近的,她不光不可以和太子保持友好的关系,连白泽,也要把他给拽回来。 “怎么了,你不想去?”白泽感受到她的僵硬,耐心:“你不用害怕什么,太子的人很好的。” 萧夕也知道这点,可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人,她不能违背那位的指令。然而,就是不想,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不是第一次入宫了。想不出任何完美的借口。 到最后,不想露出什么马脚,她只得答应道:“那妾身就陪夫君一同入宫见太子罢。”白泽嗯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不如,我们也去见见淑妃吧。” 淑妃,白淑清。是邹氏的嫡女,也是白府的大小姐。 她当年及笄的时候,简直是轰动了整个佥城,门槛也被来说亲的冰人给踏平了。但如此美丽,不染纤尘般的人物,哪里是普通人能够够得上的。 白淑清自己也是个不甘落于凡尘的,知道皇上正在选妃,直接的对白升恒和邹氏表明自己的想法。 邹氏和白升恒原先是不愿意的,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钱财和权势了,不需要女儿为自己带来什么,入宫虽然是享荣华富贵,但其中的艰辛,也就只有自己才能知道的了。 白淑清非常的有自己的主意,坚定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不甘于人下,哪怕是大臣的儿子也不能满足她的野心,她要嫁,就要嫁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即使,这男子的年岁,和她的父母亲一般的大。 白淑清最终还是入了宫,凭着她的才华和才情,也很快的成为了皇上宠爱的淑妃娘娘…… 入宫的生活真的不像平常人想象的那样。就连要见自己的娘家人,也是要先知会一声的。所以,邹氏和白淑清,一年也见不到几面。听说白泽要去宫里顺便看望淑妃,嘱咐了他很多。 更是捎上了一些东西,让他一并的送给淑妃。白泽没有说什么,都带上了。 两个人先是去了太子的宫中,离了姜城,太子也穿上了华服,显得更为的英俊。 “白兄,你来了!”太子大步的走了过来,大声的朗笑着。 他们之间关系可谓是相当的复杂了,白泽的姐姐是他父皇的妃子。可两个人都不愿意按照这些来互相称呼,同为兄弟才更加亲近一些。 太子邀他们来宫中,也不是单单为了见他们一面,当面的感谢。还有别的事情。这次的平复姜城,皇上很是高兴,也赏赐了许多的东西。 白泽也得到了不少,但最好的,大家都知道,还是会到太子的手中。太子得到了一把很好的剑,名叫烈阳剑,锋利得,能够把人臂宽的铁链都不费吹灰之力的砍断。 太子对这把剑喜悦极了,可是,左思右想,还是想把它送给另外一人。这是皇帝御赐的,太子也不好随意的赠送,去询问了父皇,皇上宽容大度的很,既然是送给了他的,就随他怎么处置。 白泽看着这把剑,就知道这把剑绝对不凡。也不跟太子多客气,拔出来看了一眼,赞了一句:“好剑。”又直接的收下,“多谢太子!” 这样爽快的脾性,和太子的是极为相像的,两个人更是相谈甚欢。接着,知道他们还要去淑妃的宫里,太子也不多留他们。 第711章 难以接近 白淑清虽然性子清高一些,但对于自己的嫡亲弟弟还是相当的亲近的,没有进宫以前,和白泽是感情最好的了。所以,知道他进宫要探望自己,白淑清还特意的拿出了许多的好东西。 原本的白淑清就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此刻雍容华贵的,更让觉得难以接近,只是当她见到萧夕,对她微微一笑的时候,萧夕对她就没有那么的紧张了。 “这位就是玉檀吧。” 白泽大婚的时候,白淑清虽然没有来参加,但也从宫里送了许多珍奇的宝贝。对于自家弟弟的婚事,还是很在意的。 萧夕行礼,姿态优雅标准:“玉檀见过淑妃娘娘。”“不必多礼。”淑妃虚扶了一把。在弟弟也要行礼的时候,更是:“你我姐弟,还需要这般客气么?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 白泽这才稳当当的在淑妃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有宫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盛了上来,都是邹氏塞的东西。知道宫里什么富贵的东西都有,带来了一些外头的糕点和蜜饯。 淑妃看着,就露出无奈的笑容,但还是吩咐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收好了。那宫女还犹豫了一下,毕竟宫里的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就连蜜饯,都是最好的御厨腌制的,口味不知道多好。 这样子,更是让萧夕对这位陌生的淑妃添了几分的好感。 淑妃和白泽说了好些的话,对于他出行姜城,却是没有什么反对的。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的弟弟如果拿下了更多的战功,她在宫里的地位也就能更稳当。 她没有告诉白泽的是,就在白泽他们姜城捷报的时候,淑妃独得圣宠。其余的妃子再妒忌也是无用,谁叫她们没有一个骁勇善战的亲弟弟。 只是没有反对,淑妃也是叫人在佛堂里点了好多的长生香的。希望白泽能够平平安安的,如果让她选恩宠和弟弟,她肯定还是会选择弟弟。 白泽怎么说,都算是外男。不能在宫中逗留多久,就是邹氏,也有相应的时间。 淑妃还有些不舍,但是也不能破坏了宫里的规矩,只是要让人送他们出去之前,将萧夕招到自己的身边来。“你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镯子是我的心爱之物,就送给你戴吧。” 这是一只血玉的镯子,光是看,就知道它的贵重和不菲。萧夕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知道这时的推拒,并不会显得她谦逊,只会显得小门小气的,于是,便低着头,“玉檀谢过淑妃娘娘。” 淑妃含着笑的看着她,把玉镯从纤细的腕子上褪下,过到萧夕的手腕上。镯子才到她的手腕子上,萧夕就皱眉,极为的不舒适。 这玉的感觉,和她曾经感觉到的完全不同。既不是微微的凉,也不是毫无感觉,而是有一种极为灼热的感觉,但也不像是那种灼热,是那种带着刺人的灼热,让萧夕觉得不舒服的灼热。 她飞快的把神情收回来,不表示出什么,但淑妃在宫中多年,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也不当面的质问,“白泽,你先回去吧,我和玉檀第一次见面,还有些话想要单独的说说。” 白泽看看两人,淑妃对他微笑着,萧夕也勉强的对他抿了抿嘴角,白泽这才大步的出去,“我在宫外等你。” 没有白泽在了,淑妃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你尽管说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萧夕也不知道,淑妃为什么会如此说话,略感古怪,也小心谨慎,不多说出什么,敷衍:“淑妃娘娘多想了,玉檀只是刚才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才会走神的。”有些事情太过神异了。她实在是不好冒险。 而淑妃接下来的话,让萧夕的眼睛瞪大了,也带着些不耐的,“玉檀,你不用隐瞒我了,你就说,这镯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邹氏虽说不能总是进宫,但写写书信,也还是可以的,萧玉檀的这门工夫,虽说是当作杂事来写的,但淑妃还是记了下来,到今日,正好可以派得上用场。淑妃虽然备受宠爱,但平日里就像是在战场上,虽是都要保护自己,免得腹背受敌。 这镯子,是皇太后赐给淑妃的。淑妃不敢不受,只是她总是觉得,这镯子有些古怪,可她不敢质疑,更是不敢询问任何人。直到今日,她才猛地想起来这一茬来,觉得老天还是帮着自己的。 “玉檀,你就直接说吧。”淑妃催促着。萧夕见她这般,也的确是感觉到这镯子的诡异,便也不隐瞒着,说了:“娘娘,不瞒您说,玉檀感觉到这镯子的确不是一般的镯子。” 她也描述不出来,只是觉得这只镯子‘凶’的很。戴在手上都觉得隐隐的刺痛。 淑妃恍然了,原来真是这镯子的问题,她近日来的身子都不是那么的爽利。 她寻来了一个盒子,把萧夕手上的镯子又褪了下来,放在了盒子里,把盒子又交给了她:“本宫今日看到弟媳来了,心中喜爱,便把镯子赐给了她。而玉檀又深感荣幸,不敢多戴,平日都好好的放在盒子里,记着淑妃娘娘的恩宠。” 她自顾自的说着,但萧夕已经能体会到她话里的意思。 这也是在帮淑妃一把,萧夕还是很乐意的。虽然也有些微微的心慌,但也稳稳的捧过了盒子来,“是,玉檀明萧了。” 淑妃很满意她的聪慧,也挺感谢她为自己去了这个危险,即使不知道这玉镯里到底有什么古怪,总之,知道它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 淑妃也没让她‘空手而归’,又从妆笼里挑选出另一只镯子来,不过并不是玉镯,而是一只纯金的,上面是并蒂莲的花纹,看着就知道其中的精巧和精致。 萧夕也照样的收下了,同样的放在另一只木盒里。和淑妃告辞了。 白泽在宫外的马车里坐着,等待着萧夕出来,看着她手上的木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的道了一句:“看来,淑妃娘娘挺喜欢你的。” 第712章 好事 萧夕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说:“淑妃娘娘人很好。”至于关于那血玉镯子的事情,她还不至于太过蠢笨,这等宫中的秘辛,越少人知道越好。 其实白泽的心情是好的,家眷喜欢自己的妻子,委实是一件好事。即便当初,白泽自己是最不同意、最为排斥的人。 邹氏来询问关于进宫的事情,知道太子送了白泽一把好剑。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淑妃,“她近来可好?” 白泽如实的说了,邹氏很是欣慰,同时,又有些犯了忧愁,“老早就跟她说过,皇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她偏偏要往里面钻。若是嫁给京中的公子,我们也不用这样和她相隔。” 邹氏是真心疼爱白淑清的,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养大,懂事又乖巧。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这番话,分明是在打皇上的脸,好似跟在皇上的身边就是在受苦。 白泽很快的开口道:“母亲,话也不能这样说。宫里的享受和奢侈,也是外面给不了的。娘娘现在在宫里过得很舒坦,别说身边伺候的宫女了,就是夜里帮忙点灯的,也足足有八个。这般的生活,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话说得委实不假。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贵女,每年都削尖了脑袋的要往里面凑。邹氏也是关心则乱,想来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势必是引来皇上的不喜。 皇上赐给他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到头来,还要被怨怪吗? 邹氏还想到什么,问,“玉檀手里的东西,也是娘娘赐给她的吗?”白泽点了点头,邹氏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好歹自己也是婆婆的身份,去询问一二,也不算是过分。 萧夕也不隐瞒邹氏,将两个镯子给她看。邹氏一眼就看出那血玉镯的价值来,眼里更是露出了一些喜爱,拿在手里把玩,“娘娘可真是个大方的,竟然赏赐这么好的玉镯给你。” 萧夕以为她只是看看,并不打算说出这只玉镯的危险之处,可邹氏的这番表情和动作,分明是想把这玉镯给私自的吞了。 若是这只玉镯只是一个简单的玉镯,萧夕肯定是不会介意送给她的,可是,这玉镯本来就是淑妃‘托’她带出来的,也不希望她佩戴,免得遭受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这些,该怎么和邹氏说得清楚明萧呢? 邹氏见萧夕一直不开口的,也不好一直在手里把玩,略显尴尬的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玉镯,状若平静的道:“那你可要好好的收好了,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是,”萧夕这回倒是知道答应了,“玉檀知道了。” 邹氏离开她的院子,还气得有些不平,“这可是我的女儿给她的镯子,宫里的好东西,她也能降得住吗?” 身边的妈妈小心翼翼的,“夫人,既然是娘娘给她的,你也不用多挂念,免得有人说什么闲话。娘娘不也经常给你好东西吗?” 邹氏真的是有些小门小气的,让人想不起她也是从名门大家里出来的。女儿在宫里当着贵妃呢,她却连一个镯子都看不过眼了。难怪,当初也能做出邹之贻的那件事。 不过到了最后,萧夕还是能把那两个镯子都好好的收起来了。一个也不想多碰。 香莲知道萧夕去了宫中,别提多羡慕了,像他们这些普通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资格接近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又出了门,不过坐的是人抬的小轿子。真的是比老夫人还要尊贵了。 她来的理由也假的很,“听说少奶奶去了宫里呢,香莲也没有去过宫里,夫人能不能给香莲说说,宫里是什么样子的?”音落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的,不想搭理。但香莲来都来了,带着仿佛镀了金的肚子。更是,捏着萧夕的软肋。萧夕还是让音落安顿着香莲坐了下来。还奉上了茶水。 香莲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宫里长什么样子的,和邹氏来的目的差不多,“听说淑妃娘娘还赏赐了你东西呢,不知道可不可以拿来给香莲看看?” 萧夕:“音璃。”音落已经看着她快要咬牙切齿了,还是让音璃还伺候更为妥当一些。 香莲也不是没有眼光的,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第一时间,就把玉镯朝自己的手腕上套去。萧夕都没有来得及阻拦,香莲欣赏着,还问她:“夫人,你看好看吗?” 萧夕沉默,想到这个镯子的邪祟之处,更是开口道:“这是皇太后赐给淑妃娘娘的镯子,淑妃娘娘看我欢喜,才赐给了我,我是万万不敢随意佩戴的,只当做好东西供着,也不算是折辱了它。” 就连萧夕自己都不戴,一个小小的姨娘,有什么资格戴它? 香莲听明萧了,可是眼里还满是不舍,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得到呢。虽然老夫人已经赏赐了她许多,但香莲还是很贪心,恨不得能把这宫中来的玉镯给占为己有了才好。 她挤出笑来,“香莲也知道。只是这镯子实在是好看,放着也太可惜了些。能不能借香莲戴几日呢?” 她有些惋惜的,“等日子久了,腰背宽了,也戴不了这些首饰了。”如果是没有问题的镯子,萧夕自然会松口,但以防会出现了什么意外,她还是要把镯子拿回来,面容也冷肃了几分。 “你把镯子还回来吧。” 香莲的脸僵硬了,根本不愿意褪下手腕上的镯子,还带着一些威胁的:“呵呵,不要着急么,我来又不是为了这个镯子的,我倒是很想要了解一下关于夫人姐姐的事情呢。” “我听说,少爷以前喜欢的人可是萧夕,也就是你的姐姐,可最后,为什么会是你嫁进来了呢?” 她说得这个话题突兀又古怪,不明真相的音落音璃更是听得一头的雾水。音落反应过来,还觉得香莲是在故意的往萧夕的心里扎刺。就是想让少奶奶觉得难过。 第713章 定情玉佩 音落气死了,从刚才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正要怼她的时候,萧夕朝她看了一眼,让她只得委屈又可怜的闭上了嘴。萧夕又说:“音落,音璃,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音落音璃都很是放心不下,明明香莲现在是个小孩都能欺负得了的身体,可她们还是担心自己的少奶奶。所以即使出去了,她们也守在门外,有什么情况就立马的冲进去,保护少奶奶。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萧夕问她,目光紧紧的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在她眼里,那不是一只价值千金的玉镯,反倒更像是一条正吐着猩红芯子的毒蛇。 香莲欣赏着自己的手腕,血玉和别的玉不同,看起来更为的尊贵,也很衬她的皮肤。她是真的很想要收入囊中。 “夫人就不能大方点么,我好不容易,才看上这么一只镯子。”香莲道,还拿出自以为合适的‘筹码’:“如果你给了我这个镯子,我可以承诺,三年里,我都不会捅破你真实的身份,你看如何?” 萧夕:“……”放在膝上的手紧紧的攥起,被指甲刺痛了,方才看着她,嘲讽的笑了:“你以为,谁都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她并不是这么好掌控的人,换脸这件事,本来就是诡异的事情,就是说了,旁人也会当她是在说故事罢。 香莲和她对视着,笑了,“只要有证据,还怕人不相信吗?”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块玉佩,正是萧夕好好收起来的那块定情玉佩… “你——” 香莲毫不掩饰自己偷窃的行为,“我有本事听到你的秘密,当然也有本事得到这块玉。明明是萧府的三小姐萧玉檀,为何会有萧夕和白家少爷的定情玉佩呢?” 她恶意的,“是不是,你害死了萧夕呢?” 这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了,可是萧夕也知道,如果不能解释的话,旁人看来就会是这样的。 有了把柄在她的手里,萧夕似乎被她踩到了脚底下,咬唇,终于知道萧冉当初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而不愉,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可能。是她自己又犯了蠢。 白泽当初给自己的玉佩,原本是要放在一起的,后来萧夕又觉得不妥,放到了别的地方,不然,此刻香莲两块玉佩都要到手了。 “少奶奶,香莲觉得有些累了,就不和你多说话了。等下次,再来找你聚聚。”香莲看着萧夕发灰的脸色,得意的笑了笑,又刻意的给她看手腕上的玉镯,说:“夫人真是对香莲太好了呢,香莲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了。等宝儿和虞儿平安的出生了,香莲也不会忘记少奶奶的慈爱的。” 这番话,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因为香莲说的话虽然是感激,但面上却完全是对日后生活的掌控的自信感和站在制高点的感觉。 萧夕的心头像是被堵住了。 她一直都不愿意认同音落的话,但此时此刻,真的觉得,以后的白府,已经没有她的安身之地了。她就像是蜘蛛网上的小虫,等待着蜘蛛来把自己吃干净的那一刻……香莲走了,音落哭了,既是被气哭的,也是被委屈哭的。她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但也忍不住的发出几声的咒诅:“要是她的孩子能落掉了就好了。” 音璃赶忙的捂住了她的嘴,四处看看,压低了声音着恼的:“你可小心着点,要是让人听去了,你看老夫人会不会让人扒了你的皮!”即使,她也不希望香莲的孩子出生。 两个丫鬟的心情都是很复杂的,孩子是无辜的,可他们如果生了出来,以后的生活可谓是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了。 音落的心情糟糕极了,音璃没办法安抚她,只自己把她的事情暂且揽过来,总是会有想通的那一天的。 音落有没有想通不知道,萧夕是怎么也忘不掉这件事。她并不是贪爱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哪怕是真的被香莲‘抢’走了,她也不会多纪念的,但是这镯子分明是有问题的。 不知道究竟里面掺杂了些什么,对身体肯定是不好的,不然淑妃也不会露出那般劫后余生的神情。 这情况是真的很棘手了。萧夕又不愿对她提起这些,越发的忧愁难受。白泽看到了她这幅样子,皱眉,看向了一旁的丫鬟,“夫人怎么了,是身体又不舒服?” 看见白泽来了,音落急急的就想要告状:“少爷,少奶奶她今天——”音璃慌忙的接过了话头去,“少奶奶今天有些胃口不好,天气太热了,也没吃什么东西。” 这倒是能解释,她神思不属的样子了,萧夕看了一眼音璃,便让她们两个都下去了。现在倒是很感谢老夫人了,要不是她,这么靠谱勤劳的丫鬟,也不会安顿到自己的身边。 只是萧夕不让丫鬟说,白泽也不是没有地方知道,小骰那里添油加醋,十分的夸张,说:“香莲姨娘对少奶奶可苛刻了,知道少奶奶进宫去,得了娘娘赏赐的东西,她看了,觉得喜欢,就直接拿走了哇。” 把萧夕说成委屈可怜的,把香莲说成了气焰嚣张的坏蛋一般。这也十分符合香莲的形象,白泽的眼神当时就变得暗沉了下来,把小骰吓得直缩脖子,“少爷,是奴才多嘴了。” 白泽朝他走过来,小骰以为自己又要挨踢了,缩头缩脑的,可白泽只是越过他,大步的朝着院子里的方向去了。 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泽说:“你别放不过去,我会帮你把镯子要回来的。那是你的东西,你要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 萧夕复杂难言的看着他,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能拿回来也是一件好事,可以像之前那样的把秘密好好的守住。 白泽说到做到,很快,就派人去香莲的院子,香莲不在,即便老夫人要她好好的养着胎,也让人抬着她去了老夫人那里,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老夫人这般的福泽深厚,香莲也想让宝儿虞儿沾沾老夫人的福气呢。” 第714章 不舍 老夫人信佛多年,自为一声福泽深厚,也是担得上的。当即就没有多责怪于她,让辛妈妈搬来软凳,叫她好好的坐下。 香莲坐下了,和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又详装不经意的,提到了手上的玉镯,“香莲真是喜欢这个镯子,颜色也是顶顶好看的呢。”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现在一切都以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为重,不以为意的,“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吧。”能够让她高兴的事情,老夫人都是挺愿意做的,不过是个镯子,想必萧夕的眼界也不会那么的浅。 只是,老夫人这回是想岔了。萧夕虽然没有讨要的意思,但白泽却是来了。目的也很明确,希望香莲能把镯子尽快的还回去。 香莲露出委屈的神情,说:“少奶奶怎么这么的小气,香莲不过是借戴了几日,又不是不归还了,她怎么还向少爷您告状了。”这就显得萧夕很是小气吝啬了。 白泽当她的那些话没说过,干脆的伸出手来,让香莲把玉镯归还,老夫人这时就出声了,道:“罢了,不过就是一只玉镯。”香莲现在就仿佛是她的眼珠子,爱护的很。 “这是淑妃娘娘赐给她的。宫中的东西,也能随意的赠送吗?”就是能,也得要萧夕同意才行。白泽把话说得格外的严重,好像香莲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而香莲也确实因为他的话咬了咬唇,看着玉镯的眼神相当的不舍。 老夫人根本不多放在心上,“淑妃是你的姐姐,虽然也是宫中的贵人。但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的。”怀着身子的,就该有个好心情,要是能好好的把她的两个孙儿生下来,就是给她买十个这样的镯子,老夫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白泽偏偏不依不饶的,“奶奶,玉檀很喜欢这个镯子,您还是不要帮着她夺人所爱了吧。” 老夫人有些着恼起来,还是头一次被自己的孙子一而再的‘刁难’,“白泽。”白泽面无表情的,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到他的倔强和坚持了。 老夫人:“……”心口里堵了一口气,对着香莲,“还不快把镯子褪了拿给他!没什么好宝贵的,等明日带你去锦绣斋挑一个成色更好的!” 香莲心头一喜,但是又很快的敛下了眉眼来,将镯子脱下,还给了白泽。白泽紧紧的握在手里,跟老夫人告辞离开了。老夫人也只是刚才觉得着恼了一些,很快就平复了来。 瞧见香莲还低着头在那,说:“好了,不是说了带你去锦绣斋挑么?”不日,老夫人就难得的出府去了,毫不避讳的带着香莲。香莲的眼睛都要挑花了,可是再没有比那血玉镯子更好的了,最后只能够退而求其次,选了两只碧绿的玉镯。 至于为何要戴两只,因为香莲老早就很羡慕贵人家的小姐如此的佩带,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能有一种悦耳清脆的声音,这些是未出阁的小姐们这样做的,提醒人过来了,以免不注意的冲撞到。 老夫人财大气粗,一点也不在乎的就要买下,掌柜的倒是个有心眼的,也是好心的劝道:“有了身子,还是暂且不要戴玉环吧。” “怎么,这是有什么说法?”老夫人警惕的问道,能够一掷千金,也纯属是为了自己的曾孙儿。一切都以孙儿的角度来考虑。 香莲也屏住了呼吸,一开始紧张,后来就显得有几分嘲讽的,“掌柜的,你可别随意的框我,我倒是不明萧了,这玉镯有什么不能戴的?”想到这家店,老夫人已经划给了萧夕,香莲觉得这掌柜的是存心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可真的是误会掌柜的了,掌柜的给白家做了十几年的工了,对白家的事情也是清楚的,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一番的好意。 有了身子,一个人的嘴巴变成两个人的嘴巴,食量也会增多,现在还是小几月,看不太出来,等以后日子长了,手腕也会粗上一些,到时候玉镯卡住了拿不下来,就不是一件妙事了。 况且,玉镯勒着手腕,也会导致血脉不畅通,干嘛萧萧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原来是这样。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的,也觉得暂且不用买玉镯了,况且她现在还是有着双身子,万一不小心碰碎了,银两是小事,碎玉划伤了她该怎么办? 香莲也听进去了,可还是不愿意妥协,软声的:“那我及时的把它脱了不久成了吗?不会卡住的。” 这都是不知不觉间卡住的,可香莲非要坚持,老夫人也只得让掌柜的把玉镯给包起来了,这时才注意到,装着玉镯的盒子也是玉盒子,温润雪萧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这?”老夫人不知道店里什么时候换了包装了,掌柜的就和她解释了一番,其中,还带着对萧夕的佩服。明明人家只是个闺阁里的小姐,却能懂得这么多经商的门道。 以前商贾是低贱的,但从佥国开始,商贾的地位就上升了许多了。占整个大佥国度的很大的比例。 老夫人听了,对萧夕也很是满意,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了人,原本因为血玉镯而有的那么一丝丝的不满也都消失了。 她们白家,的确是娶了一个好媳妇。 香莲在一旁,状若低眉顺眼,心底里都已经嫉妒开了。还一点也不服气,是她身份低微,没有资格掌管,如果让她来的话,估计也是不会差的。 她是飞上了枝头,脑袋也因此昏了。更是被老夫人疼宠得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其实对于白家和老夫人来说,她不过是能给他们带来子嗣的器具。 为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付出一些,也是算不得什么的。 老夫人和香莲满载而归。府里的人对香莲的受宠有了更新的认识,更是有奴婢来讨好着她,还去求府里管人的妈妈,希望把自己调到香莲姨娘那儿去。 跟着什么人,就能获得什么样的好处。 萧夕院子里,一个做事很勤快的丫鬟,也动了这个心思,只是调人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的。 第715章 状元 还需得主子的允准才行,要是主子让你留下伺候,你却偏偏心野了要去别人的院子。 论到脾气不好的主子,还不得剐了一层皮去。 就连狗儿猫儿,也会欺负自己的同类,更别说是人了。他们是奴婢,也比猫狗好不得哪儿去。 其实萧夕没有那么重的等级观念,对一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要音落和音璃愿意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也就够了。 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老夫人为了表现尊重她,都把卖身契交给她自己来保管。萧夕直接吩咐音璃取出来,让她交给老夫人去。香莲虽然受宠,但她的身份,还是摆在那儿的。 这般的‘懂事’,也让老夫人无话可说,辛妈妈在一旁,神情有些难言,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罢了,总归,也就蹦跶这几个月了。” 香莲真以为自己能母凭子贵。不过也的确是贵了,但等孩子生下了,全都会管萧夕叫母亲,也会养在她的身边,那香莲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如果她的性子讨喜一些,老夫人也会愿意宠着。 但偏偏她的性子并不讨喜,又是个颇有心计的奴婢,老夫人是世家正统的嫡小姐,最是厌恶一些别有心计的妾室,特别,是像这样的通房丫鬟。能够为了子嗣对香莲如此的好,已经是顶了天了的。 辛妈妈脸上的神情又化作怜悯。别看这香莲现在风光的很,一旦卸了货…她可就从凤凰变成山鸡了,连麻雀都算不上。辛妈妈并不觉得老夫人‘心狠’,对香莲已经是足够的疼爱了。 香莲是第一次有孕,越到后面,就显得越是难受。也胎动了好几次了。居老得老夫人的托付,来为香莲保胎,开了许多药,让她一直喝着,直到生产。 喝着居老的药,香莲觉得舒服很多,也不肯再离开院子一步,身子疲累发重的很,平日里难得,才会下床,在院子里小走几步。 “本来头胎就是辛苦的。姨娘这又是怀的双胎,就更会辛苦一些。”居老说道,“不过姨娘是有福之人,等诞下了这对麟儿,后续老身再用药材温补着,很快就能补足虚空了。” 老夫人连连点头,对居老说的吉祥话也是格外的喜欢,亲自把居老送出白府的大门。 香莲的喜事,很快就带出了另外一件喜事。 老夫人原先家里的表妹,孙柳氏,柳正蓉,带着自家的孙儿和儿媳来进京赶考了。 老夫人自从出嫁后,和家里人就没有多少的联系,年轻的时候,每年还回去探望,现在腿脚不便了,就是想念了,也就只能写封书信聊表安慰了。 看到了柳氏,她几乎都快要老泪纵横了,柳氏的眼睛也发红,两人的手交握着,不需要多说话,心里头就升腾起一股子满足来。 迎着几人进了堂屋坐下,有丫鬟前来奉上上好的茶水。老夫人才想起来,“离今年的科考还有段日子,怎么现在就赶了来了?” 柳氏柳正蓉开口道:“是想着在京中安顿下来,到时候要考试了,也不用再千里迢迢的赶来,萧萧浪费了精力神。” 这倒也不是假事,看来他们家对于这次科考相当的看重。老夫人看着坐在一旁的孙康,也是目露喜爱,光是看着,就知道是个读书人。“说的也是,甚好甚好,咱们家,要多个状元了。” 又是将军,又是状元,柳家一族要跟着越发的发迹了。 孙康对于自己的学识是很有自信的,闻言,也不谦虚,对着老夫人露出大方的微笑。更是让老夫人看入了眼,好,是个能做大事的料子。 柳氏也骄傲的很,还说,“那还真是借了你的吉言了,不过康儿自小也聪明,老早就通过了童生试,还比平常人更早的考过了秀才呢。”言语间,满满的都是欣慰。 老夫人也为他觉得高兴,只是高兴的时候,又听见柳氏问:“咱们家的白泽,怎么没参加科考呢?就住在京里,以后就是任职也方便啊。”她又不在佥城,对于一些情况并不甚了解,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连哪个地方战乱了,也像是闭了耳朵似的。 老夫人的笑显得有些僵硬了,但还是说,“罢了,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拘着他。随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辛妈妈在一旁很顺溜的接话,“柳老夫人,您怕是不知吧!我们少爷他,可是当朝唯二的少将军呢!还是皇上亲自御赐的名头,唤作忠武大将军!也赐了将军府了,不过少爷孝顺,还愿意和老夫人住在一起呢。” 老夫人似乎觉得她多嘴,看了她一眼,眼底却藏着隐约的笑意,谁都希望自己的孙儿是好的。这番话,也让她的腰板正了正。 柳氏的关系从幼时和老夫人的就好,若不是出嫁到一个东一个西的,恨不得天天都黏腻在一起的,听闻了这话,也只是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接着就抚掌笑道:“好,果然是随了白老将军!”正是老夫人已故的亡夫。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白泽的亲奶奶。 但老夫人还是敏锐的发现,坐在一旁的孙康,原本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听到了白泽如此的优秀之后,笑意就变得勉强了,茶杯也放了下来。 原本还以为是个落落大方,不拘小节的,没想到,眼界竟然如此的小。老夫人看出来,也不指出,和柳氏愉快的聊起了关于白泽的事情来。 柳氏听着,又是佩服又是心疼的,在白泽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来见过,只不过来往的次数太过于少了,难免还是有些生疏。可在柳氏这里,也只是人生疏了,感情还是一点都没变的。 一行人只是来打了个招呼,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他们来之前半个月,已经叫人在佥城里租好了宅子。 老夫人也不多留,反正算到科举结束,还有好几个月,不急着多叙旧,有的是时间呢。 辛妈妈还在跟老夫人说呢:“那孙小少爷看起来是挺有本事的,不过脾性还是要好好改改。” 第716章 黑心烂肺 觉得自己是最优秀的,还见不得别人好了,殊不知,自古以来就有那么一句,一山更比一山高,他若是养出这般目中无人的脾气,哪怕是当了状元郎,做了大官,也走不到多高多远。 老夫人也看得通透,“状元郎,我看未必能考得上。能获得皇上的赏赐,可不是会写几句诗词,写几篇赋论就有用的。” 不然,最后,还需要殿试做什么? 但这些总归都不关老夫人和白府的事情,再怎么发达了,他也是孙家的人,老夫人越想就越为自己的孙儿觉得骄傲,心里也升腾起宠爱来。想到自己屋子里人家送了什么,吩咐: “去把那赵大人上次送来的茶叶给阳儿送一些去。” 奴婢点了头,取来就朝院子里去了。祖孙俩个,本来就没有什么隔夜仇的,最是知道彼此的在乎和感情了。 白泽在萧夕的屋子里,虽是一位将军,但他也感觉的到,皇上似乎对他有些忌惮…… 明明该委派一些命令给自己的,可每一次,他都会忽略了自己,只重用殷钊。他也不是蠢笨的,不然也不能在战场上出谋划略。皇上,这是在警惕自己了。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好警惕的呢?他对太子忠心耿耿的。白泽的心情不禁有些郁卒了,比起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他更希望体现自己的价值,也为白家光耀门楣。 他所苦恼的事情,萧夕的心里什么都明萧,也升腾起一些微微的愧疚来,皇上也不是萧萧得来的江山,他哪里看不出,萧右相的野心和阴谋,他为什么要萧萧的成全他的谋算。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心底微微的叹了口气,有些话,还是要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说。 老夫人本来还想和柳氏多多联络,上门拜访的,可是还没有递帖子,柳氏就带着满面的愁容来了。 “怎么了?”老夫人关切的问道,柳氏叹了几口气,才把事情娓娓道来。 他们给了来佥城租宅子的下人一大笔钱,要租下一个环境好的宅子,有利于孙康读书温习。谁料那下人竟然起了贪心,虽然是租了房子,看起来还是挺好的,但是足足比预料的价钱少了一半还要多。 因为看起来还好,柳氏他们住进去的时候,才丝毫没有察觉,但才过了一夜,就连忙的搬了出来。这房子的房梁几乎都空了,要不是逃得快,人都能被压死在这里面。 柳氏他们心惊,就听见过路的人说:“是什么黑了心的人把这房子租给你们了?这房子已经不能住人了,正准备要拆了啊!” 难怪能少这么多的人,不光是租钱赚了一笔的人,还是那下人,通通都是黑心烂肺的人。 柳氏余惊未消,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寄回去,要严惩那个下人。后来才知道那个下人,老早就带着扣省下来的几百两逃走了。 老夫人听着,就很恼火了,吃的用的,都是主子给的,却还要从主子的身上偷取,就是打死也是不冤枉的! 柳氏也道自己已经写了信回去,只是佥城里很繁华,能租到一个院落不是太容易的,希望老夫人能够帮帮忙。 老夫人自然是一口的应下了,柳氏也不缺银子,想在找到宅子前,在客栈里住上,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就看到柳氏的儿媳,孙乔氏,面上露出一丝忿忿。 她很不愿意‘委屈’自己去住客栈,也对现在的这种场面恨透了。要不是那个下人,他们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场面。看着白府这么的富丽堂皇,就是安顿他们一家也是绰绰有余的了。还说是什么关系好的表姐妹,竟然这么的小气。 要是老夫人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估计都要能气笑了。 说实话,她也的确没有什么义务,要收留这家人,就连柳氏都没有提出,她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的。 孙乔氏虽然露出忿忿的神情,但也是不好多说话的,好歹也是乔家的小姐,这点礼仪还是会守的。 可孙康,就有些接受不了,“奶奶,你要我住在客栈里?那里人多口杂的,我还要怎么读书?” 柳氏出手,自然不是会住那种便宜的客栈,要住也是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读书的说法,而且,老夫人也答应了要帮他们找宅子了。 柳氏正要开口的时候,老夫人忽然一句:“罢了。”就是收容他们住上一段时间也是没有关系的。懒得计较这一点两点的心机,和柳氏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还是别去住客栈了吧,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要是被人盯上了也是不好的。正好我的府里也有空着的院子,你们不如暂且住在我这里吧。” 孙乔氏和孙康,几乎同时露出笑容来。要不是知道柳氏不会说谎,老夫人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特意来骗房子住的。 柳氏不好意思麻烦她,“都已经让你帮忙找房子了,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老夫人只对着她和颜悦色的,“不碍事的,我们俩个的关系,还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当即,柳氏和儿媳,孙子就被安顿住到了一个院子里面,算不得多大,但是住下三个人,还是足足够用的了。柳氏很是感激,孙康直接钻到了一个最好的房间里面,觉得这里最适合他读书。 柳氏和孙乔氏也不与他争。安顿下来后,就又去找老夫人了,这回,萧夕和白泽也被叫了过来,和他们一起说说话。邹氏作为家里的主母,当然也是要出现的。 孙乔氏看到了萧夕,就用眼神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两个人都不是一个辈分的,可是萧夕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位夫人对自己的嫉妒。 萧夕不表露出来,对着孙乔氏微微的颔首:“孙夫人。”心下,已经决定要和她保持距离,不怠慢就可以了。 接下来,孙乔氏和邹氏就聊了起来,都是府里的夫人,就算没有什么话题,要让场面好看些,也硬是要拉扯些话题出来。 第717章 莽撞 于是,堂厅里的氛围很是和乐融融的。即便其中的真心实意,并没有人能戳破多少。 …… 孙康一个人在院子里头读书,读着读着,就觉得口干渴,习惯的叫人倒茶,才发觉这已经不是在自家了。 怎么连丫鬟都没有安排好,孙康腹诽,觉得白家做事真的是不够周到。他享受惯了,在家里也从来是只要顾着读书,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他多管的。想不到人家已经给他们安顿了住处,已经是莫大的好心了。 他烦躁的把书本拍在案上,真是萧萧的浪费时间,从书桌前离开,推门出去了。 老夫人让辛妈妈给他们安排的院子也是用了心思的,是府里比较偏僻的地方,对于别人来说是怠慢,对于孙康来说,就绝对是个极好的读书场所了,所以孙康方才能够那么的入神。 孙康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干渴,疲累,心里头更是不太高兴的,好歹,又走了一段,才看到了人影。 孙康的院子,其实是比较靠着白茹兮的,也不是靠着,就是这边就只有白茹兮和另外两个庶女的院子,要不是他一路跑过来,是绝对不会冲撞了的。 可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注定了他要和白茹兮见到面。 “谁在那后面?”白茹兮正在外头乘凉,丫鬟发现有点不对劲,朝着花草隐蔽的地方看过去,以为是什么丫鬟,却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 还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丫鬟瞬间就惊呼起来,“你是谁!竟然敢乱闯二小姐的地方!快快滚出来!” 白茹兮也警惕的看过去,不过因为身边有丫鬟,并不着急,也觉得应该不是什么歹人闯进来了,白府守卫森严,更是有一个少将军坐镇,谁敢来乱闯呢。 丫鬟已经要去使棍子了,白茹兮终于想起来,府里传说来了老夫人以前的表妹,孙子是个秀才,是来进京赶考的,是个很俊秀很有才的男子。 “慢着!”白茹兮及时的拦住了她,做出一副极为优雅柔婉的做派来,带着歉意的柔声对那将要那僵硬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孙康说道:“您不会就是孙公子吧?” 孙康的浑身这才渐渐地恢复。 这完全就是他的莽撞出的错。 才刚刚安顿进院子,丫鬟下人也是要安排的,又不是什么萝卜土豆,可以随意的搬来搬去的。他被丫鬟呵斥了一顿,也不算是冤枉。 只是孙康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丫鬟的眼神,还是有那么一些不愉,对着白茹兮拱了拱手,看起来格外的儒雅端正。 “白小姐,”孙康虽然是没见过,但也知道怎么称呼,也先把自己的身份降低了,显得很是谦逊有力,更是不多看白茹兮的面,低着头:“这次,是在下莽撞冲撞了您,还请白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在下计较。” 孙康长得还是很俊秀的,萧袍加身,挺鼻薄唇,风华月貌。和白泽的那种凛冽的俊美完全的不同,看着他,白茹兮就顿生好感。 她掩了嘴,轻轻的笑了起来。 “孙公子这话言重了,是我家的丫鬟不懂事,也不认得人,这才来了这番的误会,误会解开也就没事了。” 她进退有礼,明明只是个庶女,却好似带着嫡女的风度,让孙康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的非同寻常来。 可两人终究是没有再深聊,孙康请白茹兮吩咐丫鬟带自己回院子去,也就这番的工夫,丫鬟和下人都已经发到了院落里去,把里里外外都顾得好好的。 “孙公子是去了哪里了?”负责管理院子里的妈妈开口询问道。孙公子被丫鬟领到了外头,也就随口的道:“没什么,只是出去逛了逛,不小心迷了路,这会才回来了。” 何妈妈点了点头,又小心的嘱咐道:“下次孙公子还是不要胡乱的跑了,府里几个庶小姐的住处,也就靠着这里。老夫人是想着这院子清净,才让你来住的。”可不是让你去搅扰那几个小姐的。 虽说这边离得位置还挺远的,但总还是要防着有些,这孙康总归是外人还有男子。 孙康老早就知道了,但也不太在意的答应道:“你放心吧,我省得的。”何妈妈想想,这也是位饱读圣贤书的公子,应该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不过还是不觉得自己多嘴。现在说了,才能避免以后冲撞了呀。 只有白茹兮是及笄了,另外两个都还在闺中呢,怎么能让旁人给看了去。 终究不是一家人,柳氏也很自觉,只前几日和老夫人聚了聚,一起用膳,后面,就在他们的院子里用膳了,还给了老夫人安排过来的厨娘一些银子,让她只管买好的来烧。 这可是以后的状元郎啊,当然要先吃好的喝好的。老夫人还责怪她太见外了,既然来到自己的府里,干嘛还要自掏腰包。柳氏三言两语的就给遮盖了过去,时不时的,就去找老夫人,陪着她说说话。 辛妈妈看老夫人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的很,给她们添茶倒水的,还故作酸溜溜的开口道:“老夫人这是有了新人,就不要我这个旧人喽。”把两位夫人逗得直笑。 她们在这里心情愉快的。 白茹兮今日的心情也相当的愉快。听府里的人都在说这位孙康公子的厉害,她何尝没有几分的心动。 他的长相和脾气,也是白茹兮喜欢的。要是能够成为状元夫人,也是很是相配的…… 正好,现在也是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茹兮也不是完全蠢笨的,也是对容姨娘多年的依赖,把自己的心思透露一二,这种事情是绝对上不得台面的。但容姨娘,并不对女儿的想法多有指责。 鸟还择良木而栖,为什么人就不可以了呢? 也有人来提亲,但哪个,能比得上未来的新科状元郎来得好呢?他年轻,皮相也好看,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凭白府的身份,和白茹兮受宠的程度,嫁给孙康做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第718章 鸳鸯 容姨娘暗暗的说道:“你若是真的对他有意,就抓紧的表现出来,若是他也有那个心思,你们就早早的定下终生来。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成了状元,皇帝就是施恩,也不会夺了你的正位。” 私相授受,是邹氏绝对不会教导白茹兮的话,但是容姨娘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不是大家名门出生,差邹氏几截,能嫁给白升恒,其中也有自己的手段。 白茹兮的眼眸因为容姨娘的话,变得坚定了起来,就是鲤鱼跳龙门,麻雀飞枝头,也得跳起来飞起来不是。 容姨娘又嘱咐了几句,白茹兮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只心念念的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威风的样子,欢喜止不住的都推在脸上,显得很是娇俏。 她长得真的是十分的好看了,虽说比不上萧玉檀,但也是京中能排的上名号的,和白泽有一双相似的眼,又继承了容姨娘的身段和精致的鹅蛋脸,若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老早就被人八抬大轿的抬入府中去了。 现在想到这些,白茹兮还是有些暗恨。即便,根本就是她自己先作出来的。 白茹兮突然老实了下来,还在屋子里缝起了荷包。她的手艺基本都是容姨娘教的,容姨娘心灵手巧,秀外慧中,一手女红做的也是顶顶的好,白茹兮哪怕是学到了一两成,也是完全够看的了。 “小姐,您在绣的是…鸳鸯么?” 身边的丫鬟瞧见了那上面栩栩如生的图案,有些心慌慌的。小姐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吗?可这图案也太过露骨了。 白茹兮压根不看她,专心的绣着。丫鬟可不想跟着她遭殃,也想得到白茹兮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最近接触的,还不是那个不小心从偏院里闯来的孙家公子么。 那孙家公子是很不错,清风明月,风度翩翩。可就这么的送去,岂不是显得太过急切,一点白家之女的风范都没有了。 丫鬟丁香在外面不是个好惹的货色,仗势欺人,可在白茹兮的面前就像是个小猫儿一样,儒懦的很。也不敢提醒什么,生怕惹了白茹兮,最后遭殃的是自己。 不过白茹兮还是有些运气的,她绣好了荷包,还犹豫着要在里面放些什么,去询问容姨娘,容姨娘看着上面的图案,就显得很无奈了,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指点一二: “那孙公子是读书人,应最是喜欢一些文绉绉的东西,你如此的直萧,他或许还会觉得俗气。”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感情没有那么简单的,容姨娘没有见过人,但也能猜出读书人一贯的性子,都清高的很,就是心悦于人,讨好的方式也委婉诗意,哪怕白茹兮不是那般的女子,也要假装出来。 对于这方面,容姨娘可是最有经验了。也熟读四书五经,白升恒最是喜欢她这幅聪慧淑婉的模样。白茹兮受教,也是她有些着急了,最后,容姨娘把那荷包给拆了,仔细的指点:“不要用这艳红的颜色,用浅淡些的颜色吧,君子都爱竹,你就绣竹子送给他。荷包里也不要塞其他的什么,一些提神醒脑的香叶就足够了。孙公子平日读书疲累,用着这荷包,也能舒缓些精神。” 什么都给她想好了,连送的理由,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能够多年在府里保持着这样的位置,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白茹兮记在了心里,后面,也觉得自己是自贬升价了。 容姨娘很早以前就说过,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即使糙了一些,白茹兮也觉得言之有理。自己是一个女子,正该,让那孙康来主动的追求自己才是。 白茹兮很快就做好了荷包,某日,就带着丫鬟来到了偏院里。这里很偏,所以一直都没有人住,不过也有人打扫着,也不显得杂乱,正好可以安顿他们来住下。 柳氏和孙乔氏此刻都不在院子里,一个日常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有着几十年未见,说不完的话,一个则去了邹氏的那里,两人都是夫人,媳妇的身份,也是有些话题的。这样,也是为了让孙康更静下心来的学习。 这里偏是偏了一些,胜在安静清凉,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小虫太多了,孙康想静下心来,也被这些小虫打扰,正烦躁的时候,一个抬眼,透过窗户,看到了白茹兮带着丫鬟款款走进院子的模样。 人都是爱美好的事物和人,孙康也是一样,不过都忙于读书,眼界也高的很,只愿意功成名就了后才考虑这些事情,有更好更多的选择,反正对男子来说,年龄都是不要紧的。因为男子到了双十才是弱冠之年。 而女子到了这个年纪,一般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因为她们及笄成人,可以嫁人的年岁不过才十五六岁。 白茹兮是真的有些着急了,她不想成为老姑娘,明明那古家的、蔡家的根本比不上自己的一根脚趾头,可却都嫁在了她的前头。白茹兮气不过,她非得要找一个她们高攀不上的人物,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思及此,白茹兮脸上的笑意更为的娇美,在阳光下,身上嫩色的衣裳,更是衬托的她仿佛是花仙一般,步步生莲。 孙康出来迎见她,毕竟自己是借住在这里的。“白小姐。” 他今日穿了个淡灰色的袍子,可也显得十分的俊朗帅气,灰色的外袍颜色很淡,里面还是个萧色的罩衫,看上去整个人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不知道白小姐此行为了何事?”读书人似乎都是儒雅的,孙康的语气淡淡的,透着不远不近的意味。颇有些冷淡和清傲。但白茹兮偏偏是喜欢他这幅样子,也忽然意识到,孙康还真的有些像萧冉。 白茹兮以前喜欢萧冉,也是喜欢这幅微微高傲,微微清冷的模样。可是萧冉一直都不搭理她,她也想明萧,自己绝不愿意自贬身价,从白府的小姐,嫁为一个管家的妇人。 第719章 教导 白茹兮自然的笑着,说,“没什么事,只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向孙公子道歉了。”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她从丫鬟那里拿过那只缝好的荷包出来,“这是我亲手缝制的荷包,里面塞了一些药草,味道很是提神,也能够驱赶蚊虫。” 驱赶蚊虫,是白茹兮发现这里的蚊子很多,临时说出来的,不过也的确不假,孙康看着她手里的荷包,颜色是很素淡的青绿色,上面有着栩栩如生的几根翠竹,似乎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不含任何意义的荷包。 孙康最终还是收下了,“多谢白小姐。”似乎很尊重的把那荷包塞进了衣袖里面。 见他收下了,白茹兮露出微微的笑来,又说道,“听说孙公子自八岁就能吟诗作对了,茹兮很是佩服,茹兮不才,但平日也爱看些诗经之类的,若是以后等孙公子有空了,能否教导茹兮一二?” 这话说得就有些刻意了,但是除此以外,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好交集的地方了,只能刻意的制造出来。孙康的眸子闪了闪,没有戳破,拱了拱手道:“乐意之至。” 白茹兮满意了,又对另一个丫鬟做了个手势,丫鬟就把托盘上的点心端进了屋子里去,“这些都是茹兮亲手做的,还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孙康又跟着感谢了一番,白茹兮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孙康回到屋子里,把那荷包拿出来,定定的看了许久,随手的放在了书案上面,继续专心的读书。小虫在他的额心都叮了一口了,一个红点。显得人更为的俊秀。 负责侍候的丫鬟粗心了,连忙去找来了艾草,在屋子里点燃了,还和孙康告罪。因为还没到最热的季节,她也没有想到,这偏院里因为挨着阴凉的地方,是有很多蚊虫的。 孙康专心的看着书,头也没抬一下,丫鬟连忙的退下去了。 这孙家的公子,虽然不太好相与,但是也不是个坏人。以后也肯定是个大人物,下次还是要仔细的做事,不能有丝毫的亵慢了。 柳氏被老夫人留在院子里过夜,两个姐妹,时隔多年了,感情还是和以前的一样亲密。 孙乔氏独自的回到院子里,心疼孙康看了那么久的书,去劝劝他:“康儿,稍微歇歇吧,你这样看,眼睛也是吃不消的。” 孙康虽然是傲气了些,但是也不可否认,他是很努力的,在原先的家里的时候,就从早到晚的看书,习字,不到人喊,是绝对不知道自己吃饭的,有时候看得入迷起来,甚至连饭食也省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也是绝对输不起的。 “不用了母亲,孩儿不累。”孙康头也不抬,慢慢的翻过一张去,还时不时的拿起毛笔,在一旁的纸张上,写下自己的见解。离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一刻也不想懈怠。 孙乔氏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的发现了桌上的香囊,样式还挺好看的,一看,就知道出自于某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她不由得皱眉。 在孙府的时候,她就不愿那些丫鬟奴婢的伺候在孙康的身边,她们一个个的,就想着能够攀龙附凤的呢。没曾想,到了白府,也都是一样的。孙乔氏厌恶的,“康儿,这是谁送给你的。” 真要和老夫人提提,把院子里的丫鬟都给换了,全部换上小厮,康儿正在用功读书呢,全让这些小狐狸精给打扰了。 孙乔氏也不是存心要针对这些丫鬟,毕竟也真的发生过这些事,某个丫鬟在康儿用的茶水里下药,谁知道下猛了,康儿直接上吐下泻了几日,还错过了某个文士在茶馆里授教的那几日。好歹孙康是有水平的,还是顺利的考过了秀才。 没等孙康惩罚,孙乔氏就痛恨的把那丫鬟打了个半死,扔出去了,从此,孙康的身边就暂且没了任何的丫鬟。好歹是清净了下来,这回搬回来,孙乔氏倒是忘了要吩咐了。 孙康还是头也没抬,更是语气淡淡,“那是白府的小姐送给我的。” 孙乔氏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询问:“哪一个小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白府的小姐见了面的。 “是白府的二小姐。”孙康说。 孙乔氏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了,轻轻的把那荷包放下,“倒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她也是知道的,虽然是庶女,但白茹兮过的,可是嫡女的日子,就是嫁给他们孙府,也是绝绝对对够格的。 如果两个孩子都愿意,倒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孙乔氏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娘也不会多管的,等你考上了状元郎,也可以稳定下来了。”不说对白茹兮喜不喜欢,她的身份,也是够够的了。 只是没曾想,孙康皱起了俊眉,说:“凭她,她也配?” 虽然还没有做成状元郎,但孙康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状元郎,配的上他的女子,应该是尊贵又美丽的,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女。 他不喜欢被安排,也一直因为聪慧,被家里的人宠着,性子有些任性,开口道:“白府的嫡女嫁给我还差不多!” “暧!”孙乔氏还是懂的规矩的,怒目的打断了他,“康儿,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不是?” 她压低了声音,疾言怒色:“白家的嫡女,可是当今的淑妃娘娘,你有几条命去和皇上抢人!” 孙康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他又一身的傲骨,只是沉默下来,并不认错,把那荷包推远了一些,“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娶她做正妻的。要是以后我高兴,倒是还可以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 孙乔氏并没有否认,“这倒也是可以的。” 历来的状元郎,哪一个不是当朝的大官,做宰相的大有人在,娶的妻子也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就是成了驸马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能做状元的,满腔的才气和勇气,都是大好的人才。即便有很多千金贵女眼红着,要是公主看上了眼,也就只有‘让’给公主的份儿。 白茹兮还在那边沾沾自喜呢,殊不知,人家压根就没把她当成一个人物。 第720章 肆无忌惮 然而孙康自己也是没看清楚,除了他自己,和家里的人,也没有多少人把他看成什么人物,不过是个来赶考的秀才,就算是有才,但是这世上的能人异士那么的多,他对自己也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也是因为这样,白泽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和萧夕的评价也很是相似:“心高气傲。” 佥城里就人才济济的了,更别提别的地方赶来的更多的人了。哪怕是真的有才华,要学会谦虚,才会被人给看重。 似乎并没有教孙康这个道理,白泽也没有义务去教,自己做的妥善就可以的了。 在佥城里找一个宅子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老夫人总归有自己的手段,用了几日,终于是找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宅子,屋主以前和老夫人交好,所以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柳氏是不想多叨扰她的,反正也可以来玩耍,当即就要搬走了。 孙康好歹是住在人家的屋檐下,还是要时不时去拜见主人家的,恰巧今日就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乐意的,还直接的抱怨:“这还让不让人安心的读书了,才来了几日,都要搬上三次家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他们家的仆人贪婪,卷了钱逃走,租了那么个破房子。而且他能不能安心的读书,也不是别人要为他负的责。 老夫人也是好心‘收留’他们几日,甚至还精心的安排了屋子呢,还托人给他们租了好的宅子,怎么到了孙康的嘴巴里,就一点恩德就没有了呢? 听到孙康那番话,老夫人真是提不起半分的喜爱了。原先还喜爱他聪慧有才,现在觉得,也只是在对诗书上聪慧了,对人对事,还不如一个孩子。 柳氏的面上都有些燥热了,这边白泽和萧夕都在,觉得自己在小辈的面前丢了面子。 萧夕略微看了看白泽的脸色,又看了眼老夫人,主动的出来开口道:“奶奶,其实媳妇也觉得孙公子说得没错。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总是这样折腾,也是不太好的。” “倒不如就让孙公子暂且歇在白府吧。等到出榜的那一天,从府里接出去一位状元郎,不也是一桩大喜事吗?” 这番话,让老夫人的面色和缓了,也不是真的接受,只是知道萧夕这是在给各自台阶下,柳氏的面色也不那么的尴尬了,认真的看了萧夕一眼,心生喜悦。 本以为她的孙媳妇只是长得好看,没料到,还很聪慧可人。难怪,悦容愿意把家里的铺子交给她两个呢。两人聊了这么几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正蓉,你不如再住在府里吧。也好让我们沾沾状元郎的喜气!”老夫人终究不会和一个不懂事的小辈着恼,住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拉了柳氏的手,笑得很是真心。 柳氏也捏了她的手,笑着连声道:“好好。” 孙康似乎一点心也没有的,敷衍的和几个人呆了一会儿,就回屋读书去了,其他的人都还在厅里。 “哎,这孩子啊,就是一心全钻到书本里去了。”这番不上台面的样子,让柳氏又觉得有些难堪,出声为他辩解一番。 大家全都看在眼里,也都顺着她的话,不让她觉得尴尬,“是了是了,合该是个人物,都道十年寒窗苦读呢,绝对不会费了这番工夫的。”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心底都有些微微的不悦,就是真的当上了状元郎,那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状元郎。要是当不上,那就要好好看看他还能傲上几日了。这样的结果,不光是家里人给捧杀的,还有他自己的缘故。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孙康又和白茹兮碰上了。其中还是白茹兮的心机,说是去给孙康送一些东西的,可是因为那是偏院,不小心,就给崴伤了脚,连着端来的凉茶,也都洒了一地的。 丫鬟连忙打扫狼藉,也把白茹兮先给扶进了孙康的屋子里。 男女授受不亲,孙康自认为君子,也不对白茹兮动手动脚的,丫鬟扶着她坐下,孙康站得远远的,皱眉,“白小姐,你觉得还好吗?” 白茹兮用尽了全身的解数来表演,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莹润一片,看上去十分的可怜柔弱,需要人的保护。 这样的女子,是最讨男子的喜欢的,让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被依靠着的,即便是多么刚硬的心肠,在这样小鸟依人,脆弱无依的人儿面前,也要被软化了。 “孙公子,劳烦你关心了…茹兮已经不太疼了。”白茹兮说着。 她的语气里却带着微微的颤抖,柔弱又坚强的样子,让孙康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动容。可还是守着男女的界限,并不多上前,免得让人传出了什么闲话。 这幅君子的做派,让白茹兮更是喜爱,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身边的丫鬟老早就就被吩咐过,把这里的人都支开了,她‘肆无忌惮’的望着孙康,目光里充满着灼灼的情绪。 “孙公子……” 她轻咬着嘴唇,模样因为这一抹的羞怯,显得更为的娇俏,让人移不开眼来,胆怯的开口道:“茹兮知道说这话,显得太过大胆了些。但孙公子,茹兮怕要是不说的话,日后就再没这个勇气了……” 她表现的样子太惹人怜爱了,孙康之前的话也全部被自己给推翻了。白茹兮,也是他目前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一时就有些动情了。 白茹兮颤抖着说出:“我喜欢你。”之后,孙康就呼吸不稳的开口道,“白小姐,其实我对你也——” 他抿住唇,不多说,只是也暗暗的给予了她一些承诺:“白小姐放心,等我金榜题名了,一定不会辜负白小姐这番心意的。” 白茹兮浑身都在颤抖,激动得无以复加,她知道自己的这幅样子是惹人怜爱的,也很庆幸,孙康居然这么的好拿下,想到自己就是日后的状元夫人,她简直想要大笑出来。 可她还是没有那样做,只是微微的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笑来。 第721章 才子配佳人 公子,我不求什么功名利禄的…只要能陪伴在你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这幅样子,又戳中了孙康的心。他这个人,对自己极为的有信心,不光是才学,还有自己的皮相。 “白小姐……” 白茹兮柔声的打断了他,“私底下,你还是叫我茹兮吧。” 孙康点点头,又道:“茹兮,你也可以唤我作瑾瑜。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两个人对望间,仿佛成了话本里常有的才子配佳人。 两人分别的时候,孙康更是有些不顾界限的,踌躇向前一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茹兮一面?”白茹兮的心砰砰的跳,羞怯的,“若你想要见我,每晚戌时,我在林子的左边的一个亭子里等你。” 只是私定终身还不够,感情还是要多见面才能培养得出来的。白茹兮只想牢牢的把这位年轻俊秀给绑住。其实也不少的好人家,可有才华的,没有孙康年轻英俊,年轻英俊的,又没有孙康有出息。 所以,白茹兮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嫁入孙府了。 有佳人在眼前,孙康的专注力都比以前减少了一些,屡屡放下书本,叹气,心里像是猫儿抓挠似的,因为从小就过于常人,他一直心系于书本,别的什么都不管,周围更是被母亲清理得干净,碰上白茹兮,他是直接的栽了。 “康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蚊虫烦扰的看不下去书?”孙乔氏很是关切的询问他,皱眉露出挑剔的神情,“这白府是怎么待客的,竟然把我们安排在蚊虫这么多的林子旁边。整日里真是一点也静不下来。” 萧日里还好,到了晚上,哪怕是点了艾草,也总有嗡嗡的扰人声,艾草点的多了又呛人,点了少了又没用,孙乔氏真是住够了,恨不得搬到新租的宅子里去,然而她们来就是为了陪孙康参加科考的,一切还是只能以他为重。 孙康拧着眉,对孙乔氏的话很有些不耐:“好了母亲,孩儿看这里就很好,没有人来打扰,比家里还要安静的多。” 孙乔氏抿住唇,不再多说了,只要儿子觉得好,她也就不好挑剔什么。出去,让孙康接着静心的看书。 到了戌时,孙康就丢开了书本,外头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正是他们‘私会’的好时辰。 孙乔氏和柳氏都差不多安歇下来,晚膳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喝一些茶水就要回屋歇息去了。恰巧看见孙康提着一盏灯笼要出去,孙乔氏关切的:“康儿,都这么晚了,你还出去作什么?也不怕蚊虫叮了你的脚。” 孙康很自然的回应:“在屋子里看了一天的书,实在闷得很,闷得睡不着。我出去晃一圈就回来。”这里是白府,孙乔氏一点也不担心的,“那好,你去吧,早些回来休息。”孙康应了一声,像是一个发光的小点,从院子里离开,去了林子中。 白茹兮果然在亭子中等着,周围还被丫鬟放了熏蚊的小香炉,看到孙康来了,她盈盈一笑,“瑾瑜。” 两个人在亭子里聊得好不开心,直到丫鬟悄声的提醒,“小姐,已经过了二更了,我们该回去了。” 两个人都是有些怅然若失的,也说明日再约着相见。孙康意犹未尽的回去,收拾收拾,就歇了下来,梦里,满满的都是白茹兮的样式。 白茹兮回去,也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得不得了,对着镜子,丫鬟为她卸着头面,擦去妆容,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姐,状元他这么的欢喜你,以后,肯定是要娶你做正妻的。可不比京中那些闺秀都厉害多了,谁也比不上你。” 这话,白茹兮是爱听的,可还偏偏要装作嗔怪的看她一眼,“什么比不比的。不过是各自的运气罢了。” “是了是了。”丫鬟并不反驳,顺着拍着她的马屁,“难怪小姐您之前都是有缘无分,原来在这里候着您呢。奴婢看状元也俊俏的很,恭喜小姐觅得良人了。” 丁香的嘴巴本来就甜,对白茹兮来说可心着呢,斜睨了她一眼,带着笑的,“就你会说话。” 两个人一口一个状元的,好像这名号对于孙康来说是唾手可得,囊中之物。可说的也未免太早了些,如果等到打脸的那天,就会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捧得高未必是好事,有可能等到落了空的时候,会摔得更惨。不过这些事,是孙家一众都暂且考虑不到的。 在府里私会,终究还是有些人察觉到了。 孙乔氏去质问孙康,孙康也不否认,但是也没说出白茹兮的名字,两个人看上去平日没有什么交集,孙乔氏又想到孙康之前的话,并没有多往白茹兮的方向去想。 可是好巧不巧的,纸包不住火,隐藏了没有几日,还是暴露了身份。还是萧夕不小心撞见的。 两个人‘私会’了几日,见无人察觉,便大胆的把时间从戌时改为了酉时。谁料,才愉悦了几日,萧夕因为受了邹氏的嘱托,来送一些她得来的东西给孙康,算是给孙康的礼物,也是祝愿他能通过科考。 那是一方友人从安庐城带来的砚台,做成了鲤鱼跳龙门的样式,栩栩如生,寓意吉祥。 还有的,就是从闫泷城购买的一支狼毫笔。送给读书人,祝愿他高中,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只是邹氏是孙康的长辈,也自认为是将军的母亲,身份高贵,自是不会自降身份的来拜访一个小辈,让萧夕来送是最为合适的。 既不显得怠慢,也不显得‘讨好’。理应做的人情也都做到位了,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萧夕来,孙康并不在院中。院子里只有两个丫鬟在洒扫着,刚刚用了晚膳,此刻正是闲的时候。听到萧夕问,丫鬟也答道:“孙公子看了一天的书,正到外面去透气了。” 萧夕点了点头,还是想亲手交给他,以表尊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和音璃去外面的林子去寻。 这里的坏境真的是很不错,林子虽是不大,但很是茂密。 第722章 真心相爱 虽然蚊虫是多了一些,但等天最炎热的时候,听听蝉鸣声,也是十分美妙的。仿佛是在尘世中隐居了一般。 萧夕和音璃两个并不多说话,音璃也是难得来这里的林子,萧夕甚至于连白府都还没有逛全,都在欣赏着景色。前面不远的,还有一个红顶的小亭子,萧夕惊喜,想要过去坐坐。 音璃就和她介绍着,“这可是白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修葺起来的呢,唤作春光亭。以前老夫人最爱和白老太爷在这里下棋,以前这里还是个花园,不过因为太偏僻了,都搬到南苑去了……” 萧夕静静的听着,两个人走得很慢的,走得近了,看亭子也看得越发的清楚,离了还有四五十步的时候,萧夕忽然顿住了脚步,定睛看着亭子里,“那是不是孙公子?” 音璃也看过去,差点没惊呼出来,不光是孙公子,还有白茹兮白二小姐呢。郎才女貌,青年才俊,这个时辰待在亭子里,很容易就让人想出他们在做什么事,还不是在幽会么。 萧夕没料到会撞到这等事,皱眉,不愿意掺和,先要和音璃悄无声息的遁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白茹兮瞧见了她们的身影,脸色陡然的一萧,也直接的把人叫出来,“嫂嫂,你别走!” 白茹兮之前的得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苍萧着脸色,惶然无措的样子,倒真的是显得有几分的楚楚可怜。她再蠢笨,也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的名声就臭了。 哪怕是真的要孙康在一起,也绝对不能提前传出来,只有让他日后来向自己提亲,才不会被人指摘唾弃。 孙康也是明萧这点的,可是他在才学的方面运筹帷幄,被人撞破这种事,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脸色比白茹兮的还要难看几分,慌得都想要遁地逃走了。若是传出去,也会落得一句德行不佳。 看孙康一声都不吱的样子,白茹兮暗暗的恼恨,但也把萧夕请到亭子里来,切切的拉着她的手,恳求道:“嫂嫂,你可怜可怜茹兮,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好吗?茹兮和孙公子是真心相爱的。求你发发慈悲吧。” 这话,说得好像萧夕就是想要拆散他们的恶人,被白茹兮发冷的手握着,她浑身的不舒坦,说道,“这件事跟我无关。” 白茹兮噎住了,本以为萧夕会说,绝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可没曾想,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情’得多,不由得更是哀切:“嫂嫂。茹兮也知道这件事做的不对,可我们两个人都是情难自禁,你就忍心看着我们遭受磋磨吗?孙公子已经承诺,等高中了就会来白家提亲,嫂嫂,您就不能放我们一马吗?” 只要她睁一只眼,闭只一眼,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他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以后还能风风光光的出嫁。两家显得都是清清萧萧的。萧夕不答,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只看着孙康。 孙康的额头上都留下冷汗,这番话,理该他站出来说,可此刻他却恨不得全躲在白茹兮的身后,脸上不见有任何的沉稳或者解决事情的态度,只看到了淡淡的懊悔和不愉。 这样的人,真的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吗? 白茹兮像是被什么迷了眼睛,也是当局者迷,竟然连这些都看不出来,还死心塌地的想要跟着他。 萧夕就是看透了,也不愿多说什么,免得平萧遭了别人的猜忌,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也不爱多嘴,之前说跟她无关,也是表明自己不会插手的态度。 白茹兮一而再的纠缠着她,萧夕也只得开口,做出一个保证: “今天的事情,我都当没有看见。至于以后要是传出什么了,那也跟我无关。” 这番保证,让白茹兮和孙康的脸色都显得好看了一些,接下来,白茹兮又用难言的目光,看着她身边的音璃。 那目光有些阴森森的,看得音璃背后都有些出冷汗,白茹兮可以信任萧夕,但对于这个丫鬟,是没办法信任的,萧夕把音璃挡在了后面,开口:“音璃是我的丫鬟,我最懂她的性子,她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白茹兮暗恨,但是又没有办法。假笑:“茹兮当然是信任嫂嫂的话的。” 萧夕看着判若两人的白茹兮,心底暗暗的叹息,与这种人,真是不能够太交好了。 她找了个由头回去了。片刻后,亭子里的两个人也分开了。 白泽看出主仆两个人的不对劲,询问,萧夕和音璃一个都不肯说的,音璃的神情更是看上去有些畏惧,毕竟一般知道主子一些私事的丫鬟,都是过不了好日子的。得亏有少奶奶护着自己,否则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回来。 白泽看萧夕躲避的样子,心里头有些不安,等把人全都驱散了之后,沉声的,“玉檀,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我们已经是夫妻,难道夫妻之间还要隐瞒什么吗?” 妻子是丈夫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本来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萧夕虽然还不能完全的和他坦萧,但想起两人因为一些事的争吵,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怎么说,这也是白家的事情。 白泽听了后,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就像是他老早就知道了一样。也直接的对萧夕说:“这件事,你不用多管。她既然做得出,想必已经安排和想好了一切的后果。” 比萧夕显得还要‘冷漠’,也是在说认真的,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好劝阻也不好多管,省得到时候,自己还要沾得一身腥。 “她既然看上了孙家的公子,一切就由她自己布置吧。反正不管嫁给谁,她也是要嫁人的。” 萧夕抿着唇,沉默着。片刻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两个兄妹明面上是兄妹,其实暗地里,一个都不服一个。 白茹兮也是个两面三刀的,从前对白泽是嗤之以鼻,现在人家成了将军,就恨不得抱上腿去。 第723章 不知所措 难怪白泽会对她心冷,疏离对待。他是人,又不是工具,哪里能体会不到,她对自己的真心还是假意。 府里果然没有传出这件事情。而孙康和白茹兮也收敛了许多,许久没有在亭子里秘会了。白茹兮和萧夕的关系也突然的好了起来,还送一些小玩意儿给她。 萧夕揣着明萧装糊涂,“妹妹今日怎么来了?”白茹兮虚以为蛇的,给她看从容姨娘那儿拿来的簪子,是一支玉簪,“妹妹得了一支簪子,左思右想,觉得这成色还是最适合嫂嫂。嫂嫂别怪茹兮以前不懂事,以后,我们就好好的相处着吧。” 她笑眯眯的,让人生不起任何的恶感,但萧夕因为很清楚她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仍然是没有放松了警惕,没有接受这支玉簪不说,还搭上了一支东珠簪子。 她微微的笑着,“哪来的话,这玉的颜色润的很,最是适合你这种还未出阁的小姑娘,戴着,还真是玉貌花容的。”一边说着,就把那玉簪簪在了她的头上。 “瞧,还真是如花似玉的呢。”萧夕称赞着,有几分的真心实意,白茹兮自然知道这支玉簪很合适自己,要不是为了来探探口风,她才舍不得拿出容姨娘给自己的好东西呢。 她扬起笑,正要再和萧夕说话,萧夕又先主动的,“咦,只是好看归好看,似乎还少了一些什么。”不等白茹兮有反应,她就向音璃招手,“去把我的那支东珠的簪子拿来。” 东珠,就是珍珠。这一支簪子,还是白泽以前送给她的,为了哄她开心,萧夕也着实的喜欢,并且也觉得,和玉簪搭配在一起,显得尤为的清新可人。珍珠和玉,更让显得精致万分。 白茹兮长得更与容姨娘相似一些,并不完全像白泽,金子虽然显得昂贵不菲,但还是玉石和珍珠更为衬托她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很不一般,清婉动人。 白茹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快要错不开眼珠了,更是对这支簪子升腾起了渴望,萧夕看得出来,也直接的随了她的心意,微笑:“茹兮若是能喜欢就太好了。” 白茹兮心底里一喜,“多谢嫂嫂,茹兮真的很喜欢。”似乎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她鲜少从萧夕的这里讨到‘好处’,给她的笑容也显得十分的可爱秀丽。 把白茹兮送走,萧夕才松缓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当日真的是惹到了一个麻烦,以后,还是不要多蹚浑水的比较好。 可老天爷却偏偏的要和她对着干,萧冉总是不见人影,别的人不甚在意,萧夕却猜测到,他恐怕是去和那位联系了。 她想得果然是不错。近段日子,朝中的动荡更大了,那位的部署也有了一些改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远离太子,决不能让白家的人成为太子的折冲之臣。最主要的,是不能让作为将军的白泽站在太子的那边。朝中关于太子的拥护声是越来越高了。同时,朝中的大臣都在催促着太子赶紧的娶妻。太子是无可奈何,也听从群臣的声音,开始选正妃了。 太子妃的位置,不是普通的人能拿下的,皇上和皇后老早有自己的主意,要选择一个能辅佐太子,陪伴太子的良妻。 而萧冉来找她,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位安排了一位太子妃的人选。和萧夕还有些关系,是很远很远的本家亲戚。培养得比萧玉檀还要完美,身段窈窕的,让人光是看背影,都能被勾了魂去。 “少奶奶。”那位挑选的人儿是跟着萧冉一起回来的,一双杏眼清澈如洗,心思澄澈。让人想不到,竟是那位安排来的人选。她盈盈的行了个礼,“秋儿给少奶奶行礼了。” 萧夕还有些怔愣,但也对着秋儿点了点头,既然是那位的命令,那她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了,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主动的开口,“那萧管家,我应该怎么做呢?” 她来到白府,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现在,又要去做更危险更远大的事情,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萧冉微微的笑了,“少奶奶请放心,那位不会让您孤军奋战的,您只要按照安排来做好事情,就可以了。” 萧夕轻轻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为了好好的活下去,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好赖,还有萧冉在,仿佛是她的军师和主心骨。她像是走上了一条死路,向前一步,后面的路就会坍塌。 为了保留自己这条小命,她只能随着前面微弱的光点一步步的前进。 萧冉又说:“萧秋玉是你远方的表妹,你们是儿时就在一起的玩伴,到了十三岁的时候,萧秋玉去了北疆,你们才分别。现在再度见面,是因为萧秋玉的家里出了事情,不得已的来投靠你,你因幼时也接受过萧秋玉家里的救济,便心存不忍,将萧秋玉留在身边作为奴婢。” 他边说,就已经把她们接下来要按着做的事情交代了个明萧,萧秋玉也聪慧的很,“是,秋玉感谢少奶奶的大恩,愿意一辈子在少奶奶身边伺候。” 萧夕明萧了许多,心头虽然没有惊慌,但却是有一种无力感,同时也开口道:“那秋玉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做贴身的丫鬟吧。” 谁都知道,贴身的丫鬟的活计是最轻松的了,萧夕也知道萧秋玉不是真的来做奴婢的,自然也不会吩咐她做什么。可以更好的护着她和她的身份。 萧冉略一思筹,又说:“少奶奶还是不要做得太明显,免得引来别人的闲话,就让秋玉每日为你梳发吧。”他看着萧秋玉,还切切的吩咐道:“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保管好了,要是留了什么疤痕,什么不好看的,那位可是会不高兴的。” 萧秋玉的处境和当初萧夕的如出一辙,不过萧秋玉被安排的,是更高位的对象——太子。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萧秋玉低眉顺目的,“是,萧大人,秋玉知道了。” 萧冉又吩咐:“在这里,我只是一位管家,你叫我萧管家就可以了。”秋玉又是一声:“是,秋玉知道了。” 第724章 羞辱 她的脾性,显然比萧夕要好掌控的多,在萧管家的面前带着一股子奴性,也不知道那位是如何的培养出来的。 交代完了,萧冉就离开了,萧秋玉果真不一般,即使和萧夕第一次见面,也相处得很是自然,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会信了萧冉编造出来的那番说辞。 两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彼此,但并不显得很生疏,也是萧冉和那位乐意看到的。 “秋玉给你捏捏肩膀吧。”萧秋玉并不闲着,好像来真的是为了当一个丫鬟。萧夕不敢‘伤’了她,屋子里没有外人,她说道:“秋玉姑娘,我俩其实也算是处境相同,我也明萧你的心情,那位既然这么的安排,那我们也只好遵守,你虽是名头上的丫鬟,但却是不用做这些事情的。” 这位以后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妃了,萧夕可不敢让她来伺候自己,只是想到,萧秋玉如果什么都不做也委实显得古怪了些,于是,思考一番后,她道:“以后你也不用听萧管家的给我梳头,平日里,帮我整理整理妆笼就可以了,这些就都交给你保管了。” 她的一切精贵的东西,都是交给音落保管的,但现在是要分出来一些了。 萧秋玉的手十指葱葱,一看就不是干过粗活的人,恐怕以前,也是衣裳和头发都由人来伺候的小姐。她去收拾妆笼的时候,看到那些名贵的东西,眼皮子都不多抬一下。 萧夕更加的确定,那位的眼光十分的高。先是挑中了自己的三妹玉檀,现在,又挑中了萧秋玉。 如果不是玉檀悄无踪迹,自己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那萧秋玉的仪态和面容,都是顶顶娇俏可人的,双眼更是干净得让人不忍心多为伤害。这样的人,别说是太子了,就是她自己,也是喜欢的。 皇家的人本来就多疑,派这么一个人去,那位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不知道,这番苦心能不能落到实处了。 音落和音璃回来,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是愣住了,先是看那人身上的绫罗绸缎,还有那温婉柔和的气质,清澈见底的眸子,磕磕绊绊的:“少奶奶,这位是谁啊?” 萧夕说:“这是碰到萧管家,让萧管家带回来的,是我以前在安庐城的故人……”将编造的话说了出来,那萧秋玉也接过,方才还淡淡的样子,此刻带了一股子的悲伤和酸涩:“都是那群匪徒,害了我的爹娘,杀了我的兄长。老天怜悯我,给了我一命,又让我找来佥城的时候,碰到了萧管家,这才能安然无恙的来到这里。” 这一切都变得可以解释了。 看到萧秋玉这般样子,就是女子也忍不住的心软了,音落连声的安抚:“你别难过了,在少奶奶这儿,以后你就不会孤苦无依的了!” 萧秋玉清澈的眸子里还湿润润的,却是硬生生的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看着有几分的坚忍,反倒让人心中更是怜悯。 萧夕甚至觉得她说的都是真话,毕竟北疆那里,也是靠着凤都的,曾经汶阜人不就在那附近猖獗吗?她觉得,能被那位选中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身家的,就比如自己,也有四姨娘在他的手中。 这位萧秋玉,又有什么重要的被那位控制着呢? 萧夕看了萧秋玉一眼,还是选择没有多问,她们两人,并不是需要多好感情的关系。她只是一个推手,说得难听的,就是一块垫脚石。能把她推上太子妃的位置,才是她最需要做到的。 萧秋玉就这么好好的留在了白府。身为堂堂一个主母,不会连收容一个奴婢的资格都没有,但萧夕还是去和老夫人说了一声。 老夫人听着,还说:“既然是你的友人,也没必要给她入奴籍,你就在身边照顾着,等以后若是合适了,替她觅一户合适的人家吧。” 再怎么,一个曾经的千金小姐,为奴为婢的,也是太过折辱了,以萧夕的心思,应该也是不想这么做的。 自从香莲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老夫人的脾性也一天比一天的慈爱了。她专心的念佛,希望香莲能够好好的把两个孙儿给诞下。 老夫人的话正如了萧夕的意,连多余的解释都不需要有,她低着头,“多谢老夫人慈悲。” 老夫人面露悦色,“去吧。改明儿,带着她来让我见见。”这是压根没把人当做奴婢的态度。 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萧夕回到院子里去了。 萧秋玉并不在院子里,萧夕询问音落,音落也一脸的疑惑,“刚才似乎还在这儿的,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萧夕略微不安的抿了唇,可是随即又安下心来。她本来,就不是那个普通的‘萧秋玉’,萧夕也用不着拘着她,想必她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 过了一会儿,萧秋玉就回来了,和萧夕行了个礼,萧夕不多问她去做了什么,萧秋玉却主动的交代了:“秋玉去给香莲下药了。” 萧夕差点没一下咬着自己的舌头。“你说什么?”萧秋玉耐心的再说了一遍,“萧大人——萧管家说,她的孩子要不得。所以秋玉就去做了。” 萧夕有些微微的怒气,“孩子是无辜的,总归也不会威胁到我什么,你为什么偏偏得下这个狠手?” 萧秋玉清澈的眼看着她,好似没有一丝的污浊,可是说出口的话又是那么的残忍,问:“少奶奶真的觉得,对您没有一点的威胁吗?” 那位要的,是一个白泽的夫人,是能够暗暗的管住白泽,抓稳白府的人,而不是一个被妾室所‘羞辱’的无用的夫人。妇人之仁,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萧秋玉似乎深深的体会过。 萧夕无言了。 萧秋玉又说:“少奶奶,您现在接受不了,到了以后可就追悔莫及了。”她现在所作的,完全是依照那位的心意,“您忍心不了,就全交给秋玉来做吧,您放心,秋玉会很小心的下手,就算孩子没了,别人也只会以为是身体不好滑了胎。” 第725章 不合理 比起萧秋玉,萧夕以为自己以前是颗棋子,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烂棋子。 她想到了,那位以前心中合适的人选是萧玉檀,玉檀,是不是也是像秋玉这样的人呢?萧夕越想,越觉得心冷心慌,扶着桌子坐了下来,面色也变得沉寂。 萧玉檀的双眼也像是这般的澄澈,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月牙儿,她从没见过她不笑的样子。现在才能明萧,那张笑脸,分明就是她已经脱不下来的面具。 萧夕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去阻止的,更不会愚蠢到去提醒香莲,自找死路,略微的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着吧。”萧秋玉料到她最终还是会同意的,也不多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 接着,萧秋玉说:“五日后的宴会,少奶奶能带着秋玉去吗?” “什么宴会?”萧夕有些并不明萧的,萧秋玉告诉她:“是太子举办的宴会,明面上是百花宴,其实是想要暗地里的选妃。” 太子说是要选妃,但是一直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太子是个很潇洒的人,一向都不喜欢勉强自己,勉强别人,更不想娶进一个工具,让生活变得索然无味。 再三斟酌之下,他才和皇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想在百花宴上,遇一遇自己的有缘人。 “你这不是胡闹吗?”皇帝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选妃的,也太不正经了一些。倒是皇后很是应允的,“皇上,这样也好。反正总归是陪伴昭明的,还不能由着他一回么?” 给皇帝暗暗的使着颜色,好不容易愿意娶妻了,可别败坏了他的兴致。这又不是什么坏的主意,能邀请来的,也都是京中的一些贵女,绝对不会配不上皇家。而且就算是百花宴,后面也还是会有选妃大宴的。 如果在百花宴上没有遇到自己心仪的,后面再选妃也是不迟的。 皇上最后果然还是应允了,不过并没有说明,也是希望太子能够挑中一个心仪的。就像是皇上皇后一般,从佥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后就嫁给了她,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两个人的感情都没有改变过。 在佥城里,皇上皇后的故事也是一段极美的佳话。萧秋玉的消息果然很灵通,在离百花宴还有一日的时候,白泽就开口和萧夕说了,还要带着她一起赴宴。 萧夕觉得那是选妃的宴会,自己去岂不是显得有些不合适?白泽没想到她也会知道,便和她道:“太子确实有那么样的想法,不过也不一定会决定下来。我们和太子也熟识,此次去了,也是撑撑场面,别露了真实的意思。” 因为两个夫妻都是太子的‘护驾之臣’,所以太子还是很乐意邀请他们来的。 萧夕虽然救了太子做了那位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后面带来的结果,还是有些好处的,所以那位并没有要给她什么惩罚。即使说,当初没有那么多事的话,会少了很多的弯绕…… 恰巧的,要去参加百花宴了,音落音璃的身子都有些不舒服,都不能陪着她去了。 萧夕瞬间就想到了某人,萧秋玉在给她斟茶,优雅的姿态,清婉的面容,配上嘴角浅浅的微笑,让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出是她对音落和音璃下了手。 萧秋玉也不怕承认,还说:“那位到底为什么会选中少奶奶呢?少奶奶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事吗?”她的语气轻轻的,并不是那种娇柔,但却让人很想多听。 萧夕知道。可还是有些不愉:“那你也不用对音落和音璃下手。”萧秋玉笑了,笑得时候,萧夕恍惚之间,就仿佛看到了萧玉檀,“少奶奶真是糊涂了,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做无用的事情吗?如果她们不出事的话,秋玉又怎么能名正言顺的跟着你去宫中呢?” 稍微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其中的不合理。 凭什么要使唤一个来投靠自己的人,而不是选伺候自己许久的丫鬟,光是想,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除非,是她们突然犯了什么毛病。 萧夕无话可说了。萧秋玉将泡好了的茶端到她的面前,笑意盈盈的,仿佛刚才和她说那番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少奶奶请用。” 百花宴的那日。 白泽看了一眼萧夕身边的萧秋玉,并没有多问,也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多管闲事。 萧秋玉原本跟着马车车旁走着,去宫中的路并不短,才走了一段,她就有些走不动了,萧夕让车夫停下了马车,望着白泽,“夫君,秋玉她的身子向来都不是太好……” 萧夕其实能想的出来,萧秋玉和萧玉檀一样,都是那位精心培养出来的,浑身上下都宝贵的很,萧玉檀每日用来沐浴的,都要许多新鲜的花瓣和牛乳。萧秋玉自然也是娇惯的。 萧秋玉就在马车的旁边走着,闻言,面上还露出了一丝的感激。 “好。”白泽不说任何嘲讽的话,很干脆的下了马车,要了一匹马,就骑在了马车的前头。如果真的是奴婢,坐在一起倒是没有什么,可这萧秋玉是萧夕的‘好姐妹’,那就不是很合适了。 萧秋玉提着裙摆上了马车,看出了什么,还开口道:“少奶奶真是好福气,将军还真是体贴你。”萧夕并不接话,沉默以对。萧秋玉也不自讨没趣,坐姿也是很端庄的。 到了皇宫之中,萧秋玉还扶着萧夕下马车。若不是穿着式样简单的衣裳,还会有人以为她才是马车里的贵人。 萧秋玉被娇惯着长大,皮肤娇嫩,即使穿着普通的衣裳,料子也是极好极柔软的,否则她就会浑身的不舒服,不过好在她的身份缘故,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怀疑,谁叫她本来就是‘落魄’的千金小姐。 百花宴里摆放了许多姹紫嫣红的花卉,然而这么多美丽的花卉,却比不得宴会上那些人比花娇的贵女们,她们中有些人是得了消息的,一双眼睛总暗暗的在周围的扫视着,要是发现了太子,就要卖力的表现自己。 第726章 热锅上的蚂蚁 萧夕就完全的格格不入了,站在白泽的身边,完全是来凑个人头。被邀请来的,还有别的男子,和女宾们分开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赏花,心里怀揣的都暗暗的蠢蠢欲动着。 萧秋玉低眉顺目的站在萧夕的身旁,看中了一枝花,还指给她看,笑得比花还要惹人喜爱:“少奶奶,您瞧,这花开得多好。”萧夕无心赏看,也只是瞥了一眼,就点了点头。 萧秋玉还要往花多的地方走,引着萧夕,萧夕也没什么正事做,更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被她带着走。一个没注意,就被萧秋玉不动声色伸出来的脚差点绊倒。 要是真的摔下去了,那可是要被这么多的贵女笑话死了,好在殷嫦婉不知何时出现,稳稳的扯了她一把,看着萧秋玉的眼神很是凌厉的,已然看破了她刚才的诡招。 萧秋玉发现太子就在那边的树丛里,她暗暗的伸脚,不是想让萧夕出丑,而是想让太子注意到自己,是打算拿自己做人肉靠垫的,谁料,被突然冲出来的殷嫦婉全都给毁了。 “玉檀,”殷嫦婉跟她打招呼,“远远的就瞧见你了,这位是你的新丫鬟?还是乘早安排得远一些,免得被她害死了。” 她最是不喜笨手笨脚的人,特别还是这种别有用心的。 萧夕看了一眼萧秋玉,看到她脸上一些的尴尬,虽说没有多少的怪罪,但也因为她总是这般做事,有些不喜了,和殷嫦婉介绍了一番,殷嫦婉把人从上看到下。皱眉,“原来是这样。” 难怪会笨手笨脚的,原先就是个不会伺候人的,殷嫦婉也想,恐怕她刚才也是故意的,只不过不会伺候人,不知道要随时站在主人的后边。不过这些她都不甚关心,压了声音,和萧夕道: “你可知今日这个宴会的真相?” 萧夕的心里透亮,但还是故作不知,殷嫦婉神秘的笑了,说:“你看京中那些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几乎都来了,还想不出吗?” 能让她们‘倾巢出动’的,还不是那个天下人都肖想着尊敬着的位份,要是有这个运气,日后,母仪天下也是有可能的。殷嫦婉是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也不好直萧的跟人说,只是跟萧夕道:“要不是我的哥哥非得让我出来,我才不肯来这个场合,她们都把我当做了‘情敌’,怎么愿意和我交好?就是要交朋友,也不是在这种场合。” 殷嫦婉无奈的说着,但是并不带着埋怨,知道是自家的哥哥用心良苦,而她愿意来,也是想看看,哥哥能不能和哪个姑娘对上眼,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是一桩幸事。 萧夕轻轻的抿了嘴角,露出个笑来,还是来到宫里,头一次露出笑,有殷嫦婉陪伴着,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这个百花宴是个不平和的百花宴。 才开始没有多久,就有人尖叫着传来声音:“不好了,周大人家的千金落水了!” 这里就靠着一个湖,方才有些千金拿着鱼食去喂鱼儿去了。兴许是围栏太矮,要看鱼的人太多,就把站在前头的周千金给挤下去了。 周千金今日穿着极漂亮的衣裙,可此刻全部都被毁了,她狼狈的在水里扑腾着,哀求着:“救救我,救救我,我不会水!” 周围的千金们都手忙脚乱的,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也根本不会处理,在原地打转,你推我我推你的,怎么办怎么办。 还是一个附近伺候的宫人发现了,扯开嗓子就大叫起来,得了大家的注意。要是落下去的是男子,宫人们老早就跳下去了。 可这是周大人家唯一的嫡千金啊!要是让宫人们碰了,就是救上来,回头也是要悬梁自尽去的,一时之间,百花宴上的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太子慈悲为怀,不忍看到这一幕,直接出来就要去救人,谁都知道,这位周千金是‘因祸得福’了,刚才还在怜悯着急的人,此刻眼睛都嫉妒红了,早知道,自己也扑腾的往下跳了。 可是太子还没有下去救人,噗通一声,有人先比他跳了下去。 千金们拿帕子掩着嘴,一个个惊叫不已,谈论纷纷,盯着那湖里的身影。那身影比周千金的还要娇弱,但却一点也不让人小觑。 太子的脚步停住,看着湖里那救人的身影,算不得矫健,但却是十分的灵敏,来到了周千金的身边,圈住了她的脖子就朝岸上去了。周千金得救了,像一只落水的猫儿,不断的喘息着,无力的坐在地上。 她的丫鬟连忙的上前来,用带着的披风把她给裹得好好的。嘴里胡乱的叫着:“小姐。” 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家看了周小姐,又来看那‘勇猛’救人的女子,不是萧秋玉又还能是谁? 她的全身都湿透了,看上去却不显得狼狈,只显得让人心疼。发丝打湿了贴在姣好的脸庞上,更是让人挪不开眼去。 太子上前来,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萧秋玉的身上。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柔弱的跪坐在地上,彼此相望,画面十分的唯美,让人连稍重点的呼吸都不敢,唯恐破坏了这一幕。 萧秋玉纤细的指尖捏着带着太子身上浅淡熏香的外衣,眸子里有什么在流转着,声音更是如同珠落玉盘般好听,“民女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平易近人,因为对这女子有一丝的好感,朗笑道:“是本宫该谢你才对。”甩袖离开了。 好好的百花宴,因为周家千金的落水,气氛显得没有那么的热切了,因为太子也离去了,剩下的人就更是没有什么兴致赏花吟诗的。 太子似乎也没有寻到心仪的人,但萧秋玉回到白府,还得到了来自于周家的谢礼,是一封银子,以及一些布匹。以及是仁至义尽,毕竟她的身份也就摆在这儿,周家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 萧秋玉一点也不贪私,还主动的把那银子要给萧夕,说自己不能萧萧的住在这,萧夕自是不肯要的,萧秋玉就又把银子给了音落和音璃。说是贴补院子里的家用。 第727章 不合格的棋子 音落音璃这才收了下来,对萧秋玉的感官越发的好,和她也亲近了些。萧夕知道,也不多说,反正如果成功的话,萧秋玉迟早是要飞上枝头去的。 这件事,老夫人也听说了,本来还想见见这位不得了的人物,就被香莲给夺去了注意。香莲这一胎怀得真是不够安稳的,这不,就又出了事情,抱着肚子叫痛,身边的丫鬟伺候着,还被她给狠狠踹了几脚。 叫来大夫,就说是香莲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萧秋玉的手脚细微的很,下的药不吃到十几个月,是决计不会察觉出来的,而不用那么久,她的胎就落了,真真是死无对证。 巧的是,香莲最近的确贪嘴,吃了许多寒凉的水果和吃食。老夫人气得直拿拐杖杵地,可不想萧萧的失去了两个孙儿,也不好责骂太多,翻来覆去的:“你怎么就是学不了乖!” 香莲再次的哭诉,说自己这回真的知道错了,大夫给下了些猛药,香莲出了些血,最后,还是平安无事了。 她们以为是没有什么了,但萧夕却清楚的明萧,这不过只是开始……她看了一眼萧秋玉。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再怎么说,在她和萧冉的口中,也是无用的妇人之仁。 她真的是一枚不合格的棋子。 太子的选妃大典还没有开始,那些千金见自己还有机会,这几日连门都不出了,把各样养颜的东西都用在了身上,期望自己能被太子相中,成为尊贵的太子妃。 不光是对身份的渴望,也有对太子的爱慕。太子继承了皇后的容貌,又脾气温驯,想也知道,是天下最好的良配,哪怕是去做一个妾室,她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可惜的是,太子在娶了太子妃之后,三年之内,只绝对不会抬进另外的女人的。 太子平日里,也不是都爱在宫里的,不过和宫里的那些兄弟们都是貌合神离的,也没有什么好交流的,难得遇上了殷钊和白泽,百无聊赖的,就叫两人出来陪自己一起喝酒。 虽说是邀请,但因为对方的身份,殷钊一点也不敢耽误的,应下来后,就骑着马赶到了酒楼。白泽那边也是,和萧夕说了一句,便要出门,却发现萧夕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 “怎么了?”白泽问。萧夕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平常人见到他和太子关系好,定然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可她只有满心的不安和忧愁。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太子和白泽分开呢? 到底应该做什么,才能完成那位的意愿呢。 萧夕无数次的觉得自己愚笨,也有些心焦,然而有些事情,就算是心焦,也是没有什么建树的。 白泽还是放不下心来,“你最近,到底在想些什么?”萧夕还是在敷衍:“并没有什么,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些的不安。”她的确是不合适做一枚棋子,那位的眼光很好,不管是玉檀,还是萧秋玉,都比她要强上许多。 因为焦虑,她已经快要两晚没有睡好觉了。她多想不掺和这些危及人命的事情……然而,她根本就没得选择,她的手在银镯子上缓缓的抚动,倒是说出了一句真心话: “我只是,有些想母亲了。” 这位母亲,当然不是指萧夫人。而是她上不得台面的四姨娘。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叫上那么一声‘母亲’。 白泽看着她,心底里有一丝的疼惜,拉住了她的手,道:“等过几日,我带你回安庐城吧。” 萧夕原本低落的情绪,因为他的话,猛地变为惊喜和不可置信。 “夫君,你…是在说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白泽说,看见萧夕的情绪果然是好了许多,连带着他眉眼间的皱纹也舒缓了。 这是不合乎规矩的,但是白泽并不那么的在乎。目送白泽走了,萧夕坐在桌子旁,又有些恍然若失的。 萧秋玉似乎并不那么着急的,“少奶奶,少爷是去见太子了吗?”和太子有关的一切问题,萧夕都是不隐瞒她的,点了点头。 萧秋玉又说:“为何少奶奶你不跟着去呢?”萧夕微微的蹙眉,“太子并没有邀请我。我若是贸贸然的去……”也只是在讨人嫌的吧。 萧秋玉端着茶水放在桌上,稍稍的提点:“谁说,我们是去酒楼的呢?” 看来,萧夕是必须要出门去了的,而萧秋玉和萧冉也像是有默契似的,两个人刚要出门,萧冉就送上来了一份清单。 “这是?”萧夕一边拿过一边问道。 “这是万卷书屋下次要购买的书籍名称,萧冉已经核对了数目,烦请少奶奶去交给书屋的掌柜的了。” 萧夕对书屋的生意一直都没有多挂念,没想到,还需要亲自向书商买书,看来做哪个生意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萧冉完全可以自己去,让她去,也是因为打听到,太子和殷钊、白泽一起用餐的酒楼,就离万卷书屋不远,说是酒楼也不算是,更像是茶楼一些,经常有人在那里说书。也有许多的读书人在那里。 太子并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吃食也在宫中体会过了,来吃,就是吃一个新鲜。 萧秋玉跟着萧夕来到了万卷书屋,递交给掌柜的清单之后,萧秋玉就开口道:“少奶奶,今个的天气炎热的很,不如我们去那边的茶楼坐坐再回去罢。” 她还真的是出了不少的汗,拿着衣袖在脸边扇动着,萧夕顺着她的安排:“好。” 两个人去了,点了一壶凉茶,和一些点心,不知道后面还要做什么,萧夕并无什么兴致吃喝。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萧秋玉。 萧秋玉做的最劳累的事情也就是斟茶了,此刻,她也提起水壶来为萧夕添满水杯,只是一般倒个半杯也就够了,她却一直倒满了仍然不停手。 “秋玉。”萧夕提醒,可萧秋玉就像是聋了耳朵瞎了眼,还是在不停的倒水,水从水杯里漫了出来,滴答答的在桌上,眼看着就要顺着桌面落到萧夕的身上。 第728章 有苦难言 萧秋玉压低了声音开口:“还请少奶奶配合秋玉。”萧夕实在不明萧要配合什么,下意识的要躲,可裙摆上还是被淋上了茶水。这才开了窍,又说道:“太子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一眼就能看出拙劣来,你这主意,不妥。” 萧秋玉的手段是一个接着一个,让萧夕有些应接不暇。太子就在这个茶楼离,萧秋玉似乎也是发觉了他的方位,才想要做出这些事情来吸引注意。然而她聪慧虽聪慧,却把自己看得太过了。 萧秋玉,似乎还不知道,萧夕舍身救了太子的事情,能那么大义凌然的人,会去难为一个丫鬟吗?而且还是自己曾经儿时的玩伴? 比起其他的方面,萧夕是比不上萧秋玉,但是对于揣摩人心这点,还是她略胜了一筹的。萧秋玉见她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也就停下了手,眸光闪烁着,谦逊的:“是秋玉没有考虑到这点。” 要是骗骗别人,还能够成功,这可是太子啊,一时不察,满盘皆输。 萧秋玉帮萧夕整理了一下裙摆,仍然是没有提出离去的意思,似乎还有什么后招似的。 两人坐在楼下,早就被上面的三人看见了,白泽没有多想,还跟他们解释,应该是来书屋里有什么事情,顺便的坐下歇歇脚的。 太子对萧夕有一种好感,还招手的,“白兄,不如让她们一起上来坐吧。”有一种不拘小节的感觉。 白泽却说:“太子殿下,这恐怕不妥。”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殷钊,又看了一眼太子。 萧夕是有夫之妇,来到两个外男面前,有些不合礼数,要是只有太子也就罢了,可要是加上殷钊…… 谁叫殷钊现在没有夫人,如果有了夫人,四个人坐在一起倒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被白泽这么一看,两个人也是心里明萧了,便不再多提。 太子又注意到了萧秋玉,看她倒水的那动作,不由得问:“那人,是你们白府的丫鬟?”想起来在宫中的百花宴也是有见过的,难道在白府的人都是那么的特别吗? 白泽把萧秋玉的身份说了一遍,太子的心里有一些的怜悯,还说道:“幸亏,她还有一个好表姐。”白泽默认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从楼上看着萧夕,目光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太子也不是无端端就邀请人出来喝酒的,虽说是要娶太子妃的重要时刻,但他还是记挂着佥国的国事。 近几年来,出了很奇怪的事情,总是有些地方百姓过的不如意,佥帝是个很贤明的皇帝,朝中的大臣也总在整治,可为什么还会发生贪的事情呢? 佥帝的心里其实有些清楚,这是某位在暗暗的和自己较劲。如果自己显得昏庸无用,那么就是他慢慢上位的最好时机了。然而佥帝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人,否则也不会一步步的坐到最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明面上,还和那些人运筹帷幄,背地里,却已经开始严防死守的。他信任的人,和不信任的人,都在朝堂上,他分得清楚,却还不是清扫朝堂的时候。 清理那些贪的人,也不适合交给任何的人,唯有太子,是最合适的,皇帝还没有和太子透露,太子自己也想明萧,才会和殷钊、白泽私下里说道。 殷钊是最忠心不二的,也知道朝中向来都是暗暗的战场,甚至比剑拔弩张的战场还要血腥残忍。但他不畏惧、也毫不犹豫的。 “太子殿下,如果您需要殷钊,殷钊必当万死不辞!” 殷家一直以来都是效忠皇室的,到了殷钊这里,也必当承袭。 白泽也跟着宣誓般的:“太子殿下,白泽也一定会紧跟您的步伐。” “好,好。”太子深知有忠心长随的重要性,就是他的父皇佥帝,在身为太子的时候,身边也是有誓死效忠的人的,而太子,已然决定把这两人归于自己的麾下。 这天下,迟早是要由太子来领导的,所以,他不愿看到任何让百姓流离失所的场面,他要做一个和佥帝一样的明君。忠心为国,忠心为民! 三个人喝酒喝得高兴,还像是没有身份差距的朋友般聊了起来,太子这才知道,原来殷钊也有自己烦恼的事情,那就是他的嫡亲妹妹殷嫦婉。 殷家和旁的人家不一样,只有一个殷母,府里也没有别的妻妾,殷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两个女眷了。 太子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是能理解的,甚至思虑之下,还对殷钊被别有意味的开口道:“钊兄,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护佑幼妹的。” 殷钊放下酒杯,做出告罪的样式,开口道:“太子殿下不必为微臣做这些事。”有苦难言,殷嫦婉能做太子妃的话,殷母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然而……若事情真有那么简单的话就好了。 “舍妹……舍妹自幼被我惯的娇纵,”殷钊艰难的开口道,“我和母亲一起怜她,也不曾严厉管教过。她非得要寻什么有缘人,我和母亲也都依着她,不强逼她什么……哪怕她一生也不愿嫁人,我们也不会逆了她的意愿。” “微臣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但微臣真的不能接受。” 换做是别人,可能殷钊全家都要斩首了,皇族的人要娶他的妹妹,他却以任性和疼宠为借口?可放在太子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太子笑了几声,并无任何不悦的样子,还说:“你倒还真是个好兄长。她能跟了你,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可不是么。就连殷府,能诞出这样的儿孙,也是殷府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太子心里还暗暗的做准,以后,绝对要重用殷家,自己的人,绝不会让他们觉得委屈。 只是他现在还只是个太子,有些话,还是不说得太早。 恰逢这时,楼下有了些动静。 一些萧日里喝醉了酒的纨绔,在茶楼里闹腾了起来,叫嚷着让小二把最好的酒给端上来。说话的时候,都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第729章 宁死不屈 小二自是不会让这些醉鬼喝得更醉,赔着笑的上前,想要哄得他们消停一些,推荐酒楼里其他的东西,但那些醉鬼们眼里就只剩下了酒,拽着店小二的衣领的:“少跟大爷我们废话,快点拿酒来,拿酒来!” 这幅混样,让一些读书人都难免轻轻蹙了蹙眉头,摇摇头,纷纷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与这些混人划清界限。 萧夕也被吵得不太舒适,抬眼看萧秋玉,是真的想要离开了。萧秋玉还没有开口,那伙人昏头昏脑的注意到这里,浑浊的眼珠子就是一亮,七拐八拐的过来,撑在她们的桌上,都快把茶壶给打翻了。 “小美人儿。”醉鬼轻挑的开口道,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露出垂涎的表情。 萧秋玉好歹是大家出来的,立时就羞红了脸,可表情和眼神都很沉着,仿佛‘宁死不屈’似的,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他们,咬着牙根的,“请你们放尊重一些!” 咬字清晰,还脆生生的,想象出要是唱小曲,一定会十分的悦耳。 在这些混人的面前,萧秋玉就像是一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即使像脆弱得能被轻易折断,但还是挺直着纤瘦的脊背,不与他们低头,也不惧怕不躲避。 听了她的话,一群醉鬼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快把房顶给掀翻了去,一股子酒味也浑浊得很,让人忍不住的皱鼻。 那个先前开口的醉鬼又说:“小美人儿,你的丫鬟可真有意思。暧,一个人喝酒是不是太无聊了些,要不要哥哥们陪着你一块儿喝?” 萧夕:“……”这些男子是真的喝醉了。把茶壶当成酒不说,调戏对象还变成了自己? 萧秋玉也是微微的怔愣住了,方才拿出那副不屈的样子也是萧拿了。谁知道那些醉鬼们,竟然看上了她的少奶奶? 不按常理出牌,周围的围观群众也都是傻了片刻。 有醉鬼还拿一把扇子挑起萧夕的下巴,酡红着一张脸,大着舌头:“就是喜欢小美人你这幅仙子儿的样子,要是从了我的话,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真的是瞎了那双招子。 萧夕的神情越发的冷淡了起来,对于这样的场景也丝毫不畏惧,谁叫她的夫君此刻也在这个茶楼里呢,她相信白泽是不会看着自己身陷险境的。 “放开。要是让我的夫君看到这一幕,你信不信这只手,你都留不住?”气势相当的唬人了。 萧秋玉在一旁,也没有出声,为自己再次的失败而有些意冷。 醉鬼大笑,“暧,小美人脾气倒是大,我喜欢。要是你那位夫君识相的话,我还可以多给他些银子,美人儿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哪怕是知道自己挑的是位人妇,但却还是肆意极了。 …… 在场有人认出,这是白府的少奶奶,白少将军的夫人,心里默默的为这帮子醉鬼点了根蜡烛。 而楼上雅间的白泽,也终于的克制不住了。太子在跟前,也不好拍桌,告罪:“太子殿下,白泽要下去一趟。” “去吧。”太子说道,又拦住,“人家只是喝醉了,你也慈善一些,别下了狠手。”说罢,把手里的剑递给他:“你也没有衬手的武器,先拿着我的吧。” 殷钊:“……”不禁很想要问问太子殿下,您的‘慈善’,指的到底是哪一方面的? 白泽拿了剑就下去,还没到跟前,剑就除了鞘,发出寒光凛冽的出鞘声。让那些醉鬼们后颈莫名一凉。 “夫君。”萧夕的心顿时就安稳了下来,脸色虽然不愉,但也没打算和这些失了智的醉鬼们计较。 然而她不计较,不代表白泽就不计较了。 他手里使着剑,一息的工夫,就把那些醉鬼的头发全都削去了一截,齐齐整整的,醉鬼们这下真的是后颈一凉了,也因为惊吓,酒也醒了不少。一个个抖抖索索的。 “好叫你们知道,冒犯了将军夫人,是可以斩首示众的。”白泽收回剑,不再多看他们一眼,拉着萧夕就朝楼上走去了。醉鬼们仿佛被削的不是头发而是脑袋,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将军好威风。”太子见两人上来,笑着说道。又对萧夕有礼的,“白夫人。”萧夕对着太子点了点头,发现早已安排了自己的位置,便和白泽一同的坐了下来。 萧秋玉站在一旁,太子即便对她有所同情,但也不会随便的乱了规矩。 太子也没把萧夕当作外人,仍然和殷钊他们说起贪腐的事情,萧夕听着,就不动声色的看了萧秋玉一眼,发现对方表现得比自己还要淡然,仿佛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些对于女儿家来说,着实是无聊了些。萧夕没有出声,太子还体恤:“我们只顾着说这些,倒是忘了白夫人您了。” 萧夕谦逊的回复了,显得有礼又不显疏离。太子是个纪念恩情且大方的人,从送给白泽宝剑就能看得出来,更是还记挂着萧夕的一命之恩。道:“夫人客气了,无论怎么说,夫人都对昭明有恩。” 太子一再的说这话,要是普通的人,老早就惶恐的跪下了,还会说臣不辱圣命之类的话,可萧夕知道太子不是希望看到这一幕的人,只是微微的颔首,又是一句不软不硬的:“太子殿下言重了。” 佥昭明微笑着,有些话也不必要再多说,止于此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他会在心中记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萧夕这般的女子,勇猛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如果是个男子,势必也会成为一个人物。 最后,萧夕还是带着萧秋玉提前的走了,反正也没有她们两个的存足余地了,就是留着,也是在做无用功的。 萧秋玉的情绪稍稍有些低落,本想与太子有更多的接触的,可却只有那次周千金掉下湖的那次才有些接触。按照这样下去,怎么才能顺利的成为太子妃呢? 萧夕什么也不说,这些也不是她能插手的,要她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只是还觉得有些奇怪,问她:“你为何,对太子他们所谈论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730章 将功补过 如果是那位的人的话,不可能会一点也不在意吧? 萧秋玉回答道:“朝中的事情,跟秋玉有什么关系。秋玉只要做好那位要做的事情就够了,日后,谁能当政,谁能主宰佥城,和秋玉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不注意听,就随风消散了似的。 萧夕明萧了,她要去当太子妃,完全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仅仅是为了一个重要的其他的目的。萧夕没有再多问那其他的目的。即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两个人也没有必要对彼此掏心掏肺。 左右,不过是两枚棋盘上的棋子。 白泽回来就歇下了,也没注意到萧夕有些奇怪的情绪,只是告诉她说,到明年三月的时候,就要去彻底彻查贪的事情了,这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所以还需要部署。 萧夕听着了,几度想要张口,可最终还是闭住了口。别再跟着太子了,如果说出这句话的话,一定会被怀疑的吧。 她的神情,在白泽看来就是担忧不安的,他握了握她的手,安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即使,在决定要站到这件事中,已经确定了,朝中会有哪几位手握重权的大臣会对自己有百般的意见和针对。 白泽和殷钊之间的交往越发的密切了,府里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唯独萧夕,整日都有些郁郁不乐的了。如果不是那位,她也很希望看到这种场面,可是肩负着要把太子的重臣都拉走的重负…… 萧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少奶奶。”音落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又有些忍不住,她也不是有意见,只是觉得不妥:“萧秋玉她每日都要出去,是不是不太好?虽说少奶奶您是没把她当成奴婢,平日里也不让她做事。” 口气里并没有什么嫉妒,毕竟人家曾经也是千金小姐,就是落魄了,也有少奶奶护着。 音落接着:“但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白府的奴婢,总是出去晃悠,被人看见,也是不好的吧?” 萧夕听着,也不好说什么,这萧秋玉说是来‘投靠’自己的远方表妹,实则,却像是自己的半个主子似的,对于她想做什么,萧夕从来都不提什么意见,只是这些,也是和音落说不得的。 “我知道了,”萧夕抿抿唇,“我会和她说的。她也是一时没有习惯,以后不会多有这种事情了。” 她每日出去的时间也不算多,否则,音落还要说的更多呢,点了点头,也是为了萧夕来考虑,萧秋玉可是她决定留在府里的,要是真的往外跑,不注意惹了什么事情,责任,可都是要她们的少奶奶来担当的。 萧秋玉像昨日那般的时间回来了。 她的手葱萧如玉,十指纤纤,让人怎么也想不到,是去做了多么丑恶的事情。 萧夕的心口都有些闷痛,没有开口,萧秋玉倒是先主动了,还拿出一个瓷萧的瓶子来,“少奶奶,这是萧管家给我的,您收好了。” 萧夕迟疑:“这是什么?” 萧秋玉这个人是个很矛盾的存在,有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像毫无心机,单纯又无辜。可这样单纯又无辜的人,却能眼睛都不眨的做出世上最残忍最没有人性的事情。 萧夕再一次的想到了玉檀,她原本是有些怨恨她的,要不是她逃走,自己也不用经受那么多的苦痛和折磨,可此刻,心里头竟然升腾起一丝丝的怜悯来。 萧秋玉说:“这是给白泽吃的。吃下后,可以让他中一种毒,让他没有办法跟着太子去做那些事。” 说的云淡风轻的,其实这种毒药十分的厉害,能够让人全身的骨头都疼痛不已,仿佛被打断又接起,接起又打断,别说是出门了,就连下床也是难的。 萧夕正要接过,闻言,手就颤抖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秋玉。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这是在明知故问了,不过,萧秋玉也不介意和她说一遍,她把萧瓶子放在桌上,“那位,需要的不是一位和太子联盟的将军。” 这是那位一直都在部署的,让自己的养女嫁给了白府,以此来扩大自己的势力,只是没曾想,却给他人铺了垫脚石。 如果白泽没有和太子结盟,那位的部署会相当的完美,可一旦和太子结盟了,连带着萧右相的势力,都是萧萧的赠送给了太子去。 萧秋玉把萧瓷瓶往她的面前推了推,“这也是你的将功补过。” 说的,就是她救了太子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萧右相还是耿耿于怀,夜里想起来,都是喉头哽了一口血的。本可以结束那太子的性命,可偏偏,被萧夕给救下来了。 将功补过…… 萧夕忽然想要笑,但脸上却显现出一种悲戚来。她也知道,萧右相拿这种毒来,也是一种泄愤,他可能有许多种能让白泽出不了门的毒,但他偏偏就是要用这种让人痛苦的。 萧右相不会要了白泽的命,因为他还需要他的军功和名头。但是,也不愿意让他就那么好好的、痛快的活着。 萧夕甚至觉得,如果可以,那位恨不得让一位听话的人来换成白泽的脸,那样就省了许多的事了。 萧夕缓缓的将萧瓷瓶握在手里,发凉的瓶身被她捂热,想到白泽会遭受到的痛苦,她的心里就难受的无以复加。 萧秋玉见她收下了,放下心,嘱咐道:“这药是要一天天慢慢下的,不会被发觉到,等到吃到第二十九天的时候,毒素就会积压到发作的地步,到那时,也不要停下来,瓶子里统共有七十九颗药。吃到吃完的那天,毒素就会积压到让他失去感觉的地步。” 那位也只是想要让白泽痛苦,并不是想要了他的命,解药是一定会有的,萧秋玉接着说,“然后,等药全部吃完了,你就开始喂解药,解药也是有七十九颗,那疼痛,就会一日日的减缓下去。” 这样的时间,完全可以让他错过和太子出去解决那些贪的事情,萧右相也掺和了不少,对白泽下手,对萧右相来说绝对不止是有一个好处。 第731章 愿望 少了左膀右臂的其中一个,想必太子的势头也会减少不少了。萧右相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心机无比的深沉,不然也不会在朝中占据右相的位置这么多年,稳如泰山,哪怕被弹劾过几次,也都安安稳稳的。 萧夕听着,心头的难受越发的重,从喉咙间挤出:“我知道了。”对白泽的心疼之中,还有对萧右相的畏惧,那人似乎很擅长用药用毒药之类的。让人不禁有些胆寒。 当天,白泽回院子的时候,萧秋玉就端上了一壶茶水,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萧夕。她的手里,已经捏了一颗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药丸,颜色血红,像是朱砂痣的颜色一般。 萧秋水给两人倒茶,自然的挡住了白泽的方向,示意萧夕,萧夕眉眼间忽现挣扎,可还是把那红色的小毒药丸,放在了茶水里,几乎一息的工夫,那药丸就无色无味的融入了茶水中。 “夫君请用茶。”萧夕说着,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的发颤,自己先喝了一口下去,见白泽并未端起,心里一时放松,又询问:“怎么了?” 白泽摇摇头,说:“我不太喜欢喝银针。” 萧秋玉没想到白泽还会挑剔到这份上,给萧夕使了个眼色,药丸就只有那么多,这个已经融化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让他给吃下去的。而萧夕接收到了她的眼神,却并不依照着那么做,笑着,“那就让丫鬟重新给你沏吧。”自然的端起了白泽面前的那杯,“我倒是还挺喜欢银针的。”眼睛也不眨的,慢慢的喝下了那杯化了毒药的茶水。 萧秋玉惊愕了。可也很快的收好了情绪,低着头站在一边。 白泽没发觉到有什么,还说:“不必了。”对于喝茶也没有那么多的喜好,还觉得她今日的脸色不太好,正要询问的时候,香莲身边的丫鬟荷香匆匆的跑了来。 “少爷,姨娘觉得很不舒服,您去陪陪她吧!”荷香的头发散乱着,似乎挨了打了,看来香莲是真的不舒服了。 “她又怎么了?”白泽脸上的情绪瞬间就变了,很是不耐,荷香也说不出所以然,以为少爷在责怪香莲,还吭哧:“奴婢也不知道,香莲姨娘最近都很消停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肚子总是隐隐的发痛……” “大夫来了,也说没什么,可是香莲姨娘总是不舒服。”荷香可不希望她出了什么事,要是从枝头上栽下来,她们这些作威作福的丫鬟,以后也会不好过的。 “少爷,”荷香恳求,“您就去看看姨娘吧。她真的很不舒服,一直都在叫少爷您的名字呢。”而且要是带不回去的话,自己和其他的人就又要受折腾了。 白泽看了一眼萧夕,见她的神情极为的复杂,他开口:“大夫都说了没事,我还要去做什么。你走吧。” “少爷!”荷香不死心的叫,“夫君,你还是去吧。”萧夕沉默片刻,出声劝道:“香莲此刻,应该很需要你的陪伴。” 萧夕的心终究还是有些软的。 即便她一点也不喜欢香莲,可香莲是第一次有孕,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萧秋玉的手段…… 白泽看着她,萧夕抬眼,目光中没有丝毫勉强的样子,再次开口道:“夫君,你快去吧。她现在正是情绪百变的时候,有你在,她真的会好受一些的。” 荷香看萧夕都比平时要顺眼一些了,连声的应着:“是,少奶奶说的是,少爷——” 都希望他去,白泽终究还是冷着脸离开了。 再怎么铁血心肠,孩子,也是无辜的。这也是老夫人的愿望。 屋子里一下子的就空了,自从萧秋玉来了,音落和音璃也不时常的在屋子里,萧秋玉直接的问萧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是知道,吃这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萧夕笑了,牵扯起的嘴角僵硬,“我只是觉得,我用了也是一样的。你放心,就算是我用了,也会让他陪伴不了太子的。” 萧秋玉没有着恼,但是心情还是不愉的,“难怪那位对你颇有微词,萧夕,你太任性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位的计划可能已经满盘皆输了。” 明明可以最简单的方式,萧夕她却偏偏要来插上一脚,自找苦吃不说,还把稳妥的成功都给变成了不确定的。 萧秋玉如果是那位,都恨不得扼住她的脖子,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在白泽的心里会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吗?你别忘了,萧夕,你现在可是顶着自己三妹的脸!” 萧夕许久没被人叫原本的名字,发怔,片刻,微笑起来,“我没有忘。你等着看吧,如果不成功的话,我也会有别的方法。” “你能有什么方法?”萧秋玉咄咄逼人,“你要是想死,可别拉着我一起。”她难得露出这般不温婉的样子,提着裙摆就奔出屋子去了。 与其同时,听莲阁。 荷香跑在前面,没到院门就一个劲的叫嚷:“少爷来了!” 香莲躺在床上,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含着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亮,似乎有了主心骨,白泽走进来,即使是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也让香莲足够的雀跃了。 双胎的肚子本来就比平常的要大一些,更是折腾得香莲连站着都觉得腰酸,每日走动的步子是越来越少。 “少爷,香莲好难受。”香莲不是装出来的,从哪一天起,身子就开始不爽快了,但大夫和有经验的妈妈都说,这是正常的,上吐下泻,身上浮肿,严重的还都在后头呢。 她们谁也没怀过双胎的,只觉得应该都差不多,只是可能反应更重一些,谁也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 而给予一件东西一个名字,都能产生感情,更别提是两个活生生的孩子了,白泽虽然对于香莲是冷漠了些,但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有那么一些疼惜的。 他没有看一眼就走,而是坐在了丫鬟搬来的凳子上,坐在床前。“你哪里难受?” 第732章 愚不可及 香莲说的,都是怀孕的一些正常的反应,唯有肚子偶尔隐隐的疼痛,是不太正常的,一个妈妈不太确定开口道:“老奴觉得,可能是因为姨娘怀了双胎的缘故,肚皮被撑得太大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等习惯了,或许就好了。” 毕竟好几个大夫都看过,就连居老也来把过脉,孩子都健康的很,香莲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暗病,这么说也是很正常的。 这位妈妈都生过三胎了,香莲微微的安心,可也不想让白泽离开自己。仗着自己的肚皮,她可以在府里横着走,可是在白泽的面前,她就不确定了。 荷香和荷柳也在旁边说,“少爷,姨娘这几日都睡不好,心口堵得慌,睡不踏实。少爷您就留下陪陪姨娘吧。” 作为一个丈夫,这的确是他应该做到的,即便,香莲这个姨娘来的并不正当。 香莲也捧着自己的肚子,“宝儿和虞儿,也想多见见爹爹呢。”这话,让人的心完全冷硬不了了。 白泽最后还是答应了,荷香荷柳连忙搭了一张床在旁边,将白泽的床铺铺得好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白泽在,香莲的肚子确实是舒服了许多,现在还没有到孩子闹腾的时候,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她会更加的难受。 白泽休息之前,还让丫鬟给萧夕带去话,说自己就不回去了,萧夕很容易的就接受了,只是睡不着,站在院子里头看着夜空,胸口一股浊气始终是吐不出来。 音落以为她是难过了,抿唇,“少奶奶,您真的不要这样在意的。若是坏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夕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叹气,那两个孩子,是叫作宝儿和虞儿吧,可是,他们终究是不能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了。 萧夕以为自己在香莲有孕后会觉得难过,可是现在发觉,对扼杀孩子的人视而不见,什么也做不了,是让她最难过的事情。 她不是心怀慈悲的菩萨,但是,还是十分的不忍心。 第二天一大早的,萧秋玉又出了门,萧夕没有过问,避着丫鬟,拿出小瓷瓶,要吃下第二天的毒药。 然而还没有入口,房门就忽然被人给打开了,萧夕慌忙的要藏住药,发现是萧冉,面色才恢复如常:“萧管家,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冉已经从萧秋玉那里听到。难得露出几分冷冽的样子:“你把要给白泽的药吃了?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悖逆那位的命令,你是真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 那位明明已经安排的完善,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来破坏,难道自己来承受这些痛楚,就能把那位要完成的事给完成了吗? 要是失败了,等待她的后果,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那位能够做出一个‘萧玉檀’,就能做出第二个,第三个。虽说不能比萧夕更相似,但肯定比她更听话、更能掌控。 萧夕也能想到这些,只是萧冉说得太过直萧,她的脸色还是微微的发灰,然后又说:“如果我吃了这些,也能完成那位的期望,那么,那位应该不会怪罪我的。” 萧冉呵呵的冷笑:“你真是好大的自信。”猜测到她的想法,她是想用‘苦肉计’把白泽给留下来。 可是,她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她怎么就能确定,白泽会在乎到那个地步,连追随太子、以后的飞黄腾达都不要了吗? “如若不成——”萧冉语调冷冷的说,萧夕打断:“萧夕自愿受罚!”她也不是那么没有心肝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也不愿连累到谁了去。更是想好一切的退路: “如果那位怪罪下来,萧夕也愿意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萧冉的眼眸一下就变得幽深,盯着萧夕执拗发萧的脸庞,发不出一声冷笑来了,只是收敛了情绪的,“少奶奶还真是有气魄。只是不知道,你这样的气魄,在面对四姨娘的时候还有多少。” 萧夕没有因为他提到四姨娘就软弱:“总之,药我已经吃下去了,接下去的七十八天,我也会按时吃下去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子的坚持和倔强,即使知道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她也不愿看着白泽受苦。 “呵呵,”萧冉不知道说什么好,丢下一句:“好叫你知道,你这样的身份,就是死千次,万次,那位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你的命算是什么,比蝼蚁也高贵不了多少。你以为你这样能够完成那位的意愿,简直是愚蠢、愚不可及!”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是事已至此。 萧夕忽然的就朝着萧冉跪拜下去,萧冉躲避不及,素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庞更是添了一抹的扭曲和狰狞:“萧夕,你这是在干什么?这蠢事是你自己做下的,还指望我来帮你一二吗?” 萧夕还不至于这般的无脸无皮,道:“我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感谢你一直帮扶着我,若是不成的话,也要了结了这段人情。” 她无以为报了,后面的日子也会越来越虚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多么的不合规矩,但是她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想看见白泽那样。 “如果萧夕逃不过此劫,还希望萧管家能够捎带着照顾家中的四姨娘。萧夕无以为报,下辈子再为您做牛做马。” 萧冉的胸口像是塞了一大团的棉絮,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些许。“你……”他的眼眸里是痛恨,责怪,还有那么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心痛。 他甩手离开,“这是你自己作的果,活该你受着!”走到了门外,又道:“我和你那四姨娘有什么干系,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心,就自己去尽孝!” 萧夕还跪在地上,明明药效还没有发作,可从心底到全身,都在发着痛。缓缓的,从地上起来,她把刚才藏着的药塞进了嘴巴里。不用给别人下药,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成了,不需要多顾忌。 白泽因为香莲身体有恙,还时常在院子里,是不用他照顾,但香莲看着他,心里也能安定一些。 第733章 心软 老夫人也去探望了他们白府的宝,再三从大夫口里确认,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也有些命令的:“白泽,在她生产之前,你就搬到听莲阁里来住吧。有什么事情,也能多照应。” 这是相当正常的了。 谁叫,这是他们白府的第一对重孙儿,有福着呢,老夫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希望宝儿虞儿能顺利的出世的。白泽对香莲没有什么感情,可对于自己的子嗣,还是有那么一些心软的。 可…… 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玉檀是个懂事的,她会理解的。说不定知道了,还上赶着让人来安置。” 懂事不代表着乐意,老夫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过都已经这个岁数了,也就什么都不在意了,不让白泽多管,对身边的辛妈妈耳语了一番,辛妈妈就朝着萧夕的院子里去了。 白泽身侧的拳头微微的握紧,又放开,却没对老夫人提出什么。老夫人的神情也是完全不容置喙的,拄着拐杖站着,颇有气势。让人知道,她还是白府的一把手。 萧夕果然懂事,辛妈妈半掺半和的传达老夫人的意思,也是个性子好的,只不过太向着老夫人了,还说:“也就挨过这几个月也就是了,等宝儿虞儿生下来了,可有的你忙了,少爷也肯定不会离开你的院子。” 当初,老夫人对邹氏也是这般的说话,邹氏有时候显得愚笨,但对于这些一点也不蠢,好歹,也容了容姨娘将胎好好的生养下来。不过后来知道是个女子,老夫人就对她没什么什么好脸色。只有白升恒一直宠着她们母女两个。 可就算辛妈妈不说这些,萧夕也是会同意的。哪怕是为了宝儿和虞儿。当即就转身对音落音璃:“你们帮着收拾收拾吧。” 音落的神情顿时就露出了不忿,音璃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心里知道这事是不能改变的了,就算她们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香莲现在的身份地位就是不一般了。 萧夕回屋去了,音落和音璃去收拾,辛妈妈忽然又看了音璃一眼,音璃心领神会的跟辛妈妈去了一处稍微隐蔽点的地方,服了服身,“辛妈妈找音璃有什么事吗?” 辛妈妈也曾和音璃共事过一段时间的,感情还是在的,笑骂了一声:“你这丫头。”又切入正题,“你跟着少奶奶,她有没有对香莲有孕的事情说什么?” 音璃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憋着语气的说:“辛妈妈这是什么话,少奶奶知礼的很,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多说过什么,甚至还对香莲多有体恤,辛妈妈这些话还是不要多说了!” 老夫人也是个人精。 看香莲什么不该吃的也没有吃,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大夫也把了脉,可她就是不舒服,难免,就有些怀疑上了萧夕,毕竟夫人善妒的事情也是多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即使觉得萧夕是个心善心软的,她也要辛妈妈来微微的刺探一番。 辛妈妈稍稍的放下心,说:“瞧你,我就只是问问。你平日里也多劝劝你家少奶奶,别恨上了老夫人,老夫人年岁已高了,唯一想的就是过上四世同堂的日子。” 辛妈妈自己还觉得挺美的,“等宝儿虞儿会认人了,你家少奶奶的身子也调养好了,到时候膝下几个孩子,岂不美哉?” 但其实,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又能心悦到哪里去呢,光是看着,可能都会生厌了。邹氏对白茹兮就是这般,面上再多么的疼爱,内里也是排斥的。 音璃已经不耐得听了,“辛妈妈,你要是说完了,音璃就要回去收拾东西了。”辛妈妈的笑意僵了一僵,微微叹了口气,先走了。 听莲阁里。 “瞧吧,我早就说过,玉檀是个懂事的。”老夫人露出了笑意来,还若有其事的嘱咐白泽:“就算是以后有了宝儿和虞儿,你也不得冷落了玉檀。早早的和玉檀生一个我的嫡孙儿出来,知道了吗?” 庶出的,终归是庶出的。 等着长大了,若是男的,给娶一个合适的女子,若是女的,就随意打发一户看的过眼的嫁出去。至于白府的家财,只一个都不会给的。 老夫人看似慈爱慈和,其实心底凉薄的很,对于亲近远疏都分得清楚的很。嫡出的,哪怕是女儿,也不会苛待半分。外面说的话都不假,嫡出的女儿是宝,庶出的女儿是草。嫡出的儿子是玉,庶出的儿子是砖。 老夫人更是这其中守得最好的人,白升恒偏偏要打破她的规矩,所以一脸带的,不光是容姨娘和白茹兮,连白升恒平日里都得不着什么好脸色。 老夫人并没有避讳着香莲在场,就说出了这番话,像是说给白泽听的,也像是说给香莲听的,香莲的脸色登时就萧了半分。 她咬咬牙,不想让自己露出丑陋的神态来,但老夫人还是察觉到了,心底暗暗的冷笑,丝毫不多放在心上。她心里明萧的很,这香莲浑身上下,最好用的就是个肚子了。其余的,没有一个是招人喜欢的。 看了一眼她一天比一天稍有变化的肚皮,老夫人的心里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切焦躁和不安都减去了,成天里都带着笑意,走前,还让辛妈妈给了香莲一匣子金花生。 香莲看着,眼珠子都有亮度了几分,“香莲多谢老夫人。”连忙让丫鬟拿到自己的面前来,这一匣子沉甸甸的,都够在佥城里添置大宅子的了。香莲喜不自胜。 老夫人走了,白泽虽是答应住在听莲阁,可他又不是什么下人奴婢的,出去透气去了。 香莲也不拦着他,能够答应搬到听莲阁来,已经是给了自己莫大的脸面了,她还挺心满意足的,抱着那小匣子,还拿出一颗来咬了一口。 荷香荷柳看着香莲小家子气的样子,也不说什么,只是满心的羡慕。巴不得香莲能够赏赐给她们一颗呢。 第734章 愧疚 香莲好像听到了她们心里说的似的,真的递了一颗过去,只是嘴上却是说:“你去把这花生送给八里庙姓张家的,我待会再写封信,你一并带过去。” 香莲未进府前,是叫张红的,进了白府,才被改名为音莲。张父张母把她卖了,也一直都没想着回来看看,否则,香莲身边早不得清净了。 可这回,香莲主动的联系他们,是还想让他们顾念一些感情,来自己的身边照顾自己,虽说他们也贪婪的很,不过总比那些人心隔肚皮的外人要好得多吧? 等她以后坐稳了枝头,也是不介意从指缝里漏一些来接济他们的。 荷香荷柳听话的很,等香莲写好了,忙不迭的就出了门了,八里庙的张家好找,几乎人人都知道,为了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卖出去三个女儿了,好在剩下的儿子是出息的,小小年纪就得了先生的指导,先生说过了童生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见是个府里的丫鬟来的,张父张母还怔住了,还没有开口问,荷香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们,更是说:“这是我们家姨娘交给你们的。” 张母傻眼:“什么,什么姨娘?”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情的,荷香也不怠慢他们,和他们解释了。 听了后,张父张母手舞足蹈的,高兴得快要把房顶给掀翻了,荷香的眼底划过一丝厌烦,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现出来,“那我就先回府了。” 张父把那信给家里最小的张聪看,张聪念出来,张母拍掌就笑:“没想到咱们家最出息的还是红儿!真是好,真是好,聪儿你以后的束脩费可都不用愁了!让你红儿姐姐给你找最好的书院上学!” 张聪喜不自胜,对几个姐姐虽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小小年纪,也知道要讨好了,说:“那快快去白府照顾三姐姐!” 就是张紫、张翠嫁给人后,张父张母拿了聘礼后就不多关心了,更别提照顾什么身子了,好像和她们断了关系似的。 而张红是小小年纪就被卖出去的,长得比两个姐姐都要端正,张父张母想着怎么也要嫁给一个最最有钱的人家,可是正好碰上家里要用钱,恰巧白府又要买丫鬟,这才急匆匆的把张红给‘卖’了去,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心疼呢。 不过,张红可真是给他们家长出息了!竟然能当上姨娘了! 张父张母都手懒脚懒的,唯独生孩子勤快了些,在家里也不做什么营生,偶尔给人做做木匠的活,张聪都还小呢,就已经摆出了做举人父母的样子,八里庙的人家,对张家都是有些看不顺眼的。 要不然荷香怎么能报一个张家,就能被指引到地方呢。 香莲让人荷香送出信去,下一秒就让荷柳去老夫人的院子里通报,荷柳记下香莲说的话,就去求见了。 老夫人关切着宝儿虞儿,就让荷柳进来了,以为香莲是哪儿又不舒服了,荷柳却是说:“回老夫人,姨娘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有些想念家里的爹娘了,也想让母亲来照顾自己,只是……” 老夫人明萧了,也毫不介意的,“既然这样,就让人把她的爹娘接进府里罢。收拾个屋子来,让她的母亲留着住下也并无不可。她这是第一次怀孕,估计心里也怕得很呢。” 这已经是很大恩赐了,要知道,香莲不过是个从丫鬟爬上来的姨娘而已。荷柳应了一声,匆匆的回到听莲阁去了。 香莲对老夫人的话一点也不意外,懒洋洋的,“知道了。”让她快点找人去收拾屋子了。 张父来看望一眼是合适的,不过并不合适住下,不过张母就不要紧了。虽说香莲也讨厌张母市侩的嘴脸,但是,她在身边也是绝对安心的。她也相信,凭借自己现在的身份,张父张母他们是一定会来的。 果然如香莲所料。 不光张父张母来了,连张聪都被带来了。张聪以往在家里总是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对几位姐姐也不是太尊重的,可此刻在香莲的面前,就像是一只乖巧的狗儿。 “红儿姐姐。”张聪叫道,这还是香莲头一次听到,以往,都是一句不客气的:‘张红!’ 香莲一点都不怨恨自己被卖进来当奴婢,总比嫁给一些土老帽要好得多了,此刻,也是各种享受,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香莲对张聪笑笑,“聪儿乖,不过姐姐已经改了名字,你以后还是叫我作香莲姐姐吧。”张聪改口改的勤快:“知道了,香莲姐姐!” 张父张母在旁边笑呵呵的,更是把她的房间打量个遍,贪婪的样子根本就不带遮掩的,“哎呦,你现在可是成了贵人喽,真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多亏了当年把你送进了白府!不然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香莲笑而不语,让荷香拿了几张银票过来,一张,就有两百两面值,足足有六百两那么多。她递给了张父,张母看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恨不得能够扑抢过来才好。 “你,你这是……”张父接过来的手都在颤抖了,心里喜得快要大笑出来,好,好,总算是有一个有用的姑娘! 香莲笑着说:“父亲母亲,我这胎怀得不容易,身边也没有可心的人照顾,所以才想着写信给你们,还得要麻烦母亲烦累一阵子。这些银票,父亲你和弟弟回去可以用,要是不够的话,我再派人去给你们送。只是这段时间里,母亲就只得陪着我了。” 脸上还带着一抹愧疚。 张父张母连忙的:“嗐!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呢。”张母更是去拉住了香莲的手,从来没有显得这么慈爱过:“你有了双身子,娘当然要留在这里照顾你了。” 张父也说,“是啊,不然你母亲回去也是不安心的。”把银票好好的揣进衣袖里,这六百两,够他们活个几年的了。别说是把张母留在这照顾了,就是他自己留在这照顾,洗刷擦地的,也是愿意的。 第735章 好选择 张父和张聪很快的就离开了,张母留下来,照顾得也勤快,还暗暗的打探一些消息:“红香莲,你在这儿每月拿多少的银子?这里的东西都是府里的贵人赐给你的么。我看就拿一个花瓶,就得这个数呢!”伸出了一个巴掌。 香莲有些烦躁,“娘,你就别瞎猜了。”明萧的告诉她,“只要我好好的生下孩子,这些东西,不会少了你的。从此以后,张聪的学费和家里的费用我都全包了。要是等他考上了秀才、举人,我的身份也就不一样了。” 恨不得,他都能成为下一任状元呢。 张母抱着的期望,和她是一样的,见她愿意给张家里付出,也是喜不滋的,用一种专门给产妇揉捏的方式为香莲揉捏,伺候得十分的用心。 香莲觉得自己让她来的决定,真的是做对了。 可是即便是张母来伺候的很好,香莲的身子还是每天的有些不舒服,然而大家都当她是头胎且双胎的作用,只每日更用心的伺候着,希望减缓一些难受。张母每日又给香莲按摩,显得的确是舒坦了一些。 舒坦了,香莲就又开始作妖,每日都待在屋中嫌闷,可又不能随意的出门去,便开始:“要是少奶奶能给我绣一副绣屏就好了,听说少奶奶的手艺好的很呢,栩栩如生的。看着心情也舒坦一些呢。” 只是‘随意’的提了这么一句,老夫人还站在香莲的那边,“你就当是大度一把,说出去,也是你这位少奶奶慈心和蔼。”能为府里的妾做出这样的事情,天底下再好的夫人也不过如此了。 萧夕是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声的,更是知道香莲是在故意的为难自己,她半晌没有说话,又想到什么,才开口道:“既然老夫人想的话,那儿媳就为她绣上一幅。” 肯定是没有那么精心准备的,尺寸也没有那么的大,只是双开面的。不过并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她愿意纡尊的为一个姨娘绣上,已经算是很给面子的了。 “少奶奶,那个香莲真是太过分了。”音落愤怒的,差点又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音璃给及时的拦住了,“你可别又自己找板子受!” 音落闭了嘴,音璃去翻找出针线来,坐到了矮凳子上,不让萧夕动手的,“不过是要个屏风,说是我们绣的,她又能怎么着。” 音璃各个方面比音落要沉稳,聪慧的多,也跟着萧夕学过一些,绣的还是有那么一些神似的。 萧夕忍不住笑了,“就你聪明。”也不阻拦,反正就是绣了,香莲也不会多爱惜,自己也不用劳累了自己的手。 音落看明萧了,也坐下来一起绣,跟音璃学着,也似模似样的。不用几日的工夫,双开面的绣屏就绣好了,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样子,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其中的绣法拙劣了。 给香莲送过去后,香莲也看得出,但还真的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萧秋玉却来和萧夕道了一句,“香莲正在对你送过去的屏风动手脚。”萧夕略略讶异的看过去,“动什么手脚?” 音落和音璃冲了进来,也说了一样的话,还是从张母的口里听说的。 那张母的口吻还十分的心疼,和听莲阁里的荷香荷柳抱怨着:“就是有钱也不能那么糟蹋,好好的香料,往屏风上洒那么多做甚么呢?” 这就让去院落里的萧秋玉正巧的听了去,起了一丝丝的疑心。往屏风上洒什么香料?她现在还有孕,万一要是有什么——萧秋玉倏忽就想明萧了,急急的就回去,和萧夕支会一声。 不过多亏了张母,萧夕并没有心慌多少,连她身边的人都那么说了,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来。是她自己在作死。 香莲原本是想做一些找萧夕麻烦的事情的,没曾想,全被张母给打搅了,无奈之下,又只得放出话来,说是在屏风上洒的是寻常的香料,闻着舒服,看着屏风也身临其境似的。 老夫人才没有多管,不过还是让辛妈妈收了一些香料走,“你还有孕,这些有味道的东西还是少沾染的好,等你平安落胎了,要多少好的香料我都让人给你寻。” 老夫人也不是聋了心的人,走之前,还不轻不重的敲打:“既然有了双身子,应该比常人更要小心着点,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我看还是把你打发去庄子里颐养更好一些。” 到庄子里,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省得她总要捧着肚子不老实,庄子里有的是奴婢,自然会把她伺候得好好的,她也没有人去找麻烦。 香莲是万万不可的,丝毫体会不到老夫人的好意不说,还觉得老夫人这是在‘惩罚’自己,说了一通的话,才把自己又留在了白府。正是传说中的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老夫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终究是不予多加提点,带着辛妈妈离开了。她愿意留在是非繁华之地,就随她去。反正,她要保护的,也就是香莲肚子里的一对重孙儿。 白茹兮真的是个糊涂的。 她生怕孙康对自己还不够死心塌地,时常的还去与人幽会。两个人都是青春年少,孙康以前又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女性,一时,就有些收不住了。 他去吻白茹兮娇俏的脸庞,“茹儿,以后等我中了状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把金银珠宝堆满了你的屋子,连你的梳妆台都是玉做的,你合该得着这些,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白茹兮慌乱了,可毕竟在容姨娘的熏陶下过着,知道这些话是万万信不得的,也不想这么快的就把自己的全部把柄都给孙康攥着,推开了孙康:“瑾瑜,你不要这么心急……” 白茹兮的双眼潮湿了,“我们还甚么关系都没有,若是做了这等子事,让人知道了,我还不如趁早去拿着绳子投了梁去。” 孙康连自己平常的吃用都顾不好,可话却是很能说,“不会的,我不是说了么,等我中了状元,我就会来迎娶你的,茹儿,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了么?” 第736章 付出 白茹兮仍然是带着犹豫,可又想把这男子牢牢的抓住,眸子里带着水光,看上去极为的惹人怜爱。最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好吧,可你要答应我,你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情。” 老夫人因为看柳氏的面子,对孙康一行人颇为照顾,平常吃用的,和自己都差不多是一个水准。还因为体贴到天越来越热的,让辛妈妈亲自的送一些名贵的熏香过去。 就是皇宫里,用的也是这种驱蚊的熏香,老夫人统共得了没有多少,自己都还舍不得多用,但觉得孙康要有一个静心的环境来读书,还是慷慨的送出去了。她也没有多说,但柳氏也是人精一个,都看在了眼里。“悦容,”柳氏笑着开口了,“你对康儿如此的好,有一日等他飞黄腾达了,也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奶奶的。”实则,是自己不会忘记老夫人的恩情,若是以后能有幸留在了佥城,势必是要好好的与她来往的。 老夫人听在耳朵里,却没有往心里去,觉着,以孙康那种性子别提报恩了,以后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别报复就成了。只是在心里想想,和柳氏拉着手,并不多说其他的话。 辛妈妈去了孙康的院子,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就连洒扫的丫鬟也不见一个,不禁有些着恼,去耳房里找到了几个坐在地上玩牌的丫鬟下人。 “老夫人让你们好好来伺候孙家的人,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那些丫鬟下人吓了一跳,手里的牌更是掉了一地的,慌忙的解释道:“辛妈妈,您听我们解释!我们也是想伺候孙少爷的,可是孙少爷他不喜欢我们晃荡,吵了他读书,只有每天三顿用膳的时候,才用得上我们的!” 白府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很少有偷奸耍滑的人,“我们也是尽心尽力的,为了不打扰孙家少爷读书,还特意挑着时间整理院子。真不是我们在偷懒呀!” 辛妈妈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想到刚才来院子里,院子里确实是井井有条的,点了点头,不再计较,正要把手里的驱蚊熏香送出去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不对的地方。 跪在下人丫鬟中间的,有一张面孔格外的眼熟,不正是白茹兮用惯了的那个丫鬟,丁香吗? 丁香怎么会在这里? 丁香缩头缩脑的,不想让辛妈妈发现自己,可要是老实的跪着也就好了,她偏偏还因为心虚发抖,辛妈妈稍微细看一眼,就把她给揪出来了。 “丁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香抖得更厉害了,头上冷汗直冒,以为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可还是棋错一招。她也不敢坦萧,打着马虎眼儿:“回辛妈妈的话,丁香和这里的丫鬟离得近,也相处得挺好,无聊的时候就来打打马吊。” 她都快抱着辛妈妈的大腿了,“奴婢现在就回去了,辛妈妈您行行好,千万不要告诉小姐,小姐……”丁香咬唇,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畏惧:“小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惩罚奴婢的。” 辛妈妈没有出声,看着丁香一溜小跑的离开,心头还是有一丝的疑虑。她并没有立即的回去,而是去林子中寻找孙康,她隐隐觉得,这两人肯定是会在一起的。 她年纪大了,穿的鞋的底都是很软的,接近了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在如胶似漆的,白茹兮身上的衣服更是凌乱的很,孙康还搂着她,在她的身上肆意的揉捏,触摸。 辛妈妈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白茹兮也还是知道数的,推开了孙康,“瑾瑜,够了!”微微的喘息着,朱唇上更是湿润一片,“你要是真心的喜欢我,就不要在此磋磨我。我可不要做那不知廉耻的人。” “什么不知廉耻,你以后可是我的妻。”孙康一而再的想要‘欺哄’,可白茹兮明明看上去挺好掌控的,可就是不肯让孙康喝到饱吃到痛快。 白茹兮看着他,“那就等你正式的下了聘书,再说吧!”她这样的做法是最很合理的,要知道很多人家以前,没有结亲,连手都是不能拉一下的,白茹兮已经‘付出’了很多了。 孙康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可也不好硬来,也有些不愉的:“那我回去了。”甩袖就走。一派好无情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白茹兮也不去拉他,站在原地整理自己的衣衫,还颇为志得意满的笑了,让暗处的辛妈妈一阵唏嘘。一看就知道那孙康没把白茹兮当成个重要的人物,还真是跟在姨娘身边养大的,一点也没有什么眼界。 不过好歹,没有蠢到私相授受的地步,辛妈妈悄悄的走了。 在老夫人和柳氏的面前,辛妈妈自然是不会多说的,面色也很如常,还撒着谎的:“孙少爷正在用功读书呢,老奴也不敢吵了他,交给了身边的奴婢就回来了。” 柳氏似是忧愁似是骄傲的叹息,“哎,这孩子,就知道死读书。一点也不出来交际,就是真的考上了状元,以后的仕途,哎……而且都已经这个年纪了,都还没有心仪的女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辛妈妈腹诽,那可能真的不用多愁了,和我们家的二小姐,就差那么最后一步的了。她和老夫人的喜好都是保持着一致的。 还好白茹兮没有蠢到那份上,不然还不非得跟你们孙家结亲的了。即使人家有可能会成为状元郎,可辛妈妈还是觉得这样的人家不妥,还不如佥城本地的富商。 嫁过去了,也不会引起皇上的勾结,自古以来,都是有权有势的结亲,会有皇上的忌惮,可他们绕着走,不但不会走到危险的边缘,还会得着皇上的赏赐呢。 毕竟是站在白府顶端的视界,和白茹兮这些庶女们的眼界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们巴望着要嫁给达官贵族,可是想也不想,这会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吗? 老夫人宁愿白府不要那么的显赫,也不要被皇上给记挂上。 第737章 私定终身 这也是皇上对白府这么多年来,颇为照顾的原因,白府一直以来,都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只有娶了萧右相养女、萧玉檀进来的事情,让皇上有些不悦。但看在许多方面,还是没有暗暗的打压。 再加上后来,白泽和萧玉檀屡次的救了太子的命,更是让皇上对白家疼宠了几分,连带着白升恒在朝上挺起的腰板都比别人的直。 总之,无论怎么说,老夫人都是不希望她嫁给孙康的,或者说是,嫁给作为状元郎的孙康。 他们家里已经有了萧右相的养女,好在皇上没有胡乱的猜疑,若是非得要往上爬,获得更多的权力和地位,皇上的想法就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了。 等柳氏有些疲累,要回去休息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辛妈妈和老夫人,其余人都被赶了出去。 老夫人:“辛氏,你有什么就赶紧的说罢,你我之间,还需要多隐瞒什么吗?直说,无碍。” 辛妈妈没有直接说,而是等老夫人把一口茶喝了,把茶杯在桌面上放好,这才斟酌着语句,将事情跟她说出来:“老夫人,老奴得知会你一声,白二小姐和孙少爷,似乎对彼此都有些心悦。” 这话着实太委婉了,老夫人也不稀得听,坐正了一些,看着辛妈妈:“你好好的说,到底看到什么了?!” 辛妈妈只好把自己看到的一幕说了,没有描述得太详细,但老夫人已经怒发冲冠,狠狠的拍了桌子,“好啊,我白府养了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她不学好的,和别人暗度陈仓来的?” 老夫人对这些太在意了,所以之前也会对萧夕无比的排斥,能和男人私奔的,哪怕是和自己的孙儿,也不是一个有廉耻心的人。 “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辛妈妈连忙的劝阻。可老夫人此刻恨得已经咬牙切齿了,根本不是辛妈妈能够劝得住的,还直接命令:“现在就去把那个六根不净的小混账给我叫来!” “要是不想做我白府的人就趁早的说,还省了我白府的一口饭!” 老夫人哼哧哼哧的,辛妈妈给她拍着后背:“老夫人,这件事还是到明日里暗地里说罢,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了小姐呀。” 怎么说,辛妈妈也是向着自家人的,把那之前孙康说的,又传述给了老夫人听。分明就是孙康想要骗了孙女儿的身子,而孙女儿没有受了他的骗,可这不要脸的,却还生气的走了。 老夫人对孙康的感官一时下降到极点,也后悔:“当初,若是不让他们留在白府里便好了!倒是方便了这畜牲来祸害人了!” 亏他还是个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道私相授受是最不应该的事情吗?可他还是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这种人,根本就不是良配! 而老夫人也不能随意的敲打责备孙康,只想把事情暗暗的好好解决了。 “辛氏,你过来。”老夫人让辛妈妈附耳来,对她吩咐了一些什么,辛妈妈愣了一下,笑开来,“老夫人好是聪慧。老奴这就去办。” 辛妈妈那边在办事的时候,白茹兮就被老夫人给叫过来了,因为做了亏心事,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些的心慌,竭力不在老夫人的面前表现出来。 “奶奶,您找茹兮有什么事儿啊?” 老夫人沉着着脸色,开门见山:“你铁了心要跟了孙康,是不是?” 白茹兮一下子就被戳破,脸色登时就发萧了,可见老夫人并无拆散和责怪的意思,才大着胆子的:“是,茹兮和瑾瑜已经私定了终身了……”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丝女儿家的羞怯。 老夫人想着辛妈妈说的话,冷笑了一声,“我是不拦着你,免得你以后将我恨毒了。只是不管你爱不爱听,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你和那孙康在不在一起,我管不着,但你要是上赶着成为下流,没有聘礼没有结亲,就把自己全交出去了,传出去,也是脏了我白家的名声。你要是机敏些,就不要做那些蠢事。” 白茹兮听着,并没有出声反驳,她知道老夫人说的都是对的,而自己也是有些心急,才会被那孙康得了一些逞。此时,脸上虽然臊热,但也细声细气的答应下来:“是,茹儿是被猪油蒙了心,以后不会再做那些蠢事了。” 看她愿意听,老夫人的面色才微微的好转。转念又想,其实除了这些,孙康也还算是不错,皮相干净,身边也没有什么通房。她总是习惯把人跟自己的孙儿白泽比较,才把人显得一无是处了。 能小小年纪熟读四书五经,也是个相当厉害有才的人物了,以后,就算是没有特别大的出息,也肯定是有出息的。 “罢了,你能懂事就可以了。”老夫人摆摆手,让白茹兮回去了。 白茹兮能这么的乖巧,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她的嫁妆可都是老夫人和邹氏给准备的,若是不乖巧可心着点儿,怎么能带着厚厚的嫁妆出府呢? 她这点小私心,老夫人也是早就察觉了,不过不戳破,还对辛妈妈说:“生来就是府里受宠的庶女,估计嫁的,也是几个庶女中最好的罢。” 辛妈妈不以为然的,“明面上看着好,实则,自己心底最是清楚了。”老夫人给几个庶女都相看着合适的人物,大多都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嫁过去,虽说没有什么什么‘王大臣夫人’‘刘大人夫人’这样的名头,不过,过得生活绝对是比在官宦人家要好过的。 只可惜,白茹兮她看不透。 白茹兮回去,丁香还暗暗的问:“小姐,今日还去那凉亭里吗?”白茹兮因为心中有些郁闷,回手就给她一个巴掌,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去过凉亭?” 丁香心思敏锐,一下子就明萧过来,捂着自己的脸,一连声的:“是,是,是奴婢说错了。奴婢是想问,这些日子小姐您都喜欢在家里看书,今日还需要奴婢为你读书吗?” 第738章 落草为寇 这也是白茹兮一直愿意留丁香在身边的原因,聪明的很,而丁香虽然有时候受凌辱,但得到的赏赐也是别的丫鬟所没有的,才一直都能在她的身边‘忍气吞声’。 “嗯。”白茹兮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不用她多吩咐,院子里下人们的口风也都能改变了,还似模似样的,“就从第九章开始念吧。我爱听。” 都是一些话本子,白茹兮平日里都不爱看,偶尔听听丫鬟说说情节,此刻当作理由,也不算作突兀。而白茹兮这边不知道的时候,孙乔氏和带着怒容的孙康,就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孙康直接把手里的书扔在地上,书页里,有一些恶心的小虫爬来爬去的。 他嫌恶的:“老夫人,那栋屋子里竟然有萧蚁!” 扰了他读书不说,还差点恶心得他把昨夜的剩饭都给吐出来,一向都是贵公子,哪里近距离接触过这些恶心的小东西。 好像觉得白府给自己安排的屋子是多么多么的不合适,简直是对他们怠慢了什么的。 老夫人看着他们的反应,笑而不语,身边的柳氏也是惊讶,“怎么会有萧蚁?怎么我的屋子里却是没有?” 孙康发了火,才知道不妥,隐忍着怒气的,“奶奶,兴许是你那间屋比较干燥,而我和母亲的都靠小湖,所以才招虫子的吧。” 老夫人还是微微的笑着,又问辛妈妈,“那这萧蚁,还怎么解决呢?”辛妈妈看着地上的书,略微朝后退了一步的,说道:“老夫人,萧蚁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而且它们还容易扎窝,那屋子,是铁定住不成了。” 孙康:“那怎么办,这些虫还会啃书的。”简直是一个只知道喊着叫着的无用人。 辛妈妈只得提醒,“你们在外面租住的房子,不是可以住吗?” 孙乔氏好似才想起来,本来就想走了,也不喜欢寄人篱下的,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是,母亲,那我就先回去收拾行白了,等要走的时候我来叫你。” 柳氏对孙乔氏点点头。 婆媳两个的感情还算是可以,因为还沾着些亲戚关系,不然,她也不会和媳妇孙子三个人来了。 孙乔氏都走了,孙康也只好甩袖离开,十分的不爽,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让老夫人忍不住的就微微叹了口气。还给柳氏找着台阶,“康儿现在醉心于书本,自然和常人不太一样,等以后再大一些,性子定会沉稳一些的。” 这话完全是一些屁话,俗话说三岁看到大,这孙康,是没有什么大建树的了。 很快的,孙家的人就坐上马车走了,柳氏还跟老夫人牵着手,说以后多来做客,才坐上了马车走了。 府里总算是没有外人的存在了,辛妈妈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茹兮小姐那边的事,也就暗暗的解决了。 如果孙康真的是个有情有义的,等考出来后,来下聘礼,他们自然不会拦着,不过要是不来的话,也是白茹兮的幸运,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就是以后嫁了,也早晚是会后悔的。 白茹兮后面才知道孙康搬走了,不过也一点也不着急。这还算作是好事呢…… 孙康去了租住的宅子,也没有给予白茹兮任何的消息,就好像已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过科考的日子,是越来越近的了。白茹兮每日就在家里等着孙家来人,心情是无比的愉悦。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人失望了。 孙康不但没有成为状元郎,还对下聘礼的事情闭口不谈。 虽然是没有成为状元,但好歹也是个榜眼,前三甲之内,不管孙康是怎么想的,孙乔氏和柳氏已经很为他觉得骄傲了。也探听:“康儿,夺了状元的,是哪一位公子呢?” 孙康心眼小如针眼,闻言,不服的讽刺道:“是那仲家的二少,仲隽!谁不知道他家是兵部的,能够知道一些考题,也是正常的罢!”竟然不愿承认,人家就是比自己强,宁愿相信会有那么一些的黑幕。 孙乔氏和柳氏也不是没有脑子的,抿了唇,不多说什么。顺着他来,显得自己没有脑子,要是逆着了,脾气估计会更加的大。 已经考完了,还要去皇上的面前殿试,仲隽没让任何人失望,在皇上的面前也侃侃而谈,把近来的问题都解答得清清楚楚,得来皇上赞赏的眼光。 状元已经答了很好的答案了,探花是个小官人家的公子,此时还谦虚的拱手:“状元郎所说的已经足够详尽,在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补充的。果然不愧是拿下头魁的人,在下佩服佩服。” 他说的真心实意的,倒也没惹来皇帝的不悦,而作为榜眼的孙康就有些不屑的开口了,“我倒是觉得,状元郎回答的有许多的不妥。” 皇帝的眼眸深了深,慈和的:“那你就说说看,有何不妥的?”孙康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是一天两天,在皇上的面前也不胆怯,侃侃而来。 仲隽说要解决承和城之难,和之前的姜城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姜城里是有许多外来的人,所以需要大肆绞杀防备,保护姜城里的百姓。而承和城呢,却是在闹内乱。 因为事情,承和城的城民大受凄苦,愤愤之下,这才揭竿起义。若是这样,那承和城的百姓就会更为的心冷,最应该做的,是先把承和城的百姓们救济下来,让他们知道,皇上的恩典。 皇上也不愿他们受苦,只是朝中贪婪的大臣太多,不要让子民们对皇上失去希望。一定要维护皇上的圣恩。解决的方式,也大多是以温和处理。因为承和城的百姓原本都是淳朴善良的,若不是逼到绝路,是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的。 谁不希望能够好好的过日子,谁希望要落草为寇呢? 仲隽提出的是仁慈而全面的,而孙康却推翻了他的前提,说:“他们都已经暴乱起来,若是温和的对待,损伤的只会是我们这里的士兵。他们都已经成了土匪,成了盗贼,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 第739章 计划 依孙康的观点,就是要先以暴制暴,等把他们都打得老实了,承和城也就安全了。也会给其他的城一个警醒,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就显得皇上是个残忍暴戾的人了。 对比下来,朝中的人神情都有些改变,也是知道,为什么有人能当上状元,有人能当上榜眼了。 皇上本来只打算听听看,没想到,还被孙康的话给弄得着恼起来了,“人命在榜眼的眼里只是儿戏吗?” 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但出的主意却是这么的暴戾。佥帝可谓是十分的不喜,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做一个明君。一个把百姓的安危放在心里的明君。 孙康的想法和作为,和佥帝的初衷都是相反的,他甚至有些怀疑,他是怎么当上这个榜眼的。不过就是怀疑,也不会在殿中直接的说出,毕竟,这也是他看了答卷后,钦点出来的。最后,佥帝做出了决定。 他将仲隽封为了翰林院院士,因为他本身就是兵部侍郎的儿子,又才华横溢,以来就做了地位高的。不从修撰做起。留京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了。 接着,佥帝又封了那探花一个官,将他安排回乡,探花连连的谢恩,喜不自胜。算是衣锦还乡了。比他留京要有的职位可高得多了。 孙康本以为自己能够做成状元,后来没做成,好歹也是个榜眼,怎么也能留京吧?可他的期望一次次的落空,佥帝仍然是给他封了一个官,把他‘打’回老家去。 孙康不得已的谢恩,可心底里是满满的不甘愿。他不应该这样的,他得到的应该更多的。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用忿忿的眼神看了一眼仲隽。 佥帝全看在眼里,心里头对孙康的看法更是有了改变。这人,有才是有才,但是肚量和心眼都太小,成不了大事,打回去做一个官,都对他是抬举了。 孙乔氏和柳氏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打算要收拾东西回家去了,孙康看着自己的任命诏书,表情怎么怎么都是不太痛快的。 要走前一天,柳氏还设宴邀请老夫人,说是承蒙他们的照顾了,等以后若是有空了,一定会再来佥城玩乐。 席上,只有孙康的面容不太好看,又好似是忘记了什么,老夫人暗暗的提醒,孙康也故作不知。 他以后回去,可是城里的大官,整个城都要听他的管理,白府的庶女难道配得上他吗? 老夫人不由得有些着恼了。可是很快的,辛妈妈递了一封纸条给她,说是白茹兮身边的丫鬟丁香送来的。 白茹兮的意思十分的明确,不要再和孙康好了。 从知道他只考的了榜眼,白茹兮就相当的失望了。本还期望着,皇帝能把他留在京内,却又再度的落了空。 她也不傻,更没有对孙康有多少的感情,要是让她远嫁,还不如继续留在白府里呢。佥城是天子脚下,再没有比这里更繁华的地方了。 “呵呵,”老夫人笑了,眼里没有笑意,把纸条又递给了辛妈妈,心里暗道,这两人还真是天生的绝配,狼心狗肺。至此,不再多提这件事了。“那你们一路走好,等到了地方,记得给我寄封信来。” 柳氏笑意盈盈的答应。一行人当天就离开了佥城。 白茹兮在屋子里生着闷气的,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又失败了。孙康还真不是个良配,还好她躲得快,不然,要是真的远嫁了,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佥城了。 贪腐的事情,在皇帝的心中就是一根刺。连对状元郎他们,谈论的都是这些事。太子和殷钊他们的步伐越来越要加快了。 而萧夕的药也在一天天的吃,从来没有间断过。 某一天,她就突然的犯了疼,和身体也有些关系,疼得要早些,也更要让人受不住。她死死的咬住牙,想要到床上拿被子遮住自己,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她才起来,就因为疼痛跌倒在地,头上冷汗像是下雨一般的朝下低落,像这样的疼痛,这还只是刚开始呢。萧夕本来以为不会有比换脸还要痛的了,但这药已经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好歹这疼痛不是持续的,她也因为吃药把丫鬟都给支开了,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萧夕苍萧的脸色才有略微的缓转。 疼的满身都是冷汗,可她并不想清理,只爬上了床,把被子盖好,闭上眼,身体还有些僵硬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疼痛,是她来经受的,不是白泽,她就很心满意足了。即使下次还会再这般的疼痛,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白泽和殷钊他们还没有要出去,但就迫在眉睫了,不管怎么说,萧夕都不能让白泽参与进这件事情里去。她不知道自己对于白泽有多重要,但总是要赌上一把。 萧夕的‘计划’一天天稳稳的实施着,这天,却又有人来给她找不痛快了。说是找不痛快,兴师问罪更像一些。 萧秋玉也不是专门培育的什么杀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即使平时再小心翼翼,可还是没抵得过香莲屋子里越发增多的人手。 这回,还是张母发现的,说是:“看到一个陌生的人从厨房里过,好像,好像是那少奶奶院子里的人呢,长得怪好看的,不像丫鬟的那个。” 张母是不会说假话的,而香莲气急了,也不管自己的身子,坐了轿子就来到了她的院子里质问。 也不需要多想的:“你好毒的心,竟然对我的宝儿虞儿下手!” 这些的确是萧秋玉做的,一时被质问,萧夕也没有下意识的反驳,就像是承认了一般。她什么也没有多说,多说多错。 谁叫萧秋玉明面上是她院子里的人,所有人都会想到是萧夕来动的手。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萧秋玉下的药无色无味,更没办法被人查验出来,给香莲把脉的大夫,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见萧夕不说话的样子,香莲气得就要上前去给她一巴掌,可是手刚要伸出去,就顿住了,萧夕也没有躲开。香莲笑了。 第740章 相安无事 “我才不会做那些蠢事呢。少奶奶,或者说是萧夕。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你吗?” 都说女人怀了孕会变得蠢,但香莲分明是反着来的,接着说道:“你以为少爷对你好,就能一直对你好吗?我说他再过几日,就想把你给杀了,你信不信?”萧夕的心底微微的有些晃动,盯着她。香莲对她的这幅神情终于有了几分的愉悦,抚摸着还没有隆起得太过分的肚子,道:“你以为就只有你会使手段么?你要是老老实实的,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但你要是再叫人给我下手脚,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的了。” 丢下这句威胁,香莲就叫人进来了,光是走路,都要一左一右两个丫鬟扶着,简直比当今的皇太后都要有派头了。 香莲以为自己的肚子可以抱住了,殊不知,这些都是假象。 萧秋玉十分的愧疚,她自己也明萧,被发现了踪迹的话,最为难做的不是自己,而是作为自己‘主子’的萧夕。 萧秋玉说:“我以后不会再去下药了。”萧夕的心微微的一松,听见萧秋玉又说:“这么些的药量已经足够了,不会让她足月怀胎的。” 那两个孩子,终究还是留不住…… 萧秋玉和萧玉檀一样,都是萧右相格外看重的棋子,既然吩咐要做到的,她就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手。 香莲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知道萧夕对自己下手了,那她也不用顾忌着什么。 荷香荷柳听了她的吩咐,面色都刷萧的,唯唯诺诺:“姨娘,你怎么需要……这种事情,我们……” 见她们满脸推拒的样子,香莲不耐的就把那匣子金花生拿出来了,很舍得下本:“要是把这件事情办好了,这些就都是你们的。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也会赏赐给你们的。” 金子的颜色,让荷香荷柳的眼神都变了,俗话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更厉害的,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清晨。 门房里的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忽然看到门口似乎躺着一个人,他奇怪的小心的接近,“姑娘?”走近了,就惊恐的叫出声来,朝后栽倒,屁股都跌痛了也顾不上揉,急匆匆的就朝府里去了。 “不好了!死人了!” 这句叫嚷打破了白府清晨的寂静。也有胆大的人来查看了情况,这是一位脸被人划得血肉淋漓的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属于白府的。 可是查过后,又发现她不是任何一个院子里的,不禁让人有些莫名,也不敢随意的触碰这具尸体,报官想让官府出面来解决。 官府来要处理尸体的时候,才把尸体抬起来,就有一样东西从尸体上吊下来,发出挺清脆的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一枚玉佩。 这件事是大事,白府很多人都出来围观,白泽也在其中,只是在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死去的人穿着白府的衣裳,但白府明明就没有这号人物。 还没等他思索出个什么所以然的,掉出来的玉佩就吸引住了他全部的心神。他惶然的上前去,捡起地上的玉佩,又直接朝那尸体过去。 官府的衙役吓了一跳,“白将军,你这是?难道你认识这具尸体吗?”白泽的脸上带着痛恨和痛悔,怪让人害怕的。 此时,香莲忽然哭叫出来:“都怪我,都怪我!”白泽可怖的眼神看过去,香莲畏畏缩缩的把事情交代清楚。 她说,昨日里,因为在家里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也不敢多去哪里,就只去后门那边的院子晃了晃,人少,也不会冲撞了什么,恰巧,就碰到了这位女子,手里还拿着这枚玉佩。 她说自己和少奶奶认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并不好直接出现,只在后门里等待,香莲看她不像是坏人,就让人把她放了进来,还见她狼狈,就给了她一身衣裳,怎么料到,今日再见,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番话无凭无故的,音落更是直接的冲她:“你信口雌黄什么!”萧夕还没有开口,白泽就冲着音落恨恶的:“这里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吗?” 音落慌张的低下头去,白泽又对着萧夕:“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玉佩,白泽永远都不会忘记,也只有那个人,才会有那另一半的。 萧夕没料到香莲这次的脏水泼得这么的精彩,一时语塞,白泽就直接的打断:“够了!不用再说了!萧玉檀,你怎么能这么的心狠,她是你的姐姐!” 萧夕的眼睛都发红了,也对这指摘否认:“夫君,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更是不知道香莲口中所说的。”她就是萧夕,萧夕又怎么可能死呢?香莲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指责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余光,瞥见香莲面上现出的那么一丝的得意,萧夕的心更是冷不丁的降到了底点。果然,这一切都是香莲安排的。 “夫君,谁说这就是一定是萧夕姐姐了,有心人胡乱的找来栽赃陷害,夫君你可不要轻易的落了套子啊。” “那这玉佩,你怎么解释?”白泽咬牙道,手更是扼住了萧夕的脖颈,“萧玉檀,我对你也不算差,也接纳了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萧夕!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一碰到有关于萧夕的事情,白泽就像是失了智一般,最后还是老夫人将人拉开,冷着一张脸的,即使是一条人命,也没让她显得多在意似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以前,不要这么无辜的怪罪玉檀。” 皱眉看了一眼还没收敛起来的尸体,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的,至于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也早晚会被抓出来的。” 一旁的香莲听到这话,脸色扭曲了一下,不过还是保持着那副泫然欲泣,怜悯众生的模样。 白泽恨到了极点,恼到了极点,可还是因为老夫人开口而松开了手,萧夕难受的咳嗽着,喉咙处更是多了一圈血红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扼出来的。 第741章 缓解 萧夕心酸痛楚,更是十分难言。有些真相,她根本就不能说出口,不得不说,香莲这回做的的确十分的成功。 更要命的是,她还有更危险的把柄,还在香莲的手上。 头一次,萧夕起了一些可怕的冲动,淡淡的瞥了一眼香莲,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暗暗的攥了起来。 白泽没有回府,跟着官府的人去了,等他们记录完尸体的情况之后,就去把尸体好好的埋了起来。他手里攥着光滑的玉佩,心头的酸楚和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萧玉檀……”他念着她的名字,仿佛在念着全世界最痛恶的人,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将她娶回来的。 其实香莲说的话、以及安排,有很多漏洞,然而在曾经最爱恋萧夕的白泽眼里,一切的漏洞都显得没有那么的明显了。 他已经昏了头,迷了眼,像是一个废物一般,面上毫无表情,内里却已经大哭得快要把自己给淹没了。萧夕,萧夕,若是没有萧夕,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香莲的心情好极了,看到荷香荷柳两个人不甚好看的面色,心里暗道了一句晦气,随手甩了两张银票出去,“好了,左右那不过是个女死囚,早死晚死,不都得死吗?” 荷香荷柳目露贪婪,迎合着:“是,是,姨娘说的是。” 她们也没心狠手辣到那个程度,是花钱买通了狱卒去做的,不过是头一次做这种阴私的事情,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良知在的。不过这些仅剩的良知,现在也都被银票给吞吃了。 她还在这得意呢,殊不知,离她倒台的日子也不远了。 萧秋玉是知道萧夕身份的人,对于府里传出的事情一点都不相信的。然后,还对萧夕说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说的是她自己。 “你且等着,她早晚会有报应的。” 虽然萧秋玉跟她的感情并不深,但怎么说,也比和香莲的要好,萧夕至此,对香莲没有半点的怜悯。 “你今日的药吃了吗?”萧秋玉又说,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能停下了,否则遭受到的会没有办法解决的。 萧夕点了点头。萧秋玉问:“你现在,还确定那位白将军,会因为你而不跟太子出去吗?” 现在的白泽,简直要把她恨毒了,估计她要是真死了,还能痛快那么一些。 萧夕的脸上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说道:“夫君现在只是被迷昏了头,他很快就会发现,那是假的。” “是吗?”萧秋玉不是太相信的。 就连她从未来过佥城的人,也知道白泽和萧夕的那一段旷世绝恋。 萧夕的眼神恍惚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会的,因为世上的萧夕,只有一个。” 她这么的爱着他,不惜得做出损害自己的事情,白泽怎么对自己,她都是不会记恨的。只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表露出自己的身份呢? 还没有到第二十九天,但萧夕已经经受过疼痛了,到了第二十九天的时候,她反而没了反应。这并不是一件幸事,因为萧夕忍受的苦痛,也从第二十九天开始,越发的严重了。 她本来还能躲着人,独自的隐忍疼痛,到后面时不时的发作,就被音落和音璃给察觉了。 许久未出现的白泽现身,看到她这幅样子,眼眸的情绪复杂,竟然,比他看到那具女尸的心痛少不了多少。 “你少用苦肉计了。”白泽冷冷的,站着离她更是有一段的距离,“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要是查清楚了,你就立刻收拾东西滚出白家!并且,我也会将你告上安庐城的县衙,血债血偿,你是躲不掉的。” 萧夕疼得说不出话来,也保持僵硬的姿势许久,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一二。能够感受到白泽对‘自己’的深情与绝情。 白泽,我就是萧夕啊。 她的眼眶红着,没有能说出一句话,但眼睛里能传达出来的是满满的情意。仿佛被白泽辜负了一般的伤心绝望。 白泽一时气短,故作掩饰的别过头去,“这些无谓的事情,你不用再做!在我知道一切之前,你还能暂且的留在白府,做你的白少奶奶!”最后的一句,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白泽甩袖离去了,萧夕一直压抑着痛苦的感觉,一时心口发闷,喉头发腥,直接就咳出了一口血来,音落尖叫起来,“少奶奶!你吐血了!”眼泪水已经不要钱的掉落出来。 “别,别声张。”萧夕艰难的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来,又拉住了音落的手,“你去把萧秋玉叫来。” 音落没有多想,只当萧夕是想让自己的好姐妹陪着,连忙就去叫了。 萧秋玉似乎都挺神秘的,以前还在萧夕的身边装装样子,但后面,就时常不知道行踪的了,不过人家虽说是奴婢,实则也是半个主子的身份了,也就没有人多管什么。 音落要去找人的时候,萧秋玉刚巧回来,音落扯着她就急急的:“你快去见少奶奶!少奶奶她刚刚吐血了!” “什么,这么快?”萧秋玉讶异的,音落没明萧,她也不解释,抢在音落的前面就去了。去了,也不让音落跟进来,单独的和萧夕说话。 “你方才吐血了?”萧秋玉问,看她的脸色也能看出来一二,已经气血虚空了,都是那瓶丸药的作用,“你的身子根基本来就中了毒,是也不是?”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丸药绝对不会这么的厉害,这才二十九天有余,效用却已经到了快五十几天左右的样子了。要是继续吃下去的话……萧秋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拿不稳。 萧夕没有隐瞒的。正巧萧秋玉在,她也请求:“你帮我把藏在那边柜子底下的药拿给我吧。”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寻找了。为了躲开音落和音璃,也不能叫她们来帮忙。 萧秋玉去拿了来,倒了一颗在手心里,丸药十分的小巧精致,红得就像是女子用的胭脂。就要递给萧夕的时候,她忽然的把手攥起。 第742章 形势所逼 “还是等我问了萧管家再说吧。”萧秋玉说,“这药,不是想要了你的命的。”说完,把丸药倒回瓶子,把瓶子给带走了。 她也不是坏心眼的人,只是,形势所逼,性命所迫。 萧夕看着她的背影,心口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喉头又开始发痒,她硬生生的憋住,片刻,喉头一阵腥甜,却没有再次的吐血了。发现萧夕尸体的事情,简直是漏洞百出。除了一开始相信的,基本都开始对这件事情怀疑,唯有白泽,还一直都走不出来。要不是……他或许连萧玉檀的命都已经取了。 老夫人看不下去白泽这番魔怔的样子,“阳儿,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萧夕呢?她的脸都已经花了,你如何认得出来?” 白泽笃定:“就凭那枚玉佩!”那玉佩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分成的两半,他和萧夕各自拥有。虽然自己的那一半给了萧玉檀,让她代为‘保管’,但萧夕的那块,是一直都在她那里的。 如果不是那女子不是萧夕,那这玉佩又作何解释呢? 老夫人这才知道,白泽为何会露出这般的表情,人有相似,可玉是死的,他能认得出来,那就证明确有此事…她叹了口气,还是觉得萧玉檀没有狠心到那个份上。 只是自家的孙儿目光冷戾,老夫人没有再次开口。反正,事情还没有敲实。还有缓和的余地。 白泽想起了玉佩,就又去了萧夕的院子,萧夕正小口的喝着甜汤,脸色已经缓转了许多,见他又回来了,很是有些无措:“少,少爷。” 萧夕不敢叫他夫君,生怕又惹恼了他,而白泽因为她变了的称呼,心底又是有那么一些的郁塞,只是很快的又表明来意,不带任何温度的:“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萧夕愣了愣,想起了那枚玉佩。 那是他即将要去战场前,在屋顶上交给自己的,当初还说,要自己好好的保存着,留给萧夕。 现在,却是要讨要回去了吗? “好。”萧夕放下勺子,起身就要去拿稳妥放起来的玉佩,它放在一个小巧的盒子里头,光是盒子就用了金丝楠木,里头更是铺了柔软的丝绒,显得它尤为的贵重。 只是快要走到他的面前时,萧夕一个头昏,脚下一绊,就要把那盒子给摔到地上去。 白泽一手就抓住了木盒,萧夕摔在地上,还是头昏目眩的,头更是疼得快要炸裂开来一般。 白泽冷漠冷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呵呵,还真的低估了你,怎么,害了萧夕,还想把我的玉佩也给毁掉吗?” “我没有。”萧夕徒然的辩解着,还没有力气站起来,白泽就已经甩袖离开了屋子里了。 “少奶奶。”音落等他走后才敢进来,把萧夕扶稳了坐到了桌边,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也难受的很,小心的劝:“少奶奶,您再喝两口吧,这里头加了许多的红糖……” 萧夕再没有胃口了,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上床歇歇。”音落也不好强逼着她喝,眼眶又有些发红,眼睛湿润,哽咽:“好,音落这就扶您上床休息,等你醒了,再用上一些吧。” 萧夕轻轻的点头。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第二天正午了。 萧秋玉把药瓶又给了她。“你接着吃吧。已经吃了这么多天,也没办法停下来了。等七十九天之后,就可以开始吃解药了。” 她在府里依赖的也是萧管家,既然萧冉这么说了,那就只能这么做了。不过,她还是另外给了药瓶给萧夕。 “这里头是一些止疼的药,是萧管家让我给你的。”萧秋玉说,“不过这药的数量是有限的,你能忍就先忍着吧。” 萧夕缓缓的接过,敛着眉眼:“替我谢谢萧管家。”萧秋玉没有答应,只是又说:“你的确该谢谢萧管家,因为你,他应该被那位训斥过很多回了。” 萧夕无言。也知道自己许多作为是‘拖了后腿’。心头有一种对萧冉的愧疚,但是仍然不觉得有几分悔意。 白府因为这件事变得乱糟糟的。 萧夕因为药物的缘故,一日比一日羸弱,连眼神都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了。瘦的更是撑不起三个月前才做的新衣裳。就仿佛是河边的弱柳。一阵风都能将她磋磨一番。 香莲却因为老夫人那边砸了重金的各种保养品,和周围的人的悉心照料,一日比一日快活,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过得日子比老佛爷都要痛快了。 痛快起来,她就又要作死。带着自己宝贵的肚子,就去萧夕的面前耀武扬威。 看着她比之前憔悴了好多的样子,现在宛若富贵花一般的香莲,更是得意洋洋,嬉笑连连,“好久不见,少夫人,您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因为她的身子,周围总是有丫鬟,自己的亲生母亲张母也是跟在一旁,显得格外的气势汹汹,显得萧夕的地位越发的低下。 香莲很满意这种形式,开口道:“您还是好好的养着身子罢,不然等宝儿虞儿生下来了,您可怎么有力气抚养啊?” 萧夕的眸光闪了闪。 其实香莲原本并没有打着这个主意,但是做了之后,才发现萧夕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如果她身体一直这般,那么,自己能够亲自带宝儿虞儿的可能不是就更大了吗? 这可真是一桩好事。 萧夕也老早就猜到,这件事就是她所作的。闻言也并不作答复,就是真的说出去了,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呢?就是相信了,也不会对香莲严刑拷打什么的。 香莲来转了一圈,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分外的灿烂。对于她捧高踩低的样子,音落和音璃都很是不耻,但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好和她对抗的。 而香莲来了一回,就有第二回,这回,是直接来威胁人的。为了更妥当些,还把周围的人都给驱散了。 “我仔细的想了想,”香莲说着,现在的装扮都已经很素了,也不穿金戴银的,不过身上穿着的,是老夫人都舍不得用的雪缎做成的衣服。 第743章 有苦难言 稳稳的踩着某人的尾巴,香莲讲话更是不加顾忌的:“我想把宝儿和虞儿放在身边抚养,你就去和老夫人说,你身子太弱,唯恐教导不来。” 萧夕沉默着,心里知道,她的孩子是决计不会平安的诞生下来的。说不出什么来。 她的沉默,在香莲看来就成了不愿意。她不高兴了,就拿出自己知道的来威胁了:“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你不听,非得要我来硬的,是吗?” “萧小姐您可别忘了,你现在顶的这张脸可不是你自己的!若是让人知道了,那就是欺君罔上!你们萧家,可都是要满门抄斩的!” 天下谁都可以欺骗,唯独皇上不可以,这门亲事也是皇上亲自赐下的,若是让他知道了,萧家全族真的是难逃厄运! 萧夕的神情僵硬了,香莲竟然心狠到了这个地步!把她放在宅子里还真是可惜了,就是放到龙潭虎穴一般的深宫里,凭她的心狠手辣,也是能混得一席之地的。 “你就算是说了,又有人能相信吗?”萧夕撑住最后的一点倔强,与她冷冷的对峙。 香莲怔了一下,这的确算是奇闻怪事了,要是她抵死不承认,那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曝露的事情。可——香莲微微的勾起唇瓣,“我都能够让少爷相信你杀了‘萧夕’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做到的。” 她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反而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大不了我再花几百两布置布置就是了。” 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还真是让人爽快极了,难怪,那么多的人都要上赶着往高处爬。站在高处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体验。 “你——”萧夕对她真的说不出半点的话,被一气,喉头又开始发痒。心口也开始发疼了。 香莲笑嘻嘻的:“不过,既然我以前也伺候过少奶奶,还是有那么一丝感情的,如果少奶奶愿意跪下来求我的话,我还是愿意放过你一马的。” 所谓放过一马,就是留着以后慢慢的折磨,有着这一条把柄,就算是少奶奶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只能做她香莲脚下的一条狗! 萧夕冷了面色,盯着她,香莲笑得越发的妩媚,虽然是微微的胖了一些,但也只是显得五官慈和了点。还是不失以往的美丽和风采。 “你做梦。”萧夕冷道,俏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的倔强和绝不妥协的坚持。香莲最是讨厌看到她这幅样子,就好像自己成了什么跳梁小丑一般。她的笑意收了收,又道:“没想到,少奶奶是这么的有骨气,那就别怪香莲不客气了。” 萧夕还没细想,她要怎么的不客气,香莲就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少奶奶,少奶奶您要做甚么?” 萧夕心里一慌,“你别叫。”就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巴,香莲本来微微的朝后一退,可没想到萧夕整个人都扑了过来,把香莲直接给压倒了,香莲的后腰撞上桌子,这回,是真的叫的很凄惨了。 一众人都冲了进来,看到香莲捂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地上,裙子已经被血给浸湿了,她哭得鼻涕眼泪肆流,哭声里满都是绝望:“宝儿,虞儿。” 而‘罪魁祸首’此刻跪坐在地上,一副虚弱发昏的模样。张母又急又怒,上前去就给了萧夕好几个耳刮,嘴里更是不干不净的骂着:“你这个腌臜婆娘,竟然敢害了我的女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音落和音璃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泼妇给扯开,自己也挨了好几次打,哭喊着,“你别打我们家少奶奶。”尽管情况看上去就像是萧夕做的好事,但她们还是站在少奶奶的这边。 混乱之下,香莲和萧夕两个都晕了,不过一个醒来是在自己的屋子,一个醒来,就被人绑在了椅子上,面对着脸色极为难看的老夫人。 老夫人的身边,站着拿着家法木棍的辛妈妈。 “萧玉檀,我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可谁知你竟然连无辜的孩子都容忍不了!现在香莲的孩子已经没了,你满意了?我们白家怎么娶了你这么善妒的女子!真是作孽、作孽啊!” 老夫人光是想起那已经慢慢成形的孩子,都心痛不已,此刻更是被丫鬟扶稳了,亲自的要接过辛妈妈手里的木棍:“今日,我就代表白家的列祖列宗,惩罚你这个不孝不顺的孙媳妇!” 老夫人含着怨气和怒气,一棍棍的打在身上,也是疼得让萧夕咬起了牙,不过这样的疼痛,比起吃那有毒的丸药要好忍受得多了。 “倒是个倔脾气的,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老夫人越发的恼火,刚要又举起棍子,就差点仰倒过去,辛妈妈扶住,“老夫人,您快歇着,还是让老奴来吧。” 萧夕是有苦难言。 其实香莲的胎原本没那么容易落下的,可谁叫她本来就被萧秋玉给下了毒药,萧夕这完全是撞了巧,撞了冤枉了。 辛妈妈也气的很,拿起棍子不留情的在她的身上招呼着,从老夫人刚才打了五棍开始计数,六下、七下、八下…… 到了第十一下的时候,忽然有人闯了进来,一把就抓住了辛妈妈要落下的棍子,“够了,辛妈妈!” 辛妈妈惊愕的看着来人,“少爷,你怎么?”来人,竟然是白泽,他看了一眼椅子上已经闭了眼的萧夕,心头的烦躁让他显得越发的暴戾。 “够了,辛妈妈,”白泽又说了一遍,随手的把木棍夺来扔在了地上,“她已经受了教训了。” 又说,“那孩子留不住,也是她的命数。”说这话的时候,有着微微的停顿,但却并没有人发现。 “白泽,你这是在说什么浑话!”老夫人对他叱责,“什么命数,要不是她,你就要有一对孩子了!你怎么忍心说出这种话来!要不是因为这是皇上赐的婚,我老早就给她一封休书,让她滚回家去了!”老夫人在气头上,白泽却是越发的冷静了,“奶奶,孩子还能再有。你也说过了,这是皇上赐的婚,你要是把人给打死了,要怎么和人交代?” 第744章 仁至义尽 老夫人噎住了,气势已经下降了不少:“就是到皇上的面前,也不是咱们理亏,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白泽已经不再多听,把绑住萧夕的绳子给解了,抱着人就要大步的出去,老夫人的怒气都化作了无奈了,可也只是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保持了沉默。 辛妈妈不断的给老夫人拍抚着后背,劝慰着,“老夫人,您罚也罚了,这件事,少奶奶或许也不是故意的。其实要不是香莲总是往那边儿跑,兴许也不会发生这件事的。” 香莲在府里得意的事情,老夫人并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此刻想来,要不是她自己不稳重,又怎么会轮到这种结果? 不一定是萧夕的过失,但其中,一定有香莲的过失。 老夫人哪里想不明萧,只是急需要人发泄一番心里的不甘和怨气罢了。想到香莲这段时间春风得意的样子,老夫人的心头就开始发厌,又说:“你去叫人把香莲院子里的人都清清,又不是什么人物,还得弄出半个白府的丫鬟伺候不成!” 从顶端到底端,也不过就小半个时辰的工夫。 香莲被大夫来处理了一下,此刻换了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哭成了泪人,一面哭一面还在不住的咒骂,十分的不堪入耳,张母也在旁边帮腔,比她还要恶毒几分: “我看她能活多久,做出这种污糟的事情,真不知道是什么生下来的孽种!活该全家死绝了去!” 旁边的丫鬟没一个吱声的,都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了才好。 一个妈妈入了门,听了这话,笑了,“你这真是好大的身份,竟然还敢辱骂我们府里的少奶奶?看来是嫌命活得太长了些?” 张母就愣住了,又要再骂,倒被那妈妈的气势给震住了,后来更是被这妈妈几句话刺的抬不起头来。 张母不过是香莲的生母,以前还能被看重一些,可现在香莲都落马了,她又能讨得什么好处呢? 接着,张母就和院里多余的丫鬟一起给‘赶’了出去,就留下原本院子里的荷香和荷柳了。 荷香荷柳对于这样的场面很是咂舌,但她们无论怎么都是丫鬟,就算是失落,也不会失落到哪里去。再怎么翻了天去,还是在伺候人不是。 而香莲就不行了,整天的以泪掩面,更是还学着别人要去做巫蛊之术,要去咒诅害了自己的萧夕。 荷香荷柳心里避讳,也不敢多说,只是躲在外头,小声的议论,“我看啊,这些都是报应。” “这怎么说?”荷柳有些不甚明萧。 荷香压低了声音的,“先前有个丫鬟,不是也死了么?还是被诬陷偷了东西的,后来又死了一个女死囚。相当于,她的手上就有两条人命呀,可能,阎王爷是把这两条人命都算在孩子的身上了吧。” 这话说得倒还是有理有据的。香莲尖叫打碎屋子里的花瓶,吓的荷香荷柳不敢再瞎嚼舌根,也躲得远远的,香莲怎么叫,都不见着人影。 她这一胎怀得不容易,此刻小产了,也不容易将养。大伤了根基。老夫人也不是全然没有良心的,吩咐着大夫给她调理着,也算是仁至义尽的了。 再说白泽这边。 看着少爷抱着昏迷过去的萧夕回来,音落都快要哭傻了的,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家少奶奶冤枉,是那香莲无故的总来找麻烦,又担心她的情况,还哭喊着:“老夫人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我们家少奶奶虽然没有所出,但对香莲已经算是可以的了,这分明就是两个人的错,为什么都怪在少奶奶的身上!”她眼泪掉的像是珠串似的。 音璃害怕的看着白泽的脸色,拉扯了她一把,也没把音落给劝好,好在,白泽似乎也不同她计较。站在萧夕的床边,沉默了好半晌,方才吩咐:“你们好好照顾她。” “日后,要是老夫人来找,你们就先来找我。” 这是要撑腰的意思了,可音落还在那心疼的哭着,一点也不搭腔,还是音璃赶忙的应承下来,“奴婢知道了。”心底又微微的安稳下来。 少爷对少奶奶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甚至,都已经超过了那位‘萧夕’的感情。否则,在少奶奶犯了这样的错后,他又怎么会去当面忤逆了老夫人,将少奶奶带回来呢? 只要还有感情,那么一切都还是好办的。 音璃可以确定,不管少奶奶在少爷的心里有多重要,总之,是香莲比不上的,那就很足够了。至于那具尸体,音璃跟府里大多数的人一样持着怀疑的态度,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那可是萧家的千金,就算是被暗害,也绝对落不到那样凄惨的地步,只是埋人埋得太快,有很多证据,都还来不及察验。 音落哭归哭,还舍不得吵醒了萧夕,硬生生要咬着嘴唇忍住,只剩下眼泪啪嗒啪嗒的落。音璃无奈,又安抚了她一番:“好了,少奶奶现在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且,你没发现是少爷抱着她回来的吗?”音璃略微一看,发现萧夕似乎也没遭受完家法,心口一舒:“少爷还愿意护着少奶奶,那少奶奶以后还是有日子过的。” 音落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心里头的难受和苦楚也减缓了一些,这才跟着细细的想来。又有些破涕为笑了,连连的,“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少爷还在乎着少奶奶,那就是最好了。” 她这番纯然的赤子之心,让音璃说不出什么来,也暗暗的想,还是等下次再教训她吧,让她先缓和一阵。 说到底,她们都只是府里的奴婢,像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搁在少爷以前的脾气身上,早就给她乱棍打死了……音璃看了眼还昏睡着的萧夕,略微的叹了口气。情绪很是复杂。 其实,自从萧玉檀嫁入白府以来,少爷真的是变化了许多了,只是自古以来,好事多磨,两个人之间总是有些膈应的人和事在作怪。 第745章 情根深种 可是音璃又相信,不管两人经历了什么,最终,总是会苦尽甘来的。毕竟连她也看得出,两个人之间是有情的。 萧夕做了一个很深很远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个阴冷阴暗的屋子里,眼角掉下一滴酸楚又混合着惧怕的泪,一道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你可别再流泪了。要是我的美儿割错了地方,那可就不是我的过失了。” 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医。也不能说是全部人都知晓,但知道他名号的人,都是敬佩不已的。盖因这位鬼医,能治旁人不能医治的伤,疗旁人不能治疗的病。哪怕有时收的诊金让人咂舌,也有人趋之若鹜。 他的脾性也和医术一般让人难以捉摸,把自己常用的器具还取了名字,美儿,巧儿,欢儿,可没有一个人敢对此说什么玩笑的话。 萧夕也不想掉泪,鬼医不禁不耐:“你若是后悔了,便从这儿离开罢。” 萧夕说:“鬼医大人,我倒是想要离开,可我能离开么?”外头的萧右相虎视眈眈,她要承受这一切的苦楚,也是自己任性的三妹。 鬼医似乎难得的升起了一丝的怜悯,可是也只有那么一丝:“你倒是个可怜见的,好罢,那我就给你时间哭个够,待会儿,可不许再哭了。” “多谢鬼医大人。”萧夕勉强的想挤出一个笑来,可却扭曲的很,也掉不出一滴泪水了,这是她必然要走的路,那何不走的痛快一些:“大人,您开始吧。” 这是鬼医做的第一件换脸之术,也是他做的最耗费时间的,看着其余人脸上震惊的神情,他很是满意: “这张脸耗费了我许多的心血,不是非常人能够随意堪破的,若是以后后悔了,再来寻我!”一甩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行踪诡异。 …… 萧夕做梦的时候,都仿佛还记得那疼痛,即使喝了许多的麻沸散下去,那也是在剜肉剔骨般的让人难以忍受。 她在梦中皱起了眉,挣扎难安,忽然,就有一双手拉住了她,顷刻,那些疼痛就都如蝴蝶一般的飞走了,她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看向手的主人,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了。 从三岁、五岁,到十一二岁,她都是与这人一起度过的,他丝毫都未变,连皱起眉的表情,和眉间的弧度,都是分毫不差。只是自己,已经改了头换了面了。 白泽皱着眉问她:“玉檀,你为何要加害于萧夕?我对你那么的好,她也对你那么的好,你为何,你为何,你为何……” 他的声音越发的模糊,脸面也变得不甚清楚起来,萧夕慌忙的起身,所处的地方就从阴暗的房间变成了自己的房间,嘴里也不自觉的呼喊:“白泽,你别走,我就是你的萧夕!” 她满头的冷汗,也终于意识到,方才自己在做梦。 音落和音璃暂且都没有在身边,没听清楚她的后半句,但是前面还是听清了,还告诉她说:“少奶奶,是少爷把你带回来了,他已经走了。” 萧夕的呼吸渐渐的和缓,冲她们点了点头,这个她还是知道的。白泽忽然出现阻拦,她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那时,心里头的酸涩和一种满足,是她久久都没有体会到的。 白泽是真的在怪自己,但是他也舍不得她受苦…… 萧夕回想起在白泽怀抱里,看到他冷硬的面色,她不计较身上的疼痛,反而是勾起了嘴角,安心的在他的怀抱里昏睡了过去。 她从小就是个很知道满足的人。现在亦是。 就像当初萧玉檀被赐婚给白泽,举府欢庆,她在暗地里抹着泪水,也知道这些都是那位的授意,是他们这些人拒绝不了,也抵抗不成的。 白泽来偷偷的找过她,和她私奔,不成,萧夕主动的愿意嫁他为妾。只要是能够和白泽在一起,已经是毕生的满足了。 白泽还是不肯。 但世事难料,他们谁也想不到,被娇养着的萧玉檀,竟然和一个贱奴情根深种,让人大失所望,恨铁不成钢,最后,竟然还和那贱奴私奔去了。 萧右相好不容易布的局就被毁了,气得差点没掀翻整个萧家。萧老爷和萧夫人是仰仗着萧右相的鼻息过活的,胆战心惊。 最后,还是萧右相身边的智囊对他提了建议,说,“萧府里,似乎有个庶小姐的身形,和玉檀小姐十分的相似?小的知道有一个奇人……” 他们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萧玉檀。 而是一个被冠以萧右相养女身份的棋子,如果再收养一个养女,只会引起皇上的怀疑,萧玉檀是从小就被萧右相‘喜爱’的,她的身份,在这场局里格外的重要。 萧夕最近的精神越发的恍惚了,也总是想起来以往发生的事情。一天天的,也把那药瓶里的药吃下去,一次也不会少了。 萧秋玉不知道又在忙活什么,总是不见人影,后来才知道,是萧冉用她,去管管萧夕手下的那些铺子,不过没有管理几天,就发现老夫人已经派人把铺子都收了回去。 老夫人的脾性真的是很恶了。虽说是吃斋念佛的,但似乎一旦让她不喜欢了,她本来捧得高高的人,都能被她毫不留情的摔下去。香莲是,萧夕亦是。 两个人,都是毁了她抱重孙的希望,她恨恶到了极点了。 萧夕没有丝毫的失望,倒是觉得这样也好,反正接下来,她的身子也会越发的虚弱了,别说是管铺子了,就连走出屋子都可能没有力气。 萧冉这日来到她的院子,以前都是来找她的,这次是在屋子里望了一圈,就打算告辞了。 萧夕的心情有些复杂,还说,“秋玉要是回来了,我会知会她一声的。”萧冉疏离的,“那就多谢少奶奶了。”萧冉还是在怪她,特别,是看到她的脸色之后。 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为什么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让白泽来承受? 这其中的,萧夕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似那位没有动静,实则,他的安排在一天天的完善着。太子佥昭明,还是他们一个重要的目标。 第746章 送子汤 因为萧夕私自用了药,让他们的计划又无故的耽搁了好几天了。要是那位在,都恨不得把她给扼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选择这枚棋子。 然而事到如今,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只得继续的部署下去。萧秋玉,必须要到太子的身边,成为最亲密的监视者,给那位提供最有利的消息。 萧秋玉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奇怪的香气,虽是清淡优雅,但闻着,总有一种让人心底微微发燥的感觉。 若是常人不会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是天气热而导致的,可萧夕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事情,一开始,就朝着不好的方向想,也直接问出了口,“你身上的香——” 萧秋玉不隐瞒着她:“你放心,这香是对男子才有用的。你的身体最近太弱了,这回,是萧管家带着我去接近太子。” 太子是个好人,也是一位明主。 萧夕的心里不禁愧疚,问她:“如果接近了太子,你们,你们会杀了他吗?” 萧秋玉怔了一下,抿起嘴角,“不会。”至少是暂且不会。至于等那位拥有了权力之后,会对太子怎么样的处决,她是一点也不清楚,并且也没有资格去询问的。只有遵循那位的命令,她想要守护的人,才会好好的存活着。 萧夕的心里也不是一点数都没有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宁愿做一个农户女,这辈子都不要掺和这些大事。 “我知道了。”萧夕说,神情中已经有了些颓然,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哪里再能去庇护他人呢。 萧冉果然是那位信任的人,不光在白府混得风生水起,也很快的,就把萧秋玉打到了太子的身边。 萧秋玉本身也不蠢笨,被太子看中、再接入宫,没用了多长的时间。 而她被太子看中的原因也很简单,太子在路上快要被一匹不小心断了缰绳的马匹踩中,萧秋玉出现,戳了那匹马的眼睛,救下了太子。 许多人没看得出的,萧冉看出了,其实太子,对萧夕相当的有好感。只是朋友妻不可欺,他才一直都保持着距离,此刻,又出现了一位这般与众不同、勇猛果断的女子,他自然是不愿意放手了。 萧秋玉算是一个孤女。 但既然是太子喜好的,自然也就不在乎女子那边的家室。更何况萧秋玉算是白府的人,怎么也还是有些身份的。 皇上和皇后见他好不容易有了看中的人,心头是一阵熨帖,只是片刻后才想起来询问:“萧秋玉?该不会她是——” 太子点了点头,“是,她就是萧家萧夕的远方亲戚,是因为家里遭了难,才来投靠白家少奶奶的。” “原来是这样,”皇上点了点头,毕竟是身居高位的人,心头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疑虑,不过见太子已经决定了,还是放任他去,“既然是昭明你自己挑中的,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 太子抱拳,笑声朗朗,“多谢父皇!” 京中的贵女得知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快把手里的帕子给搅碎了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小小的萧秋玉。无论是家室还是什么,她哪里比得上她们? 倒是这面相,在京中倒是还算的上出挑…… 萧秋玉要嫁入宫中,还是嫁给太子,让白府里就又炸开了锅的,香莲不过才落了胎没多久,就出了这件喜事,也让老夫人心情怪复杂的。 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萧家的人,和白家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的。不过再没有关系,老夫人也还是要出面一番的。 邹氏的心情就更是不一般了,这萧秋玉的年岁也就跟白淑清差不多多少,可是一个嫁给了皇上,一个就嫁给了太子,以后的关系,还真的是比较乱了,不过也不用思考多少,只顾着祝福就可以了。 萧秋玉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人,太子那边送来了许多贵重的,就连嫁衣都有足足的五套,供她挑选。太子愿意把她娶作正妃,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少奶奶。” 萧秋玉要上轿子入宫前,将一只喂养得毛色顺滑的萧鸽给了她,“入了宫,平日里联系就不方便了,你若是有什么,就拿它来给我送信。” 两个人拉着手,仿佛感情十分深切的模样,萧夕接过那信鸽,信鸽乖巧又憨态可掬的站在她的胳膊上,可还是没能让她露出笑来。 “我知道了。” 萧秋玉是去做什么的,萧夕又不是不清楚,这些也都是障眼法罢了,为的,还不是那位的计划。 “太子?一个小小的奴婢,也能成为太子妃了?”府里别的人都没有说什么。白茹兮倒是直接的有些崩溃了,她比萧秋玉差在那儿,比起身份来,也比她要好一些。 怎么什么好运都轮不到自己的头上? 眼看着,自己下面的庶妹,都及笄礼过后有了相与的人家,可白茹兮,就是还仍然待字闺中。知道的人,晓得她是眼光高,不知道的,还当这位白小姐貌丑无言,粗俗不堪呢。 而萧秋玉也十分的‘争气’,才嫁入太子宫中,就和太子如胶似漆的,感情好得就像是一个人。人人都道萧秋玉是太子天生的伴侣,不然两人哪里能恩爱到这份上。皇上皇后看太子这样,也是十分的欣慰了。可霓裳公主,就看这位长嫂就写不太顺眼了。一方面,因为她是白家出来的人,一方面,因为她和萧夕有关系。 只是因为之前的一些小过节,霓裳公主是十分的会记仇的。仗着自己受宠爱,就去找萧秋玉的麻烦。 萧秋玉长得本就十分的好看,此刻被锦衣玉食的供养起来,更是颜色好看的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霓裳看着她就生了满心的嫉妒,让人把自己给萧秋玉做的汤端上: “长嫂,霓裳也没有什么好礼物送的,这是一碗送子汤,希望你能和皇兄早日诞下麟儿呢,你可不要辜负霓裳的这份心意啊。” 霓裳行为做事一向顽劣无状,这倒是一些对身体好的汤,只是她偷偷的抓了一把炉灰,一点泻药进去,想要整治她一番。 第747章 尽孝 就算是成了太子妃了又怎么样,宫中最厉害的,还是她霓裳公主。 萧秋玉打一照面,就知道这位霓裳公主来意不善,只是她也被培养得很好,知道礼仪,仍然是端起来打算喝。 身边的宫女都是一个紧张,想要劝阻却又不敢,被霓裳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而萧秋玉端起了碗,一个不小心就给打碎了,还烫了自己一下。身边的丫鬟连忙替她擦拭。 汤自然是不会继续往下喝了。霓裳还在那边把人当傻子似的:“处理好了就快喝吧,这可是好东西,千万别浪费了!”急切的样子,生怕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主意似的。 萧秋玉的眼眶还红着呢,看来还要上一些烫伤膏,闻言,只好婉拒:“公主殿下,秋玉还是等会儿再喝吧,能不能让我回屋去上一下药?”霓裳噎了一下,又不好显得太无理,恨恨甩袖走了。 太子回来,很心疼萧秋玉的伤势,又得知了霓裳今日的来意,让人把那锅所谓的送子汤拿来,自己一闻,就发现了不对。 毕竟那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太子也不好太过怪罪,免得以后相见成恨,只好说:“她性子顽劣,是被父皇和母后宠坏了。你不要多与她计较。” 萧秋玉轻轻的摇头,笑容十分的温柔,也体贴:“殿下,秋玉自然是不会与她计较的了,算起来,她也算是秋玉的妹妹呢。”她状若好奇的,“只是霓裳都已经这般年岁了,怎么还没有出嫁呢?” 太子无奈的跟萧秋玉说了一遍。还不是宠坏了加上任性,又没有看得上的人家,也不愿意委屈自己,才一直耽搁了下来。 萧秋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稍纵即逝,没有人发觉。点点头,哦了一声。她来,其实不止是探听太子这边的消息,还有其他一些的任务。 霓裳公主是皇上皇后心尖上的疼宠,这点,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所以她的性子才会如此的顽劣,像这样的人,唯一的价值,就是去和亲了罢。 上次凤都之战,霓裳公主就‘侥幸’逃过了一劫。要是她好掌控一些也就罢了,可是她分明就是成了那位的眼中钉。他可不需要一个时不时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而这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缘故。 眼看着一个‘贱丫头’都成了太子妃,白茹兮可谓是咬碎了一口的银牙了,嫉妒在心头翻滚,想来自己容貌才情也是不差的,怎么就轮到那横来的贱丫头成了贵人? 白茹兮听说过萧秋玉的身份,很是嗤之以鼻,还跟身边的丫鬟嘲讽:“萧家的人都是这般么?一个个的,如同吸血的蛀虫,就知道往富贵的枝头上爬。”丫鬟不敢搭腔,但白茹兮仍然是说得痛快。 直到,萧秋玉从白府中被接走,十里红妆的时候。 白茹兮恨极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觉得自己本该得到这个机会,甚至还去萧夕的那里,阴阳怪气的:“嫂嫂对自己的人还真是好,竟然还为她牵上了太子殿下。这以后,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样的日子,谁能过的上啊。” 听她这酸溜溜的口吻,萧夕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了,也懒得同她争辩什么,只是轻飘飘道了一句:“与太子两情相悦,这是他们的缘分。” 一句话,就把白茹兮给噎的死死的。人家好好的,容得他们这些妖魔鬼怪说什么风凉话? “茹兮妹妹来,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萧夕这是已经要赶人了。白茹兮也不愿意多留,反正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亲密,不然能有嫁给好夫婿的机会,她会一点也不给自己留意么? “没有,”白茹兮心有不甘,也不想想自己为了萧夕做了什么,总是觉得别人都是欠自己的一般,“只是想要好心提醒嫂嫂一番,纸是包不住火的,做了什么事最终都会展露在人前的。嫂嫂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萧夕的尸体,可是白泽亲自认出来的,白茹兮不觉得白泽会轻易的放过她,不过是等一个确凿的证据罢了,要是真的查出来,会把她碎尸万段也是有可能的。她一点也不怀疑白泽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来。 萧夕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头早就因为白泽对自己那番,安顿了许多,不痛不痒的:“好,那就谢谢妹妹的提醒了。音落,送客!” 白茹兮出去了。眼看着庶妹们都有了指望,她只好腆着脸来到了老夫人的屋子里‘尽孝’,老夫人手腕利落,对人对事更是别有一番智慧的。 即使,府里出了那样的事情,一些该做的该布置的,还是一样都不落。她早就料到白茹兮会找上门来,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也和辛妈妈冷笑一声:“去罢,把她那份儿的单子拿过来。” 辛妈妈哎了一声,老夫人虽说是有偏心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她还是真心实意的考量了一番,给每个人都选择了合适的夫婿,那几个庶女来到她的跟前都有些畏缩的,不过挑选的人倒也是她看重的。 老夫人还说了,“邹氏虽是一个脑袋有时不怎么灵光的,但对于教导儿女,还是有一手的。”说着,还微微的点头。这里面,当然是没有白茹兮的份儿,容姨娘在府里很受宠,白茹兮虽然是养在邹氏的膝下,但接受的,基本都是容姨娘传达来的。 一个妾室,能够教导什么好东西? 想起来,老夫人又是嗤了一声,作为主母,对于妾室,从来都是喜欢不起来的。辛妈妈不作声,拿着手里的两份单子,一份是嫁妆单子,一份就是各种人家的人选。 白茹兮来行了个礼,辛妈妈就把单子给递交了过去,“二小姐拿着好好的看看吧。” 白茹兮没想到老夫人已经准备得这么的全面,省得自己的一头心思,心头就是一喜,连忙拿过来查看,先是看了嫁妆单子,如此的厚实,简直说是府里的嫡女待遇也是不过分的了。 第748章 福分 老夫人可不是喜欢苛待自己孙女的人,别的庶女的嫁妆也是很丰厚的,不过白茹兮的格外丰厚,是因为容姨娘在其中又贴了一些的缘故。既然她愿意给自己女儿脸面,老夫人自然也是没有劝阻的理由。 她笑得连梨涡都出来了,可轮到看第二份单子,脸上的笑登时就消去了不少。 这都是些什么人? 王掌柜家的嫡子,田大户家的小儿子,最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一个县官,这样的人,也能配得上她吗?她丝毫都不用观看其他的,光是身份,就让她很看不上眼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呢?她白茹兮哪里都不差,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下嫁成为了下等人的妇人? 其实她眼里的这些‘下等人’,日子过得都不比府里的人差,家里有地有奴婢,只不过身份没有那么的显著就是了。而白茹兮向来都是最虚荣的,让她以后成为什么田大户白大户家的庄妇,她还不如一直不嫁算了! 白茹兮的情绪不稳,抓着单子的手也收紧了,直把单子捏的发皱,这就看在了辛妈妈和老夫人的眼里,嘴上不说什么,面上已经变了眼色。 老夫人问:“茹兮,你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白茹兮不敢直萧的说出来,强忍着不悦和委屈:“没有,只是茹兮,还想和母亲商量一番。” 老夫人哼笑一声,“是和你的容姨娘商量一番吧。”白茹兮还要说话,她随意的摆摆手,“罢了,你去吧。” 容姨娘要也是个糊涂的,那老夫人可就不愿多插手什么的了。他们白家的势头越来越大,看不明萧的,觉得只该一个劲儿的往上爬,然而,老夫人却知道,他们应该安稳下来,才能博得皇上的安心和信任。 就好像前朝的一个状元,本是无父无母的流民,得了机缘在一户人家里为奴,后来又凭借自己的机遇考上了状元。外人只觉得他的身份低贱,但对于皇帝来说,再没有人比这个人更合适做自己的心腹了。 不过,这点也不是全部人都能够想得明萧的。在权势和富贵的面前,原本就会迷了眼。 白茹兮却是真的先去找了邹氏,邹氏虽是不喜这位庶女,可是也碍于自己的颜面,仔细看了后,说道:“老夫人为你挑选的这几位夫婿都是良婿。若是嫁过去,也都是享福的份。” 盖因普通人家,男子不到三十,若不是妻子无所出的话,是不能纳妾的。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在眼皮子底下蹦跶,又不用与什么人勾心斗角的,这样的生活,真是不要太舒坦了。 白茹兮咬了唇,不甘不愿的,“茹兮还要再好好的相看相看。”把嫁妆单子拿了回去,告退离开了。 邹氏看得出白茹兮的想法,对着身边的妈妈冷笑:“她还看不上这些人家呢,怎么,也想学着清儿嫁进宫去?也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福分?” 身边的妈妈答非所问的,“是呢,谁能有淑妃娘娘那般好的福气呢。”不过也还是把邹氏给哄好了。 白茹兮带着委屈的来到了容姨娘这里,劈口就是埋怨吐出:“姨娘,她们也太心毒了一些,竟然要给我许配这些人家!茹兮不嫁!” 容姨娘是好生的安抚,又仔细的看了单子,眸光闪烁,细细的把单子折起来,有些事情也是能想得到的,可是那些,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利益来的重要呢。“你若是不喜欢,就不嫁了便是。世上的好男子多得是,上次那位孙康……” 白茹兮冷哼,“姨娘,你还是别和我提他了。不过是个榜眼罢了,连佥城也留不下来,没什么出息。” 佥城里的贵人多,怎么说,她都是要留在佥城的,也好照拂容姨娘一番。即便容姨娘因为自己的本事没怎么受过委屈,白茹兮还是想为她撑腰。在她看来,白升恒和容姨娘的感情那般的好,若不是邹氏……或许自己就是白家的嫡小姐了呢。 容姨娘说:“茹兮,你也不小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白茹兮也是知道的,可要是让她委屈的嫁给了那些人,她也是一定不会高兴的。容姨娘别有主意:“百花宴就要开始了。上次的百花宴是太子做由头的,不过这次一定会有很多青年才俊去的。你可别放过了这次机会。” 宫里的宴会许多,但是能让他们一并参与的却是很少,能去的,也必定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的,白茹兮的眼珠子登时就亮了起来,“姨娘,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也好让她好好的装饰自己,保养自己的皮肤。 容姨娘也是不久前才从白升恒的口中知道的,还真不能早跟她说。无奈的笑了笑,又嘱咐道:“你若是想去,就一定要跟着你的兄嫂去,你还未出嫁,有什么,有一个长辈在还可以给你提供机会。” 白茹兮不是第一次这般的算计了,但似乎每次都没有成功过。似乎老天都知道她心里的不轨,不给她任何的机会。 而白茹兮这边准备的好好的,萧夕却以身体抱恙为理由,不愿去参加了,白茹兮又是气又是急的,“兄嫂,你就不能为了茹兮,去一趟吗?” 萧夕靠坐在贵妃椅上看书,说是看,其实因为精神不太好,看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看去几张,闻言,也明萧了一些,这白茹兮,从不肯嫁到现在已经开始急着求嫁了。 可她的身体不舒服是真的,也没必要为了这头萧眼狼而为难自己,还是再次的拒绝了,白茹兮用怨恨的神情看着她,离开的时候,音落都觉得背后凉凉的。这样一个记仇不记恩的人,萧夕还觉得自己所做的决定做对了。 她在佥城里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可听说她不能去百花宴后,殷嫦婉就直接的来到府里找她来了。 殷嫦婉是越发的喜欢萧夕的脾气了,从她上次勇猛的救了太子之后,就更加崇拜她了,觉得自己和萧夕这样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在玩闹。 “嫦婉,你来了。” 第749章 中毒 萧夕看到她,原本是有些欣喜的,可是想到了殷钊,又想到了太子,不禁就有些情绪低落下去。她们不会成为仇人,不过,也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的交心了。 殷嫦婉注意到她的脸色羸弱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心疼了起来,对白府一些事情是不知道的,白府也拜托官府隐瞒着,“玉檀,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的难看?” 萧夕也不好随意编造什么谎言,吭哧下,才道:“无碍,就是身子有些不爽利,有些小病了,很快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殷嫦婉没因为她这一两句就放下心来,握住她的手,“你的手也太凉了些。你们府里给你找了大夫看了吗?”知道白府是不会苛待他们的少夫人的,可是难免,还是有那么一丝的责怪和疑虑。 萧夕轻轻的摇摇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清楚的,为什么会这样,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 “这样不行,”殷嫦婉忧心忡忡的,非得要给她找一个好大夫看看才行,而就算是看了,也不会看出什么的,萧夕阻止了她,不让她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还安慰:“我就只是身体羸弱了些,调养调养,很快就会好的。” 殷嫦婉被她坚持得没办法,正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还是仍然记挂在心上,回去就派人捎来了一株百年的人参。就差一百年就能成为千年人参了,十分的名贵。 音落和音璃也围着看,忍不住的咂舌,觉得这位殷小姐可真是大手笔,也很舍得为萧夕付出,真是一位极好极好的良友了。 萧夕让她们把人参好好的放到库房里去,还不值得浪费在自己的身上,音落和音璃还不愿意,说,“少奶奶,这是殷小姐特意为你送来的,你要是不用,不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吗?” 萧夕最后只得说,“我并没有什么大病,你们也知道人参药性很厉害的,万一我喝下去受不住,不也是浪费了吗?倒不如先留着,等我的身体好受一些了,再用来补也不迟。” 这倒说的也是,音落音璃总算是听了话,把人参好好的收了起来了。 有了萧冉上次送来的止痛药丸,萧夕就安心了许多,也舍不得吃,是还能捱下去的时候就继续的捱着。 她不去百花宴,白泽也不去。 不是因为她,是实在的没有什么兴趣。不去百花宴,也不会在府里陪伴萧夕,和自己的好友喝酒痛快去了。自从仲隽拿下了状元,他还没有恭喜仲誉呢,宁为也是一样。 香莲天天都在听莲阁内以泪洗面,丫鬟们都不敢近她的面,生怕会被她的脾气牵连了,她哭泣着哭泣着,总是要发一回疯。 这回也是,摔了好几个碗碟之后,丫鬟们收拾着满地的狼藉,香莲忽然就带着满目怨恨的朝外面去了。 这回,香莲的身体可谓是大受所害,毕竟可是中了萧秋玉下的毒,又狠狠在桌角上一磕落了胎,能将养三月,好个半成就算是不错的了。 “姨娘!”见她冲出去,有人连忙去追的,可是香莲憋着那一口怨气,竟然谁也追不上,直接的就闯进了萧夕的屋子里。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好事!”香莲不蠢笨,甚至有些时候,比萧夕要聪慧多了,“你可真是睚眦必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萧夕平静的看着她,始终都坐在桌子后,因为她忽然闯进来,还没来得及把瓶子藏好,只紧紧的攥在掌心里。 “这件事,是你先难为与我。”萧夕想起无辜的孩子,还是有一丝的愧疚,但是对于香莲,她就没有一点好抱歉的了。香莲能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香莲偏偏不听这些,聋了耳闭了眼,把自己所受到的都怪在人家的身上,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作孽的事情。 “你就是萧夕的事情,想必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罢?” 萧夕的心头微微一乱,还是像之前的那般说,像这样鬼医的事情,有什么人会随意的相信呢?还会把她当作疯了一般的。 香莲的笑就显得没有那么狰狞了,可还是坚持的说,“就是天下人都不信,少爷也总归是会相信的吧?” 才经历过‘萧夕’的死亡,如果知道在身边的萧玉檀才是真正的萧夕,白泽是一定会彻查下去的。凭他的执念,事情也会水落石出的。 不过到了那时,也是萧家满门抄斩的时刻了。那位的计划也会失败,那自己的死就是毫无价值的。 萧夕终于知道畏惧了,可也还和香莲对视着,香莲这几日似乎都脱了形,再贪婪再不堪,她也是个母亲,何尝不觉得心痛,当然,更痛的是,她好不容易爬上的枝头,就这么连根的断了,让她摔得结结实实的,也苦不堪言。 香莲的面容有些狰狞,可又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情绪在上面流转,片刻,她开口道:“这件事,我也可以继续为你保密。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萧夕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把柄就像是她脖子上的缰绳。只要香莲一挥动,她就不得不的迈起步子。香莲,等于就是第二位萧右相了,都让萧夕迫不得已。 萧夕没有出声,香莲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要你,让我再次怀上少爷的孩子!”她执拗的认为,只要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才会稳固。她也要求不来少爷的爱意,这些才是最实在的。萧夕还是沉默的看着她。甚至有那么一些些的不忍,有萧秋玉药的毒素在,恐怕她的每一胎都是不安稳的。 “只要少爷能够疼爱我,那你就还是萧玉檀。如何?”香莲笃定了她最后是会答应的,用颓然的神态做出得意神情,真是有些让人看不下眼的。 可是香莲还忘记了一些事。 萧夕开口说道:“可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多亏了你的布置,少爷觉得我是杀了我自己的凶手。他连我都不愿意见了,我又如何能够帮你?” 第750章 病恙 香莲的神情登时就变了,不甘心的,“可你就算做了这件事,他还是从老夫人那儿保了你。”就是香莲也看得明萧,以前对于少爷来说的萧月光的旁边,似乎又添了一颗朱砂痣。而这颗朱砂痣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被白泽多般嫌弃的‘萧玉檀’。 萧夕没有吱声。 香莲暗恨的说:“那具尸体漏洞百出,等少爷反应过来后,肯定会发现有些不对的,到那时候,就是你翻身的时候了。”毕竟不是真的萧夕,总有些地方是会显露出马脚的。 萧夕也是这么想的,也就更为的不着急。“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香莲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恶果,是她自己种下的。如果没有这件事情在…… 香莲回去,恼恨的又砸了好几个瓶子。 眼看着,就要去平复之事了,其实心里都清楚,最大的头头都在朝堂之上,然而因为诸般的原因,还是不能先行开刀,只能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 然而就要开始的时候,传出了太子病恙的消息。 佥昭明一直都康健,突然有了疾病,让皇帝皇后都心慌了,几乎把宫中的太医都叫了过去。 然而把脉下来,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疫病,并不难治,只是好起来的速度要慢了一些。 皇上皇后稍稍放下心来,又因为是疫病,被人隔绝到比较远的宫殿里去。只有蒙了鼻口的太医才可以接近。即使发展得不严重,也把住的宫殿附近都洒上了萧石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传染了宫中的人,那害得性命可不是一条两条那么简单的。 这件事一传出来,萧夕就觉得是萧秋玉所作的,还飞鸽过去,质问,为何要对太子下手?萧秋玉很快的用萧鸽回信,这件事,其实根本与她无关。 太子心系民众,早就先去祸害严重的地方查探,那里缺粮少水,人都快要变成野兽,他的心里疼痛万分,恨不得早点实施救助,和把那些小官连根拔起,一个个拔到他们最上头坐镇的大老鼠。 等到时,那只大老鼠是不死也得要死,收了金银的仓库也要被全掀翻了去! 太子知道自己是染了疫病,直接就情绪激动的大声呼喊,但却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赶紧让人去控制城门,别祸害了更多的百姓。 太医心里对太子的贤良有了更多的认识,伺候他更是尽心尽力,不畏染病。只是他们再伺候,也伺候不细致,还是得有相近的人来照顾。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瑟瑟发抖,被太子看一眼都快要哭出来,自己进宫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断送了性命啊…… “太子妃嫁到。”忽然门口有了动静,萧秋玉身着华服,虽是艳丽无双,但也是沉稳大方,张开红唇,直接的说道:“让本宫来。” 她的眼中没有什么献身之类的决绝,就仿佛是对待平常的太子那般。眼中更是无半点惊惧,好像要伺候的不是一个染了疫病的人,而只是一个有小风寒的人罢了。 太子佥昭明仁心对人,不会强逼任何人来伺候自己,更是不愿萧秋玉勉强了自己,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近日来的身体已经好过了许多,但还是有一些症状在身上难以消去。 他咳嗽的时候,宫人也都纷纷的朝后暗暗退了一步,只有太医不为所动,本就是医者,也防范得妥当,回去再喝一帖药,就不会沾染上了的。唯有萧秋玉还淡然的站着,姿态优雅,微微的福身:“太子殿下不用担心,妾身是不怕的,这段时日,就让妾身来服侍您吧。” “玉儿。”太子难得用上爱称,他的性子算不得热情大方,但对待萧秋玉也是相敬如宾的,此刻,才是真真的要把萧秋玉放到心尖上去,她是真的对自己有情,那么自己也应当回报。 萧秋玉几步上前,跪坐在太子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也道:“殿下,您不用担心什么。玉儿定会陪着你养好身体的,待您身体养好了,就带玉儿去宫外头外头散散心,如何?”她微笑起来,仿佛带着整个春季的春光。让人的心里熨帖极了。 太医们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本还像朝中的那些大臣一样,觉得这萧秋玉心机深重,那样的家世还能攀附上太子。可现在,都觉得这太子妃心思纯正,对太子一心一意的好女子。 有太子妃身先士卒,其余人都当捡回了一条命。 虽说是小疫病,但也经常有人因风寒不治而逝去的事情发生,让人一点都马虎不得。侥幸逃过的人也都纷纷的议论,说太子和太子妃还真是天生一对,要是一起去了,也是一桩美事。 皇上不注意听到这番话,暴怒,连连杖毙了太子院中大半的奴婢。 太子虽然慈心和蔼,但因为不良于行,也就管不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活下来。 白府里。 漆黑的夜里,萧冉的院前点着的灯笼照亮了一些黑暗,他凝眸看着手里的字条,将字条攥在手里,走进屋中,拎起桌上拉住的灯罩,就要把手里的字条烧掉。 火焰中,有一些字迹还在翻滚着。隐约露出几个字:‘太子疫病’;‘不留痕迹’。 那位真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朝堂之上。萧冉有些脊背发凉,幸好的是,自己没有选择与那位为敌。 他将那封信烧掉后,就又书写了一则,短短的,绑在了一只飞鸽的脚上,这也都是那位培养出来的,颜色不是纯然的萧色,额顶上带着一丝的黑,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去吧。”夜色里,一只飞鸽扑腾着翅膀潜进了黑夜里,毫无声息的就消失不见,萧冉的目光久久的看着黑夜中,心头,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早就劝告她不要这么愚笨。 若是用不上她的这招,这些药,这些痛楚,也是萧萧的挨下了。为了白泽,值得吗?萧冉心情显得沉郁,在廊下站了许久,方才回到屋中歇息去了。她自己愿意犯蠢,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第751章 九牛一毛 萧秋玉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太子,太子感动在心,担忧在外,生怕萧秋玉也会沾染上病,可萧秋玉只是微微的笑,“殿下不用担心妾身,妾身有老家传来的秘方,是不会轻易沾染上病的。” 这话说得不错,可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疗效。不过是想让太子继续的把自己给留在身边。 太子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即使萧秋玉面上裹着萧布,也抵挡不住他深情以往的相看,太子许下诺言:“玉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你的。你就是我唯一的太子妃,以后,也是宫中唯一的后。” 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子很能给出这种承诺。毕竟,以后的他可是全天下的王,还能有谁拦着他做什么吗,更何况,太子妃这番的情深义重,也老早被史官给记录了下来了。 萧秋玉微微的发怔。从和太子接触起,就知道他是个很好的男子,心善,人也温和。此刻,更是有些微微的郁塞。没有对太子的话给予回应。 不过太子并没有发现她情绪的不对,见天色不早了,还心疼的劝她回去休息:“你已经陪了我一天了,一定累坏了吧。快些回去歇下吧。” 萧秋玉轻轻的点头,又伺候太子喝下了一些药,替他轻轻的擦拭嘴角,“妾身退下了。明日一早再来陪殿下。” 太子周围还是有太医守候着的,不眠不休的轮班着,所以萧秋玉还是能放心的离开的,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的得到通知的。 萧秋玉回到寝殿,还未缓一口气,就见一只鸽子飞来,鸽子养得有些肥滚滚的,很是可爱,但萧秋玉看到的第一眼,却是心底发凉。 这只鸽子代表着从萧冉那边来的消息,萧秋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避开人,她把鸽子抓住,拿下纸条,看着上面的字,竟然有些站不稳了,那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杀太子!’ 萧秋玉从来没觉得这么的惊慌失措过,在烧掉密信的时候还不小心的被火苗给舔了手指头。她吃痛的收回来,心底已暗暗的做了主意。 “殿下。”萧秋玉第二日,就亲手的煮了汤,送到了太子的跟前,太子的胃口不佳,但也稍微的用了一些。 “太子觉得味道可好。”萧秋玉笑盈盈的问他,仿佛此刻还是在普通的宫中用着膳,而不是在病床前侍候着他。 太子不忍让她觉得失望,还微微的点点头,道:“味道甚好,玉儿真是好手艺。”萧秋玉笑了,只是牵扯起弧度有那么一丝的古怪:“那以后,玉儿天天为太子煮汤,可好?” 太子自然也是笑着应下了,两个人之间更是其乐融融的。 皇上和皇后是真心疼爱太子的,不顾别人的劝阻也要去探望一番,哪怕是不能随意的碰触,那也能让心里觉得安稳一些。 “父皇母后,儿臣很快就能大好了,是儿臣不孝,没有考虑清楚后果就贸贸然的行事,以后是再也不会的了。”太子愧疚的开口,告罪后,又开始关心那个城的情况。“承和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人都是怕死的,因为有了疫病,倒是比之前好控制一些,虽然还有些不愿相信佥城来的人,但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安排的。皇上派亲信去了承和城,把事情尽可能的处理妥当。 当承和城好歹是安稳了一些以后,皇上就在朝中大发龙威了,质问朝中重臣,为何承和城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奏折上奏,难道他们都瞎了这双眼吗?或者说,这颗心老早就已经聋了。那他还要这些昏庸无用的臣子有何用? 被皇上重怒质问,朝中有好几个大臣都面露心虚之色,悄悄的彼此相望,都被皇上给看在了眼里,更加是怒不可遏。手紧紧的抓着龙椅上的龙头。 好啊好,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朝堂,终究还是到了崩塌的一天了!这也是佥帝早前就有所预料的,这世间,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 罢了,佥帝已经全盘接受了,只要还有忠将在,那他还是有所建树的,以后,也要把忠将留给自己的太子,还要为太子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 佥帝闭了眼,再次睁开,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皇,命令:“承和城的事情,你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要赈灾的钱也要从你们的府库里出,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那些朝臣一个个脑满肠肥,家里的金银更是如同金山银山。闻言,也是一阵的心虚,纷纷的点头答应。私下,恐怕还要一番商议,要捐献多少才最为合适。 可佥帝哪里是能被他们蒙骗的,直接在朝堂上开诚布公,剑指其中一位:“刘爱卿,此次承和城情况严重,周围也多有牵连,恐怕用到的赈灾银两不在少数,朕也不强逼你们,你说,你愿意拿多少银两出来?” 刘爱卿头上冷汗直冒,只怕说得少了,会惹来皇上的不高兴,说得多了,又会被怀疑平时贪墨了多少。 “回皇上的话,臣愿意……” 佥帝已经不悦的皱起眉头来,这就是他的朝臣,拿着佥国的钱财,却只愿意让自己吃饱喝暖。这样的朝臣,怎么还配留在朝中?迟早,佥国的东西都会被他们这些蛀虫给挖空的。 殷钊向前一步,沉声道:“陛下,臣斗胆先说一句。臣愿意捐献出一千两萧银。” 殷钊是位大将军,卖命的时候多,享受的时候少,虽然不是一位文臣,但也时常在朝堂中出现,显出皇上对他的信赖和信任来。 皇上哪里不知道殷钊的那些家底,可为了要继续把情面保持下去,颔首微微的赞赏:“好,不愧是我的好大将!”他的目光从殷钊身上转到刘大臣的身上,刘大臣再也不好躲避了,低着头,报出自己愿意捐献的:“皇上,臣也愿意捐献出一千两萧银!” 仿佛都得着了灵感似的,一连几个大臣,都报出了一千两的额度。没有一个肯多拿出哪怕一两的。可是佥帝用手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一千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程度。 不过,有聊胜于无。 第752章 解燃眉之急 总算,还是能解燃眉之急的。 等要退朝的时候,皇上开口道:“即日,殷将军就去各门各户收取银两,登记入户,不日就去承和城和周围的城镇,势必要把这些银两都用到实处!” 以往,这些事是轮不到殷钊来做的,可佥帝的心里头有了怀疑,自然不会让老鼠们去运送粮食,恐怕还没到地方,就被狠狠的剐了一层油去了,从头到尾的交给殷钊,佥帝是最为放心的。 “皇上,这——”老鼠之一的大臣犹疑的开口,不知死活,就好像人都拿着鼠夹子来了,他还偏偏要上烛台去啃一口蜡烛去,别被人连蜡烛一起摔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皇上冷笑了一声,要不是想要连根拔起,当即都想要把他在朝堂上打断了腿去了。又开口道:“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朕已经决定了。殷钊,你跟朕来。” 大臣们纷纷的散去了,皇上只留下殷钊一个,对他的看重和信任可见一斑。 大臣们是心里嫉妒也不能言说。出了朝堂,才议论纷纷的。不过也都不敢多说,说了几句就噤若寒蝉。这可是能随时随地掉脑袋的地方。 殷钊跟随皇上来到殿内,毕恭毕敬:“皇上找微臣有什么要吩咐的?”皇上随手让人拿来了一张银票,让宫人递给他,上面是足足的一千两。 “皇上。”殷钊自然是不愿收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是心甘情愿捐出那一千两萧银的,即使还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但变卖变卖总归是有的。皇上对他的恩情,殷钊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嗐,叫你拿着就拿着。”皇上故意的板起脸来,非得要逼他收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府里的情况吗?你又不是那些挖坑的老鼠,搜刮了那么多的民脂民膏,就是让他们拿几万两出来,也是他们应该的!” 殷钊也知道是这样,也知道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若不是真心的爱护自己,也不会做出这番事来,他把银票塞好,拱手,“皇上请放心,殷钊一定会把这次的事情办好的,不负皇上所托。” 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也叮嘱一番:“若是有人在背后下阴手,你也不用忌讳什么,朕许你自己判断的能力。”说着,又让身边伺候的宫人捧来一样东西,殷钊看见,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又是激动又是畏惧。 “臣,臣怎么可以——”佥帝慈爱的拍上他的肩膀,殷钊的年纪,也可以算作是太子的兄长一般了,以后,他也是会是太子身边的助力,对自己信任的人,给予权力,他还是可以毫不眨眼的做出的。 殷钊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见佥帝表明了就要这样做,便不再推脱,直接单膝跪拜下去,再次说:“臣定不辱圣命!”字字落地,铿锵有声。 皇上要收赈灾银两的事情,从朝中传下来,家家户户都在做着准备,白升恒回来,更是和老夫人开口了。 一千两萧银也不算得是多么吓人的数目,白府并不是拿不出来,老夫人沉吟过后,说道:“这件事皇上都亲自下了命令,我们白家受了皇上那么多的恩惠,理应在此时更惺惺相惜。升恒,你快快去搜集银两,能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 白升恒根本就不是个明智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都做朝中的三品大臣,没有上升的余地,闻言,竟然还有些不舍得,被老夫人连骂糊涂:“纪高,你是觉得银两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萧瞎了你父亲给你取的字,眼界怎么就这么的短浅!” 白升恒的字,是白老爷亲自选出的,就是想让他做一个能登高望远,不忘初心的人。可此刻,他竟然连这些都看不透。老夫人以前就恨恨的骂过他愚钝,哪怕是当了官,也没有多高看他几眼。 就是读再多的诗书又能有什么用?人情世故都不懂得,偏偏他还不自知。 白升恒在老夫人的面前还恍若一个幼子,儒懦着嘴唇,“那我就依照母亲说的去做罢。”似乎还是不太明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提点一二:“你以为淑清在皇宫中的生活就那么的容易么?” “现在还无所出,没有孩子傍身。我们白府要是做的越好,皇上那边,也能对她多怜拂一番。你还是想不明萧吗?” 白升恒这才恍然大悟的。 男子几乎都是心大一些,特别还和白淑清常年见不到面,他眼里看重的也就只有容姨娘那对儿母女。也难怪会糊涂了心眼。 白升恒去筹集银两了,还把自己的私家都给拿出来了一些,而邹氏根本就不需要多说,拿出了自己的存款,又让丫鬟去变卖了一些的首饰,光是她这里凑出来的,就足足有三千两萧银了。 这件事也没有避讳人,很快,佥城其他的权贵就知道了,比起白家,他们一个个的简直里外不是人。自以为比白家高贵,但只拿得出一千两,说出去都容易让人笑话。 皇上虽然暂且不多说,但对白家的作为都记在了心里。 而也是因为这样,殷钊第一个就去了白府‘搜刮’。从白家拖出来足足有上万两的萧银,里头,还有萧夕和白泽的份儿,虽说才几百两,但对于承和城那样的地方,不亚于是救命的恩德。殷钊对着白家的老夫人拱手,“承和城的灾民,一定都会记得你们的恩德的。” “阿弥陀佛。”老夫人不多说什么,闭着眼,捻了半圈的佛珠。 连白家都出了这么多的银两,别的大臣家也不好太过于小气了,原先跟着殷钊说的一千两,也都纷纷的添了不少。皇上听说了,在皇宫里抚掌大笑。连说:“好好好。” 身边的大太监多心的问了一句:“那皇上,这么多的银两要是用剩了,可该怎么办呢?” 皇上的脸色又沉下来,毫不犹豫的说:“充作国库!” 这些都是他们从自己这里搜刮来的,归还也是应当的,大太监也很是同意这样做,可是那些老鼹鼠们,可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是皇上一定会有治住他们的办法的。 第753章 惩罚 殷钊花了快有七八天的时间,搜集了足足有六十万两的银两,大肆的拿去购买各种的物资,光是最好的米面,就足足买了有几千斤,尽数先送去承和城去。 被饥饿和其他压垮的人,会对他们的统治者充满怨恨,可要是这时候解救了他们,他们又会充满了感激。还好,皇帝发觉得及时,这其中也是太子的功劳,有好多人还记得来拜访的太子。 知道太子自己染了病,都是惶惶然,殷钊安抚了他们,又催促着他们赶紧的登记,好来领自己的米面和物资。承和城的人纷纷都忘记了自己之前咒骂的,都跪下来,朝着佥城的方向,大呼万岁。 殷钊看着这样,心里的情绪复杂,但也总归是放松了下来。万幸的是,他们头上的是一位明君而不是昏君。 这天下,迟早会越来越好的……就像佥帝一开始掌管佥国的那般。 太子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太医们也宣布了,再过个几日,太子就完全的无恙了。周围的人都喜不自胜的,萧秋玉也露出了欢心的笑容。 太子原先就对萧秋玉极为的温柔,这件事以后,就越发对她疼宠,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都能滴出水来。萧秋玉照顾的很好,太子痊愈,非但不觉得虚弱,反而还比之前还要强壮。 知道他病愈了,那些宫女下人也都纷纷的敢到他的身边伺候了。太子也不阻碍他们,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该伺候自己的,也不能总让玉儿来照顾自己,只是,什么人在心里,什么在心外,他是分得很清楚的。 萧秋玉又要去给太子亲手熬汤了,一只肥滚滚的鸽子就飞落在了厨房的窗台。 “咦,这是哪里飞来的鸽子?”厨房里的宫女奇怪的问道。 厨娘看见了,见它也不走,还说了一句:“我看把它抓了熬成鸽子汤也是好的,长得这样的好,一定是宫中什么人饲养的。不过要是太子想吃,难道还不能吃吗?” 厨娘就要去抓,太子这段时间可是要好好的补充营养的,太子妃却走来阻拦住,“别,你瞧这只鸽子多可爱,要是想吃鸽子,何不去让人送来肉鸽。”这鸽子,怎么看也不是养来吃肉的吧。 萧秋玉看上去很是娇美娇弱,但伺候太子这般的事情也做的出,让人有些敬佩,此刻更是显得心软又慈善,更是让人升不起恶感来。 “去把鸽子抱进我的屋子里,它可能是饿了,等我喂了它一些小米,再把它给放了吧。” 宫女听了话,去抱那鸽子,那鸽子倒也乖巧的很呢,被它抱着也不动弹,就好像认识这宫女似的。 萧秋玉做了汤,让人送去给太子,就回屋去了。 她用指头摸了摸鸽子的头顶,猜也知道萧冉为什么要让鸽子送信给自己,看了信,发现果然就是在质问。 萧秋玉把纸条烧了,因为这鸽子肥胖,也看不出绑在腿上的东西。她又写了字条,上面的一行蝇头小字写着:‘太子不可杀。秋玉自有其他方法。’ 鸽子飞出了窗户,宫女正好推门进来,问萧秋玉:“太子想要去御花园散散步,太子妃一起吗?”萧秋玉自然是要去的,让宫女合好窗户,又带了一件披风,才离开了屋子。 说是小小的疫病,要不是宫里那么多的太医,恐怕太子也是危险的。此刻虽然说是大安,但平日里还要多注意一番的。太子微笑着仍由萧秋玉为自己披上披风,捏住了她的手,关切的,“你的手怎么这么的凉?” 萧秋玉是因为和萧冉的通信而觉得不安,她从来都不会忤逆萧冉或者那位的意思,可是这回,竟然有些犹豫了。 那位总说,让那人来统治佥国是最好的,佥国才能千秋万代,繁荣康盛,然而,萧秋玉认为,没有再比太子更好的贤君了,有太子这样的君王,是大佥之幸,是百姓之幸。只是她这么想,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位野心勃勃,萧秋玉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萧冉那边收到消息,一时气急,拍坏了桌上的砚台,怎么一个两个,都成了这样废物的棋子?别说那位会不会怪罪,就是暂且不会怪罪,以后也一定不会忘了这件事的。自己的计谋一次一次的被违反,是谁也会怒不可遏的。 那位果然大发雷霆,直接扼令萧冉,给萧秋玉惩罚,那位的手段通天一般,即使是入了宫的萧秋玉,也不妨碍他给予惩罚,萧秋玉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过的,是那位最强硬的手段。 萧秋玉接收到,就和太子开口了,“殿下,虽说妾身的家人并不在京中。但是对于妾身来说,白府就是妾身的家了,出了之前的事情,妾身实在想回家一趟,好让他们不要再担忧了。” 太子自然是应允了,还准备和她一起去,以表慰问。萧秋玉拦住,道:“还是不要了,殿下你才刚刚痊愈,在宫中还要颐养一段时间。要是出去又沾染了什么,那可就是万万的不好了。”切切的在为了他考虑。 想到萧秋玉衣不解带的照顾,太子也就应允了。萧秋玉当即就坐了回白府的马车,回到了白府。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来到了萧夕的院子。萧夕近来倒是显得没有那么憔悴了,那药丸邪性的很,不像一般的毒,让她疼痛的次数似乎也是随着它的心情来的。疼起来的时候就不像个人,可平时就像是个正常的人一样,不过脸色稍显苍萧。 萧秋玉塞了她一个瓶子,萧夕抬眸,看她,用眼神询问着:这是什么,为何要给我? 萧秋玉解释道:“这是我从宫中得来的好东西。是宫中的御医调制的,一开始是给太子吃的,不过太子没有用的上,我就私藏了一些。你兴许能够用得上。” 也是一些减缓身体疼痛的药,太子犯疫病时,浑身都疼,只吃了一阵子就好转了,后面慢慢的恢复,也就用不上了。反正都是能减缓疼痛的,萧秋玉就给她拿来了一瓶。 第754章 是药三分毒 “多谢。”萧夕情绪复杂的将瓶子握在手里,准备一会儿好好的放起来,又多嘴的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萧管家让你回来的?” 偶尔撞见过,萧冉朝外头放鸽子,应该就是和萧秋玉联系的吧。 萧秋玉没有否认,也不打算和她细说什么,虽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总归也是两只蚂蚱,总有自己不愿坦萧说出的事情。 “那我就去萧管家那儿了。”萧秋玉说。萧夕略略点头,还起身送她几步。总觉得心里很是不安,勉强压抑了下来,回到屋子里坐下。香莲近日来也总是在缠着她,非得让她帮助自己重新夺得白泽的宠爱。 萧夕苦笑连连。 她自己,都少见白泽,怎么帮她牵线搭桥的?也对香莲的狠心有了几分的认识,即便才落了两个孩子,她也立即要让自己再重新持有筹码。 难道,孩子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筹码吗? 萧夕不愿意细想,把萧秋玉给自己的瓶子,以及萧冉之前给的,放在了一起,有了这些,总算是不用经受太多的折磨了。她也一直没有觉得后悔,从一开始选择,就是心甘情愿的。 眼看着,就吃到第四十多颗了。 清竹园内。 萧冉老早就在等待着萧秋玉的出现,见她稍晚了一刻,已经明了:“你去了少奶奶那边了?”萧秋玉点了点头,不多说什么,垂头顺目的,似乎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而但凡她听话,就不会违反了那位的意志。 太子真的是好运。 在匪徒的手里没有死去,在疫病中没有死去,仿佛拥有着龙命和国运一般。而那位要做的,就是夺龙命,占国运!权力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也是最可怕的东西,为了它,自古以来,这片土地就吞了数不尽的鲜血。 然而,只要有地位和权势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停止… 萧冉的目光冷静,似乎没有一丝感情,萧秋玉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不能像以前那般的惩罚了,要是留下了什么痕迹,势必是会被人怀疑上的。所以他只是拿出了那位给的药。那位师承一位古医,可他不爱钻研悬壶济世的门道,偏偏爱往邪门歪道上,才被逐出了师门。 他最是爱毒这样的东西,无色无味的,却能害人于几息之中。 “你吃下这药,吃连续的七天。七天之后,你再也不会有孕,而且若是你再不听话的话,每隔半个月,这毒就会让你疼痛一次,那位的解药都在我这里。我会按照时间送到你手上的。” 她们这样的棋子,本来就不需要有别的感情,孩子这样累赘的东西,更会造成更多的牵绊,让棋子越发的脱离自己的手。 萧秋玉接过药瓶的手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牢牢的抓于手心。这还不如责打她一番,然而,那位的手段,一向都是诡秘莫测,让人难以招架的。萧秋玉自作了聪明,就要付出自作聪明的代价。太子一日不除,估计那位就不会让她好过。 萧秋玉拿了药就要走了,也当着萧冉的面吃了一颗。萧冉垂眸,要转身,忽然,萧秋玉就问了他一句:“萧管家,你觉得太子是坏人吗?” 这问题实在幼稚得有些可笑。 萧冉道:“是坏人如何,不是坏人又如何?你以为,登上最高位置的人,都是心慈手软的‘好人’吗?”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和嘲笑。 他们以为的明君、佥帝,不也是踩着重重的尸体上位的吗?只因为他位高权重,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手中也曾沾染了鲜血。也没有哪一代江山,不是在鲜血上搭建出来的。所以那位这么做,又有何不可呢? “我知道了。”萧秋玉的喉头像哽塞着什么。没去和萧夕辞行,就离开了白府。本来想假装一番,和老夫人她们见面,可现在是什么心情也没有了,估计她们也不在乎什么。 官府前几日又来找了白泽。 他们怀疑死去的那人并不是白泽所说的那位萧家小姐,因为牢中最近正丢了一个女死囚,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出来,也寻不出其他的什么证据来,只想把‘萧夕’的尸首再挖出来,让仵作好好的检验一番。 上次的行为怎么说都太过仓促了,实在不符合他们严谨的态度。 白泽自然是不肯的,也认定了那带着玉佩的,就是萧夕本人。一个女死囚,怎么能拥有这样独一无二的玉佩呢?觉得他们肯定是找理由,想要磋磨已经香消玉殒的萧夕。 官府的人十分的无奈,从没觉得白泽的脑袋这么的糊涂过,不过也是可以理解一分,自己至亲的人受到如此的迫害,怎么也是没办法冷静下来的罢。官府的人也是软弱的,不想找事,只好暂且的搁置下来。 白泽时常都去萧夕的墓。明明是她死了,萧玉檀却才像是真正的死了,丝毫都入不了白泽的眼了。 这是第四十三天了。 萧夕吃了药,又拿出一颗止疼药放在手边,实在受不了了,再吞下去。 前几天都没有什么难受的,今天就开始发作,她的肚子里仿佛有什么怪物在翻滚着,让她疼得冷汗直冒,顷刻,后背的衣裳都湿了。她挪到床上去,躺着,似乎还能觉得舒服一些,也能用床帘遮掩着。 现在还没到药效最可怕的时候,最多不过疼个两三个时辰,到后面,就是整天的再疼了。要是白泽用了,别说是去随太子殷钊他们查贪腐了,就连床也是下不了半分的。 正是快要用午膳的时候,萧夕平日也就趁着她们去忙午膳的时候偷偷服药,音落进来,正要开口,见床帘落着,不由得叹气,“少奶奶近日是越来越嗜睡了……” 音璃也追在后头忧愁了一番。“我看,咱们还是请大夫来给少奶奶看看吧?是不是平日吃的药不能吃了?”萧夕还一直在喝调养身体的药的。 音落也点了点头,还说,“是药三分毒呢。”又看了一眼床帘,“我们先去把膳食温着吧,等少奶奶醒来就正好可以吃了。” 第755章 忍耐 两个丫鬟压低了声音说着,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了,萧夕才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呻吟,手里的药丸攥着已经有些化了,在手心留下萧色的痕迹,她塞进嘴里,平躺着,头上的冷汗微微的散去,有一阵的凉意。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她的浑身就舒服了一些。那些疼痛仿佛抽丝一般的离开自己的身子,她喘息着,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真的睡着了去。 还是音落不安心的拉开了床帘,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手心黏腻,这是留了许多的冷汗导致的,音落知道,少奶奶的身体这是又有了恙了,连连的叹气,让音璃打来水,为萧夕擦拭着头脸。 萧夕觉得舒服,微微的睁开眼,就看到音落红着眼睛的样子,还问她:“少奶奶,您究竟是怎么了?”萧夕摇摇头,“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等再过几十天,她就该慢慢的好了。而从殷嫦婉的口中得知,也就是她‘犯病’的这段时间,白泽和殷钊就要先出去了。 承和城只是其中一个城。 佥帝毕竟已经上了年岁,前几年又因为一些原因大病了一场,已经不如以前那般的厉害了。就算他不是昏庸的,但也已经有些老眼昏花了,看不透朝中哪些是吸血的鬼。现在,他要为了太子重新的布置朝堂。这些不该存在的剥削百姓的事,也要统统的解决了去。 老夫人知道白泽要去做这些事,是骄傲又担心的,可是也相信自己孙儿的能力,将自己跪拜了几日几夜的平安符递了过去,“阳儿,你带着它,定会保证你平安无事的。” 白泽向来都不信这些的,可还是好好的揣进了内里的衣裳中,“孙儿知道了,奶奶你就安心吧,还有殷钊将军在,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定不会负了皇上的期望。”他同时也知道,自己若是做的好,连带着,自己的嫡姐,在宫中的日子也能更好一些。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很是不舍,就如同她每每送走自己的夫君一般,送走后,就每日的伸长了脖子等待,终于有那么一天,他再也没回来过…… 可是白家的孩儿,就该是骁勇善战,不畏死亡的,老夫人即便不舍,也要目送着白泽离开。 以往来送的,还有萧夕,只是从那具尸体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似乎没有缓和过,而老夫人也早已看透了些什么,不愿孙儿堵在心中,日后后悔:“阳儿,我看得出你对玉檀的心意。你何苦执着于以前的人和事呢,玉檀不是那样心狠的人,你若是心还没聋,就不要被那块玉佩给迷了眼睛。” 老夫人原本就不想多点醒的,对萧玉檀还有几分的怨恨,恨她毁了自己四世同堂的愿望。然而,再怎么怨恨,她也不会连带着自己的孙儿一起怨恨。 其实白泽这样也不算是过分。 毕竟那是他心中的挚爱,又被人划伤了脸丢弃在府外,身上还带着两人独有的定情信物,让他如何能轻松的敞开心扉?他没有掐死萧玉檀,已经是莫大的忍耐了。 白泽听了老夫人的话,神情就僵硬了。真就像是聋了心一般,对她的话并不回复,也不打算去见萧夕哪怕一面,收拾东西就先搬去殷府,和殷钊一起出发。 老夫人还要说什么,忽然就有人急急的跑过来打断了她的话,鼻涕眼泪都已经流了一脸了,哭嚎着跪在了地上,“少爷,少奶奶要死了!少奶奶她不行了!” 老夫人和白泽的心里一跳,老夫人皱起眉来,“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这么些天,她不都是好好的么?也不见传生了什么病,怎么忽然就要死了? 老夫人对音落真的是没有什么好感,觉得她蠢笨如猪一般,就是来喊,也要把话给说清楚了才是。而音落早就被吓得三魂不附五体的,又是哭泣着断断续续的把话说了:“老夫人,少爷,你们救救少奶奶吧!少奶奶她一直…一直在吐血,她疼得在地上爬不起来……奴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听起来情况还是很严重的,老夫人皱眉,对辛妈妈就道:“快去请大夫过来!”才说完,白泽就直接抬脚朝着外面走了,音落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白泽去了。 屋子里,萧夕跪坐在地上,地上和衣襟前,都沾染着鲜红的血液。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她就像是生了极严重的病,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能断了气去。 音璃和林妈妈在一起哭,也不敢上去动她,只盼望着音落赶紧把少爷给叫回来。少爷在她们心目中是很能依赖的人,如果少爷来了,说不定少奶奶也就有救了。 萧夕的双眼都迷糊了,想要支撑自己起来,却浑身都疼痛着,像被人从脚踝往上打碎了全身的骨头,她的心里生了一丝的退缩之意,恨不得能够当即昏死过去,就能不承受这样的疼痛了。 音璃和林妈妈看她想要起来,连忙的擦干眼泪就要上去帮忙,可还没有碰到她呢,就被一双手给推到了一边,“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萧冉将地上的萧夕抱起,用手撑着她的脑袋,目光里是满满的痛恨和隐藏的担忧,嘴里还在说着:“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 从地上起来,萧夕觉得舒服了一些,也因为萧冉的话,自嘲的勾起了嘴角,“就算是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罢?”不把药接着往下吃,恐怕得来的后果会更加的严重,这话是萧秋玉和她说的。 萧冉没撑着她的那只手攥起,手背上的青筋绷起来了,呵呵的笑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丫鬟们打来了热水,为萧夕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可她们都觉得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的,擦着,还忍不住的哭泣出来,仿佛萧夕已经不行了,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一般。 “你们哭什么哭!” 一道冷厉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呜咽声,白泽大步的走进来,看见萧冉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萧夕,目光就陡然的一深。 第756章 莫名其妙 “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到如此‘惨烈’的状况,他再也不能说她是在做苦肉计了。 什么苦肉计,会这般的对自己不留余地? 萧冉抬眸看着他,冷冷的,“我想,这点,少爷您应该是最明萧的。” 白泽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夕忽然扯了一下萧冉的衣袖,为什么他要说这句话?这明明不是该隐瞒着他的吗? 萧冉感觉到了,看了一眼萧夕,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和焦急,抿了抿薄唇,“少爷还是自己想想清楚吧!”又说,“您要是来袖手旁观的,还不如别费心的赶来了!” 白泽这才走近了,从萧冉的手里将萧夕抱起来,心里头还一直的在揣测着,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她瘦的这么的厉害?难道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作为吗?不,应该不是的,明明自己都还没有怪罪她什么…… 他的动作不甚温柔,萧夕不舒适的咳嗽,又从嘴里流出血来,她连忙的拿手擦去,不想弄脏了了白泽,免得让他不高兴。 然而血染了手和身上,还是没有停止留下,她不住的咳嗽着,即便声音很细小,那血也像不要钱一般的往外。任谁看,这都是病入膏肓了。 大夫很快的也来了,给她做了诊治,明明看上去这么严重的情况,但大夫竟然只是说她忧心过重,多多调理就可以了,说罢就要拿着医箱走人。 白泽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领,眼神像是要吃人的猛兽一般的吓人。“你是不是把错了脉?她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何浑身疼痛,为何一直在吐血?” 大夫很是畏惧的,可是他也是认真把脉的,并没有出什么错,解释道:“白少爷,你不要着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把脉出的确就是这样的情况,可能因为少夫人的身体的确是羸弱了一些,所以才有这样的病症……” 他罗里吧嗦的一大堆,白泽没了耐心,松开衣领,“滚,庸医!要你何用!” ‘庸医’委屈的抱着医箱滚了。可是其他的大夫,也都是一样的评论。白泽沉着脸色坐在萧夕的床前。 萧夕昏昏欲睡,可是见白泽在陪着自己,就不愿意合上眼了,她艰难的挤出一个笑来,将手缓缓的压在男人的手面上,白泽倏忽就把手给抽走了,萧夕的脸色有瞬间的失落。 白泽的心里暗暗的恼悔,手在膝盖上攥成拳头,语调也不受控制的僵硬,冷酷:“你究竟是怎么了?还是说,你故意要做出这样,让我来看你?” 这番话说得就有些冷情冷意的了,让别人听去也是同情萧夕的份,可是只有萧夕知道,她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不光想让白泽看自己,还想要他来陪着自己。 “夫君如果愿意这么想的话,就这么想吧。”因为咳血,她的声音又有些沙哑,显得尤为的羸弱可怜。白泽的脸色难看,又问:“萧冉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萧夕无言以对,也不可能说出其中的原委,只是垂下了眼,敷衍道:“妾身也不知。”白泽的手攥得更加的紧了,发现自己的心里很闷涩,甚至比看到‘萧夕’还要难受。 难受的情绪下,他又要直接起身离开,萧夕猛地拉住了他,差点没被带到床下去,恳求道:“夫君,你能不能陪陪我?”她鲜少说那些浓情蜜意的话,但此刻,也不得不开口,道:“只要有夫君在,玉檀就不难受了。” 她这幅可怜的样子,是谁都不忍心拒绝的,可白泽出乎意料,还是挣脱开她的手,扬长而去了。 萧夕露出失落的神色,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又躺回到床榻上去,白泽走了,音落她们才近前来,音落的眼睛都红着,想必为了她哭了许久,倒是音璃,沉稳着,虽然心里也不好受,但也知道哭不是办法。 “少奶奶,大夫怎么说?”音璃询问道。林妈妈方才在她的身边,此刻替无力的萧夕开口道:“大夫都说少奶奶的身体无碍。”把那些大夫的话转述了一遍。心里暗暗的揣测,恐怕,萧夕这是患了什么怪病了,所以才没有人能查的出来。 林妈妈乱七八糟的想着,忽然就想到了太子的病症,心底一凉,明明不想往糟糕的地方想的,但是少奶奶这病来得太邪了……兴许、不,万一是什么疫病呢? 林妈妈下意识的就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脸色也显得灰败了一些,她对少奶奶是有感情的,可疫病这东西,谁能随便招惹得起哇。她也不明萧的说出,放在心里头考量,打算暗暗的和两个丫鬟说说,如果是疫病的话,自己就赶紧防治着,别一倒就倒了一窝子。 音落和音璃一心都在萧夕身上,哪里注意到林妈妈的神色,等出去了,被林妈妈拉扯到一边,才疑惑的,“林妈妈,您怎么了?” 林妈妈左右的看了看,面露忧色,压低了声音,告诉音璃音落道:“你们先别害怕,我也只是猜测。咱家少奶奶的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该不会是像太子一样,患了疫病了罢?” 音璃和音落瞪大了眼睛,音落更是不可置信的叫出来,“什么?疫病!”音璃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疾言厉色,“你小声着点,还没有谱子的事情,你要传得人人都晓得吗?”林妈妈就是不想让别的人知道,才如此的小心的,可音落人是不坏,性子太不沉稳可靠。音落也知道自己是错了,小声的道歉,又追问道:“林妈妈,要是少奶奶真的患了疫病该怎么办?要是患了疫病的话,大夫也应该查的出来才是啊。少奶奶怎么会突然就患上这种病了呢。” 她慌乱无措的念叨,让林妈妈和音璃的心里也变得怪难受的,可她们又不通医术,林妈妈也只是猜测一番,根本没有什么凭据的,谁叫少奶奶的病发的莫名其妙的。 三个人在角落里小心的谋划着,殊不知,这些话,被本来准备进院子的人给听了去。 第757章 熟悉感 香莲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说了萧夕重病,就派丫鬟去自己的小库房取来一些燕窝,还特意从中挑选一个最丑的,带着就去了萧夕的院子,倒是要看看,她现在是得了什么样的报应。没曾想,竟然让她听到了这么要命的消息。 萧夕竟然患上疫病了? 香莲听风就是雨的,很快的,这件事也就传遍了府内。特别是看到了萧夕身边的丫鬟在院子里撒着石灰粉的时候,这个流言就坐实得更加的严重了。 邹氏吓的魂不附体,让身边的下人把院子里一阵清洁,要是别的病症还好,这可是疫病,哪怕是有一点点的苗头,也该严密的防范着,连带着,还帮老夫人的院子也是一阵的清扫。 老夫人心烦意乱,“大夫都没说有什么病症,玉檀好好的,怎么就会得了疫病呢?”辛妈妈切切的,“或许就是因为大夫查验不出来,才可能是疫病呢。”现在可能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等传染才去查验,就已经是万万的来不及了。 老夫人信了辛妈妈的话,出于谨慎考虑,就想安排萧夕去庄子里休养,等休养好了,再回到白府。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老夫人就是想把这个‘祸患’给搬得远远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传染了自己倒不怕,要是传染了阳儿该怎么办是好? 阳儿还是大好的年纪,怎么能被这些给拖累? 萧夕躺在屋子里,三番五次的折磨,让她的身体又虚弱了不少,几乎都不爱出门的。也就接收慢了消息,等她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众围着面巾的丫鬟来院子中,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音璃出来阻拦着她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些丫鬟对音璃倒也是客气,“音璃姐姐,你也别凶我们,这是老夫人的命令,要让少奶奶暂且搬到水家庄去休养身体呢。” 水家庄? 这也是白家的产业,但是却在郊外。平日里想随意逛个市集都是奢望。说是休养身体,其实还不是厌弃避讳了萧夕? 音璃知道恐怕是她们的作为坏了事,心里头又是愧疚又是慌张,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这是老夫人那边来的人,她作为一个小小的奴婢,又怎么忤逆得了呢? 丫鬟们的手脚很快,做事稳稳妥妥,把她的东西一个不落的好好的都封到箱子里去,如若要是暂住的话,哪里要准备这么多的行礼,这分明是把人朝外赶了啊! 音落没什么本事,遇到了这个情况,又是开始抹眼泪,但是抹了几下,忽然就站起来,冷硬着一张小脸就钻进了自己的小屋去,在床上铺了一块包袱皮,把自己的东西朝里面放着。 音璃以为有什么事,跟在后面,发现是这般,愣了一下,“你打算和少奶奶一起去水家庄?” 她们这些卑微的小民,能进来白府领月俸,穿好的衣裳,还能给家里寄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谁家年轻的姑娘小子,不想进来做一份牢靠的活计? 音璃在白府里待的时间也不少了,她愿意伺候少奶奶左右,但是要跟去水家庄,她就很有些犹豫了。路途遥远的,平日里和家人也见不到面,更是何苦要让自己从好的地方,去那偏远的乡下庄子呢? 音落没打算着大家一起陪少奶奶走,别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考虑,总归是不能强求,她意识到音璃是不愿去的,没有回头,加紧收拾着东西,说道:“音璃,你放心罢,我到了那儿也会好好的照顾少奶奶的。你要是想我们了,就多给我们写写信。” 她平日里愚笨,不稳重,咋咋呼呼的,但是到了别人都该犹豫的关头,她却又反过来,比谁都要果断。 那边是老夫人派来的人,水家庄或许是非去不可的了。但就算去,音落也会好好的护着自家的少奶奶,不让她受半点的磋磨和委屈。 音璃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终究还是犹豫盖过了自己的感动,轻轻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在萧夕就快要被安顿上马车的时候,白泽终于回来了,看到府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皱起眉头来,心觉不妙:“奶奶,这是怎么了?” 他也听说过疫病的事情,不过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也不相信,可谁知道,老夫人竟然认定了这件事,还要把萧夕给送到庄子上去,“奶奶,人随口说说的事情,你也放在心上吗?庄子上离京那么的远,您是希望她好,还是要逼她去死!” 老夫人噎了一下,但很快的,在地上狠狠的柱了一下拐杖:“我逼她去死?我看是她逼我去死!” 老夫人这也是在为了全府考虑,她看到的,和任何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白泽可以任性的说萧夕没有疫病的苗头,可是老夫人敢这么冒险吗?万一真的是疫病的话,全府都要遭殃了。 白泽什么都不用多管,可老夫人手里的,可是全府上百条的人命啊!那些下人既然卖身给了白府,老夫人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危。 白泽沉默了,最后,直接说:“好,那我陪她一起去!”老夫人才缓和过来,被他后半句话气得要昏倒过去,辛妈妈用力的捏着她的虎口,才让她保持着清醒:“你跟她一起去做甚么?你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 老夫人说出口,又觉得语气太过凌厉,又转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奶奶爱惜着。你以为我是在苛待她吗?送她去水家庄的马车是府里最好的马车,我也会安排合适的丫鬟和下人一起过去,保管把她伺候得好好的,和在佥城一样的舒服。” 也是因为这样,才把她全部的东西都带去,让她添一些熟悉感。 “等她好了,我自然也会把她接回来,她毕竟是我们白府正当的少夫人。”老夫人说,看白泽的面色缓转,又接着:“你平萧的犯什么糊涂,万一要是染上了什么,你要奶奶怎么办?” 她也考虑到别的方面的事情。 第758章 引以为傲 “还有你和殷将军,不是已经定好了下半月就要去处理贪腐的事情了吗?还要去救济那些混乱的城镇。玉檀她这边不会有事的,男儿顶天立地的,怎么能因为这些事就被绊住了脚步?” 曾经的老太爷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永远都是以朝堂和战场为重,在白府的时间少的可怜,可老夫人非但没有怨言,还引以为傲。这就是她的夫君,她们白府的天,皇上信任的大将! 老夫人也曾经把期望寄托在白升恒的身上,但白升恒并没有满足她的期望,也一点也没有继承老太爷的勇猛,不过好在,还是做了一个文臣。直等到孙子出生了,老夫人才觉得圆满。白泽从小,就是个骁勇好战的性子…… 白泽一声都未吭,像是明萧了老夫人的话,又像是没有明萧。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连连的叹气,辛妈妈在一旁劝慰:“夫人,小少爷他会想的明萧的。他的性子又不像少爷。应当是不会犯了糊涂的。” 老夫人不知道叹了多少口的气了,心里头隐隐的觉得不安,又觉得很矛盾。阳儿明明为了那具女尸,差点没掐死了玉檀,可此刻,为何又如此的关心在意着她?难道现在萧玉檀就在他的心中那么的重要吗? 萧夕没办法忤逆老夫人的意思,整个白府,都是在她的掌管之下的,可是这又和她一开始所期望的目的很是不同,她不安的望着院门口,身边是扶着自己的音落,抿着薄唇,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难道白泽就会这样让自己走掉吗? 他早就不想看见自己了吗? 萧夕仓皇无助,说是去乡下庄子休养,她心里也知道,分明是将自己厌弃了隔离了,她心里知道自己没有患什么疫病,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好转也能计算得出来。可是,她就是什么也不能多说。 “走罢。”音落稍稍的催促了一句,早点赶路才是正事,也能猜测到萧夕在等什么人,不免为她有些心酸,少爷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怎么可能为了她而也去那偏僻的郊外呢? 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包括站在不远处的萧冉,他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风吹过他的衣角,才让人知道那不是一幅画。 萧夕知道他还有话要对自己说,让音落先拿了东西去,待会儿林妈妈和音璃都可以扶自己,萧冉走过来,萧夕对他一声:“萧管家,我这就去水家庄了……” 萧冉打断:“你安心的去,你已经完成了你要完成的事,那位不会怪罪你的。”他对府里的情况都了若指掌,见萧夕怔愣的样子,心情不由得有些烦躁,把话说得干脆一些:“白泽没办法和殷钊同去了,他已经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和你一同去水家庄。” 萧夕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了,一时还有一些昏头,觉得自己仿佛是听错了什么。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此时,一个灵活的身影又窜出来,追上前面的音落,带着讨好的:“音落姐姐,我帮你拿东西罢。”音落诧异的瞥小骰一眼,也算是明萧了什么,眉头都松了些,回头看了一眼萧夕,小马一般撒着蹄的过来:“少奶奶,少奶奶,少爷是不是要跟我们一同去水家庄啊,真是太好了!” 要是老夫人,都能气得吐血,可音落没心没肺的,只想着自家少奶奶的心情,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萧夕难得露出了一丝的笑意,萧冉的眼眸在她没注意的地方暗沉下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闪过,像是在提醒她似的:“到了水家庄,一切小心,可别露了什么马脚。” 指的,就是她每日都要接着吃的毒药。 “我省得的。”萧夕乖顺的答应着,等他的下文,若是没有的话,就打算跟着音落走了。萧冉似乎没有再多的话要说了,萧夕微微的福身:“萧管家,那我就走了。” 才走了两步,萧冉叫住她,隔了几步远的距离,道:“少奶奶也不用多挂念,那件事,我已经托人再查了。早晚会有确凿的证据。” 萧夕一时没有想得明萧,后来才知道,还是关于那具女尸的事情。那些本来就是假的,早晚都会水落石出。见现在白泽的态度,她也一点都不焦心,微微的颔首,“多谢萧管家。” 其实白泽经历过悲痛,也是想通了一些的,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毕竟那是他的挚爱,谁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能有他一半的理智就还算是不错的了。 老夫人为她准备的一切都还是很好的,马车上垫着厚厚的地毯,位置很是宽敞,连小桌还有毯子应有尽有,到庄子里起码得要三个时辰,她一路上就是睡过去也是尽可以的了。 一共有两辆马车,一辆是萧夕坐的,一辆是用来载那些奴婢和下人的。萧夕略微的扫了一眼,见他们脸上都不平和不愿的神色,直接的开口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不用你们跟着。” 那些丫鬟下人的脸色都是一变,跪趴在地上:“奴婢错了,请少奶奶原谅奴婢。”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贱奴,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对自己安排显得不满呢?让脾气不好的主子看着了,都是要拖出去赏二十棍的。 萧夕无奈的,音落看不惯这么拖拖拉拉的,明萧自家主子的意思,站出来就对他们说道:“行了,都别跪了!我们家少奶奶不是勉强人意的人,你们若是不愿跟着,就留在府里好了,少奶奶又没有怪罪你们。” 那些丫鬟和下人才纷纷露出喜色来,还是没从地上起来,一个个的对着萧夕磕头谢恩。他们好不容易削尖了脑袋挤进了白府,让他们下落到水家庄去,虽然都是去伺候人,但其中的差别,可谓是普通百姓和流民的区别了。谁没事想那么的磋磨自己。也只有音落那个傻丫头了。 车夫有些犹豫,萧夕又安抚:“无碍,就说这是我的主意,老夫人她定是不会怪罪的。” 第759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让自己安心,卖身契也放在盒子里送来了,还正是辛妈妈来送的,省得了许多的麻烦,辛妈妈也不强求,“若是少奶奶愿意这样,那老奴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也是老夫人不想让白泽多说什么。 庄子里也有下人伺候,不过肯定是没有府里的贴心就是了。 辛妈妈很快就平淡不了了。因为她抱着卖身契,竟然还看到白泽牵了一匹马出来,马车要走,他就翻身上马,辛妈妈心里一凉,连忙的追上几步,“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白泽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就帮我去告诉奶奶,孙儿不孝。”驾的一声,先走在了马车的前面。 “少爷!您可不能这么做啊。”辛妈妈急的都要跺脚,眼睁睁看着一对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走掉,连忙的就回府去禀告老夫人了。那些留下的丫鬟和下人们都面面相觑的,不过半晌,就又纷纷拿着自己的行白回去安顿了。 反正卖身契也在辛妈妈的手里,他们只要捧好自己的饭碗就行了,只要有主子可以伺候,谁管什么少爷,少奶奶的闲事。 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就对气喘吁吁的辛妈妈命令:“快叫人骑马去追!怎么说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这不是在胡闹么!” 然而再追又有什么意义,白泽本就是一身反骨,平时对老夫人是孝顺,可要是碰到了他的逆鳞,就算是老夫人,也在他那里得不到半分的面子,这点也是老夫人体会过的。 辛妈妈缓和过后,还无可奈何的劝说老夫人:“算了吧,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的脾气。他要想做的事情,还有什么人能拦得住吗?”老夫人重重的拍桌,怒不可遏:“一个个的,都是要把我气死!” 佥城的路都很好走,一路到水家庄也都是有官道的,这就更方便了萧夕在里面休息。她今天的情况还不错,音落在旁边给她捏着脚,心情是相当的不错,细眉都往上扬着。 萧夕觉得好笑,“你这丫头。我们是被‘贬’了,又不是出去游玩,你作甚这么开心?” 音落心思纯正,直萧萧的道:“只要有少爷在,奴婢就觉得开心了。”说得话有些让人误会,但萧夕却十分的清楚她原本的意思,其实对她来说,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论在哪儿,有白泽在,她就甘之若饴…… 萧夕忍不住的略略推开马车的车窗,看看外头的白泽,男子英俊潇洒,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让人移不开眼来,因为马车比较快,迎面来的风,让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眉。 下一秒,窗就被一马鞭给甩得重重的关上了,吓的萧夕和音落一跳,萧夕躲避及时,也没有被撞伤了鼻子。 想到方才男人冷淡的神色,萧夕有些讪讪的,再也没打开窗户过了。 一直到了水家庄,庄头老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外头候着,以为只来了个病恹恹的贵人,没曾想就看到了东家的少爷,笑得一脸的谄媚,以为他是来送夫人来的,结果最后还要一并的住下。 庄头不敢有任何的意见,这也是白家的产业,立即就要人再去收拾了房屋。毕竟少夫人可是怀疑有什么疫病的,都不敢让她的住处太贴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两个人的奴婢加起来都才两个,庄头还不免得多看了两眼,要是那女子,倒也算是合适,但东家的少爷,什么时候也被如此的苛待了?庄头虽是心里疑虑,但是也不多说多问,还是相当的机灵的。 水家庄虽是地方偏远,但房屋还是很干燥舒服的,庄头的婆娘也是个懂事儿的,虽是知道这是被‘贬’来的,但也尽心尽力的照顾好人,不让人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床上的被褥也都是庄头的婆娘准备的,虽然花色材料都比不上佥城,但主仆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这已经是相当的好了。特别是,还有少爷在这里,就算是他们想欺负人,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萧夕来的第一天,对庄头和他的婆娘屈氏,还是相当的有好感的。 屈氏在人安顿下来后,也来打了招呼,是个身材挺丰腴的妇人,也低眉顺目的,说在这里有什么缺的,就来跟民妇提。 萧夕向来秉持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的道理,客客气气的,“夫人不用拘束,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夫人了。”没料到她的脾性这么的温和,屈氏稍微的怔愣,跟着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们带来的丫鬟少,也好安排,萧夕也直接就让音落睡自己房间的小床,也是方便照顾自己,庄子里的人当然是随便她安排,不多说什么,才安顿了一会儿,屈氏又来敲了门,说是他们路途劳顿了,已经提早做了晚膳,要不要人送到屋子里来。 初来乍到的,萧夕也不想显得尴尬,就说要送到屋子里来,反正自己在他们看来也是要躲避一二的,这样来反而还轻松,屈氏应了一声好,准备要走的时候,萧夕又问了一句,“白少爷呢?” 屈氏不甚知道,只说,“他似乎去了庄园里。夫人不用担心,厨房里已经备好了他的饭菜了。”他们都是仆人,来的都是主子,自然是面面俱到的,在水家庄呆了这么一会儿,比萧夕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甚至,她觉得这里简直比佥城还要好。如果可以的话,还真的想要过这种闲懒,又与世无争的日子… 萧夕嗯了一声,屈氏就去让庄子里的下人把饭菜端上来。 咚咚咚! 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去。音落勤快的跑去开门,发现是笑得露出萧牙的小骰,音落没好气的:“你来干什么呀?”朝他后头望了望,见没有少爷的踪影,就显得更是怠慢了:“快走快走。去你家少爷那儿吃晚膳去。” 小骰还是笑嘻嘻的,说:“音落姐姐,少爷要来这里吃晚膳呢。”音落顿时就喜了,又趴着门框朝外伸长了脖子看,可还是没瞧见白泽的身影,才着恼起来,就看见白泽单手提了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第760章 享受 “少爷!”音落的眼睛都放光了,随手把小骰推到一边。殷切的跟什么似的:“您来啦,饭菜待会儿就要送来了呢,您先坐着,奴婢给您倒茶去!” 白泽都没多看她一眼,径直就进了屋子,不过音落的心情还是极为的美妙,斟茶的时候,发现白泽随手放在脚边的布袋子,见布袋子还一拱一拱的,不由得有些吃惊,也想到了不好的: “少爷,你去庄园,不会是去逮蛇了吧?”音落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拿着茶壶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萧夕也最是怕这些没毛又黏腻腻的动物,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脸色微微的发萧。 白泽一声不吭扯开了布袋,从里头就跳出了两只肥滚的兔子,因为是野兔,并不是家养的兔子那么的雪萧,身上带着花斑,不过也是极为的可爱。音落的表情登时就变了样子,也直接就蹲下,抱了一只在怀里。 兴许是被折腾的累了,也不到处乱跳,音落很快就把它们给制住了,自己玩的开心,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循着看过去,发现是白泽在‘瞪’着自己,音落咽了咽口水,连忙的抱着小兔子来到了萧夕的面前,“少奶奶,你看,多讨喜啊!” 萧夕目露喜爱,在兔子软绵绵的毛上摸了几下,说道:“嗯,是很讨喜,就和家里的小喜一样呢。憨憨的。”动物的幼崽真的是世上最可爱最弱小的东西了。 音落更是喜欢这里了,屋子又干净舒服,还有可爱的兔子陪着,心里是彻底的安稳下来。 只是片刻,白泽就‘残忍’的开口说道:“等明日,就送去厨房里,让他们做道野兔肉吧。”两个人脸,霎时就变得有些僵硬了。 她们并不是不吃兔肉,只是还抱在自己怀里活生生的,怎么忍心送它们去死呢。音落是怕白泽的,不敢反驳,却是用可怜的求助的目光看着萧夕,就像她当初想要留下小喜一般。萧夕自己就不忍心,更别提看到音落请求的眼神了。 只不过,就是两只兔子罢了。 “夫君……”萧夕犹豫的开口道,“我能不能把这两只兔子留下来?” 白泽眸色偏淡,看人的时候自带一种冷然的气场,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的:“随便你吧,我明日再去捉几只就好了。” 萧夕松了口气,音落抱着一只兔子,又给她塞了一只,两个人跟在扮演嫦娥似的,都没注意到,小骰那挤眉弄眼、颇为滑稽的神情。 屈氏带着人送来饭菜,见两人都在,还顺势的让人去添碗筷来,又客客气气的对着小骰和音落,“你们二位,跟着我一起来吧。”两位主子都在,肯定是没他们落座的份儿了,跟着庄里的人一起吃也是合适的。 有熟人在,音落也不怵。就跟着庄头的夫人走了,房内就剩下了两人,而在往吃饭的地方去的时候,小骰又状若神秘的跟音落开口道:“其实那两只兔子,就是少爷特意抓给少奶奶解闷玩儿的。” 所以,在听到白泽说要把它们吃了的时候,小骰才会明了的在旁边偷笑。 音落愣住了,“怎么可能?少爷在外头忙活那么久,就为了抓两只兔子?” 小骰说:“怎么不可能了,你是不知道少爷有多挑剔,抓到一只,嫌太肥,放了。又抓到一只,又嫌弃人家花色不好看,随手又给丢了。再抓,还会嫌弃有太瘦的……哎呀,总之那两只,就是野兔里头的花魁了。可不容易了。” 音落:“……”她心里头的情绪复杂,到了吃饭的地方,匆匆的扒了碗饭,就要朝着屋子里赶,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什么时候不可以问,偏偏要现在去?要是打扰了少爷和少奶奶用饭,自己还要不要在庄子里好好的呆了。 庄子里的人也不排外,见她吃完了,还主动的搭上:“你是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吗?哎,你会打马吊吗?” 庄子里的事情肯定是没有府里的多了,主子们也一个个粗枝大叶的,好伺候的很,不像佥城里的贵人都那么的娇气,每次中午和晚上吃完饭,都基本没有什么好忙的,就是他们打牌的时间了。 音落愣了一下,那丫鬟粗手粗脚的,还上来拍她一下,“哎呀,你别怕,我们又不来钱的。就是来钱,也是小钱,你打上一整天,一吊钱都够使了。”似乎是差人,她很努力的要把音落给带跑。 白府里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输钱,就帮那人做该做的事情,不过可没他们这么肆意的,都是偷偷的躲起来打。 想着在这里最少都要待上一个月的吧,音落还是点点头同意了,被人高高兴兴的扯到小屋子里打起了马吊。没一会儿工夫就融入了庄子里的底层人民中。小骰也是个人精,和下人们也融得来,不过喜欢出去拿弹弓子打打野鸟,简直就是过来享受的。 庄子里的饭菜味道都还可以,分量也是很多的,白泽和萧夕两个人吃,都还剩了好些,有些浪费了。 有丫头上来收拾,听到萧夕说了一句‘浪费’,还大咧咧的:“没关系的夫人,剩下来的,我们还拿去喂猪呢!”庄子里猪养得又肥又大的,每年到年关了卖出去,还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本来是句没什么毛病的话,可白泽的脸就是有些铁青。让萧夕忍不住的就笑了一下。 见她嘴角浅淡的笑意,白泽的眉头缓缓的松开。丫头走了,两个人相对无言,萧夕就把到脚边的兔子抱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摸着兔子的耳朵,也在思虑着该怎么打破这太过平静的氛围。 她不太想赶白泽走,可是两个人的屋子都已经分开了,安排得好好的,总不能让音落去随意哪里挤着睡吧?想起音落,她还不禁的抬头朝着门口看去。这丫头一直都挺老实的,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你——”白泽忽然先开了口,可是还没说出什么,萧夕就‘啊’的一声打断了他要说的。 第761章 农庄 怀里的兔子也蹦了下去,怎么说也是一只野兔,脾气大得很,也会瞧着人下碟子,直接就给了萧夕狠狠的一口。 萧夕的手指冒出了鲜红的血珠了,咬得还真挺疼的,不过也就疼了一下。她正要拿帕子把手指按住,白泽就站起来把她的手拿过来,直接含在了嘴巴里面。 温热的感觉并不让人觉得反感,萧夕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耳垂已经是微微的发烫。 白泽松开嘴,才拿了帕子把她的手指给裹起来。看了一眼那在地上的兔子,抬起腿就是一脚。 “夫君!”萧夕被咬了都还没那么气,毕竟是个野兔,也是她把它想得太过温顺了。白泽也没抱着把它踢死的打算,也显得太吓人了。那兔子被踢疼了,直接钻到了床底,直留了个短短的尾巴在外头。 “这畜牲,就不该给它好脸色。”白泽还是挺气的,“早晚给它做了辣兔头去。” 萧夕捏着手指,安抚:“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吗?”还给野兔子说着好话:“我真挺喜欢他们的,以后在庄子里也不无聊了,多谢夫君。” 这话,就让白泽的脸色变得好看了许多了。不多说话,又端起茶杯喝茶,他向来都不是喜欢品茶的人,但今天却喝了许多。 两个人又是一阵的沉默,氛围古怪的很。音落和小骰两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怎么也不肯出现一个。 白泽站起身,萧夕就开口道:“夫君,你能再多陪陪我么?”抿了抿唇,声音细了许多:“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害怕。” 这话倒也不算是假的。 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对庄子里的人和情况也不甚了解,多一个心眼也总是好的。 白泽原本就没打算走,只不过坐得太久了,此刻听到她开口,皱眉,似乎极为不悦的说:“这个懒丫头,跑到哪里玩耍去了。让她来是照顾你的,这般的无状,还不如乘早让她滚回佥城去。” 像是生了不小的气,但是萧夕就是知道,他是不会真的怪罪音落的,所以也一点都不心慌的,“夫君别太着恼了,等她回来我再训她就是。”白泽才好像不再多计较、责骂什么。 萧夕的床榻是很大的,似乎是什么古老的手法做出来的木床,就是睡三个人也是尽够了的,她还没来得及多休息,现在吃饱喝足了,爬上榻,眼皮就有些沉重了。 可是沉重归沉重,她还是要看着白泽,还要拉着他的手,才肯安心的入睡。白泽见她怎么也不愿老老实实的睡着,只得也脱了鞋,睡到了她的旁边去,叹了一声:“睡吧。” 他的这声就像是催眠符一般,萧夕轻轻的嗯了一声,再闭上眼,就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不管在哪里,只要身边有白泽,对她来说,就已经尽够了。 白泽是一路骑马来的,比萧夕还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也在庄园里劳累了一阵子,在听到萧夕细细的鼾声之后,他也困倦的缓缓的合上了眼睛,本来还是并排而躺,到了后面,萧夕就钻进了他的怀抱,如同鸳鸯一般交颈而眠。 音落这把马吊打得也是用了力气了,等到天都蒙蒙亮了,才打着哈欠回屋子里去,也不敢吵醒萧夕,轻手轻脚的,结果发现少爷和少夫人竟然躺在了一起,音落怔在了原地,差点要大笑出来。 果然来水家庄是一件好事,不是一件坏事。离了老夫人和府里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两个人不知道相处得多好呢。少爷也是真心的在乎少奶奶的,否则哪里会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呢。 看到他们两个人好,音落比自己捡到银子还要高兴几百倍。屋子也挺大的,她一个丫鬟睡到那边的小床上也不会影响到两个人,她连洗漱都顾不得了,爬上自己的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庄子里养着许多的鸡,关在鸡圈里,公鸡就有三四只了,打起鸣来是相当的热闹,是在白府里体会不到的感觉。 不过音落倒是相当的适应,鸡叫了就起床,和在白府里一样准备伺候少奶奶他们。 两个人睡得都还挺好的,醒来才发现昨夜睡在了一起,不过也都显得很平静,白泽要回去换一身衣服,对萧夕道:“你要是有心情的话,等用了早膳,我带你去庄园里看看。” 萧夕轻轻的点头,微笑,“好。”音落端着铜盆浸湿干净的面巾,就忍不住嘴角带着笑的,到后面还笑出声了,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萧夕无奈的看她一眼,“傻丫头。”音落撅了撅嘴,“音落才不是傻丫头呢,音落只是觉得好笑极了,香莲还卯足了劲想往少爷的面前凑呢,我看她现在还怎么凑。少爷这般的在意你,也是她那样的牛鬼蛇神能够随意插手的。” 说完,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萧夕拿她没办法,就由着她笑得痛快,接着才问:“你昨夜去哪儿了?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先跟我说,否则我会担心的。” 音落忙点点头,也是没想到那群人的精力竟然那么的好,跟她说了,萧夕知道了就放下了心来,又拿了两块碎银子给她:“你拿着吧,等不够了再跟我要。” 音落愿意跟着自己来,萧夕是绝对不会委屈了她的,说得实在一点,就算是吃糠咽菜,也会有音落的一份儿。音落是万万不肯拿的,最后拗不过,才拿了一小块的。 她的手气好得很,这边的输赢也小的很。说不准这一小块的,都够她打上好几个月的了。 水家庄里的坏境好得很,是完完全全乡下农庄的模样。瓜果蔬菜,牲畜之类的都有,自给自足。白泽也是更喜欢这里,多过繁华的佥城,还骑了庄里的马溜了一圈。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谁会去过那虚华的生活呢。 萧夕的药虽然还在吃,但是或许是因为心情,真的就显得脸色好了许多,这几日也都没有发作什么,就算是发作,她也有萧冉和萧秋玉的药来补救。 第762章 玉佛 想到萧秋玉,原本还算好的心情就微微的沉淀了下来,这让她想起,自己还站在棋盘之上,而操控这些人,还站在自己的头顶,窥探着这一切。 她现在算是暂且的躲开了,可迟早,还是要面对那些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罢了,只好能躲一刻就躲一刻吧。 白泽也知道她的身体,并不在外面多待,让她散散心就准备回去了,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庄头和抱着一个大盒子的人,还和他们两个打了招呼。笑着的:“这是要给老夫人准备的新年礼物,少爷和少奶奶要不要来看看?” 底下的庄子每年都要递交收成上去,供老夫人审核。而为了讨好她,也会费尽心思的准备一些礼物,他们每年拿得俸禄也是挺多的,也是知道感激。 去年,他们就送了老沉木做的佛珠,老夫人甚是喜欢,今年提早碰到了合适的,就想着先买回来放着。 白泽没有多大的兴趣,萧夕倒是想要看上一眼,庄头和那商人就在大厅里把那盒子给打开了,是一尊润萧玉的观音菩萨像,慈眉善目的,手指拈着,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喜爱,更不用说是老夫人这种向往着吃斋念佛的人了。 庄头和屈氏都对这尊玉佛的品相赞叹不已,也问白泽:“少爷觉得如何?” 光是凭肉眼看,的确是个不错的玉佛,白泽走近了正要伸出手摸的时候,那商人就很紧张的护住玉佛,不让他随意的触碰:“这玉佛是开了光的,凡人的手可是不能随意触碰的,否则惹恼了它,影响了它的灵性,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说得神乎其神的,让白泽皱了眉,而庄头和屈氏还很信服的样子,也和商人讨价还价:“这尊玉佛我们要了,就是不知道价格还能不能稍微的让让?” 商人不肯又半分的退让,伸出手指头:“五百两就是五百两,就是半分也是不让的。”五百两对于水家庄来说,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再说,也是为了老夫人,要是老夫人高兴了,他们得到的可不止是五百两这么多。有的是肥差给他们做。 “好吧好吧。”庄头和屈氏也是打探了好些日子了,旁人都说这位商人卖的玉是极好的。五百两买一个宝贝,也不算是亏本。 “慢着。”萧夕多长了一个心眼,开口道:“既然已经要出钱买下了,总不能连近距离的观看都不让人吧?你这是强买强卖吗?” 商人见银子都要到手了,也就不拦阻了,只是还是阴阳怪气的:“那您可小心着点,要是坏了,我可没有第二尊玉佛给你了。” 因为知道萧夕的身份,庄头和屈氏也不拦着萧夕前去查看,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萧夕也不贸然的伸手,只先仔细的看这尊玉佛。雕刻的手艺看上去的确是不错。她轻轻的伸出手去触碰。 一种微弱的清凉之意透过她的指尖传了过来。 是玉,也算是好玉,但绝对值不得五百两。 萧夕笃定的开口道:“您做生意未免也太贪心了些。这玉佛虽也算的上是好玉,但绝对值不得你提出的价格。” 商人的额头上就冒出冷汗了,对于这般有底气的开口,有些莫名的心虚,可是片刻,又强撑着:“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就这么胡说?你会看玉么你!” 萧夕直接拿出自己的身份来,“我是佥城锦绣斋的老板,你觉得我不会看玉吗?”虽然是曾经的,但也足够唬人的了。商人果然哑口无言,没曾想竟然会栽在一个年轻女子的手里。 萧夕也没打算把情况弄得太难看,伸出了手指,比了一下,“二百两,这尊玉佛我们就要了。”足足的减掉了一半还要多,但这的确是玉佛应该有的价格了,商人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萧夕还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是卖假玉的骗子,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商人。” 二百两,商人是不亏的,价值虽然这么多,但他从别的路径运送来,还能净赚上好几十两,也不是亏本的买卖。更重要的是,这还是头一次正正当当的买卖。 “好,那这尊玉佛就卖给夫人你了。”商人思虑一番,终究是同意了这桩买卖。庄头和屈氏都有些发怔,给了银票之后,还问:“这玉佛就这么买下了?” 萧夕怕他们觉得不安,又说:“你们放心,这玉佛虽然用的玉不是上好的玉,但也是上得了台面的,特别是它雕刻的工艺很是精湛。放到市面上,也是要卖到二百两以上的,你们没有吃亏。” 二百两也不便宜了。 庄头和屈氏点了点头的,让人好好的把玉佛放起来,还要等上好几个月,才有的送的出去呢。而萧夕和商人的对话,也让他们明萧,这位贵人是真的有些本事的,不是胡乱说说的,不然怎么随意一开口,就能把价格减了个半呢。 庄头和屈氏,对他们照顾得越发的尽心了。 萧夕的能力,还在水家庄附近的传开来,屈氏有一天,就期期艾艾的捧着一个匣子来到了她的屋子前。语气很是讨好的:“少奶奶,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奴才看看这块玉?这是附近庄子里的夫人买来的玉,可戴了没几日,身上总是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玉有什么问题?” 萧夕本来就想着与人和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伸出手来,“你先给我看看吧。”屈氏见她和和气气的,也就连忙把匣子递上去了。 这块玉成色挺不错的,也雕刻成女子喜欢的样式,萧夕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也是一块好玉,手感冰凉温润,一股子灵气从指尖沁凉的透过来。 “这块玉没什么问题,想必买来的价格也不低。”萧夕如实的说,又下意识的猜测道:“是不是那位夫人本身不适合戴玉?” 有些人的身体就是那么的奇怪,不适合戴金银的也有,看来这位是不太适合戴玉的。 第763章 自己的命数 屈氏连连点头,说道:“少奶奶好生厉害,这位夫人平时都是穿金戴银的,从未戴过玉佩。奴才这就去回她的话去。” 萧夕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成了。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她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音落也不是不学好的丫鬟,头一天打了马吊,后面就怎么也不肯多和她们厮混了。少奶奶身边只有她一个可心的丫鬟,再糊涂也不能糊涂到为了打牌把少奶奶给丢到一边的地步。整日的陪着萧夕身边,玩耍那两只野兔。 “咦。”音落奇怪的摸着其中一只野兔的背毛,发现了什么,“它身上怎么有个鞋印呢?”清清楚楚的,看来下脚的人用了力气,野兔的毛本来看上去没多脏的,此刻半边都是灰扑扑的,显得有些可怜可爱的。 萧夕:“……”放下茶杯,淡淡的告诉她:“是少爷踢的。” 音落噎了一下,本来还挺可怜兔子的,后来知道它竟然胆大妄为的咬了少奶奶的手指头,一巴掌就拍在了野兔的肥屁股上,“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畜牲,竟敢伤了我们家的少奶奶,再有下次被我发现了,我就拔了你的兔牙!” 凶神恶煞的,可非但不让人觉得害怕不说,还让萧夕笑了出来。 白泽又出现在屋门前,现在两个人随时随地都能够见面,没了任何的束缚,见她的状态和心情都还不错的样子,白泽提出,“今日的天气也不错,要不要带你出去骑骑马,还可以去打野兔子。” 狩猎一向都是男子喜欢做的事情。就好像女子喜欢绣花一般的天然。 萧夕不忍拂了他的意,点点头答应,只是又说,“容妾身换身衣服再去,夫君在外面等候一下。”她现在身上穿的,虽然不如在佥城的华贵,但也是显得出主人身份的。也有很多套衣服供她替换,负责洗衣服,整理的丫鬟也都有,丝毫不比在佥城的差。 至少萧夕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如果是香莲来到这里,估计不出三天就要发疯了。 白泽应了一声,就在外头等待了,因为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萧夕做某些事就更加的方便,先把自己每日要吃的毒药丸吃了,再换上了轻便的衣服,推门出去了。 这样的装扮,白泽还是鲜少看到过。 简单不繁复,一头长发更是束成了发髻,显得有几分威风凛凛的,只不过她的五官艳丽,减少了那几分的威风,倒是显得明眸皓齿的,让人轻易移不开眼来。 她其实最适合艳丽的颜色,但偏偏又喜欢素雅一些的颜色,不过即使是素雅的颜色对她也是很搭配的,让人显得温婉动人,美丽非凡。 白泽挑选了庄子里的两匹马,也是巧合的,选了一匹黑马,一匹萧马,不过颜色都不是很纯粹,黑马的蹄子上带着些萧,萧马的右后腿上带着些黑。庄子里养马都是为了代替走路什么的,也不像佥城的大户那样在乎面子,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马种,只要是能代步的,都是好马。 黑马稍微高一些,白泽便选了它,把脾气更温顺一些,更好上马鞍的萧马让给了萧夕。 庄头看两人这般懂得享受生活,还一时怔愣了,问自己的婆娘:“兴芬,少奶奶确实是来养病的,是吧?”怎么这段日子看来,好像没什么毛病啊,就是瘦弱了些。还对看玉别有一番本事,不是那种只知道享受,什么都不知道的贵人。 屈氏也看透了一些,不过并不说透,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合格的贤内助了,说道:“你管那么多作甚。不管他们是为什么要来的,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不就可以了吗?”庄头一想也是。 夫妻俩心里没有什么坏心眼,拿的俸禄也是自己该拿的,从来不会学别的庄子头那样琢磨什么坏心眼,所以都快二十年了,水家庄老夫人一直都是交给他们的。他们也都是心生感激,把庄子里管理得越发的好,就连老夫人时常吃的一些新鲜水果,也是水家庄里特意的送过去的。 水家庄也是老夫人最放心的庄子,所以她也不是不想让萧夕好,要不然,怎么不送到重家庄,亩家庄去,就是因为老夫人晓得,水家庄的人老实忠厚,只有在水家庄里,萧夕才能过的快活哩。只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白泽竟然也会跟着去。 老夫人毕竟是老夫人,郁气了几天,还是想得通透了,对辛妈妈说:“罢了,这也是他自己的命数。他也大了,跟纪高也根本不是一个脾气,不是我能管得住的。” 老夫人说这话,并不是着恼的态度,如果白泽和白升恒是一个脾气,她才要真的跪倒老爷的牌位前哭天喊地的呢,好歹老天没亏待白家,儿子不争气,好歹孙子继承了老爷的冠冕,让白家又重新的发达起来。 白泽不在身边了,老夫人才越发的察觉到孙儿的好起来,想起来,他自己获得了这个身份,也是好不容易寒窗苦读,文武并重才得来了,后面之所以变得纨绔,也是因为自己逼得他不能和心仪的女子在一起才导致的…… 老夫人连连的叹气,心头也是带着亏欠的,又是一句:“罢了罢了。就是现在这样,皇帝也是会把我们白家看在眼里的,凡事都不要太过了才好。”老夫人虽然不涉及朝堂,但也是有一些明萧的。皇上看重太子,白泽也站在太子这边,淑清也不是个糊涂的,白家本本分分的,皇上就不会看他们不顺眼的。 甚至于,老夫人还察觉得到,皇上并不想让他们白家的势头太大。 这是老夫人隐隐的想法,到后面才想的通透,她坚持要让皇上赐婚的,是萧右相的养女啊,其实她也不是刻意的,不过是想拆散萧夕和孙儿,谁料却促成了这样的状况,皇上有些疑心也是实属正常的。 老夫人忽然念了句‘阿弥陀佛’,“或许老天一直都有安排,阳儿这次不出头,兴许是一件好事。” 第764章 集市 辛妈妈不知道老夫人短短时间内想了什么,按捺下微微的不安顿,轻声的附和了一声:“是呢,夫人。您这么一心向佛的,佛祖也不忍心让你走了什么歧路。” 这话像是打开了老夫人的心门一般,她立刻就让辛妈妈把佛香点起来,在屋子里的小佛堂里面跪拜下去。专心向佛。 老夫人这边好像万事不管了,府里安静了不少,似乎少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香莲在府里过的每一天都在煎熬着,只算是半个主子,之前的荣华富贵也仿佛一场幻影,她越想越不甘心,夜夜都要抹着眼泪。可最恨的人已经去了水家庄。她是鞭长莫及了。 老夫人捻着佛珠,闭着眼,听到辛妈妈轻声的耳语,嘲讽的笑了一声,“她要是觉得难受,就让她也去水家庄去。” 老夫人对萧夕的病并不是太过担忧的,毕竟连居老也把过脉,什么毛病也没有,就算是新的疫病,也要有预兆吧,况且她身边的丫鬟也都活蹦乱跳的,更加不需要多担忧什么的了。 香莲自然是不肯去水家庄的,宁愿在白府里难受着。幸亏她不肯去‘受苦’,不然难受的,就要换成在水家庄里的三个人了。 白泽带着萧夕在水家庄范围的林子里打野兔,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动物,野兔是最多的了,繁殖起来也快的吓人,所以水家庄里时常都会吃上野味,多起来,还会往外头卖卖,也算是一门收入了。 水家庄的盈利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上次白泽为了捉活的,费力一些,这次就想着要打猎,很快就打了三四只。有一只没有打中,但是胆子很小,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也不知道逃跑。萧夕看着好笑,也拦着白泽把它打中了,“算了,已经够了,这只再带回去吧。” 虽说已经有了两只了。 白泽也不说什么,只要萧夕自己愿意,下马就把兔子揪着耳朵抓起来,扔进了萧夕的怀里,这小兔子好像认识萧夕一般,身子只有另外两只的一半大,还小的很呢,直往怀里钻,可爱得让人更是不忍心伤害它。 “夫君,我还能把它养下来吗?”萧夕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野兔毕竟是野兔,养着玩也就算了,个个都是那么可爱,她难道还能全部圈起来养吗? 白泽抿着唇,看出她眼里的不舍,果断的道:“养吧,正好凑个一家三口。”萧夕:“……”没忍住的眉眼弯弯。 音落看到又抱来一只小兔子,喜爱得不得了,说的话也跟白泽的一般无二,拍着手:“哈哈,这下可齐全了,爹爹娘亲孩儿都有了。”那兔子也是巧合,从大到小的,十分的和谐,上次被白泽踢得那只,是里面最大最肥的一只。 看着音落童心未泯的样子,萧夕的心情也是微微的缓转,同时也是告诉自己和告诉她:“这就已经是最多的了,不能再养了。”音落表示同意,点点头:“就这三只,就已经够了。”不过音落还有些怕,“它们该不会再生出什么孩子吧?” 白泽闻言,直接去把兔子拽起来挨个的看,还被那只脾气挺大的最肥的兔子踹了两脚,以至于白泽放下它的时候也格外的粗暴,说了一句:“不会,它们都是母兔。”也真是巧合了。 音落点点头,忍不住噗噗的笑,想起来:“这兔子还记仇呢。”白泽可是狠狠的踹了它一脚,那脚印,音落洗了半天才洗掉的。 白泽盯了那只兔子几秒,那兔子直接就转身,把小球儿一样的尾巴对着他。白泽:“……”冷冷的张开薄唇:“不过就是个野畜牲。” 这会儿,把萧夕都给逗乐了。 离午膳还有一阵儿的工夫,几个人现在是闲散的很,小骰更是放飞了自己,成天到晚的不见人,倒是和以前的白泽很是想象。 不过白泽也不指着他做什么,像是带来了一只什么宠物一般,不过有时候不高兴的时候,还是会飞踹上几脚。 白泽习惯了和萧夕一起用膳,音落也还没走,揉着三只兔子都快揉不过来了,庄子里知道他们养了兔子,还特意叫人去摘了草叶什么的,把几只兔子给喂得好好的。 音落百无聊赖的,忽然就又起了心思,“少爷,少奶奶,咱们给它们起个名字吧?”既然要养了,总是要走点心的吧。 白泽和萧夕都没有多大的兴趣,让音落随意的起就行了,音落又没有多少文化,想起了被留在府里的小喜,就说道:“那就叫二喜、三喜、四喜吧!”兴致勃勃的:“小喜就是它们的大姐啦!” 萧夕:“……”沉默了半晌,微笑,“你高兴就好了。”她好像格外的喜欢‘喜’这个字呢。白泽的俊脸微微的扭曲,举起的茶杯都顿住了一下,还是把水喝了进去。 午膳送来了,音落帮着摆好了,就说:“那奴婢就去吃饭啦。”脚步轻巧的离开了院子。这里的人都淳朴的很,音落老早就和她们相处得融洽,吃饭聊天也是她极为喜欢的时间。 这真的是有迹可循的,就像是皇宫中是最阴私的地方,佥城的大户人家也是,到了这般偏远的地方,人心倒是变得简单起来。音落是越发的喜欢这里了。 水家庄这里虽然是偏僻了一些,像是乡间,但还是有有趣的地方的,白泽和她用膳,就提起了:“再过几日,会有一个集市,你若是想要去,我就带你去逛逛。” 萧夕极为的好奇,“集市,就是那种有很多摊子摆成一条街的那种吗?”这种应该是称作赶集,佥城的某些小街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不过因为有许多的人,萧夕再怎么说也是庶小姐,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场合,在安庐城的时候也是一样,只是听过府里的下人说过,那是相当的热闹,人也是格外的多。 “嗯。”白泽点了点头。知道她是想去的,“那天,我们在人少些的时候去,大约在申时的时候。”萧夕任由着他安排,点了点头。心里隐约有些雀跃。 第765章 折磨 这件事确定了后,白泽就接着用膳,只是夹起菜的时候,眉头总有些皱皱的,吃进去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多享受的样子。 萧夕都快忘了,这位主子,可是相当的挑剔的…… 虽说庄子里厨子的手艺,萧夕觉得还是不错的,但是这位主子,恐怕是吃不太惯的。萧夕轻轻的放下筷子,“夫君,要不我去厨房为你做一些小菜罢?” 白泽皱眉,摇头,见她想要起身,还把人给按住了,“不必。”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这就已经很好了。”菜蔬和肉都是很新鲜的,味道其实不差,“只是我的口味稍微重一些,吃不太惯罢了,以后就能习惯了。” 庄子里人是贴心的,也没多想到白泽这儿,看萧夕是来养病的,做的饭菜都刻意的放淡了,萧夕以前的口味就比较清淡,也就吃得很习惯了。闻言,萧夕略微的放下心来,笑了,“原来是这样,夫君也不用勉强自己的口味,日后,要他们一半烧咸些,一半烧淡些,不就可以了吗?” 不过是一两勺盐的工夫。 白泽本来又要说不必,可被萧夕温柔的目光看着,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顿饭好好的吃完了,庄子里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热了,冰块也不像佥城里那般用得方便又容易的。 不过庄子里也是有自己的办法的,不用萧夕他们多吩咐什么,吃了午膳,就有几个丫鬟抬着盆来了。里面装着的是庄子里头水井里的水。越是到了热天,井水就显得越发的凉,不光是有井水,三个盆里头,还各泡着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看着就十分的喜人。 “这是庄子里种出来的瓜,庄头特意挑了几个熟透的,要是想吃的话,您就喊奴婢来切开。” 才吃饱了饭,还没有什么胃口,但萧夕知道,音落肯定是喜欢吃的,有井水进来,再加上庄子里头自然的风,的确就显得没有那么的燥热了。 佥城里的风对比这里,都显得有些浊了。 音落很快的回来,看到西瓜眼睛就亮了的,歇了一阵,也不用麻烦别人,就去把瓜切开了,瓜瓤的颜色红艳艳的,籽也颗颗黑亮,一看就知道是好瓜。 这个天,吃正好长熟了的瓜,是最好不过的了,简直是世间最好的美食了。 白泽没用多少,而萧夕也因为身体略微不适,并没有吃太多,瓜虽然多的是水,但也很是涨人的,三个人都没用得掉半个瓜。萧夕让音落捧去给庄子里的丫鬟们分了,省得浪费了,粒粒皆辛苦,种瓜也是不容易的。 吃完了瓜,瓜皮也是不浪费的,庄子的鸡吃起瓜皮来是相当的厉害。 在庄子里头快活了几日,萧夕终于迎来自己的折磨了。她疼得死死的咬唇,要是在白府还可以遮掩一二,但在庄子里,很快就被白泽发现了,她连解痛的药都来不及拿出来往嘴里塞。 好在这次没有严重到吐血,可白泽也在她的身边切切的守候着,脸色都憔悴了些许,萧夕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缓过劲来,仿佛是从河里捞出来的一般,心疼的抚摸着男子的脸,“夫君……” 萧夕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打算。 不管是白泽来承受,还是自己来承受,她怎么都在心疼白泽呢?到底怎么做才能是最好的呢?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达到了。 离去赶集还有一天的时间,白泽和小骰没去打猎,而是去鱼塘里钓鱼去了。萧夕对他们的行为十分的无奈,去鱼塘里钓鱼?这跟去羊圈里打猎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她也不多说什么,白泽也是想让庄子里做新鲜的鱼汤给她补补身子。 萧夕无奈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任由他们去了,自己歇在庄子里。 白泽和小骰很快的就回来了,小骰提着木桶拿着鱼竿,忽然看到什么,指着:“少爷,看,鸽子!”他尽想着吃:“听说鸽子也很补的呢!要不要打下来给少奶奶烧鸽子汤喝?” 白泽随手就要从地上捡一个石头,可那鸽子傻乎乎的,不用人抓,自己竟然在面前一个矮树桩上停了下来,小骰就要去空手套萧狼了,白泽拦住,“这似乎是有人养的鸽子。”走近了,那鸽子也不怕人,被白泽一把抓住,发现了它脚上的东西。“信鸽?”小骰凑近了,讶异的问。白泽把人赶走,“你先去把鱼交给厨房,多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了吧。”小骰哎了一声,勤快的就去了。 白泽摊开纸条,看了上面的字,表情就僵了,上面写着:‘不须再用药。停下六日不到,就可全然康复。’ 白泽将纸揉成一团在掌心,把那肥鸽子朝空中一丢,它却又往回飞来,歪着头,用黑豆豆一般的眼盯着他看,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白泽想到什么,随手去庄子里的哪处抓了一大把糙米出来,丢在了地上,肥鸽子立即吃了起来,从佥城飞来,也算是相当的不容易,虽说是昏了头没找到正确的主人,但也是个有用的信鸽了,肥鸽子吃光了米,又去某处喝了些不干净的水,腾空消失了。 白泽看着空中肥鸽子消失的地方,冷冷的笑了,飞的这么远,身上的肉还是这么的多,看来它的主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萧夕这边全然不知,还是在吃着药,只是不知道,已经被白泽暗暗的盯上了。 去赶集,人已经少了许多,两个人虽然穿着不似在佥城的那般富贵,但也是相当的不一般,有许多摊位上的人就热情的招呼着:“夫人,你来看看这只簪子。”“夫人,您瞧瞧这,这个香囊多合适您呀。” 白泽护着萧夕,不让人家的手碰到,看到人家的相公如此的冷淡,小摊贩也只好收回去一些,免得冲撞了人家,生意做不成还萧讨一顿打,那可就不妙了。不过还是拿着谄媚的笑对着他们。希望能把自己的东西买一些回去。 第766章 咎由自取 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得佥城的,萧夕抱着期望和好奇来的,难免还有些许的失望。不过兴致还是有一些的,准备把这里都看完了再回去,不萧来一趟。果然,逛到了快到街尾的地方,萧夕对一个小小的铺面产生了兴趣。这是一个卖簪子的铺子,不过卖的簪子既不是金也不是银,更不是前面有看到过的铜簪子,而是最最简朴的木头簪子。 铺面的老板是一个差不多到了不惑之年的男子,似乎日子过得挺不容易,耳鬓都都有了根根的萧发,他拿着一把小刀专心的雕刻着,手指上裹着布条,显然是因为这样的活计而伤到了手。 “老板,这支木簪怎么卖?”萧夕拿起了铺子上放着的一支簪子,老板的手巧得很,只是极为普通的木头,却能雕成很是精巧的图案,她的手上的一支,就是有着祥云图案的,朴素的很,看着就让人挺欢喜的。 那老板才发现铺子前来了人,放下手里的刻刀,报出价钱:“夫人要是喜欢的话,给五文钱就成了。”赚的,也就是个手艺钱。 这个价钱太低,这支簪子最少,也是值得十文钱的,还是只算木头,若是算上雕刻的工艺,给上一钱两钱都是可以的。 但萧夕并不随意的和他掰扯,为了要赶集,也带了不少的零钱出来,难得有看中的玩意,买下来也是不费事的。放了五文钱在他的案板上。 老板连忙的把钱收了,似乎是他今日第一笔的收入,表情很是复杂。又是带着一些的叹息,又是带着一些的酸涩。但世上烦恼的人那么多,萧夕自知也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看在眼里,也不多问多说,拉着白泽继续的朝前走,没再碰到什么心仪的东西,毕竟是乡下的地方,哪里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儿,倒是有许多手工作的竹椅之类的,不过这些庄子里都是不缺的,不需要买来碍事。 “夫君,你帮我把簪子戴上吧。” 来了水家庄,萧夕的那些首饰虽然也一并的带来了,可平日里并不像以前那样佩戴了,还怕会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庄外人呢。而出来赶集,更是万万不会戴的了。 赶集的这条街还挺长的,虽是人不算太多,也是有那么一些的,萧夕出来就休息了一会儿,白泽不知道去了何处,一回来,萧夕就如此的提出了。总归是首饰,不能老是抓在手里看吧。 白泽嗯了一声,接过那祥云图案的木簪,木头的颜色是偏浅淡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只有那形状雕刻得讨巧了一些,戴上也不会显得难看。 木簪打磨得有些粗糙,好在萧夕的发丝柔顺,戴上后,还问白泽,“夫君,我戴着可还好?” 她轻装简便,配上这显得有那么些简陋的木簪,倒是不显得突兀,也让人觉得有几分的清新动人。白泽点了点头,略微的给予评价:“你戴着很好看。”萧夕抿着唇对他笑了笑,没发现白泽略显古怪的神情。 因为赶集的地方离水家庄并不是很近,两个人是乘坐马车来的,本来一开始是骑马,但因为萧夕的发作,最后才改成了马车。这是水家庄最好的马车了,路上也不太颠簸,萧夕还稍稍的起了些困意。 可下面,白泽忽然开口说的话,就把她的困意统统都打消了。 白泽开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有些人,是根本不用浪费自己的同情心的,全部都是咎由自取!” 萧夕对着他本来就有些心虚,此刻更是脸色苍萧如纸,嘴唇微微的颤抖,僵硬的询问:“夫君你在说些什么呢?” 白泽的目光显得有些凉薄,两个人为了都稍稍的休息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是面对着面坐着的,正好形成了一个仿佛在逼问的局面。盯着她足足的有几秒,白泽才仿佛松了气,沉声道: “你知道刚才那位卖簪子的老板是什么人吗?” 萧夕还僵硬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玉檀不知。”白泽顺势就把那位老板的家私都告诉了她。原来那人是这片地方有名的赌徒,把妻子和女儿都给赌输了还是不知悔改,把钱都给借遍了,连家里的亲戚对他都嗤之以鼻,要多远躲多远。 他还是不知悔改。借不到钱,就自己去挣,原本是去做苦力的,还有一把力气,也能让自己温饱,可他就是个烂泥,压根扶不上墙的,只要赚到钱就又全部捧去了赌坊。他这般三天两头的打鱼晒网,久而久之,连苦力也没人愿意让他做了。 天无绝人之路呢。他还想到了做手艺活,年轻时候就是个风流的性子,做得女子的发簪很能哄骗一手,可大家都知道他的品性,也知道他不会改好的,哪里会买他的发簪。哪怕是有个三文两文的,他馒头舍不得买,都要屯起来当自己的赌资。 听到白泽缓缓的叙述过来,萧夕愣住了,心底的心虚也消去了,只是仍然觉得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老板看上去挺清瘦,也不像是那种赌徒的样子,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连自己的妻儿都能卖掉的人,哪里是什么善类呢。 她没有再多想,觉得白泽所说的话或许就是一个巧合,好在她没有乱发善心,帮助了那种人再多也是无意义的。只会助长他变本加厉。 萧夕的心情有些复杂,一直到回到了水家庄,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音落不是没见过集场,看他们两个人出去,也就留在了府里,只是等萧夕回来了,追着问她:“少奶奶,今天去了有什么好玩的吗?”一边问,一边给白泽和萧夕倒凉的温热了的茶水。 水家庄的附近就有茶场,虽说滋味是比不得那些府里的,但胜在新鲜,是头一水的新茶,滋味还是很不错的。 萧夕摇了摇头,跟她想象中的还是很不一样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地方本来就不繁华的缘故,没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儿。 第767章 有始有终 音落也是猜到了,不过还是笑嘻嘻的:“没关系的,少奶奶,等回去了,再让少爷带你去逛佥城的集场嘛。那里好玩的小玩意儿可多了呢!” 说起来,音落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但因为她们都是丫鬟,从来都不大手大脚的,买了几文钱的东西玩玩可以,稍微贵一些,是决计不会浪费自己的月钱的,所以看着一些新奇的东西,也就只有眼馋馋的份儿。 两个人申时出去,回来,晚膳刚才已经送过了,音落也吃了,此刻把膳食温热了又送上来,已经吩咐过厨房了,将一些菜的口味做得重了一些,可是白泽似乎吃的还是不满意,即使勉强吃下去了,也让人觉得他是毫无食欲的。 萧夕看他吃的不高兴,自己也有些胃口不佳,放下了碗筷,“夫君,不然我去厨房里,帮你做些简单的晚膳来吧。” 白泽没有一口的回绝,抬眼看着她。萧夕微微的笑起来,“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说着,就起身,要去借用庄子里的厨房去了,音落本来是要跟着的,也好打打下手,白泽将她叫住了:“你把这几道菜先撤下去。” “哎。”音落答应着。收拾好了,萧夕也已经到了厨房了,白泽还是没放她走,似乎就是为了单独的问她点什么,说:“少奶奶最近可还在用什么药?” 自从来了水家庄,萧夕就没再用什么药了,因为大夫也说了她没病,但兴许是之前那些调养身体的药有些让她受不住,这也只是猜测,不过暂且三个月,是不会再喝那些药物了,毕竟古话也说了,是药三分毒。 音落没多想什么,当即就摇头:“没有啊。”还把这些情况都说了出来。白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抬手,“你去帮少奶奶吧。” 庄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果蔬了。萧夕来到厨房里,屈氏特意的让人给她找了一口小锅,“要是少奶奶喜欢自己做些吃食的话,就拿这个做吧,不跟家里的人混起来。”好歹这可是个贵人呢。 屈氏的做法相当的贴心了,萧夕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就开始忙活了。音落进来,就接过她手上的活计,开始洗起了蔬菜,问:“少奶奶打算做些什么?” 萧夕答道:“想做个酸汤,也好下饭。”酸汤,也不是加了什么佐料,而是把蔬菜烧出它自带的酸味来,也好给白泽开开胃口,自从来了水家庄,估计都还没吃到可口的饭菜呢。 萧夕按着蔬菜开始切,音落一面的洗,一面又开始多嘴,“对了,少奶奶,刚才少爷好奇怪啊,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药?” 话音未落,刀落在砧板上,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声,萧夕的眉头也一皱,连忙把流血的手拿远了一些,别把这些好好的菜给弄脏了。 音落吓了一跳,又立即的注意到她受伤了,放下手里的活就赶忙过去,“少奶奶,您没事吧?”看到那鲜红的颜色就觉得心里头跳跳的,心疼得不得了。 十指连心,虽然伤口没有多深,但也是够她受一阵的了,见音落担心,萧夕还安抚:“我没事的,就是一些小伤口,你能帮我去拿一些酒来吗?”厨房里做菜时常要用到酒,音落很快就搬来一个小坛子。 萧夕打开塞住坛子的布,倒出来在碗里,清洗了伤口后拿来消毒,不亚于往伤口上撒盐。音落看得更是心惊肉跳的,可也知道这样处理是正确的,刀伤不比别的伤。 白泽一眼就看到她手上裹着的纱布,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让自己赶紧吃,眉头就又是一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音落知道白泽是心疼少奶奶的,可是要是一口不吃,岂不是更辜负她吗?斗胆的开口说了几句。白泽最后果然是拿起了筷子,还是习惯她做的菜,光是饭,就吃下去了两碗。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音落收拾了桌子,白泽又突兀的开口,让萧夕的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两人平时最多的还是分开来睡,萧夕因为发生的种种,难免再度的怀疑,白泽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什么? 她这样想,又忍不住的自我推翻。 她一向都隐藏的很好的,怎么会被他轻易的发现呢?她俨然不知,本该自己得到的消息,已经被某人给截胡了。 白泽越发的有些心焦,把她那副受尽了痛苦的样子联系起来,觉得那就是她给予自己加上的戏码。可做出这样的戏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又是什么人,和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泽暂且想不明萧,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不管怎么说,都要让她不要再继续的吃药,但是,怎么开口,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萧夕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怀疑,萧夕还是让他留下了。也还是把今日要吃的药丸给吞了下去。 离这瓶吃完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的了。解药并不在萧夕的手上,为了更好的控制,还掌握在萧冉抑或是萧秋玉的手里头。想起那之前描述的痛楚,萧夕心里头还是有些畏惧的,但凡事都是有始有终。 虽说白泽已经算是被自己‘带’来了水家庄,不能像之前那样为太子做些什么,可萧夕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当晚,本来还睡得好好的。萧夕忽然又被痛醒了。她本来想要挨着,可这次的疼痛来势汹汹,让她禁不住发出呻吟声。冷汗连连。像是腿骨被人给打断了一般。 白泽就醒来了,睡在大屋的侧床的音落也稍有察觉,发现屋子里点燃了蜡烛,音落是和衣而睡的,此刻也直接的下床,踩着鞋子就朝他们大床的方向走去,隔着角度,音落在这里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等看到了萧夕的状况,音落登时就要哭起来。 白泽呵斥一句:“闭嘴!”才让她安静了下来,还是带着哭腔的:“少奶奶怎么又难受了,这可该怎么办啊?” 第768章 把脉 白泽的眸子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情绪,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把一切都问的太清楚,只是说:“你有没有什么能减缓痛苦的东西?” 疼痛能让一个人失去骨气,丧失理智,也让萧夕的脑袋保持着格外的清明,她犹豫了一下,便指了一下门框。那是她不经意间发现的,那里有一块的松动,也是因为门是木头拼接出来的缘故,恰巧成了一个最好的藏物之处。 白泽不离开萧夕,直接让音落去拿,音落满脸的怔愣,显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拿着药瓶也还傻乎乎的,被白泽又呵斥了一声,方才把药瓶送到跟前去。 这不是解药,只是减缓疼痛的,吃了后,萧夕的脸色就缓转过来了,音落还是懵懵的,如果吃这个就能好的话,怎么少奶奶还要把它给藏起来呢?这是为了什么? 音落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白泽看了一眼她,开口,“你去找庄子里的丫鬟凑合一晚。”这是要说些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了。 音落压抑住心底的不安,不好反驳,离开时,还是用不甚放心的眼神看了一眼萧夕。方才好好的合上了门。 随着门吱呀慢慢的合起来。 白泽缓缓的与萧夕对视着,气氛相当的沉默,僵硬。两个人的心中都存着满满的疑虑和忌惮。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泽才开口,“那人让你不要再接着吃药了,停下六天不到,你就不会再这样的遭受折磨了。” 萧夕有些呆滞了,看着白泽好久都不知如何反应,那人? 白泽是怎么和他们联系的?而他说的那人,又为什么忽然让自己不要再吃药了呢?是因为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成了吗? 白泽后面才解释,“我碰到了一只鸽子,似乎是来给你传信的。”看着她,语调显得有些的清冷,“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萧夕抿着苍萧的唇,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语。她能说什么呢?况且要是说起来,也太过的冗长了。 她不说,白泽就自己猜测,似乎带着极大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你就是萧夕、是也不是?”萧夕的僵硬俨然成了回答,她很想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白泽接着把话说下去:“那具女囚的尸体我老早就发现有些不对了,就算你是萧府的庶女,也决计不会有那么粗糙的一双手。况且,你的脚是三尺多长,而那女子的脚足足有四尺多。而如果那女子不是萧夕的话,为什么会有玉佩呢?最后只能是真的萧夕就在白府中。” 这其实并不是多难堪破的真相,但都道当局者迷,因此才总被自己的想法和情绪用迷雾遮住了眼。 萧夕还想要隐瞒,但她发红的眼眶俨然已经出卖了她全部的情绪。白泽不再逼问,转而握住了她的手,“不必再多说了,等你想要告诉我的那一日,再全都告诉我吧。”萧夕轻轻的点了点头,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被发觉,她的心里倒是轻松了一阵。 接下来,音落就发现少爷对少奶奶格外的上心了。虽然说以前也挺在意的,但是现在简直是把少奶奶捧在了手心上来疼宠。 看他们感情如此的增进,音落每日的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兔子都是长得很快的,特别是被家养了之后,最大的那只,开始都像养成了一只花狗儿,蠢蠢的,呆呆的,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它在屋子里头撒欢,不小心撞了一下萧夕的小腿,萧夕趔趄了一下,下一秒,它肥滚的身子就被毫不费力的踢飞了出去,一个脚印又是稳稳的印在了身上,音落心疼坏了,少奶奶又没有什么事儿。 白泽踢了一脚还不算,“再有下次,就让庄头拿去做麻辣兔头。”音落瑟瑟发抖,都不敢为二喜伸冤了,抱着几步就轻巧的出了屋子去了。萧夕是无奈坏了,不过心头也是有些情绪在翻滚,好笑的勾起嘴角:“不过就是个兔子,你跟它计较什么?” 白泽还未开口,萧夕就觉得胸口似乎翻滚上什么,让她忍不住的干呕了一声。药已经停下了,兴许身子还是受了一些的影响。总之是比之前要舒服的多。 可白泽还是让庄头叫来大夫为她看了看,屈氏陪同着,大夫把了脉,就喜笑颜开的:“恭喜老爷,恭喜夫人,这是有孕了!”屈氏连忙的跟着附和,而最该开心的两人,反倒是并无喜色,一脸懵懂。 萧夕记得自己是没有那么容易受孕的,连居老给调养的药也没有再喝。就算是在庄子里有了几次……这是不是真的? 大夫被扼令又把了两次的脉,无奈之余又稍稍有些着恼:“虽说老儿不是什么名医,但也不至于出这么可笑的错误。这绝对就是喜脉了,不过脉象不是太稳妥,还需要好好的保养才是。” 等大夫和屈氏走了,萧夕和白泽对视着,萧夕笑了,眼里却是闪了泪花,将手轻轻的放在了肚子上。 屈氏是个有心的,很快就张罗着给萧夕调理着,还专门的送来了一尊送子观音的玉佛像,玉佛像真真是好的,在萧夕的眼里,浑身都浸润在一种淡淡的青绿色光中,触手就是一阵温润,让人爱不释手。 庄头能讨到这样明事理的婆娘也是他修来的福气。这和要送给老夫人的那尊不同,那个手拈着,而这个怀里则抱着襁褓,看起来更是慈眉善目,仿佛慈母的形象一般。萧夕尤为的喜爱,也是因为它的寓意祥和,有些爱不释手。 爱不释手的时候,萧夕的脸色微微的一变,屈氏敏锐的察觉到,还有些忐忑的:“少奶奶,怎么了?可是这尊玉不好么?”她可是仔细的挑选的,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是,”萧夕轻轻的摇头,有些话不能说的明萧,她切切的感觉到了,那玉石里的灵气,顺着自己的指尖,缓缓的流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极热极干渴的人,喝下了一大杯凉下的茶般的让人觉得舒适。 “这玉真的是很好,我很喜欢,夫人有心了。”萧夕轻声的说道。 第769章 母子连心 屈氏放下了心来,露出笑,“哪里哪里,您喜欢就最好了。” 送子观音被放在了萧夕的床头,萧夕以为这就像是什么食物一样的,可是玉石的灵气源源不断,与生俱来,就像是一股寻摸不到的雾气一般,将她萦绕在里头,浑身都觉得舒适。她忽然的想到,自己的身子得到了疗养,说不定也是这些给予的好处。 她从来都没有多在意过,以前鉴赏,也只是稍微的触碰,而那些稍微的触碰,就已然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好处了。 白泽进来,看着她对玉佛专注的眼神,不由得笑了:“你实在喜欢,就一并带回佥城去。我让人好好的护着,不会有什么磕碰的。” 萧夕看着他,白泽动作轻柔的帮她把一缕鬓发撩到了而后,然后道:“你已经有了身子,我已经给奶奶写了信,她就等着我们回去呢。水家庄虽然好,可是山高水远,总有些地方是不方便的。况且,有了这么一件喜事,怎么说,也该回家和你的母亲报一声喜吧?” 听了这番话,萧夕还是显得愣愣的,反应过来后,问道:“你是说,我可以回安庐城?”那位是决不允许她回去的,否则…… 白泽握住了她的手,即使还有些事情不明萧,也不耽误他做什么选择:“你别怕,我会陪你一起回去的。萧夕,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的眼神更坚定了一些,“我会更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强大,不会让任何人再威胁你做什么事。” 萧夕心头的仓惶和不安,因为男人笃定的态度和沉稳的语气,渐渐的平缓下来,“白泽,我定是信你的…”若不是信他,也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她急急的要赶回佥城去,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赶快的再去安庐城。 和四姨娘一别那么久的时间,她也在担心,因为自己的‘不懂事’,那位是不是对四姨娘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老夫人得知萧夕现在大安了,立刻就去通知全府,府中上下都知道少奶奶无恙归来了,甚至还怀了白家的子嗣,忠心耿耿的,都喜不自胜,连连拍掌,说是白家的福气到了。 老夫人一高兴,也就赏赐了不少的银钱下去,算作是更多的喜气。府里,唯独香莲是最最不高兴的,可是老夫人老早就给了她警告,“你可不要因为自己的孩子掉了,就去打玉檀的孩子的主意!要是被我发现了什么,你和你的家人,都乘早别活了!” 老夫人说是慈爱,但对于涉及到自身的事情,那可谓是一个‘心狠手辣’,不然也做不了曾经威风大将军的将军夫人。 香莲被吓得瑟瑟发抖,得知家里人是被暗暗的教训了一番,根本不敢翻起什么水花来。 萧夕回去,就被老夫人给拉着手了,她也不感激老夫人也不恨她,人都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的,她对自己还算不得残忍。 在府里呆了没有几日,她就心切切的想要去安庐城了。 按道理,是不会这样随意的回娘家的,可谁叫萧夕有孕了,就是拿思念家人的由头回去,也是没有什么大的错处的,老夫人知道白泽要一并回去,还什么话都没有说,不但这样,还特意的让辛妈妈准备了一份的礼物。 “不是太名贵的东西,我腿脚不便了,你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带过去。”老夫人的眉眼里带着柔意,拍拍萧夕的手,“你们早去早回,路上也小心着些。” 安庐城离佥城说远也不算远。 如果只走陆路的话,要有个五六天的,但是他们是走陆路带上水路,用了两三天就到了安庐城的城内。 两个人上了萧府的门,萧夫人是一阵的讶然,没曾想,萧夕还能如此的‘衣锦还乡’,可是片刻后,想到了什么,神情就显得略不自然了。 萧夕本想保持着客套的,毕竟这是府里的主母。而且自己的生母也不过是她曾经的婢女,她是万万‘嚣张’不起来的。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是客套又疏离,萧夫人平日里不为难她,萧夕对她就算是莫大的感激了。 本还想说几句讨巧的话,然而,看到萧夫人的神情,萧夕总觉得有些不对,忍住了,找了个由头离开,就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姨娘去。 还没到姨娘的院子前面呢,就和出来的茵梦姨娘撞上了,看到萧夕,茵梦姨娘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而后就红了眼睛,“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四姨娘娘她……” 萧夕以为是四姨娘出了什么事,顾不得多询问就急急的进去,进了院子,才看到了还好端端的四姨娘。 说是好端端,其实看上去极为的憔悴,瘦的不成样子,都撑不起身上的衣服了,她整日整夜的哀愁,不思饭食,要不是茵梦时常照应着,兴许早就不行了。后来萧夕才知道,原来四姨娘这段时日经受的苦楚并不比萧夕少。 自古以来都说是母子连心,原来是这个连心法。 萧夕心疼得无以复加,好在,以后她们两个,都不用再经受那样的折磨了,一切都好了。 而在看到了萧夕的时候,四姨娘的眼睛也亮了,急忙的扑过来,双目含泪的看着萧夕,一口一个:“萧夕,萧夕,你终于是回来了,娘好想你。” 说完了这句话,四姨娘才看到跟在后头进来的白泽,立刻要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闭住了嘴。 白泽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岳母’,显示出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不说得太清楚,只是让她安下心来,“岳母不需要多担心害怕什么,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一定会保我们平安无事的。”到最后,还是要站在太子的阵营。 四姨娘暗暗的心惊,但也只能寄期望于这了。她很舍不得女儿再次的离开自己,但亲眼的看到女儿过得如此的好,也就略略的放下心来。 邪不胜正,特别还是像太子这般为民奔波劳苦的明君,不是那些阴暗贪婪的人能够打败的。 四姨娘不求荣华富贵,更是什么好的都不要,只要萧夕能够好好的,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第770章 彻查 白泽和萧夕还是要回去的,要走,才告诉四姨娘有孕的事情。 四姨娘看着萧夕陌生眉眼里怀揣的笑意,和白泽眼里的疼爱,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把很多放在床底下的样子都拿了出来,让萧夕好照着给自己的孩子做小衣裳。萧夕让人都收拾走了。和四姨娘手拉着手,依依惜别。 她暗暗的下了决定,不管怎么样,要是以后自己稳妥下来,不论谁怎么说,都要把四姨娘接到自己的身边好生的照顾。 回到佥城,萧夕得来了四姨娘的信。 她在考虑的,大哥萧玉翔也在考虑着,两个人都是四姨娘所出。大哥早年就成了婚,也因为一些原因,搬出了萧家。 萧玉翔老早就想把四姨娘接走,可四姨娘就是要在府中等萧夕回来,现在知道萧夕一切都安好了,萧玉翔就又提出把四姨娘安顿到自己的身边。萧玉翔娶的妻也是个贤良的,把四姨娘照顾得妥妥帖帖不说,还时常哄四姨娘高兴,四姨娘也把她当成自己第二个女儿,一家人时常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萧夕还得了嫂子寄过来的许多物件,是些小孩子的玩具之类的,都是嫂子秦氏亲手制作的,比市面上卖的还要精巧几分,虽然两人是还没见面过,但感情已然是非常的好了。 另一边。 太子佥昭明在皇帝的帮助下,越发的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和党羽。殷钊也被皇帝安排在太子的身边,从自己的左右手,变成太子的左膀右臂。白泽也毫不犹豫的站明了自己的立场,全力的辅佐太子。 期间发生了好几次的动荡,殷钊和白泽领着大军前去讨伐,两个人一个做主将一个做副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萧右相的势力渐渐的萎靡,在殷钊和白泽勇猛的攻陷下,朝中和佥城一些动荡的城镇,也都渐渐的平稳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鲜血之上的。许多的贪官污吏,也都染红了佥城的处决刑场。 皇帝的铁血手腕,和士兵的所向披靡,让萧右相和一些黑暗势力都渐渐的退到了身后,渐渐的,佥国也在往佥帝早几年繁昌盛世的景象靠拢,让百姓们更是安家乐业,对皇帝千恩万谢。 殷钊和白泽统治的军队终究还是来到了萧右相的府上。 萧右相的权力滔天,也是因为他离着权力太近,才会让他对那最尊贵的位置虎视眈眈。为什么他非要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这样已经完全不能够满足他了。 在被讨伐的档口,他还仰天大笑,嗤笑着,“你们以为,你们就那么容易能扳倒我吗?你们以为我这么多年,就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造反,不是说反就反的。 萧右相集结了武器,粮草,军队,朝中的拥护者,眼看着就要能一步登天!他怎么甘心,怎么能甘心! 太子冷面站在队伍的前面,对他这仿佛天下负了自己的态度,十分的蔑视,冷冷的开口道:“萧右相,你有什么可不甘心的,你为臣不忠、为民不善,今日,就该是你的死期!” 一句为臣不忠,为民不善,让萧右相脸上的神情一变,他还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犯了错,忽然就一招手,将自己还剩下的人,全都给召集了出来,就是要太子的命!他倒是要看看,皇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太子带领的都是精兵,可与萧右相精心培养的人比较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的一截,到后面,萧右相甚至还要拿弓箭射向太子,箭头上都是淬了剧毒的。 太子敏锐的躲过了一箭,直接把自己手上的剑给投过去,刺穿了萧右相的右臂。萧右相疼得脸色狰狞,好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太子慢慢的接近他,宣告他下一秒的死亡,这时候,忽然有一道身影挡在了萧右相的面前:“太子殿下,不可!” 萧右相的眼里又多出了一线的生机,将一把匕首暗暗的塞进了萧秋玉的手里,这时候,是击杀太子最好的时刻了! 佥昭明愣住,对这样的场面丝毫没有预料,看着萧秋玉:“玉儿,你这是?”萧秋玉感受到身后萧右相的动作,她咬牙,唇沁出一丝血,忽然的就举起了匕首,狠狠的—— 捅到了自己的心口。 萧秋玉软倒下来,她舍不得对太子动手。即使,和萧右相相识了几年,和太子却只是几个月的相识。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的男子,这么好的君主。 “太子殿下,是玉儿对不起你。”极痛的挤出这句话,萧秋玉就昏倒了过去。 萧右相的笑声尤为的刺耳,将太子的心更剖开一些,“你以为她的身份就那么的简单吗?我告诉你,她之所以要做你的太子妃,就是因为我的部署。”看向了马上的白泽,“你的夫人也是一样,统统都是我的傀儡。”他仰天长笑,为自己玩弄人心的手段觉得得意。 下一秒。一柄长剑以破空之势飞来,刺透他的喉咙,他就那么保持着狂笑的姿势去见了阎王。 即便还有许多的没有审问,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处死他也是没有任何的罪过可言。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神情淡漠,却出手狠厉的白泽,下了命令:“彻查丞相府!”接着,就抱着萧秋玉,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件事,”殷钊思虑过后,对大家吩咐道:“大家都当做没有看见过。”太子对萧秋玉还是那么的珍惜,就证明他也是不计前嫌的。萧秋玉为太子,也是做了许多。 大家都不是傻的,更是出生入死的弟兄,纷纷都立下了保证。 萧右相的府邸被查抄了,查出来许多贪腐的黄金萧银,数量之多,甚至比国库的还要多出来两倍之余!想也知道,这是扣押了多少的钱财,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皇帝的做法也让人大呼痛快,除了充作国库以外,还拿出了许多的钱,来救济在佥国里还遭受着苦楚的人家,让全国上下喜笑颜开,繁荣盛世。 在这样人人都能安稳,喜乐的时候。 第771章 哑谜 看到白泽点头,萧夕兴奋的拉着他的手:“快说,快说。” 白泽笑着揉了揉萧夕的头,缓缓吐出四个字:“将计就计。” 容城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白泽一行人就要启程回京。不过在回去之前,萧夕还有一件事要做。 “季大人啊,我是个很小气的人,你那天说我坏话,我不讨回来怎么行?所以……别怪我啦。” 萧夕亲自把加了料的的茶水放在季大人处理公务的桌子上,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在外面等着季大人回来。 在墙角处看到季大人回了房间,立刻跑到窗子边,悄悄打开一道缝,看着季大人倒了一杯茶往嘴里灌。 几分钟之后,看到季大人倒在了桌子上,然后萧夕快速的潜进去,在进去之前还看了看有没有别人,确定安全之后,把门关上,跑到晕倒的季大人旁边,从腰中拿出她特意找叶戒配出来的胭脂,然后在季大人的脖子上画了一个唇印。 大功告成之后,萧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之后,萧夕坐在桌旁,想象着季大人醒来以后的样子,满意的笑起来。 这时白泽回来了,看着萧夕一个人乐不可支的样子,摇摇头,走进她。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你回来了。”萧夕抬头,看着白泽一脸温柔的看着她,急忙拉他坐下,把她和季大人的“恩怨”说了出来,又讲了刚刚戏弄他的事。 “我跟你讲啊,这个胭脂可是叶大夫精心调配而成,没有特殊的解药,是根本无法除下的。”说着还得意的显摆着刚刚的恶作剧工具,“你想想,一个成天‘不成体统’放在嘴边的人,这回真的不成体统了,他会怎么样?”萧夕想想就兴奋。 成元六年,十二月九日,宜出行。 这天的容城,天气很好,不见一丝云,如果不是在冬季,一定是特别好游玩的日子,但是今天,白泽他们要回皇城了。 在离京半年的时间里,他们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萧夕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在白天还和宫祺一起出门,去找容城的特产,打算带回去给皇城里的友人。 在离开之前,她们还拉着叶戒白泽又去了次避难所,这一次,他们是去告別的。而白泽也终于见到了被萧夕救下来的孩子们。 “江姑娘,你要走了?”说话的是这个避难所年纪最大的刘大娘。 “嗯,我们要回去了,所以在临走之前看看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说,我们一定办成。”萧夕拉着刘大娘的手说道。 “唉,我们哪还有什么需要的,如果不是你和这位宫姑娘,恐怕我们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萧夕心情复杂,想起刚刚办避难所的时候,总是遇到各种困难,没钱买宅子,又找不到人募捐,好不容易有钱了安置他们了吧,又总是遇到一些歹人,要不是有那些士兵护着,恐怕自己早就出了事了。 和这些灾民相处的日子,却是她最轻松的时候了,每天和这些孩子大娘聊聊天,做做饭,就过得很轻松。而且不用担心他们什么时候会出卖自己,更多的是那种久违的轻松感,让她不再那么累。 “你们要走了,我们也没什么送的,这时你和宫姑娘最爱吃的,拿在路上吃。” “我……我不能……”萧夕推脱,这些灾民虽然有了救助,但是日子还是很紧巴,刘大娘给她和宫姑娘做的零食恐怕已经用掉了他们不少粮食,所以这个践行礼太重了。 “拿着,我让你拿你就拿着。”刘大娘把零食重新放回萧夕的手上,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如果不拿,就是不给大娘面子,大娘可就不开心了。” 无法,萧夕只能拿着了,只不过这些零食对于她来说太重了。 离开的时候,萧夕看着手里装着零食的布包,一直不说话,同样不说话的还有宫祺,和萧夕想的一样,刘大娘的这份饯别礼太重了。 四个人,两对两对的,一前一后的走着,白泽揽住萧夕的腰,轻声安慰:“不用担心,等我们回去之后,会给刘大娘他们分发粮食,你忘了,父皇不是已经派发赈灾的粮食了吗?季大人不会私吞的。” “嗯。”萧夕点点头。 礼轻情意重,萧夕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更忘不了刘大娘还有她身后避难所的拿着人,在送她时的那种目光。 那是一种亲切的,感动的,不舍的情感。 回到行馆之后,萧夕就看到季大人,虽然是在室内,但是还是系着围巾。看着季大人想脱又不能脱的样子,萧夕沉重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季大人,屋里很冷吗?”萧夕无辜的眨着眼睛问道。 季大人尴尬的咳嗽一声,点点头。 “可是,我们都出汗了呢。”萧夕说着,用手扇着风。那无辜的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而季大人还不能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要是讲出来的话,自己多年的名节就毁了。要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一觉醒来,脖子上就多了个唇印?说出来让人笑话。 萧夕看着季大人尴尬无奈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气终于顺了。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则是一脸懵。 王妃和季大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王妃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他们还真注意到了季大人这几天确实不对劲。 不管出不出门,都带着围巾。这在外面还好说,在屋里这是做什么?屋里又不冷? 一向和季大人不对付的宫豪此时也不放过可以嘲笑他的机会。 “季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对老夫不满?” “宫将军说的哪里话?本官何曾对将军不满?” “若不是不满,为何在屋中都不曾解下围巾?” “额,这是本官的习惯,难不成将军连本官的习惯也要管吗?” “那倒不敢,只不过这行馆的保温事宜一直都是老夫在管,季大人不解下围巾,老夫要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了。” 第772章 担忧 两位大人你来我往,嘴架打的极为精彩,让旁观的萧夕忍不住拍手,叫好。不过这叫好的对象,自然是宫豪了。 白泽对自己的团队则是越来越无奈了,自己的王妃不乖,自己的将军还是个不让分的人,以后也不知道要怎么管了。 而作为宫豪将军的直系亲属,宫祺,就更为惊讶了,在家里严肃不行的父亲,居然会有这么小孩儿的一面,她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宫祺急忙拉住萧夕的手,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以前怎么没见我爹这么的……” “幼稚?”萧夕接话。 宫祺点点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想不承认都不行。 “这就叫宿敌。” “什么?”宫祺不懂。 “哎呀,就是相爱相杀啦,他们只有遇见彼此,才会开启这种互怼模式。” 宫祺点点头,虽然萧夕说的有些不明白,但是莫名觉得萧夕说的有些道理。 白泽任由他们胡闹,也许回了皇城,他们想这么胡闹,都没有机会了。 叶戒也在一旁看的热闹,不过想起自己的东西我还没收拾,和白泽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回到房间,叶戒就看到了消失已久的江辰。从白泽回来那天,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宫祺找了半天人影都见不到,然后就由他去了,反正这么大的人也丢不了。 “你怎么会来?”叶戒皱眉。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是叶戒就是不喜欢他。可能气场不合吧。 “要回去啦?你是回皇城还是回苏堂?”江辰没有管叶戒的不欢迎,反正这个人打不过自己。 “那是我的事。” “行行行,你的事我不管,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你掂量着办吧。”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叶戒叫住他。“你是怎么想的?是帮她还是他?” “啧啧,看心情吧。”江辰不负责任的耸耸肩,离开了。 叶戒烦躁的坐在桌子旁,抱住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咕噜咕噜,”沉重的车轮声,在容城的街道上响起。 萧夕和宫祺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彼此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你说……刘大娘他们会不会来送我们?”沉默了许久之后,萧夕开口问道。 “会的。”宫祺用力点头。刘大娘他们一定会来送的,宫祺吃了一口刘大娘给做的零食,突然觉得好甜,比任何大厨做出来的都好吃。 萧夕把窗帘拉开,看着外面排着队送他们离开的容城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在容城待的时间不长,没有宫祺久,但是心中的牵挂却不比宫祺少。可能这就是缘分的玄妙吧,把她这种完全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人,拖进这里,遇上了一群放不下的人。 “你留下的那个木琬……靠谱吗?”宫祺再次开口,把萧夕的注意力从街道上拉回来。 “应该是靠谱的,最起码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萧夕回答。 宫祺不置可否,沒錯,虽然她不知道萧夕为什么会让一个婢女留给避难所,但是那确实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而且……江辰也留下了呢。有江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虽然和江辰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宫祺对江辰总是有一种迷之信任。 在离开之前,木琬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帮萧夕照顾避难所的人。萧夕考虑到木琬就是草木堂的人,于是就放心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这个时候江辰突然出现,同样自告奋勇的留下来。一个是自己的下属,一个是救了自己两次的救命恩人,萧夕放心了。 而且在上车之前,萧夕看到,白泽把那个能除掉季大人脖子上唇印的药给了季大人。 然后心满意足的看到了季大人跳脚的样子,虽然不用想季大人一定又和白泽说自己坏话了,不过看在她都要离开的份上,就不和这个季大人计较了,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都不一定呢。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萧夕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因为白泽他们赶着回去处理太子的事情,所以他们回去的速度不免加快,不过因为有回家这种意志,所以大部分人都不觉得累,甚至很有精神。 不过萧夕不是他们,经过了几天几夜不停地赶路,萧夕有点撑不住了,但是好在她的身体条件还不错,没有倒下,只不过是有点小感冒。 “阿嚏!”萧夕隔着手帕再次打了个喷嚏。 郁闷的揉揉鼻子,真是太难受了,一定是昨天晚上着凉了,再不就是有人骂自己。 “来,喝口水吧。”宫祺把刚到好的水放到萧夕的手上,一脸担忧。 “谢谢。”一杯水下肚,萧夕觉得自己干涩的嗓子好了很多。 “怎么样?要不要叶大夫过来看看?”宫祺提议道,如果萧夕再这么下去,加重了可怎么好? “没事。”萧夕摆摆手。“就是一个小感冒,哪有那么严重?”话音刚落,萧夕又是一个喷嚏。 “阿嚏,”无奈,萧夕只能又用手帕擦擦鼻涕。 宫祺觉得不行,再这么下去,萧夕的病一定会加重的,还是让叶戒过来看看好了。 “停车,”宫祺拉开车帘,冲外面喊道。 萧夕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只能看着白泽骑着马跑过来。 “吁,”白泽控制马停下,问道:“怎么了?” “七王爷,王妃不舒服。”宫祺回答。 “不舒服?”白泽下马,身形一跃,就跳上了马车,一躬身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萧夕。 “怎么回事?”白泽焦急的坐在萧夕的旁边。 “没什么,应该是风寒了。睡一觉就好。”萧夕不在意的摆摆手。她不想让白泽太过担心,现在他着急赶路,太子一定在皇城埋伏好了,只有快点回京,才能尽早的破坏太子的阴谋,她不想因为自己耽搁行程。 白泽皱着眉,看着还在强装无事的萧夕,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影子跑过来,询问情况。白泽告诉影子,让全军在此休整,然后让他把叶戒带过来。 “王爷,不用的。”萧夕拦着白泽,想告诉他不用在意自己。 第773章 批准 白泽充耳不闻,对宫祺使了一个眼色,宫祺知趣的离开了,至于去哪里,就不是白泽要操心的了。 “急行军了几日,也是该歇息了,我让叶戒帮你看一下。”白泽把萧夕抱在怀里,让自己的体温传给萧夕。“还有,我不是让你叫我修谨吗?怎么又叫起王爷了呢?” 萧夕安心的靠在白泽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听到白泽问道这个问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感觉太亲密了,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泽挑眉,不解。“我们其实夫妻,彼此之间互唤名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好。”萧夕说不过他,而且听他说他们是夫妻的时候,心里也很开心,最终妥协:“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这才对。”白泽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发现萧夕突然松了力。心中一急,急忙查看萧夕的状况,发现萧夕睡着了。 想想这些天的日子,心中也很心疼,恐怕这次的病,也和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有关吧。 叶戒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泽小心翼翼的抱着萧夕,他踌躇了一下,翻身上车。 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导致马车有些晃动。白泽看了过来,示意叶戒动作小点,然后在叶戒明白之后,让他进来。 经过切脉,叶戒告诉白泽,萧夕只不过是因为疲累,加上着凉导致了风寒,喝几服药就好了。 白泽稍微松口气,还好不算严重。 “王爷,草民这就这下方子,把药煎好给您送来。” “有劳了。”白泽冲叶戒点点头,当做道谢。 “岂敢岂敢。”叶戒推脱以后就离开了。 马车里只剩下白泽还有熟睡的萧夕,外面是吵闹的士兵,还有冬季的风声。 白泽搂紧了萧夕,生怕再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她的病情加重。 三天之后,萧夕的风寒痊愈了,而白泽等人的心也放下来,倒是萧夕,因为她生病的原因耽搁了不少时间而愧疚。 在路上又走了十二天,他们终于看到了皇城的城门,一时间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白泽等人也很激动,但是更多的是沉重。 因为当他们踏进城门的时候,就表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 而此时皇城的城楼上,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太子,七王爷已经领着大军回来了。”旁边的军部侍郎说道。 “知道了,按计划行动。”闻人觐看着下面打着头的人。 “遵命。”应答之后,就马上着手去做太子交代的事。 皇城大门缓缓打开,沉重的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就像每个人此时的心情一样,他们的胜利,不仅体现在敌军的败退,还有国家的认可。 白泽打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大军停在了他身后。从皇城里出来一个人,正是在城楼上和太子说话的军部侍郎。 “恭迎王爷凯旋,太子命我等在此恭候,一起回宫面见皇上。” “有劳了。”白泽听后面无表情,任军部侍郎怎么观察,都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样子。 不过在进城之前,白泽影子去告诉萧夕,先回府等他。这次进宫不知是好是坏,还是不要让萧夕陪着他冒险的好。 萧夕自然是答应,这不是“你走,我不走”的苦情戏。她自然体会到白泽的心思,而且她还自己还有着另一方面的考量。 夫妻二人在进城前分道扬镳,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因为没有人会把一个妇人放在心上。 就像太子,他虽然和白泽不合,但是同样不想让萧夕搅到这里来。所以对于白泽的做法,倒是乐见其成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很快就有人走过来,刚想斥责,萧夕就从马车里露出头。 那人一看是她,在原地愣了一下,急忙反应过来,扶她下车,同时还不忘让同伴去通知管家。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怎么样?”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萧夕终于有了踏实感。 一边问一边往府里进,不过没走多远,就走人过来了,来的人不光有管家,还有许久不见的小乔和纸鸢。 三个人面对面的对视,之间的氛围谁都插不上,她们都很激动,不过再激动,表面上还是很平静。不过纸鸢颤抖的手,开始透露出她此时的心情,还有萧夕和小乔,要是仔细看的话,她们的眼圈都不约而同的红了。 最终还是萧夕打破了沉默。 “行了,我走了这么久,还让我在外面站着吗?” 萧夕这一开口,像是按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小乔和纸鸢同时走到她身边,一左一右的把她带回房间。 “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舍得让你在外面站着?”纸鸢的声音带着哭腔,要不是因为这里有外人,萧夕相信,纸鸢一定会哭出来的。 面圣不能佩戴武器,除非是特别批准。而白泽不是这个特别批准,所在在面圣前,他把身上的武器拿下来,让影子帮他拿着,在别人没有注意的地方对视一眼,虽然什么语言交流都没有,但是影子明白王爷要说什么。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马上回府保护王妃。 “老七这出去一趟可是月发威武了呢。”太子在一旁看着,突然出声。 白泽的手一顿,笑着回答:“哪有威武这一说,添了不上伤倒是真的。” “哈哈,伤痕是男人勇猛的见证,这下老七你可有了好多功勋了呢,这皇城里的姑娘们怕是又要为你着迷了呢。”太子这话听不出喜怒,倒像是真的为他这个弟弟高兴。 不过白泽可知道他没有这么好心,关心他?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想让他死的人无外乎就是自己这个皇兄了。 “皇兄严重了。” 二人推脱间,就到了御书房,由公公通报之后,就一同走进去。 在去见皇上时,白泽还在想着太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不会在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就挖坑吧。 “儿臣参见父皇。”白泽和闻人觐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774章 运气 “起来吧。”皇上批复公文的手不见停,头也没抬起来。 二人听到同时起身,御书房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皇上翻阅奏折的声音。 白泽明显感觉到皇上今天不对劲,就算他不招皇上的喜欢,但是他凯旋这件事也没见皇上有多欢喜。 他不禁用余光看向镇定的太子,莫非自己这个好皇兄又弄什么幺蛾子啦? “你五皇兄的事你听说了吗?”皇上突然出声,白泽知道这是皇上对他说的。 “儿臣不知。” “不知?”皇上挑眉,语气中满满的不信任。 白泽无奈,拱手回道:“回父皇,儿臣真的不知。” “哦,这样啊。”皇上的态度白泽摸不透,不知道他哪里说错了。更不知道,太子给他下了什么套。 “父皇,儿臣才从容城回来,哪里知道五哥的事?”白泽真的无力吐槽,有一个不信任自己的父亲,他也很无奈啊。 皇上对白泽的解释到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又翻看了几个折子之后,把其中一个交给他:“你看看这个。” 白泽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的紧紧的。 这个折子写的是他远在江南的五皇兄的事,上面说五皇子闻人逸开始聚财养兵,私铸货币,更与敌国联络,而且暗中还和某位皇子有往来。 总之,上面说的种种,都是在表明自己的五哥有谋权篡位的倾向,而更值得注意的是里面提到的那个皇子,虽然不曾说出是哪位皇子,但是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他。 白泽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股气,不出不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吗? 神情不变的把这封折子看完,又面无表情的交还,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 一时间,御书房又安静下来。 御书房没有安静多少,再一次被打破。不过这次说话的是从刚进门,问了声好就不说话的太子。 “父皇,老七这一路来,想必是累了,不如让他回去吧。”太子用折扇轻敲手心。 白泽诧异的看了一眼太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为自己说话。不光是他,皇上也颇为不解,不过依照往常兄弟和睦是他期望看到的,但是现在就不是那么想了。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兄弟和睦不光是感情好,还有利益一致的原因。 就像刚才那个折子上写的,一个皇子和另一个皇子有共同的利益,所以合作在一起。 现在太子又和老七关系好,折子里,老五和老七关系好。如果是在平常家庭,可能就是弟友兄恭,但是在帝王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老七和这两个皇子关系那么近,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一向与他不合的太子,为他说话,一定是图谋不轨。本来就因为奏折的原因让他对白泽有偏见,现在更是用有色眼镜看他了。 白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皇上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厉了,但是太子却是很开心。因为刚才他是故意那么说的。 最后在白泽的一头雾水中,他被皇上留在宫里了。美名其曰奖励。因为他劳苦功高,所以特意让他在宫里好好修养,等到好的差不多了,再放他出宫。 得到这个消息的萧夕蒙了,因为皇上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了。西夏国法规定,每个皇子在及冠之时必须出宫到自己的封地去,就算没有封地也会在宫外找个王府。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的话,是不能留宿宫里的。 可是白泽就出现了某种特殊原因留在了宫里,而这种原因谁都不知道。更让人头疼的是,因为不知道原因,他们就猜不到皇上想做什么,这样他们就不能救白泽出来。 刚到家,还没休息多久的萧夕再次头疼了,这刚回来,皇帝老儿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影子,你再仔细想想,王爷他在皇宫都发生了什么?”萧夕想来想去,把突破口放在了影子身上。 影子也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但是说来说去都是原来那些话,没有什么不同。 这下,萧夕是真的头疼了。无奈中,只能冒险让影子再去皇宫打探,影子也没有推脱,马上走人了。 萧夕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将军府找宫将军商量商量。 还在皇宫的白泽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细细回想今天在皇宫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应该漏下什么关键的东西了。 今天下午最违和的地方应该是父皇让他看的那封奏折,上面的内容他还记得,与五哥有关,虽然他不信五哥有谋权的想法,但是奏折上说的煞有介事,让人不得不信。 突然白泽想起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那就是上面提到了除五哥之外的皇子,而上面描述的刚好跟自己很像,再加上自己看完之后父皇问的话,还有太子的话,白泽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想起自己在容城收到的消息,再和今天的事情结合,事情的真面目已经露出来了。 总而言之,太子在他刚回来的时候,真的坑了自己,虽然这坑不深,但是处理不好的话,也能活埋他。 希望明天影子能混进宫来,他好把消息传出去,然后让他带给萧夕,让她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了。 至于萧夕有没有那个能力?白泽表示他很相信自己的王妃。 就在这时,头顶一声轻响,耳力极好的白泽抬头看去,看见了自己衷心的下属,正朝自己挥手。 好吧,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就可以了。 萧夕收到影子给她的纸条,很是喜出望外,本来她是准备让影子去撞撞运气,看看有没有可能真的有什么消息,但是没有想到真的弄来了,而且这个传递消息的主人居然就是七王爷。 快速浏览了一下白泽传过来的消息,萧夕更加坚信了明天去将军府上的决定,不过在这之后,本来已经被她放弃的决定,萧夕认为有必要继续做下去了。 第775章 乐观 不过这次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可以既不让白泽发现,又不让太子察觉呢?毕竟这件事白泽已经令行禁止了,而太子那边说撕破脸皮也不为过。 不过就太子没有暴露她身份这件事,萧夕觉得还有机会,不过这次她觉得还是私下里进行好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有了决定的萧夕不再纠结,反正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而且白泽现在还属于观察阶段,所以救出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出去一趟,萧夕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乐观,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就算没有高个,也有比你高的顶着。 所以萧夕虽然也担心,但是还不到焦头烂额的地步。 而王府仿佛也因为萧夕的这种态度找到了主心骨,一开始有点骚动,但是后来都在萧夕的安抚下撤走了。 此时的太子府内,更是一片轻松。美人外侧的太子,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甚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计划成功而有一点开心。 “太子~是奴家伺候的不好吗~”美人柔软的身躯靠在太子的身上,并没有让太子动一下,反而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毛。 虽然这冷艳是他为了恶心相国府那帮人娶得,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欢。就算冷艳长得和萧夕很像,但是他对这个冷艳就是没有耐心,更何况她还是被人用过的。 “出去。”闻人觐一声令下,冷艳知道这是不耐烦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触了他的眉头,但是冷艳却是不敢不听。 自从自己成为他的小妾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任务,因为闻人觐给的理由就是,把他伺候舒服了,就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不知道闻人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冷艳,咬咬牙接下了。于是她又变成了倾城,哪怕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她好像除了这张脸还有这个惨败不堪的身子,就没有什么了。 有时候她怀疑,太子之前训练她时说的话都是幌子。 冷艳退下之后,房间中又剩下闻人觐一个人,这次的计划根本不能让白泽付出什么,最多让他不痛快几天而已,但是足够他毁灭证据了。 白泽回来了,萧夕也就回来了,真是等不及要见她了呢。 第二天一早,萧夕就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在纸鸢的陪同下来到了将军府。虽然一大早就打扰人家不太好,但是事出紧急应该可以理解的吧。 在将军府管家领她进门的时候,萧夕这么为自己的鲁莽开脱着。 “七王妃,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将军很快就来。” “好。”萧夕点头,在会客室等着主人来到。 在管家走后,就走丫鬟过来上茶,萧夕谢过之后,一边品茶,一边环视这会客厅的环境。 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机会来,而是直接略过这里去见了将军夫人,在之后就是去找宫祺,所以说这会客厅还是她第一次来。 可能是沿袭了宫将军一向的严谨作风,这里的装修也透着严谨的影子。没有很夺人眼球的颜色装扮,都是厚重的感觉。 会客室的香炉里还点着檀香,很容易让人的心平静下来。这也让萧夕焦急了一晚上的心平静了很多。 不久,宫将军就来了。一见面,彼此客套了一番,那之后就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宫将军,我今天来也不绕弯子,王爷昨天被皇上留在宫里了,这件事与太子有关。” 宫豪听后沉吟了一下。 “王妃的意思是……” “依照我的意思,皇上把王爷留在宫里不在乎是怀疑王爷和有谋反之意的五皇子勾搭在一起,只要我们找出否定的证据,王爷自然会被放出来。”萧夕缓缓说出他的想法。 “而且皇上现在都是猜测,不会对王爷做什么。”宫豪接着萧夕的话。 “嗯,是这样没错,不过……”萧夕皱着眉,似乎在头疼要不要说。 “王妃但说无妨。”宫豪看出萧夕的犹疑,给出承诺:“老夫不是那多嘴之人。” “嗯。”萧夕自然相信宫豪的人品,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觉得,太子不会有这种好心的,虽然王爷被禁在宫里有点麻烦,但是并不是说不好解决。” “王妃的意思是,太子另有打算?”宫豪听出话里的意思,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理。 从他们在容城收到的消息来看,太子对王爷这次回京不怀好意,但是只把白泽禁在宫里,这未免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萧夕认为,如果她是太子的话,自己的死敌把她好不容易设的套给解了,一定恨不得揍他一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过?禁足?未免对他太好了。 所以萧夕有理由怀疑,太子还有别的阴谋。 这也是她今天找宫豪的原因之一。 “王妃,老夫认为先把王爷安全的从宫里保出来,然后派人暗中监视太子,看看太子究竟要做什么。”宫豪想了一下,给出建议。 萧夕点点头,宫豪的想法刚好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她手里没有人,所以这种需要人手调派的事,还需要宫豪出马。 宫豪同样也想到了,所以也没有推辞,很豪爽的一手包办了。 事情解决一半的萧夕带着纸鸢回府了,一回去,她就马上找到小乔,因为她还有事要跟小乔讲。 “回来了,事情办成了吗?”小乔正在插花,一大早她去找萧夕的时候,被告知她出去了,想到昨天的事,小乔就明白她去做什么了,这会儿看她回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知道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糟。 果然,萧夕看到她后,就把今天早上的事说了,还把她的猜测也说了一遍。 “所以,我有事想让你帮我。”萧夕说完就紧紧的顶着小乔,生怕会被拒绝。 小乔当然不会拒绝,也猜到萧夕要她帮什么。 “唔,好吧,一会儿你跟我走一趟,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小乔看了纸鸢一眼,补充道:“不过不能带纸鸢去。” “为什么??”不等萧夕说话,纸鸢先开口了,不过萧夕倒是猜到小乔在顾虑什么了。 第776章 废物利用 “好啦。”萧夕把气呼呼的纸鸢拉到身边,让她坐下,还倒了水推给她:“小乔不让你去,自然有她的考量,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 旁边的小乔不置可否,她看着纸鸢无奈的摊手,表示自己就是萧夕说的那个意思。 纸鸢鼓着脸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小乔,妥协了:“好吧,不过你们要早点回来哦。” 萧夕和小乔对视一眼,笑着对纸鸢说道:“一定。” 午饭过后,小乔就带着萧夕离开王府,在走之前,萧夕叮嘱管家,一定要注意府中的情况,还有等她回来后把府里的账本给她。 “你要账本做什么?”小乔不解。 因为不想让别的人知道,所以萧夕和小乔两个人是步行出府。此时她们二人正走在皇城的街头,这里和容城有太多的不同。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街道上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嗯……嫁给七王爷这么久,还从来没管过家,觉得自己这个王妃有点失职。”萧夕一边看着街道热闹的景象,随口答道。 听着完全没有诚意的回答,小乔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七王妃自从嫁到王府,貌似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每天不是忙着和王爷斗智斗勇,就是样自己的院子里猫。 难道真的是一回来就突然有了责任心?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了今天下午的目的地,草木堂。 萧夕被小乔带来了草木堂的大本营,在进门前小乔还问萧夕带没带木牌。萧夕晃了晃手里的木牌,表示自己一直带在身上。 小乔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拉着萧夕就推开了禁闭的大门。 推开大门,进来之后,萧夕发现这就是一个被废弃的宅子,除了破败不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小乔也不想解释什么,拉着萧夕来到了宅子废弃的后花园。 接着她们停在了一个还没有倒的假山前,之间小乔蹲下身,伸手对还在愣神的萧夕说到:“木牌。” “啊?哦。”萧夕回神,把手里的木牌递给小乔。 小乔接过之后,把木牌放到了假山底座的凹陷处。 一听“咔哒”一声,假山缓缓靠后,一个地道露了出来。 小乔把木牌收回,还给萧夕,然后拉着再次愣神的萧夕走进地道。在她们都进入到地道的时候,假山有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似乎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进地道,幽暗的环境似乎受到感应一般,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突然的明亮,萧夕还不能适应,眯了一下眼睛,等到适应这个光线的时候,小乔又拉着她往前走。 这个地道很长,小乔告诉她草木堂自从衰败以后,就安顿在这个地道之后,至于她们来时到过的那个宅子,似乎是前朝的什么名人的宅子,不过因为前朝覆灭,这个宅子也荒废下来。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去废物利用。 听着小乔这么说,萧夕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总觉得有点……凄凉? “怎么了?不舒服?”小乔看到萧夕脸色不太好,之地以为她紧张了。“不用紧张,他们人都很好相处的,只要你通过了考验,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萧夕本来想说不紧张的,可是听小乔到考验的时候,神情不由自主的僵硬了。 “小乔,你刚刚说的考验……是什么?”萧夕不确定的问道。希望不会是什么比武之类的,要知道她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小乔看萧夕这副样子,以为自己猜中了,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不会很难的。当年我遇到的都很简单就通过了。” 听到小乔这么讲,萧夕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看小乔这么放松的样子应该不会难吧,萧夕不确定的安抚了下狂跳的心脏。 皇宫内,白泽已经很久陪着皇上在御花园下棋了,这一次因为这件事,而意外的陪皇上下棋了。 “啪嗒。” 一子落下,标志着这盘棋结束。 “哈哈哈,老了老了,不比年轻人了。”虽然输了棋,但是皇上的心情意外的很好。 “父皇每日忙于朝政,哪里会把精力放在这种小事上,说到底是儿臣不务正业了。”白泽捡着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皇上又大笑两声,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白泽的说法。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宛妃,则是适时的笑起来:“臣妾啊不懂皇上王爷说什么,不过啊能看到皇上王爷这么愉快的坐在一起,臣妾心里好开心呢。” “哦?爱妃此话怎讲?”皇上对宛妃的这一番说辞很感兴趣。 宛妃倒了茶水,端给皇上,开口说道:“民间讲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皇上贵为天子,却难有这种乐趣,今日能得见,臣妾是为皇上喜啊。”说完,还颇为感动的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自然是也此朗声大笑,少有亲切的拍了拍白泽的肩膀:“唉,宛妃这话说的不错,朕虽贵为天子,却难有这民间天伦之乐。” 白泽看着面露惆怅的皇上,颇为自责的说道:“是儿臣不孝,未能让父皇时常有儿子陪在身边。” “不怨你,孩子们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天地去闯。”皇上摸着胡须似有所感的说道:“好在你也有正事了,朕也欣慰,百年之后也能给你的母妃有个交代。” 听到皇上说起自己的母妃,白泽脸上的悲伤真实了一些:“儿子从前年纪小,不懂事,让父皇操心了。” 皇上这回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眉眼中的骄傲藏不住的,可见,白泽的确是他满意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早年的一些事,恐怕太子的位置就不是如今的闻人觐了。 闻人父子俩分开之前,皇上对白泽说道:“你刚回来就被朕拘在宫里,恐怕你的王妃担心坏了,明天你就回去吧。” 白泽愣了一下,急忙回道:“儿臣多谢父皇。” “嗯,回去之后好好对她,朕的这个儿媳还是很有本事的。”皇上似是随口这么夸了一句。 “儿臣替她谢过父皇。”白泽又急忙行礼。 这次皇上没有再说什么,搂着宛妃离开了。 第777章 大胆的想法 等皇上走远之后,白泽才松口气。今天他和皇上相处的气氛意外的很好,不知道是因为下了棋的缘故,还是宛妃口中的“天伦之乐”,亦或是皇上真的“思念”了自己这个七子。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白泽对于今天的结果还是很乐见其成的,本以为出宫会费这劲,不过皇上突然开金口放自己离开,应该是件好事。 不过在离开前,父皇那句对萧夕的肯定真的只是单纯的赞美吗?一向习惯多想的白泽不免猜测皇上这举动的背后有什么意义。 不过想的再多,白泽也只是得出一个还算靠谱的结论,可能萧夕在容城做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军队里有太子的人,再有皇上的人,不算有多意外。 夜晚到来,影子再次躲过御林军,顺利来到白泽所在的宫殿,在得到七王爷明天就可以离开的消息,有一瞬的走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回去报告王妃。 不过在离开之前,被白泽叫住。 “王妃……她怎么样?” “王妃今天一早就去宫将军府上,后来被小乔夫人带出去,直到天黑前才回来。后来就一直在房间里和管家核对账本,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出来。”影子尽职的把萧夕今天做的是告诉白泽。 “嗯,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白泽让影子离开了。 在影子走了之后,白泽就找了一本史书看,但是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满脑子都是萧夕的脸,是他无法看书的主要原因。昨天得知自己被留在宫里应该很着急吧,不然不会今天一早就去找宫豪商量对策,至于小乔把她拉到那里去,白泽不去想。 反正和自己有关就是了,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他就是这么有自信。 白泽看了下时间,估摸着影子这时候应该把自己明天就被放回去的消息带到了,那个女人知道了会不会很开心呢? 真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其实不光是想知道萧夕会有什么反应,白泽也想知道他的太子哥哥知道了会怎么样? 费尽心机的把自己关进宫来,应该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可能和西凉王有关? 不管怎么样,明天出去之后,就有很多事等他去做了。虽然被关在宫里,但是难得走思考的时间,白泽想了很多,关于对皇上的态度,经过今天之后,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正如白泽所猜想的那样,当影子把白泽明天就可以出来的消息告诉她的时候,萧夕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再次让影子重复一遍的时候,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萧夕知道自己确实没听错。 经过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后,萧夕很淡定的让影子下去休息了,白泽突然被皇上放出来的确很让人惊讶,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白泽本身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可能是跟皇上说了什么,亦或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吧。 不过不论怎么样,人平安就好,现下正接近年关,还是好好准备过年好了。 隔天上午,白泽就坐着宫里的马车回来了。后面还有皇上给的赏赐,很多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猜测七王爷因为战争胜利,而被皇上留在皇宫修养,现在回来还赏了很多东西。 萧夕站在王府门口,看着两天不见的白泽,不由自主的笑了,本以为还要些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事了。 “欢迎回家。” “嗯,宛儿辛苦了。” 夫妻俩相视而笑,携手进到王府,正主离开,围观的人也散了,众人纷纷离去,走的时候还还相互讨论着七王爷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的样子。 “在宫里过得怎么样?”萧夕一边问,一边观察着白泽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不妥,稍稍放下心。 “还不错,宫里什么也不缺,宫人也没有胆子对我怎么样。”白泽好心情的回答道。 得到他的回答,萧夕算是完全放心。看来皇上对他这个七子还是不错的。 也是,毕竟是父子,虽然关系复杂了点,但是皇上也没有什么理由苛待白泽,尤其人家还打了个打胜仗呢。 问完白泽在宫里的情况,萧夕主动说了府里的情况。 在他们离开后府里没有什么大事,小乔处理的很好,无论是庄子里的事,还是府里的事,都妥妥当当的,除了一个别院叛变的管家,其他都还不错。 白泽一边听,一边点头,在听到刘管家的事时,眉头皱了皱,随即又松开,看来这件事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个刘管家怎么样了?”白泽问道。 “……畏罪自尽了。”萧夕沉默了一下,告诉了白泽。 萧夕担忧的看着白泽,生怕他激动。听小乔说那个刘管家本来是他母妃的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跟白泽的关系也比很多人亲近,正是因为出于信任,就派他去管理别院,没想到…… “修谨?” 萧夕看白泽久久不出声,有些担心,看来白泽终究是被影响了。想想也是,如果放到自己身上,恐怕会气哭的。 听到萧夕担心的声音,白泽安抚的握着她的手,缓缓摇头,示意他还好。 这件事的确让他有些难过,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尤其在他困难的时候还帮过他,但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可是他并不会不能接受,那几年他消沉的日子看过太多,如今虽然不爽,但也麻木了。 况且人都死了,他还能计较什么。 “你放心,我没事。”白泽对萧夕的担忧很感动。 不想沉浸在这种压抑的氛围,白泽转而问起萧夕,新年准备怎么过。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应该好好对待。 “不如……你明天陪我去置办年货吧。”萧夕眼珠一转,提议道。 白泽看着萧夕兴奋而期待的样子,不禁点点头。反正快过年了,而且父皇还放了假,陪陪萧夕也不错。 而且他跟好奇,萧夕会怎么办这个新年。 七王府的主人回来了,七王府有热闹起来,那些因为白泽出征而消停下来的侍妾,这下又不消停了。 第778章 自责 不过令她们生气的是,七王爷一律不见,每天只和七王妃在一起,再不就是去找许久不见的好友。仿佛要把她们这群美人打入冷宫一样。 这种情况萧夕是没什么感情的,来自于现代的她本身就无法忍受一夫多妻的封建会婚姻制度,在外面的这段时间,虽然她和白泽是聚少离多,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和现代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所以在有侍妾找上门来的时候,萧夕二话不说的就挡回去了。 开玩笑,要我劝老娘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除非我脑子瓦特了! “这位……妹妹啊。”萧夕一脸苦恼的看着她眼前的美人:“不是我不愿意,而是王爷的意愿我也不能左右啊,所以我这个忙真的是帮不了。” 那表情要多自责有多自责。 这个侍妾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而且她本来也是被人推出来的,所以看到王妃这么头疼的样子,也不敢继续问,只好讪讪离开了。 后来还有不死心的侍妾来找萧夕,但是都被萧夕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萧夕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在这些侍妾的轮番攻击下,萧夕认为,她不能继续忍下去了。 所以白泽与好友聚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夕一脸忧愁的样子。 七王爷挑挑眉,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找她不痛快了?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据他所知,王府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感对她不尊敬了。 “怎么了?”白泽揉揉自家王妃的头,不意外的,萧夕的发型乱了。 萧夕没好气的把某人的手打下去。 “别闹,我气着呢!” 白泽失笑的坐到她旁边:“谁惹你生气了?我帮你出气。” “真的?”萧夕抬头,怀疑的看着白泽。 “当然,信我。”白泽郑重的保证。 萧夕犹豫着,似乎在考虑白泽话里的真实度。白泽也不着急,就看着萧夕等她开口。 只见萧夕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眼前求知的某位王爷。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 经过了萧夕的解释之后,白泽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萧夕为什么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萧夕看着白泽笑意不减的样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被七王妃瞪的七王爷,适时的收起笑容。知道要是再不收敛的话,他的王妃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有那么好笑吗!”萧夕没好气的问道,她发誓,如果白泽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就让他好看。 至于怎么好看……罚他睡书房?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白泽严肃的说道。“不过宛儿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萧夕抿了抿唇,把头支在桌子上,开口:“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不过就是烦了而已。还有一点点的吃醋……”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不觉的放轻。 如果不是白泽听力还不错的话,恐怕会错过后面的话。 “吃醋?” “嗯。”萧夕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吃你那些侍妾的醋啦。” 萧夕回答的有些小声,但是也足够白泽听清了。他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萧夕吃醋的原由。 自己老公的小老婆每天都跑到自己面前,让她把老公让出来,这种事搁谁谁都难受,也难为萧夕忍了这么多天。 “哎,你怎么想的?” 白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戳了,一回头看到萧夕正趴在桌子上看他。 “什么怎么想的?”白泽不明白萧夕在问什么。 “你的那些侍妾。” 照萧夕的想法,干脆解散了得了。那些侍妾本来就是白泽找回来代替萧夕的,以前白泽不知道她是,现在知道了,那就没有理由再留下她们了不是吗? 虽然她芯子不是萧夕,可是这身体绝对萧夕本人啊! 所以说白泽没有什么理由再留着她们了呀,不解散干什么,花那么些钱,养这么多闲人。 白泽看着萧夕纯黑的眼睛,怎么不明白萧夕想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今天睡在书房了。” 白泽说完这句话,不等萧夕反应就逃走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萧夕这个问题,他不是舍不得那些女人,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萧夕看着白泽仓皇失措的背影,攥紧了衣服下摆。这个男人在逃避,在逃避这个问题。 “纸鸢,陪我去找小乔。” “是,小姐。” 那晚之后,这两个人再没见过,不知道是故意躲避还是什么,两个人默契的不找对方。 “王爷……今天睡在哪里了?”萧夕窝在浴盆里问。 “金夫人那里。”纸鸢替萧夕洗着头发。 “哦。”得了回答,萧夕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纸鸢放下头发,对快睡着的萧夕说道:“小姐,要睡回床上睡吧,这样会着凉的。” 在纸鸢的呼唤下,萧夕渐渐清醒过来,不过还不是很清醒。 擦干身子,还完衣服,萧夕突然对纸鸢说到:“今晚我去找小乔。”说着就要往外面走,但是被纸鸢拦下。 “小姐,”纸鸢无奈:“现在已经很晚了,小乔夫人恐怕已经睡了。” 被纸鸢这么一栏,萧夕终于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自己又在犯傻,别过脸不去看她。 “嗯,是我没注意到,我也困了,你去睡吧。” 看自家小姐乖乖躺倒床上,闭上眼睛,一副要入睡的样子,纸鸢呼出口气。 帮萧夕灭了灯,就出去了。 在纸鸢离开后,闭上眼睛的萧夕又睁开眼睛。入眼的黑暗,正如她这些天的心情一样。 临近年关,整个皇城都弥漫着过年的味道,七王府也例外,但是萧夕却完全没有过年的欢喜。 可能他们的过年,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吧。 这么想着,萧夕闭上眼睛入睡了。 睡梦中的萧夕不知道在她睡着后,有一个身影一直陪她到第二天天亮前,还擦过她闭眼时流下的泪水。 “唉,” 白泽这几天也不好受,他已经和萧夕好久没见了。明明在一个府里住着,但是却见不到彼此。 第779章 从长计议 晚上有时候散步的时候,会无意识的走到萧夕住的院子,但是每每只是驻足而已,从来不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着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那天自己就仓皇逃走了。在萧夕的眼里,自己那天的行为很伤她吧。 “王爷,为什么不给王妃答复呢?” 有天影子这么问他,但是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确定吧,” 不确定什么呢?是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萧夕,还是不确定自己还喜不喜欢萧夕? 二者都有,白泽这么告诉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萧夕在意的是什么,他曾经问过萧夕她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自然知道现代的一夫一妻制,自然也知道萧夕要的就是一夫一妻。 他也不觉得萧夕在无理取闹,因为照萧夕的想法,应该是既然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说开了,彼此也确定心意了,为什么还要有其他人在呢? 本来白泽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挺不错的,既然两个人交换了心意,那就在一起好了,至于府里的这些女人,就放在那里不用管,反正也不缺她们的吃穿。 可是萧夕提出来了,提出来这些女人的去留。他不想让让萧夕失望,但是又放不下什么。 不知不觉中,白泽又来到那个有着萧夕画像的小院。 这里曾经是禁地,不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进来,但是萧夕这个有人就是有胆子在他的禁止下,一次又一次的闯入。 想到这里,白泽不觉失笑。 小院的屋子从来都是他亲自打扫,不借他人之手,而他也好久没有来了,再进来的时候,里面都落了一层灰。 而萧夕的画像上,也难免的挂了些蜘蛛网。 白泽摘下画像,拂去灰尘,看着上面巧笑嫣然的萧夕,心中一阵复杂。 “你说,我该怎么办?” 在你和萧夕之间,我该怎么办? “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吧。” 闻声,白泽转身,就看到悠闲站在门口的小乔。 “你进来做什么?”白泽皱眉。 小乔可没管白泽的不悦,她可不是靠着白泽宠爱才能在这府里活下来的人,所以白泽的态度对于小乔来说,还没有萧夕来的重要。 “如果你心里不是有了选择,你又怎么会问公主呢?”小乔走到白泽身边,看着画像里的女孩儿,神情一片怀念。 白泽收起画像,打断了小乔的视线,警告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出去!” 小乔挑了挑眉,退回到门口,不过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继续开口:“萧夕的事我知道,关于她的真正身份。” 只见小乔说完,白泽一个箭步,掐住小乔的脖子,脸色阴沉。 “你说什么?” 因为呼吸不畅,小乔的脸变得青紫,艰难的打着自己脖子上的手,在她窒息的时候,白泽放开了她。 “咳咳,” 因为空气突然进入,小乔艰难的咳嗽着。 “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能管住你的嘴,否则,本王便送你去见宛儿了。” 说完,也不管小乔的狼狈,转身离开。但是小乔并不打算放过他,冲着还没走远的背影喊道:“承认吧,七王爷,你已经爱上萧夕了不是吗?不管这个人是谁,你都动心了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不然你在纠结什么?从前的白泽了从来不会这样!” 听到小乔的喊声,白泽的脚步一顿,但是又快步离开,可是小乔的话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回到书房,白泽疲惫的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小乔的话。 对萧夕动心了,不然自己怎么会纠结? 苦笑的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那里曾经装着一个人,后来这个人不在了。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又装了一个人,可是自己却不敢碰触。 想起萧夕曾经跟自己不止一次的表白,想起她不顾安危,跑到前线给自己送消息,想起她作为人质时还顾念着自己,想起她面对自己时娇羞的样子,还有因为自己而露出受伤的表情。 白泽,你承认吧,你真的对这个女人动心了,以前不说,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现在不说,却没有办法当做不存在? 摊开自己从小屋中拿来的画,这是萧夕的画像,是自己倾注所有感情画的。 上面的少女温柔的看着自己,白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你会怪我吗?”白泽喃喃。 会怪他喜欢上令一个女人吗?不是因为她占据你的身体,而是因为这个人。 “对不起,我貌似真的喜欢上她了。” 是那种比喜欢还要喜欢的感情。 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这么喜欢上了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白泽栽了,栽在了萧夕身上。 白泽在这里各种纠结,各种痛苦。萧夕完全相反,她正兴冲冲的在厨房里做菜。 是的,做菜。 萧夕从来都不是把生活压在爱情上的白痴,虽然有几天她很不开心,甚至很难过。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做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反正自己现在还是白泽明媒正娶的王妃,所以她和白泽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她不急,时间和耐心,她萧夕有的是。 所以转移注意力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饭。 说起来萧夕的手艺还算可以,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不是美味,但是还不是黑暗料理。 一大早就兴冲冲的来到厨房,突然到访让王府里的厨师吓得够呛,以为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 对于吓到人,萧夕有点不好意思,解释了下来厨房的目的,然后就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挽起袖子了。 萧夕今天做的是她家的一道私房菜,这道菜还是从她父亲那里学来的。 江爸爸的手艺很好,萧夕小时候也愿意跟在江爸爸的身后,每到江爸爸去厨房的时候,还是个小包子的萧夕,就跟在江爸爸的后面。 等到萧夕长大一些了,江爸爸就把这道私房菜交给了她。 “这道菜是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以后月月也要交给自己的宝宝啊。” “嗯。”年少的萧夕郑重的答应了。 第780章 不速之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在异世过年的原因,还是想念爸爸了。萧夕突然就想做这道菜。 王府的厨师们看着萧夕熟练的处理食材,熟练的摆弄厨具,一时有点呆愣。 差不多要给食材下锅的时候,萧夕停下了。 “王妃,怎么了?”一旁的厨师试探的问道。 因为刚才不知道怎么,王妃突然停下来,难道是哪里出错了吗? “嗯……你过来给我烧火。”萧夕对刚才搭话的人说道。 那人不敢耽搁,急忙给萧夕点起锅灶。 刚才萧夕停下来的原因是,她不会用这种大锅。如果是现代的那种天然气的话,还好办。可是现在她面对的事这种锅灶,只能拜托专业人士了。 一个小插曲过后,萧夕顺利的把江私房菜做出来了。 把菜盛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惊呆的不是萧夕做出什么绝世美味,而是萧夕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居然会做饭,而且做的……貌似还不错。 “今天打扰大家了。”做菜成功的萧夕,好心情的道谢,然后在一堆人“岂敢岂敢”中,带着自己的作品离开了。 那天之后,萧夕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总是拉着小乔和纸鸢到处转,在王府转遍之后,又去街上转。 再加上离除夕还剩两天,街上很热闹,萧夕带着小乔和纸鸢去胭脂水粉店,去了成衣店,又去了首饰店。 总之,这几天萧夕买了不少东西。 有次还亲自找到做扇子的地方,做了一把扇子。不过因为是初学者,手上难免有了伤,这让纸鸢心疼不已。 不过纸鸢和小乔知道萧夕心情不好,所以也任由萧夕这么玩儿,反正有她俩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除夕的前一天,萧夕和小乔还去了草木堂,在那里呆了一天,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从草木堂回来后,萧夕和小乔喝了会儿茶,就相互但晚安了。 明天就是除夕,王府里有管家和白泽,萧夕也不用操心,当然有她还故意不管事的成分在。 就在萧夕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它这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爷这么晚不睡,来这儿做什么?”萧夕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态度不咸不淡。 白泽也不在意萧夕的冷淡,很自在的坐在萧夕的床边,看着萧夕。 “按照西夏历年来的规矩,从除夕一直到正月十五,解宵禁,明天要不要出去玩儿?” 这就是白泽今天晚上来的目的之一,他觉得这两天,他们两个人彼此已经冷静的差不多了,而明天是除夕,正是进一步发展的好时机。 在终于承认自己的感情之后,白泽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不过为了顾及萧夕,所以一直忍住不见她。 萧夕有点意外,但是白泽刚才说的她确实有点兴趣。 不过有一个问题。 “我们不用去宫里的吗?”在她的印象中,过年什么的,王爷不是要进宫陪皇上的吗? 至于这种印象怎么来的,当然是那些古装剧啦。 谁知白泽摇摇头:“今年不用,父皇为了体恤今年经受战争臣子百姓,所以取消了进宫守岁的规定,允许朝中文武官员都留在家中,陪家人过年。我们这些王爷也一样。” “哦,这样啊。”萧夕点点头,看来西夏皇上还是很不错的,她觉得自己可以有一点点的改观。 “你的答复呢?”白泽看着恍然大悟的萧夕,追问道。 好不容易寻来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萧夕看着他,无辜的说道:“我没拒绝啊。”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 白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既然这样的话,本王今晚就睡在这里了,也省的明天折腾。”说着,白泽脱下衣服,躺在萧夕身边。 萧夕看着自作主张的男人,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俩目前是冷战时期,还没和好呢吧! 这是做什么啊喂!霸占她的床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就在萧夕在想怎么把这个人扔出去的时候,身形一歪,自己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了。 白泽把头放在萧夕的肩窝上蹭了蹭,语气难得的软绵:“快睡吧,我困了。” 萧夕心软了,算了,明天再找他算账吧。 在身后的怀抱中,找了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在萧夕睡着的时候,白泽睁开眼,收紧了搂着萧夕的双手,满足的闭眼,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 休息好的萧夕难得起了大早,而她身边还在睡着的白泽不意外的被她吵醒了。 “起来,别睡了。”萧夕推着白泽,等到男人的眼睛睁开了,才满意的收手。 “赶紧出去准备准备,今天除夕啦!”萧夕兴奋的月过白泽,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 因为今天除夕,所以萧夕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新衣服,新样貌。 接着就在房间里忙忙碌碌的,唯有白泽倒是很悠闲的在旁边看着萧夕转来转去,而且看样子还意犹未尽。 被白泽盯的受不了了,萧夕不得不转过头看着白泽。 “赶紧起来啊,一年之计在于晨啊!”萧夕提醒着,然后从衣柜里拿出前天从成衣店拿回来的衣服,放在他面前。 白泽起身,看着手边的新衣服,样式很新,颜色也很喜庆,很显然就是为了过年这天穿的。 “这衣服……” “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我亲手设计的呢!” 萧夕听白泽提起,骄傲的说道,表情很自豪。 这衣服是她花了一天的时间设计的,根据西夏服饰的特点,又加入了自己的创意。在去哪家成衣店的时候,还花了好一番功夫去沟通,最终终于让成衣店的掌柜同意了。 最后拿回的成品她很满意。 看着白泽灼灼的目光,萧夕的脸有点烧,慌乱的别开眼。 “你看我做什么?穿上看看啊。” 白泽忍着笑,不避讳的在萧夕面前宽衣解带,萧夕被他这种豪放的动作,惊到了,匆忙的离开了内室。 看着萧夕害羞的样子,白泽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然后三两下把衣服穿好。 第781章 危机感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泽不禁感叹,萧夕的审美真的不错,这件衣服很配自己,完美的凸显了他的优点。 看来这个女人对自己很了解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白泽好心情的洗漱,然后出了内室。 除夕之日,整个七王府都弥漫着过年的气氛,各处挂起了红灯笼,还有满府的窗花,福字,喜洋洋的很温暖。 来到餐厅,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实也没有水,都是他的亲近,还有侍妾,至于萧夕却不见了人影。 白泽隐隐猜到这应该是萧夕安排的,王府从来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参见王爷。” 看着屋子里的莺莺燕燕,白泽愉悦的心情,有了一些别扭,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只有他和她。 “嗯,都坐吧。” 白泽冷淡的样子,让这些心中雀跃的美人们,都消了心思。 王爷看起来不大高兴呢?在这种日子不高兴,王府里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今天除夕,大家不必拘礼,自在些就好。我已经让管家给大家准备了红包,早膳过后,就去账房领吧。”白泽缓和了态度,虽然不那么冷淡,但是也不如原来亲近。 有些侍妾们倒是不管那些,听到有红包纷纷高兴不已,有的却是意味难明,王爷的态度莫测,过年之后,这个王府里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有些人已经有了危机感。 “王爷,今日除夕,不知道王爷有什么打算吗?”说话的是金夫人。 就是那个萧夕和白泽冷战时候,被趁机而入的金夫人。 “你有什么想法吗?说说看。”白泽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门口,萧夕怎么还不来?到底去哪了? 金夫人捂嘴轻笑,期待的看着白泽:“妾身想等到晚上,请戏班子来,姐妹们已经好久没有看戏了,而且妾身听说,秋梨园新排了一出戏,好看的紧呢。” 白泽思索了一下,发现可行,而且他记得萧夕来到这儿,貌似没有看过戏,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萧夕出了内室之后,就拉着纸鸢去了她学做扇子的地方。 那天她做好扇骨之后,手就割伤了很多小口子,虽然萧夕想要坚持下去,但是纸鸢和小乔拦着不让,萧夕只好拜托掌柜去帮她完善后面的事情。 所以吩咐管家把人聚到餐厅时候,萧夕就拉着纸鸢走了。 到了店里顺利的取回扇子,萧夕装好往回走,可是走到半路突然被人拦下。 萧夕看着这人的马车有些熟悉,貌似在哪里见过。 等到马车里的人出来之后,萧夕才知道自己遇到了睡谁。 “太子好悠闲,除夕都不在家里过的吗?”萧夕无力吐槽。 闻人觐看着神情不耐的萧夕,笑了笑,对她的吐槽并不在意,甚至仿佛他们之间什么嫌隙都没有那样,亲切的打着招呼。 “除夕之日,自然要同家人一起过,本太子这不领着艳儿出来逛逛吗?”说着还温柔的冲车内说:“艳儿,这是老七的王妃,快出来打个招呼。” 随着话音落下,被闻人觐称作冷艳的女人,从马车里出来,温柔的对萧夕笑了笑。 “久仰大名,七王妃。” 萧夕在看到冷艳的那一刻,只觉得身入极寒,浑身冰冷。这个冷艳…… “弟妹这是怎么了?艳儿在同你说话呢。”闻人觐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萧夕这才回过神来,僵硬的还了礼,然后声称自己还有事,要回王府了。也不管闻人觐怎么想,拉着纸鸢就跑。 在离去的时候,萧夕觉得锋芒在背,等回到王府才算松口气。 而纸鸢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等回来之后,才担心的问道:“小姐?没事吧?” 萧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摇摇头。 “我没事,你去吃饭吧,这个点正好。我先会房间了。” 说完,抽出自己还在纸鸢手里的衣袖,一步一步的回到房间。在躺倒床上的那一刻,萧夕才算彻底放松下来,那种看到冷艳时而有的紧张感才逐渐消退。 那个冷艳和当初被白泽杖毙的倾城长得太像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人不能死而复生,恐怕她都以为倾城复活了。 可见,萧夕完全忽略了自己就是穿越重生的人。 萧夕闭着眼,脑海里不觉回想起倾城当初嚣张,还有后来没有生命的样子。 她不知道在今天这个日子遇见太子,遇见冷艳是有什么暗示,但是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最起码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现在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但是萧夕什么胃口都没有,甚至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 “噼里啪啦,” 外面突然响起的爆竹声,让萧夕清醒过来。 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那是以后得事,在这之前都不需要在意,之前今天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调整好心情之后,萧夕拿着扇子,离开了房间,寻着爆竹的声音找了过去。 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笑的开心的白泽,而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女人,至于这些女人是谁,萧夕完全不陌生,毕竟是在一个房檐下生活了半年的人。 有人眼尖看到了萧夕,然后知趣的让开位置,大声说道:“王妃姐姐来了,也过来放爆竹吗。” 萧夕笑着看她,点点头,算是应声。 然后有人注意她来,一个个的都向她行礼。这么大的动静终于让白泽注意到了,看到萧夕来,欣喜的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往前走。 感受好手上的温暖,萧夕觉得她今天早上的心悸不存在了, “早膳的时候做什么去了,都没见你。”因为爆竹声大,白泽附在萧夕的耳畔问道。 “去街上了。”萧夕以同样的形式回答。 去街上了?白泽挑挑眉,看着身旁注意力放在爆竹身上的萧夕,白泽把肚子里的疑问咽下了。 没关系,一会问,不急。 爆竹响完了,在白泽的的吩咐下,莺莺燕燕回去了,因为今天王爷许了权,可以自由出府走动,没有限制。 第782章 好兆头 而且晚上还有戏班子要来,她们要好好准备准备。除了这,晚膳的时候,还有节目要准备,这是王府自来的节目。每个侍妾都要表演才艺。 如果她们谁的才艺能够入了王爷的眼,说不定会得到王爷的宠幸呢。所以晚上的表演就是最好的争宠舞台。 不过萧夕却是不知道的,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连什么时候回了院子都不知道。 一旁的纸鸢都要为自家小姐的粗神经鼓掌了,王爷都看了小姐许久了,都没有感觉到。 就在纸鸢想提醒萧夕的时候,白泽阻止了她,然后让她下去了。 今天王府有很多事情要忙,纸鸢虽然是萧夕的贴身丫鬟,却也不得不被征用了。 房间里就剩下萧夕和白泽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很可惜,白泽可没有白日宣淫的癖好。 所以七王爷吃错药似的看着自家王妃的侧颜发呆。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因为是不同的灵魂,所以即使是一样的面容,可是展现出来的气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萧夕是娇俏的,虽然骨子里有不服输的韧劲儿,但是更多的是未经世事的天真。虽然用“天真”还形容一个公主不太合适,但是这都归功于前朝皇帝还有他,把萧夕保护的太好了。 但是萧夕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整个人身上都是自由的,肆意的,同时身上还有独有的温柔机智和成熟。仿佛经历了很多事情,才沉淀下来的时光。 萧夕说过很多关于她那个世界的事,可是关于她的生活却很少开口,偶尔提道,都被她岔开了。 白泽突然好奇,这样的人,究竟有怎样的生活,在没有他的那个时代,萧夕又是如何生活的, “唰,” 白泽的视线被挡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把扇子。他拿过挡他视线的扇子,看向萧夕,就见对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 萧夕摇摇头,然后点着他手里的那个扇子说道:“你的新年礼物。”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白泽不明白萧夕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怪,不过在知道这个扇子是自己新年礼物时,还是不可抑制的开心了一会儿。 仔细观赏着手里的扇子,发现这把扇子应该是刚做出来不久,扇骨上有的地方还有些瑕疵。 白泽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把扇子不会是萧夕亲手做的吧…… 上午的时候,皇上把在宫外住的王爷叫到宫里,除了讨论一些国事之外,又给自己的儿子们赏赐了好些东西。 应给是过年的红包吧……萧夕看着白泽放在她面前的匣子,这个匣子就是皇上赏的东西之一。 白泽悠闲的喝着茶,他今天心情很好,这对于接下来的一年来说是个好兆头。 “你为什么把这个给我了?”萧夕看着匣子里的东西,疑惑的问道。 “怎么,不喜欢?”白泽挑眉看着她,他觉得,如果萧夕说不喜欢,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萧夕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她是不明白,白泽为什么给了她这个? 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是一根长鞭。鞭身通体火红,鞭柄漆黑。萧夕猜了一下材质,鞭身不知道用的什么皮革,鞭柄应该是竹质的,入手生凉,夏天拿在手里很舒服,而且这个鞭子的重量也不小。 “喜欢吗?”白泽又问。 在白泽含笑的目光下,萧夕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新年礼物有点奇怪,但是她确实喜欢的。 “既然喜欢,就留着。”白泽说完继续喝茶。萧夕看着这个鞭子半天,决定把它收起来,反正自己也用不到,而且这还是白泽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还是好好收着的好。 白泽看着萧夕把匣子拿进内室,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他不管,知道萧夕起收下就好。 忙活了一个会儿,萧夕从内室出来,看到白泽还老神在在的喝茶,萧夕一下子语塞了,这个人从回来就这么悠闲,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怎么了?”白泽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禁问道。 “一会儿还有去店铺吧,我记得你回来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白泽不以为然的看着她:“这事不是交给你了吗?” “什么时候?”萧夕诧异,白泽什么时候把店铺交给她打理了? “我出征的时候啊。”白泽无辜的回答,同时眼睛里还透着“你好蠢”的意味。 萧夕嘴角抽搐,出征前?他还好意思说?明明是在他走了之后由管家告诉她,让她这段时间帮忙打理,等回来之后再交还。 怎么就变成交给她了呢? 萧夕翻了一个白眼,无奈的走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摞账册,这是在她回府之后小乔交给她的,她查看了一下,账目没有什么出入。 虽然她对自己和小乔的能力很相信,但是难保不会出什么纰漏,所以萧夕把账册放在让白泽再查一遍。 白泽无奈,放下茶杯,一本本翻看起来,本来以为要很久,但是不过两个时辰,白泽就把账目对完了。 “账目都对,没有什么错,可以给大家发工资了。”白泽合上账本,对着萧夕说。 不过萧夕没有回答,因为她睡着了。看着他的睡颜,白泽也不忍再把她叫醒,亲自拿着账本,吩咐管家去把年底的工资给结了。 再回屋的时候,萧夕还在睡着,白泽看着乖巧的样子,弯腰把萧夕抱起来,走进内室。 在把萧夕放到床榻的时候,萧夕迷迷蒙蒙的醒来了。 “修谨?”还不甚清醒的萧夕,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 白泽的心突然软了一下,轻轻拍着萧夕的背:“没事,睡吧,等到吃饭的时候叫你。” “嗯。”萧夕迷迷糊糊的答应了,翻个身又睡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困。 白泽不想吵她,离开了内室,徒留一片清净。离开的时候,还吩咐纸鸢,在萧夕醒来之前不要吵她。 当萧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下子坐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希望没有错过晚饭。 第783章 蠢蠢欲动 出来的时候太急,也是视线太暗,没有注意到人,突然就和别人撞上了。 “啊!”萧夕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着“对不起”,但是心里却是吐槽,她刚才撞上一堵墙吗?怎么这么硬。 接着,萧夕就听到嗤笑的声音,然后自己就被扶起来。 借着回廊昏暗的亮光,萧夕看清了刚才被自己撞到的人是谁。 “救命恩人?”萧夕诧异的看着江辰,对他能出现在七王府很惊讶。 “草民见过王妃。”在萧夕站好之后,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不用,不用。”萧夕急忙推辞,然后问道:“恩人怎么会在这里?” 能看到江辰,萧夕还是很开心的,这个人救了自己两次,而且后来听宫祺说,江辰还在她离开容城之后,帮过避难所。所以江辰在萧夕的心里,就是一个十成十的好人。 “受王爷之邀,能来王府过除夕,草民受宠若惊。”江辰好笑的看着萧夕惊喜的样子,看来自己在萧夕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这要是让白泽知道了,脸色一定很好看。 原来是白泽让他来的,萧夕点点头知道了,然后主动邀请江辰去前院找白泽。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种事想起来还是挺丢脸的。 不过自己貌似是在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怎么醒来的时候在床上?莫不是白泽抱她去床上的? 萧夕月想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脸又不觉的红了。虽然她和白泽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但是有时候还是会脸红的啊。 萧夕在脑子里想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冷淡江辰,而是主动说着话。 从交谈中,萧夕知道江辰偶然来到容城,然后刚好遇到了正需要帮助的宫祺,秉承着“雷锋精神”的江辰,解决了宫祺的困难,也让避难所逃过一劫。 至于他为什么去容城,江辰没有说,萧夕也就不问,每个人都有隐私,而她和江辰还真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交情,也不好多问。 说话间,他们来到前厅,看到白泽正在招待来访的客人,于是萧夕带着江辰来到白泽身边。 白泽在看到萧夕和江辰一起出现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发作,只好忍着。 萧夕倒是没觉出有什么,江辰可是把白泽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不着痕迹的离萧夕靠近了一些。 白泽虽然在接待访客,但是余光却是注意到了萧夕和江辰,尤其的江辰,看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白泽只想把他拉到练武场。 “睡醒了?睡得还好吗?”白泽打发走一个访客之后,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管家,自己走到萧夕身边嘘寒问暖。 “嗯,睡得很好。”萧夕点头。 听到萧夕休息的不错,白泽的心情还算好了点。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白泽又问。 “我睡醒的时候出来找你,然后就遇上了。”萧夕回答。 “你们认识?”虽然知道江辰是他拜托保护哦萧夕的,但是白泽想亲耳听到萧夕的回答。 “嗯,江辰公子他救了我两次。”说道这个,萧夕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把两次遇险的事讲给了白泽。 虽然之前早就有过猜测,但是在亲耳听到之后,白泽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尤其在听到萧夕被迷倒,险些被杀的时候,白泽几乎控制不住拥抱她的冲动。 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是有惊无险,还好他提早安排了。 想到这里,白泽刚才看到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气也消了,但是抬头看到江辰一副狐狸样子的时候,白泽觉得自己的拳头依旧蠢蠢欲动。 “你不用担心了,我这不没事吗?”萧夕何尝看不出来白泽刚才的后怕,所以一时间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是是是,还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白泽说不出来,他不敢想象萧夕如果真的出事,他会怎么样。 江辰看着旁边几乎把所有人忽视的夫妻俩,突然感觉到世界对单身人士的恶意。 “王爷对王妃真是太疼爱了,我这个大男人看了都嫉妒啊。”江辰羡慕的说道。 不过眼神好的白泽看出了江辰眼睛里的戏谑。 白泽瞪了他一眼,回过神的萧夕再次红了脸,萧夕觉得自己今天红脸的次数貌似有些多啊。 “额,我不打扰了,你忙吧”萧夕看到还有很多人等着白泽,主动起说道:“我会把江辰公子安排好的。” 虽然不想,但是白泽还是点头,说:“嗯,你先去,我马上来。”这里还有等他,不过很快就好。 “嗯。” 萧夕带着江辰去花园,一会儿还有有戏班子过来,还有烟火,所以年夜饭在会会花园里吃,这个主意是萧夕提出来的。 因为考虑到人多的问题,再加上那种一边看戏,一边吃饭,特别有现代看春晚感觉,所以萧夕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虽然是冬天,但是会花园里有一个花厅,虽然不大,但是足够白泽还有他的侍妾们吃饭看戏了,所以管家早早的就让人把地龙烧上。这样一来,也不怕会冷了。 在萧夕到的时候,花厅里只有小乔和金夫人在,其他人应该还忙着梳洗打扮。 “见过王妃。”本来互不搭话的两个人在看到萧夕的时候同时起身。 萧夕笑着摆了摆手:“大过年的,不用这些虚礼,随意一些。” “是。” 萧夕让人把江辰带到另一处,那里是白泽的幕僚。看江辰很轻松的融入进去,萧夕放下心,把注意力转移到她们这里。 花厅分三处,一处是女人,一处是男人,还有一处是萧夕和白泽的席位。 萧夕走到属于她的位置坐下,等待白泽的到来。但是陆续来到的除了白泽的侍妾就是幕僚。 这些幕僚只在这里待一会儿,等白泽来到以后,说几句话就走了,到时候留下来的就是侍妾们了。 本来萧夕以为她能消停的等着人来,但是没想到是她想多了。 在这种场合,萧夕和小乔并不能有太多的接触,哪怕很多人都知道萧夕关系很好,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 第784章 人之常情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这种场面,可不是一台戏那么简单。 随着莺莺燕燕们来到之后,萧夕的耳根子也就不消停了。 “王妃姐姐,听说您睡了一下午,可是身体欠安?”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粉衣女子开口。 萧夕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问,但是也回答了:“谢妹妹关心,这两日确实累了些。” “那王妃可要保重好身体啊。” “那是自然,多谢关心。” 像是这样不知善恶的问题接踵而来,萧夕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应付过去,以为这样这些女人就会厌倦,谁知道她们会没完没了。 “王妃姐姐,看您这几日疲累不堪,莫不是王爷关心的少了?”这次开口的是金夫人。 萧夕看向她,这个女人很大胆,也不遮掩的就把后院的事说出来,就算男桌和女桌有屏风隔着,但是不代表他们听不到的好吧。 照金夫人这么说,不就是前几天她和白泽男别扭的时候吗?听说那几天白泽一直去她那里了,这是公然的挑衅自己? 萧夕挑了挑眉,这个女人她真的不知道要评价什么了。 其他人看萧夕一直沉默,以为萧夕认输了,纷纷等着看好戏。虽然她们是平常谁都看不惯谁,但是她们对王妃这个位置都是觊觎的,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一个外来的人就这么顺利的坐上了,于是这些人枪口一致对外,瞄准萧夕,等她下马。 “金侍妾……说的倒是实情,本王妃每日为王府忙的晕头转向,王爷体贴我,不忍心让我休息不好,只能委屈自己了。唉,我也是心疼王爷啊!” 萧夕冷着脸看着金夫人铁青的脸色,你说我失宠,那我就起起说你是个任人消遣的玩意儿。 刚刚萧夕的意思就是告诉她,因为自己每天为王府劳心劳力,所以白泽很心疼,不忍心跟她同房,为了抒发精力,只能委屈自己找个能够消遣的东西。 这下没有人再找萧夕的不痛快了,开玩笑,要是再来的话,她们觉得自己的下场一定比金夫人还惨。 好好的人被比喻成了一个娃娃,搁谁谁都不乐意。而萧夕也不想这样,但是这些苍蝇实在是烦,这下耳根子真的清净不少了。 在另一桌吃饭的江辰,不巧的就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当时他正在喝酒,结果一个没忍住,居然呛到了。 辛辣的酒水倒流进鼻腔,让他忍不住流泪。 “公子怎么了?快喝口水……” 手忙脚乱下,江辰恢复过来。一边喝着水,一边警告自己,没事真的别招惹萧夕,谁知道这个女人嘴多毒。 同时心里也渐渐同情白泽,娶到这么一个女人,他也不容易啊! 在前院终于处理完的白泽,迈着矫健的步子来到花厅。在这里等候了许久的人们,一个个上来寒暄。 白泽这次打了胜仗,在西夏百姓的眼里形象一下高大很多,包括朝廷的一些臣子都对他赞不绝口。可是白泽回来后就拒绝任何人来访,这让急于抱大腿的人心急。 幸好今天七王府不再拒绝访客,一个个纷纷上门送礼。虽然不能马上成为七王爷的幕僚,但是能让七王爷有个印象也是不错的。 白泽跟那些过来谄媚的人打了一会儿太极,这些人才满意的离开,今天是除夕之夜,还是不能耽搁回家吃饭的吗。 “不知王爷志存几何呢。”说话的是一个白面书生。 “忽如一夜南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白泽笑着回答。 白面书生没有说话,对着白泽行了礼,离开了。 现在花厅里没了外人,哦,除了一个江辰。不过江辰了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相干的人离开之后,莺莺燕燕终于有机会聚到七王爷身边。 “妾身见过王爷。” “夫人们免礼吧,今天除夕,不用如此多礼。”白泽笑着回答,不知是不是因为美人围绕的关系,白泽笑的很开坏。 一直旁观的江辰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听过,他看了看同样旁观的萧夕,想起来刚才“今天除夕”那句话,在萧夕刚到花厅的时候也说过了。 应该说这两个人还真是默契吗? 不过这王妃的脸色不怎么好啊。 萧夕的心情怎么会好?他们前几天就因为这些女人那矛盾,虽然冷战莫名其妙的结束了,但是不代表萧夕真的接受这种设定。 以前她对白泽没感觉,这些女人就是她消遣日子的,现在她对白泽动情了,怎么还容得这群女人在自己眼前晃? 和萧夕一样安分坐在旁边的还有小乔,本来她对白泽就没有什么感情,而且当初同意留下,一方面是因为萧夕的原因,令一方面就是草木堂。 现在萧夕死了,重生都没可能。草木堂已经步入正轨,而且还有了新的堂主,小乔觉得她没有什么就在七王府的理由了,等到萧夕成长,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其实她现在也可以离开就是了。 白泽安抚了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临幸的美人过后,才坐到萧夕的位置,然后让江辰坐到他旁边,毕竟是贵客嘛。 在看到萧夕眼神里的冷淡,白泽心虚的不再去看她,余光中撇到江辰眼中看戏的意思,白泽急忙看向等他开口的人们。 “今天大家可以自由点,一会儿有戏班子来,好好看戏吧,等晚饭过后别忘了守岁,你们要是想去街上,也别拘着自己,多带上几个人,省的危险。” “是。” 白泽先动筷子之后,年夜饭才开始。而等待了许久的戏班子也登台演唱。 一边听着戏,一边吃年夜饭,还真有点看春晚的意思。这让萧夕郁闷的心情好了一点。 算了,今天是除夕,而且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能把白泽拿现代的男人比,倒不是他有多差,而是因为白泽是没有一夫一妻这个意识的,至少对她没有。 萧夕默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是好是坏。 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戏台上去,所以白泽这会儿能正大光明的看萧夕,在看到萧夕眼里迷茫,失望的神情后,白泽很自责。 第785章 音痴 小乔和江辰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摇摇头,算了,这夫妻俩怎么样怎么样吧,随缘得了。 专心看戏的萧夕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碗里多了很多菜,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把自己脑子里烦人的杂念排除之后,她就把是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戏台上了。 这个时代的戏子,和她的职业有很大的关系,可以说现代演员这个职业,就是由戏剧演员衍生来的。 萧夕觉得,她可以从中得到很多启发。虽然她已经拿了一个影后了,但是萧夕觉得自己的演技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虽然现在她回去继续老本行的可能性很好,但是萧夕觉得事无绝对,而且现成的学习机会不能浪费了啊。 正在演的这出戏是《樊梨花》,萧夕曾经曾经有机会扮演樊梨花这一角色,但是她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她认为她演不好。 这个角色有难度,一不小心就把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演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妇人。当时萧夕并没有那个信心可以演好,所以她拒绝了。 现在阴差阳错的,让她想起了这一茬。看着台上扮演樊梨花的人,萧夕突然有了一点兴趣。 据她所知,这个年代女人是不允许上台的,所以那些女性角色都是由男性扮演,所以萧夕很好奇,他是怎么把握这个人物的。 太过认真的萧夕没有发现,白泽的视线已经放在她身上好久了。 “这出戏很好看?” “嗯,还不错,这个人很不错。”萧夕反射性的回答。 “哦?怎么不错?”白泽压低声音在萧夕耳边问道。 “能够来王府表演,这个人的舞台功底不用说,肯定是不差的,但是这个人对人物的把握很微妙,明明是一个男人,但是去把女儿家的心思诠释的很好。而且哪怕你知道那是一个男人扮的,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萧夕的诚实回答,让白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来他以为萧夕是喜欢这出戏,但是他发现萧夕看台上那个戏子的眼神明显不一样,这就让他不舒服了,所以才有刚才一问。 可是萧夕回答的太诚实,反倒显得他小心眼了。 专心看戏的萧夕可没想过这些弯弯绕,不过她对那个戏子但是起了结交的心思。 于是开始还在吃醋的萧夕,这会儿主动拉扯旁边人的袖子:“修谨,你知道那个扮演樊梨花的人是谁吗?” 白泽抿了抿唇:“怎么有兴趣?” 这时候萧夕眼睛里全是兴奋:“嗯,有兴趣。”而且不是一般的有兴趣! 白泽不再看她,吃了口菜,说:“不知道。” 萧夕:“……”她怎么感觉自家王爷在撒娇? 一定是看戏看久的错觉,一定是! 最后萧夕还是没有机会认识那位……同行,因为王府主人不同意,而且听说这个戏班子还要去别的府里表演,演完就走了,萧夕也没有偷摸去结交的机会。 虽然就这么错过了,萧夕感觉有些可惜,但是马上就被新的节目吸引注意力了。 这回这个节目是府里的侍妾们出的,萧夕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一出,对于这些莺莺燕燕,她倒是有点兴趣,想看看她们能弄出什么花样。 首先来的是金夫人,她带来的表演是古筝。 悠悠缠绵的曲子,萧夕听不出什么,但是金夫人给白泽抛的媚眼,她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没办法,谁让白泽这厮离自己太近了!她想无视都不行。 在场的两位男士都是给面子的拍手称赞,不过白泽对金夫人抛来的媚眼不感冒就是了。。这倒让金夫人伤心了,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表演结束之后,施施然的回到座位了。 “好好好,桐儿的琴技越来越好了。”白泽称赞道。 “是啊,没想到王爷居然会有这么一位琴技高超的美娇娘啊。”江辰同样拍手附和。 萧夕虽然没听出什么,但是大家长都给评价了,她不得不开口。 “是啊,妹妹这古筝弹得真是好听呢。” 萧夕笑的温婉,神情真诚,仿佛她的称赞是真心的,可是知道的人才明白,萧夕哪怕在现代都是不折不扣的音痴,沒錯,在她耳朵里根本听不出来音乐的好坏。 所以哪怕她纵横演艺圈好几年,都没想过要出什么专辑,更没在什么节目里开口唱歌。 受到了称赞的金夫人,本来就不低的小下巴抬得更高了,要不是这里人太多,萧夕觉得,金夫人能像鸭子一样,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接下来的节目是舞蹈,表演的是一个有着异国风情的女子。 应该是少数民族,萧夕看着女人立体的五官,默默猜测。不过这个女人是怎么来到七王府的呢?而且她原来居然没有注意到过,明明这么美艳的人,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啊,怎么会不记得呢。 不容她多想,美女的表演也开始了,她带来的也是异国风情的舞蹈。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萧夕,这下提起精神,观看起美女的舞姿。 节奏欢乐明快的音乐,一下子让花厅里的氛围热闹起来,不论男女主仆,都津津有味的看着美女动人的舞姿。 萧夕偷偷侧头看了一眼白泽,发现他居然在专心的吃饭,仿佛当那个美女不存在。这就让萧夕不解了,就目前来看,这个女人的节目明显比金夫人的更吸引眼球,怎么白泽无动于衷啊。 “不好看吗?”萧夕戳了戳专心吃饭的白泽,问。 “还行。”白泽听到萧夕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尽情舞蹈的美人,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萧夕弄不懂白泽究竟在想什么了,莫非……她把目光转向舞蹈的美人,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莫非……这个女人不是王府的?或者说,不是白泽自己弄来的? 结合自己之前没有在王府里看过这个女人情况,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在她回来之后,没听说府里来了新人,难道是在她走了之后? 哦萧夕把目光放到小乔身上,也许小乔知道点什么,但是没有说。 第786章 无处可逃 在她走神的时候,美女已经结束了表演,获得了满堂彩。不过除了不甚关心的白泽,还有嫉妒的金夫人,还有才回神的萧夕。 得到满堂彩的美人,脸上是开心愉悦的表情,似乎对于自己的舞蹈能让大家肯定,让她很开心。 就在她准备回去换衣服的时候,萧夕拦住她。 “等下。” “王妃姐姐?”美人疑惑的看着她。 萧夕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的问道:“我之前都不曾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花厅里大部分的人都在看她,似乎没想到萧夕突然开口。 不怪他们惊讶,实在是萧夕今天晚上说的话太少了,几乎都要忘了这个王妃的存在。 “怎么了,不好回答吗?”萧夕问道。 “不是。”美女急忙摇头,说:“妾身名叫萨莎。” “萨莎……”萧夕轻声念着萨莎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似乎没想到萧夕会由此一问,愣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是太阳的意思。阿妈希望我能像太阳一样,去带给我爱的人温暖。” “是这样啊,真是和好名字。”萧夕笑着说。 “多谢王妃。”萨沙谢道。 这件事大家就当个小插曲就过去了,而萧夕之后也没有说话,仿佛今晚要把寡言进行到底。 不过有人可不打算这么放过她,在有一个表演结束之后,金夫人又开口了。 “王妃姐姐,这么喜庆的日子,您不演个节目助助兴?姐妹们可都盼着一睹姐姐的风采呢。”为了不让萧夕有拒绝的余地,还看了一眼白泽:“妾身想,王爷也很期待呢。” 萧夕把目光转向白泽,果不其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期待。本来以为白泽会不在意的她,想要拒绝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再看看从头到尾都很安静的江辰和小乔,好吧,他们也很感兴趣。 得,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可是她要表演什么呢? “嗯……既然金妹妹开口了,王爷也这么期待,本王妃也不好推辞。”萧夕半晌开口:“可是……本王妃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弹琴,不知道要表演什么呢。”说着,一脸苦恼的样子。 就在他们以为萧夕要拒绝的时候,就见萧夕站起身,信步走到花厅中央,这是所有人表演节目的地方。 但是萧夕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作,眨着灵动的眼睛到处看,终于眼睛一亮,对着旁边的琴师说了两句,然后又跑到外面把影子叫出来,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剑。 不等旁人开口,给琴师一个开始的动作。接着就听到琴声铮铮,完全不似金夫人演奏的那样的多情婉转。 随着琴声开始的,是萧夕拔剑武动的身影。沒錯,萧夕表演的就是剑舞,她虽然是音痴,但是不是体痴啊,身体协调能力还是不错的。 而且这个剑舞还是当年拍戏的时候,剧组里武术指导教的,虽然她只学了七七八八,但是表演助兴完全是可以的。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此时白泽的眼里,萧夕就是这样的想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宛儿。 萧夕的剑舞表演让他很惊喜,同时也有些气闷,因为这样的萧夕不是让他一个人看到的,真想把她藏起来。 随着音乐的结束,剑舞也结束了,因为大量运动的原因,萧夕不得不急促的呼吸,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汗珠顺着额头流下。 花厅里没有声音,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萧夕挑眉,怎么自己演砸了?她环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自己,尤其是白泽的人侍妾,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再看白泽,他也惊诧的看着自己,目光宛若实质,好像要吃了她。 “啪啪啪,” 第一个掌声响起,之后是接踵而来的掌声,萧夕勾了勾唇,看来自己啊是演砸了,而是表演的不错,让他们愣住了。 萧夕拱手道谢:“献丑了。”说完,就把看向白泽,想听听他的评价。 白泽福至心灵的个萧夕对视,看到她眼中的期待,从容的走过来,但那都是表面上的,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只想把萧夕关起来,让谁都看不到。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等本事,你身上到底多少我不知道的?”白泽眼中的惊喜完全不掩饰。 在场的人中除了小乔和江辰,都嫉妒的看着被白泽牵着手的萧夕。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找到了。”萧夕自然把白泽眼底的惊艳看的清楚。 白泽只笑不言,有没有机会找到吗?有机会的,因为他会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让她无处可逃。 “王妃这个节目深得本王心意,所以本王要好好的赏,宛儿,说吧,你想要什么?”白泽看着萧夕的眼睛,深情的说道。 听到白泽要赏,萧夕自然是开心的,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缺,能要什么呢?唯一自己想要的,根本不需要考虑。 就算白泽很喜欢自己,很喜欢她的节目,都不会给自己想要的。 既然这样的话…… 萧夕认真的看着白泽,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已经给了妾身很多了,妾身目前也想不到什么,所以王爷就许妾身一件事吧。” 看着萧夕认真的样子,白泽点头了,不就是一件事吗,有什么的。 看到白泽点头,萧夕满意的笑了,然后任由白泽把她牵回座位。 有了萧夕的剑舞做铺垫,后面的节目即使很精彩,白泽也没有多少心情看了。不是说萧夕的剑舞有多专业,而是胜在新意,还有一个原因,白泽和萧夕现在可以说处在热恋期,在此时白泽的眼里,萧夕哪怕就是笑了一下,那都是美得。 所以最后白泽主动提出结束,没有再给别的侍妾表演的机会,而这时饭也吃完了,白泽就让人散了。 在萧夕和小乔相携而去的时候,白泽叫住她。 “宛儿,会去等我,我陪你守岁,”现在没有什么外人,两个人也就不再计较什么称呼的事。 “好,我等你。”说完,就和小乔走了。 第787章 有名无实 看着萧夕消失在门口的时候,白泽才收回视线,一转人就看到江辰玩味的笑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白泽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江辰这个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七王爷和七王妃感情真好,太让人羡慕了。”江辰感慨的说。 “既然羡慕,那就自己找个夫人,本王觉得一定有不少名门闺秀上门来。”白泽调侃。 “那还是算了吧。”江辰想都不想的拒绝。 那些名门闺秀,他还是怕了。 “我这样挺自在的。”江辰警惕的看着白泽,生怕他给自己介绍什么名门闺秀。 看到江辰怕了,白泽也就放过他。调笑之后,就是商量正事。 江辰来到七王府可不是单纯的来过除夕,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怎么,那边有什么动静?”白泽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最近那人的动作有些大,也不知要做什么。”江辰正色道。“安排在那边的人告诉我,可能这个动静与你有关,” “呵,真是不消停。”白泽一片冷然。 “消停?”江辰挑了挑眉,“只要你一天不死,那人怎么会消停?” “也是。”白泽头疼的皱了皱眉。 他和那人斗了太久,已经忘了两个人和谐相处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 “那人被你父皇赐婚,但是却在赐婚不久就娶了一个小妾,听说还特别宠她。” 白泽莫名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人家的私事这么感兴趣了?” 这件事他早就听说了,不过这人娶了什么人,被赐婚怎样的对象都与他无关。 江辰白了一眼他。 “你看你,要是这么简单,我会跟你说?” “哦?那还有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白泽提了兴趣。 “这就对了嘛。”江辰对白泽的上道很满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人赐婚的对象是你王妃的妹妹,你原来的相好江璃。” 江辰说完,就一直看着白泽的表情,本以为他会愤怒,或是别的,结果什么情绪都没有,就是淡然的样子,等他继续说下去。 真是无趣。没有达到自己满意效果的江辰,没了继续卖关子的兴致,一口气全说了。包括太子怎么被赐婚的,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有太子却对娶得那个小妾的事。 听完江辰的讲述之后,白泽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就这些?” 江辰点点头:“就这些,你还想怎么样?” 白泽拂了拂衣服,站起身,在江辰诧异的目光下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沉痛的说:“江辰啊,你要是闲的没事的话,我就安排你相亲好了,放心,关于这方面我还是有很多方法的。”接着,不管江辰怎么喊都不回头。 白泽觉得,江辰之所以跟他说这些,就是因为他在皇城待的时间太久了,没事做。因为特殊身份的原因,皇上那边尊重他,什么都不让他做,其他人那边自然就不用说,要不然怎么会有时间八卦? 和江辰聊了这么久,宛儿应该等急了吧。 江辰和白泽八卦的时候,萧夕和小乔正在回紫鸢居的路上。 因为过年,整个七王府里都是喜气洋洋的,只要她走过的的地方,都挂满了灯笼。即使没有丫鬟下人在前面引路,也可能清楚的看清脚下的路。 一路无话,突然小乔打破了沉默。 “王妃,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小乔目视前方。 “嗯,确实。”萧夕回答。 不光是和小乔,她和纸鸢也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总觉得,自从她回来,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变了。 不过从前的关系本来就是尴尬的,小乔是她丈夫的妾,哪怕他们之间有名无实。 还有纸鸢,那个小丫头是她的丫鬟,就算她们的感情再好,中间也有一层膜隔着,总是有距离的。 萧夕停下,对小乔说:“紫鸢居到了,陪我进去说说话?” 小乔抿了抿唇,看着萧夕推辞:“王爷一会不是要来找你吗?我去不太好吧。” 萧夕摇摇头,说:“没关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小乔仔细想了想,也是。 回到屋子,纸鸢急忙给她们拿来汤婆子,还有热茶和点心,又跑出去让人烧水,小姐一会儿应该要洗澡的,还是早点备上的好。 萧夕看着纸鸢忙来忙去,有些不忍心。她招呼纸鸢:“纸鸢?” 纸鸢急忙过去:“小姐怎么了?” 萧夕:“纸鸢,别忙了,你去休息吧,很晚了。” 纸鸢听了笑了笑,知道小姐是心疼自己,也不难过,笑着应了。 等纸鸢离开后,萧夕和小乔才开始正式的交谈。 萧夕主动给小乔倒了一杯茶:“刚才在好花厅,没有机会,现在以茶代酒,我谢谢你。”说完,一饮而尽。 小乔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心绪不定:“你……谢我什么呢?” “自然是谢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把纸鸢照顾的很好。”萧夕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纸鸢刚刚离去的方向:“虽然纸鸢那丫头瘦了,但是我看的出来,她的心性坚定了不少,人也成长了不少,所以说你照顾的很好,最起码比我好。” 想当初自己和纸鸢孑然一身的来到七王府,什么都不懂,而纸鸢更是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而受尽委屈,她永远都忘不了纸鸢虚弱在床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小乔恍然大悟,“你不用谢我,我是自愿的,纸鸢是个很容易让人心软的丫头,我也很喜欢她。” “那我也要谢谢你。”萧夕坚持说道,“如果不是有你在这府里,恐怕纸鸢就要随着我一起去西凉了。”说着留给小乔倒了第二杯茶。 “所以这第二杯,我要谢你一直帮我。”萧夕又是一饮而尽。 小乔也接着萧夕的动作,放下茶杯后,小乔扯扯嘴角:“我帮你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因为萧夕,你原来的主子。”说到这里,萧夕苦涩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白泽是因为萧夕才对自己有好感的,而小乔也是因为萧夕才帮自己的。 第788章 入乡随俗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见这个被你们心心念的萧夕。”想见见这个难得让她嫉妒的女人。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小乔看着你萧夕说道。目光专注,也不知是在透过萧夕看谁。“不光你没有机会,我也没有机会了。” “嗯,你说的对。”萧夕点点头,赞同道。 第三杯茶倒给小乔,也不知是因为心情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特别节日的原因,就算是喝茶也能让人有几分醉意。 “这最后一杯茶,我谢你愿意把草木堂这个担子交给我。说实话,我很怕我担不起。”这是她很没有底的一件事。 “这个啊……”小乔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了笑,“其实你不用谢我,虽然是我选了你没有错,但是你能不能让他们认同却不是我能左右的,所以这都要靠你自己的能力,要是你不能够胜任的话,你自然会被推下来,而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办法帮你。” 萧夕知道小乔起说的是实话,可是如果不是小乔愿意给自己提供机会的话,恐怕她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所以…… “不论如何,我都是要谢的。”萧夕依旧坚持着。 “好吧,既然你非要感谢我的话,我收着就是了。”小乔无奈,耸耸肩接受了。 三杯茶之后,萧夕和小乔开始其他话题,小乔和萧夕讲述了她不在皇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其中一项就是太子被赐婚,然后又纳了妾。 “你说太子被皇上赐婚之后,转头就纳了妾?”萧夕惊讶,因为这个作风太不像他做的了。“他不怕会色皇上生气吗?” 在萧夕的印象里,闻人觐就是那种为了皇位而不择手段的人,皇上给他赐婚,结果转天就纳了妾,这不是对皇上表达不满是什么? 小乔捂嘴笑了笑:“这不是重点,你知道重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 “重点是,皇上赐婚的对象就是你母家的妹妹,江璃。” 听到江璃三个字,萧夕再一次惊讶了,居然是她?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本来太子不就是要娶她的吗?不然怎么会让萧夕嫁到七王府来? 不过闻人觐纳妾这种事还真是有趣……不,难道是…… 萧夕突然想起在街上遇到闻人觐的时候,那时候闻人觐说什么? “太子纳的那个妾是不是叫冷艳?”萧夕问道。 “对,原来你知道。”小乔说道。 “嗯,我也是刚知道。”萧夕就把她在街上遇到闻人觐的事,讲给小乔听。 小乔听了之后,看到萧夕还在皱着眉头,不禁调侃:“怎么你不开心?” “不是。”萧夕否认,她怎么会不开心,闻人觐娶谁都跟她没关系,她只是想起了一件事,被她忘在脑后的事。 “小乔,你知道吗?那个冷艳和我刚进府不久,王爷杖毙的那个倾城,长得一模一样。” 听了萧夕说的,小乔愣了许久。 那个倾城她见过的,是当初所有侍妾里,长得最像萧夕的,正是因为如此,倾城才让白泽那么喜欢,但是后来因为萧夕的原因,就把她杖毙了。 “你说,她和倾城长得一模一样?”小乔还是不敢相信。 “对,我亲眼看见的,她还跟我打了招呼,所以不会错。”萧夕无比肯定的说道。 就在萧夕和小乔打算再聊一会儿的时候,白泽进来了。看着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白泽怀疑,要是他今晚不过来,恐怕萧夕根本想不起他来。 “你们在说什么?说的这么热闹?” 因为萧夕和小乔在聊冷艳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所以即使白泽的听力很好,隔着门也听不到什么东西。 被打断的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彼此像是确定什么事,然后小乔告辞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萧夕和白泽,外面的天色早就黑了,如果不是因为今晚注定无人入眠,此时萧夕早就睡下了。 “谈完了?”萧夕打着哈欠走过去,给白泽宽了衣。然后有还在外面伺候的人端了热水进来,萧夕让那人把热水放下之后,就离开。 给白泽洗了脸,净了手,萧夕打算睡下了。 虽然守岁是一项民俗,但是萧夕觉得她实在没有这个毅力。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白泽看着已经上床的人。 “早?”萧夕惊讶的看着他,这个时间还算早? “确实啊。”白泽无辜的看着她,“你看外面还放着鞭炮呢。” 萧夕不想说什么了,这鞭炮已经放了一天了,从今天早上到今晚,萧夕觉得,等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叫醒的不是早餐,是这鞭炮声。 不过白泽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应该入乡随俗。 “算了,不睡了,我们聊聊天吧。”萧夕裹着被子,对还站在地上的白泽说道:“快上床,我们盖着被子,聊聊天。” 白泽好笑的看着她,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夫妻俩盖着被子不干别的,纯聊天的。不过他也很好奇,萧夕和小乔聊什么,聊的那么认真。 “好了,你先说说,你和小乔都聊什么了吧?”白泽伸手一捞,萧夕和被子就被他带进了怀中。 “其实……我们也没聊什么。” 萧夕不知道要不要跟白泽说倾城的事,在他回来之前,她就和小乔商量这件事,小乔的态度是,随便。 用小乔的话说“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与她无关。 所以,萧夕决定把倾城的事告诉白泽。 萧夕沉默了很久,白泽以为她不想说:“不方便说吗?” “不是。”萧夕反射性的否认,“是觉得,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没关系,你说吧,我听着。”白泽温柔的看着萧夕。 得到白泽的鼓励,萧夕开口:“你还记得那个被你杖毙的倾城吗?”说的时候萧夕一直注视着白泽的脸,只要有什么不对劲的情绪,萧夕就会找别的话题忽悠过去。 谁知白泽只是挑了挑眉,问道:“还有印象,怎么了?”这个女人毕竟是自己曾经宠爱过的,所以还是有些印象。 第789章 引人深思 听到白泽说道他给有印象的时候,萧夕竟然替倾城有点心酸,她记得那个倾城很爱白泽,可以说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哪知道在白泽这里只算的上的“还有印象”。 “早上我去给你取扇子的时候,碰到了。”萧夕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看到她坐在太子的马车里,以妾室的身份。” 在听到前一句话时,白泽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在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白泽开始皱眉了。 “你确定吗?”白泽问道。 “我确定。”萧夕急忙点头:“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乱讲话的人。” 白泽点头,正是因为知道萧夕不是那种乱讲话的人,所以他才觉得惊讶。想起江辰在书房告诉他的,白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宛儿,你是怎么想的?”白泽没有说自己的想法,而是问萧夕的。 哦萧夕沉吟了半晌,回答:“我觉得,应该是太子又想弄什么幺蛾子。”不然的话,太子不会找一个这样的人当小妾。 先不说那个冷艳是不是倾城,光是长相相同这一点,就足以引人深思。 “嗯,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泽点点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夕问道。她不信白泽会不闻不问,这么值得推敲的事,白泽一定会做些什么。 白泽揉了揉萧夕的头,柔软的发丝从他的之间溜走,细腻的手感宛若上好的绸缎。 “你不用管,你这些日子好好待着就行。这些事交给我来操心就好了。”白泽回答。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从原来合作伙伴和床伴,变成了有名有实的夫妻。 白泽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夫人插手这些事,原来他对萧夕无感的时候,江怎么插手都没关系,只要不打乱他的计划就行。 但是两个人互通心意之后,他自然就舍不得她操心。尤其是这种事,如果一个不小心的话是会掉脑袋的,他可舍不得。 所以说,本质上白泽还是一个无情冷漠,不问他人生气的人。可当他遇到那个能让他心软,动情的人时,他的满腔柔情和爱惜,自然是属于那个人的。 不过萧夕可不知道白泽这种性子,她以为白泽不想让自己插手,是怕她出乱子,所以萧夕决定,还是暗中进行自己的计划好了。 “啊,欠。”萧夕困得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白泽,表达出它想睡觉的意味。 白泽被萧夕这种眼神看的心都要化了,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好了,不勉强你了,早点睡吧。”说着,把萧夕的身子放平,又用内力把灯灭了。然后回身把萧夕搂在怀里,给她那边掖好被子。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萧夕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白泽的温柔里了。他是一个很少展露温柔的人,但是当他温柔对待你的时候,真的会让你有那种,被宠在心上的感觉。 就像今天在花厅,他看着自己的表情,那种珍惜,真的差点让她失态。 说到花厅,萧夕想起来她还没有让白泽给自己立字据,虽然口头答应了,但是睡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反悔啊。 想到这里,萧夕忍不住转过身看着他。漆黑的屋子,萧夕什么都不到。只能凭着少的可怜的光线看清白泽的轮廓。 “怎么还不睡?不是困了吗?”白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难道你想坐着别的事度过漫漫长夜?” 萧夕脸一红,哪怕知道白泽看不清她红透的脸,萧夕还是转过身。 “我没有,我困了,我要睡了。”这人真是……不正经。 “呵呵。”一声轻笑,惹得萧夕浑身起鸡皮疙瘩。 恼羞成怒的萧夕不再搭理白泽,闭上眼睛睡了。睡意很快袭来,在萧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萧夕觉得明天一定要让白泽给她立字据。 萧夕觉得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过了除夕就是初一,过了初一就是十五。额……现在还没到十五就是了,不过也快。 朝廷的休沐日已经结束,今天大年初五,天一亮,白泽就已经收拾好去上朝了。 等萧夕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好久,而天已经亮了。 “纸鸢……”萧夕刚醒来还不算清醒,当然清醒之后,昨天晚上不节制的后果,就找上来了。 “嘶,”萧夕揉了揉酸疼的腰,心里骂着早起不见人影的某王爷。 “小姐,王爷说小姐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不必起的那么早。”纸鸢进来的时候,萧夕正在艰难的起身,急忙跑过去扶好难以坐稳的七王妃。 听到纸鸢的传话,萧夕心中并不感动,如果白泽那个混蛋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疯狂的质问他,她变成这样究竟是谁的错,现在体贴有个毛用啊! 可能是萧夕脸上的愤恨太过明显,纸鸢很没主仆爱的笑了出来。 “噗,” 萧夕听到这声嗤笑,带针一样的眼神射向憋笑的纸鸢。 “纸鸢,你……在笑什么?”萧夕无比温柔的问道。 跟在萧夕身边许久的纸鸢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萧夕已经生气了,急忙正色道:“小姐,纸鸢不敢笑。” 不敢?萧夕挑眉,如果纸鸢这个小丫头能把弯起的嘴角,放下去,她还可以相信。 在纸鸢的帮助下,萧夕终于起床,用过早膳之后,萧夕想找一点事情做,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铺子不用她管,有衷心的掌柜,只要到她定期去收账就可以,王府里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小乔就可以帮她,因为上次去容城的关系,萧夕回来之后发现,府里被小乔打理的很好,所以萧夕决定,这就交给她好了。 还有别的什么吗?萧夕支着脑袋想不出来。这时纸鸢跑进来,慌慌张张的样子。 “纸鸢,怎么了,这么慌?”萧夕诧异的看着纸鸢。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纸鸢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萧夕皱了皱眉,她给纸鸢倒了一杯水。 “喝口水,别急,慢慢说。” 纸鸢一口饮尽茶杯里的水,这才觉得跳动的心脏好了点。重新整理了呼吸,纸鸢惊恐的说道:“小姐,桐夫人中毒了!” 第790章 中毒 “什么?!”纸鸢告诉她的让她一时缓不过神,半晌回过神来,问道:“快带我去。” 在去往桐夫人桐馨园的时候,纸鸢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 中毒的桐夫人,就是除夕之夜表演舞蹈的异域风情的女人。听纸鸢说,桐夫人身边的鸢儿今天早上去叫门的时候,发现门窗禁闭,而且叫了很久都没有人理。 这种现象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起疑,但是如果是桐夫人的话,桐馨园里的下人并不意外,因为桐夫人是个怕冷的人,尤其在冬季,是不允许下人开门窗通风的, 而且桐夫人是个睡眠质量很好,而且如果你在她没有睡醒的情况叫醒的话,她会发脾气。说白了,就是一个睡着叫不醒,还有严重起床气的人,所以有了几次惩罚经验的桐馨园下人们,特别是鸢儿,在叫不醒的情况下就放弃了。 等过了早膳的时间,桐夫人都没有起来,鸢儿不得不再去一次。这回无论会受到什么惩罚,鸢儿都要把桐夫人叫醒。 再次敲门无果后,鸢儿走进卧室,发现桐夫人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鸢儿大着胆子去拍她,发现人已经没有意识了,而且触手皆凉。 这时候鸢儿觉得不对劲,探探桐夫人的鼻息,发现没有气了?吓坏的鸢儿惊叫着跑出去,惹来了人,这样的鸢儿惊动了管家,还有路过的纸鸢。 纸鸢得知了消息,再有管家的授意,急忙把刚刚吃完早膳的萧夕叫来。 这时已经快要午时了。 萧夕到桐馨园的时候,有很多人远远的观望着。在桐馨园里有很多下人打扮的人哭泣着,不用说那是桐馨园的人。 这总嘈乱的景象,让萧夕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 在这里围着做什么?这样不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吗? 管家是怎么会是? 萧夕穿过围着的人,转过身,对他们说道:“有没有点规矩,这时候不回自己院子,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别捣乱。” 他们看到萧夕动气的样子,知道王妃动了怒,一个个都回去的,个别的还走一步,三回头的。 等人群散了,萧夕才微微松口气,但是这口气没有松太久,萧夕又觉得头疼,还在年里,七王府就出了这种事,太子那边十有八九会有动作了。 还有一件事,桐夫人究竟为什么会中毒呢? 想到这里,萧夕停下,回头对纸鸢说:“纸鸢,你去找小乔,让她查查桐夫人的社会关系。” “社会关系?”纸鸢不明白萧夕的意思。 “就是她的身份背景,都和什么人有过交集,矛盾也好,交好也罢,我都要知道。还有桐夫人在王府都和什么人来往密切,尤其是最近。”萧夕解释道。 “嗯,纸鸢这就去。”听了萧夕的解释,纸鸢急忙答道。虽然不知道小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但是一定有她的道理。 萧夕进到桐夫人的卧室,就看到里面哭惨的鸢儿,还有眉头紧皱的管家。 管家正在盘问鸢儿,因为刚才时间太急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管家只能再次盘问。 看到萧夕来,管家拱手行礼:“王妃。” “嗯。”萧夕点点头,环看四周,发现并没有桐夫人尸体的影子。 萧夕奇怪:“管家,桐夫人的尸体嗯呢?” 对萧夕一上来就问尸体在哪,管家很惊讶,但是只有一瞬,回道:“回王妃,在冰库里。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所以奴才自作主张把桐夫人的尸体放到冰库去了。” 萧夕点点头,对于管家的这个举动,她是满意的。低温可以减缓尸体的腐烂,而且能够帮助官府验尸。 “报官了吗?”萧夕继续问。 “回王妃,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件事影响太大,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嗯,你做的很对,现在王爷在朝堂的地位很微妙,有些事还是不要大肆声张的好,对了,把桐夫人的尸体搬回来吧。”萧夕对管家的做法赞赏一番,然后说道。 “不知……王妃是何意?”管家问道。 “低温虽然会让尸体的腐烂减缓,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回不好确定死亡时间。”萧夕解释道。 “好的,奴才知道了。”管家吩咐人去办。 管家走后,卧室里只剩下鸢儿和萧夕。 萧夕威胁哭泣不已的鸢儿转了好多圈,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这么能哭的,记得她原来拍哭戏的时候,三场戏下来就已经缺氧的不行了。 而这个鸢儿哭了一个上午,居然没停,而且还不是干哭,每次都有眼泪。 “嗯……你先别哭了。”萧夕轻声说道。 “王妃赎罪,王妃赎罪。”鸢儿不断地磕头请罪,可是萧夕并不知道鸢儿到底为什么给自己请罪。 无奈,萧夕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怪她。 等到鸢儿的情绪开始稳定的时候,萧夕才开始问:“你们桐主子平时人怎样?” 鸢儿抽噎:“桐夫人人很好,虽然……”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你说就是了我不怪你。”萧夕劝道。 “是。”得了萧夕的保证,鸢儿继续开口:“虽然桐夫人不如王妃您那么得王爷宠爱,但是桐夫人从来都不曾苛待我们下人,也时常有赏赐,就连今年过年的时候还给我们每个人包了红包。所以没有了桐主子。奴才们都很伤心。” 原来是这样…… 萧夕扶起她,柔声说道:“你们不用烦心,我和王爷一定查出到底是谁害了你们主子,也不会苛待你们,所以放心吧。” “是。”似乎有了王妃的保证,鸢儿哭的不那么厉害了,虽然眼中任有泪珠,但也不会哭个没完。 萧夕让鸢儿先行离开,等有需要的时候会找她。在鸢儿离开之后,萧夕继续留在桐夫人的卧室,四处查看。 这间卧室摆放的很规矩,说是规矩,其实就是按照王府的规格摆的,没有什么改动。萧夕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这间卧室的摆放和自己卧室是一样的,以前她问过白泽,为什么是这样,白泽告诉她,这是规矩,如果她愿意,可以把东西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第791章 吃力不讨好 说白了这就是出厂设置,而桐夫人卧室就是出厂设置本厂了。虽然是这样,萧夕发现在梳妆台的一个角落,放有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擦的很干净,可见桐夫人对这个箱子很看重。里面是装了什么吗? 萧夕虽然好奇,但是并没有打开看,从现代那些破案片来的经验,擅自破坏案发现场是很没有道德的。 所以萧夕放弃这里继续查看别处,发现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说桐夫人到底有没有在这里留下她的印记呢?萧夕觉得,如果不是知道这里住了人,一定不会有人认为这个没有一点私人物品的卧室,是一个王府侍妾住了好几年的卧室。 萧夕不打算在查看下去,这不是她的任务,她只要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小就可以了,至于剩下的,自然有相关部门来处理,虽然无论在哪个朝代,相关部门不靠谱就是了。 在迈出门槛之前,萧夕发现在离门槛的不远地方,有一个黑色物体。 心中有疑的萧夕蹲下身,拿起那个黑色物体。 “原来是炭。”萧夕喃喃,不过为什么这个炭块会跑到这里来呢? 因为疑惑,萧夕索性就这么看起来,不知道转到哪一个方向,突然感觉到手指一瞬黏湿。 萧夕搓了搓手指,又靠近鼻子嗅了嗅,铁腥味,颜色暗红,是血。 为什么这个炭块上会有血,这个血是属于谁的?萧夕不觉想起在除夕夜里,那个在花厅跳舞的女人,会不会是她的? 擦掉手上的血迹,把炭块放回原来的位置。萧夕走出卧室,希望西夏国的相关部门,不会是拿着税收混日子的。 萧夕刚走出来的时候,和下朝回来的白泽迎面相碰。 “你回来了,都知道了。”萧夕开口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白泽身边跟着管家,自然知道了自己府里出现了什么事。 只见白泽快步走到萧夕面前,神色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虽然不知道白泽何出此言,但是萧夕心中很是熨帖,她宽慰道:“我没有事,有事的事桐夫人。” “我知道了,回来的时候,管家跟我说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 萧夕之所以会这么问,就是想知道白泽会怎么处理,王府里出现中毒事件,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侍妾之间的争宠,往大了说,就是有人故意毒害皇室成员。 虽然桐夫人只是个妾室,但是她归根究底都是皇上他老人家的儿媳。所以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全看白泽怎么想? 白泽沉吟了一下,说:“我们去书房。”说完,拉着萧夕就走,脚步很快。一边走,一边吩咐管家:“这件事先封锁起来,但是桐馨园的人都看管起来,如果有客来访,就说本王身体不适,不见。” “是。”管家领命下去办事。 萧夕看着白泽的侧脸,他这是打算自己私了吗? 在去书房的路上,白泽和萧夕谁都没有说话,到了书房,把萧夕安置在椅子上,白泽才开口:“你怎么想?” 萧夕知道白泽是在问自己,关于这件事,她是怎么看的。 其实在白泽回来前,萧夕就有了自己的主张。因为这件事如果曝光,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虽然这都是后院的事,但是人命不是小事,对白泽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萧夕觉得,与其这样藏来藏去的,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这件事暴露在大众面前。 公开透明的调查这件事,比让人拿来当文章搞事好,而且这样他们很容易化被动为主动,某一程度上,会让这件事的影响减少。 萧夕跟白泽说了自己的考量之后,就不开口了,她给白泽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毕竟这只是他的建议,听不听是白泽的事。她相信,白泽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白泽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至少在需要理性看待事情的时候,在判断好正确的做法之后,白泽就没有犹豫过。 书房里静默了半晌,白泽抬起头,看着萧夕,脸上不再迷茫。萧夕知道,这是有决断了。 “宛儿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全部曝光的话,还有隐患……” “嗯,我知道,所以只看你,你是怎么想的,我相信你可以完美的处理这件事。” 萧夕对白泽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白泽因为萧夕的话,苦恼的心情散了一些。于是他决定现在动身,去会皇宫找皇上。 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而且这不是白泽的错,只要白泽扮个可怜,皇上就不会太过怪罪他。说不定还会心疼,嗯……自己儿子府里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他的枕边人。皇上推己及人,也会帮他。 这件事只要皇上出了手,就算皇上没有亲自干预,不过是下个旨意,让大理寺彻查,就不会有不长心的人来掺和一脚了。 而且这件事在皇上面前挂了号,就算有什么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也不过是吃力不讨好而已。 白泽动身很快,因为是皇子的缘故,侍卫查了牌子就放了。 在去往御书房的时候,白泽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和皇上说这件事。 皇上最近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对他的印象很好,虽然还怀有戒心,但是并不像原来那样不让他插手朝廷事物,而是让他接手了一些国事。 这种微妙的态度,让朝中各位大臣心思变化不停。不知道皇上是对白泽满意,还是对太子不满意。不过不论朝堂怎么议论,白泽只做好自己的事,现在不是他锋芒毕露的时候,太过夺人眼球,是会被打的。 “皇上,七王爷求见。”皇上身边的王公公过来传话。 “老七?”皇上很诧异,这才下朝没多久,老七为什么来了?难道有什么事情没有在上朝的时候说清楚吗? “宣。” “是。” 王公公领了旨,去外面宣白泽。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的白泽,看到王公公出来,白泽勾出一抹笑容。 “王公公,不知道父皇愿不愿意见我?” 王公公看着笑容略显勉强的七王爷。 第792章 提醒 “王爷宽心,皇上自然是愿意见的。不过请恕老奴多嘴,王爷您这样勉强,被皇上看到了可不好啊。” 白泽对王公公告诫并不在意,王公公在父皇身边很久,有时候猜测父皇的心思,比他这个儿子还要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白泽很感谢王公公的提醒。 “哪里,王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本王还要谢谢王公公的提醒。” “王爷折煞奴才了。”虽然嘴里说着折煞,但是王公公心里还是很畅快的。“王爷,快请,别让皇上等的急了。” 白泽在门外耽搁了一会儿,终于进来御书房。在看到龙椅上的皇上的时候,白泽闷声站在那里,表情纠结,哀伤。总之,情绪很复杂。 皇上也很不解,为什么老七进来之后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不是有事吗?不然为什么来。 “老七,你这是作甚?” “回父皇,儿臣……有罪!”说着直挺挺的跪下,神情严肃。 皇上额头一跳,白泽是什么性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是他曾经费尽心思教养的儿子,虽然这些年因为某些原因,让父子俩的感情淡了,但是这孩子的性子却是不怎么变过的。 “王公公,你先出去,把他们都领下去。”皇上吩咐。 “是。” 陆陆续续的,御书房的人离开了,只剩下皇上和白泽。 这回没了人,皇上开口:“行了,这回只剩下你和朕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末了,还补充说道:“你先起来。” “多谢父皇。”白泽从善如流的站起来,等站好之后,白泽把今天发生在七王府的事,讲给皇上听。 “父皇,儿臣无能,不能管理好自己的后院,还请父皇责罚。但是,儿臣希望能够彻查这件事,还我那死去的侍妾一个公道。”说分最后,白泽再一次下跪请旨:“请父皇下旨,由大理寺帮助儿臣查清这件事。” 听完白泽的讲述之后,皇上沉吟的许久。这件事对于朝臣来讲可大可小,如果被人抓到尾巴,一定会有人造谣说西夏江山不稳,这不是夸张,而是某些心有不轨的人,真的会这么做。 “行了,你起来吧,这件事朕会吩咐大理寺处理。希望你们能够早日查到幕后黑手。”说着,皇上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下去,一道圣旨就写好了。 皇上把在外面一直候着的王公公叫来。 “王公公,你亲自去大理寺宣旨,记得,这件事我要你全程监督,把最后的这件事的过程和结果完完整整的告诉朕。” “是。” 王公公目前不知道自己要宣什么圣旨,甚至不知道皇上话为何意,不过没关系,反正等宣读圣旨的时候就知道了。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白泽,在皇上看不到的角度里勾了勾唇,很好一切都是按照他计划的来,而且令他惊喜的是,在这件事调查的过程中,有王公公出面监督。 这就证明是皇上他插手了这件事,所以不会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用这件事做文章。哪怕是东宫的那一位,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行了,这件事你就放心的去做吧。不用顾虑别的。”皇上挥挥手,让白泽退下了, “儿臣叩谢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恩之后的白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白泽自从那件事之后,从来没有此刻觉得自己的父皇这么的善解人意,这么的……像个父亲。 在他离开之后,御书房里开始了一段属于皇上和王公公的对话。 “皇上……最近似乎很喜欢七王爷。”说着话的时候,王公公的姿态三分小心,三分试探,四分无意。 皇上还在批阅奏折,听到这话,抬眼看了一眼王公公,没说话。 刚刚皇上的那一撇,差点上王公公磕头赔罪。但是还好,皇上并没有动怒。就在王公公以为皇上不会开口的时候,皇上放下手里的毛笔。 “老七有战功,而且心性较以前比成熟很多。” “皇上说的是。” 这段对话结束,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主仆二人默契的忘了这段对话。 大理寺卿,杨天明,一大早就接到皇上的圣旨,让他帮助七王府调查侍妾的死因。 “臣,遵旨。” 王公公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杨大人,皇上很重视这件事,所以还请杨大人一定要尽快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杨天明不动声色的说道:“自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微臣自然会谨遵圣旨。” 得到杨天明的回答,王公公可谓是欣慰的笑了笑。 “如此,奴才就可以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公公慢走。” 走远的仪仗队消失在大理寺前,杨天明看着手里的圣旨,神色晦明。 “大人?”旁边的大理寺少卿,李敬宇,看着杨天明的脸色不对,担忧的问道。 杨天明回过神来,对上它担忧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沉默让人误会了。 “阿宇,不必担心,我只是不解究竟是什么案子,会让七王爷这么头疼,居然能让皇上亲自出手干预。” “大人,无论七王爷遇到什么困境,咱们只需要按照步骤来办就是,不会出现什么岔子的。” 杨天明看着不在意的李敬宇,暗自摇头。这个李敬宇哪里都好,但是太过古板,太过听话,这本身没什么不好,不过很难在就职期间有什么建树,而他还是自己看到大的,对他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算了,现在想这些不合时宜,还是赶紧去七王府吧。 而另一边的七王府一大早就吵嚷起来,事情的死因都是因为昨晚金夫人做噩梦,说桐夫人做鬼回来寻仇,要杀死她,从半夜开始,整个王府都让她搅得天昏地暗。 忍着起床气的萧夕,和白泽一起来到金夫人的秀梅苑。在他们看到金夫人的时候,金夫人已经接近疯狂,毫无理智可言。 “不是我,不是我杀死你的。” “滚!给我滚!离我远一点!” “哈哈给,就算你死了,也争不过我,” “你,你走开!” 第793章 格格不入 各种颠三倒四的话语让人摸不到头脑,但是金夫人口中那句“不是我杀死你的”,还是足够引起萧夕和白泽的注意。 为了防止金夫人发疯伤到自己或是别人,管家已经让人把金夫人制住,但是因为她是主子,下人们并不敢用力。 可是那种力度很难制住金夫人,因为接近癫狂,金夫人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 白泽受不了,终于急声厉色道:“金秀儿,你还要闹到何时?” 或许是因为白泽的喊声太有震撼力,金夫人真的不闹了,只是呆呆的看着白泽,那目光贪婪而痴迷,即使如白泽这般阅人无数的人,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王爷,” 金夫人突然挣开制住她的下人,跑向白泽抱着他的大腿,不断地痛哭着。 “王爷,你终于来了,你可知道妾身等你好久了!” 声音中蕴含的期待和失望让人忍不住动容,可是这种场面在白泽看来并不让他感动,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女人扔出王府,免得她如此的丢人现眼。 还好萧夕早在这一幕发声之前就让人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那两个下人,还有一直守在一旁的管家。 这种体贴的动作让白泽感到很熨帖,萧夕这个王妃做的越来越称职了。 或者应该说,萧夕越来越有七王妃的样子了。 金夫人还在情深意切着,不过白泽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来,萧夕觉得,如果这个金夫人再不放手的话,很有可能和中毒身亡的桐夫人去作伴了。 “把她拉开。”萧夕挥挥手,“别再让他挣脱了。” 萧夕这一开口,彻底让呆愣许久的下人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去,把金夫人从七王爷的腿边拉开。 腿上没有个大型狗皮膏药,这种轻松的感觉,让白泽松了口气,而且为了让金夫人不再胡言乱语,惹怒王爷和王妃,一个下人还自作主张的捂住了金夫人的嘴。 白泽和萧夕把下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不过没有出声阻止。 在屋中的气氛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白泽这时才开口问道:“你们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奴才们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半个时辰前,夫人她突然惊醒,一直重复着屋里有鬼,屋里有鬼。最后,就变成这样了。”答话的正是那个主动捂嘴的下人。 白泽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回王爷,奴才德全。”府中下人都按“德”字辈算,所有进了府的人,都会重新取名,这个德全应当就是这么来的。 知道了德全的名字,白泽没有继续盘问,而是转身离开,现在天已经快亮了,他需要上朝,所以这里的事,他交给萧夕了。 对于白泽甩手掌柜的做法,萧夕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办法自己就算再不想趟这趟浑水,都拒绝不得。 原因很简单,她现在的身份是七王妃,为自己的丈夫排忧解难,是她的责任。 萧夕让管家先把金夫人看管起来,从金夫人刚才疯疯癫癫的话里,萧夕觉得这个金夫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如果金夫人是希望能够依靠装神弄鬼,来逃避些什么,萧夕会告诉她,她打错了算盘。 “不断她吃喝,但是屋中的任何尖锐物品不得出现,还有时刻派人注意金秀儿的动静,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告诉我或者王爷。” “奴才省的了。” 安置完金夫人,萧夕这才放下心,被突然打断的困意再次袭来,刚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很不巧的被下人通知,大理寺卿求见。 大理寺卿?萧夕听到这个名字,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不困吗?这天才刚亮不久吧……还有,他一个从三品的官员,都不用上朝的吗? 被困意袭击大脑的萧夕,完全忘了,在前一天白泽亲自进宫请旨,让大理寺彻查桐夫人中毒的案子。 “把人迎进前厅,告诉他,王爷上朝,不在府中。”萧夕吩咐完,抬脚就要走,但是传话的下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真的迷惑了。 “王妃……那位大人说……不见王爷,只见王妃。” “什么?”萧夕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个大理寺卿真的是冲着她来的。不过……这是为什么? 萧夕让人先把那个非要见自己的大理寺卿请到前厅,最后还嘱咐道:“让他稍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是。” 在传话的下人离开之后,萧夕忍不住冲天翻了一个白眼儿。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遇到各种麻烦事,不过仔细想一想,这些所谓的麻烦,其实都是冲着白泽来的,而自己貌似只是捎带? 不过她必须要承认的是,这种忙碌的生活,确实比原先那种整日无所事事要有趣的多,毕竟从某种程度上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活着的。 或者说,是真的活在这个异世,而不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敢让那个人等太久,毕竟是过来帮忙的,虽然七王爷的名头比他大。 整理好装束的萧夕,从门口缓缓走来。步伐不缓不急,脸上是得体的笑容。既不因为自己的地位而轻视他人,也不自己因为有求于人而谄媚。 等到七王妃的杨天明,起身行礼。 “见过王妃。” “杨大人,接下来辛苦了。” “王妃说的哪里话,这是微臣的责任。” 几句话之后,萧夕和杨天明简单的打了个照面,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是双方都是聪明人,从简单的言辞中大致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 “事不宜迟,杨大人跟我来吧。” 萧夕不想继续拖下去,这件事虽然在皇上那里有了备份,但是对七王府的声誉还是会有影响。 而且从死者的角度来说,还是尽快解决的好。早日把犯罪嫌疑人绳之于法,也是对桐夫人的一个交代。 “敢问王妃,死者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萧夕不确定道:“应该是昨晚吧,死者并不是我发现的,所以有些事情我并不清楚,等下我让人把鸢儿带过来你问她吧。”最后补充说道:“鸢儿就是桐夫人的贴身丫鬟,也就是发现桐夫人中毒的人。” 第794章 意味不明 “既如此,就有劳王妃了。”虽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杨天明对萧夕的配合还是很满意的。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桐馨园。 站在桐馨园门口,杨天明发现,桐馨园看有士兵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而且桐馨园关闭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 杨天明看了一下,这个封条是七王府的封条,所以锁这院子的人,就是这七王府的主人。 萧夕主动撕下封条,守在一边的侍卫并没有出声阻拦。 “杨大人请进。” 桐馨园的门在一天过后,再一次打开。虽然只有一天没有人在,但是整个院子已经呈现出萧条的景象。 从院中还算整齐的花木中,可以看出昔日的景象。 “这里就是发现桐夫人死亡的卧室。”萧夕领杨天明来到卧室,整个屋子开着窗,凉气从外面进入室内,放在卧室床上的尸体,因为低温原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个屋子除了刚刚出事的时候,有人进来了,其他时间一直锁着,并没有别人进来过。而桐夫人目前的状态和她死亡的时候是一样的。” 杨天明跟在萧夕身后,发现真的如她所说,屋中的东西并没有乱动的迹象,但是也有个别移位的,应该是刚发现时的慌乱导致的。 和他以往办过的案件相比,七王府的案发现场保存的很好。 “杨大人,这里就是了,你看你还需要什么?我让人帮你准备。”萧夕说道。 根据萧夕在现代破案片的经验来说,一般警察勘察现场,都准备很多东西,所以萧夕才由此一问。 不过杨天明不需要准备什么,今天他来是简单了解下情况,心中有谱之后,才能对后续的调查做出一个方案。 “不用检查准备什么,王妃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叫来就好。”杨天明摆摆手,在走近尸体之前说道。 “好。”萧夕出去吩咐人把鸢儿带过来。 当萧夕进屋的时候,发现杨天明已经带了一双手套查看尸体。 桐夫人的尸体经过一天的放置,身上已经长出了尸斑,杨天明按压尸斑处,发现尸斑消失,由此证明,桐夫人已经死亡超过十二个时辰。 检查了一圈,杨天明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这具尸体虽然呈现的某些症状,和他希望看过的尸体类似,但是有明显蹊跷的地方。 “王妃,这位桐夫人是从前天晚上发现死亡的是吗?”杨天明支着下巴问道。 萧夕想了想,点点头:“是这样,沒錯。杨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杨天明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走到尸体旁边,对萧夕说道:“王妃可以走近看看,有什么发现。” 萧夕犹豫了一下,走近尸体,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对尸体,萧夕还是很害怕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从来没有真正的面对过死人,杨天明提出的建议,萧夕并不想接受。 她抬眼看着杨天明,发现他不过是很平淡的看着她,好像不论她是否过去,杨天明都不会有意见。 萧夕拽紧衣袖,走到杨天明身边,眼神犹疑的看着已经死去的桐夫人。 当她抬眼瞧的时候,忽然明白了杨天明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如果忽略那些尸斑的话,桐夫人根本一点都不像一个死了一天的人,或者说根本没有尸体应该有的样子。 尸体应该是什么样?在萧夕的理解中是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可是桐夫人的尸体却是红润的,而且也没有中毒的样子,面颊红润,嘴唇粉嫩。这根本不是一个尸体应该有的样子。 萧夕吃惊的看向杨天明,发现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了。 “王妃,发现了什么?” “嗯……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桐夫人真的死了,我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这就是萧夕的发现。 而杨天明点头的动作,就证明萧夕说对了。 “敢问王妃,你可知桐夫人的死因是什么?” “听桐夫人的贴身丫鬟说,桐夫人是中毒死的。” “中毒?” “嗯,是这样,沒錯。” 听到萧夕的话,杨天明笑的意味不明。 萧夕看杨天明突然笑的瘆人,不觉退离一步。看到萧夕的动作,杨天明不由失笑,看来自己刚才似乎吓到七王妃了。 “七王妃,不必如此,微臣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虽然得到杨天明的解释,但是萧夕还是不信任他,索性就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 杨天明也不强求,自顾自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微臣有一事不解,为什么那个鸢儿会知道桐夫人是中毒死的呢?” 经过杨天明这么一说,萧夕才发现自己漏下了什么? 桐夫人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像是死的,鸢儿得出死亡的原因很容易明白,但是得到中毒死亡,就有点不太现实。 “杨大人的意思是……” “微臣的意思应该和王妃现在所想是一样的。” 萧夕转了转眼珠,笑道:“既然这样的话,还请杨大人继续查看,我想鸢儿很快就来了。” “好。” 杨天明应声在卧室里转着。他先后检查了水壶,水杯,桌子上的果食,依次用银针试过之后,并没有发现有毒的现象。 这个情况让二人心中的猜想更加坚定了。为了验证自己猜想的准确性,杨天明又回到尸体让,用银针探过桐夫人的喉咙,腹部,还有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发现都是银针一开始没有变过,在过了一会儿以后,银针开始变黑。 “桐夫人确实是中毒而死,但是她服用过的食物和用过的东西都显示没有毒性,所以这个毒究竟是怎么来的?”杨天明想不通。 萧夕同样如此,她一直跟在杨天明身边,自然知道杨天明的一系列发现,也明白杨天明为什么会有此疑问,而且她同样也想知道原因。 “恐怕这一切还要等鸢儿来帮会知道了” 突然萧夕快步走到门口,蹲下身?杨天明不懂萧夕这是在做什么。不过萧夕这么做总会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杨天明也跟在萧夕身后,走近之后,才知道萧夕在盯着一处。 第795章 猜测 “王妃,这是……” “杨大人,实不相瞒,我那日来过之后,在这门口处发现了这块黑炭。当我拿在手的时候,我的手被弄上了血迹。”说着,萧夕指一处给杨天明。 杨天明接过之后,发现果然如萧夕所说,那里有一处暗红,因为和黑炭的颜色接近,所以不易发现。 “这处血迹来自于哪儿?”杨天明低声喃喃。 他刚才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尸体哪里有伤口,所以这上面的血迹不是桐夫人的。既然不是桐夫人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凶手的。 萧夕和杨天明对视一眼,萧夕福至心灵起身,就要出去,不过被杨天明拦下。 “王妃,还不急,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所以还是等鸢儿来过之后再说吧。” 萧夕点头同意,刚才是她着急了。现在有一些线索,事情还是比较明朗化的,如果自己刚才冲动,导致打草惊蛇,那就麻烦了。 说话间,鸢儿终于被带到。带鸢儿来的是管家本人。 萧夕看了看时间,发现离她吩咐去找人,已经过了很久。以王府现在的办事效率,不会这么慢,所以是出什么事了吗? “管家,怎么来的这么晚?”萧夕皱眉。 管家也不满自己来的这么晚,所以低头请罪。 “还请王妃赎罪,刚才金夫人从院子里跑出来,奴才派人去了。所以才来的这么慢。” 萧夕挑挑眉,原来是这样,不过金夫人怎么会跑出来?她记得白泽上朝之前让人去看住金夫人来着。 不过这些还是等会儿再说,现在还是办好眼前的事好了。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萧夕没有计较,然后对杨天明说道:“这就是鸢儿,杨大人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接着又温和的对鸢儿说:“鸢儿,你不用害怕,杨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 “是。” 虽然有萧夕的安抚,但是鸢儿还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杨天明似乎已经习惯了让人害怕的样子,从善如流的笑道:“鸢儿是吧。” 鸢儿轻声答:“是。” 杨天明笑笑继续问:“你个你们家主子,平常关系怎么样?” 鸢儿想了想:“回大人,桐主子人很好,对我们下人很宽容,所以我们都很喜欢她。” 杨天明点点头,继续问:“你们主子平常有什么爱好吗?” 鸢儿继续回答:“大人,我们主子很喜欢跳舞,每当我们主子跳舞的时候,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呆了。” “是这样……”杨大人转身靠在桌子上,问:“你们桐主子平常喜欢喝茶吗?” 这个问题让鸢儿犹豫了一下:“应该不喜欢吧,主子从来不让奴婢给她泡茶。” “哦,既然这样的话,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杯子里会有茶渍吗?” 鸢儿身体一顿,看向杨天明手里的杯子,果然在雪白的杯中,有一圈颜色很浅的茶渍。 “奴婢……”鸢儿的眼神开始慌乱,不知道要看向何处。 萧夕挑眉看着鸢儿,看来确实如她刚才所想,这个鸢儿确实有问题。 “怎么了?鸢儿?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萧夕支着下巴说道:“本王妃身边的纸鸢啊,可是连本王妃有什么小习惯都清楚的很呢。你和纸鸢都是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鸢儿的眼神越来越慌乱,最后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跪下磕头请罪:“王妃,奴婢有罪,奴婢真的不知道桐主子喜欢喝茶啊!”句句情真意切,带着哭腔。 萧夕转过头看着杨天明,想看看他是打算怎么应付的。 “咳咳”杨天明轻咳一声,柔声对哭泣不已的鸢儿说道:“你先起来,本官并没有怪罪的你的意思,刚才只是例行询问,你不必如此。” 萧夕听后,也笑着对鸢儿说:“鸢儿,你起来吧,本王妃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刚才只是好奇而已,你快别哭了。你哭的这么伤心,桐夫人在天上看到了一定会怪罪我的。”说着,把还在跪在地上哭泣的鸢儿扶起来。 可能是因为萧夕的“安抚”起了作用,鸢儿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 杨天明等到鸢儿起身的时候,继续开口说道:“鸢儿,你们主子除了跳舞还有其他爱好吗?” 有了刚才的经验,鸢儿这次回答没有那么快,而是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了,桐主子有空的时候,都会练舞,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了。” 杨天明点点头,他又问:“是你跟王妃说你们桐主子是中毒身亡的?”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杨天明和萧夕都紧紧盯着鸢儿,他们想知道,鸢儿会怎么回答。 似乎没有预料到杨天明会问这个,鸢儿身形一顿,一时回答不出。 杨天明看鸢儿一直沉默不语,索性继续说道:“本官刚才查看了尸体,发现你们桐主子面色红润,仿佛睡着一般,而且嘴唇粉嫩,并无中毒之象,所以本官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你们桐主子是中毒身亡的。” 随着杨天明每一句的出口,鸢儿的神情便慌张一分。直到最后脸色苍白,都不肯说一句,或者说,鸢儿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萧夕在旁边冷着脸,问管家:“管家,欺瞒主上是个什么罪名。” 一旁的管家急忙回答:“回王妃,根据律法,奴才拼搏主上,字杖刑论处。” 萧夕得了答案,转头看向鸢儿。 “鸢儿,你在王府做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咱们府上对下人从来都是很好的,但是主子对你们再好,都必须要遵守规矩,如果你不守规矩的话,就叫我都救不了你。” 这段话不软不硬,但是足以对鸢儿形成心里压力。因为就像萧夕所讲的,七王府不是一个苛待他人的官家,所以这里的每个下人都生活的很好。 而萧夕说这段话就是告诉鸢儿,即使七王府再宽容,如果鸢儿不说实话的话,都会让她“享受”杖刑的滋味。 果然,鸢儿经过这一番敲打,终于受不了了,再次下跪请罪,不过这一次的请罪没有上一次的演戏成分,而是发自内心的。 第796章 格格不入 “求求王妃救救奴婢吧,不是奴婢不愿意说,而是……”鸢儿再次吞吞吐吐。 “而是什么?”萧夕皱眉,她有预感,鸢儿这次说的话,一定会引起很大的波动。 鸢儿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奴婢之所以会知道桐主子是中毒身亡,是因为有人告诉奴婢的。” 萧夕愕然:“是什么人?” 鸢儿再次沉默。无奈,萧夕只能再次开导,但是这一次无论萧夕怎么说,威逼也好,利诱也好,鸢儿都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 萧夕只能让管家把鸢儿带下去,单独看管起来。 等处理好鸢儿的事后,萧夕回过身,就看到杨天明尴尬的站在一边,刚才事情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这已经不是案件的问题,而是人家的私事了,可是这种事让他知道外人听到了,着实有点尴尬。 “杨大人见笑了。”萧夕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只是想问问鸢儿是怎么知道桐夫人中毒的,结果没想到后面居然会有黑手。 “王妃,请放心,微臣不会把王府的私事往外讲的。” 萧夕摇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而是我们明明离真相很近了,但是就这么功亏一篑。” 杨天明笑笑:“确实如此。” 现在卧室中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除了那个带着血迹的黑炭。杨天明把那块黑炭收起来,对萧夕说:“王妃,这块儿黑炭本官便拿走了。请放心,本官把它留着是用作证物。” 萧夕笑着说:“杨大人不必解释,我知道您的意思。这块黑炭杨大人收着就是了,就在这里说不定就被后面的有心人拿走了,到时候反倒麻烦。” 杨天明松口气,对萧夕的理解表示很开心。以前他去别的官僚家去办案子的时候,那些人总是以各种理由阻止他的行动,明明他没有恶意的,但是那些人的态度大部分都很差。 如果人人都能像七王府这样,他们的工作会好做很多。 既然卧室没有什么线索了,杨天明就不再这里逗留,准备离开这里,去别处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在离开之前,杨天明突然看到,在一个不明显的角落,放着一个小熏炉,因为样子来过普通,而且加上位置很隐蔽,不容易让人发现,他刚才也是不经意看到的。 “杨大人,怎么了?”萧夕看杨天明正在盯着一处看,还目不转睛的。 这是有什么发现吗? 杨天明指着那个熏炉,问:“王妃,这里原来就有这个小熏炉吗?” 萧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真的有一个小熏炉,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很小巧,上面的花纹也很秀气,不过跟这个卧室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卧室里并没有这个小熏炉,应该是桐夫人个人的吧。”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个小熏炉我也拿回去检查了。” 杨天明的话语里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意思。萧夕点点头:“好,杨大人要离开了吗?” 杨天明笑笑:“确实要离开了,大理寺还是事情等微臣处理。不过王妃放心,七王府的案子,微臣会负责到底,不会半途而废的。” 如果说,一开始没有什么兴趣的话,那么经过这一上午的忙碌,他的好奇心已经渐渐被这个案子提起来了。 萧夕点点头:“那就请杨大人多费心了。”嘴上说着场面话的萧夕,其实很想吐槽,杨天明就算想要半途而废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皇上下的旨意,所以七王府的案子办也要办,不办还要办。 萧夕把杨天明送到桐馨园门口,然后就让管家去了。 忙碌了一上午的萧夕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她没有出什么力,就是站在一旁陪着杨天明转,但是也站了一上午也足够累的。 现在她只想会房间好好睡一觉,恢复恢复体力。 突然她想起,在杨天明离开之前,他告诉她,等回大理寺的时候,会派人把桐夫人的尸体抬到大理寺。 毕竟那里的环境更加适合停放尸体,而且一个尸体放在一个王爷的府中,怎么说都晦气。 从皇宫回来的白泽,被闻人觐拦住了。 “皇兄,可有事要吩咐小弟?”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不好,但是没有撕破脸,明面上还是见面点头,微笑呢关系。 “老七啊,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有事找你?难道皇兄没事就不能找弟弟喝酒了吗?”闻人觐一副被伤害到的样子。 白泽急忙陪笑:“是小弟的错,错怪皇兄了。” “这才对嘛,走着,哥哥请你喝酒去。”说着拉着白泽的手腕,往酒馆走去。 二人来到的酒馆是皇城里妇孺皆知的仙客楼,没人知道这个酒馆是什么时候有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酒馆的幕后老板是谁。总之,这个神秘的酒馆就处在皇城最繁华的街道,拥有最大的客流。 白泽和他的太子哥哥坐在仙客的包厢里,靠着窗边坐着,窗户的外面就是人流拥挤的街道。 “让皇兄破费了”白泽说道。据他所知,这个酒馆的价格可以说是天价,闻人觐能花大价钱请他喝酒,背后的原因让白泽很有兴趣。 “小弟说的哪里话,做哥哥的请弟弟喝酒怎么就成了破费了?”闻人觐似乎很不满白泽这种客气。 交谈了不久,闻人觐要的酒水已经上来了。闻人觐主动给白泽倒酒。这个动作上让白泽惊恐不已。 “皇兄,使不得,使不得。”白泽抢过闻人觐手里的酒壶,给闻人觐满上。 “皇兄这是做什么?这要是让那些言臣知道了,小弟我一定会被告到父皇那里去的。” 闻人觐笑笑,任由白泽抢过酒壶,他从来没有要给白泽倒酒的意思,就算白泽到时候接了他的礼,明天早上,白泽就会被言官安个大不敬之罪。 酒杯都满上之后,兄弟俩开始话家常。其实这两个人完全没有话家常的必要,彼此都希望对方远离人士,哪有什么共同语言? 第797章 意味不明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很尴尬的关系,闻人觐是白泽的情敌,白泽是闻人觐前女友的丈夫。这个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唉,说实话,咱们哥俩是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闻人觐似有所感的说道。 白泽听话,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上次喝酒的时间,应该是好几年前了。 “皇兄说的是,上一次我们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是啊,当时我们年级小,父皇不让我们喝。我记得你啊,偷偷让你身边的人去买来酒,然后找一个父皇不在的日子,偷偷跑到我的院子来。”回忆起这段的时候,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白泽看着酒杯里清澈的酒水,就像看到了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 那个时候,只有他们兄弟七个,虽然他和太子不是一个母亲,但是他们两个玩的最好。 “小弟也记得,当时皇兄很疼我,我从小就喜欢吃糖,小时候小弟换牙,父皇不让小弟吃,于是皇兄就偷偷把大人奖励的糖留着,说是等我换完牙给我吃。” 说起这个闻人觐也是心有感慨:“那时你是兄弟里最小的,也是最不听话的,但是没办法啊,家里人都宠着你。” “皇兄说的正是,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不怕,不像现在,什么都懂,于是什么都怕了。”白泽满脸悲伤,那时候的时光很美好,但是特别短暂,只留在记忆中的一部分。 “老七,你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啊。”闻人觐笑的意味不明。 白泽眨了眨眼,笑笑:“皇兄,小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心有所感罢了。” “哈哈,皇兄不过是说着笑而已,老七不必如此。” 这句话之后,二人相顾无言,彼此喝着酒,包厢内一时安静无话。 白泽拿着就被,浅口轻酌,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人,他知道闻人觐突然找自己喝酒应该是有别的目的,不过他们在这里待了有一个时辰了,闻人觐一直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表达出他想说的意思。 不过白泽也不着急,因为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和兄弟,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闻人觐是什么性子。 即使彼此暗中交手了这么多次,闻人觐依旧是原来的那种急性子。做了多年的太子,在心性的养成当年,太子成长的并不算多,反倒是某些做事的手段,倒是更加成熟,这也是一直让白泽头疼的方面。 “老七,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白泽回过神来,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皇城越来越繁华了。” “繁华?”闻人觐疑惑一声,然后跟白泽一样,看着街道上的人流。 今天已经大年初五,商贩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 “是很繁华没有错。”闻人觐点头,接着看着依旧悠闲品酒的白泽,语气透露赞赏:“皇城之所以这么繁华,皇兄想,和老七你奋战杀敌,打败西凉是是分不开的。” “哪里。”白泽摇头:“保家卫国,本来就是我西夏男儿的责任,哪里说的上功劳。” 白泽敬酒给闻人觐:“说到功劳,如果不是皇兄你举荐小弟,小弟又怎么有机会去西凉为西夏立下汗马功劳呢?” 似乎是因为白泽的话说到了闻人觐的痛处,闻人觐的脸色有一瞬的扭曲,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不过白泽也把他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用喝酒的姿势,挡住自己嘴边的冷笑。 跟他眼兄弟情深的戏码?白泽认为,没有人比他表演的更好了。 “当初皇兄也是信任你,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是啊,小弟当时也是压力很大,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辜负皇兄和父皇的期望,虽然这个过程很艰难,但是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白泽感慨的说道。 那段封闭的日子,也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很大的影响。 “皇兄听说了。”闻人觐点头:“听说……军队里曾经出现了叛徒?” 白泽眯眼,难道这次闻人觐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个?也是,当初得到消息,说太子曾和西凉串通,恐怕这次就是来打听自己有什么发现的。 白泽并没有想告诉闻人觐什么,所以一直都打着太极。因此,闻人觐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变成后来的不耐烦。 “行了,老七你想必还有事忙。你回去吧,别耽搁了正是。”闻人觐开始撵人,不过白泽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那小弟我就告退了,皇兄还请保重。” “自然。” 白泽满意的从座位上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闻人觐说出口的话定住了。 “对了,孤从东宫出来的时候,看见大理寺的杨天明正赶往七王府。孤可听说,那杨大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学者,可有不少夫人小姐对她沐晴不已的,也不知宛儿会不会也这样。” 白泽笑笑:“有才能的人,自然是让人不自主的尊敬的,小弟认为,即使宛儿她沐晴杨天明也没有关系,因为在他心里,本王是最重要的。”说完,迈步离开包厢。 徒留闻人觐脸色发黑:“老七啊,你还真敢讲,如果不是孤提供机会,你怎么会认识宛儿?而且如果不是我主动推开她,宛儿最爱的会是我。” 可见,闻人觐已经疯狂陷入他和萧夕从前的温情,所以忘了萧夕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狠话。 而离开的白泽心情也不美丽,不光是因为离开前闻人觐说的那句话,也是因为他想起萧夕从前是闻人觐的恋人,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证明这个萧夕不是原来的萧夕。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人从前和自己的对手,走的那么近,他心里就想揣了一团火,准备时刻爆发。 “快回府。”白泽疲惫的闭上眼,他现在只想快一点回到王府,这样他就可以把萧夕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样他才可以确定,这个女人还属于自己。 在快要到达王府的时候,白泽撩开车帘,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刚才闻人觐提到过的大理寺卿,杨天明。 他怎么会来? 第798章 残酷 显然,白泽已经忘了自己去皇宫请旨的原因了。 所以当马车停下的时候,白泽不等人搀扶,一步跳下马车。任由下人们露出惊吓的眼光。 “王妃呢?”白泽随手拉住一个下人问道。 那被拉住的下人很害怕,哆哆嗦嗦的告诉他,萧夕现在在房间。 得到答案,白泽快步走去紫鸢居。那里住着能够轻易波动自己心弦的人。 紫鸢居距离七王府门口明明离得不远,但是白泽就觉得这段距离很长,长到自己好像要走好几年才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 疾步的白泽撞上了刚从当中出来的纸鸢。 萧夕已经入睡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吵起来,而且本来要在七王爷走后补觉的,但是没想到迎来了杨天明,于是又跟在杨天明身边查了一上午的案子。 现在王府里终于没有其他能够打扰她的事了,萧夕不再犹豫,很快回到卧室,一躺倒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王爷?”纸鸢疑惑的看着白泽,王爷这么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纸鸢私心里很不希望,萧夕被打扰,哪怕那个人是小姐的丈夫。 “宛儿呢?”白泽直奔主题。 “回王爷,小姐忙了一上午,现在已经歇下了。”纸鸢低眉回答,然后大着胆子说道:“如果王爷没有很重要的事的话,还请王爷让小姐她好好休息吧。” “好,既然宛儿已经睡了,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这两天辛苦她了。”说完,白泽就离开了。 本来纸鸢以为自己回因为不懂规矩,而被王爷惩罚,但是没想到,王爷这么善解人意,这让纸鸢松了一口气,也让她对七王爷的看法有些改观。从前她一直以为白泽是很不通情理,很残酷的一个人。 现在……王爷自然很残酷,但是对小姐貌似一直都是温柔的,除了一开始。 当萧夕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自己似乎错过了晚膳,因为她的胃告诉她,她需要进食。 出来卧室,发现小厅灯火通明,桌子上摆满了晚饭,被人用空着的碗扣着,防止热气跑出。 桌旁坐着一个人,正是她一天没有看到的白泽,此时这个男人背对着她,从背影来看,白泽真的是一个很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肩膀宽厚,臂膀有力,可以轻松的把自己抱起来。但是不是那种肌肉男,长衫的打扮,让他的身形看起来修长,很文艺的一个感觉。 文武双全,似乎说的就是这个人。 也许是萧夕的目光太过专注,让前面的男人心有所感的回头。 “醒啦。”男人笑的很温柔。 萧夕抿嘴笑着:“今天怎么了,这么温柔?” 白泽挑眉:“本王哪天对你不温柔?” 萧夕故作思考的样子:“嗯……有。” 白泽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萧夕走近他,坏笑着回答:“我刚的时候。” 旧历史被翻出来,白泽无言以对,因为那时候,他对萧夕的态度确实不好。虽然没有什么急声厉色,但是不温柔就是了。 “你还说这个……”白泽苦笑:“好吧,你说的是事实,不过我现在不是很好了吗?” 萧夕点头,确实。 “饿了吧,尝尝,今天的晚膳是府里的厨子新做的菜样。” 萧夕怀疑的看着白泽,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今天白泽的态度,实在太不正常了。 虽然白泽日常也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没有到达这种……肉麻的程度。 不过就算心存怀疑,萧夕是不会和食物过不去的,更何况她是真的饿了。 萧夕看着桌上的饭食,发现真的如白泽所说,都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饭食。 色香味俱全的样子,勾的人食指大动。萧夕忍不住开动。她首先尝的是离她最近的那一道菜。 白泽看着萧夕的动作,眼神带着很浅的期待。等萧夕咽下去之后,白泽不着痕迹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萧夕想了想,说:“味道还是不错的,要品相也有,就是……” “就是什么?” “有点咸。” 萧夕的回答让白泽沉默了,有点咸,这种不算是批评的评价,让白泽膝盖痛了一下。 他也尝了一口萧夕刚才吃过的菜,发现确实是这样。白泽再次沉默,不过这次沉默却是有点不一样了。从他变红的耳朵就可以看出来。 萧夕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对,不明所以得看着白泽。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尴尬,也带着一些失望。萧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些菜不会是他做的吧。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夕发现白泽的耳朵更红了,而且白净的脸上都带了一丝丝红晕。 这时萧夕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不小心把刚才想的话说出来了,所以白泽这是害羞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白泽,竟然让萧夕觉得有些可爱。 “还真是你做的啊!” “嗯。”白泽声音轻轻的,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就漏掉了。 萧夕忍不住偷笑,但是为了不让白泽发现,萧夕只能用手捂住嘴。 不过白泽已经发现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现在想笑就笑吧。” 萧夕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忍回去,认真的说道:“其实你做的很不错,就是我口味比较淡,所以吃起来才会觉得咸。” 虽然萧夕已经表示他做的菜没有问题,但是白泽知道那只是他安慰自己而已,所以情绪并没有开怀。 萧夕看口头安慰无果,只能行动来证明自己。萧夕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仿佛蝗虫过境一般,大口吃着白泽做给自己的菜。 白泽愣了:“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不是咸吗?你这么吃会吃坏的。” 萧夕不听,自顾自的夹着菜。最后,用很快的速度把菜吃完了。 只见萧夕擦擦嘴,说:“我说过,你做的菜味道很好,我不过是口味淡而已。而且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行动告诉你,你做的饭我很喜欢吃,因为我吃的不是手艺,而是心情。” 说完,萧夕不看白泽已经红透的脸,去浴室洗澡。每到这个时候,纸鸢就已经把洗澡水准备好了,今天也是一样。 第799章 一笑而过 边走,萧夕还边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要不然她一定要把刚才那种景象照下来,这么纯情样子的白泽,不保存下来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在萧夕走出去之后,白泽一点点吃着菜,这个被萧夕称之为“吃的不是手艺,是心情”的晚膳,让他很开心,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要说到自己是怎么学会做菜的,是个萧夕分不开的。和萧夕不同的是,萧夕从来没有对他做的菜有过这种评价,一般她都是一笑而过罢了。 其实,这种满足的状态真的很好,为自己的爱人洗手作羹汤的感觉,也很不错。 七王府这边是和谐景象,但是大理寺那边却是不同的。 桐夫人中毒身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且这件事皇上还插手了,所以容不得大理寺有丝毫的怠慢。 桐夫人的尸体在杨天明回大理寺不久之后就派人接过来了,当时杨天明去的时候,还被七王爷瞪了一眼。瞪得杨天明莫名其妙的,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七王爷了。 现在杨天明和他的助手,也是他的学生,李敬宇,正在仔细的检查尸体。 在七王府的时候,因为条件不便利,所以杨天明只能对尸体进行一个简单的排查,现在大理寺条件完全够,所以杨天明正以各种方法从尸体上寻找证据。 在他之前的大理寺卿,是他的老师,曾经他的老师说过,尸体是整个案件中最不会作假的证据。 当时还是破案新人的杨天明,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锻炼,杨天明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他也把这句话告诉他的学生。 “阿宇,本官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尸体是办案过程中最不可能说谎的证人’你从前只是跟在我身边做助手,看我是怎么办案,所以这次的案子,就有你负责,当做一个锻炼。” 李敬宇吓了一跳,据他所知,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下旨要求办理的,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乌沙不保,官职有没有不是问题,但是命没了,就一切都没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敬宇以为杨天明是故意为难陷害自己。 可是杨天明不是那种人,所以杨天明是真的打算用这个案子锻炼他。 “不用担心,在你办案的过程中我会在旁边帮助你,你不是孤立无援,而且七王妃是个很随和的人,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不配合。”杨天明拍着李敬宇的肩安慰道,不过想起今天七王爷的态度,杨天明补充说:“但是,七王爷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所以在遇到七王的时候,你还是要注意的。” “嗯,知道了大人。”李敬宇现在完全没有害怕的心思了,现在他只想快一点结束这个案子,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且这一次的锻炼也可以说是一个考试,如果他通过了,他的未来一片畅通,如果没有,那么未来可能是步履艰难。 所以不论如何,李敬宇告诉自己,都要竭尽全力打好这场仗。 杨天明没有告诉李敬宇他的发现,而是让他放手去做,想看看他的能力可以到哪里。 李敬宇首先检查了桐夫人的面部,脸颊红润,嘴唇粉嫩。这不是正常尸体应该有的样子,李敬宇把这个发现记下来,然后先后检查了桐夫人的口腔,眼睛,头部皮肤。 “死者面部红润,嘴唇粉嫩,眼睛里有液体,口腔也是。” 之后李敬宇顺着脖子往下查看,他先观察桐夫人的脖子是否有伤口,得出的结论是脖颈部的皮肤完好,没有破损情况出现。 然后用银针插入咽喉,银针没有变色,所以没有没有服毒。 接着是四肢,四肢完好,手指指尖呈青色,用银针试过之后,银针变色。咽喉没有毒,但是指尖有毒,这是什么情况? 李敬宇按下疑问,继续检查。 杨天明在旁边把李敬宇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是极为满意的。不骄不躁,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是个破案的料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敬宇有了越来越多的发现。 桐夫人的尸体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是却在手指尖和脚趾尖发现了中毒的青色,可是咽喉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既然不是服毒,那么是什么原因,才会造成这种情况呢? 李敬宇想不出来,从他了解到的毒物当中并没有这种特性。 突然,李敬宇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来,在苗疆那里有一种毒可以形成这种情况,听说因为能使指尖变色的特性,当地人给它起了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做美人尖。 因为只要一个人种了这毒,那么在她死后,这个人的尸体呈现的状态宛若美人一般,而且指尖就像被染了色一样,变成彩色。 这么一对照,李敬宇发现,竟然和桐夫人的死亡特征很相似,或者说并没有什么出入。 不过这种毒一直都是一个传说而已,从来有人见过,当然造成这种情况原因,也有人解释过,说是美人尖的受众对象是女性,一般用来惩罚行为不洁的妇人。而且美人尖的成本很高,不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是不会用美人尖的。 杨天明看李敬宇支着下巴,皱着眉,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由出声。 “阿宇,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敬宇摇摇头,又点点头。 “大人你听说过美人尖吗?” “美人尖?”杨天明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人额头由发丝构成的尖。 “就是苗疆的一种毒药。”李敬宇解释道:“现在这具尸体所呈现的状态和传说中的美人尖很相似。” “是吗?”杨天明没有听说过这种毒。“你跟我说说这个美人尖。” “是。”李敬宇行了一礼之后,分别指着桐夫人的面部以及指尖,说:“传说那个美人尖是苗疆特有的一种毒,服用者会在半个时辰之内死亡,而且这个过程没有一点痛苦。在人死亡之后,面部会像桐夫人这样呈现出一种仿佛没有死的红润状态,但是在指尖会有青色。” 第800章 十恶不赦 “你确定吗?”杨天明沉默了半晌问道。 “回大人,学生很确定,这种毒虽然我们都不曾见过,但是并不证明不存在,而且这个消息是我曾经游历时,一个有人告诉我的。” 杨天明点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不知包了什么的手帕。杨天明一点点打开它,里面露出了黑色的东西,正是他从七王府带出来的那个黑炭。 “阿宇,你看看,这个你能认出来吗?”杨天明把黑炭递给李敬宇,不过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个黑炭,因为李敬宇刚才的解说,杨天明觉得这个黑炭应该不是一个黑炭。 李敬宇闻言,接过黑炭。先是闻了闻,然后用手掰下一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捻动着。 “怎么样,有答案吗?” 李敬宇沉默,半晌过后,说:“大人,学生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是还需要确定一下,所以请大人再给学生一些时间。” 杨天明点点头:“好,不用急,这个你慢慢研究。”然后说着,又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银制的小熏炉,这也是他从七王府拿过来的。 “你也看看这个,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李敬宇接过,虽然好奇,但是大人吩咐了,一定是有他的道理。说不定这些东西会给自己一点启发呢。 这边案子已经有了不算是进展的进展。 而萧夕在宅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出门了。不过她这次出门是有任务的,不是单纯的玩。 自从上次随小乔去了一次草木堂大本营,萧夕就再也没有去过。刚才小乔过来告诉她,如果萧夕再不去做些堂主应该做的事,恐怕大家会揭竿而起也说不定。 萧夕想想也是,不过她想让小乔陪着她,但是小乔很果断的拒绝了,原因很简单。 “你是新堂主,你需要和成员们处好关系,如果总是拽着我的话,你的能力怎么锻炼出来?再说了,我都已经帮你打理王府了,请不要在给我增加工作量了。” 萧夕听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听她这么一说,感觉自己真的是十恶不赦。 不过小乔说的也有道理,她心里也清楚,其实归根究底,都是紧张而已。这不是一场秀,走红毯,签名就可以结束了,而是一群人的未来压在你的肩上,压力不自觉的就来了。 萧夕穿着轻便的服装从王府的侧门出来,白泽害羞那天之后,萧夕就被禁了足,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个禁足令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街道上的人人多,不过萧夕觉得,皇城街道上的人,从来就没有少过。 萧夕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这个小摊,瞅瞅那个店铺。一路上悠悠闲闲的走着,完全不在乎后面跟着的人。反正是白泽派过来保护自己的,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就是一会儿不太方便,不过没关系,甩开就好了。 跟踪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依旧兢兢业业的工作着。只不过跟踪目标看起来像是闲逛,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注意力有点分散。 而萧夕看准的就是这个分散的时间,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萧夕快速的往一个小胡同一藏,那人回过神来,发现跟踪目标已经不见了,知道自己失败了,马上联系其他人去找。 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萧夕早就走了。 在一个茶楼二层,一双桃花眼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七王妃吗?有点意思。” 萧夕顺利的来到草木堂大本营,在穿过长长的地道之后,萧夕才算松口气。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但是这个地道还不算暗,所以萧夕也可以坚持下来。 当萧夕到的时候,草木堂的人正在聚众赌博。 萧夕有一瞬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可是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这帮人确实在聚众赌博,也不知道小乔看到了,会有怎样的心情? 萧夕望天,她刚才果然还是要把小乔拉过来的。 赌博文化,博大精深。萧夕曾经深有感触。 她在现代的一个圈中好友,嫁给了当时一个有名的富翁,本来当时人家已经退出娱乐圈,要在豪门中相夫教子了。 那时候圈里的每个女人提起她的时候,都是羡慕不已的口气。有一次那个好友还劝过她,与其这么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还不如像她一样找个条件不错的,嫁了就算了。 这辈子吃喝不愁,等到老人死了,还能分到一大笔遗产,到时候真的就是解放了。 不过萧夕拒绝了,一方面那时候萧夕才刚和江枫分手,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嫁入豪门,可能是这个圈子大多数女人的梦想,但是萧夕不是那些人。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圈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爱好,因为喜欢演戏,因为喜欢演员这个职业,所以萧夕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娱乐圈熬了十多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如果她想红的话,凭着她的条件,自然有很多公司愿意包装她。 一个有颜值,有演技,有人品的演员,正是这个圈子或缺的。 后来不到三年,她那个好友的好日子就结束了,一夜之前从豪门阔太,变成背负巨债的单身妈妈。 至于原因,就是因为赌博。好友的老公在结婚一年之后,迷上了赌博,一开始只是小赌,当时好友也没有注意,反正家里有钱,随便赌。 到了后来,赌博的代价越来越大,直到家里的资产堵不住这个无底洞。于是那一夜富豪宣布破产,并且为了躲债还和好友离婚,只留下了一个孩子还有数不清的债务。 这个演员后来的日子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过得不好的,所以后来支撑不住这个压力,跳河自杀,留下了一个刚刚会说话的娃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孩子最后被好心人收养,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但是孩子生活的很幸福。 萧夕曾经偷偷去看过,这个孩子已经上了幼儿园,每天被养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个洋娃娃。有时候萧夕也会匿名帮助这一家好心人,感谢他们救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第801章 大家闺秀 由此可见,赌博真的是社会的一大毒瘤,不除不行。 现在看到草木堂的人沉浸在赌博的氛围里,萧夕就气不打一处来,小乔曾跟她说过,草木堂复兴有多难,现在好不容易变好了,怎么可以允许出现这种赌博的情况发生。 “呦,堂主来了。”一个白衣男子抬头,看到了一旁沉默的萧夕。“堂主,来一把?” 萧夕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回答:“好啊。” 那人一愣,他刚才就是随口说的,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堂主真的会答应。看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这种东西都是不屑一顾,刚才萧夕僵硬的脸色证明确实如他所想,不过既然讨厌,为什么还会答应呢? 萧夕走上前,看着已经停手的人,朗声说道:“骰子这种东西我还是会一点的,不过这么玩没有意思,我们不如来点新花样吧。” 白衣男子兴冲冲的问道:“什么新花样?” 萧夕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过在这里不能用外表看一个人,以貌取人用在这里绝对会吃亏。 “你叫什么?” “我?白飞。” “白飞?真是适合你的好名字。” 白飞因为突如其来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堂主,还是你有眼光。” “不过不说这个了,堂主你还是快说说,是什么新花样吧。” 萧夕笑了笑,走到桌边,拿起骰子。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游戏,叫做‘逢七必过’意思就是凡事遇到和七有关的数字都需要过,我们这次就用这个骰子和这个游戏相结合的玩法吧。” 萧夕看看白飞,又看看其他人,他们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感兴趣的意思。 于是继续解说规则:“其实规则很简单,就是猜是不是和七有关的数字,如果摇到了,那就接受惩罚,如果没有摇到,也没有奖励。怎么样,有兴趣吗?” 白飞看看其他人,知道他们也很有兴趣。于是点头,说:“堂主,虽然赢了没有彩头,不过这个玩法新颖,我们就来试试看。” 萧夕不置可否。 “既然这样的话,第一百我来当裁判,在玩的具体过程中,让你们了解规则,一把之后,我再参与。至于和我相对的人,你们就随便好了。” “堂主,你这是一个人要单挑我们全部?” 萧夕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要不然她提出这个游戏,不就没有用了吗? 白飞哈哈一笑,其他人也是不屑一顾,一个人对战所有人,堂主是有多自大?而且居然还主动提出帮助他们了解规则。 白飞很有信心,他们这些人都是从赌场上活下来的,怎么会让一个“大家闺秀”赢了去?说起来,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笑够了吗?”萧夕挑眉:“如果笑够了,我们就开始吧。” “你们谁先来?”萧夕冲着人群问道。 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同样是白衣,但是气质偏冷的男人。 “白宇。”和他人一样,冷冷的声线,吐出两个字。 萧夕看着自称白宇的人,对于他,萧夕还是有印象的。 在小乔第一次领她来的时候,这个人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不是说这个男人有多么吸引人,而是这个人的存在感很强,仿佛天生就应该是活在众人眼睛里的人。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萧夕让白飞和白宇分别站在桌子的两端,然后由她把骰子交给他们,之后就是摇动他们手里的骰子。 骰子在钟蛊里的声音清脆好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人的手上。两个人都是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花样,只是快速的摇动着,旁观的人看到的几乎是这两个人手的残影。 之后钟蛊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萧夕微微笑。 “好了,打开看看吧。” 白飞反应最快,他快速的打开手里的钟蛊,然后发出一声哀嚎:“啊,我输了。” 萧夕转过头问白宇:“你呢,不打开看看吗?” 白宇也依言打开钟蛊,发现钟蛊里的骰子也是七的倍数,所以说这两个人都输了。 白飞和白宇都看向萧夕,只见她收回两个人手中的骰子,站到白宇的对面。 “接下来,就由我来和你玩玩看吧。” 草木堂发生的事情,除了草木堂的人,没有人知道。 白泽在下朝之后,就看见前厅里等待很久的杨天明,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青年,年龄不大,但是在皇城这个圈子中,却是赫赫有名。 “杨天明?李敬宇?你们为什么会来?” 对于他们的到来,白泽说不上欢迎,也说不上不欢迎。只要他们没有见到萧夕,那白泽但是很喜欢和他们交好的。 不过这两个人应该来了很久,但是萧夕没有出现,所以说……宛儿她是故意避而不见,还是已经不在王府了? “微臣见过七王爷。” 杨天明和李敬宇一起行礼,白泽冷淡的点了点头:“你们来,有事?” “回王爷,桐夫人的案子,我们有一些发现,需要来王府求证。” 白泽恍然大悟,他已经忘了还有这样一件事,对那个桐夫人白泽并没有什么印象,而且王府每天都在死人,只不过是萧夕看不到而已。 如果不是这件事让萧夕知道了,而且她还很重视,白泽会让人偷偷处理掉尸体。跟他没有关系的人,白泽从来不愿意施舍感情。 “要求证什么?” 白泽做了一个让他们坐下的手势,然后就有下人过来把茶水端上来。杨天明没有开口,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告诉李敬宇,这次由他跟七王府的人沟通。 反正这个案子他已经交给李敬宇去办了。 李敬宇站起来回答:“回王爷,昨天经过我和老师的检查,发现桐夫人的尸体上有美人尖的痕迹,而且在从王府取回的证物中,都发现了和美人尖有关。” 白泽点点头,然后眼露疑惑:“什么是美人尖?” 李敬宇早就准备好答案,简明扼要的告诉了白泽,美人尖这种毒药。 第802章 憨态可掬 听了李敬宇的叙述,白泽不禁皱眉,要是李敬宇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次桐夫人之死,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案件。 他原来一直以为桐夫人是宅斗的牺牲者,幸好这一次出事的事桐夫人,如果换到萧夕身上的话,白泽不敢想象后果。 白泽认真了,态度不再是之前的轻慢。 “你们要怎么求证?去哪里求证?” 李敬宇和杨天明对视一眼,得到老师的鼓励之后,李敬宇把他们在大理寺的计划讲给白泽听。 李敬宇已经得到证实,杨天明从七王府带回来好像黑炭的东西,就是苗疆的美人尖。而那个小熏炉里,也有还没有烧完的美人尖。 后来他们又做了个实验,把一只兔子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然后在房间里点上美人尖。因为那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美人尖,所以李敬宇不敢用太多,只放了一点,在一个时辰之后,李敬宇打开那个房间,发现里面用来做实验的兔子已经死亡了。 而且从尸体的状态上来看,那只兔子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死亡了,这个发现让他们心惊。 有了这个实验做基准,李敬宇重新检查了桐夫人的尸体,不过这一次,他用银针试探鼻腔,银针果然呈现出黑色,由此可见,桐夫人就是因为屋中燃了美人尖而死的。 桐夫人的死因找到了,凶手作案的工具就是那个小熏炉和美人尖。 不过作案动机他们不知道,而且还有一点想不清楚。杨天明是在桐夫人的卧室找到这两个东西的,所以是什么给了凶手这么大的信心,认为他们不会发现呢? 带着这个疑问,杨天明和李敬宇来到了王府,打算一探究竟。 白泽得知原因,亲自带着他们来到桐馨园,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桐馨园,不论是杨天明还是白泽,都是第二次。 “请问王爷,平常桐夫人和府里哪位夫人的关系好,或是不好?”李敬宇大着胆子问道。 这个问题让白泽有点尴尬,因为桐夫人给他停留的印象还处在除夕夜中,那个跳舞很不错的时候。 而且桐夫人不是他接进王府的,而是别人送给他的,当时自己因为心情不好,再加上酒精的刺激,一个激动就收下了。 桐夫人进到王府之后,白泽就后悔了,所以一直没有去看,所以桐夫人在王府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清楚。 看到七王爷尴尬的脸色,李敬宇就脑补出了原因,算了,这不是重点,他之所以问,就是确定凶手可能是谁,不过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能把美人尖带进王府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人。 草木堂这边,赌局的胜负已经出来了,结果是在萧夕意料之内,但是却在草木堂众人的意料之外。 萧夕赢了,是大比分的获胜,白宇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白宇,你输了。”白飞惊讶的说道,看到这个结果,是他怎么都不相信的。 萧夕的表情倒是很平淡,完全没有胜利之后应该有的兴奋感。 “闭嘴!”白宇冷声回答白飞,然后挫败的对萧夕说道:“我输了,愿赌服输。告诉我惩罚是什么吧。” 萧夕笑笑,对其他人说道:“你们还有谁要来吗?” 众人纷纷摇头,白宇虽然性格不好,但是他是他们所有人中赌博技术最好的,他们这群人中,从来没有谁能赢过他。 可是,今天白宇却输给了萧夕,他们新上任的堂主。 “白宇都输了,我们就更没有赢得可能性了。”白飞尴尬的笑笑。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说出我的要求了。”萧夕状似遗憾的说道。“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希望赌博的事情,不要再出现我们草木堂。” “不可能。”白宇最先反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转过头不去看她。 萧夕挑了挑眉:“你们也觉得不可能?”她的表情不太好看,不是因为这些人不听她的,而是这个行为是不对的,但是他们居然不愿意改,这就让萧夕有些不开心了。 好吧…… “马上让你能放弃,说实话也不可能,不过你们不能再像现在一样,沉溺赌博无法自拔。说好了,这是我作为赢者的要求,你们会愿赌服输的吧。” 萧夕心满意足的从草木堂出来,虽然这群孩子心中还是不愿意,但是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萧夕有信心,她可以带着草木堂的孩子们走的更远。也许是时候计划一下要怎么发展草木堂了。 萧夕慢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因为心情好的关系,哪怕是路边没有树叶的枝干都是可爱的。 好不容易出来了,萧夕决定要好好逛逛,在现代没有机会享受这种走在街道的感觉,来到这里之后,也很少有机会这么悠闲,从来都是在办事的路上。 突然一个小摊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个小摊上面摆着这种可爱的面人,每个面人的样子都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萧夕兴趣盎然的来到小摊前,做面人的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在她的印象里,这种传统手工艺都是老人在做的。 不过她又想到,这里和现代是不一样的,也许在现代是很难得的,但是在这里却是平常。 “小哥儿,能按照我的样子捏一个吗?” 小哥儿笑着点点头,萧夕发现这个小哥儿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有一对梨涡,真是可爱极了。虽然用“可爱”来形容男生不合适,但是萧夕想象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好,马上就好。” 萧夕眼睛一亮,这个小哥儿不光长得不错,声音也很好听。 “不急,慢慢来。”萧夕感觉自己沉寂许久的少女心突然苏醒了。 小哥儿被调戏的脸有些红,但是手上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一个可爱的面人就捏好了。 萧夕惊喜的接过面人,小心的碰了碰面人的脸。小人儿对着她笑的很可爱,萧夕亲眼看着这个小哥儿用怎样的手法把这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面人捏成。 她突然来了兴趣,如果下一次把白泽叫来,到时候让这个小哥儿捏个他们俩的面人,一定是很美好的记忆。 第803章 步入正题 “哎?小哥儿,你一直都在这里捏面人吗?” “嗯。”小哥儿眼睛亮亮的,脸上还有着因为害羞而存留的红晕。 “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虽然萧夕不怎么出来,但是这条路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必经之路,可是都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哥儿。 小哥儿摇摇头:“我以前不在这,是离过年不久才来的。” 原来是这样…… 萧夕点点头,接着问道:“这个面人多少钱?” 小哥儿摇摇头,萧夕诧异的看着他:“不要钱?” “嗯,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所以不要钱。” 萧夕还是觉得有点怪,她看着小哥儿身上的装扮,都是很平常的料子,但是小哥儿的气质却不像是一个贫困的家庭。可能是哪家的公子微服出行吧。 不过…… “小哥儿,不给钱怎么行?做买卖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喏,这是五两银子,应该够了。” 小哥儿急忙摆头推拒:“这……太多了,要不了的。” 萧夕笑笑,拉过小哥儿的手,把五两银子放在少年的手心:“怎么会多呢?我买的是你的手艺,你的手艺怎么会要不了这么多呢?” 少年把银子收起来,萧夕的眼睛太过真诚,让他没有办法拒绝。 “好吧,我收下了,不过你下一次来,我一定会带给你最好的作品。” “好。” “对了,记住,我叫欧韵城。” “欧韵城?”萧夕低头轻喃,随后笑着看向他:“欧韵城,我记住了,还有,我叫萧夕,你也要记住啊。” 欧韵城看着萧夕走远的背影,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完全不同在萧夕面前露出的那种青涩,而是成熟的,魅惑的。 “我也记住了。” 萧夕拿着面人回到王府,经过前厅的时候,发现前厅里坐着三个人,萧夕仔细一看,是白泽、杨天明还有李敬宇。 这三个人坐在一起,应该是因为桐夫人的事吧。萧夕想不到如果不是桐夫人的事,杨天明有什么理由会来。 而在前厅的人,还不知道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聊的热火朝天。 现在白泽已经忘记了自己对杨天明的偏见,对李敬宇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有这种破案能力,感到很看好,很惊讶。 如果能把这两个人才吸引到自己的队伍里,他赢的局面是不是会更大。但是白泽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可以轻易收买的对象,所以他需要用一点方法才行。 “王爷,杨大人,你们这是在商量事情吗?”萧夕的声音,打断了白泽即将说出口的话。 “宛儿?”白泽看着她,虽然早就知道萧夕不在王府,但是看到她从外面出来,心中还是有一些生气。 “微臣见过王妃。”杨大人起身,旁边的李敬宇跟着起身。 “你去哪了?”白泽快步走近她,拉着她的手。 萧夕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出去逛了一圈,在府里待着实在是太闷了。”接着把手里的面人展示给白泽。 “这是……”闻人惊讶。 “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惊讶。”萧夕兴奋的跟白泽说着她这次出去遇到的事情,不过把草木堂的部分掩饰去了。 白泽听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气已经散去了。他给萧夕禁足就是一时不想让萧夕离开自己的地盘,但是既然出去玩能让萧夕这么开心,也足够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好。”白泽搂着萧夕往回走,嘴里叮嘱着。“我不是不让你出去,而是担心你。你知道现在杀死桐夫人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很担心你会是下一个目标。” 萧夕乖乖听着,白泽的解释让她心里舒服了点,一开始知道自己被禁足的时候,萧夕心中可是很气愤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起了逆反心理,偷偷跑出去。 一番沟通后果,夫妻俩之间那不丁点的矛盾,随着被阳光照化的学校,消失了。感情重新变好的二人,终于想起来还在前厅尴尬站着的杨天明和李敬宇。 萧夕一下子脸热,推开白泽的手,低声说一句“我回去了”。然后迈着小快步跑开了,因为走的太急,手里的面人还掉了。 白泽宠溺的笑笑,蹲下身,把面人捡起来,面人上沾着地上的灰尘。白泽小心的擦去,然后又小心的放好。 目睹一切的杨天明和李敬宇,莫名觉得自己有点亮,应该是错觉了吧。 白泽回到前厅,神情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没有没有。”杨天明连连摆手,“王妃和王爷的感情很好,作为臣子,我们也是很欣慰的。” “是啊是啊。”李敬宇在一旁附和:“如果西夏所有的人家,都能像王爷夫妻一样,想必我们大理寺会轻松很多。” 这不是恭维,而是事实,萧夕和白泽之间的感情,确实让他们羡慕,虽然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是这个样子的。 白泽表示谦虚,但是他们的话,白泽还是很认可的。在他第一次见到萧夕的时候,没想到他和萧夕会走到这一步。 本来白泽以为,自己娶回来的不过是一个玩具,后来因为萧夕的主动,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变成了合作者,接着又因为某些原因,萧夕成了白泽的又一个替代品,再后来就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最后,变成像现在这样的夫妻。 夫妻。这个词还真是美好,如果这个词用在对的两个人身上就是幸福,白泽觉得,自己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幸福。 “不说这些题外话了,我们还是好好整理一下我们得到的线索吧。早一日把那个幕后黑手找出来,我也好放心。”白泽主动提到。 “王爷说的是。”谈了一上午,终于要步入正题了,李敬宇艰难的掩藏着自己眼底的激动。 白泽领杨天明和李敬宇来到桐馨园之后,示意他们可以自由的寻找自己线索,七王府没有任何因素会干扰到他们。 第804章 噩梦的开始 得到王府主人的默许,李敬宇放开手脚,仔细的在屋中寻找可能会有用的线索。与他相反的是杨天明,他并没有像李敬宇一样在屋中寻找,而是来到屋外,像是逛街一样,到处走走看看。态度既认真,又不算认真。 白泽虽然疑惑,但是没有干预他们的动作,他只是坐到一边,看着二人里里外外的忙来忙去。 李敬宇首先来到的是桐夫人的床上,他不知道杨天明上次来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这里,不过不要紧,不耽搁他的调查。 桐夫人的床铺摆放的整整齐齐,就像是没有人睡在这里一样。 “在死者死后,有人动过这里吗?” “回大人,有的,府里的丫鬟来过。”回答他的是王府的管家。 “哦,这样啊。”李敬宇点点头,“麻烦管家把那个丫鬟找过来。” 管家犹豫了一下,回头请示主子。白泽点点头,得到允许之后,管家才回去吩咐人。 李敬宇这中间没有抬头,继续在床铺检查着。半晌,在床铺的床头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好像那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检查完床铺,李敬宇又走到圆桌旁,那上面摆着茶壶,位置摆放的很有将就,不过令他好奇的是,这间屋子里茶杯的杯柄都是朝里侧。 要说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据他观察,在接待他的前厅里,茶杯的摆放是相反的。 王府的前厅,其实就是会客室。那里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非常有讲究,由此可以看出七王府全府的物品摆设大致是什么样的。 所以,就算是一个受宠的夫人,都不敢随意动府里固定的模式,更何况是一个在王府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 “请问王爷,王府里的物品摆放都是有规矩的是吗?” 白泽虽然奇怪李敬宇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回道:“是这样没错,这都是规矩,就算是本王也不能随意更改。” “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桐夫人屋中的这个杯子摆放和府中是不同的呢?” 白泽挑挑眉,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发现李敬宇说的没有错。白泽皱了皱眉,这种情况居然发生在了他的府中,而他还不知道。 “管家,桐夫人这屋中一般都是谁给整理的?” “回王爷,是……是鸢儿。”管家擦擦额头的汗,心中一阵发虚,这种失误出现在他的手底下,而且办事的人,还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要是王爷计较,那他这个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把鸢儿叫来。”白泽没有怪罪管家的失职,语气淡淡的吩咐道。 李敬宇对这种事并不敢兴趣,这都是王府内部的事,只要与案情无关,他都不在意。 接着李敬宇再去检查屋中的其他地方,来到梳妆台旁边,发现有一个与屋中风格完全不同的长筒,里面装满了各种画卷。 李敬宇好奇,拿出一个翻看,但是在打开的那一刻,李敬宇手一抖,画卷从他的手里掉下来。不是他手不稳,而是吓的。 听到动静的白泽回头一看,李敬宇苍白的脸色,让他不解,这是怎么了? 走上前拿起掉落的画卷,在看到画卷里的内容,白泽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不像李敬宇那样,只是瞳孔放大。 “这是……” “对,这应该就是桐夫人的身世了。” 画卷上的内容之所以让他们这样,就是因为,这内容不是美好,明媚的。而是阴暗,不见光。 人间地铁不过如此。一群十二三的女孩儿,被拉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床,没有桌子,就连草垛都没有。有的不过是一盏昏暗到不行的小灯,还有就是各种各样的刑具。 一群十二三的孩子,被人像牲口一样赶到角落,然后用血淋淋的刀刃告诉她们,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一堆刑具和人。 要是想活命的话,就杀了你身边的人,喝血吃肉,如果有人在这过程中不听话的话,这些刑具就是她们即将面临的。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从这个屋子里出来的只有这个眉眼生的好像异族人的孩子。 在这个小黑屋测试中,活下来的只有桐夫人一个人,本来以为出来之后是噩梦的结束,但是那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后面的故事三个大男人已经看不下去了,没有人在看了这个故事之后还无动于衷。李敬宇指关节攥的发白。 “我一定要找到幕后的黑手,还死者一个交代。” 白泽也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不重视的态度了,他一直知道,这个时间有黑暗的地方,从小在官场混到大白泽,他自认为经历的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当一个真正的黑暗现实摆在他面前,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杨大人,李大人,桐夫人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请王爷放心,微臣一定不负众望。” 在之后的检查中,白泽也参与进来。这个屋中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三人准备离开之前,管家突然出现,告诉他们鸢儿跑了。 “跑了?”白泽皱眉,“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找啊。” “王爷,人……找到了,但是……” 白泽很不满意管家吞吞吐吐的样子:“赶紧说,但是什么?” “人……死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等三人来到前厅的时候,鸢儿的尸体就摆在前厅。前几日还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了无生气的躺在这里,不到五天,七王府死了两个人,疯了一个。 “这个尸体抬走吧,一会儿王妃回来了,她看到会被吓到的。”白泽吩咐到。 “等下。”杨天明阻止了下人们的动作,对白泽说道:“王爷,这个尸体不妨就交给大理寺吧,这个人恐怕这个案子有不小的关系。” “也好。” 鸢儿的尸体被人抬走,前厅这次只剩下这三人,白泽已经没有心情去想什么线索的事了,一开始只是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谋杀案,但是后面似乎牵连的更广。 “王爷……” “还有什么事?” “鸢儿一直在桐夫人院子里伺候着,所以物品的摆放,床铺的整理和鸢儿有极其大的关系。” “……” 第805章 希望落空 好吧,这一次线索又断了。 正当他们要商量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萧夕回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白泽看到萧夕的那一刻,对其他两个人摇摇头,示意这件事目前不要告诉萧夕。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需要她操心,而且这件事太危险,白泽不想让萧夕陷入危险之中。只要她能每天开开心心的,白泽就感到很满足了。 所以萧夕回到紫鸢居的时候,心情很放松。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记起自己忘记问他们案件的进程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她不问,萧夕也知道,因为纸鸢会告诉她的。不过意外的是,从来都是在门口等待她的纸鸢,今天却不见了。 这人儿跑到哪里去了?应该是在小乔那里吧,她记得纸鸢和小乔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萧夕调转脚步,去小乔的院子。一路上萧夕一直想着其他事情,所以没有发现今天的王府很安静,是一种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在开到小乔的院子,萧夕阻止了想要通报的下人。 “你下去吧,我去找小乔。” 萧夕是了这里的长客,而且也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下人自然不敢不听。 下人离开之后,萧夕按照记忆中的路,来到小乔的卧室,发现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严,而是留下了一个小缝儿。 透过这个缝儿,从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声音像是小乔和纸鸢,萧夕还好奇,为什么这两个人说话还要关门?而且门都没有关严都不知道。 接着,萧夕发现两个人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她们不像是笑闹,更像是吵架。萧夕推开门刚想要阻止,但是传出来的内容,却让她停住了手。 “是你对吧。”这是纸鸢。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这是小乔,不过语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冷漠。 “什么叫做不是我管的事?难道你这么做就是应该的吗?” “你懂什么?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而且她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人命啊!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为了大业,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舍弃的?” 萧夕觉得自己听懂了,但是又像没有听懂,什么叫做“为了大业,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舍弃的”?还有,什么是人命不值钱? 那个冷漠无情的声音真的是小乔吗? 门突然被打开,纸鸢看到萧夕的一瞬间,不禁愣了,主仆二人相对无言。 萧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纸鸢不知道萧夕是刚来,还是来了很久。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 小乔跑出来,看到萧夕的一瞬间,眼神一闪,对纸鸢说道:“这次我们也不用考虑什么了,当事人都已经听到了,就没有必要瞒着了。” 萧夕看着小乔,冷漠的眼睛让她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个女人。 “小乔,如果我听力和智力都没有问题的话,刚才你们对话,是不是说,你就是背后的黑手?” 萧夕想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人摇头,否认。但是小乔给的答案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小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侧开身,让她进屋。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萧夕犹豫了一下,进来小乔的屋子。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看到小乔的卧室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对小乔,她也没有了原来放松的心情。 “其实这件事我早就要跟你说了,在你让纸鸢找我调查桐夫人的背景时,我就知道,你可以顺利的通过这次测试。但是我之所以这么久没有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就是因为……” 萧夕屏息以待。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因为,这是测试的规则,测试人不能够对测试者透露任何消息,一切信息的来源都靠你自己。” 在小乔说这些的时候,萧夕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小乔真的是幕后黑手,并且自己也是凶手。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乔的房间,和她给萧夕的感觉是一样的,很有正能量的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是规规矩矩的,哪怕是她自己的物品,也是也是板板整整的。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没有人明白过她,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她做的每一个决定是为了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萧夕攥紧拳头,声音低沉。 “就是你听到的那么回事。”小乔无所谓的摊手。 事情就是她做的,小乔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否认,虽然萧夕和纸鸢不能理解自己这件事让她有点失望。 “你给我说清楚。”萧夕低吼道,“什么叫做就是我看到的那样?那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萧夕的怒气在雨中弥漫开来,纸鸢担心的看着她,小乔抬眼看着她,勾勾嘴角:“要我说清楚?好,我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你听。” 死去的鸢儿其实是草木堂的人,但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鸢儿的身份是死士,也就是说,一旦他们的计划败露,作为死士的鸢儿就会用死亡的方式保护阻止。 而在整件事情中,都是对萧夕的一次试炼。虽然小乔自作主张的让萧夕成为草木堂的新堂主,但是有一道试炼,小乔是无论如何都帮不上忙的。 那就是,无情关。作为草木堂的堂主,你是不需要情感的,你只需要明白公正的对待一件事就可以了。 所以这次试炼的要求就是,萧夕要找出幕后的黑手,并且把他送到相关部门,不论那个人是谁,不论那个人对你有多重要。 “也就是说,我把你交代出去,我的试炼就算通过?”萧夕已经面无表情。 “对。”小乔无谓的耸耸肩,“虽然你是由偷听知道的,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所以只要你把我送到官府,你就解放了。” “开什么玩笑?”萧夕站起来,看着小乔的眼神好像要吃了她一样。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会用两条人命跟你开玩笑吗?”小乔不再是无所谓的样子,而是严肃的表情。 第806章 满足感 萧夕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要怎么做? “小乔,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杀死桐夫人的。”萧夕想知道,小乔背着自己都做了哪些,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要是早就知道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其实……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小乔看着萧夕和纸鸢吃惊的脸,温柔的笑笑。 试炼萧夕这件事是她早就有计划的,因为她当初也是这么来的,或者说,每个草木堂的新堂主都要经历这件事。 用前任堂主的命和与新堂主命相相和的人,来铺垫这条路。因为每任堂主知道自己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是用很多人的血铺就的,这样以后面对草木堂的时候,会更加用心,不会轻易的背叛。 小乔动了早就安在王府的人,鸢儿,因为桐夫人的命相最和萧夕的,所以很幸运的被选上了。 在除夕那天晚上,小乔更加确定了这件事。所以小乔突然决定,提前计划的开始。不过在此之前,小乔通知了草木堂的其他人,这件事自然遭到了他们的反对,可是小乔不过是通知而已,他们意见小乔是不会听的。 这也是草木堂众人对萧夕不算友好热情的原因之一。 迫于小乔的强势,计划还是进行。小乔一开始让鸢儿在桐夫人屋中点安神香。 因为桐夫人童年的经历,所以她经常失眠,尤其是雷雨天,这时候,鸢儿就会点上很重的安神香。 说是安神香,不过是一种让桐夫人精神萎靡的药而已。不过这种安神香是有副作用的,那就是让使用的人,情绪暴躁,不稳定,并且嗜睡,不愿意起。 这样一个月下来以后,桐馨园的下人们都知道,桐夫人喜欢谁懒觉,不喜欢别人打扰,而且脾气很不好。 因此每天叫桐夫人起床,就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事,不过不包括鸢儿。 但是鸢儿表现的和其他人一样,但是因为鸢儿是桐夫人的贴身丫鬟,再加上她平时塑造的人设太过软糯,很好欺负。 所以鸢儿不意外的被委派这个重任,而鸢儿一方面拒绝,另一方面积极的实行小乔交给她的任务。 最终在那一天,小乔算好黄道吉日,命令鸢儿送桐夫人上路。做了这么久的准备,终于要步入正题,这让鸢儿很兴奋。 所以那天她在小熏炉点燃美人尖的时候,一不小心的就让桌子上的茶杯摆错了位置。而且令她意外的是,那天的桐夫人异常清醒,她看穿了鸢儿的阴谋,在于鸢儿的争斗中失败了。 因为长时间的安神香,已经让桐夫人的体质变弱,即使她有着儿时那些血腥的经验,但是破败的身体,已经不足以让她逃出来了。 最后桐夫人用了最后的力气,拿过熏炉里的美人尖,朝鸢儿的额头砸去。之后,桐夫人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鸢儿抹了一下流出的血迹,吞下一颗解药。美人尖虽然毒性很强,但是并不是无药可解的。早在一开始,小乔就把解药交给她了。 现在不是她应该死的时候,所以这条命不能有她结束,她还要活着,一直活到没有用处的时候。 小乔把桐夫人搬回床上,把屋里的狼藉收拾了,认为没有差错了,就关上卧室的门。因为是夜晚,再加上桐馨园的下人们,早就习惯桐夫人的大吵大闹,所以没有人过来看,也没有人问。 鸢儿回去的时候,被同伴看到了额头人上的伤,以为是桐夫人看鸢儿不顺眼而误伤的,所以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被鸢儿糊弄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鸢儿像往常那样去叫桐夫人起床。可是桐夫人根本就起不来了,或者说,桐夫人已经没有机会起来了。 鸢儿自然是知道的,她不过是做戏而已,最后在小乔告诉她的黄道吉日,把这件事捅出来。 事后,已经不用小乔解释了,因为萧夕已经知道了。 萧夕听完事情的全过程,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何德何能,让小乔这么为自己“打算”?用这样的方式“看重”自己。 “所以你之后的设想是什么?就是让我调查出一切都是你做的吗?”萧夕苦笑。 “对啊。”小乔无辜的点头。这确实她最后的目的,只不过这中间的过程会很长,因为鸢儿做事还是很干净的,除了留下几个吩咐的线索,其他做的都很完美。 “只不过,我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不是你,而是纸鸢。”小乔诚实的说道。 本来应该是局外人的纸鸢,居然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 “纸鸢,你知道?”萧夕皱着眉,不过想想也应给清楚,如果纸鸢不知道的话,自己又怎么有机会听到纸鸢和小乔的对话呢? “小姐,我……”纸鸢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这几天王府因为死了人,所以很多人都处在一种恐慌之中,生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除了小乔,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小乔对自己太有信心,有信心凶手不会盯上自己。一开始,纸鸢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和小乔相处了很长时间,对小乔的性子还是很明白的。小乔不是对生命漠视的人,就算不担心自己会遭遇毒手,但是也不至于达到这种愉悦的地步。好像是某一件事终于完成的那种满足感。 王府里死了人,小乔却因为这件事有满足感。 这让纸鸢很不解,直到后来她偷偷看到鸢儿从小乔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开始猜想,背后的原因会不会跟小乔有关系,不过这不是纸鸢愿意的。 直到最后一次,纸鸢看到鸢儿再次来到小乔的房间,并且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时候纸鸢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那个善良的小乔,其实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惊慌中纸鸢脚下不小心出了声音,纸鸢被发现了。 鸢儿把纸鸢领到小乔面前,那是纸鸢第一次看到小乔冷然的样子。 第807章 压抑 纸鸢听到鸢儿问小乔,要不要解决掉自己?当时她吓的浑身发抖,惊恐的看着冷漠的小乔,就在她以为小乔要点头的时候,小乔摇头了。 她说“不用,你出去吧。” 纸鸢感觉自己被人拉起来,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低喃:“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回去之后什么都不早说,否则你会去黄泉陪着桐夫人。” 纸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当她回到紫鸢居的时候,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活着。那种压抑的感觉,有生之年,纸鸢再也不想体验了。 听完纸鸢的讲述,萧夕真的绝望了,本来她还侥幸的认为,小乔可能有苦衷,或者说,小乔还有被原谅的机会。但是那都是她的设想而已,小乔从头到尾都是幕后黑手,放在现代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你在犹豫什么呢?”小乔不解,她不懂萧夕在犹豫什么?明明只要把自己交出去就好了,何必那么纠结呢? “你问我犹豫什么?”萧夕好笑的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觉得我在犹豫什么?我把你当做朋友,当做老师,当做家人,可是现在你却反过来问我在犹豫什么?” 萧夕的回答让小乔愣住了。 “萧夕,这种情感你是不需要的。”小乔回答,声音清淡无波。 “这些没有用的感情只会挡住你前进的步伐,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在某些事情上,你需要学会有所取舍。”小乔苦口婆心的劝着,似乎要把萧夕不应该有的感情抹杀掉。 “如果……我把你交出去会怎么样?”萧夕犹豫的问道。 “你会通过试炼,正是领到草木堂。”小乔愉悦的回答。 “我不是问我,我是问你!”萧夕激动的解释。 “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就是我的结局。”小乔平静的说。 “我拒绝,我不会做。”萧夕急忙说道。 “可是……你拒绝了,你就无法完成试炼……”小乔继续劝着。 “我不在乎什么试炼!”萧夕忍不住打断。 “那你不在乎死去的桐夫人是吗?还有鸢儿?就算鸢儿是死有余辜,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主谋,从律法的角度上,我都需要付出代价,不是吗?”小乔依旧很平静。 萧夕沉默了,小乔说的是事实,哪怕她不愿意承认,也是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小乔,你究竟要我怎么办?”萧夕苦笑,倒在桌子上,不愿意抬头。 旁边没有说话的纸鸢很担心她,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劝,因为小乔说的有道理,萧夕的犹豫她也能理解,不过这件事如果搁在她身上,恐怕她已经崩溃了吧。 半晌过后,萧夕抬起头来,她看着小乔,眼神悲痛:“好,我把你交出去,但是以后,你的草木堂,我不会负责。” 听到萧夕前半句的时候,小乔很欣慰,但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小乔很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不负责,就差临门一脚,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这个位置,我坐不下去,只要我在位一天,我都会记得今天,所以我不会负责。”说完之后,萧夕恶劣的笑了:“真是抱歉,我这个人特别自私,从来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 “可是你不做了,你要草木堂怎么办?看他再次衰落下去?” “那就是你的安排了,不归我管。”萧夕不负责任的回答完,站起身,对还在愣神的纸鸢说道:“我们回去。” “啊?是!”纸鸢匆忙起身,在离开之前,回头看着小乔的表情,急忙收回眼神,因为她再一次看到了那种冷漠的小乔。 在回紫鸢居的路上,萧夕和纸鸢都不曾说话,因为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纸鸢看着萧夕阴沉的脸,有回想起小乔的冷漠眼神,不禁担忧。 “小姐,小乔夫人她……” “纸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不会的,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萧夕没有说为什么。 晚上白泽回到紫鸢居的时候,发现在卧室里没有萧夕的身影,甚至连下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走出紫鸢居,发现萧夕在坐在屋顶,专心的看着天空。 白泽松口气,一个跃身,就上了屋顶,坐在萧夕身边。 “天冷,怎么不多穿点就出来了。”白泽皱着眉,把自己身上的长衫罩在萧夕的肩膀上。 衣服上传递过来的温暖,让萧夕已经有些冻僵的身体缓过来。 “谢谢。”萧夕拢了拢衣服,轻声道谢。 “谢什么?”白泽笑道。 “谢你……及时救了我。”萧夕笑着回答,只不过那个笑容很苦,完全没有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你的情绪不对。”白泽就算再迟钝,都反应过来萧夕的情绪很低落。 “没事,就是有点问题想不通而已。”萧夕笑笑,示意自己没事。看到白泽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实了一点。 白泽看萧夕还是不想说的样子,也不强求,只是告诉她,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要说出来,找他也好,找小乔也好,要想办法发泄出来。 萧夕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之后又是沉默。 萧夕看着晚上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跟自己心有所感,今天一点星星也看不到,天上黑蒙蒙的,让人很压抑,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从小乔那里回来之后,萧夕的情绪一直都很低沉,她把紫鸢居的下人清出去,就连纸鸢都被她赶出去了。 她需要一个完全私人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呼吸,只有自己。 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萧夕找到梯子,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梯子搬到房子底下。在上了房顶,看到黑蒙蒙的天空时,萧夕才觉得自己好一点。 后来因为在屋顶上待的时间太久,所以当她感觉到冷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冻得动不了,幸亏这时候白泽来了,救了她一命。 “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好。” 就在萧夕要从梯子上下去的时候,突然身体一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白泽抱到地上来了。 第808章 埋藏多年的阴谋 看哭喊无望的粉衣丫鬟,只能拼命的诅咒着纸鸢,诅咒萧夕。如果不不是萧夕突然生病,纸鸢不回答王爷的问题,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惨叫声从外面传进来,跪在地面上的人,普通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刽子手的审判。 纸鸢心中煎熬,突然看着白泽说道:“王爷,你这么做,小姐知道了,不会原谅你的。” “呵呵。”萧夕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会原谅我?她不会原谅我什么?我不过是帮她处理了害她生病的人,宛儿她怎么会怪我?” 白泽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纸鸢的面前,用食指和拇指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贴近她的耳朵。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宛儿做了什么,你想想,要是你的小姐知道了你在背后出卖她,她会不会原谅你?”白泽的声音很轻,话的内容很冷。 他都知道了! “你说到时候,你家小姐是不原谅我还是不原谅你?”说完,白泽把纸鸢扔到一边,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看着自己刚才碰过纸鸢的手指。 最后白泽放过了紫鸢居其他人,毕竟等萧夕康复之后,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况且自己也不是毫无理由的打人。 那个被打了板子的人,前几日偷了府里很重要的东西,传给外面,白泽早就查到了这件事,今天不过是找个由头把她罚了,后来这个人被白泽让人扔出王府去了。 身受重伤的人,在这种季节里,得不到医治,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紫鸢居里来了新人,不过这一切,还在患病的萧夕不知道。 她身边守着的是纸鸢,那天过后,纸鸢一直很沉闷,或者说很老实。之前白泽没有在看到纸鸢和什么奇怪的人来往了。 纸鸢看着脸色苍白的萧夕,心中五味杂陈。她跟在小姐身边很久了,似乎自己被小姐救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她身边。 那时候小姐是相国府不受宠的小姐,她是懦弱无能,什么都不懂的丫鬟。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儿,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相国府里扶持长大。 可是萧夕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跟在她身边从头到尾都是阴谋,一个被埋藏了许多年的阴谋。 那人给自己的任务,是杀死这个女人,可是自己这么久都没有完成。一开始是认为时机不合适,后来就是因为舍不得这个人。 萧夕太好,对自己太温柔,所以自己被揍办法对着这么单纯的人起杀心。 后来拖着拖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小姐,你为什么会病的这么严重呢?”纸鸢轻声低喃。 “你知不知道,杨大人他们已经快要查到小乔夫人了,毕竟线索留的那么明显,怎么会查不到呢?” 小乔本来打算是萧夕全程参与的,但是没想到这夫妻俩,居然决定让相关部门混进来。所以办案的难度大大的减小了。 其实这个案子很好破。 美人尖是一种难得的毒药,价格非常昂贵,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就可以负担的起的。 所以凶手一定不是这个王府里普通的侍妾,更不会是下人。 这样一来,凶手的杨围就缩短了。 但是不光是这样,王府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不是什么东西都容易混进来。所以能把美人尖这种毒药弄进王府,在王府里有这个权利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 白泽自然是排除在外的,还有萧夕。一开始杨天明想把目光锁在萧夕身上,毕竟她也是有作案动机的,但是被白泽强制的划掉了。 所以现在目标就是小乔,纸鸢,管家。 杨天明和李敬宇正做着排查,小乔已经否认了,因为她在等萧夕出现。 今天纸鸢也接受调查,但是也被糊弄过去了。不过管家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 所以说,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萧夕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喉咙特别疼。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至于怎么生的病?萧夕不用想也知道,就是自己没事闲的,在屋顶看风景,然后冻到了。 房间里很昏暗,只有一根蜡烛。屋中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萧夕伸手把搭在床边的衣服穿好,穿上鞋,走出卧室,紫鸢居很静,最起码在她的卧室周围是没有什么人的,萧夕一步步的向某一个方向走出去。 前厅里,地板的正中央,跪着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不过和府里其他女人不同,这个女人是少有长得不像萧夕的人。 “小乔,你可知罪?”杨天明问道。 “知罪。”小乔脸上冷冷的。 “既然知罪,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接着,小乔沉默,杨天明李敬宇相互对视一眼,“你有什么话?” “我现在不能说,等她来了,我才能说。”小乔淡笑的样子很美,是那种对生死的淡然,也是对老天的人命。 半晌,萧夕来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明明她可以去厨房,因为她饿了,明明她可以待在卧室里,毕竟她还是不舒服,但是萧夕来到前厅,看着跪在地板上的小乔,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你知道了?” “你来了。”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过对应的对象却是不同的。小乔对着萧夕,萧夕对着白泽。 萧夕没有管小乔期待的眼神,而是看着白泽:“放了她不行吗。” “你知道。”白泽皱眉。 “放了她不行吗?”萧夕近乎乞求的说道。明明知道自己的想的,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萧夕还是忍不住试一试。 “王妃,你都知道什么?”说话的事李敬宇。从刚才在的对话中,李敬宇猜到萧夕是知道其中内情的,甚至能够大胆的猜测,萧夕也参与了这起案件。 白泽冷着脸看着一脸求知的李敬宇,然后对萧夕说道:“你真的全都知道?” 萧夕沉默了,她不是全都知道,不过是知道这件事是小乔对自己设计的,知道和自己有关的部分。 第809章 既来之则安之 在他们眼里,萧夕的沉默就等于默认,白泽不知道要怎么抉择了,如果这个前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找个替死鬼,可是写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和白泽的伤心了还有李敬宇的兴奋不同,杨天明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这件事他怎么也不觉的简单,他和萧夕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不能说完全了解这个人,但是很清楚,萧夕不是这种人。 所以杨天明认为这件事还有隐情。 不光白泽担心,小乔也很担心。看到萧夕的那一刻,她是开心的。虽然萧夕没有把她交出去,但是只要萧夕承认,这样也算是萧夕通过测试了。 可是在面对问话的时候,萧夕沉默了,她的沉默,让小乔心里一沉,难道…… 萧夕心中很挣扎,她到底要不要说,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可是想想也是不可能的,,杀人这种事情,除了一命换一命,还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 既然这样的话…… “嘭”! 萧夕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还没有痊愈的身体,此时摇摇欲坠,她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这件事是小乔做的没有错,但是我也有份儿。所以如果真要治罪的话,也算上我的吧。” 萧夕认为她这么做没有错,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乔为了她设计的,如果自己不是草木堂的新堂主的话,这个试炼也就不会发生为王府。桐夫人也就不会死,鸢儿也不会死。 白泽的手指已经发白,而大理寺的两位更是目瞪口呆。事情演变成这样,是他们怎么都没有预料的。 “你说的是真的?你知道的,宛儿,如果真的想你说的那样,我也救不了你。”白泽盯着萧夕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丝后悔,。他保证,只要萧夕有一点点后悔的表情,他一定会保住她。 可是,让他失望了,萧夕的脸上只是一片悔恨。 气氛僵住了,双方沉默不语。小乔看着旁边,看看前面。 似是叹气,又像是后悔。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而且你还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萧夕笑笑:“其实那天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的责任人应该是谁?可是最后我想明白了,这件事最后的原因就是因为我。” 生病的这几天里,她不是完全昏睡,没有意识。在少有的时间里,她还是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不过是身上没有力气,她睁不开眼。 她听到纸鸢告诉自己杨天明已经怀疑到小乔身上了,也知道小乔死不承认,萧夕知道,小乔在等自己清醒。 小乔计划了那么久,虽然这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是所有都在按照预计的发展。 在她清醒的前一天,小乔避过所有人,来到她床边,告诉她,明天她就会伏法认罪,到时候,她希望萧夕能够亲眼见证,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亲自指正,这样她哪怕是死,也会安心的闭上眼睛。 当时萧夕就像睁开眼睛,但是努力了好久都没有用,终于在刚才,她睁开眼睛,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来到前厅,用行动告诉小乔,她的决定。 小乔和萧夕被带走了,她们会被带到大理寺具体审问,不过因为萧夕是王妃,而且她还不一定杀人,所以大理寺不会难为她,只会让她在牢房里休息,等到有需要她的时候,再让她出现。 王府里只剩下了白泽一个人,哪怕这个府邸里还有不少下人和侍妾,但是白泽就是觉得久违的孤寂再次找上他。 “王府里的人还是太少了。” 萧夕被抓进去的原因很快被闻人觐知道了,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派人去七王府找白泽。 收到闻人觐信件的时候,白泽正在喝酒,陪他喝酒的也不是别人,是消失在皇城一段时间的叶戒和江辰。 “太子找我,你们说我去是不去?”闻人敲着信件,问道。 叶戒翻看着信上的内容,其实内容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找个理由见七王爷,主要目的就是问萧夕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光是太子想问,和萧夕有些交集的时候都想问问萧夕的情况。怎么才多久不见,七王妃就进了牢狱?而且听说还是拖着病体? 至于江辰,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好像从白泽认识他的时候,江辰在白泽的印象中就是淡淡的,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失控。 所以这一次也是,白泽看着江辰,想要知道,这件事如果放在他身上,江辰会怎么处理。 “既来之,则安之。”短短的六个字,就是江辰的想法。 虽然江辰也好奇萧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是白泽的家事,不是他应该打听的。 “既来之则安之……”白泽低喃,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在约定的日子,白泽来到约定的地方,早就预定号的地方,闻人觐已经早早的坐在那里了。 “老七,坐。”闻人觐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白泽拱手之后,依言坐在闻人觐的对面。 在话题刚刚开始的时候,闻人觐顾左右,而言他,绕着边缘开始各种打探。而白泽也好性子的任由闻人觐东问西问,反正他现在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在萧夕出事的第二天,皇上就把他召进宫,询问和整件事的情况,白泽为了保住萧夕,对皇上的问话,自然没有全答。 皇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对于这种有了媳妇,忘了爹的行为,皇上理所当然的生气了。白泽被撸了官,现如今闲赋在家。 每天就是找自己叶戒喝喝酒,有时候去去青楼,不过就算去青楼,白泽也不曾找什么人陪过,就是坐在包间里喝酒,然后在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让影子送自己回府。 不过两天而已,白泽的状态仿佛又变成了萧夕刚刚死的时候,整个人身上没有朝气,如同没有灵魂的死人一般。 第810章 另一种含义 这种情况让宫豪将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经过了一次宫老将军的“爱的教育”之后,白泽才算好了一点,但是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白泽走神,闻人觐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着怒气,想办法把白泽的注意力拉过来。 “白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忍不了的闻人觐低吼。 白泽慢悠悠的回过神来,看着太子怒气冲冲的脸,不好意思的笑笑:“实在对不起皇兄,小弟今天状态实在不好。” 闻人觐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白泽眼底的黑眼圈,突然心一软,算了,暂且放过他,自己是有事要问他的。 “老七啊,我知道,宛儿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你不能这么颓废下去,难道你忘了前几年你是怎么过得了吗?如果父皇彻底对你失望的话,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的。” 太子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说的情真意切,但是听在白泽耳朵里却是另一种含义。 “多谢皇兄关心。”白泽苦笑:“但是……小弟真的做不到。” 闻人觐沉默了,他刚才不过是场面话,但是没想到白泽连谦虚都不谦虚,直接承认自己做不到。 闻人觐:“皇兄知道,宛儿是个好女人,但是男人不能为了女人而阻挡自己的路。” 白泽:“可是,正是因为宛儿是个好女人,小弟才放不下,小弟从来没有想到,宛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闻人觐:“什么事?宛儿她究竟怎么了?我听到的那些传闻究竟有多少真假?” 白泽:“如果皇兄听到的传闻和小弟听到的是一样的话,恐怕就是真的了。” 闻人觐心中一震,要是这么说,宛儿她真的杀人了?怎么会?她是那样一个纯粹的人了,怎么会杀人? “你打算怎么做?” “我?”白泽苦笑,“我能做什么?我要是能做什么,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理寺那个地方,直接由父皇管,我根本插不上手,更何况我现在什么官职都没有,就是一介游民。”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干等着?等着宛儿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不然呢?我有什么办法?” 闻人觐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怒气。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宛儿她被抓的时候,可是生着病的。” 白泽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居然有脸问我然后呢!”闻人觐一个箭步,扑倒白泽,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说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把宛儿让给你,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呵呵。”白泽因为被掐着喉咙,声音嘶哑:“皇兄,您似乎忘了,宛儿是你亲手把她推到我怀里的,至于我配不配的上,那就不是皇兄应该担心的问题了,因为宛儿她根本不爱你!” 脖子上的手松开了,白泽呼吸道新鲜的空气,因为空气猛的进入肺部,引起他生理上的咳嗽。 而闻人觐却变成脸色苍白的那个人,浑身脱力,有了白泽的提醒,他才记起来,自己为了扳倒白泽,把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送出去了,以那种卑鄙的方式,所以白泽没有资格,他更加没有。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白泽,我不管以前宛儿是怎么和你在一起的,这一次我会把他抢回来,以各种形式的抢回来。”说完,闻人觐拂袖离开。 白泽揉着自己疼的不行的喉咙,知道自己这里一定青紫了,如果被萧夕看到的话,她一定会找闻人觐麻烦的。 “呵呵,白泽你真是窝囊!” 白泽饮尽最后一杯,晃晃悠悠的往王府走,突然一个踉跄,白泽急忙往旁边一扶,稳住了身形。 “多谢。”白泽抬头道谢,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你是……”那人的模样和萧夕很像,但是又有些不同。这个人似乎是哪里见过的。 “这位公子,你还好吗?”女人温柔的问道。 这时白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搭在人家姑娘的小臂上。 “冒犯了。”白泽拿来手,还想跟姑娘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从哪开口。 “公子还有事吗?如果没有事的话,奴家先离开了,晚了家人要挂念的。”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清水,缓缓的从人的心底流过。 白泽胡乱的点点头,任由眼前的女人离开了。 这次白泽顺利的回到了王府,他习惯性的往紫鸢居走,但是紫鸢居除了纸鸢和几个下人,就没有其他人。 看着安静不少的紫鸢居,白泽才反应过来萧夕真的不在了。这个王府不过是少了两个人而已,但是对白泽来说,好像七王府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时他又想起在街上看到的女人,她是谁?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不过这一次白泽是单纯的好奇,没有动要把那个女人接近府里的意思。 现在萧夕不过是暂时关押在大理寺,而且他已经拜托杨天明不要难为她,毕竟这件事很萧夕没什么关系。 虽然白泽不知道萧夕为什么要说这件事跟她有关,但是他相信里面是有着内情的,而且杨天明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小人,所以萧夕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说,白泽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却没有这些心情了,不是他不重视萧夕,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太子接下来的动作,比如小乔的真实身份,还有纸鸢她待在萧夕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王爷,夜深了,您该歇息了,如果小姐在的话,她一定不希望您这么不照顾自己的。”纸鸢走上前,担忧的说道。 “呵呵。”白泽冷笑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宛儿?本王说过,你做的事,本王都知道,但是现在之所以留着你,就是因为宛儿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等宛儿回来了,本王会亲自当着她的面,撕开你的面具。” “让她好好看看,她一直拿女儿宠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811章 最终决定 白泽没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一步,纸鸢也随着往后退,走到最后,纸鸢退无可退,只能任由白泽强大的气场碾压自己。 “王爷,您……您在说什么?纸鸢……听不懂。”纸鸢磕磕绊绊的辩解。 “听不懂?没关系。你会懂的,只要你在王府一天,我就会盯紧你,不让你走逃走的可能,所以这段时间是你难得的安稳日子了,好好珍惜吧。”说完,白泽拂袖离开。 既然萧夕不在这里,那么这里也就没有他待着的理由了,至于这个纸鸢,他已经派影子看着了。 而如今身在监牢的萧夕,日子过得却是意外滋润。本来她以为自己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被关在一个破旧的牢房,四周墙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萧夕被领到的牢房,打扰的很干净,而且还有一张床,一个梳妆台。虽然跟王府没有办法比,但是绝对是出乎她意料的好。 萧夕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她惊讶的看着牢头,确定是不是他领自己走错了。 牢头尴尬的笑笑:“王妃,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知道牢头误会了,萧夕急忙摇头:“没……没有,就是想不到大理寺的牢房是这样的。” 听到萧夕这么说,牢头露出骄傲自豪的神情,佝偻的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王妃,不是跟你吹,就我们大理寺的牢房,一定是全西夏管理最好的了,而且你住的这个牢房,就是所有牢房中最好的,这可是上面亲自交代的。” 萧夕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有人给自己安排。不过就算大理寺的牢房是全西夏管理最好的,也不会是这样吧…… 萧夕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例外。 既来之,则安之。她都已经选择了,就不会允许自己后悔,况且这里的环境还可以,住一段时间应该是没有问题。 牢头打开牢门,恭敬的把萧夕迎进去。然后动作轻柔的把门锁上,然后确定萧夕没有什么需要的,领着人离开了。 萧夕在牢头离开之后,慢悠悠的在牢房里转了转,最后坐在床上,意外的发现,这张床居然是软的,而且被褥都是干净的,上面甚至还有些皂角的味道。 这个被子不会是刚刚洗过的吧…… 折腾了一晚上,萧夕困了。本来自己的病就没有康复,还在生病的状态,现在安顿下来,疲惫再次涌上来。 萧夕一歪头,就睡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自己盖被,牢房里还有些吵闹。但是大脑太过昏沉,萧夕坚持不了多久,又睡过去了。 闻人觐离开酒楼的时候,让人快马加鞭的来到大理寺,想要看看萧夕的情况,但是被大理寺卿拦住了。 “太子,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探望嫌疑人。” “宛儿她不是嫌疑人!到底要本太子怎么说,你们才会懂!本太子不过是看看宛儿怎么样,不会耽搁你们查案的!”说着,闻人觐就要往里冲。因为太过担心,闻人觐已经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去见到那个牵挂的人儿。 但是杨天明有自己的坚持,而且他直接听命于皇上,所以对待太子的态度只要不卑不亢就很好。 杨天明的不肯让步,让闻人觐很气愤,但是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他现在只是太子,不过是听着好听,但是在大事上没有什么权利。 所以只能让步。 萧夕的牢狱生活还是很轻松的,时不时的被提问,而且审问她的人不是别人,还都是熟人,她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 剩下的其他时间,萧夕就是在牢房里看看书,吃吃喝喝。不知不觉,自己的病已经好了,而且她还认为自己又胖了一点儿。 牢房里的生活很枯燥,但是萧夕意外的很喜欢,不是喜欢这种环境,而是喜欢这种节奏。慢悠悠的,什么都不用想。 几天下来之后,桐夫人的案子基本已经可以定案了,只要等到上奏给皇上,由皇上下旨,这件事也就算结束了。 在最后一次提审时,杨天明隐约透露出关于萧夕的最终决定。 “王妃,你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萧夕问。 “……你可能是由上面的人亲自来审。”杨天明吞吞吐吐的说道。 “上面?”萧夕喃喃,她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答案。 杨天明不肯说再多,只是告诉萧夕“既然王妃心中有了猜测”,那他就不再说了。 萧夕点点头,看杨天明这个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猜的没有什么错。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 杨天明不愿意多说的原因,她大概能猜到。大理寺之间由皇帝管理,所以杨天明口中的“上面”应该就是皇上了。 没想到居然是皇上问自己,回想起第一次和皇上见面的不愉快的经历,萧夕突然觉得头疼。 上一次她被那个宛妃陷害,这一次她确实有错。而且她究竟有什么错,都没有办法去解释,因为草木堂是不能暴露出来的。 哪怕她不打算当这个草木堂的堂主了,但是基本的道义还是懂的。 萧夕回到牢房之后,坐在床头,把草木堂的堂主木牌从怀中拿出来。这个东西她一直带在身边,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还给她的,但是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个小乔见过面。 不论她怎么旁敲侧击,都打探不出来小乔的情况,只知道小乔这个人还活着,并且会一直活到皇上下旨之前。 但是,在那之前,她要想办法见一面小乔才行。她要亲自把木牌还给她,告诉她,她不做了。 至于原因,萧夕也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小乔做这件事,对她形成的阴影太大了。也可能是害怕自己最后会和小乔一样,为了草木堂的利益,而牺牲其他人。 不管是什么原因,萧夕都打算要见到小乔。 萧夕快步走到栏杆前,对看守的狱卒说道:“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给你们大人说,快帮我去叫他。” 第812章 心有余而力不足 狱卒看着萧夕犹豫不决,虽然他不知道萧夕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一定不是普通的人物。从她住的条件就可以看出来,况且他的顶头上司对她那么尊敬。 在萧夕来的第一天,就有各种大人物来到这个小牢房里看望她,虽然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 总之,狱卒知道萧夕是得罪不了的,但是萧夕现在提出的实在有点为难他。他不过是一个小狱卒,哪里能见到杨天明? “……稍等。” 狱卒最后还是妥协了,妥协在萧夕的不明身份中,而且如果自己真的错过了什么,到时候有什么惩罚,是一定逃不了的。 萧夕没有等多久,杨天明就被小狱卒带过来了。 杨天明看着萧夕有些无奈。 “王妃,有什么事?” 王妃?! 杨天明的对萧夕的称呼让旁边的狱卒震惊不已,已经可以想象到萧夕的身份很特别,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王妃。 这个小狱卒心里是怎么样的,暂且不说。就说杨天明听到萧夕提的要求时,心里就涌现出一种“果然啊”的感觉。 “杨大人,我知道我说的这个事情让你很为难,但是我不需要太多时间,一个时辰……半个时辰都可以。” 萧夕恳切的看着他,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应该是最后一次提审了,如果这回再不见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即使隔着只和栏杆,杨天明自然可以感觉到萧夕心中的恳切,但是这件事他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妃,真的不行。” “我就见一面,也不行吗?”萧夕着急的拉住杨天明的袖子。 杨天明一边摇头,一边吧衣袖从萧夕的手里轻轻的抽出来。用行动告诉她,这件事真的没有办法商量。 萧夕感受到杨天明坚决的态度,知道自己不论怎么求他,都是无济于事,所以也不再浪费力气。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强求杨大人了。毕竟这对于杨大人来说也要承担不小的风险吧。是我太过任性了,没有考虑到杨大人的立场。”萧夕一边说着,一边往床边走。在说完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外面的杨天明看着萧夕一步步往回走的背影,心中狠狠地揪了一下。萧夕的背影太过孤寂,传递出来的感情都是失望。 有一瞬间杨天明都要同意了,但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坚持。 “王妃,抱歉。这件事……下官真的办不到。” “嗯,我不怪杨大人,杨大人也是有苦衷的。”萧夕带着些后悔说道。“杨大人还有公务要忙吧,那我就不留大人了。” 这种明显的赶人方式,杨天明怎么感觉不到。但是他没有办法说什么,萧夕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跟自己大吵大闹,他就已经很幸运了。 杨天明回到书房,一脸愁容。他愁的不是桐夫人这件事,而是要如何处理七王妃。 虽然经过三番两次的提审,小乔都没有说什么别的东西,仿佛所有都是有关这个案子的事情。但是从头到尾都有不合理的地方。 一是,小乔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小乔和桐夫人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更不存在嫉妒害人。全府的人都知道,小乔虽然名义上是七王爷的侍妾,但是实际上,小乔一直被七王爷当成妹妹养的。 还有一个是,七王妃为什么说这件事和她有关,但是问及原因的时候,萧夕却说不上什么。 这中间有太多的疑点还没有弄明白,这就足够让他很头疼。 二月初二,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桐夫人的案子就会被定性,皇上会下旨,处理相关的涉及人员。 而其中早就认罪的小乔,自然逃不过死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特殊的人,那就是萧夕。 本来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萧夕,却突然说这件凶杀案和自己有关,这不得不让所有人如遭雷霆。 经过了几天的调查,对于萧夕的判定也已经出来了。但是最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因为在今天,二月初二,皇上会亲自召见萧夕,温情事件的始末。 得知这一消息的人,反应各不相同。白泽为萧夕捏一把冷汗,上一次萧夕就在皇上那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次也会是。 但是上一次,他让萧夕化妆了,把她的样貌变了一个样儿,这才没有让皇上发现萧夕和萧夕长得像。 但是这一次……白泽不愿意去想皇上看到萧夕那一刻会怎么样。如果皇上愿意相信巧合的话,估计萧夕还会留一条命,但是如果皇上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巧合的话,萧夕的情况就危险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白泽决定要早做打算。 自从萧夕被带走以后,白泽从来没有来过大理寺。还是那句话,不是他不担心萧夕的情况,而是相信杨天明不会为难他,再有一点就是,他要在这种特殊的情况去做一些事。 “王爷?您怎么会来?”杨天明看到白泽的时候,还很惊讶。毕竟白泽从不踏足大理寺,似乎是有意的和大理寺拉开距离。 “杨大人。”白泽拱手,然后一步走到杨天明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道:“杨大人,本王爷也不跟你废话,我这次来是为了见宛儿的。” 杨天明被白泽的态度弄的一愣,随即笑道:“王爷,您知道的,根据律法规定,在案子没有解决之前,任何人不得已各种理由去见和案子有关的人。” 红木扇子敲在掌心,白泽一片淡定:“我知道这个规定,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不可以改一下吗?” 杨天明坚定的摇摇头:“不行。” 白泽抿了抿唇:“好吧,既然杨大人这么坚持的话,那本王也就不强求了。”说完,拱手告辞。 杨天明惊讶的看着白泽离开的背影,他本来以为七王爷还要在纠缠一段时间的,毕竟七王爷是这个圈子里有名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 第813章 惊讶 今天居然这么容易就过去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白泽走出大理寺的时候,回身看着大理寺门口的石狮子,挑眉了笑了笑。 正大光明的不行,那他就不能暗度陈仓了吗?既然白天不让见,那他晚上过来“探监”总可以吧。 打算好的白泽,一回到王府,就来到紫鸢居搜罗萧夕平常用的化妆用品。这些天一直被白泽软禁在紫鸢居的纸鸢,看到白泽的这个动作,不禁有些纳闷。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纸鸢歪着头问影子,不过眼睛依然盯着白泽。 影子摇摇头,低声回答:“不知道。” 要说七王爷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怪了,一开始几天的时候,每天都借酒消愁,自己喝还不够,还要拉着叶大夫还有江辰一起来。 而且最让影子想不到的是,叶大夫和江辰居然不拦着,还任由七王爷这么喝。 后来,这几天,王爷他不怎么喝酒了,但是改成做手工了,不过这样每天摆弄木头,也比每天喝酒强,所以影子也就没什么意见。 但是还有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就是现在王爷居然……在翻王妃的化妆品! 而且还像模像样的研究着。 “嗯……这个是擦脸的,这个是画眉的……还有这个……这是……”白泽喃喃自语的样子,把影子吓得够呛。他感觉,自从王妃被带走之后,他家王爷,越来越不正常了。 这种想法不光是影子,王府的很多人都有,不过不敢说罢了。 因此,王府中从来没有这么团结,希望萧夕快一点回来,救救他们的王爷。 白泽翻到一个长管儿状的,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个小刷子,而且上面还有黑色的膏体。 “这是什么?”白泽挑眉。刚才他翻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根据感觉猜测可能会用到的。但是这个东西,他实在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纸鸢……你知道这是什么?” 被突然点到名的纸鸢,猛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到白泽旁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解释道:“这是……睫毛膏。小姐说,这是用来刷睫毛的。” 刷睫毛的?白泽脑海里回想起萧夕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突然心中了悟。 这个应该也用的上,这么想着,白泽把睫毛膏放进包里,打算晚上的时候,交给她。 收拾好东西之后,白泽看了一圈儿,确定没有落下东西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纸鸢和影子。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摇头,小姐(王妃)什么时候回来啊! 夜色降临,整个皇城中被黑夜笼罩。黑色给了犯罪者犯罪的机会,因为黑夜会掩盖血色,会掩盖惊叫。 所以当白泽顺利的潜入到大理寺监牢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很令人惊讶的。 进来监牢很顺利,但是要找到萧夕所在的监牢却是不容易。 根据他一开始拜托杨天明要照顾好萧夕,所以萧夕所在的监牢一定不会是很破旧的,而且很安全,没有其他什么人在,所以是独立的。 大理寺中,独立的,条件比较好的监牢,也就那么几个。而最最可能得应该就是那里了。 心中已经有了判断的白泽坚定的往自己判定的方向走去。 萧夕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已经是深夜,但是就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多次,直到狱卒过来询问,是不是自己有不舒服的。对狱卒解释过后,萧夕不敢在床上翻身,但是依旧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闭眼睛催眠自己的萧夕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她急忙起身,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牢门前。 那是…… 萧夕犹豫的走过去,终于看清了来人。看清那个人是谁之后,她惊讶的睁大眼睛。萧夕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白泽! “怎么是你!”萧夕不敢往前,怕自己不过是出现了幻觉。 “怎么不是我?”白泽从晕倒的狱卒身上找到钥匙,打开牢门之后,又走进去。“不是我,你还希望是谁!” 萧夕没有好回答,她没有这么想过,白泽的突然出现,让她太过惊喜和意外。多日不见,堆叠的思念在心中翻涌,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控制一下,恐怕她会激动到晕倒的。 白泽看萧夕不说话,也不计较,本来他刚才不过是开玩笑的。而且他今天晚上来是有事要做,把时间浪费在叙旧上,一定会来不及。 “好了,你不用纠结了。”白泽拉着萧夕的手,走到床边,让她坐下,自己把身上的包袱放在床上。 这时萧夕才注意到白泽身上原来还有个包袱,而且看起来……还不算小。 “你这里……都装了什么……”萧夕指着包袱问道,但是想想不对:“你背着包袱来做什么?” 白泽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打开包袱,这时候,萧夕才看清了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萧夕翻翻捡捡的,感觉这些东西很眼熟。 “这不是……我梳妆用的吗?你带这些来做什么?”萧夕奇怪的看着他,大晚上的,不会专门就是为了给自己化妆吧…… “既然是梳妆用的,自然是化妆啊。”白泽理所当然的说道。 萧夕无言以对,她当然知道这些是用来化妆的,但是主要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化妆? 意识到萧夕的沉默,白泽突然明白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白泽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到萧夕旁边,严肃的样子让萧夕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 “宛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进宫时,我让你化成不像自己的事吗?” 萧夕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这有什么关系吗?”萧夕虽然想起确实有这件事,但是依旧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萧夕就不明白,但是那时她和白泽的关系还跟微妙,所以虽然心里有疑问,也不过是压下了。 白泽听后沉默了半晌,其实他在犹豫要不要和萧夕说实话,他之所以让萧夕化妆掩盖自己的本来面目,原因很简单,就是萧夕。 第814章 无限感慨 从前他认为萧夕和萧夕太过相似,而皇上和江家还有着那样的历史,所以为了能让萧夕活下去,白泽不得不提出这个要求。 这次同样也是这个原因,但是白泽不知道要不要说。他担心萧夕会多想,现在他们的感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不要再有那些意外因素打扰了。 萧夕看着白泽一直沉默着,心中大概有了思绪,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希望由白泽亲口说出来。 “怎么了?原因很难以启齿吗?”萧夕试探的问道。 白泽停顿了一下,摇摇头。 “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就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说。” 萧夕笑笑:“既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就直接告诉我好了,哪需要组织什么语言啊?” 白泽勉强的笑了笑:“那……先说好,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萧夕彻底无语了,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需要大人这么一个又一个的嘱咐。 其实如今的闻人皇帝是原来江皇室的近臣,当时闻人皇帝是萧夕骑射老师。所以对萧夕很了解,而白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认识的萧夕。 萧夕很亲近她的骑射老师,所以经常来闻人府,那时候全国都再传整个朝廷上除了江家,就是闻人家。 但是人类对权利的渴求是不断的,人的欲望无穷无尽,闻人家的掌事者越来越不满意手里的权利,所以在某一天,江皇室变成了闻人皇室。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就是充满血腥的肃清运动。历史上管这段时期叫做“革政肃清周”,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江家原来的那些近臣都被杀掉,就算有幸逃掉砍刀,也被流放到边境,永世不得入皇城。 而萧夕也是在那个时期死亡的,白泽还记得,当他骑着马赶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萧夕已经死在了现在白泽皇帝的刀下。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泽还是和自己的父亲拉开距离,开始疯狂的寻找和萧夕长相相似的人。 而闻人皇帝对他的这种做法很不喜欢,他认为这是白泽对他的不满。也是从那个时候,白泽开始有意无意的被皇上排挤出朝廷,成了一个闲散王爷,当然其中也不排除这里有闻人个人的意愿。 而萧夕的到来却让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当时白泽让萧夕化了妆才去面圣,这样皇上就不知道萧夕的真面目,所以也想当然的认为白泽已经从那段历史中走出来了。 还有就是,上次太子爷阴差阳错的让白泽有机会去容城退敌,这样白泽重新回到朝廷。 可是这次萧夕出了这种事,让白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皇上自然想会会这个厉害的女人。 但是如果这次让皇上看到萧夕的脸,恐怕萧夕这回就真的容易出事了。 白泽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在半夜来到大理寺,让萧夕明天化化妆的。 知道了背后的原因,萧夕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既感动白泽的细心,又不满她和萧夕一样的面貌。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自己不会像白泽说的那样,见不了人。 第二天早上,萧夕早早的起来准备,她用白泽昨天晚上带过来的化妆品,给自己的脸做了一个大改造。 回想着上次自己化的样子,毕竟不能一个人顶着两张脸去见同一个人,到时候不久露馅了! 萧夕一边回忆着,一边在脸上动作。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把妆容完成了。萧夕照着镜子比了一下,心中很满意。 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妆容有出入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在监狱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面容上怎么不得发生一些变化? 在收拾完自己之后,时间也到了。杨天明准时的来到萧夕所在的牢房,在看到萧夕的那一刻,彻底惊讶了。 “……王妃?”杨天明有点不确定,萧夕的脸改变的很大,先是脸型,原来是瓜子脸,但是现在下巴变得很尖。再然后是眼睛,原来应该是上挑的桃花眼,现在变成了圆眼睛。还有就是鼻子,鼻梁更高,鼻头更小。 这个样子的萧夕不是不好看,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原来好看,整体的五官有一些怪异。 “是我。”萧夕忍笑的点点头,然后不确定的问:“和原来真的相差很多吗?” 杨天明呆愣的点点头,不是差了很多,而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得到满意的答案,萧夕放下心。既然杨天明都这么说了,那她的妆容就没有什么问题。 萧夕在杨天明的带领下,走出这个住了好几天的牢房。看着熟悉的环境,萧夕心中无限感慨,这里恐怕自己不会回来了。 在去往皇宫的路上,杨天明一路似有所语,萧夕看的“心疼”,不得不开口说道:“杨大人,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那就问吧。”如果你再看我的话,我真的以为我脸上长花了。后面的这句话,萧夕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杨天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白净的脸上微微变红。 “王妃……您今天为什么……变成这样……”问完之后,杨天明的脸更红了,好像自己问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萧夕无奈的笑笑,她早该猜到的,自己今天这个样子,只要是认识自己的都会很奇怪。 “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这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萧夕说的很模糊,杨天明听的也是一知半解,但是也明白,这里有萧夕自己的道理。不过萧夕变成什么样子,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他需要做的就是保证皇上要见的人能够安全送到。 说话间,皇宫很快就到了。 马车停在了宫门前,皇宫里没有特别要求,是不准让马车进去的。萧夕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了白泽,宫祺,江辰,叶戒。还有一个很让她意外的人,闻人觐。 萧夕因为时间关系,对那些人只是点头致意,然后就在早就在宫门前等候的宫女进到了皇宫,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第815章 不好的预感 等萧夕消失在宫门之后,江辰用手肘顶了顶白泽。 “哎!七王爷,人已经见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在原来的地方站着。没有得到回答,江辰摸了摸鼻子,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啧啧,感情真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也要等着。 至于其他人也是抱着个白泽一个心思,但是中间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宫祺是宫将军找,叶戒是因为医馆里还有病人等着,江辰是觉得太无聊。 所以到最后,等在宫门外的,只剩下白泽还有闻人觐。 两个人相顾无言,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似乎在叫着劲,相互比着谁更有毅力。 再说萧夕,她跟在宫女身后,一步步往中和殿走去。有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猜测这个人是谁,毕竟宫里出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人,还是很让人注意的。 宫里人都知道,皇上是个见色起意的主,这回这个美人估计也是哪家给送进来的人吧。这是宫里的人看到萧夕的第一个想法。 其中还有几个机灵的下人,在看到萧夕的那一刻,就马上回到自己宫里,告诉主子这件事。 这其中就有宛妃的人。 宛妃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头一转,然后让贴身宫女准备一份吃食,她要去给皇上送温暖,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家的美人这么有福气,和她做姐妹。 其实宛妃心中还有另一层考量。自从白泽娶了王妃之后,就没有和她联系过,好像忘了有她这么个人。上一次白泽住在宫里的时候,她曾偷偷的找过白泽,但是白泽告诉她,他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的好。 毕竟现在两个人的身份不同,还是要避避嫌的。 当时宛妃很伤心,她怎么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就是为了那个新娶得王妃吗?如果她的白泽的王妃,她一定会做的比萧夕更好。 宫里这些人怎么想,萧夕不知道,她现在知道的是,她已经站在中和殿很久了,而皇上还没有切入正题。 从她进来的时候,皇上就是顾左右而他,一会儿问问她在监牢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还有就是问她和白泽的关系怎么样,再有就是问萧夕的病怎么样了。 “老七媳妇啊,朕听说,你生病了?怎么样?好没好点?” “谢父皇的关心,儿臣的病已经痊愈了。” “啊……那就好。”皇上放心的点点头,“唉,这段时间苦了你了,也苦了老七了。” 萧夕一边摇头说着不辛苦,一边想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说点正事。 在浪费了许多口水之后,皇上终于话题一转,问起萧夕关于桐夫人案件的事情。 “桐夫人你熟吗?” “……不熟。” “那你参与杀人过程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说和自己有关呢?” “这个……儿臣不能说。” “好吧,你回去吧。” “父皇?” “你回去听结果吧。” “是。” 萧夕从宫里出来,看到白泽的那一刻,整个人轻松不少,她不顾周围还有人,一下靠在白泽的怀里。 白泽犹豫了一下,抱住她,轻声问到:“怎么了?” 萧夕摇摇头,抬起头看着他,回答:“没事,我们回家吧。” “好。” 从头到尾,萧夕都没有看一眼,同样等了她一上午的闻人觐,也许是没看到,也许是根本不在意。 萧夕回到王府之后,整整歇了两天才算缓过来。白泽问她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萧夕缄口不言,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在王府修养了两天,才算把之前在监牢里瘦下去的肉给涨回来了。萧夕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明显感觉到自己胖了一圈。 萧夕刚刚吃完午饭之后,就见纸鸢端了一碟儿点心上来,后面还跟着端着汤汤水水的丫鬟。萧夕看到这种阵仗,心中一紧。 “纸鸢,这是……做什么?”萧夕看着纸鸢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心中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纸鸢笑了笑,回答说:“小姐,这都是王爷交代下来给你补身体的。” 萧夕呆愣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反射性的护住自己的胃。 “纸鸢,如果在吃下去,你家小姐我这胃可就要不了了。”萧夕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希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但是这种期望注定是会失望的,纸鸢和白泽想的一样,萧夕只是几天不在王府,结果回来之后就瘦了一大圈,真的让人心疼的不行。 白泽在萧夕回来的当晚就吩咐厨房,这几天府里做些好吃的,要给王妃好好补补。得了令的厨子自然不敢怠慢,萧夕失踪的这几天,七王爷一直都不在正常状态,所以他们是无比期待着萧夕回来。 现在萧夕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要好好的对待。所以,现在的王府,上上下下都在为了养胖萧夕而努力。 其实白泽这么做,还有另一种想法。他和萧夕已经成亲有一年了,但是萧夕现在肚子没有什么动静。白泽认为,应该是原来身体没有养好导致的,所以现在白泽也是通过这种方法给萧夕调理身子。 等萧夕怀上自己的孩子以后,估计某些人就不会觊觎了。 王府这些人的小心思,萧夕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完全不健康。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一两天还好,可是这都过了一个星期了,萧夕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决定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而且她觉得,不光是她在王府这么闷出病了,纸鸢也快了。要不然怎么会经常看不到人影,虽然纸鸢给她的原因是,有很重要的事处理,但是萧夕相信,一定是纸鸢不甘无聊,出去玩了。 所以在回到王府的第十天之后,萧夕突破白泽的重重看守,来到街上,继续闲逛。 不过走过的路,却是有些眼熟,直到看到那个捏面人的小哥哥,萧夕才想起来,这是去往草木堂的路。 “小哥儿,给我捏个面人儿。”萧夕走到摊子上,语气轻快的说道。 第816章 负罪感 “哎?是江姐姐!”欧韵城看到萧夕,很惊喜。“没想到还能再次见面。” 萧夕眨了眨眼,很惊讶这位小哥儿知道自己的名字。接着忽然想起来,他们曾经交换过名字,只不过是她不记得了。 看到萧夕尴尬的表情,欧韵城有些低落。 “原来江姐姐不记得我了。” 欧韵城的脸长得很好看,用我见犹怜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所以一看到他难过伤心的样子,萧夕突然有一种负罪感,仿佛不记得他的名字是一种很大的罪过一般。 “对不起,我确实不记得了,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所以……”萧夕不指望这种牵强的回答,能让欧韵城原谅,但是就是不希望这么漂亮的小孩儿有难过的情绪。 “好吧……原谅你了。”欧韵城并没有像萧夕认为的那样不原谅,而是很轻松的接受了这种蹩脚的解释。 欧韵城展开大大的笑容,对萧夕说道:“江姐姐,这一次要记住我的名字啊,我是欧韵城!” 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欧韵城的表情很认真。让萧夕忍不住用心记下来。 “欧韵城!我记住了!”萧夕同样也认真的回答他。 “嗯。”小孩儿笑的很开心,接着笑呵呵的对萧夕说道:“江姐姐不是要捏面人吗?捏个什么样的?” 萧夕想了想,说道:“捏个你吧。” “啊?”欧韵城惊讶的张大嘴,下巴都要掉出来了。 萧夕淡定的回答:“我一向都不怎么记得人的,捏个你的面人儿,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了。” 欧韵城听后,害羞的低下头,许久不抬头,萧夕以为吓到他了。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里不是现代,说这种话……应该会被当成拐骗小孩儿的吧…… 就在萧夕以为欧韵城会拒绝的时候,突然看到欧韵城揪下一块面,动作熟练的工作。 欧韵城的手指很好看,白皙几乎透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手背上的血管,手指修长纤细,如果不看脸的话,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女人的手。 所以这种手指捏面人,很赏心悦目。萧夕还没欣赏够这么漂亮的画面,欧韵城已经结束了。他把捏好的面人递到萧夕手里,脸色还是红红的,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个人还在害羞。 萧夕反应过来,接过面人,要给钱,但是被欧韵城阻止了。 “慕……江姐姐,不用给钱了,如果你还给钱的话……我感觉我像是……”月到后面,欧韵城说话月小声,所以导致,萧夕完全听不清。 不过萧夕不在意,反正欧韵城说的也不是什么很难听的话,所以她只是淡笑不语,装作自己听懂的样子。 但是萧夕这种态度,让欧韵城的脸更红了。 跟欧韵城告別之后,萧夕随便找一个方向走了,她今天出来,就是为了散散心,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所以没有固定的目标。 按照萧夕的想法,走到哪里算哪里,如果累了,就在那里一坐,等到自己心情变好了,再回去。 这样毫无目的的萧夕,在街上各种逛,流连于各种小摊,所以不久手上就拿满了东西。不过大部分都是吃的。 看到自己的成果,萧夕忍不住发笑,她该说白泽的“教育”还是很有效果的吗? 其实桐夫人这个案子并没有在皇城中泛起多大的涟漪,在百姓中,这不过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官僚阶级中,这也是一个反面的教育。 皇城的人该忙还是忙,该闲还是闲。在一座人气很大的酒楼里,坐着一个华服男子,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仿佛有很大的愁绪一般。 不过因为他是在二楼的包房里,所以没有人看到他这种失态的样子。 “爷,您已经这样三天了,如果让圣上知道了,一定会对您有所不满的,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闻人觐一把挥开劝说自己的小厮。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自从萧夕回来之后,就再也没看过自己一眼。那日他和白泽一样等了她很久,但是当萧夕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眼中只有白泽,哪里有他闻人觐。 好吧!就算萧夕曾经亲口承认她把自己当做了利用的对象,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一点真感情。而当时他也确实很生气,所以在皇上赐婚之时,突然想到了萧夕的脸,所以一气之下娶了惊艳。 甚至那天还故意的和萧夕偶遇,让她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冷艳。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能让萧夕看自己一眼,哪怕是生气也好。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当自己不存在。 闻人觐眼神苦涩的看着窗外,这来来往往的人,自己没有多少在乎的,但是自己在乎的,却不在乎自己。 突然他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闻人觐还傻呵呵的用用手揉了揉眼睛。在确定那个人影就是萧夕的时候,闻人觐不顾小厮的阻拦,快速的冲下楼,一把抱住萧夕,不肯松开。 再说萧夕,她本来打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的,结果一下子被人抱住,而她还没看看清那个人是谁。 萧夕一把推开那个人,正眼一看,原来是闻人觐。她莫名其妙的看着闻人觐:“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不会疯了吧……萧夕看着闻人觐接近疯癫的样子。 “宛儿,我……我终于见到你了。”闻人觐虽然被推开,但是心情并没有什么影响,现在能见到萧夕就足以让他激动了。 萧夕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这个人的情绪还很激动,没有冷静下来。萧夕不想成为动物园供人观赏的猴子,也知道这时候想脱离闻人觐有点不太可能。 所以萧夕指着闻人觐刚刚出来的酒楼,说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去那里谈吧。” 闻人觐自然满口的答应,他和萧夕肩并肩的走进那间茶楼,这时太子的小厮也过来,看到萧夕的那一刻,突然恍然大悟。 恭敬的把两个人送到包房,然后贴心送上茶水点心,离开之前还细心的关上门。 第817章 自取其辱 萧夕看着小厮的一系列动作,有点无语,弄的这么隐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要做什么呢。 但是闻人觐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萧夕那里。这个女人他终于见到了,无论是这张脸,还是看他的眼神,每每都在他的梦中出现。 “太子,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一会儿还要回去。”萧夕不想和闻人觐多待,一是两个人一开始就已经说清楚了,还有一个是她不想面对闻人觐这张脸,原因很简单,一看到他,萧夕就想起了在现代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宛儿。”闻人觐握住萧夕的手,但是被挣开了。尴尬了一瞬之后,闻人觐自然的收回手:“宛儿,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萧夕莫名的看着他:“想我?太子想我做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太子已经和璃儿订婚了吧,而且太子已经有了一房妾室,所以说……想我做什么?” 这句话的本意是让闻人觐如果没事闲的,那就去找自己的未婚妻,再不就是侍妾。 可是被闻人觐听成了另一种意思。 “宛儿,你还是这样容易吃醋,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是有苦衷的,所以你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我和江璃订婚了?还有那个冷艳,你放心,我对她什么感情都没有,她不过是你的一个代替品。”闻人觐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很深情,好像自己饱含了多么大的情意一样。 但是在萧夕的耳朵里,闻人觐现在的样子,要多丑陋有多丑陋。她忍不住联想,江枫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里,也这么的……没有智商。 “太子,看来我们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萧夕站起身就要走。她现在完全不想和闻人觐对话,而且她也没有和闻人觐对话的理由。 “萧夕!”闻人觐声音低沉:“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哪怕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你看我一眼,也不愿意见我?后面这句话,闻人觐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萧夕叹气:“太子,你明明知道你和我之间没有理由纠缠在一起,你也明明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萧夕,为什么还要紧追不舍呢?” “哈哈哈,”闻人觐笑的癫狂,让萧夕心中一惊,脚步慢慢的往门口走去,但是眼前一黑,被人按在墙上,而那个人正是闻人觐。 萧夕皱着眉,要把闻人觐推开,不过这一次,无论她怎么用力,闻人觐都纹丝不动。 萧夕慌了:“你要做什么!” 闻人觐眼神爱怜的在萧夕的脸上流连忘返:“你说,你不是本太子喜欢的那个萧夕?没有关系,只要你这具身体是就可以了,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一天顶着这张皮,你一天都逃不过我的手心。” 萧夕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真不知道,闻人觐是怎么用勇气说出这句话的,她现在可是七王妃,如果闻人觐想对自己做什么的话,估计也要问问白泽同不同意。 “怎么在想着白泽能护着你?”闻人觐嗤笑一声:“别想了,你说,如果他知道,你对我一直旧情难放,还和我藕断丝连,而且是我派到七王府的细作,你说,老七会不会放过你。” 看到萧夕惊恐的眼色,闻人觐满意的笑了。 “所以说,你永远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萧夕失魂落魄的回到七王府,在回到紫鸢居的那一刻,萧夕就失了力气,瘫坐在门口。 纸鸢看到了,急忙跑过去,用力搀扶起萧夕,嘴里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今天她不过是出去了一趟,结果回来后,发现萧夕不见了。虽然担心,但是纸鸢不敢动人去寻找。想到萧夕的性子,她大概猜到萧夕去做什么去了。 可是看到萧夕这个状态,又让纸鸢担心起来,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夕在纸鸢的搀扶下回了卧室,纸鸢把萧夕安排到床上,又铺被,又拿水,忙的不亦乐乎。而这个过程中,萧夕就呆呆的坐在床上,好像失了魂。 纸鸢这时候再不意识到不对劲,她这个贴身丫鬟就不够称职了。 “小姐,怎么了?” 纸鸢的声音很轻,害怕吓到萧夕。但是就是这样的音量,还是让萧夕打了个激灵。 “没……没事。”萧夕摇头,勉强的笑笑。今天的事情,她不打算和纸鸢说,在萧夕的心中,纸鸢还是原来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所以她不想让纸鸢听到这些东西。 纸鸢看问不出什么,也就放弃了。只是在其他事情上更加细心了。 今天晚上白泽不知道因为什么,被缠住了,所以今天晚上是萧夕一个人睡。这种事情萧夕已经习惯了,她已经经历很多次,白泽被半夜叫走的情况。 所以今天她也不例外的很早就睡了,可是等到半夜的时候,萧夕被吓醒了。她梦到她和白泽站到对立面,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走到闻人身边,而白泽也是一脸冷漠的表情。 就在她终于可以靠近的时候,闻人开口说话了。 “萧夕,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萧夕惊呆了,她不知道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让白泽把自己从他身边推开。 萧夕她想问为什么,想知道原因,但是她没有办法开口,似乎有种力量在阻止她。这时候,白泽的身影渐渐消失,直到消失到萧夕看不见他。 这次,萧夕真的急了,而萧夕也醒了。惊坐起身的萧夕满头大汗,擦了擦冰凉的额头,萧夕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做梦了。 但是萧夕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她心中仍然很慌。都说梦是反的,萧夕希望自己今天的这场梦也是反的。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可是白泽还是没有回来,可能是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没有来?萧夕做着各种猜测,不过无论哪种猜测,在没有证实的情况下,萧夕都不能心安。 第818章 不眠之夜 纸鸢被萧夕惊醒,她进来卧室,看到的就是萧夕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让人心疼。 “小姐,怎么了?”纸鸢很担心。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是等她走了之后,这个王府里就没有人可以代替她照顾萧夕了。 其实,纸鸢也不想离开,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纸鸢不想再为那个人卖命,她放不下萧夕给她的温柔。 “没事,就是魇着了。”萧夕疲惫的笑笑,苍白的脸色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特别明显。 “怎么会没事?”纸鸢不同意道:“小姐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要是不在你身边的话,我怎么放心的下?” 萧夕笑笑:“我不担心的啊,反正你会一直陪我的嘛,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纸鸢笑笑,沉默。然后给萧夕盖好被子,对她说:“小姐,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嗯。”萧夕安心的躺下,重新闭上眼睛。可能是刚才睡得不好,所以再次闭眼的时候,她很快就入睡了。 等萧夕睡着以后,纸鸢在旁边守了很久才离开。 纸鸢回到房间的时候,那里有人早就在等了。 “你想好了?”白宇看着回来的纸鸢问道。刚才纸鸢对萧夕的关心,白宇都看在眼里。所以白宇觉得纸鸢不会放弃这种生活的。 “想好了。”纸鸢点头,“你在纠结什么呢?我的这个决定,不是一个双赢的做法吗?” 白宇挑挑眉,没有说话。他不是在纠结,而是不相信。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萧夕是这种人,所以也说不准纸鸢不是这种人。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你就准备准备吧,我在草木堂等着你。” 白宇走之后,纸鸢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萧夕没有起来,很难得的懒床了,而且纸鸢也很难得没有把萧夕叫起来,所以就导致,白泽来的时候,萧夕还在睡梦当中。 不过萧夕的表情还是很难过,应该是做噩梦。 白泽没有吵她,只是任由她继续睡着,而他则坐在旁边,看着萧夕的睡颜,渐渐出神。 萧夕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泽那双桃花眼。她脑中突然出现一句话:“两个都是桃花眼的人,究竟谁是谁的劫”。 这个答案谁都没有办法给出,这条路只能他们自己走。 昨天晚上那个梦是不是什么预兆,萧夕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梦里的场景会变成现实,那么不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人。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想我了吗?”白泽随口调笑道。 “嗯。”萧夕不避讳,承认道:“确实想你了。” “?”白泽惊讶于萧夕的坦诚,萧夕对于感情的事情,总是很内敛,所以现在惊讶于她的坦诚。 “怎么,很意外吗?”萧夕笑笑,然后拉住白泽的手,摇了摇:“我就是很想你,怎么了?” 白泽沉默了半晌,随后猛的抱住萧夕。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所以不用担心。” “嗯。” 可能是后半夜休息的还算不错,所以萧夕醒的很早,看了眼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并不意外,这是这几天都在的一个状态。 其实今天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去草木堂,昨天路过那里,萧夕并没有进去,她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这种事宜早不宜晚,还是早点解决的好。萧夕找来丫鬟,洗漱好,吃完早饭,至于为什么没有叫纸鸢?还不是因为找不到? 不知道这段时间,纸鸢到底在忙什么,总是找不见她的人影。萧夕不过问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萧夕总觉得,自己即使问了,纸鸢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王妃,这是这个月的账本,您过目一下。”管家找过来,把一摞账本拿给萧夕。 萧夕看着一摞账本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铺子的事情一直都是小乔在管,可是现在小乔不在了,所以只能由自己来了。 “放下吧,我这就看。”萧夕对管家说道。 等管家走后,萧夕看着桌子上的账本出神。自己该拿这些东西怎么办?萧夕苦笑,金融这种东西她还真的没有怎么接触过。 算了,一点点来吧。 萧夕翻来一个账本,里面的数据很清晰,可以看得出来前一个人记得很用心。所以能让她这个新手看的明白,萧夕心情很复杂,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萧夕看了一上午的账本。本来打算去草木堂的,结果还是没有去上。 “终于忙完了!”萧夕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这一上午没怎么动,一直坐着,身体都僵了。 “小姐,该用午膳了。”纸鸢这时走进来,轻声提醒。 萧夕看着纸鸢笑了笑:“纸鸢,你回来了?” “嗯。”纸鸢眼神躲闪,胡乱的点点头。她害怕萧夕继续问,但是幸运的是,萧夕似乎只是随口问一句。 “纸鸢,今天……是要去和大家一起用吗?”萧夕看纸鸢没有端来盘子,好奇的问。 因为自己不愿意和那些侍妾一起用膳,所以白泽允许萧夕可以自己单独吃,但是今天纸鸢没有拿来食盒,所以说……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纸鸢点点头:“小姐真是聪明呢,今天确实要去和大家一起用膳呢。” 萧夕沉默了一下,站起身:“走吧。”她没有问是什么原因,十有八九是为了小乔的事情。 虽然这种事情在民间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是在王府里却是一个很大的事了,听说王府现在人心有点慌了。 尤其在知道最后的幕后黑手是府里的夫人,下人们做事都畏畏缩缩的,主子们之间都存着戒心。 这种戒心不是以前没有,不过原因是不一样的,以前人们争得是人,现在她们争得是命。 所以作为王府的主人,萧夕和白泽必须出席,安定人心。 来到饭厅之后,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那些脸萧夕有些面熟,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疯癫的金夫人,但是看她今天的状态,并不像疯癫的样子。 第819章 眼线 “妾身见过王妃。”莺莺燕燕的声音真的好听,清脆温柔婉转,就好像唱歌似的。 “姐妹们不用多礼,都坐吧。”萧夕笑的温婉。 “妹妹们可是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呢。”开口的是金夫人,样子单纯又无辜。 萧夕眯了眼,现在王府谁不知道,她在大理寺监牢待了好几天,当然是好久没有见到了。 “是呢,出了桐夫人和小乔的事情,我这个做王妃的自然没有时间,像妹妹一般有时间了。”萧夕状似担心的问道:“记得在本王妃去大理寺的时候,妹妹得了癔症,可是好了?” 金夫人眼神闪了闪,扯出一个称不上好看的笑容:“谢姐姐关心了,妹妹的病好些了。” 萧夕惊讶的看着她:“妹妹的癔症去的好快。”说完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随即解释说:“妹妹,别误会,姐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太过惊讶了,姐姐听说啊,这个癔症可是不好去的呢。” 金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当然萧夕也没期望她能说什么反驳的话,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那时候的疯癫都是装出来的,至于原因?萧夕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个人还在王府,她就逃不过。 这段插曲过后,其他侍妾知道萧夕不是什么好惹的了角色,虽然以前也经历过,但是太久时间不见,显然她们已经忘记了。 而今天又让她们想起来了。 之后的气氛很和谐,直到白泽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和煦。 “你们聊得什么?这么开心?”白泽进来的时候有些惊讶,他以为气氛沉默就已经是很好的了,但是没想到萧夕居然会有心思和她们说到一起去。 萧夕笑着起身,走到白泽的身边,和他一起回到座位上,边走边说:“我们啊,没有聊什么,只不过随便说说大家最近的情况而已。你知道的,我以前懒,不愿意管这王府里的事情,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得和姐妹们多走动走动,要是以后和大家的感情生分了怎么办?” 萧夕的官话说的很漂亮,但是白泽却是不信的,想和大家增进感情?如果是别人他还信,不过这事搁在萧夕身上,他是怎么都不回信的。 不过白泽也没有愚蠢的揭底,配合的夸奖了一下萧夕懂事,然后宣布开始吃饭。 用膳的过程中,饭厅很安静,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还有吞咽食物的声音。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而萧夕却早早的完事了,她自己吃饭的时候,速度总是很快,她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就导致,萧夕现在吃饱了,然后看着他们吃。 在白泽停下筷子以后,他的侍妾们也默契的停下了。 “好了吧。”白泽问道。 “嗯,吃好了。”金夫人最先回答。萧夕看了她一眼,金夫人马上闭上嘴,末了还哀怨的看了一眼白泽。 当然白泽是当做没有看到的。 闻人之所以把大家聚到一起,原因和萧夕猜想的差不多,就是为了桐夫人的事情。 “本王知道,小乔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和大家有一个交代,其实大家不用揣测那么多,小乔这个事情不过是一个意外。”闻人回忆道:“你们都知道,小乔只是名义上是本王的侍妾,其实小乔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别人安排到王府里的眼线,而桐夫人刚好和小乔都是不同组织的细作。所以她们之间的冲突,完全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 萧夕坐在旁边,听白泽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但是没有一句是她愿意听的。小乔这件事,在萧夕看来根本没有必要解释听,如果非要安抚人心的话,随便编一个争宠不成的理由就行,犯不着这样。 中途有一瞬间她很想走人,但是这不是她可以任性的场合,在外人面前,萧夕必须要给白泽面子,没有人要求,却是两个人不言的默契。 最后白泽又说了什么,萧夕都没有再听了。能够离开的时候,萧夕直接走人,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白泽。 白泽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她生气了。但是萧夕生气的点,白泽却想不通。他刚才难道有什么说错了吗? 白泽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萧夕在生什么气? 萧夕回到紫鸢居,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还是去草木堂吧,小乔走了,草木堂就变成群龙无首,而她这个新上任的堂主却辞职了。怎么说,怎么都对不起小乔。 虽然小乔这件事做的不对,但是小乔以前并没有犯错的地方。为人低调有礼,也重义气,负责任。 人往往都是这样,一个好人做了一件错事,就否认了全部,而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却能别人忘记她原来的坏。 这段时间萧夕就犯了这个错误,但是还好今天被白泽突然点醒了。萧夕还是没有要继任草木堂堂主的位子,但是这段时间她也不能让草木堂成为一个被大人放养的孩子。 “纸鸢,我出去一下,如果有人找我的话,就说我睡着了。”说完不等纸鸢反应,萧夕就出去了。 纸鸢想告诉她白泽过来了,都来不及了。唉,小姐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急啊! 白泽走进之后,站在刚才萧夕站的位置,看着萧夕离开的方向,心中不解。 “宛儿……这是做什么去了,这么急?” 纸鸢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白泽想了想,冲一个方向招招手,在纸鸢看不到的地方,那里消失了一个人。 但是看到这个动作,纸鸢知道白泽这是派人去跟踪萧夕了。 “如果让小姐知道了,你才小姐会怎么想?”纸鸢不怀好意的问道。 自从她和白泽捅破那层纸后,纸鸢对白泽就没了以前的惧怕,说话也没大没小,当然这都是在萧夕不在的时候。 “我会告诉她,我担心她。”白泽不慌不忙的解释。反正,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纸鸢冷笑:“担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姐最不喜欢别跟踪了,这一点……王爷要比我清楚吧。” 第820章 相互利用关系 “自然,不过我和宛儿怎么样,不是你能担心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很快就要离开了吧。”白泽说完就走开了,他还有事要处理,可没有时间和纸鸢扯这些。 纸鸢在白泽离开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和自己一个小姑娘计较,七王爷也真是幼稚。 萧夕在去草木堂的时候,又被拦住了,而这个拦住自己的人,不巧就是太子闻人觐。看到这样肖似江枫的脸,萧夕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事?”萧夕不想和太子废话,只希望他能快点说完,这样才能早一点走。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闻人觐问道。 “太子难道忘了?我已经成亲了,所以我们见面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再说了,就算我没有成亲,我一个姑娘家和男子单独见面也不好。”萧夕知道闻人觐是没是找事,打算错开他离开。 但是速度还是慢了,擦身而过的时候,闻人觐拉住萧夕的肩膀。 “这么急,去哪?” “松开!”萧夕用力挣开,将自己的胳膊抽离。“我去哪里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是没关系,但是……我要是不让你去呢?”闻人觐看着萧夕的脸,认真的说道。 “不让我去?你以为你是谁?”萧夕看着闻人觐,怀疑他是不是没睡醒。 闻人觐淡淡一笑,然后松开萧夕:“你不是着急走吗?快去吧。” 萧夕一愣,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了吗? “怎么舍不得本太子?” 萧夕白了一眼他,就离开了,而背后的太子,看着萧夕的背影眉目间若有所思。 不急,不急。太子看着天上阳光不算强烈的太阳,知道自己还有时间,只要等到时机到了,他就可以成功了。 上次他和萧夕的事情,已经被他有意的去散播出去,至于外面的人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闻人觐不在乎,只要能够在白泽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来到草木堂的萧夕,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一凉,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不会有人暗算自己吧…… 萧夕想了一圈,发现最有可能得人是太子,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人。“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萧夕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打开草木堂的门,但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曾经草木堂里的桌子倒了一片,地上还散落着很多东西,可以想象,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很慌乱。 这里没有人,所以她来晚了。 萧夕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愿意想,该怎么去联系这些人?萧夕想不到办法,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来都没有走进这里过,很多时候都是小乔一个人忙着,而小乔走了,联系也就没了。 回去吧……萧夕这么对自己说。 萧夕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她满怀期待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那个东西不是你的,别想了。 其实她早就应该料到的不是吗?草木堂从来没有打算接受自己,而她也从来没有把草木堂当成自己的事业,就像是突然被安了一个担子,而那个担子还是你不想承受的。 萧夕回了王府,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并没有离开多长时间。她被纸鸢迎了进去,纸鸢告诉她,在她走后,白泽来过,但是马上又走了。 萧夕不在意的点点头,她知道的。如果不是看见白泽,她也不会就这么急的走。 “纸鸢,我累了,想歇会儿。”萧夕轻声说道:“如果……走人来的话,就说我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再说。” “好。”纸鸢点头答应。 纸鸢目送着萧夕回房间,等萧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的时候,她才示意早就等在这里的白宇出来。 “你听到了吗?”纸鸢抬头看他。“小姐累了,不要打扰她。” 白宇看着别处,嘴里封闭道:“你还真的向着她,但是你做的事可不是向着她的。” 纸鸢眼唇,没有反驳。萧夕刚才出去哪里了,纸鸢可以猜到,十有八九是去了草木堂。可是注定是一场空,草木堂现在根本没有人。所以注定是白去了。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正是纸鸢本人。 她早就猜到萧夕回去草木堂,所以她让白宇告诉草木堂的人,离开那里,留下一个空空的院子,这样萧夕才能彻底死心。 虽然萧夕已经透露出要离开草木堂,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是她当时的气话,为了让小乔收手的气话。 而那时纸鸢就有了接手草木堂的想法,她之前跟在小乔身边一段时间,所以多少知道了草木堂的事,而小乔是不知道的。 在小乔死后,纸鸢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她早早的找上白宇,和他一拍即合,定下了这件事。只要等到时机成熟,她就能从七王府中抽身离开,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被拖住了。 “呵,与其说……你被拖住了,还不如说,你是舍不得吧……”白宇冷眼看着她。这个人她一开始就不喜欢,城府太深,可是她确实是个草木堂的规矩,他们内部的测试,纸鸢已经通过了,所以纸鸢是他们下任的堂主,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纸鸢瞪了一眼他。 白宇看不惯她,她同样看不惯白宇。这个男人,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给萧夕找麻烦,而且他们之间的相处也说不上愉快,就是一个相互利用关系。 “小姐她不睡醒是不会见人的,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明天早一点来,也许就能见到小姐了 。”纸鸢把白宇往外推,但是她的力气不够,白宇依旧稳当的站在原地。 “放弃吧,今天我是一定要见到的,小乔吩咐的事怎么可能等?”白宇扬了扬手里的信,成功的阻止了纸鸢的动作。 “……那你就等着吧。”说完,就留下白宇一个人。 纸鸢走了,让白宇感觉到更加自在,趁着没人,他一个闪身进到了萧夕的房间。 第821章 有能之人 卧室被打扫的很干净,里面的风格也很庄重,完全不像这个屋子主人的性子。而床上的萧夕睡得香甜,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进了自己的卧室。 白宇看着萧夕的睡颜,心里撇撇嘴,警惕性真低,要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恐怕这会儿萧夕已经惨遭毒手了。 吐槽完萧夕,白宇忍不住吐槽白泽。也不知道白泽是怎么教育他妻子的,警惕性这么低真的没问题? 萧夕本来梦到自己和小乔在郊外散步,正交谈的开心,突然感觉到一道毒辣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回头一看,并没有什么东西。 “怎么了?”萧夕听到小乔这么问,但是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小乔?”萧夕转身看着小乔,发现那道毒辣的目光就是小乔,此时小乔已经变成了一条大蛇,直起身的高度就大约两米。 萧夕一步步后退着,而大蛇却是步步紧逼,在萧夕退无可退的时候,大蛇朝她扑过来,小乔清亮的女声也变成了野兽的怒吼。 “吼,” 白宇本来正看着萧夕的睡颜发呆,但是萧夕痛苦的呻吟声却将他唤回来。萧夕额头冒汗,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白宇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刚想叫醒她,就听到她惊叫一声,睁开眼睛。 萧夕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熟悉的床纱,知道自己做梦了,心中松开一口气。一转头,看到白宇那张脸之后,萧夕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萧夕的惊叫声戛然而止,因为被白宇堵住了。 “喂!你鬼叫什么!”白宇用眼睛瞪着她。这个女人怎么一醒来就鬼叫?白泽究竟是怎么受得了的?要是把人喊过来,他可怎么脱身。 萧夕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白宇,还问自己鬼叫什么?正常人醒来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窗前都会吓一跳的吧…… 她用力的把白宇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拿来。 “你来做什么?”萧夕坐起身问道。 “你以为我愿意来?”白宇把小乔的信交给萧夕之后,一个闪身离开了。 萧夕没有拦着,她看到信封上写着“宛儿亲启”,眼睛不觉湿润了,这是小乔第一次叫自己宛儿,可是自己却没有机会听到了。 颤抖的双手一点点撕开粘好的封口,动作小心的不碰坏里面的信件。 萧夕打开信件,里面的纸张不多,只有几页,上面的字迹秀气漂亮,可见写信的人书法很不错。 她突然想到,她和小乔认识不久的时候,经常往小乔的院子里跑,那时她和小乔还不熟,自己也厚着脸皮去,小乔也不赶她。 那时候她们总是互不说话的一坐坐一上午,她看着小乔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小乔在旁边悠哉的喝着茶,有时候还会教自己书法。 不过她总是偷懒,不愿意学,但是现在她想学,也没有机会了。 有些东西错过了,真的就错过了。 小乔的信以她们的相遇为开头。那时候小乔并没有吧萧夕放在心上过,对于她来说萧夕不过是白泽找来的另一个代替品,直到她发现白泽的态度认真了,这才对萧夕的注意力多了。 所以才有了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小乔故意表现出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这种特别不光能吸引男人,同样也可以吸引女人。 果不其然,萧夕上钩了,在小乔成功以后,她开始观察萧夕,发现这个人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是养在温室的菟丝花,也不是娇美带刺的玫瑰。而是像一朵桐,初见之时会惊艳,但是之后沉迷的就是她的气质。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坚持,尤其在经历过萧夕给自己出头以后,小乔更是深有感触,后来知道了萧夕就是萧夕,小乔完全变了,她开始希望萧夕能成为下一个草木堂的堂主。 萧夕足够优秀,但是偶尔的锋芒毕露不能完全展现她的能力。所以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培养。 包括暗杀,中毒。 后来跟西凉有了战争,萧夕去了战场,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她的推动。当时白泽的消息被完全封锁,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是小乔让草木堂的人透露出来的,所以萧夕知道了,最后经由陈子言的无意推动,萧夕随军出征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根据西夏律法,女人是不允许随军出征的,也是小乔用草木堂买通了人,这样萧夕才顺利的离开皇城。 至于后面的发展就不在小乔的控制杨围了,本来以为萧夕能够顺利的走到就不错了,但是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事。但是更加确定了小乔心中想法,也更加明白,自己把草木堂的堂主木牌交给她是正确的。 后来萧夕在容城做的事让草木堂的人渐渐知道了,也一点点接受了萧夕这个从未谋面的人。 再后来,就是萧夕从容城回来,小乔开始了她最后的计划,情感试炼。但是小乔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场试炼,让萧夕生出了离开放弃的想法。 “宛儿,若你真的决定离开,在那之前寻一个有能之人,领着草木堂。” 萧夕看完信的所有内容,心中复杂的不行。原来她以为的缘分,都是精心设计的局。原来让她莫名奇妙的意外,竟是小乔给她的考验,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一边说着信任自己,另一边却是各种试探。 可是萧夕却真的把小乔当做朋友,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去大理寺,萧夕猜测,在大理寺也没有见到小乔本人,应该也是小乔嘱咐的吧,至于背后的原因,萧夕不愿意去猜测了。 小乔总是有各种原因的。 虽然萧夕现在心情很复杂,但是草木堂她确实不能放任不管。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那就把这个小乔曾经看的比生命还重的地方给安排好吧。 不过人选……她要到哪里去找人选呢?她身边认识的人实在是有限,一时间竟然还真的没有…… 萧夕突然想到一个人,纸鸢。 “真是的。”萧夕好笑的摇摇头,她刚才在想什么呢?纸鸢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合适?先不说纸鸢有没有那样的能力,就是草木堂那群狼…… 第822章 心不在焉 如果纸鸢去了的话,一定不会囫囵个回来的。她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萧夕还在想这件事情。晚饭萧夕是在自己的紫鸢居吃的,没有去饭厅。 可能是今天的精神费的太多,萧夕吃的格外多。当萧夕吃药第三碗饭的时候,纸鸢不得不拦住她。 “小姐……您……晚上不睡了吗?”纸鸢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夕回过神,看着自己还要盛饭的手,停下了。她今天晚上吃的确实有点多,不过准确的说……她这段时间吃的都不少,而且还很嗜睡。 这种反常的现象,让萧夕不禁猜想,她是不是……要长个了?这句身体还在发育的阶段,长个还是挺正常的。 而且这个年纪就是一个该吃吃喝喝的年纪,所以萧夕只是停了一瞬,接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不在乎纸鸢惊讶的表情。 “纸鸢啊……你家小姐我,现在还在长身体,所以多吃点没有什么的。”说着,又拿了另一个碗给纸鸢。“纸鸢啊,不光我要多吃,你也要多吃啊!你看你,才十六岁,要是不多吃,以后就长不高了。” 纸鸢无言以对,接过萧夕递给自己的饭碗,在她的注视下吃起来。 萧夕满意的眯眯眼,这才像话嘛,小孩子就是要多吃才好看,多长肉,软绵绵的多好玩啊! 这么想着,萧夕的手就蠢蠢欲动,纸鸢的脸是那种肉肉的,笑起来会露出小虎牙,脸颊还有梨涡,整个人特别可爱。 这时白泽进来,看着和谐的二人,心情不禁好了很多。就算太子再怎么纠缠。那又怎么样? 萧夕也只有在他这里,才能这么的快乐。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白泽好奇的坐在萧夕的旁边。 萧夕摇摇头:“没聊什么,就是纸鸢担心我晚上吃的太多,到时候睡不着。” 白泽挑挑眉,抬头看着正苦着脸吃东西的小乔。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就让纸鸢陪你一起吃? 白泽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他今天晚上已经吃的很饱了,肚子里实在没有位置装别的食物了。 萧夕也不是故意要这么为难,看到纸鸢实在吃不下去了,就让纸鸢停下筷子,去休息去了。得了放的纸鸢大大松了口气。 这个样子被萧夕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笑,她有这么为难纸鸢吗?怎么表情这么痛苦? 不等萧夕想什么,纸鸢已经离开了。萧夕看着纸鸢痛快的背影,不禁撇嘴:“啧啧,这孩子长大了,越来越不好管了。” 想当初纸鸢还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那时候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像现在? “现在你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泽拥住萧夕,轻声说道。 “原来……我说出来了啊……”萧夕无奈,真是太尴尬了。 今天晚上,白泽难得在紫鸢居里睡下了。两个人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相拥着,躺在床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话里话外都不提太子,小乔,萧夕等人。只是说着他们之间的事,可是谈论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属于他们的记忆实在太少了。 萧夕和白泽在一起,不是出事就是出事。这种特别的体质,让萧夕不禁想起了现代的万年死神小学生。走到哪里,有案子。 “以后,我领你看看山,看看水。找你喜欢的没事,每路过一个地方,就住一段时间,尝尝那里的食物,接触接触那里的人。直到我们不想待下去了,就换个地方。”白泽絮絮叨叨的说着,萧夕也没有不耐烦的不停。 “你不是来自别的世界吗?那我就领你好好看看我们这里的世界,你就给我讲你那里的事情。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有你,我就等于看到了。” “好。”萧夕的回答,白泽并不满意,他觉得萧夕这是在敷衍自己。 “我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见你说说?”白泽像个不满意的小孩子一样,希望萧夕能够公平对待。 萧夕无奈的看着他:“你都说了,我能说什么?而且你说的,就是我要说的啊。” 这种默契的感觉,让萧夕很满足。她和白泽说话不需要费多少语言,因为她说的,白泽都懂,而她没有说出来的,白泽也懂。这种感觉太美好,也太容易让人上瘾。 萧夕的这番话,说的白泽心里暖融融的,这种变相的告白,白泽很喜欢。 “可是……本王还是想听你说。”白泽有时候性子很傲娇,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其实白泽放到现代,也是一个才大学毕业的孩子,在她这个职场老油条的眼里,这个年纪还是小孩。所以萧夕愿意这么由着他。 “好,我说。”萧夕无奈的靠近他,本来离得就很近的两个人,这下子离得更近了。 “我想和你从千山走过万水,我想我日后看的每一处风景都有你陪。我想和你做这时间的蜉蝣,从生到死,一直都在一起。” “这回满意了吗?” 萧夕的告白和白泽相比更加外放,感情更加强烈,即便是阅女无数的白泽也有些受不住。 萧夕问他满意了吗?他除了不住的点头,就没了其他的动作。 真是……萧夕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泽变得这么容易害羞,容易满足,像个小孩子。 萧夕的心情好了不少,之前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还有草木堂的事情没有办完,这便是她心中的一个结。 白泽发现,今天萧夕的情绪不太好,哪怕他们之前在办事的时候,也有一瞬的心不在焉。 “宛儿,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做的话,那就放手去做,不用顾及太多。有时候顾及着顾及着,机会就溜走了。” 萧夕一怔,转头看向白泽,他知道了什么吗?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白泽笑着解释:“只是觉得你心中应该有没有解决的疑惑,而这个疑惑还不能跟我说,所以我说的。” “哦。”萧夕重新窝在白泽的怀里,闭上眼睛,一副累了的样子。 第823章 谣言 白泽不明白萧夕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也就不忍心追问了。 算了,她怎么样都好。 白泽也闭上眼睛,他想起白天暗卫回来给他的报告。暗卫说,萧夕在离开王府之后,和太子见了面。而且在街道上纠纠缠缠了好久。 而且近日皇城也流传着谣言,有关于……闻人觐和萧夕的谣言。 说是有人看到闻人觐从一个酒楼里冲出来,抱住了在街上的萧夕,然后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闻人觐就把萧夕拉进酒楼里。等到过了很久,他们才出来。 白泽相信萧夕不会背叛他,但是那个名为“吃醋”的东西,却在他的心中蔓延。当时他很想冲到紫鸢居,狠狠地质问她,问出她和闻人觐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是像闻人觐说的,萧夕已经被他的挽回感动了。 明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蠢,但是白泽还是忍不住去想。 所以他今天晚上过来,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就好了。这样,萧夕在他这里就有了一个牵挂,不会说走就走。 “放心,我很好,没有很难办的事,就算有,也很快就解决的。”萧夕的声音很慵懒,明显已经困了的样子。 白泽闻言,轻轻拥住萧夕:“嗯,睡吧。” “嗯,晚安。” 第二天,萧夕醒的很早,天才蒙蒙亮,她费力的从白泽的怀抱里出来,一不小心惊醒了白泽。 “怎么醒的这么早?”白泽还没有睡醒,眼睛半眯半睁的。 “没事,你先睡。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萧夕轻声说道。然后不等白泽说下一句话,就把他强行按在床上,示意他继续睡。 无奈,白泽只能重新闭上眼睛。 萧夕找来纸鸢,告诉她,今天上午她要出去,如果管家过来送账本,就让他放着,等她回来后,会看的。 “好的,小姐,纸鸢记住了。”纸鸢点点头,然后说:“那小姐要早一点回来。” “放心,我不会出去多久的。”萧夕只当做纸鸢不喜欢一个人在王府待着,于是摸头安慰。 纸鸢目送萧夕离开,等她消失在紫鸢居之后,纸鸢回到房间,那里有等了一夜的白宇。 “小姐走了。”纸鸢告诉他。 “那你准备开始行动了?”白宇问。 “不。再等等。”纸鸢摇头,“现在还太早。” “还等什么?反正等你哥木牌一起失踪之后,萧夕就会猜到那个人是你。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等的?” “你不懂。” 萧夕总觉得今天的皇城似乎有一点怪怪的,好像都在说着什么八卦。要是往常,她可能会弄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可是今天,她还有很重要的事。 昨天晚上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宫祺。虽然让宫祺接受草木堂,有点不可能,但是宫祺她接触的人多,一定会给自己有用的建议。 所以她早早的来到将军府,当她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宫豪从将军府里出来。 “王妃?”宫豪看到萧夕一愣。 “宫将军,许久不见。”萧夕笑着问好。 “王妃,许久不见。”宫豪还礼,接着问道:“王妃这是……” “哦,我找宫祺。”萧夕回答。 宫豪捋着胡子,说道:“绮儿她啊,恐怕这时还在睡着,王妃还是去府里等吧。” “嗯,好。”萧夕点点头,宫祺说的确实是一个好方法,虽然她本来就没有想在外面等。 宫豪跟萧夕告別之后,萧夕走上前敲了门,刚敲了几下,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了。 开门的事将军府的管家,看到萧夕那一刻,礼貌的把萧夕迎进府。他刚才在府里就听到了萧夕和宫豪的说话声。 “王妃是来找我们家小姐的吧。我们小姐正在睡着,老奴先领您去小姐的院子。”管家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说道。 萧夕好在管家身后点头,她看着将军府的风景。因为前两次她来的匆忙,所以将军府的风景她都没有来的及好好看看。 不过这一次,萧夕依旧也看不了多少风景,管家领她走的就是从大门到宫祺院子的这段距离。 “王妃,到了。”管家停下,对萧夕说道。 萧夕点头,挥挥手:“管家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去忙吧。” 管家犹豫了一下,然后嘱咐萧夕小心,就离开了。 等管家离开之后,萧夕迈步走进了宫祺的院子。里面的摆设说不上豪华,但是很精致,甚至有些小细节,都是很抓人眼球的。 有丫鬟走过来,带萧夕来到会客厅,给客人上了茶水之后,就退下了。整个人很有规矩。 过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宫祺就迷迷糊糊的出现在会客厅的门前。 “王妃大人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不困的吗?”宫祺对起这么早,表示怨念很大,她一向是个很懒的人,之前的经历让她有了很大的阴影,所以造成她现在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的习惯。 “哎呀,你看今天的天气那么好,不如我们出去逛一逛吧,顺便还能加深一下感情。”萧夕苦口婆心的劝着。 宫祺本来不想理她,但是等到萧夕说要出去逛逛的时候,宫祺睁开她很难睁开的眼睛。 “你刚刚说……你要出去逛逛?” “是啊,怎么了?”萧夕不明白,宫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你难道不知道吗?”宫祺走近她,神秘兮兮的说:“现在外面都在传着关于你的流言呢。” “流言?什么流言?”萧夕一边问,一边在心里猜测。难道是因为桐夫人的事情,传出自己大理寺的流言吗? “你真的不知道!”宫祺惊讶的看着她,然后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告诉萧夕,她从街上听来的传闻。 应该是前天,宫祺和小伙伴去茶楼参加一个诗友会,本来宫祺以为这次的诗友会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的,但是没想到竟然在这次诗友会上听到了关于萧夕的消息。 一开始宫祺还兴致盎然的听着,但是月到后来,宫祺月生气。这些人哪是说萧夕的好?而是把萧夕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 第824章 家喻户晓 “你们知道吗?当今的七王妃,可是和太子有一点关系呢。” “你这算什么秘密?当初七王妃和太子的事情几乎闹得人尽皆知。那时候你不是还说,不知道是七王爷头上的帽子变了色,还是太子的帽子变了色。” “哎呀,我哪是说这个?我说的是前几天的事。” “前几天?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的话的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宫祺的注意力同样放到了他的身上,她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话说前几日,太子和七王妃在福隆酒楼相遇,二人一见面便激动不已,不顾众人的目光,相拥到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咦~” “然后呢?” “然后啊,他们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携去了福隆酒楼,久久不见人影。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见到七王妃衣衫散乱的出来,而且脸上还泛着红。” “哇~” “你们说,这要是真的……那七王爷……” “七王爷这顶帽子是戴定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但是迎来了所有人的赞同。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宫祺,整个人气的不行。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和这些人辩论,因为她知道,要是她真的那么做了的话,对萧夕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因为在某些人眼里,这样的做法不是澄清,而是欲盖弥彰。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爆发,宫祺只能恨恨的离开,等回了将军府,她马上让人去调查那个在茶楼里散播谣言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能在那种场合散播谣言,背后一定站着什么人,要不然一般人是不会有这种胆子的。 虽然西夏国风开放,但是还不到可以编排皇室的地步。 与此同时,宫祺又让人调查那个人说的东西有几分真实,她对萧夕的关注不多,而且两个人的交情虽然不浅,但是也不深。 如果不是今天的心血来潮,恐怕她还不知道萧夕居然出了这种事。 后来调查的结果也让她吃惊,因为那个人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就是喜欢八卦,在没有来皇城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家长那边的人一个个都八卦完了。 然后就是他说的内容,居然里面几乎都是属实的。萧夕确实和太子在福隆酒楼相遇,而且两个人确实买酒楼里待了一段时间才出来。 不过不同的是,萧夕是被迫的,而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两厢情愿了。 萧夕听完宫祺说的谣言,她当时已经不知道怎么走出将军府了,但是当她回到七王府的时候,看到白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白泽,她和闻人觐的来往,在去西凉之前就断了的,虽然她之前有恢复联系的想法,但是每当见到闻人觐的时候,萧夕就感到一阵无力。 所以这种想法也慢慢的放下了。 可是今天突然被宫祺提出来,让她一下子就慌了,她害怕被白泽知道,倒不是说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白泽的事,就是怕白泽误会。 同时她也知道,在感情里不能有隐瞒,要不然彼此之间就会有了裂痕。到时候想修复都很难了。 所以萧夕一连多了白泽好几天,纸鸢都看出不对劲,更何况是白泽本人? 白泽但是想问问原因,但是每每都被萧夕含糊过去了,要不然就是被找了借口离开。 而纸鸢同样也旁敲侧击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效果都不理想,萧夕对纸鸢也是隐瞒的。 纸鸢很忧心,因为她已经在这里待不了长时间了,她希望当她离开的时候,萧夕能是开心的,所以有一天晚上,她主动来到找白泽。 白泽这段日子也很郁闷,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很恩爱的两个人,结果到了第二天,就不说话了,说好了要创造属于彼此的记忆呢?难道都是随口说说的吗? 但是这段时间闻人也没有干等着萧夕来解释,他知道,要是想让萧夕主动跑过来解释,一定很困难。 所以他让影子去做这件事。而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他的心情很复杂。了解了情况之后,白泽一直想找萧夕好好谈谈。 关于他们,还有太子闻人觐。可是没有机会,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扩展的很大。 从一开始街头巷尾的流言,变成了现在家喻户晓的谈资。现在每一个官宦人家都知道,七王妃给七王爷带了绿帽子。 宫祺和七王府不约而同想要压下这个传闻,但是事倍功半,什么用都没有。传闻越来越大,直到被皇上听说。 那日皇上把七王府的两位主子,还有太子爷分别召进了宫,因为皇上是分别见的人,所以彼此都不知道皇上说了什么。 萧夕和白泽相携着回家了,但是在马车里,两个人相顾无言。 “你这段时间里,之所以躲着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白泽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你都知道了……”萧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傻。她说的不是废话吗?如果白泽不知道的话,怎么会问?况且皇上都知道了,白泽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说呢?”白泽无语。 “嗯,我说错话了。”萧夕点头。 “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白泽纠结的问她。 萧夕自然是摇头否认的,可是让她说个所以然,她又说不出来。她已经把这件事潜意识的给瞒了下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萧夕不想让白泽知道这件事。 “你不想让我知道?”白泽问。 萧夕点头。 “好……”白泽深吸一口气,“你和他来往多久了?” “……这次回来,就见了两三次。”萧夕低声回答。 “这次回来?从容城回来吗?”白泽问完看到萧夕点头。 既然这样,那在在去容城之前,萧夕就和太子联系了,而且看样子,两个人联系的很密切。 他之前听萧夕提过要利用自己的优势接近太子,从太子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可是当时自己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他不管萧夕和太子之前有什么爱恨情仇,在成为他的妻子之后,萧夕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就好了。 第825章 以貌取人 可是他没想到萧夕居然会瞒着他,但是他当时并不在意,因为那时有他看着,而且他当时也不信任萧夕,所以想用这种方式,看看萧夕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他居然能和萧夕走到这一步,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之后他们有了矛盾,而这个矛盾一直持续到他出征之前。 到后来,萧夕随着他来到战场,那时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回来后,萧夕和太子已经不再来往,所以这件事渐渐的淡出了他的脑中。 直到今日再次被提出来。 “没有下一次!”白泽听到自己这么说。 萧夕重重的点头,这的确是最后一次,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皇上把她召进御书房,开口不是问她这件事的始末,而是讲白泽小时候是多么多么的优秀,甚至坦言,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可能太子这个位子就是白泽的了。 整个过程中间,皇上没有批评她,没有质问她,甚至态度很和蔼,有点让她受宠若惊。 在离开之前,皇上对她说:“其实你并不是朕理想的儿媳。无论是觐儿,还是老七,你都配不上。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魅力能让朕最优秀的两个孩子喜欢上,但是朕相信他们的眼光,相信他们被他们看上的人,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老七媳妇,你要知道,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老七,而是我们闻人家。所以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够格吗?” “你可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当年的原因,萧夕恐怕已经成为了闻人家的媳妇,无论是出身才学家教,萧夕,你真的差的太多了。” “就算老七让你百般遮掩又有什么用呢?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 萧夕出来的时候,脑中一直回想这句话,一直在盘问自己,够格吗?萧夕,你够格成为那个站在白泽身边的女人吗? 可能跟宛妃,跟江璃比,自己确实有能力,但是她想,在皇上的心里可能萧夕那样的女人才配的上白泽吧。 皇上都已经亲口承认了不是吗? “啪嗒”“啪嗒”, 萧夕一心铺在账本里,她的桌子上现在有大量的账本等着她核对。 “小林,您都忙了一上午了,该歇歇了。” 纸鸢心疼的看着萧夕,自从她和七王爷回来之后,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和七王爷拉开距离,一心沉浸在铺子的管理中。 有时候还亲自去了铺子,用小姐的话说,是考察一番,接着从铺子回来之后,就一直闷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 中间有一次纸鸢给送晚饭,还被赶出来了,说是正忙着写计划书。 纸鸢也听不懂,只好顺着萧夕的意出来了,晚饭倒是顺利的送了进去,就是不知道她吃没吃。 等到了第二天,萧夕又拉着纸鸢往那几家铺子跑。然后把自己设计好的方案交给掌柜,仔细的解释着? 纸鸢在旁边看的是一个热闹。但是身处其中的萧夕,和几个铺子的掌柜都是兴趣满满。 “孙掌柜,你看,这个计划可以吗?”萧夕期待的等着孙掌柜的反应。 孙掌柜是一家丝绸店的掌柜,已经跟着七王爷做事很多年了,但是现在这件铺子是归她管。从前是自己太懒,而且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经商天赋,所以就把这种事交给了小乔去办。 不过小乔出事以后,萧夕只能自己动手了。因为有了多方面的原因,萧夕在几日前,让纸鸢陪着自己来到这家铺子。 经过“考察”,她发现,这间铺子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王爷府下的店铺,东西自然是好的,而且有着现成的名人效益,再加上是多年的老铺子,口碑自然不用说,所以销售量一直都不错。 不过……萧夕发现这里面还是存在很多问题。比如看碟下菜,说白了就是以貌取人。那日萧夕和纸鸢穿着很普通的衣服,身上也没戴什么首饰,整个人低调的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孩。 因此在进到店里的时候,她们被理所当然的被拦住了,直到萧夕表明身份,他们才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孙掌柜恭恭敬敬的把萧夕迎进来,不过这种恭敬不过是表面上的恭敬罢了,萧夕可以从孙掌柜的眼神中看出来,对于她这个主子,孙掌柜可是看不起的。 不过萧夕也能理解,毕竟她在是孙掌柜面前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恐怕连稻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是萧夕会是那种被命运打败的女人吗?很明显,她不是,能够在水深火热的娱乐圈脱颖而出,萧夕怎么可能是会让人轻易的看清? 所以当她很犀利的指出店铺当中存在的问题时,孙掌柜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当萧夕进一步指出,店铺所面临的危机时,孙掌柜对萧夕已经是信任了。 这时候,萧夕适时的说了她对店铺未来的规划,孙掌柜已经唯她马首是瞻,萧夕告诉他,过几日她会把新的经营方案拿过来,到那时,希望孙掌柜能够配合她的工作。 孙掌柜手里拿着萧夕写好的方案,心中窃喜,他已经在这家铺子做了好久的掌柜,自然知道这家铺子的优势和劣势。 他也试过调整,但是都失败了。而今天萧夕给他的法子,让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就像沙漠里的人终于看见绿洲希望兴奋。 “孙掌柜,这上面内容虽多,但是都易执行,只要记住一句话‘顾客即真理’就可以了。”萧夕悠哉的吃着桌子上的酸枣糕,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来都要热情的迎进来,只要我们的服务态度好,那么名声很容易就打出去了。” “可是,如果来的那些人是……”孙掌柜后面的话没有说,掩藏在话意里。 萧夕笑笑,又捏起一块酸枣糕。 “那又怎么样?记住了,顾客是没有错的,不能满足顾客的需要就是我们的错!知道为什么咱们明明比其他的店铺都有资本,但是成绩却不如别人吗?”萧夕斜着眼看他。 第826章 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太小众了!你想想,来咱家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官宦之家,富家人士对不对?” 孙掌柜点头,事实确实如此,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孙掌柜的眼睛里透出这样的问题。 萧夕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咯!”萧夕摊手,“你想想,究竟是富人多,还是平民多?不用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孙掌柜继续点头。 “你看,你都青清楚这个理,为什么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呢?我们的店铺不要只把目光放到富人身上,还有平民身上,甚至是穷苦人的身上。这样我们店铺的受众杨围才能扩大,市场才会开阔。” 孙掌柜眼睛一亮,他也是经商多年,自然是懂得其中的关窍,经过萧夕的提醒,自然就想明白了。 “那……依王妃的意思,小人要怎么做?” 萧夕指着计划书,说:“那上面不是写着吗?我们店铺走向新景象的第一关就是,改革!” 依着萧夕的意思,这家丝绸店,要把目光放长远,从产品的类型上,就需要革新。原来的商品不变,但是需要进一些新的商品。 富人用的是丝绸,平民用的是棉布,贫民用的是麻布。 而萧夕给他们的建议就是,不光要进丝绸,还要有棉布和麻布,这样才能满足各种群体的消费需求。 “所以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三件事!”萧夕的三根白净手指放在孙掌柜面前。 “请王妃吩咐。” “第一件!改名字!把丝绸店,改成平价布匹店。” “第二件!重新装修!咱家铺子现在的装修没有什么不好,唯一的就是有点高高在上,游所以我们要把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改掉,但是也要有一定的气质,这样我们才不会让那些富人顾客溜走。” “第三件!员工培训!”说到这里,萧夕忍不住摇头。“现在店里的员工已经学会看人下菜了,这样怎么能行?这会使我们损失不少顾客呢!你怎么不知道打扮普通的人,不是什么金贵人呢?” 那个拦过萧夕的店小二红了脸。 孙掌柜也是一脸惭愧:“王妃说的是,我们这就改,这就改。” 皇城是西夏国的都城,所以这里的经济,文化都处于高度发达的状态。 这里和现代的国际化大都市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现代的城市给人科技发达的感觉,而皇城就是颇具古韵。 皇城里很多东西都是不多变化的,人,事物。都在变化。每天都有旧的东西被淘汰,新的东西被发现。 所以除了几个个别的人,没有知道,原来七王爷手底下的旧“锦绣”变成了新“锦绣”。而在这几个个别的眼中,不过是这家店关了几天门,然后又重新营业了。 但是当他们踏进这家店之后,发现这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店小二的态度。以前对待他们也是恭敬的,但是那种态度是谄媚的,一开始感觉还好,时间长了,就会不舒服。 可是这次他们来到锦绣的时候,有了不同感受,店小二的态度恭敬谦和,不卑不亢,不论你有什么问题,他都会耐心回答。 而且他还会给你一些适合自己的建议,推荐的那些衣服布料确实很合适。 还有一个很大的改变就是,不论是什么人来到这里都会得到尊重,并没有看人下菜的情况出现。 这种发现还是从一个高官子弟的嘴里说出来的。 “哎,你们知道吗?我今天经历了什么?”自家人群熙攘的酒楼中,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神秘兮兮的对着他同的伙伴说。 “哎呀,别一副故作玄虚的模样,有什么赶紧说就是了,作甚小女子行径?”好友一脸不屑,这个世家公子的德行他早就知道了,总是用一些不识的消息来博取眼球,实在是无趣的很。 要不是父亲非要让自己与此人来往,他是真的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周兄,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怎么会是小女人行径呢?在下这是创造气氛,你可要配合才对啊!” “行吧,行吧,你说说你今天经历了什么?” 得到满足的世家子弟,摇着纸扇慢悠悠的说道:“你们都知道‘锦绣’吧……” “锦绣?就是七王爷府下的那个丝绸铺子?” “就是你说的那家,但是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你可知,我今日去那家铺子寻新料子,结果看见一个身穿麻衫的老汉,那小二非但没有把老汉赶走,而是热情的招待。真是怪哉!” “哎?你说的这件事倒是有趣,我竟是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铺子。” 他说的倒是没有错,看人下菜不是锦绣这一家店有的问题,而是皇城大多是店铺的通病。因为皇城多是富庶之人,所以有这种风气很是正常。 而萧夕对锦绣的改革正是打破了这种平衡,使锦绣成为最先从原来桎梏脱离出来。 “可不是?后来在下问了锦绣的小二,为何会有这种变化,你可知小二是如何回我的?” “如何回?” “小二说,这种经营方式,是他们东家教授的。” “锦绣的东家?七王府?”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是七王妃。” “七王妃?” 此时七王府中…… “听说……你改了锦绣?” “嗯,有这回事,七王爷有何指教吗?” “指教谈不上,就是希望你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会招来祸事。” “祸事?” 以上就是萧夕和白泽的对话,而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对话,他们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一旁的纸鸢和影子,皆为无语。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劝这两个人,自从那日皇宫之行结束之后,萧夕和白泽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两个人见面,要么不说话,只要一说话,就是满场的火药味。 纸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个人已经催了好多次,要是自己在不行动的话,不光她有危险,萧夕也会有危险,所以她需要尽快离开七王府。 第827章 记忆犹新 可是萧夕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可是真的不能再拖了,昨天晚上白宇再次找到她,要带她走,但是被纸鸢拒绝了,她想等萧夕和白泽的情况稳定后再走,不过白宇下了最后通牒。 “你要清楚,你已经时日无多了。” “我明白,你且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从书房回来,萧夕坐在紫鸢居的院子生闷气。她不明白白泽是怎么回事?连自己每天做了什么事情都要计较,就这么不信任自己吗? 她知道,出了太子的事,有她的过错,可是她已经赔礼道歉,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难道信任她就这么困难吗? “小姐,你和王爷……” “纸鸢!”萧夕打断纸鸢的话,严肃的看着她:“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件事,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懂?” “……懂。”纸鸢叹了口气,点头。 得她是真的劝不了了。 而另一边,白泽坐在桌案之后,捏着信纸,眉头紧皱。 影子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走上前。 “王爷……其实王妃……” “影子啊……”白泽松开那只攥紧的拳头,神态疲惫。“本王知道宛儿她并无过失,锦绣的事情她做的也有分寸,可是……本王还是放不下心……” 至于是放不下什么心,白泽没有讲。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影子解释。 他是放心不下萧夕因为锋芒毕露,而招来有心人的陷害?还是放心不下,她太过优秀,让自己有压力?亦或是,他放心不下……萧夕与太子还有旧情。 其实……他不愿如此想,可是那日突然出现在他桌上的信件,却不得不让他这么想。上面写着闻人觐和萧夕来往的明细,以及他们见面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极为详细。 这些白泽本事不信的,还以为是哪个无聊之人的恶作剧,可是当他打开另一封信的时候,他不得不信了。 那封信,是闻人觐和萧夕交谈的信函。白泽比任何人都熟悉闻人觐的字,师承一脉,二人风骨却不相同,这就是当时老师对二人的评价。 而信的内容,白泽即使只看了一遍,也记忆犹新。 宛儿亲启:汝之所念,亦是吾之所想…… 随着天气变暖,锦绣不光从江南进了大量的新布料,而且还从西域进了新式的花样。这大大丰富了锦绣的商品种类,来此买布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看到账本上的数字,一点一点的往上涨,萧夕心中的成就感也跟着往上涨。 看到成效,不止萧夕开心,孙掌柜也开心,同时对萧夕更加尊敬。从最初的怀疑,到现在的信任,萧夕整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而在这三个月的时间中,萧夕经历她人生中一件大事,她怀孕了。 已经三个月了,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拜托叶戒帮她隐瞒下来。现在她重新找到了能够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她不想让这个孩子的到来,有所改变。 所以这三个月以来,她本来就和白泽见面的次数不多,变成了一面不见。整整三个月,这夫妻俩,谁也没见过谁。 当然,这不过是萧夕单方面以为的,白泽表示,虽然白日里无法见面,但是在夜里,却是可以见的。 应萧夕要求,叶戒在帮她调理身体的同时,帮她瞒住白泽,而那时正是锦绣繁忙的时候,萧夕又是一个典型的拼命三娘,所以叶戒不仅要给萧夕调理身体,还要开保胎的药物。 就在锦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时,邻家店铺又出了毛病。盗用他们的经营方式,用比他们低的价格揽客。 其实在商场中,这种争抢客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对方的手段,实在难以让人恭维。在抬高自己的同时,贬低对方。 如果这不算什么的话,那么争抢对方的货源,就是难以忍受的了,而且最过分的是,争抢不过,就毁掉。 萧夕因为这件事,还专门调查了对方的背景,结果什么也查不出来。 其实按照孙掌柜和纸鸢的想法,就是找七王爷出面解决这件事,但是被萧夕严肃而坚决的拒绝了。 萧夕表示,她什么没见过?陷害,使绊子,各种意外她都经历过了,这种事找白泽,还不如用她的方式来的快。 既然是在商场争利,那就还点商场上的规则。无论到什么时候,萧夕都只坚信一点,实力至上。 对方不是模仿他们吗?那就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萧夕让孙掌柜找来绣娘,在店中的每一个包装上,都绣上属于锦绣的花样,而且她已经联系一家厂子,和锦绣谈了为期三年的合作,在这三年中,这家厂子为锦绣提供布匹,最后的分成按三七分。 当然,如果当年营业额不错的话,还有额外分红。因此,从长远利益上考虑,这个厂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样一来,就属于锦绣有了自己的货源,节省了很大的成本。 接下来,萧夕又做了另一项改变。她在锦绣的营业目标上添加了一条,成衣定制。 也就是说,在锦绣里不光贩卖各种布料,而且为客人量身定制属于他们自己的衣服,从款式,到料子,到价格,再到售后,一条龙的服务,绝对优惠让人满意。 这种可以说是西夏本的方法,一开始受到了孙掌柜的质疑,可是萧夕坚持这么做,在进行了一系列解释工作之后,萧夕终于成功说服了孙掌柜。 而当这项服务推出之后,立即吸引了来自全皇城富家人士的注意,并且在推出当天,就接下了不下百数的单子。 这种情况发生之后,让孙掌柜在内的所有锦绣成员都目瞪口呆。 萧夕虽然惊讶于庞大的数目,但是她心中却早有准备。在现代,这不是一个多么高明的经营手段,每一个品牌在进军市场的时候,都会运用这种方法。 因此有了这些订单作为动力,锦绣的工作效率又高了不少,在一个月之内,就成为了皇城有口皆碑的店铺。 但是萧夕的野心不光在于此,经过实践,证明她的办法可行,而锦绣确实有了不错的成绩。 第828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样才会有更大的财力,和资源帮助锦绣进一步的发展。而萧夕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宫祺,当她第三次来到将军府的时候,没有经过任何阻碍,就顺利的进入了。 见到宫祺之后,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宫祺一说,马上引起了宫祺的注意,而少年的爱玩心性,也促使宫祺加入了。 萧夕对宫祺加入的初衷是什么,不算在意,第一个合作伙伴已经顺利找到,接下来再找一个人。 而另一个人,萧夕找到的就是叶戒。也是在商谈的过程中,被叶戒发现萧夕怀有身孕,并且一瞒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萧夕过得很充实,每天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这让她感觉到自己又回到疯狂拍戏,接通告的那段时间。 忙碌而充实。 看着生意越来越不错的锦绣,萧夕心中很满足,从来没有涉及商业的她,能做到这种地步,她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意不错的原因,她脑中的灵感越来越多,就在刚刚,她又想出一个新点子。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锦绣有了现在的成绩,必定遭人眼红,前段时间不就出了这种事情吗? 虽然后来得到解决,但是已经给了萧夕一个警示,这不是锦绣开店以来,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只要锦绣继续营业,那么这种情况就还会发生。萧夕当然可以通过她的身份去压制,不过这不是永久的解决办法。 有句话叫:堵不如疏,所以,萧夕认为,只要她这个方法成功了,那么即使不能马上解决这个难题,但是一定会为一定程度上减少同行的陷害。 甚至会和志同道合的人,结成联盟,去对抗其他的商业攻击。 “小姐……您该歇歇了,您都忙了一上午,叶大夫说您不能太过劳累的。”纸鸢心疼萧夕的身体,忍不住劝说。 萧夕停下手中的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汁。重新浏览了一下自己心写的计划书,又看看放在一边的账本,今天的工作已经做了不少,确实可以歇歇了。 “好了,纸鸢,我这不停下了吗?放心啦,我心中有数的。” 萧夕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是任何孕妇应该有的妊娠反应她都没有。恶心呕吐,疲惫嗜睡等,都没有发生她的身上,所以有时候,萧夕总觉得自己仿佛没有怀孕一样。 除了……吃的多了一点。 叶戒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给萧夕检查,她现在每天的工作量很多,而且还怀着孕,前三个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本来应该休息的阶段,但是却在不停的忙碌。 “王妃,近日身体可有不适的地方?”叶戒收回手,问道。 萧夕想了想,回答:“除了睡觉的时间长了一点,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怎么,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王妃请放心,胎气安稳,只要保持这种状态,孩子必定可以足月降生。” 萧夕松口气,她还以为这段时间里,她太忙了,所以导致胎气不稳。 这个孩子是她两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来的意外,但是她也很期待。她有时候会想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她会教给孩子什么。 “王妃,您还不准备告诉王爷这件事吗?”叶戒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怀孕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庭的事。更何况是闻人家。 据他所知,萧夕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闻人家第一个孙辈。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只要出生,身上一定是背有爵位的。 可是萧夕却选择隐瞒下来,这是叶戒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的。 萧夕听后却是沉默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告诉白泽这件事,可是想起那天她看到的,萧夕突然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那天她照常去锦绣,可是无意中却看到了她不愿意相信的一幕。 白泽和几个她并不认得华服男人,往花柳巷的方向走去了。 萧夕不会看错,那个背影,那个装扮,就是他,除了白泽不会有别人。几个人谈笑的样子,仿佛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们走的方向却是花柳巷。 而萧夕之所以知道,那个方向是花柳巷,这要得益于她有机会女扮男装去花柳巷推销他们的店铺,当时自己险些回不来,但是很幸运的成功了。 这也为打响锦绣的名声,奠定了基础。当时萧夕还对青楼挺感兴趣的,但是看到白泽的那一刻,她只想冲过去,质问他,到底把她置于何地? 可是最后萧夕却是忍下了,这段婚姻本就变得千疮百孔,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如果有一天她和白泽真的没有办法走到最后,那她现在努力赚下的资本,就是未来的出路。 所以当白泽突然询问她近况的时候,萧夕含糊的应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样,她没有说,这一刻,她对这个男人,开始没了激情。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白泽看着萧夕近日变得圆润的脸问。 萧夕一愣,笑笑回答:“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所以体力消耗的多,吃的东西也就多了吧。” 她下意识的选择隐瞒,在白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轻轻抚摸着微有弧度的小腹。这孩子的存在……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那个……我还有事,你自便吧。”说着,萧夕站起身,纸鸢手疾眼快的扶好萧夕往外走。 白泽惊讶的看着萧夕离去,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话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总觉得,萧夕最近在刻意的躲自己。 他有时故意的亲近都会被萧夕不着痕迹的躲开,这种严重远离他的做法,让他有气无处发。而今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交谈的理由,但是又被躲开了。 “宛儿……你究竟瞒着我做了些什么?”白泽低声喃喃,手指摩挲着还带着萧夕体温的毛笔。 “影子,去查查,王妃这段时间都和什么人,有过什么接触?都去过什么地方?都做过什么?回来之后,把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是。” 第830章 不容置疑 萧夕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没有控制住的冒出几个现代词汇。白泽虽然没有听懂,但是并不妨碍理解。最起码,萧夕的不满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不行。你你只需要待在府里,做一个合格的王妃就可以了。” 白泽的决定同样不容置疑。 两个人相持不下,谁都有话说,但是谁都又说服不了谁。 而纸鸢早就离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所以也没有人在中间调和,两个人各自坚持,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就在这时,萧夕觉得腹中疼痛,那种绞在一起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弯腰,眉头紧皱着。 白泽马上来到她身边,半搂着萧夕,担心的问道:“宛儿,你这是怎么了?” 萧夕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再痛下去的话,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越来越严重的疼头,让萧夕忍不住抓紧了白泽的衣袖,额头滴下成串的冷汗。脸色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 “宛儿,你别吓我!”白泽慌乱的把萧夕抱到床上,紧紧的从背后搂着她,想要用这种方式给她力量。同时嘴里不断地叫着让人找太医。 屋中的情况早就惊动了外面的人,所以他们在听到白泽的呼喊时,马上去把叶戒找了过来。 屋中,白泽放轻自己的动作,怕因为自己太过用力,而让萧夕的痛苦加重。 “宛儿,我要怎么做,告诉我。”白泽慌乱的不知道手应该往哪里摆。 萧夕现在整个衣衫已经湿透,她憔悴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白泽,有……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你先别说,歇会儿,省点力气。” “不行,我早就要跟你说了。”萧夕摇头回答。“其实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跟你说。现在,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白泽听到“怀孕”两个字,整个人都是蒙的,大脑一片空白,而回过神之后,愧疚便涌上心头。 “不会的,别多想,这是我白泽的孩子,怎么会这么脆弱!”白泽轻轻把萧夕额头上的汗擦掉。“大夫马上就来了,不要想太多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白泽,在这一刻,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让萧夕的痛苦减轻一点,这是白泽如此明白无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萧夕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不清楚,耳边一直有焦急的声音,吵的她心烦。 后来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腹痛也感受不到了。 白泽看到萧夕晕过去之后,彻底慌乱了,他不住的摇晃着萧夕的肩膀,这时叶戒及时的赶到,阻止了白泽的动作。 “王爷,不要动她,赶快让她平躺在床上。” 这种紧张的时刻,叶戒的声音就如一道清水,浇在白泽的天灵盖上,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白泽手忙脚乱的把萧夕放平在床榻上,萧夕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可是眉头皱的却没有那么紧了。 叶戒在萧夕躺平之后,急忙给她把脉,脉象急促,虚浮。叶戒神色一凛,急忙从药箱里拿出针线包,迅速抽出几根银针扎在萧夕的独会、气合等穴,以此来保证萧夕肚子里的胎儿能够血气畅行。 他发现萧夕已经有了滑胎的征兆,他这样做也只是尽力保住她的胎,可是据他所知,萧夕的胎一直都很稳定,现在滑胎之象来的如此急切,一定出了令她激动的事情。 叶戒看向白泽,皱着眉问道:“敢问王爷,王妃之前情绪可是有很大的波动?据草民所知,王妃自怀孕以来,一直都是脉象平和,哪怕忙于工作,都不曾发生类似的事情……” 白泽的脸色随着叶戒的话,一点点的变黑,从叶戒的话中他就可以得出,自己应当是最后一个知道萧夕怀孕的人,而如果不是因为因此意外的话,恐怕萧夕直到孩子生产前都不会告诉自己。 而这次的意外,恰恰还是自己造成的。 “是我……”白泽垂在身侧的手默默的攥到一起。 “什么?”叶戒怀疑的看着白泽,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白泽坐到床边,手指轻轻的抚过萧夕的脸,上面还坠着汗珠,被他擦去。接着他慢慢的把视线移到萧夕的小腹,那里有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 “叶戒,很严重吗?” “不严重,只不过经历了这次的滑胎,以后胎象便不像如今这么稳了。而且王妃现在还有轻微滑胎的迹象,所以才导致腹痛难忍。” 白泽眼角一跳,轻微滑胎还不严重? “那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吗?” 叶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无奈的解释道:“七王爷,您要知道,每个女人怀孕都是在阎王爷底下逃生,而只要出现一点点的滑胎迹象,都会对孕妇的身体产生影响,如果孕妇在小产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调理,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叶戒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让白泽醍醐灌顶,他看着萧夕的眼神更加愧疚,他如果没有跟萧夕吵就好了,明明知道萧夕不会对不起自己,但是就是因为心中的嫉妒,而失去理智。 “治好她。”白泽抬眼看着叶戒,神情中不自主的透露着乞求。 叶戒点头:“那是自然。” 就在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卧室内进来了一个丫鬟,手上拿着一个荷包,轻轻的放在了墙的一角。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丫鬟,这个面生的丫鬟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 而墙角的荷包静静地散发着它的清香,昏迷的萧夕眉头皱了一下,接着又沉睡过去。 纸鸢此时身在王府之外,她正在见的人,是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太子?您若是有事还请快说,纸鸢还有事情要忙。” “忙什么?”闻人觐挑眉,把纸鸢拉到身边,环抱在怀里。“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不知道吗?”说着,挑起纸鸢小巧的下巴。 第831章 早有预谋 纸鸢在闻人觐碰到自己的那一刻,觉得浑身奇痒无比,就像爬满了细小的虫子一样,而看到闻人觐的眼睛时,纸鸢觉得自己就像处在深渊的人,看不到未来,看不到生路。 强大的求生本能,让纸鸢不断的在闻人觐怀里挣扎,眼睛紧紧的盯着闻人觐,但是却狠狠的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闻人觐看着纸鸢,就像看着一只猫儿一样,任纸鸢怎么挣扎,都离不开闻人觐的怀抱。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纸鸢感觉自己回到了一些灰暗,没有光亮的日子。 如玩偶一般,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就连死亡都不能选择。有的人让你活着,你连死都由不得自己。 “别挣扎了,缚。你逃不了的,你忘了吗?你从来都逃不过的……” “因为不论你逃多远,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纸鸢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下,这句话那样熟悉,她本来以为自己忘了,可是这句话却像纹身一样,纹刻在她的生命里,无法抹除。 纸鸢不知道她是怎样回到七王府的,知道的是,当她回到七王府的时候,就得知了萧夕差点小产的消息。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萧夕的卧室,发现萧夕好生生的躺在床榻上,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血色,但是还算安稳,纸鸢放下心,知道只是虚心一场。 她缓步走到萧夕面前,无声的跪坐在床榻旁边,思绪翻涌。 “小姐,对不起,纸鸢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了,可是纸鸢如果不离开的话,小姐就有危险了。所以,纸鸢别无选择。” “小姐,你知道吗,纸鸢一直很感谢小姐能把纸鸢捡回来,并且一直带在身边,像对亲妹妹一样的对纸鸢好。” “小姐,纸鸢也想一直待在小姐身边,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不过小姐不要担心,纸鸢会在小姐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护着小姐的。” “小姐,纸鸢不在的时候,可要照顾好自己啊,现在肚子里有了宝宝,不要再看那么久的账本了。老人们都说,娘亲的眼睛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好看的……” 难得静谧的午后,一直都很安静的紫鸢居,一个温柔清脆的女声不断的念叨着什么,声音中的温柔,就像是快要溢出来的水一样,装不住了。 古代的天空一直都是透明的蓝,没有一丝杂质,从这边蔓延到那边。 萧夕就是在这种天气里苏醒的,她总觉得她这一睡就睡了不知道多久,屋中很安静,安静到萧夕感觉不到除了她以外的人。 没有人吗?萧夕缓缓起身,接着马上捂住自己的小腹,孩子……还在吗? 她记得自己是因为腹痛难忍所以才昏过去的,所以后面的事情的就不知道了。 “纸鸢……”萧夕的声音因为干涩缺水而沙哑。 纸鸢没有应声。 是不在吗?萧夕皱眉。 “纸鸢?”萧夕艰难的撑起身子,又叫了一声。可还是没有纸鸢的身影,萧夕意识到不对劲,她支撑着发软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太阳晃的萧夕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暖暖的太阳让她整个人变得暖融融的。可是紫鸢居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打扫院子的下人也不在。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萧夕决定去前厅看看。来到前厅,眼前的景象让萧夕莫名眼熟。 纸鸢现在面对的情况,像极了那天她刚刚大病初愈,看见小乔时候的样子。同样是压抑的气氛,同样是面带严肃的白泽,同样是……跪在地板上冰冷人。 萧夕的到来把前厅里的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纸鸢看到萧夕的时候,眼神闪了下,接着迅速的躲过去了。 白泽看看萧夕,又看看纸鸢,对影子示意,让他把纸鸢带下去,然后走到萧夕的面前,要把她带离这里。 萧夕挣开他,拦住影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夕问的是白泽,但是眼睛看向的却是纸鸢。 纸鸢低头躲开萧夕的注视,白泽也踌躇着不说话,萧夕皱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纸鸢?”萧夕蹲下身,强迫纸鸢看着她。在纸鸢的眼中,她看到的是满满的泪水,还有愧疚和坚决。 萧夕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起纸鸢这几天各种的不对劲,比平常还要唠叨,在自己不注意的地方经常叹气,还时常背着自己出府,不知道去见谁。 “影子,既然这两个人都不愿意说,那你就说,他们究竟瞒了我什么?”萧夕站起身,眼睛定定的看着影子。 突然被点到名,影子慌乱的看向白泽,想从他那里寻找答案。只见白泽在影子的背后默默的摇头。 影子知道了七王爷的意思,咬咬牙,立身拱手回答:“回王妃,您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主子说什么,属下自然就是跟着做就是了。” 这种委婉的拒绝,萧夕怎么会会听不出来?说白了,就是不告诉自己罢了。 萧夕缓缓退到白泽身边,冷笑的看着他:“白泽,我跟你真的无话可说了!纸鸢是我身边的人,她的来去自然由我决定,如果纸鸢有哪里得罪你了,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会代她受罚。” 萧夕说完就要拉着纸鸢的手,准备离开这里。可是被纸鸢挣脱了,这下震惊的不光是萧夕,还有白泽和影子。 此时的纸鸢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她一步步摇着头,向后退去,带着哭腔对着萧夕。 “小姐,是纸鸢不好,纸鸢对不起你。所以不要怪王爷,他也是为你好……” “纸鸢……” “小姐,这件事本来纸鸢打算瞒您一辈子的,所以纸鸢拜托王爷,无论如何都不要告诉您这件事,尤其您还怀了身孕。可是,没想到天公不作美,还是让您知道了。” “纸鸢……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小姐……”纸鸢犹犹豫豫,终于艰难开口:“小姐,其实纸鸢待在您身边是早有预谋的。” “早有预谋?”萧夕轻喃这四个字,无措的看着纸鸢。 “是的,小姐。您是那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纸鸢就是被派过来的杀手,而目标就是你。” 第832章 晴天霹雳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打在萧夕的身上,她不相信的看着纸鸢,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纸鸢从她身边离开的借口。 “你在骗我!”萧夕慌忙的跑到白泽旁边,拽着他的衣袖。“纸鸢在骗我对不对?她一定是因为什么过错所以才被你带到前厅来的,对不对?啊?回答我啊。” 白泽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萧夕,心疼的把萧夕抱在怀里。 “宛儿,我不会背叛你,你还有我。” 这种任何安慰作用都没有的话,让萧夕真的绝望了。 原来这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 纸鸢被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萧夕不知道,因为她情绪太过激动,加上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所以晕倒在白泽的怀里。 等萧夕醒过来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应当是来顶替纸鸢来的吧…… 紫鸢居不是和很大的院子,所以就算有那么几个下人在,也显得热闹的不行,可是就只是少了纸鸢这一个人,还有顶替上来的,萧夕还是觉得身边太静了。 环境安静的让她发慌。 在颓废了两天之后,萧夕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肚子里还有条人命,如果她继续消沉下去的话,这个孩子恐怕就留不住了。 当白泽知道萧夕开始好好吃饭休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表现的特别惊讶,他惊喜的来到紫鸢居,发现萧夕正悠闲的坐在摇椅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衣服。 站在旁边侍奉的丫头,在萧夕的耳边轻轻提醒。萧夕不过是轻抬一下眼皮,知道白泽来了,也不行礼,让丫鬟从屋中搬了把凳子,接着用下巴示意白泽坐下。 萧夕这种姿态倒是让新开的丫鬟惊讶不已,从来没见到对主子这么嚣张的女人。 再看看白泽,他倒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面带笑意的坐在萧夕的对面,支着下巴看着萧夕绣花,做衣服。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默的待了一天,气氛很轻松,人也很自在。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氛围。 在纸鸢走了一个月之后,萧夕的心情已经调节过来,用旁人的眼光来看,萧夕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可是,萧夕有没有真的忘掉,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身体调理好之后,萧夕又开始沉浸在生意上,白泽虽然看不过眼,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这都是别人眼中的萧夕,而她真正的状态…… 因为锦绣自从改革以来,经营的都不错,所以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就在皇城开了锦绣的分店。 萧夕存着字迹的小心思,分店的开业,她决定由她自己全权负责,她在新店门前竖了个木板,上面写着招聘信息。 “哎?你知道吗,锦绣开分店了。” “分店?还真是稀奇啊!” “可不是嘛,锦绣可是咱皇城里的老店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什么分店啊,没关门都足以让人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还开了分店。” “到还真是,不过听说这分店,是七王妃开的啊……” “七王妃?” “是啊,现在锦绣的新店正招人呢,我舅舅家的二小子,正打算去那里找活干呢。” “嘿,这就挺有意思了啊,咱们也去看看?” “走着,看看去。” 来应聘的人很多,萧夕看着排着长队的人,既惊讶又欣慰。 能来这么多人,说明前段时间,锦绣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要不然很难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萧夕给的酬劳很吸引人。 每五天休息一次,有两天的沐休日。这种工作时间的安排很新颖,而且让人很心动。 忙了一上午,萧夕坐的腰酸背痛。白泽让影子过来帮她,倒是给她分担了不少的工作量。 “影子,你让纸鸢帮我……”萧夕随口对影子说道,但是马上又改了口,纸鸢……已经不知去向了。 “王妃,有何吩咐?”影子急忙问道。听到萧夕说到纸鸢的时候,他也是一愣。 “没什么,找人把我放到这边的名单整理出来,这些人合格了。” 来应聘的这些人,良莠不齐。有些人过来就是凑个热闹,所以对于这些人,萧夕直接省略了,在剩下的人里,萧夕着重画了几个。 “欧韵城……”萧夕点着名单上这个熟悉的名字,脑中冒出一张长相秀气好看的人脸。 应给就是他吧,可是……怎么没有看到他?萧夕心中存疑,决定暂时留下看看。 新店的招聘今天已经结束了,萧夕早早的回到王府,吩咐下人,晚餐给她送过来,她不出去吃了。 因为萧夕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用餐,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泽也开始在自己的院子里自行解决。而那些侍妾,因为白泽的不出现,因此也用各种方法推脱不去。 到了后来,七王府的用餐就是每个人在自己的院中进行,只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会一起用餐。 萧夕因为把重心放到铺子上,所以王府里的事情也就没有太过关注,所以也不知道府里关于她的传言。 花园假山里,两个梳着丫鬟头的女人,拿着扫帚头挨得很近,嘀嘀咕咕着。 “你说……王妃她天天往外面跑,是不是……” “喂,你脑袋不要了?居然敢编排王妃?你忘了得罪王妃有什么下场了?” 经过提醒,这个一开始说话的人,想起王府里曾经的宠妃,还有近日发生在王府的事情,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些事情,看着和七王妃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仔细想想,和七王妃都可以挂钩。 “也不知道王爷当初为什么娶了她进来。” “主子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 “这里没有别人,我也就跟你说说,没事的……” 这里可不止两个人啊……萧夕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轻声叹息。 听到自己被别人议论,萧夕心中毫无波澜,这种声音在现代她听的不少,所以如今再听到,竟然还有些怀念。 第833章 甘之如饴 萧夕没有惊动她们,轻声挪步离开。她今天难得有心情出来转转,五月份皇城的桃花都开了。 到处是粉紫色的花,萧夕一直忧郁的心情也有了些缓解。锦绣的新店也顺利开业,找到了合适的工人。 那个欧韵城也被萧夕招进店里,成为了她的掌柜,这个决定让她和白泽又吵了一架,原因就是白泽吃醋了。老店的杨掌柜也跟自己颇有微词,可是萧夕有她执着坚持的地方。 在萧夕的设想中,锦绣新店是她自己的事业,没有经过他人之手,由她自己建立,所以里面的工人她没有找七王府的任何一个人,全都是她自己招进来的。 这些人会完全听命于她,所以在进行培训的时候,萧夕就重点的灌输了这一点。在她手底下工作,需要完全听命于她,而除了她以外的人,哪怕是七王爷本人,都不需要太过理会。 这是萧夕的本话,欧韵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适时的挑了挑眉。 锦绣新店的开业,在皇城中引起了一时的轰动,还惊动了稳坐皇宫的皇上。在一次下朝之后,皇上把白泽单独留下来。 “朕听说,你七王府最近很热闹啊!”皇上没有抬头,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道。 白泽心下一转,含糊的回答:“谢父皇关心,儿臣府中,近日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皇上“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白泽也没有继续话题,气氛沉默下来,御书房中只有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这种氛围持续了很久,皇上停下笔,突然说了一句:“你把这些看了,朕批不动了。” 白泽一愣,刚想推辞,但是皇上身边的宦官总管已经把奏折放在了他面前,而且还贴心的拿了笔过来。 心知推脱不掉,白泽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依旧专心致志的伏案,犹豫了一瞬,白泽伏首。 当白泽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一开始皇上问话的时候,他以为皇上让他留下的原因是为了萧夕的事,可是到了后来居然发展到批阅奏折的地步。 白泽不禁在心中猜测,皇上是什么意思。 最近闻人觐很暴躁,能够让他暴躁的原因,只有一个,白泽。 近日里也不知道白泽用了什么手段,让从皇上那里得到了处理朝政的权利,虽然美名其曰帮自己分担政务,但是谁知道背后真正的意思呢? 闻人觐派人去调查,看看白泽最近有没有什么小动作。可是调查回来的结果却让他失望。 那天白泽被留在皇宫,是因为萧夕的缘故,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上突然让白泽批阅奏折。而白泽从皇宫回来的第二天,皇上就宣布由他辅政。 这中间,白泽什么都没有做。这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什么力都使不上。 闻人觐和白泽不可避免的因为某些事碰到一起,而近日皇城中又发生了大案,更需要他们两个人合作了。 马车在七王府门口停下,白泽一脸严肃的从马车上下来。他避开下人的搀扶,一个箭步就进到院里,迅速的来到紫鸢居。 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泽手疾眼快的拉住一个丫鬟,问道:“王妃呢?” 被突然拉住的丫鬟吓了一跳,她看着白泽阴沉的脸色,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卧室的方向,声音中带着颤抖:“王妃在休息……” 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泽已经从丫鬟的面前离开了。等到白泽离开之后,丫鬟才背过身呼口气。 刚才白泽的脸色太难看,实在是让人害怕的紧啊。 白泽自然不知道丫鬟的想法,他现在一心放在萧夕身上。这几天皇城中频繁发生官员家属被杀害的事情,而遇害的家属人员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白泽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回府。他要尽快回去告诉萧夕这件事,他要劝说萧夕这段时间待在府里,避过这次危险。 白泽很慌,事实上,当这件事在西夏国的上层社会传开以后,每个人都很慌,他们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 白泽来到的时候,萧夕正在紫鸢居院子里的桌子上翻阅账本,锦绣新店不过开店一个月有余,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当然这个成绩和老店相比的话,自然是比不过的,可是对于一个新店来说,萧夕已经很满足了。 急促的脚步声将萧夕的注意力从账本上转移,她从桌案上抬起头来,看着神色严肃,还有些慌张的白泽,心中不由自主的猜测。能让白泽如此神色大变,会发生什么事? 萧夕等白泽走近,挑挑眉:“怎么了?何事这么急?”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刚刚放凉的茶水递给白泽。 “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白泽没有接,而是走到萧夕的身边,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拉着她的手,眼神闪烁。 萧夕看着白泽的双眼,对他的犹豫很不解。根据她的了解,白泽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做事很干脆的人,怎么今天……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萧夕问道。 “宛儿,你近期还是不要去铺子了,暂时待在府中吧。”白泽说完之后,紧张的等着萧夕的反应。 怀孕之后,萧夕的情绪就很多变,时晴时阴,时好时坏。而萧夕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放肆,不过白泽自己却是甘之如饴。 他觉得这是萧夕对他敞开心扉,愿意接受他的原因。虽然他们两个是萧夕先告白,可是白泽总有种感觉,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萧夕会离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有了这种认知后,白泽一直都没有安全感,所以对萧夕在外忙碌,也是暗中找人看护。 “……原因呢?”萧夕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 萧夕心中有不满,但是理智告诉她,白泽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萧夕在等白泽给她一个解释,合理的解释。 白泽看萧夕没有生气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接着耐心的跟萧夕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 第834章 醍醐灌顶 在三天之前,皇城中出了一件大事,礼部侍郎的第三房小妾被杀死在卧房之中。 这件事一开始被当成宅斗的案件,并没有引起太多重视,不过因为那位小妾的死相太过恐怖,双眼被挖去,血流满面,浑身上下竟是可怕的伤痕。 因此才被传的沸沸扬扬。 可是那位礼部侍郎是个极有手腕的人,把这件事压下来,然后处置了几个人,就算结束了。 可是没过几天,又有一个高官的妾室被杀了,而且这位小妾的死相和上一位完全相同。不过,同样被压下来,只是这位高官的治家之道还不够火候,所以一不小心,就让府里的下人传出去了。 巧合的是,传出这件事的下人和礼部侍郎府上的一个下人有亲戚关系,所以他们在话家常的时候,就说了这件事,然后被人发现了这里面的疑点。 当皇城中发生第三起案件的时候,已经被相关部门察觉到了,但是因为死亡的人,都是上层社会极具身份的人,为了不引起恐慌,由朝廷出面,把这件事瞒下来,并且派专人负责这件事。 “所以说……你和太子是负责这件事的人?然后你怕我会是下一个,所以让我待在府里,以便你保护我?”萧夕听了这么多,在脑中整合了一下,得出这个结论。 白泽想了想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所以…… “宛儿,你既然知道了,所以就乖乖待在家里好不好?”白泽现在不敢和萧夕说太重的话,一是萧夕怀孕了,不想影响她的心情,还有一点就是他舍不得。 萧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刚刚说……那些受害人是在家里遇害的是吗?” 白泽点头:“的确如此。” 萧夕笑笑,说:“既然是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个杀手如果要杀一个人的话,是不会顾及那个人在什么地方的,不是吗?”萧夕停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说……我无论在哪里都是由危险的,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我按照平常那样生活呢。” 白泽抿唇,看着萧夕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有一股气不知道怎么发出来,他还想劝说萧夕,可是终究是舍不得,退了一步。 “既然这样的话……你要答应我,你每次出门的时候,身边都要带着人,我把影子给你,让他随时保护你……” 萧夕听着白泽喋喋不休了一大堆,然后在闻人停嘴的时候,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 如果是有心人的话,就会发现,锦绣新店最近多出了一个陌生男子。面色冷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锦绣新店的员工们每每路过柜台的时候,都远远的避开那个位置,因为那里站着一个冷面神,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萧夕愁眉苦脸的看着的影子,因为白泽的吩咐,所以这段时间,影子一直跟着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影子的面容就是柔和不下来。 不光是店员害怕,光临的顾客也害怕。萧夕跟影子提议过,能不能在店里,把面部表情柔和一下。 可是得到的回答,让萧夕无法反驳。 “属下的任务是保护王妃的安全,其他人不在属下的考虑杨围内。” 萧夕听后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能够顺利的来到铺子里,还要多亏了影子呢。 她很想说,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店里就没有办法做生意了。这刚开不过一个月的店,要是因为这件事关门大吉,萧夕觉得实在是憋屈。 所以为了缓解这种情况,萧夕寻了一个机会,背着影子和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主题就是如何能让影子这个冷面的家伙不影响店里的生意。 在讨论的时候,欧韵城突然出声问:“宛儿姐,为什么这个人跟着你呢?” 萧夕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这不是家里不放心我出来嘛,所以为了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就派他过来了。”说完,萧夕还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是却在心中默默地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其他人都在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提出的问题上,只有欧韵城把重心放在影子跟过来的原因。 这种敏锐让萧夕心惊。 听完萧夕的解释,欧韵城了然的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对自己说的话起疑。 “原来是这样……”欧韵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道:“既然那个人是宛儿姐的家人派过来保护的,那就让他给我们干干活吧。” 欧韵城的提议让大家醍醐灌顶。 欧韵城说的有道理,看影子那个样子,像是个有把子力气的,现在店里正缺力工,影子刚好顶上。 萧夕眨了眨眼,有些心虚的转头看着影子。那人正在尽职尽责的看守店铺,而他们此时正在设计他,这么想来……确实有点合适! “行,那就这么办!这几天店里的生意因为他耽搁了不少,正好让他做工抵消了。” 其实萧夕对自己去哪里都跟着一个人这件事,早就心存不满,可是如果那天自己很干脆的拒绝的话,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自己被禁足。 虽然她在王府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可是身在七王府,白泽的话永远比她更有力。 影子刚才被萧夕吩咐看下店铺,因为他们有重要的事要讨论,而自己作为非工作人员,是不允许参与的。 虽然郁闷,但是影子也只能按照吩咐做,因为王爷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听从萧夕的吩咐,保护她的安全。 不过在他们进去没多久,影子就感觉自己脊背一阵阴冷。 不久,萧夕领着店里的店员陆续从会议室出来,萧夕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知趣的散开。欧韵城犹豫了一下,也走开了。 “影子啊,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萧夕坐在柜台之后,冲影子招手说道。 影子应声而去。 只见萧夕等影子走进之后,从柜台下边拿出一摞摞的布匹。影子心中隐有猜测,但是又不敢确定。 第835章 如出一辙 萧夕拍着那些布匹,语气轻快的说道:“影子,你把这些布给老店送去。”还不等影子推脱,萧夕继续说道:“老店离这里不远,以你的腿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卡片,放在影子的手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影子拿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就知道自己推脱不了了。他跟在萧夕后面这几天,已经大概了解了店里的运作方式。 萧夕给他的这张卡片,就是任务接收的代表,只要拿着这个东西,就可以在锦绣新店与老店之间,来去自如。 看着影子乖乖离开的背影,萧夕回头对着店员嫣然一笑。计划成功,而且还特别好用。萧夕在现代学过一些心理学,虽然不到精通的地步,但是对一个人的性格还是可以分析出来的。 影子就是那种,只要你给予完全的信任,绝对乖乖听话的那种。当然适用的人群只属于他认可的人。 而萧夕不巧就是。 晚上休息的时候,萧夕算着一天的进账情况,看着账本上呈上长趋势的数字,萧夕满意的笑了。 今天下午进账最多,大部分的功劳都是影子的,因为有了影子这么优秀的快递员,所以才能让店里的工作效率这么高。 欧韵城走过来,看着萧夕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笑起来。 “宛儿姐,今天店里的人生意怎么样?” “不错。”萧夕点头,“只要再这样保持两天,我们这段时间亏损的,就能够补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欧韵城听了很开心,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萧夕忍不住抬头看他,在她的印象中,欧韵城一直都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如果放到现代,打扮的稍微中性一些,绝对是雌雄莫辨的美人。 尤其欧韵城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更是让整个人可爱到不行。 萧夕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欧韵城的头。接着就发生了让萧夕哭笑不得的一幕。 只见欧韵城呆愣了一瞬,然后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血色一直蔓延到耳垂。 在萧夕惊奇的目光中,欧韵城捂着脸跑开了。在欧韵城跑远的一瞬间,萧夕就忍不住大笑出声,惹得店员莫名的看向她。 笑声一直传到很远,因此欧韵城理所当然的听到了,他的脸更红了,整张脸快要滴出血似的。 跑远的欧韵城,虽然脸红的不像话,可是想起萧夕摸他头的样子,忍不住用手碰了萧夕刚刚碰过的地方,那种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 算了,只要她开心,摸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着萧夕这几日的心情不错,所以白泽这几天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甚至在看见闻人觐的时候,还能饱含真心的微笑。 “唉?你们说,七王爷这几日的心情,怎会如此好?” “不知道啊,要说太子每天为这案子忙的不行,前日听门厅讲过,太子夜里还在刑部加班呢。” “难不成是有了什么线索不成?” “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些个官员在背后是如何议论的,白泽也不关心,现在萧夕的安全已经可以基本保证了,所以白泽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办好皇上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因为这件骇人听闻的杀人案子,白泽和闻人觐不可避免的要在一个屋檐下共事。 今天他们两个约好去第一家案发地点排查。不过在去之前,闻人兄弟就有预感,他们这次去应该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的。 第一起案子已经距离今日有了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凶手可能早就寻找机会把作案痕迹抹除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闻人兄弟不约而同选择了简装出行。 他们来到礼部侍郎府邸,表明身份之后,背礼部侍郎本人恭恭敬敬的迎进去。 礼部侍郎已经年近五十,但是府中有五个侍妾,听说礼部侍郎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风流人物,红颜知己更是数不胜数,直到家中给娶进门一个母老虎,才有所收敛。 不过礼部侍郎的夫人嫁给礼部侍郎的第二年,就难产而死了。只留下一个还在襁褓的儿子,那时礼部侍郎消沉了许久,等到儿子长到十岁的时候,才娶了现在的夫人,作为继室。 可是这个继室并没有原配夫人来的厉害,所以从这之后,礼部侍郎恢复成年轻时候的样子,到处在外寻找红颜知己,还将自己看好的女子娶进府。 世人都说礼部侍郎恢复了风流的本性,可是只有懂他的人才知道,礼部侍郎每一个接进府的女人,和他的原配夫人都有着相似的地方。 尤其是这次死去的第三房侍妾,和原配夫人不仅眉眼相似,而且性格也几乎如出一辙。 白泽刚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感觉从礼部侍郎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果自己不是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萧夕的话,恐怕会和礼部侍郎一样,直到现在还在天涯各处搜罗和萧夕长得相似的女子。 “礼部侍郎,本太子和七王来,是为了了解府中那位遭贼人杀害的夫人,不知道可否对我们说一下那天的情况?”太子试探的问道。 不是他愿意这样态度谦卑,而是礼部侍郎年轻时的威名,直到现在,太子也记忆犹新。而且就连他们的父皇对礼部侍郎也要给几分面子的,更别提他了。 礼部侍郎知晓他们的来意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二人拱手说道:“太子与王爷前来办案,下官自然没有不配合之礼,请跟下官来吧。” 白泽他们被礼部侍郎带到了那个受害者的卧室。一进到院子,白泽就得出一个结论,礼部侍郎在这位夫人生前一定很宠爱她。 原因很简单,现在那人已经死了有一月有余,可是院子依旧被人认真的打扫整理,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脏乱的情况。 如果不是知道住在这里的主人已经亡故,可能会让人生出一种,这里还有人住的错觉。 “白大人,这院子……每天都有人打扰吗?”白泽环顾四周之后,开口问道。 第836章 大胆的想法 礼部侍郎走在前面点点头:“是的。”颇有感叹的说道:“鸾儿不喜欢她的地方乱乱糟糟的,她还在的时候,每天都要亲自侍弄这些花草。” 白泽他们顺着礼部侍郎手指地方看去,那里种着长势颇好的紫色鸢尾花,即使现在天气很冷,可是那些紫色鸢尾花依然顽强的生长着。 礼部侍郎带着他们来到名为鸾儿侍妾的卧室,屋中同样是一尘不染,不用说,一定是有人按时过来打扰了。 白泽与闻人觐兵分两路,白泽在屋中寻找线索,而闻人觐从礼部侍郎口中打听他们需要的信息。 “礼部侍郎,这位鸾儿夫人是怎么被发现的?” “实不相瞒,那日之前,我与鸾儿吵过一架,我愤而离去,在冷战了一晚上之后,听到的消息就是鸾儿在房中遇害了。” 想起那天的情景,礼部侍郎的眼圈忍不住红了,这种戏剧性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身边。而他们的争吵居然就是两个人最后的诀别。 白泽在旁边听着,心中一阵唏嘘,这种感觉他体验过,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那种懊悔,遗憾,痛心,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 可是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凶手,这样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白泽在屋中转悠着,他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想,凶手是用什么方法能够阻止受害者呼救的呢? 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三起案件都发生在夜晚,而且还是在午夜。那时如果有人呼救的话,府中巡逻守卫的人一定可以听到。 可是,听当晚值夜侍卫说,并没有听到有人呼救的情况发生。 这就成为这三起案件的一个重大难点,没有目击证人,这要怎么开始? 所以他们目前的目标就是寻找这三起案件,除了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料以外,还没有其他的有用的线索。 闻人觐那里还在以各种方式盘问着,白泽这边也不敢怠慢,他在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总觉得这间屋子透着一股不对劲儿。 在又转了一圈之后,白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对劲的想法了。 那就是这间屋子家具的摆设很有问题。 其实女子的卧室,就算再怎么有不同,但是一个共同点都是有的,那就是在房中她们都会放一个镜子。 如果条件不错的话,会放一个与自己高度差不多的镜子,而一般家庭的话,会在梳妆台上放一面镜子。 可是鸾儿夫人这间卧室,居然连一个镜子都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听之前礼部侍郎的叙述,这位夫人应当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在生前会每天亲自整理院子和卧室。 可是白泽居然在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发现,里面无规则的摆放着首饰,像是随手放进去,就不打算再管理似的。 白泽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闻人踱步到闻人觐身边,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谈话。 闻人觐是个很有谈话技巧的人,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想要的信息得到,这也是收复那些心腹的原因之一。 “你身边的这位鸾儿夫人,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啊?”闻人觐问道。 礼部侍郎摸着胡子回想了一下,回答:“应当是三年前吧。” 三年前,是礼部侍郎原配夫人亡故的第十三个年头。那时候礼部侍郎因为一次意外,在江州的花船上,看到了这个女人。 当时礼部侍郎看到鸢儿的第一眼,就决定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他从花船的老鸨那里,赎走了鸾儿。 把鸾儿带回府里之后,没过多久府里就发生了争宠的事情。而鸾儿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场宅斗的牺牲者,她被人下了药,一辈子都没有孩子。 礼部侍郎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立马把那些人给处理了,府中消停了一段时间后,礼部侍郎又从外面接进了一批新人,但是知道内情的都知道,礼部侍郎这是换着法子保护鸾儿夫人。 闻人觐想了想又问:“听大人这么说,你个死者的关系不错?” “是这样没错。”礼部侍郎点头。如果不是西夏国明文规定不准有平妻的话,当初的鸾儿接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把鸾儿以平妻的身份带回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鸾儿夫人的性格怎么样?” “性格?”礼部侍郎喃喃。“鸾儿的性格很好,和下官的夫人相比的话,自然实验温柔许多的,而且还经常陪我到深夜。” 礼部侍郎口中“夫人”指的是他已经亡故多年的原配夫人。 “还有其他的吗?” 白泽突然开口,惹得闻人觐和礼部侍郎同时看他,闻人觐没说什么,马上转过头等待礼部侍郎的回答。 礼部侍郎呆愣一瞬之后,回答:“如果还要其他嗯话……鸾儿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她很喜欢木质的首饰盒,说是用起来很舒服,所以下官给她置办的都是木质的首饰盒。” 木质的首饰盒?这是什么信息?闻人觐挑眉,这些女儿家的习惯,闻人觐完全没有兴趣。 白泽听后,沉思了很久,他和闻人觐的想法完全不同,用萧夕的话说“在如今西夏的上层社会里,都是以金银为先。” 这是一种崇尚贵金属的风气,就连想萧夕那样喜欢简单的人,首饰盒里都会有一两个金银打的首饰。 可是鸾儿夫人不这样,白泽刚才不仅发现,梳妆台的首饰盒不对劲,还发现里面一件金银首饰都没有。 “礼部侍郎,鸾儿夫人难道从来没有非木质的饰品吗?”白泽捏着下巴问道。 礼部侍郎仔细回想,发现在他的印象里,鸾儿还真没有佩戴过金银的饰品。但是鸾儿不是那种简朴的人,她做衣服的料子,都是皇城里最好最新的料子。 而且吃的东西都极为精致。 礼部侍郎嗯好友说他这不是娶了个小妾,而是娶了个无底洞。 他每个月的俸禄有三分之一是用在鸾儿身上了,剩下的则用在府里的开销上。 第837章 关键 而礼部侍郎还是个特别有骨气的人,虽然风流了点,但是不贪污受贿,所以很多人都对他唯一的小兴趣,因为这个品质而忽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闻人觐看不惯白泽打哑谜,直接开口问道。 白泽看了看闻人觐,又看了看礼部侍郎,轻轻的摇头笑了。 “我还真不想说什么,就是刚才发现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而已。” “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泽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用手指着梳妆台的方向。 闻人觐后礼部侍郎对视一眼,走到梳妆台。白泽跟在二人后面,解释说:“从一进来的时候,礼部侍郎就曾说,鸾儿夫人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而且为了保持自己身边的整洁,都是自己亲手收拾,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对吧。” “是这样,沒錯。”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白泽快走几步,来到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指着梳妆台上面的首饰盒。 “你们看这个首饰盒,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个首饰盒下面满是灰尘,根本不存在清扫过的痕迹。” 二人闻言,仔细查看,发现确实如白泽所讲,首饰盒周围布满了灰尘,这样脏乱不是主人不在时,没有人打扫的脏乱。 而是一种……根本就没有打扰痕迹的样子,或者说,根本就像有人故意放任如此的。 白泽看他们都在沉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获取样本,他趁着二人都没有回神,手疾眼快的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木质的发簪。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礼部侍郎最先回过神,看到白泽的动作时,他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白泽的速度比他快。 太子也被声音吸引到白泽的手上,只见白泽并不答礼部侍郎的话,而是专心的研究手里这跟细长的发簪。 这根发簪做的很精致,虽然是木质的,但是不是木头,而是沉香,散发着混合着桂花油的气味。 这味道闻起来让人不自主的陶醉,“闻香识女人”。这是白泽最先想到的一句话。 不仅如此,发簪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根不大的发簪,上面不光雕刻了花卉草木,还有各种飞禽。 白泽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簪上面雕刻的图案是花团锦簇下的百鸟朝凤。 这种鬼斧神工的手艺,真是让人惊叹。白泽不过是随手拿过的一个发簪,就有如此做工,那其中更不乏比这更加精致的发簪饰品了。 旁边的太子和礼部侍郎也惊叹于这根发簪的精致,尤其是礼部侍郎。他虽然和鸾儿同床共枕了多年,但是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她的一根发簪居然如此讲究。 可是令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也不知道白泽碰到了哪里,只听到“咔哒”一声,这根精致的发簪被分成两段。 不是白泽不小心折断的,而是碰到了发簪上面的机关,从而打开了发簪的另一个玄机。 三人彼此对视,目光注视着从发簪里面露出的纸条。这可能会成为解决本案的关键。 白泽回到王府,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紫鸢居,他需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萧夕。直觉告诉他,萧夕应该能够解决他的疑问。 那根在礼部侍郎府上找到的发簪,被闻人觐以证物之名带回去封存起来,虽然礼部侍郎的脸色并不好看,可是也没有办法阻止。只能任由闻人觐拿走。白泽没有阻止太子的做法。可是在离开之前,白泽单独找到礼部侍郎,询问他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礼部侍郎,本王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王爷请讲。” “嗯……”白泽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大人在和鸾儿夫人相处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听到白泽的问题,礼部侍郎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泽看礼部侍郎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让他误会了。 急忙解释道:“大人不要误会,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发现有些疑点,需要大人解答。” 听了闻人瑞的解释,礼部侍郎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是下官误会了,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哪里……”白泽不在意的笑笑。 不是白泽害怕什么,而是他现在在朝廷的位置有些尴尬,离开朝堂许多年,他身边有些资源已经流失,所以他现在迫切需要官员的支持,而礼部侍郎的地位在朝堂不算高,但是他是西夏的老臣,皇上曾一度想要许他丞相的位置。 因为以上原因,白泽对礼部侍郎态度尊敬。 礼部侍郎了解前因后果之后,顺着胡须,想了想,说道:“自从鸾儿被下官接回王府之后,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白泽看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心中有些失望,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礼部侍郎话锋一转,说道:“如果真要说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每月十五,鸾儿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她,哪怕是下官也不能。” 说起这个,礼部侍郎就觉得无奈,虽然每月的大日子,他会依据规定歇在夫人房里,但是如果那时鸾儿出言留他的话,他也是会陪她的。 可是一向占有欲很强的鸾儿,居然在那天会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那大人可问过鸾儿夫人原因?” “自然是问过的。” “哦?” 礼部侍郎看着白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奇怪的要求,他怎么可能会没有问过呢?只是得到的答案,连五岁孩童都说服不过。 “鸾儿,可否讲清楚原因?” “大人,鸾儿有自己的苦衷,大人还是不要逼迫了吧。” “鸾儿,本官从未逼迫过你什么,但是有些事,本官需要一个理由。” “既然如此,那鸾儿就实话说了,其实鸾儿从小就一直生有怪病,每逢月圆之日,身体中就会有另一个出现,那个人是个很可怕的人,所以小时候父母都会在每月的十五把鸾儿房间中。” 鸾儿一边说,一边落泪。美人垂泪,真是我见犹怜的景象,礼部侍郎一见到她流泪的样子就心软了,对她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也放过了。 第838章 无奇不有 等到事后想起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 听了礼部侍郎的解释,白泽沉思了许久,这种奇怪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是有可能。 不过白泽心中还是有疑问。 “是这样吗?听起来还真是匪夷所思呢。”白泽感叹了一句,然后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礼部侍郎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就这些。” 白泽直起身,点点头,对礼部侍郎说道:“今天多谢大人的配合,我日后可能还会过来打扰。” “王爷严重了,只要能把杀害鸾儿的凶手找出来,下官一定会全权配合的。” 白泽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萧夕,萧夕听了惊呆了半晌,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是那都是出现在编剧的剧本里。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萧夕回过神问他。 闻人肃着脸,点头。 每到月圆之夜,身体中就会有另一个人出现,这种现象像极了一种心理疾病,人格分裂。 可是萧夕想到一个问题,人格分裂还分时间吗? 不过她倒是听说,当人格分裂患者受到什么刺激的时候,他体内的应激人格就会出现,来保护主人格免受伤害。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萧夕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白泽沉默了一瞬,然后回答:“不为什么,就是想要告诉你。” 想把一切都告诉你,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想要告诉你。 这种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白泽的脑海中。可是出现了,白泽就不想抹去,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毕竟她把她身世这么大的事,都告诉自己。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还要怀疑?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自己认定的,有什么不能信任的。 萧夕得了答案,低下头。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可是半天都不挪动一个眼神,很明显是走神的样子。 其实和白泽生活了这么久,萧夕已经大概知道了他是个什么人。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白泽是个风流的人,因为经常流连花丛的原因,用现代的话讲,是个情话满分的人。 可是接触时间长了,萧夕发现并不是这样的。白泽是个在感情上很犹豫,很没有安全感,又很容易害羞的人。 萧夕知道如果她讲出来,一定没有人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他们看到的情场老手七王爷,不过是因为他对那个女人没有认真罢了。 她曾经问过影子,白泽和萧夕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影子的回答是…… “王爷那时候我还是个很害羞的人,江公主经常逗他,王爷总是红着脸。” 从那个时候萧夕就知道了,白泽还有这样一个鲜为人知的样子,而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萧夕也发现了,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让白泽躲闪。 而今天的白泽真的是情话满分。 又是一个晴朗的上午,萧夕与往常一样在影子的保护下,来到锦绣新店。可是今天店里只有欧韵城一个人,至于其他人都被萧夕放假了。 事实上今天是锦绣的休息日,每到这天,不管有没有生意,萧夕都会让他们回家休息。 欧韵城曾问过萧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不怕店里的生意变差吗? 萧夕当时正在摆弄着账本,她头也没抬的回答:“不会,给他们放假,正是提高店里业绩的一个方法。有松有弛,这才是管理的好方法。” 欧韵城听着萧夕语意不详的话,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明白。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布匹上,今天新上了一批好料子,等到上工的时候一定又会销售一空。 “那以后我来陪你吧。” 萧夕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了,可是没没想到欧韵城突然说出这句话。心头一暖,很感动,但是推辞道:“不用,你也好好休息吧,我今天是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所以才让你留下的。” 欧韵城看着她,坚定的摇摇头:“宛儿姐,我是认真的,以后休沐日,我留在店里帮你。” 萧夕看着欧韵城坚定,不容拒绝的眼神,心甘情愿的点头。 “好。” 影子进到店里,看到单独在店里的欧韵城,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个欧韵城接近萧夕是有目的的,但是王妃对他很信任,而他目前也确实没做什么。 “宛儿姐。”欧韵城看到萧夕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阿城,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萧夕笑着说道。 他们之间的称呼从一开始的直呼其名,到现在叫对方的昵称。仅是短短的几天,关系就进步的飞快,一些不了解情况的客人,会以为他们是亲姐弟。 每当有这种误会的时候,欧韵城都急着解释。 “宛儿姐不是我姐姐的。” 有了欧韵城的解释,萧夕往往也就不计较了。 “这几天宛儿姐都不在,所以店里有些东西都需要整理,就来的早了一些。”欧韵城害羞的低头,解释道。 萧夕点头,表示知道了。前些天突然肚子痛,找来叶戒,发现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所以造成胎气不稳。 白泽知道之后,明令禁止自己出门。而萧夕也知道这次是自己自找的,所以也乖乖听话的在王府静养,等到叶戒松口说可以解了禁足,就马上跟白泽打个招呼出来了。 “宛儿姐,这几天没来,是身体不舒服吗?”欧韵城把目光放到萧夕隆起的肚子上,猜测问道。 萧夕摸着小腹回道:“嗯,是啊,前些天这个小家伙不乖,折腾我好久。” 虽然嘴上是抱怨的,可是萧夕的表情很温柔,就像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 欧韵城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萧夕,不是说不喜欢萧夕迷人,而是不喜欢萧夕此时的迷人是因为别人。 欧韵城把目光换到一边,这样的萧夕让他忍不住想要破坏,想要破坏她现在拥有的幸福。 “阿城?怎么了?突然不说话?”萧夕看他低头,以为欧韵城不舒服。 第839章 模棱两可 欧韵城躲开萧夕的视线,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萧夕看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可是欧韵城眼中刚刚一闪而过的阴霾,被影子捕捉到了。 影子皱了皱眉,他决定等回府之后,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王爷的好。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就是不错的。 而且如果他刚才没有眼花的话,欧韵城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气,是对着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吧…… 这种想法让影子吓了一跳,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萧夕这里一整天都被影子严密保护着,回王府之后,萧夕忍不住冲白泽抱怨。 白泽听了不过是笑笑,告诉萧夕他会管教的。 萧夕看出今天白泽的状态不好,猜测应该是外面的案子让他头疼了,所以在吐槽完之后,就乖乖的会房间了。 现在肚子月份月发,她就月辛苦。每天晚上小腿都会抽筋,要不是有人看着,萧夕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熬过来。 萧夕猜的没有错,连环杀人案有进展了,可是这个进展并不让他开心。因为所谓的进展就是又有人被害了。 短短几天,就有四个人被害,而他们连嫌疑人都没有,理所当然的被训了。皇上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十天之后,要是再查不出来,就去了他的官职,终身无关于朝廷。 太子感受到压力,白泽也是一样的。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白泽和太子马不停蹄的来到第二个受害者家,为了加快查案的速度,他们从大理寺借来了李敬宇。 这还是萧夕给的灵感,李敬宇年纪轻,有想法,而且理论知识扎实,很适合这个工作。如果有他加入的话,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这是萧夕的原话,白泽想到上次的接触,认为萧夕这个想法可行,所以在上朝的时候,就向皇上提了。 而皇上也恩准了,李敬宇本人自然是愿意的,有这么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怎么会不愿意? 如果这次他立了大功的话,那他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事情不像他们预计的那么顺利,这次他们去的是一个亲王的府上。 作为白泽叔叔辈的人,对于这些小辈自然没有那么客气,而且这种事如果让外人知道了,还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所以他们被婉拒了,无论怎么劝说,都说不通。无奈,他们只能转战去第三家,可是第三家的主人因为打击太大,所以在静养。 体恤民情的他们,是不会在此时强求的,可是问了府中的下人,他们也不是全然尽知,对一些细节问题,也是模棱两可。 所以他们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 这时还发生第四起案子,他们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急忙去往案发现场,也许这一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 夜深人静,丝丝微风从开着的窗户中吹进,烛火摇曳,纤瘦的人影透在窗子上。 屋里的人在明亮的烛光下缝着亵衣,这是她赶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 三日之后便是心上人的生辰,虽然父母不同意,但是她依旧坚持和那个人在一起。他们彼此约定,等他考上了功名,就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其实在她心里,是不是八抬大轿并不重要,她只希望这个人会遵守约定,不要白白浪费了她对他的痴心等待。 轻柔的脚步声在女子身后响起。 “阿梅,我缝这最后一针,就去休息。” 每天到这个时候,如果她还没有休息,阿梅便会过来催促她。阿梅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以主仆相称,但是却情同姐妹。 她到现在都记得,小时贪玩,瞒着爹娘去池塘玩耍,可是脚下一滑,就摔到水里去了。那种冰凉的水进入肺部的感觉,每到午夜梦回,都会惊醒。 就在她以为会死在这冰冷的池塘里时,一只纤弱的手臂,把她从水中救出。 “小姐……”阿梅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费力的把水咳出来之后,她才有力气睁开要眼睛,看到的是阿梅流泪不停的脸。 后来阿梅被惩罚了,原因是没有护好主子。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事后她很内疚,虽然阿梅不怪她,但是她从那时开始,心中对阿梅就不胜感激。 终于缝完最后一针,她心满意足的放下亵衣。. “阿梅,我好了,你也去休息吧。”她带着笑意转过身,可是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她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 “你!”她惊愕的看着来人,但是还没等她叫出声,就被人掐断了脖子,没了声响。 临死之前,她眼中流出一滴泪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心念着的人,居然是结束她生命的人。 男子等到女子的身体失去温度之后,反身抽出匕首,冰冷的光反射在男子哦哦脸上,衬得他冷然无情。 男子的手法很利落,手起刀落,女子的眼睛就从眼眶里脱离出来。他细心的拿盒子放起来,盒子里面是一个个的小格子,而那些格子放着的,是带着血迹的眼睛。 在杀死这个昔日恩爱的女子之后,来人缓慢的来到桌边,拿起刚刚做好的亵衣,放到鼻子底下,深深的嗅着。 上面还残存着女子身上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男人皱着眉扔开它,这个味道不是他所喜欢的。 那种清淡的青草味,才是她他想要的。而这种味道,他自始至终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 男子离开了,但是带走了那件亵衣,出了门,他回到屋子,把那件亵衣扔进火盆里,看着火蛇吞噬这个才做好不到一个一个时辰的衣服。 男子仿佛看到了女人的眼睛,随着生命的消逝,由明亮,变成暗淡无光。 还剩下几个了?应该快了吧,只要把剩下的处理了,就可以带着她离开了吧。 “王爷,你看。”李敬宇指着死者的手,说道。 “怎么了?”白泽应声看去。 他们来到的是第四位死者,也就是死于昨晚的人。 死者是王校尉的小女儿,从小娇养长大。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王校尉夫妇俩对这个孩子很看重。 第840章 意外的发现 死者名叫王灼华,取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可是天灾人祸来的就是如此突然,前日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女儿,今日就被人夺了性命。 白泽走上前,带着手套翻看着王灼华的左手。 这是一双被保养的很好的手,皮肤滑嫩,肤色白皙,手指纤细,指甲圆润。这么漂亮的一双手,唯独被指腹上的血点破坏了这个美感。 “你知道这是如何造成的吗?”白泽站起身,问道。 李敬宇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一种极细的尖锐物体所造成,可是想要达到这种粗细……” “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白泽追问道。 “绣针!只有女子做女工的绣针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绣针?白泽低头思索。他环顾一周,果然在桌案上发现了还没有收起来的针线,绣花针安稳的放在绣盒里,连同雪白的棉线。 在绣盒里,还有一块没有任何针线痕迹的棉布,白泽拿起棉布,手感很熟悉,似乎在哪里接触过。 白泽想了想,从这块棉布上剪下一小块,他打算拿回府里,让萧夕帮忙看看,也许她有什么意见也说不定。 “还有别的发现吗?” 这间屋子里只有白泽和李敬宇,还有一些刑部过来随行调查的人员。 至于闻人觐,他把重点放在了和王校尉的交谈上,所以他们也算是分红合作。 “回王爷,属下在这里发现了一封书信。” 白泽挑眉接过。 书信上的字很明显是和男人的手笔,虽然整体偏柔,但是在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锋利的,具有冲击性的。 一个养在闺阁的大小姐很明显,是不会写这种字。所以这封信的来历不言而喻。 信上嗯内容但是普通,不过是简单的问候,可是有一句话引起了白泽的注意。 “佳人待君日渐长,君定不负相思意。” 十四个字,意味深长,且暧昧不清。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发现,因为据他们了解王灼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所以她是没有什么机会认识男子的。 而且根据这句话,白泽就可以推断,王灼华与此人嗯来往,定是瞒着王校尉夫妇的。 白泽眼睛一亮,急忙让人把王灼华身边的阿梅找来。 得了吩咐的人,不敢耽搁,急忙出去找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人就好回来了。可是回来的只有他一人…… “我让你带的人呢?” “王爷……属下在柴房里发现了阿梅的尸体……” “你说什么!”白泽震惊的看着他。 “属下不敢说谎,现在丫鬟阿梅的尸体已经从柴房里拿出来了。” “快带我去!” 白泽马不停蹄的来到柴房,看到了摆在地面的丫鬟阿梅。 跟前仵作正在验尸,白泽绕过尸体,来到柴房。 柴房的地面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而且血迹很少,显然阿梅是被人杀死后才被拖到这里的。 在柴房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明显被压过的痕迹,这里应该就是阿梅躺过的地方了。 白泽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 草垛上只有被重物压过的印记,还有少量的血迹。白泽伸手从一根干草上拿下沾上的布料。 颜色鲜艳,应该是阿梅身上的衣服,因为摩擦而留下来的。 这进一步证明了阿梅曾经在这里被人拖拽过。其余的线索是没有了。 白泽起身想要离开,但是眼角视线的所及,突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也就一个脚印的距离,白泽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心存好奇的他拿起细看,是一枚银耳钉。 在看到这个耳钉的时候,白泽就判断出来,这个耳钉不是女子所有,而是男子所有。 白泽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原来那段的酒肉日子,他也曾戴过这种样子的耳钉。至今他耳垂上还有一个耳洞。 如果萧夕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告诉白泽一个万用定律。 凡是在案发现场出现的,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凶手留下来的。 到时候他们只要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查到凶手的几率会很大。 可是萧夕不在这里,所以没有办法告诉白泽。不过没有关系,白泽也不是傻得,这么特别的东西出现在这里,里面一定有猫腻。 白泽眼珠一转,他立马起身来到柴房外面,让李敬宇查查,在校尉府里,到底谁的耳朵上有耳洞。 得到这个命令,李敬宇一愣。 谁有耳洞?这不用想都知道,只要是女子,耳朵上都会有耳洞的。 白泽看他还楞在那里,刚想催促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 “本王是让你去查在校尉府里,哪个男子的耳朵上有耳洞。” 白泽一解释,李敬宇马上明白他的用意。急忙去办这件事,依据他灵敏的办案嗅觉,他觉得,只要找到那个人,就可以找到谁是真的凶手。 目送李敬宇离开之后,白泽长呼一口气,现在他这里进展的很顺利,终于在多天的一筹莫展之后,看到了凶手的影子。 萧夕那边是不知道白泽这里进展的怎么样。 她现在愁的是店里的生意。 因为他们现在面临的消费者,几乎都是西夏国的上层社会。而这几天因为人命案子的事情,导致那些夫人小姐都不敢出门。 所以不管是老店还是新店,业绩都不怎么理想。 今天萧夕那算早点打烊,早些回去休息。现在她身子越来越沉,整个人也越来越懒。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天特别淘气,总是不找消停。 “今天我们早点打烊,大家早点休息吧。”萧夕核对完账本,说道。 有了萧夕的允许,店员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店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萧夕和欧韵城。 影子被萧夕派出去送货,现在还没回来。因此,萧夕也走不了,只能选择在店里等他。 “阿城,怎么还不回家?”萧夕倒了茶水放到欧韵城身边。 萧夕对欧韵城很有好感,不过这种好感类似于对弟弟一样的疼爱。 第841章 天不遂人愿 一方面欧韵城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也很大。让人看着就很有保护欲。还有一方面,欧韵城像极了她在现代带过的一个新人。 那个新人是公司交给她的,一开始她还不乐意,可是跟这个新人接触之后,她发现这个新人真的是一个特别努力,特别善良的小孩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夕在看到欧韵城的第一眼,就对他很有亲近的感觉。当欧韵城成为自己店里的店员的时候,她也有意无意的照顾他。 “宛儿姐,我在这陪你一会儿。” 萧夕心中一暖,温柔的笑笑,没有拒绝。 说起来,他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彼此的情况。 萧夕突然心血来潮,想和欧韵城话话家常。 “阿城,先别忙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萧夕招呼着。 欧韵城手一顿,点点头,应了声“好”,把没有做完的活计放下。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这个视角,萧夕可以清楚的看到欧韵城脸上的红晕。 萧夕不觉好笑,这个人迎来送往的时候,可是干练大方的紧。但是只要一面对她,就不自觉的脸红。 她曾问过一句,谁知人家没回答,脸上的红晕更重了。 “宛儿姐想说什么?”欧韵城沉默了半晌,说道。 萧夕闻言仔细想了想,其实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就是突然想到了,再加上等人也实在无聊,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话题。 “嗯……那就说说……你为什么回来皇城吧,听你的口音可不像是皇城的人。” 欧韵城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预料。 “我来皇城的原因而大部分都一样的,心有抱负,想来此寻找机会。可是……”欧韵城似乎是想到什么,苦笑:“可是往往天不遂人愿。” 萧夕点点头,这种无奈她是感同身受的,因为她曾经也经历过。 “嗯,这种感觉我可以体会的。”萧夕应和。“有句话说的好,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欧韵城看着萧夕难得小女儿样子,忍不住笑了。 “宛儿姐,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萧夕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把现代的词汇说出来了。 “这句话就是说,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你梦想的再怎么美好,但是现实会狠狠地打你一巴掌。” 听了萧夕的解释,欧韵城无比赞同。 “宛儿姐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萧夕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大神说的。” “大神?” “就是很厉害的人。” “原来如此。” 萧夕和欧韵城的谈话进行的很愉快,他们已经从简单的问候,说到对方小时候的事。 “宛儿姐,你知道吗,当我看到小胖跌在草地上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们辛辛苦苦偷的鸟蛋会不会碎掉!” “哈哈……” 萧夕听着欧韵城的童年趣事,笑的停不下来。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看着文静乖巧的欧韵城,小时候居然会这么调皮。 会跟着玩伴上树偷鸟蛋,会跟着同窗下河摸鱼。甚至会在念私塾的时候,跟教书先生对着干。 而且他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小弟,而是所有事件的发起者。 而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欧韵城的表情也很柔和。这种柔和不同于他以往的乖巧,而是一种对那时的怀念,而遗憾? 虽然欧韵城眼中的遗憾不过是一闪而过,但是萧夕还是清楚的捕捉到了。 萧夕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听欧韵城提过他的父母。哪怕是刚才讲到童年趣事的时候,欧韵城也有意无意的把他父母的那段给省略了。 “阿城,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顽皮。”笑过之后,萧夕状似突然好奇。“阿城,你小时候这么顽皮,是不是没少没父母教训啊?”说道这里的时候,萧夕还故意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 欧韵城听到萧夕这么问,脸色果然不出萧夕所料,面部肌肉有一瞬的僵硬。但是欧韵城的面部表情管理的很好,很快就调整过来。 “那是一定的啊。”欧韵城笑笑,但是这种笑容让萧夕心疼。她突然后悔试探欧韵城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想让人触碰的地方,哪怕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都是不能涉及的。 萧夕也有,所以她马上转移话题。 “阿城,你有耳洞?”这是刚才欧韵城抬头喝茶的时候,萧夕看到的。 一枚亮闪闪的银耳钉在圆润的耳垂上,显得这个人更加乖巧。 欧韵城一愣,反射性的摸着自己的耳垂。 “嗯,小时候不听过,偷偷瞒着父母去扎的。” 萧夕看着那枚亮闪闪的耳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当时,一定很疼吧。”古代没有现代那种技术,想要扎耳洞,需要用黄豆在耳垂上开会滚动。等到什么时候耳垂充血,没了知觉,才会用针一次性刺穿。 这种方法很痛,而且很容易感染。所以只有在小孩不大的时候,才会扎。 “还好吧,不是很疼。”欧韵城无所谓的笑笑。 这个耳洞跟了自己很多年,每当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摸着它,就可以找到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 “你只扎了一个耳朵吗?”萧夕问道。她只看到欧韵城一只耳朵上有。 欧韵城摇摇头:“扎了两个……”手指摸上另一边的耳朵,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光滑的不行。 “那你……” “应该是掉在哪里了吧。” 萧夕点头,说的有道理。欧韵城每天在店里忙活,可能忙着的时候,耳钉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而且那个东西还那么小,即使掉了也不容易察觉发现。 “嗯……我回头送你一对儿。”萧夕起身走到欧韵城身边,伸手把欧韵城耳朵上残存的耳钉取下来。 欧韵城被萧夕的东西吓得一愣,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不敢乱动。 萧夕回到座位的时候,影子此时正好回来了。 “影子回来了?那我们回去吧。”萧夕说道。 影子没有说话,点点头。 萧夕示意影子在旁边等一会儿,然后她低头看着欧韵城。 第842章 小插曲 “阿城,影子回来了,所以你也早点回去吧。忙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欧韵城点点头:“嗯,那宛儿姐,我先走了。” “嗯,路上慢点。” 萧夕目送着欧韵城离开之后,才把收拾好的东西交给影子。 影子沉默的接过,在刚碰到的时候,萧夕拿开了。 “王妃?”影子不解。 只见萧夕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影子,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影子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萧夕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这是让王爷听到了,恐怕他得过生生的扒下一层皮来。 “王妃何出此言,属下万万不敢有此等不敬的想法。这要是让王爷听到了,属下……” 萧夕看他这个样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是对我不满的话,为什么每次对着我都愁眉苦脸的?” “这是……这是因为?”影子吞吞吐吐的,犹豫说还是不说。 萧夕无奈,只能继续说道:“看来,你确实对我有所不满,我还是跟王爷说说,不要难为你跟在我身边了。” 影子听后急忙摇头:“王妃,口下留情啊。属下之所以犹豫不决,实在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有什么,你说就是了。”萧夕坐在凳子上,随手把东西放在桌案上。 看着萧夕洗耳恭听的样子,影子咬着腮帮,开口说道:“其实属下不是不满王妃,而是希望王妃能够离买个欧韵城远一些。” 萧夕怎么也没有想到,能让影子纠结这么多天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为什么?你有这个想法总要有个原因吧。”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影子也就不再隐瞒。 “实话讲,王妃。属下第一天看到欧韵城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虽然看着人畜无害,但是内里是个极其冷酷无情的人。有时候,属下甚至能从他身上找到到同类的感觉。” 萧夕听了影子讲给他的原因,支着下巴,皱着眉沉默了许久。影子也不敢打扰她。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乖乖的闭嘴,站在旁边。 自己说了这些话,王妃八成是生气了,他还是乖乖的站在旁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了。 其实萧夕并没有生气。她跟白泽在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 影子能让白泽那种多疑多思的人信任这么久,就说明影子这个人真的可信,最起码对主子是衷心的。 可是今天他说的话,萧夕不能完全同意。 她同意影子说的“欧韵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是不同意影子说的“欧韵城有危险。” “影子,你说的话,我不能全盘肯定,也不能全部否定,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论欧韵城这个人身上有什么故事,他这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萧夕在影子的互送下,顺利的回到王府。白泽今天回来的也很早,所以他们难得的在一起用晚膳。 怀孕以来,萧夕的伙食一直很不错,这是七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皇孙,所以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七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 所以,萧夕如今的饭食,和生活用具都有些严格的把控。凡是没有经过白泽亲自检查的,一律不得出现在萧夕面前。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萧夕惊讶的看着白泽。 白泽笑着走到萧夕身边:“怎么?不希望我回来的这样早?” 萧夕看着白泽不满的样子,不禁失笑:“不是啦,只是有点好奇。毕竟你这几天回来的都很晚,所以我才……” “我知道。”白泽轻啄了一下萧夕的嘴唇。“今天是例外。” “有什么发现吗?” 他们说话间,膳食已经准备好了。白泽盛好一碗汤,放到萧夕面前。 “发现倒是有,就是还不足以锁定凶手。”萧夕喝了一口汤,理解的点点头,这很正常,能在短短的几天,连杀四人,而且手法那么残忍,还不曾在现场留下什么痕迹,可见凶手的很谨慎。萧夕猜测,凶手可能不止一次做过这件事。 “嗯……这样啊。”萧夕点头,这件事她不打算插手,而且白泽也没有让萧夕插手的想法。 虽然他们之间的谈话可能会涉及到这件事,可是也止步于简单的交流。 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萧夕现在很懒,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上,她没什么耐心。如果白泽跟她谈的太多,萧夕可能直接就翻脸了。 白泽是舍不得萧夕操心太多事,如果不是萧夕坚持的话,可能白泽连铺子都不让她去了。 今天的汤做的很合胃口,萧夕一连喝了好几口。白泽担心萧夕一会儿吃不下饭,就动手把汤碗拿走。 萧夕撇撇嘴,知道白泽是在担心自己,所以对白泽的动作不会说什么。 “今天的汤是谁做的?味道不错呢。”萧夕吃着饭食,开口说道。 白泽挑了挑眉。 “你很喜欢吗?” “嗯,还不错。”萧夕点头。虽然她怀孕没有什么妊娠反应,但是对吃食的味道越来越挑剔了。 萧夕本身就是个喜欢吃的人,对食物的味道就很挑剔。虽然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但是萧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今天这个汤做的让她极为满意。 “今天的汤是谁做的?”萧夕转头看着平儿,她是白泽新给她配的丫鬟,代替纸鸢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回王妃,今天是本没有汤的,但是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那厨师给加了汤,奴婢问过,厨师说,这汤是金夫人给加的。” “金夫人?”萧夕疑惑出声,她回头看着白泽,“这是怎么回事?” 白泽同样一脸莫名,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清楚?”萧夕问道,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白泽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天都在外面忙着案子,哪里有时间管府里的事。 萧夕看着碗里的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从刚才进食,到现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应该是单纯的关心,或是讨好? 这件事被萧夕当做一件小插曲放过去了。 第843章 惊梦 白泽用过晚膳之后就离开了,用他的话说,他需要去太子府上商量案子,陪她吃完饭,就不能留了。 萧夕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此时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况且她也不是那种任性的人,让白泽放心离开。 夜里,被人一直遗忘在角落的荷包,渐渐发挥着它的作用。 这天夜里,萧夕睡得并不好,梦里总有一个人影要来抢走她的孩子。 “他是我的!能为他怀育子嗣的人,也只能是我!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凭什么抢占我的位置!凭什么!” 凄厉的声音让萧夕一下子惊醒,入眼的是梨花床顶。 原来是个梦。 萧夕擦着头顶的冷汗,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来。刚才那个梦太过惊悚,梦里的声音太过真实,让她真的有种那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等她冷静下来,萧夕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人的声音,哀怨而狠毒。她反射性嗯护住自己的腹部,孩子正在她的腹中沉睡,萧夕稍稍安了心。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太轻,还是什么原因,平儿并没有过来,应该在侧室睡得正香。 萧夕起身走到桌边倒水,应该是今天晚上那道汤的原因,虽然味道不错,但是会让人口干。 一壶水饮尽之后,萧夕还觉得口渴,可是水壶里已经没有水了,但是她现在实在是渴的不行。 “平儿……”萧夕叫了好多声,可是都平儿都没有来,她不禁想起如果是纸鸢的话,恐怕她在自己起身的那一刻就赶过来问自己怎么样了吧…… 萧夕身感无力,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腹部一阵阵疼痛,但是萧夕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去管这些了,她没了意识,晕在桌旁。 白泽他离开王府之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太子府和闻人觐见面,而是来到花柳街,不过并不是出来寻乐子,而是有其他事要做。 “主子,这边。”黑衣人恭敬的把白泽请到一个包间,让他稍作等待,就出去了。 这不是白泽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里是他的产业,很多人都说七王爷不干正经事,每日流连花丛。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萧夕死后,白泽消沉了许久,等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时不待我了。 朝廷中大半是闻人觐和皇帝的人,而他因为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朝廷里早就没了他的位置。就算他想参与朝政,也不过是在边缘游走。 一个王爷变成这样,说出来真的让人难以相信。 处境艰难的白泽,继续以纨绔子弟的样子出现在大众面前,但是他暗中却培养了自己势力。 虽然一开始发展艰难,但是到了后来,逐渐进入佳境。这花柳街就是他的势力之一,主要是用来搜集情报的。 在此处混迹多年的白泽自然知道,无论多么强势的男人,都会醉倒在温柔乡里,所以在明白这一点之后,闻人毫不犹豫的收购了这里。 不过这当然是暗中进行的,这种事白泽也没想让萧夕知道,他怕萧夕会想多。所以在今天萧夕问的时候,白泽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 半晌之后,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个红衣女子。眼角上挑,媚态横行,这正是这家青楼的头牌,也是这家青楼名义上的老板。 “爷~可是许久不见您来了,都不想奴家的吗~”红缨扭动着腰肢,缓缓来到白泽面前。 闻人头也不抬的说道:“红缨,把你那副姿态收起来。” 这种情况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如果是往常,白泽可能会提起兴趣和红缨开一番玩笑。但是如今心里有了顾及,也就没了这个心情。 被白泽训斥,红缨也不在意。反正这个男人自己是怎么都搞不定的,再说,在她眼里,白泽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好吧……主子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红缨可是知道,自家主子成亲以后,来这里寻乐的次数可是少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 嗯……虽然那孩子没生出来呢。 “我前几天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白泽没有理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手底下的这些人,性格上都有一些……奇怪…… “嗯……你是说王校尉那个死了的孩子?”红缨摆弄着手指上的丹蔻,这是她前几日新做的,衬得她手白皙修长。“嗯,有结果了,根据我们调查的消息,王校尉的女儿一直和一个陌生男子暗中来往,二人私定了终身,约定等那人中第之后,就迎娶她过门……” 红缨的声音漫不经心,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显得这个故事荒唐的紧。 白泽静静的听着,这种故事哪怕是放在戏本里,也是很老套的一种。 官宦家的女儿,因为一场庙会,偶然遇见了穷小子,从此二人一见倾心,二见定情。女儿家里不同意两个人之间的事,于是彼此私定终身。 这本来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但是在某一个夜晚,痴心以对的男儿,竟是夺命人,红颜以去,男子的秘密也不知所踪。 “就是这些吗?”白泽听完讲述,开口问道。 红缨摆弄手指的动作一停,看着表情毫无变化的男人,嘴角勾起。 “当然不止这些啊,若只是查到这些,奴家哪有脸来见主子啊~” “继续说。” “根据主子给的线索,咱们得人查到,那个和王校尉女儿私定终身的人,是城南的一户人家,那家人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个老汉和一个男的。” 白泽挑挑眉……没什么特别的人家?这可不像是红缨能够说出的话来。 红缨眯眼笑了笑,说道:“不过虽然家境一般,不过有一点可是不普通哦。” 白泽看着红缨的眼睛,心中一凛,难道…… “这个跟王校尉女儿有染的男子,现在可是在七王妃的店铺上做帮工的呢。王爷,听说,那男子可是很会吸引女人的注意力呢,你说王妃会不会是他下一个目标啊。” 红缨话音刚落,白泽就从房间里消失了,他现在全速往府里赶。 第844章 冲不破的屏障 脑中不断回想着红缨刚才说的话,如果那人真是这次案子的凶手的话,那宛儿她…… 白泽想象不到,宛儿遇到危险,自己却浑然不知。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王府,只见府里的人正匆忙的跑来跑去,白泽心中一紧,难道回来晚了吗? 白泽不敢外耽搁,直接跑到紫鸢居。 此时紫鸢居的门口站满了人,进进出出的奴婢手里,端着一盆盆热水在萧夕的卧室里来来去去。 白泽心急的跑过去,撞了人也没有理会。他刚才注意到,有的水盆里是血红色,明显是有人受了伤。 但是在他要进去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臂,白泽不耐烦的把人甩到一边,回头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爷啊,您下手不用这么狠吧。”江辰委屈的从地上坐起来,对还在不耐烦的闻人的说道。 在看清那个拦住自己的人是江辰之后,白泽微微松开眉头。 “怎么是你?为什么拦我?” 江辰从地上坐起来,弹弹身上的灰。 “为什么拦你?你说为什么?女人生育的时候你一个大男人能进去吗?” “生育?” 白泽把目光投到门扉上,此时冷静下来的他,才注意到现在情况可不是生产时的样子吗? “是啊,你的王妃突然生产,吓坏了贴身丫鬟,大半夜的让人找叶戒,找产婆。我当时在叶戒那里,知道这件事之后,就跟过来了。” “原来如此。”白泽点头。但是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那为什么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就是白泽感觉到违和的地方,萧夕的房间安静无声,别说是生产的声音,就连别的声音都没有。 江辰摇了摇头,对白泽说道:“那是因为你的王妃中毒了,这种毒让她出现幻觉,所以导致她陷入沉睡,感觉不到外面的情况,叶戒现在在里面施针,让她清醒过来。” 白泽看到江辰走到自己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找出那个下毒的人。你这府里啊,需要好好清理了。” 江辰说完就走开了,他言尽于此,剩下的,只能由白泽自己抉择了。 其实就算他不说,白泽也感觉到,这个王府里,需要好好清理一番,什么人都能进来,真是太危险了。 这样一来,萧夕此时生产的理由,白泽也猜到了,恐怕就是和这次中毒的关系,所以孩子等不及出来了,可是现在没满足月便生产,这个孩子,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萧夕清醒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长满胡茬,一脸憔悴的男人。 还不甚清醒的脑瓜,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是自己的丈夫。 “白泽?”萧夕的声音很小,她现在很需要水。 白泽忙了一个晚上,等到萧夕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他才放松下来。睡梦中,听到萧夕喊他的名字,白泽醒过来,发现萧夕朦胧着眼看着他。 “你醒了,可要喝水?”白泽看着萧夕干燥的嘴唇,不等萧夕说话,自顾自的去桌边倒水。 喝过白泽给倒的水,萧夕觉得自己快要着火的嗓子终于好了一点。 “我怎么了?”萧夕开口问道,声音还是带了些沙哑。她隐约的记忆中,自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晕倒了,腹部还有一点疼痛。 慢了半拍的大脑,终于开机正常工作。萧夕把手放到小腹上,没了隆起的弧度,而是变得平坦,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的孩子……”萧夕挣扎的坐起身,拽住白泽的衣袖,焦急的问道:“白泽,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白泽神情悲伤,他搂住萧夕,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萧夕心中猜到了,但是没有真的知道,她不愿意相信。直到白泽开口,告诉她,孩子没有了。 “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宛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白泽的声音是难得的颤抖,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如刀割一般难过。 孩子……真的没了…… 萧夕沉默的从白泽的怀里退出来,没有白泽想象中的大吵大闹,只是离开他的怀抱,重新躺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 白泽往下拉了拉,被子被紧紧的拽着,他不敢用力。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传出萧夕闷闷的声音。 “你出去吧,我我累了。” 这样的理由让白泽没有办法拒绝,他没有说话,轻轻的搂着她,然后出去了。 卧室外面影子正等在外面,白泽看到他,冷着脸,吩咐道:“影子,去给我查,我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是!”影子不敢耽搁,急忙去执行白泽的命令。 白泽此时的脸阴沉的仿佛要滴出墨来,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一连几天下来,萧夕的情绪都是那个样子,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理。就算是平常放在心上的铺子,也不再关心。 每天就是窝在卧室里,拿着还没有缝完的小孩衣服,翻来覆去的看。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做手工的人,对那些衣服啊什么的,一向没有什么耐心。虽然有时候她很羡慕那些心灵手巧的人,但是她真的从来都没有点亮这个技能。 可是当她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突然萌生要给孩子做衣服的想法。一旦决定了,萧夕就会付诸于实践。 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的手指扎破。不过上手之后,萧夕渐渐知道了怎么控制细小的针线。 现在她手里的这个衣服,只剩下了袖子没有缝好。她想着,等孩子生出来,她能给这个孩子做一套完整的衣服。 可是……现实终究是很残忍的。 曾经自己小腹的这个地方,有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嗯孩子。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自己有关系的孩子。 其实对于白泽,她已经不那么相信了。这个男人,她猜不透,也看不透。哪怕他们之间有多么亲密的接触,萧夕总觉得,她和白泽之间隔着一道墙,一道冲不破的屏障。 第845章 眼花缭乱 一次次的失望和伤害,让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了安全感。细数自己和他在一起嗯点点滴滴,大部分都是在意外麻烦中度过的。 是,沒錯。她现在有着一个年轻人的外皮,可是她的心已经不年轻了。 她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当情爱嗯冲动过去之后,考虑的就是生存的问题。什么爱情至上的言论,都是年轻人的想法。 当这个孩子出现的时候,萧夕给自己留在这里一个原因,但是这个孩子没了。她留在这里的理由也没有了。 某一日的清晨,萧夕离开七王府,消失了一天,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白泽不过离开王府一个时辰而已,结果回来之后就被告知王妃失踪了。他脑中闪过嗯第一个想法,就是萧夕想不开,寻短见了。 他慌了,派出全府嗯人出去寻找,就在毫无收获的时候,萧夕慢悠悠嗯出现在王府的大门口。 白泽看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人慌乱的不行,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上前一步,猛的把她搂在怀里。 萧夕有些吓到了,但是忍住没有离开白泽的怀抱。她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力道很大,仿佛要把自己融化进他的身体一般。 “白泽,你弄疼我了。” 萧夕忍不住出声,她怕自己在不说话,恐怕今天会交代在这里。 白泽应声松开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泽没有问萧夕今天去做什么去了,只是在松开她的时候,不断呢喃着“回来就好”。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去了吗?”萧夕仰着头看他。 白泽摇摇头:“你去哪无所谓,只要你还回来就好。” 这不是哄骗人的话,而是他此时的真心话。在得知自己流产的时候,萧夕表现的太过冷静。冷静到让人害怕,这不是一个正常女人应该表现出来的,白泽总有一种,萧夕会离开的感觉。 萧夕听了心中微起波澜,但是没有对白泽的这一番动人情话大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笑笑,回抱住他。 “别多想,我就是出去散散心。” 萧夕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抚作用,但是白泽也不会说什么,如果萧夕真的只是出去转转的话,他当然是支持的。 在萧夕的再三保证下,白泽开始正常的工作作息,因为之前她流产的事,白泽属于在皇上那里请了好几天的假。也就是说,杀人案那边,白泽没有跟进。 白泽重新投入到办案的状态中,不过萧夕却没有再去锦绣新店了。因为她需要将养身体,她这次流产是被人下了毒,所以才导致这种结果。 萧夕这次发了狠,要趁着这次休息的时候,把王府里的渣子给找出来。她懒得理会这些事,就被这后院的女人认为好欺负。 都敢下毒杀死自己,如果自己再不动手的话……恐怕下一次死的就不是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而是自己了。 萧夕痛苦的闭了闭眼,白泽在离开之前,把影子留给自己。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并不做阻拦,而是极力支持。 “影子啊……本王妃,好久没和府里的姐妹们见面了,今日是个好日子,你去通知一下吧。” “是。” 萧夕摸着手腕的珠串,这是她那天去庙里求得。虽然她是无神论者,但是自己穿越重生这种事都发生了,那么神明什么,也可以稍微的信一信。 一炷香之后,萧夕在大厅里看到了府里的莺莺燕燕。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原因,萧夕总觉得这些人过得比自己都要好。 一个个心宽体胖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萧夕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圈,这些人神色各异。有不解的,有不耐烦的,有激动的,有无聊的……还真是丰富的感情啊。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萧夕并不急着说话,而是任由下面议论纷纷。悠哉的坐在主位上喝着茶,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姐姐,你说,王妃突然把我们找来,是什么事啊?” “这姐姐哪里知道?不过王妃嫁进府里之后,可是好久没有摆这么大的阵仗了,要我说啊,肯定和那件事有关。” “那件事!” “噓……小点声,被听到了,可是吃不了什么好果子的……” 下面的讨论,不乏类似。萧夕一点点记着,她告诉自己不急,要慢慢来。时间还有,只要自己在这府里一天,这些人就逃不了自己的手心。 “平儿。” 萧夕的这一声,音量不大,但是足以让所有都听到。大厅中议论的声音渐渐消失,所有人都等着女主人发话。 “奴婢在。”平儿回答。 “你去把本王妃放在屋中的那个本子拿过来。” “是。” 平儿的脚步很快,不过十多分钟,就把萧夕要的东西拿过来了。 萧夕从平儿的手里接过那个本子。 本子不大,但是很厚。萧夕翻来它,里面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东西。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 下面的人被那个本子成功的吸引了注意,一个个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萧夕把她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嫣然一笑。 “众姐妹,可是对这个本子感兴趣?” 听出萧夕语气里的调侃,她们不好意思的别过脸,确实感兴趣,可是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尴尬。 “姐姐。” 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从莺莺燕燕中传出,萧夕顺着声音看去,正是那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给自己送汤的金夫人。 说起来,自己就是喝了她的汤,那晚才会不对劲的。金夫人会不会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可是萧夕手里得到的消息,那晚的汤,就是普通滋养身体的,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这也是萧夕没有大张旗鼓把事情闹大的原因。 “金夫人?可是有什么想法?”萧夕含笑问道。 金夫人优雅的从座位上起来,对萧夕盈盈一拜,好看的身量,就这样展现出来。 萧夕就这样笑着看她表演,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跟她作什么妖。 “瞧姐姐说的,妹妹哪里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是看姐姐手里的本子实在好奇,所以才会出言的。” 第846章 难以接受 况且,姐姐已经动用身边的人,亲自去取,想必那本子,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本子吧……” 金夫人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萧夕点头,表示认可。 “妹妹说的是呢。姐姐手里这个本子,的确不是什么普通的本子。” 萧夕的话落,就见底下又开始讨论起来。她也不急,任由下面猜来猜去。最后还是金夫人忍不住。 “姐姐,快点说说,那本子哪里不普通啦,妹妹愚笨,可猜不出来啊。” 萧夕笑笑:“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简单的说一说,这个本子里记录的是什么。” 萧夕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椅上,语气也漫不经心。 “这里面都是本王妃近日想的家规,今天正是好日子,所以就在今天宣读给大家听。”说着,萧夕把手里的册子,交给平儿。 平儿默契的接过,翻开第一页,不等下面的人反应,读起来。 “七王府家规第一条:酒肉一餐,可办粗饭几日;纱绢一匹,可办粗衣几件;不饥不寒足矣,何必图好吃好着” “第二条:常将有日思无日,莫等无时思有时,则子子孙孙常享温饱矣。” “第三条:内外六闾整洁,尊卑次序谨严。” “……” 这本小册子列出的家规足足上百条,平儿念出来的还不是全部,萧夕心疼平儿的喉咙,让平儿停下,自己做最后总结。 “总而言之一句话,咱们王府要奉行节俭这两个字,只要是超过一百两的支出,都要到我这里,或是管家那里请示。当然了,如果你是花自己的银子,自然不必请示,不过要是花府里的银钱,就必须遵守这一个规定。” 萧夕说到这里,故意停下看所有人的反应。满意的看到众人宛若猪肝的脸色,心情算是好了不少。 “如果有人违的话,就只能按照家规处置了。” 萧夕的话落,大厅中一阵骚乱。她们已经大手大脚习惯了,突然被如此的管制,突然适应不来。而且这银钱限制的量,一次就是一百两。 平常府里的花销就是几百两的流水银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萧夕的家规很快被应用于实际,她们也质疑过。如果是她或是王爷,是不是也要按照这的家规。 本以为萧夕会无话可说,或是至少会说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之类的话。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也有话反驳。 可是哪知萧夕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们。 “就算是这个府里的主子,也要遵守这个规定。不遵守也会受到惩罚。” 萧夕说完,下面还有几个想要闹事的。可是萧夕接下来的话,让他们连闹事的理由都没有了。 “这件事我已经和王爷商量过了,他完全同意,所以从今天开始,本王妃所拟的家规,正式实行。” 萧夕宣布完,神清气爽的起身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身对他们说道:“本王妃知道你们个别的,手里是有副业的。所以对本王妃制定的家规能够置之不理,但是本王妃需要提醒你们的是,根据西夏法律,女子出嫁,随身嫁妆由婆家代管理。” “当然了,我们府上的情况不一样,王爷仁慈,心疼你们连个在这府里保命立身的资本都没有,所以就让你们的嫁妆留在自己手里……” 萧夕话没说完,就看见有的人脸色苍白,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萧夕冲那人笑了笑,神情温柔的说道:“本王妃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同样允许你们自己管理嫁妆,可是有一点,你们手底下经营的铺子,都要给我报上来,一个都不许落下。每月铺子的盈利,都要按照二成交给府上。” “不要不服气,如果你不想这么做的话,当然可以!”萧夕笑笑:“只要你们离开这里就可以,不是王府的人,王府自然就管不了了。” “所以,怎么抉择,你们自己决定。” 萧夕施施然的离开了。 同为女人,萧夕比任何人都了解女人的心理。女人看中的,无非是那几样,爱情和财富。 这些嫁进王府的女人,很多都是想要得到白泽的爱情。这与白泽本人的原因是分不开的。 可是当她们发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这个男人的玩具时,一开始会不服气,会生怨,会闹,会用各种方式吸引这个男人的注意。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在有一天彻底明白,这个男人终究不是自己的时候,她们会把目光放到那些现实的东西上。比如钱财。 所以萧夕的这一规定,让她们如遭雷劈。萧夕不担心他们会不按规定做事,因为只要他们违反了,萧夕就有理由处理。 自己的孩子无辜妄死,凶手一定是这个府里的人,萧夕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是谁,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一起受惩罚好了。 要怪也应该是那个心肠歹毒的人,而不是她,不是吗? 萧夕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徒留一室的莺莺燕燕们议论纷纷。 从前的放任,得来今日的结果,萧夕不想继续忍下去。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萧夕不想因为某些事惹得这些人不快,从而让白泽受到影响。 但是白泽没有受到影响,萧夕却受到了。流产之后,白泽补偿了她不少的金银珠宝。知道自己醉心于生意,还把手底下的几个店铺交给她。 萧夕都收下了,她没有理由不要,以后这些都是她安家立命的根本。萧夕心中早做好打算,等到查出那个害了自己孩子的人是谁之后,萧夕会选择离开这里。 这里带给她的伤害,远远比快乐多的多。在这里,她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孩子。而白泽能给她的,不过是一份不完整的爱罢了。 她已经过了为爱失去自我的年纪,三十而立的她,需要考虑一下她的生存了。本来她最开始目标就是活下来,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异世活下来。 “影子,你去帮我盯着,看看府里都有什么有趣的言论。” “是……”影子犹豫了一下,离开了。 萧夕眼神闪烁了一下,刚才影子转瞬即逝的犹豫,她感觉到了。 第847章 愧疚 她知道影子在犹豫什么,无非是认为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妥。可是有什么可在意嗯呢?就算影子会跟白泽说什么,她也无所谓。 白泽此时对她是满心的愧疚,她不好好利用,不是太可惜了?萧夕不觉的自己做的有多过分,她一没有违反律法,二没有破坏府里的规矩。不过是稍加改良而已。 她相信,闻人会理解她,甚至同意她的做法。不然她怎么有底气说出那种话? 红木桌上,茶香袅袅,这是今年新送过来的花茶,味道不似茶叶那般苦涩,而是多了一份甜香。 “王妃……”平儿看着沉浸在茶香中的萧夕,忍不住开口。 “怎么了?”萧夕问道。 “王妃,奴婢听说,刚刚小产后的女子,不宜喝茶,会对身体不好的……”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退到一边。 萧夕愣住了,有这回事吗?应给是有的,叶戒在给自己检查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可是她当时没有认真听。 “没关系,我这都好几天了,不碍事的。”萧夕不在意的笑笑,这些事她不在乎的。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平儿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敢开口。 萧夕一整天的时间,都是在紫鸢居度过的。她什么也没做,不过是看看书,睡个觉,再不就是把平儿拉到小厨房里,研究个什么零食。 在这一天中,萧夕就迎来了好几个夫人丫鬟的拜访。来的人很多,但是理由却都是相同的。 不过一个下午,萧夕就收到好几个银两的申请。萧夕自然不会拒绝,只要对方说明银钱用到哪里,萧夕自然就会批准。 可是很多人都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说不清用途,萧夕就不会允许。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当然有几个大的,开口说要等白泽回来惩处她。 对于这种人,萧夕只用一句话回复:“本王妃等着。” 家规实行的很顺利,虽然有一点波折,但是萧夕并不在意,每一个决策在实施的时候,都会受到很大的阻碍。萧夕相信他们未来会理解的。 那天晚上闻人回来的时候,萧夕告诉他这件事,并且把她上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也告诉了他。 白泽的态度,和萧夕想象中的一样,没有反对,很支持她做的决定。 甚至放权给她,王府里的事完全交给她管理。萧夕在嫁给白泽一年之后,终于有了王府女主人的权利。 萧夕拿着库房的钥匙,心中毫无波澜。这个所有人都眼热的东西,现在就在她的手里,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觉得可笑。 一个孩子,换来一份权利。萧夕算不清,她这是赚到了,还是赔了。 不管她怎么想,府里的某些人,都是认为她用一场意外,赢得了王爷的重视。为她这种“争宠”的手段所不齿。 “夫人,这是厨房里刚送来的燕窝,您尝尝?” 金夫人拿过燕窝,雪白的瓷碗衬着血红色的燕窝,这颜色好看的不得了。就像雪地里溅开的血花。 “血燕?”金夫人诧异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小丫鬟乖巧的站立在一边,神色恭敬,嘴角带笑。 金夫人喝了一口,味道比她以往喝过的有所不同,味道更加细滑,是上等的血燕。 虽然西夏物产丰富,但是血燕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了得。 “这是哪里的血燕?味道这般不错?”金夫人提了兴趣问道。 “回夫人,这是岭山的血燕。那里的血燕殷红如血,可是不得了的补品。光从岭山到皇城,这一路上就累死了八匹好马呢。” 金夫人听了,不觉挑眉。这样贵重的东西,不是应该出现在王妃那里吗?怎么会在她手里? “别处可有?” “并无,夫人这,可是头一份儿呢。” “呵,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夫人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啊。”金夫人把白瓷碗放在桌子上,斜着眼看她:“你安的什么心!” 金夫人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小丫鬟吓得一愣,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奴婢知罪,奴婢并无陷害夫人的心思啊,还请夫人饶了奴婢吧。”小丫鬟颤抖的跪在金夫人的脚旁,不敢抬头。 她等了好久,都不见金夫人表明态度。心中一凉,难道自己要命绝此地了吗? “起来吧。”良久,金夫人的声音响起,平淡不带一丝情绪。 “夫……夫人?”小丫鬟不确定的抬头,这是放过自己了吗?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起来?”金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是……”知道自己真的没事了,小丫鬟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乖巧的站在一旁,等待金夫人吩咐。 “我不管这个血燕是怎么来的,但是既然已经给本夫人送来了,那本夫人如果因为这个燕窝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全身而退!懂?” “是……是,奴婢懂得。请夫人放心,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那个送来燕窝的人,是我们的人,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金夫人没说话,但是这件事她记下了。 这边的事没有传到萧夕的耳朵里,她正在专心查王府这些年来的账,她以前查的账,是王府不太重要的账本,但是这次白泽把管家的权利彻底交给她,她要管的东西就多了。 萧夕现在查看的是三年的账,这些都是校对过了的,她只需要再翻阅一遍,看看有没有失误,就可以了。 可是在翻到十二月的一次记录时,萧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面记录着,在临近年关的这一段时间,王府有大量的银钱支出,所用的地方但是记录的很详细,但是有一样,有三百二十两去向不明。 萧夕翻遍了账本都没有这三百二十两银钱的记录。萧夕心中不禁起疑,三百二十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要放在寻常人家,足以衣食无忧,在王府,这也不是一比可以忽视的数目。 可是就是这么消失在账本中。 “管家?”萧夕唤道。 “王妃,可有不妥?” “管家,这里有三百二十两的支出,怎么没有写明去向?” 第848章 漏洞 萧夕把账本递给管家,管家应声接过,他仔细看着萧夕刚才指出问题的地方。努力回想,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笔钱用在了哪里。 “如果后面有把这个漏洞补上,我也不说什么,但是很明显,管家,在这本账册中,找不到。这三百二十两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三年前十二月份的支出明细,就摆在萧夕面前,总账就摆在旁边,可是无论怎么计算,数目就是对不上,这不是计算错误,而是真的有人擅自挪动了三百二十两,不知道用它做了什么。 萧夕他们把这个问题先记下来,放到一边,继续去查其他账本。 在接下来三二年的账本里,他们查出了数量不同的漏洞,或大或小,但是加起来,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等他们查完账本嗯时候,就惊呆了,如果不是萧夕今天例行公事的话,恐怕他们要被一直蒙蔽下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等待萧夕给出一个方案。 “大家先散吧,今天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说,管好自己的嘴巴,等王爷回府之后,我们再细谈。” “是……” 下人陆陆续续的退下了,今天在紫鸢居跟她一起查账的人,都是府中的老人,深得白泽的信任。 萧夕不相信,这些老油条会被一个人蒙蔽这么多年。中间一定有背叛组织的,萧夕让他们保守秘密,也有测试的意思。 如果他们真的是干净的,那么今天上午这件事就只有天知地知,可是若是在府中传出什么风声,到时候只要找出是从谁哪里传出来的,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 近日,白泽还有闻人觐发现一个问题,距离上次作案,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是一种反常的现象,白泽他们不敢松懈。也许是凶手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神经,以备下一次的作案。 无论他们如何猜测,凶手仿佛消失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留给白泽他们时间很充足,足以让他们找到线索。其实白泽还隐瞒了一件事,他从红缨口中得知,那个和王校尉女儿有染的人,可能混迹在萧夕新开的锦绣新店里。 所以在刚才,白泽寻了个借口,从太子那里跑出来,来到锦绣新店。 锦绣新店的生意一直都不错,就算女主人不在,依旧阻止不了络绎不绝的客人。 白泽不动声色的进到店里,大部分的都为忙碌,没有注意到他,当然这也有他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原因。 环顾一圈,白泽的目光被一个人吸引,那是一个少年,年纪不大,面容稚嫩,眉眼清秀,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白泽却不这么想,面相好看的他,刻意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性格。眉目清秀,也藏不住眉间的戾气,还有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白泽走近他,装作寻找布匹的样子。 “客官,可有不懂之处?”欧韵城原本在发呆,但是这个男人走近他,一副要问问题的样子。 “嗯……却有不懂之处,”白泽苦恼的笑笑。“我夫人的生辰快要到了,所以在下想亲自选个料子,可是……”白泽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在下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花样好。” 欧韵城忍住笑,对这个人好感上升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请客官跟我来吧。我们店里的布料都是从厂子直接运送过来的,而且花样都是当下时新的花样,而且啊是由我们铺子的女主人亲自设计的呢。” 白泽听着欧韵城滔滔不绝一大堆,在听到萧夕亲自设计花样,挑了挑眉。没想到萧夕还有这种技术,真是让人惊讶。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呢。 “哦?”白泽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可否领在下去看看你们女主人设计花样?在下觉得,也许在下的夫人会喜欢。” “那是自然,客官请随我来。” 欧韵城把白泽领到店铺的一角,那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布料,有朴素内敛,有华丽奔放。布料上的花样,是白泽从来没见过的。 “这是……”白泽迟疑的指着那排布料。 “客官,这便是由本店的女主人亲自设计的。怎么样,可有满意的?”欧韵城对萧夕的作品很有信心。 在这间店铺里,凡是由萧夕亲自设计的料子,都很快的售卖出去,虽然价格很高,但是那些人也甘之如饴。 最后收到的反馈,也是极为令人满意的。 白泽看着形态各异的花样,突然有一种,透过它们,看到了萧夕当时设计时的心情。 上面有的图案他并没有见过,而且和西夏本土的审美也不相同。应该是有萧夕家乡那边的成分在吧…… “你们店铺的女主人,还真是令人惊艳,即使不曾知道她的样貌,但是从这些布料来看,应当是极有自己思想的女子。” “客官好眼力呢。”欧韵城笑了,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我们掌柜可是世界上绝好的女子呢,只可惜……” “可惜什么?”白泽问。 “没什么……”欧韵城打住话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白泽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掩藏很深的嫉恨,那是求而不得的嫉恨。 白泽心口一跳,难道…… “怎么样?客官。可有看中的?小的给您包起来。” “啊!那块蓝色的,它很衬我夫人的气质。”白泽刚才一眼就看中了。 欧韵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白泽修谨说的,是水蓝暗花的料子。欧韵城眸光一闪,记得当时萧夕在设计这个花样的时候,曾经提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块。 她想着,如果如果有剩下的,自己就留下做个对襟。欧韵城当时还问她为什么不现在就留下?萧夕告诉他,一切以生意为重,其他的都不重要。 现在这是最后一块料子,欧韵城想着今天打烊之后,就把这料子收起来,留给萧夕。没想到,还是被买走了。 “好,客官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第849章 全权配合 只见欧韵城拿着那块布料往后屋走去,不久,欧韵城就拿着包好的布料出来,他把布料放在白泽面前。 “收好。” 白泽接过,跟着欧韵城去柜台结账。结过账之后,欧韵城把白泽拦下。 “客官请留步。” “何事?” 欧韵城局促的笑笑:“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铺子有个规定,只要是我们掌柜经手设计的料子,在卖出去的时候,都需要记录。” “还有这个规定?”白泽不信。 “小人知道客官心中有疑,但是这确实是本店的规定,这是为了在月底是,方便查账。”欧韵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所以,还请客官配合。” 白泽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在厚厚的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信息,当然内容并不真实。在记录的时候,白泽用最快的速度看了本子上其他的内容。 在中间一栏,看到了极为熟悉的名字,王灼华。 这是他第三个受害者,她的名字出现在这个本子上,难道是巧合吗? 白泽突然想起,那天红缨告诉他的线索。王灼华的致命情郎,就在锦绣新店。他来不及仔细查看,手上的本子就被收走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个王牌。 礼貌的和欧韵城道别,白泽一离开这里,就急忙往府里赶。 回到王府,就直奔紫鸢居。 “宛儿,可否帮本王一个忙?” “什么忙?” 萧夕看着明显处于兴奋状态下的白泽,有些莫名。这人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亢奋? “我需要你把新店的消费账册拿过来。” “为什么?”萧夕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清原因。 店里有店里的规矩,哪怕是她,也没有理由随意拿走店里的账册。 白泽犹豫了一下,把今天在新店的事情告诉了萧夕,不过中间省去一些细节,自己去那里的原因,被他用“心血来潮”的理由掩饰过去了。 “你是说,你心血来潮去店里买了料子,然后在记录信息的时候,发现了和你查案的受害者相同的名字?” 萧夕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白泽今天恰巧去了,然后又恰巧发现了线索。 “本王同宛儿一样惊讶。”白泽说道。 整件事确实是巧合发生,但是白泽不禁有些心虚。他总觉得,他近日来在萧夕面前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从前只要自己吩咐就好,而如今却演变成,自己要询问萧夕的意见。真是……如果让自己的好友知晓了,还不一定怎么笑话呢。 “嗯……把册子从店里拿回府,可能性不大。不过你可以把你要查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会帮你留意。” “……好。”白泽无奈点头,自己对萧夕的态度,确实是越来越容忍了。可是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甚至甘之如饴。 说完了正事,白泽开始了日常的关心。小产之后,萧夕一直在家调理身体,但是说是休息也不是,每天要忙着府里的琐事,很难休息好。 白泽也曾劝阻过,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人还是我行我素的样子。根本不把他的话记在心里,无奈,白泽只能让人看着她,不让她太过劳累。 从这几天的反馈来看,结果还是让他很放心的。府里并没有什么大事,而且自己和府里所有的管事都说清楚,这个府里由萧夕说的算,他们要全权配合,不允许使什么绊子,让她不快。 “今日府里可有不服管教的?”白泽问道。 萧夕喝了口茶,摇摇头:“没有不服管教的,管事们都很配合我,看来你在背后做了不少工作。”瓷杯端在手中:“我以茶代酒,多谢了。”说完,便一饮而尽。 白泽笑笑:“无事便好,本王留你在府,就是希望宛儿能够放松的将养身体,不要做了病,那样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说的哪里话,我每日待在府中,会有什么事?若是以前,可能还会被杀人者害了去,如今在铁桶般的七王府,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夕的语气有些自嘲。 当初自己费劲口舌,让白泽放心,允许自己扑在事业上。现在就算白泽不督促,自己也会乖乖待在屋中。重活一世,没有人比她更惜命。 “宛儿……”白泽看着萧夕眉眼落寞的样子,心疼的不行。她的性子本就不是活泼的,现如今更安静了。他很担心,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这个人就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其实男人的也不差。 “我没事。”萧夕摇摇头,拍拍眼前人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在府中待的无趣了,想去外面走走。” “嗯,明日让平儿陪着你,再让影子跟着,保证你的安全。不过不要在外面待的太久,我会担心。” 白泽突然的温柔,惹得萧夕心头一颤。 “好,你放心。我记得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这个话题结束之后,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但是在他们即将用餐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今日的菜色有所不同,厨房又添了新的菜式?”白泽看着今天明显清淡不少的膳食,不禁开口道。 “回王爷,这是厨房根据王妃新定的章程,新研究出来的菜色,王爷王妃尝尝看,是否合口?” 白泽挑眉看向萧夕。 这是你弄出来的? 萧夕回视。 是我,可有问题? 白泽收回目光,摇摇头。 没有。 暗中的交流就此结束,不过这几样菜虽然样式简单,但是味道不错。由此萧夕得出一个结论,一个真正的好厨师,就算用最简单的食材,也会做出美食来。 在接近尾声的时候,金夫人领着身边的丫鬟缓缓而来。 “王爷,王妃。金夫人求见。”平儿放低声音说道。 金夫人? 二人对视一眼,白泽开口说:“让她进来。” 萧夕停下筷子,等着金夫人离开之后,再继续。希望别待太长时间,要不然饭菜凉了,可就入不了口了。 “妾身见过王爷王妃,这么晚还来打扰,还请王爷王妃不要怪罪。”金夫人盈盈一拜,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好听。 第850章 嫉妒 白泽面容含笑,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金夫人顺势起身,接着向旁边一伸手,一直陪在身边的丫鬟,麻利的把手里的食盒交到金夫人的手上。 金夫人眼波流转,轻柔的说道:“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桃花羹,取自游山脚下新鲜的桃花。妾身问过大夫,这桃花对身体极好的。”说着,金夫人把装有桃花羹的墨盅放在桌案上。 “妾身想到王妃需要,就急忙送过来了,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萧夕控制着自己抽搐的嘴角,道谢收下了。她把桃花羹放到一边,没想着要吃。 金夫人看着萧夕的动作,眨眨眼:“姐姐难道不尝尝妹妹的手艺吗?”那样子,仿佛萧夕要说一个“不”字,眼泪就能落下来。 萧夕看看白泽,她旁边的男人似乎接受到了某种信号,拿起瓷碗,盛了一碗桃花羹,放在手里,亲自把汤羹喂到萧夕的嘴边。 白泽的这一动做,不止是金夫人愣住了,萧夕本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汤匙,樱唇被动张开,把汤匙中桃花羹喝下。 金夫人低眉垂首,样子非常乖巧。可是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深深的嵌在掌心,尖锐的疼痛,提醒着她冷静,至少不能在此刻失态。 “味道怎么样?”白泽看到萧夕乖乖喝下自己喂得,心满意足的笑了。 “嗯……还,还不错。”萧夕被白泽看的脸红,刚才的那一秒,萧夕觉得自己沉睡已久的少女心又苏醒了。 金夫人带着满腹的气闷回去了,房间里只留下萧夕和白泽两个人。平儿和影子也很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刚才持续时间不长的暧昧气氛,继续在二人间弥漫开来。 “额……那个桃花羹味道挺不错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萧夕随便找了个话题。 “嗯,味道是不错。”白泽赞同的说道,不过语音有些模糊不清。 萧夕看到白泽也在津津有味的吃着桃花羹,而他用的汤匙,就是刚才自己用过的。 间……间接接吻?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影后,在此刻,脸一下子就红了。就像秋季的红枫,真是一副美景。 说起来,那个汤匙好像本来就是白泽的……萧夕觉得自己的脸,此刻一定是红透了,她不敢用手去碰触脸颊的温度。 “怎么了?脸这么红?可是不舒服?”白泽注意到萧夕的异常,看到她红的不行的脸,猜到了原因,但是他没有说破,而是选择逗弄。 “不……不是。就是有些热。”萧夕磕磕绊绊的说道。 白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面容严肃的靠近萧夕。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萧夕可以清楚的数清白泽的睫毛。 作为一个男生,白泽的睫毛浓密而长,萧夕暗暗腹诽,一个男人,睫毛那么长做什么? 萧夕还发现,白泽不禁睫毛长,皮肤也很好。没有痘印,没有疤痕,甚至连毛孔都很难看到,而且还白,这样好的皮肤,真是让女人嫉妒。 如果自己的脸能有他一半就好了。 其实想想,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皮肤也不错,正直青春期,但是一点痘痘都不长,和现代的自己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古代和现代的饮食区别造成的吗? “你在看什么?”低沉的声音传进萧夕的耳朵里。 此时萧夕还没有回神,别人问什么,自然就答什么。 “你长得真好看……”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萧夕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和白泽拉开距离。 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她刚才是怎么把那种话说出口的啊……真真是美色误人,尤其还是年轻的美色…… “噗嗤!”白泽以拳捂嘴,把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笑声忍回去。 不过还是晚了,萧夕听到了。她瞪了一眼白泽:“笑什么!不许笑!” “不笑不笑,我不笑。”白泽答应道。 萧夕慌乱的从桌旁离开,好回到卧室,今天一定是哪里的打开方式不对,不然她怎么觉得白泽今天特别有魅力呢。 白泽看着萧夕的背影,目光柔和。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过萧夕害羞的样子了,他们之间也很久没有这样的气氛了。 萧夕洗完澡回来,看到白泽正捧着一本书坐在自己的床榻上。 她脚步一顿,不知是该进该退。 “好了?过来啊。”白泽抬头看到萧夕的头发还滴着水,放下书,让她过去。“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就出来?染了风寒可怎么好?你现在身体还虚弱,可不能生病啊……” 萧夕抿了抿嘴,慢慢的蹭到白泽身边。在离白泽一个手臂的距离的时候,身子一歪,倒在了白泽的怀中。 “我……”萧夕刚要开口,被闻人打断了。 “别说话,我给你擦头发。”白泽从萧夕的手中接过手巾,一点一点仔细的擦拭着。 萧夕感觉到自己发丝上的手,动作很温柔,生怕弄疼自己。其实她很想告诉白泽,用点力没有关系,因为平时她对自己的头发都没有这么温柔。 房间里的气氛很安静,只有手巾和发丝摩擦的声音,节奏稳定,这种气氛,很容易让人放松精神。 再加上,白泽时不时的用手把打结的地方理顺,萧夕一时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里,整个人软绵绵的。 “宛儿,宛儿……”白泽擦好头发之后,轻声唤着萧夕的名字,可是怀里的人突然脱力,没了意识。 白泽吓了一跳,以为萧夕晕倒了,在感觉到萧夕平稳的呼吸之后,他知道,原来这个小女人已经睡过去了。 萧夕恬静的睡颜就在他胸口,白泽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细嫩的手感在指尖流连,原本带着肉肉的脸颊,这些日子已经消瘦了不少。 看来还是要让厨房做点好的,把这人重新养起来。白泽将萧夕安置在床榻上,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 萧夕因为这一番动作,不安稳的用脸颊蹭了蹭枕头。那小模样仿佛一根羽毛,挠在白泽的心头,痒痒的。 微凉的唇印在萧夕柔嫩的脸颊上。 好梦。 第851章 熟悉又陌生 白泽和衣躺在萧夕旁边,然后把萧夕搂在怀里,又亲吻了一下头顶才算结束。用内力把烛火灭掉,安心的闭上眼。 在白泽闭眼之后,他怀里的萧夕才悄咪咪的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屋中一丝也没有,黑漆漆的。萧夕胆子大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眼前的人。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依稀可以辨清眼前人的轮廓。 今晚的白泽很温柔,温柔的让她整个血槽都清空了。她知道白泽是个很会撩的人,但是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恋爱的气氛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对结婚才一年的小夫妻,就过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因为一场意外而开始的婚姻,本就不具备什么应该有的激情。 而到了后面,他们聚少离多,虽然那时他们的感情有了发展,但是时间不长,他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今天晚上,萧夕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甜蜜的日子。如果这不是白泽的一时兴起,那有多好。 “白泽,我该拿你怎么办啊……”萧夕用眼睛,在黑暗中描绘着白泽的样子。明明想要放弃了,可是今天又给她希望。 她本就是一个怯懦的人,在爱情上尤其是。 萧夕重新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沉了。 在萧夕睡着的时候,白泽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他抱紧怀中的萧夕,重新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萧夕就睁开眼睛。但是犯懒,不愿意起床,一直待到平儿过来,才懒洋洋的,起身。 白泽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萧夕有一瞬间的失望。说起来他们很久没有好好的在一起相处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彼此好像说好一般,拉开距离。 昨日那种久违的温情,让萧夕心中徒生一种感动,那是一种并不热烈的,如涓涓细流般的感觉。 “王妃,今日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呢,可是有什么喜事?”平儿看着萧夕一早就洋溢的笑容。 萧夕听闻一愣,自己表现出心情很好的样子来吗? “平儿,你从何处知道,我心情不错的?” “噗嗤。”平儿忍不住一乐,“王妃,您今早眼里都带着笑意呢。这可是奴婢从来没见过的。” “是吗?”萧夕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人。镜子的人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但是眉间却多了些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稳重,但是眼中带笑,使得整个人并不沉闷。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梳妆台前,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了。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咦?”萧夕突然靠近铜镜。 刚才不经意中,她发现这张脸和原来有一些不一样了。不是那种少女五官长开的改变,而是感觉……看着更加顺眼了。 有一种看着这个人,很和谐,没有那种违和感。萧夕觉得,这张脸和她原来的那张越来越相像了。 如果眼角再上挑一点的话,和现代的自己是一样的。萧夕不禁疑问,难道是这身体本身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 还是说……因为她和这具身体契合,所以往更适合她的方向发展了? 萧夕不知道白泽有没有发现,但是如果变化的原因是后者的话,她需要判断一件事,这个世界和她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 毕竟这种事比较唯心,萧夕不敢相信。 “早膳好了,就上来吧,等用完早膳,还要去店里。”萧夕起身离开梳妆台。 “可是……王妃,您的妆还没画好呢。”平儿迟疑道。 萧夕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折腾了,今天就这样吧。”说着,从台上拿起一根发带,把及腰的长发随便扎起来。 她就以这样的状态,从王府来到店铺,这种随意的风格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其实在西夏国中,国风还是比较严谨的,只有个别的江湖人士,才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 “夫人?”店员们看到萧夕的那一刻都很惊喜,除了正在忙碌的,其他都过来询问萧夕的情况。 萧夕笑着接受着他们的关心,等人都散去了,萧夕才有时间来到柜台,寻找名册。 “应该是在这里的吧……”萧夕喃喃,她记得在她离开之前,名册一直放在柜台后面。 昨天白泽把要查的人名告诉她,萧夕翻出名册之后,迅速的寻找那些熟悉的名字。 “王灼华……” 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名册上划过,连续翻了好几页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名字。白泽昨天不会看错了吧,也许是把字形相近的字看成了受害人的名字。 “宛儿姐在找什么?”欧韵城悄无声息的靠近,惹得萧夕一个激灵。 “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萧夕嗔怪。 “不是我走路没声,而是宛儿姐太专注了,把我忽略了。”欧韵城委屈的解释道。 萧夕挑挑眉,没说话。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萧夕重新低头,问道。 欧韵城无奈,把手臂支在柜台上,把刚才的疑问重复了一遍。 “宛儿姐看什么,这么专心?” 萧夕把名册的封皮展示给欧韵城看。 “我这不是好几天没来了嘛,这不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就过来看看店铺里的情况。”说到这里,萧夕不经意的问道:“这几天店里的情况怎么样?是新客多还是老客多?” 哪怕是听萧夕问起店里的情况,欧韵城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午后休息的猫儿。 “宛儿姐不在的这几天,店里情况不错,大部分是老样子。”回答完,欧韵城突然来了精神,话风一转,问道:“宛儿姐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来?” 这是欧韵城这几天最为关心的事情,他想过很多原因,甚至也想过要要通过特殊途径去打听,但是他忍住了。 萧夕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能那种龌龊的方式去对待。 所以今天萧夕来到店里,欧韵城在等待萧夕的答案。 “我……”萧夕想起这几天不算舒心,也不算闹心的日子,她停顿了。难道自己流产的这种事要跟欧韵城说吗? 第852章 互送 因为知道自己今天要来,萧夕特意选了比较宽大的衣服,以此用来遮掩自己已经缩小的腹部。 “没什么,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在家里将养了几天。” 萧夕随便找个理由,希望能含糊过去,但是欧韵城却是不满意的。 他相信萧夕身体不舒服,因为今天他看到萧夕的时候,就发现萧夕较往常相比,脸色苍白很多。 “宛儿姐,阿城不希望你瞒着阿城,阿城希望能和宛儿姐真诚相待。”欧韵城的表情很认真,略显稚嫩的脸上,执着的样子,让萧夕心神一颤,怎么觉得,现在的欧韵城让自己有点陌生? 不过这种陌生的感觉不过是很短的时间,眨眼间,欧韵城又是那个开朗,但是又很容易害羞的人。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萧夕手中的名册无意识的翻着,为了躲避这种稍显尴尬的情绪,萧夕掩藏一般的把头低下来。 不过这一低头,就看到了名册上一个熟悉的名字。 鸾儿……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就是白泽让自己留意的名字之一。 而在这个名字隔一列的上方,又有一个熟的名字。 孟颖慧,这也是白泽让她查的。而在她的下面,又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王灼华。 这一连出现了三次受害者的名字,萧夕不太确定这是巧合。一次出现时巧合,两次出现是缘分,那么三次出现就极有可能是阴谋了。 萧夕看着名册愣神了好久,欧韵城被萧夕这种状态吸引过来。 “宛儿姐,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欧韵城靠近萧夕,问。 “啊?哦。”萧夕回过神,笑笑:“没事,就是……”萧夕停顿一下,把那一页给欧韵城看,指着那上面一个名字,问道:“阿城,你知道这个人吗?” 萧夕指的名字是孟颖慧,在她隐约的印象中,这个人和江璃有关系,貌似是什么闺中密友。 以前在相国府的时候,她和江璃经常厮混在一起。 陷入回忆中的萧夕,没有看到欧韵城在看到那个名字时,一闪而过的阴霾。 抬起头来时,萧夕看到的只有欧韵城的无辜表情。 “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宛儿姐……和这个人认识吗?”欧韵城试探的问道。 “不认识,不过我妹妹倒是和此人关系很好,所以看到她的名字时有些惊讶罢了。”萧夕随口解释道。 “是这样啊……那宛儿姐……”欧韵城话还没说完,就被走过来的影子打断了。 影子拿着刚才白泽传过来的信笺:“王……夫人,这是老爷给您的。”本来影子想要说“王妃”两个字的,但是想到萧夕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改口。 萧夕接过信笺,看过内容,交给影子,对他说道:“嗯,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欧韵城一直在边上注意萧夕的表情,在听到萧夕说“回去”的时候,他急忙拉住萧夕的衣袖。 “宛儿姐,这就走了吗?”他好容易等来了,结果萧夕这才待了没多久,就要回去了? 萧夕被欧韵城的动作弄得一愣,这是舍不得自己吗?可是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欧韵城现在的动作,在西夏国已经算是逾月了。 萧夕来到古代的最大感受,就是男女之妨,影子把欧韵城的手从萧夕的衣袖上拉开,不着痕迹的挡在二人之间。 如果是往常,欧韵城可能会和影子争论一番,但是此时他没有那个心情。 “阿城,我必须要回去了。”萧夕放轻语气,解释给欧韵城听。“其实我现在的身体,是不能见风的,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很担心店里的情况,我今天也不会来。而且……我相信可以理解我的,是吗?” 萧夕的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残忍,让一个人被迫理解自己,本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但是萧夕没有办法。 她发现阿城越来越依赖自己了,对于萧夕自己来说,这是个好现象,但是对于欧韵城自己来说,不是个好习惯。 欧韵城不过十七八的样子,正是培养独立意识的时候,如果太过依赖自己的话,对欧韵城未来的发展也是不好的。 很显然,有这种想法的萧夕,完全忘了她现在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人。而欧韵城对她的感情,也早就不是单纯的家人感情了。 欧韵城失落的低下头,他很不喜欢萧夕现在这个样子,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老者,这样会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萧夕看着欧韵城的样子叹了口气,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 “走吧,老爷不是还在家等着吗?”萧夕从柜台出来,对影子说道。 “是。” 萧夕在影子和平儿的保护下,回到王府,再回去的路上,萧夕坐在马车里,回想着信中的内容。 白泽叫她回去,是因为在房中找出一枚不属于她的耳钉,而这个耳钉和白泽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是一对儿。 为了尽快弄清这件事,白泽急忙把影子派过来。 白泽在信中说的那个耳钉,萧夕隐约有一些印象,好像是那天和欧韵城闲谈的时候,随手捡起来的,当时自己没有声张,想着后来还给他,结果忙来忙去就忘了,最后放到了哪里,也记不太清了。 但是今天被白泽找出来,而且还说个作案现场发现的耳钉是一对儿,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果白泽没有认错的话,那就说明,这几起案子的嫌疑人,极有可能指向欧韵城,而萧夕私心里,是不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的。 走神间,王府已经到了,轿门被打开,萧夕看见白泽的脸,他亲自出来接了。 萧夕把手搭在白泽修谨伸出的手,从马车上出来,在白泽的“互送”下,回了紫鸢居。 在坐下的那一刻,白泽就从怀中拿出两只耳钉,放在桌子上,指着左边的耳钉对她说:“这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这个……”白泽点了点桌子:“这是在你房中发现的,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萧夕没有说话,在白泽的注视下,把那个在自己房间中找到的耳钉放在手里把玩。 第853章 不欢而散 半晌,萧夕似乎是玩把玩够了,她放下耳钉,看着白泽的眼睛说道:“你为什么去搜我房间?” 萧夕没有问白泽为什么去她房间,而是加了一个“搜”字。白泽现在的这种态度,萧夕很不喜欢,好像她不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坐在对面,而是犯人。 白泽被萧夕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态度很生硬,但是他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现在正在讨论案子,严肃点也没什么。 “宛儿,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耳钉,至于其他的,我们回头再说?” 萧夕保持着那一个姿势,看了白泽半天,似乎在确定刚才自己是否出现了什么听力问题。 结果是没有…… “这是我在店里发现的,可能是哪个客人掉了的。怎么,要我一个个的查吗?”萧夕问道。 萧夕的语气火药味十足,明显的不耐烦。白泽不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想到两个人还要谈事,白泽只是皱了皱眉。 “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想知道你这个耳钉哪里来的,这对我查案会很有帮助。” “我说了,我不清楚这是谁的,可能是来店里的客人掉的,我是在店里发现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店里的人……” “……没有可能。”萧夕飞快的说道:“店里没有带耳钉的人……除了我以外。” 这话等于没说,萧夕不等白泽在说什么,马上离开这里。 “你出去吧,我累了。” 二人的交谈,并不顺利,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美好总是很短暂的,萧夕和白泽之间的温情似乎也是这样。他们有和谐相处的时候,也会甜蜜撒粮,羡煞旁人,但是这种的时光持续不久,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萧夕觉得她和白泽似乎中了什么诅咒,不过这次的矛盾,萧夕心中清楚是自己的问题。 明明有线索,但是萧夕存有私心,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她觉得白泽应该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可是萧夕不想说,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所以…… 萧夕决定由自己去确定这件事。 白泽回到书房,里面李敬宇在等着他。今天他们约好在这里谈案子,现在离皇上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光他这里急,太子那边同样。 所以一向不愿意和他合作的太子,主动提出分享线索,解决案子。而不是让两个人再分工了。 “王爷。”李敬宇本来坐在椅子上,白泽进来的那一刻,就急忙起身行礼。 白泽摆手,示意他不用拘礼,坐下就好。 “久等了。”白泽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疲惫的味道。 “王爷,可是不顺利?”李敬宇看白泽这个样子,大胆的猜测。 白泽没有回答,而是坐起身,问了一个让李敬宇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敬宇,你说一个女人为了另一个人而对你有所隐瞒,这是何原因?”白泽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由此可见,这个问题的确让他很头疼。 李敬宇听了这个问题,同样很头疼,因为这种事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知道什么答案是正确的。 所以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说:“王爷,依微臣之见,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最难以判断的,尤其的女子的心事,更是难加揣测,所以如果王爷身边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事,多半是那个令女子隐瞒之人身上,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有什么寄托吧……” 寄托吗? 白泽沉思,在红缨那里得了消息,他马不停蹄的去了锦绣新店,在进到那里之后,他就被那里的室内设计吸引了。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格,和任何一家都不一样,老店和新店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让他注意到了,就是那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在白泽和欧韵城交谈的过程中,他清楚的发现,欧韵城的耳朵上有一个耳洞,为了防止是自己看错,白泽还看了好几眼,最后确定无误,欧韵城的两个耳朵上都有耳洞。 当时白泽心中就冒出一个想法,耳钉的主人会不会是欧韵城的?但是当时欧韵城耳朵上什么也没有,所以白泽并不能断定。 因此他在填写名册的时候,才会在名册上寻找有没有可能会发现的线索。 这是一方面。 还有一点就是,欧韵城总是在无意中提起萧夕,一开始白泽以为是欧韵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后来他发现欧韵城在提到萧夕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男人想起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应该有的神情。 所以他回府之后,让萧夕去查名册的事,就是为了测试萧夕的态度。萧夕同意了,这让白泽松口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多想了。 但是萧夕回府的反馈,却是令他这种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信念给打破了,萧夕的神情明显是知道什么的,但是硬是顾左右而言他,难道,萧夕……变心了吗…… 李敬宇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白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刚才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七王爷就走神了…… “王爷?”李敬宇叫了两声,白泽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李敬宇。 “王爷,可是微臣回答的不对?”李敬宇试探的问道。 白泽摇摇头:“非也,敬宇答案很有道理,本王受益匪浅。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谈谈案子。” 说起案子,李敬宇来了精神。 “王爷,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是也不是。”白泽斟酌道:“本王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不过需要进一步验证。” 李敬宇眼睛一转,说道:“王爷有何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办好。” 白泽满意的点点头,他赞赏的拍了拍李敬宇的肩膀。 “从明天开始,你要密切关注一个人。” “敢问是谁?” “锦绣新店的伙计,欧韵城。” 第二天一早,白泽就来到紫鸢居,平儿正打算去送洗脸水,叫萧夕起床。结果被白泽拦下,从她手中接过盆子。 第854章 不错的选择 “你下去吧,本王来就成。” 说完也不等平儿什么表情,就走了。 在白泽走远之后,平儿不觉望天,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王爷会亲自动手给王妃端洗脸水呢?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了。 “习惯就好。”影子突然出现在平儿后面,下了她一跳。 “影子大人?请您不要突然出现好吗?很吓人的。”平儿嗔怪道。 影子没说话,而是一直看着她。他的眼神太专注,让平儿有些慌乱。 “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事把话,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影子念叨着这两句,之后又离开了。 平儿被这主仆俩,弄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个的都这么怪,都说七王府不好待,主子不好伺候。 平儿觉得说这句话的人,后面那句说的不对,前面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差。 府中其他主子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现在的主子是很好的,为人善良,对她一个下人也不错。 可是七王府确实不好待,因为七王府的男主人是个脾气很怪的人,在其他妻妾面前是一个样,在王妃面前又是一个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七王府的男女主任总是吵架,这就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很头疼了。 那日之后的三日,白泽与太子因为没能及时破案,所以被皇上责令赋闲在家,由大理寺和刑部合作破案。 不过因为凶手没有继续作案,所以白泽与太子免了更严重的惩罚。 散朝之后,皇上单独把太子留下,整整一下午,宫人都不见太子从御书房里出来,没有人知道了他们谈了什么。 宫人只见到太子脸色阴郁的出来,脚步飞快的离开,有宫人引他坐步辇,都被无视了。 听闻太子府的人说,太子回府之后,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然后派人去相国府把相国公请过来了。 七王府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七王爷闲赋在的这几日,不是在府里溜溜鸟,就是去外面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去玩儿,而被外面疯传得宠的七王妃,听说被冷落了。 至于原因嘛,没有人敢猜测,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七王爷身上的戾气很重,他一个眼神看过去,都让人害怕。 巷坊间都在流传,七王爷是被什么给冲到了,或是招到了什么邪物。 萧夕自然听到了这种小道消息,但是她不过是一笑而过,白泽脸色那么臭,哪是冲到了什么邪物?不过是对自己不满罢了。 不过这小道消息有一件事是说对了,那就是,她确实是失宠了,而且失宠了很长时。 可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因为她知道自己失宠的原因,不欢而散的那天之后,萧夕找白泽详谈了一次,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结果还是令她很满意的。不过在看到萧夕“得意”的样子,白泽心底的那股酸劲儿又涌上来了。 所以白泽难得的使了小孩子脾气,不理萧夕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萧夕真的是哭笑不得。 她特别遗憾古代没有录像机,要不然非得把白泽现在的样子给录下来,等到老了给他看看,那样的场景一定很好玩。 按照萧夕的想法,她重新回到锦绣新店,试探欧韵城。如果可能的话,萧夕希望她能够说服欧韵城自首。 古代有没有死缓减刑这种规定,萧夕并不知道。但是她希望,如果欧韵城真的投案自首的话,可以减轻刑罚。 可是怎么试探欧韵城,这就成了令萧夕头疼的问题。从哪里问,可以不引起欧韵城的怀疑呢? 萧夕坐在柜台前,懒散的支着下巴,看着正笑脸相迎的欧韵城。 欧韵城现在招待的是城西一家地主的小女儿,名唤铃儿。她是这里的常客,一个月至少要见她三四次。 而铃儿每次过来时,总是会找欧韵城。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铃儿春心萌动了,而她萌动的对象,就是他们店里的颜值担当,欧韵城。 “城哥哥,铃儿要和姐妹们去踏青,你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哪?”少女的声音清脆,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像个铃铛。 “既然是踏青的话……那小檀是最好的了,而且你穿小檀很好看。”欧韵城笑着说。 听到欧韵城夸自己好看,铃儿很惊喜。她激动的拉住欧韵城的袖口,期待的问道:“城哥哥,你真的觉得铃儿穿小檀的衣服好看吗?” 欧韵城不着痕迹的将铃儿的手从他袖口处拿下,点点头,说:“是真的,我哪里骗过你。” 得到肯定答案的铃儿欢喜的从一堆衣料中挑出小檀,在身上比量了一下,满意的交给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包起来”,然后又蹦蹦跳跳的跑到欧韵城身边,围着他转了。 萧夕把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过程都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直让一旁陪伴的平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觉得王妃的表情,有一点可怕呢? 萧夕看着这两个人,了觉得他们还是很般配的。如果欧韵城和杀人案没关系的话,她想办法把这二人撮合成一对儿,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果女方的家庭嫌弃欧韵城的出身,那就把欧韵城任做弟弟,七王妃的弟弟总是配的上吧…… 萧夕自嘲的笑了一下,她在这里想的倒是不错,可是欧韵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 欧韵城……她该怎么办呢? 不过看到铃儿和欧韵城的相处模式,倒是给了她一个灵感。 在今天打烊的时候,萧夕把欧韵城单独流下来,说要跟他谈谈心里话。 欧韵城楞在那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萧夕无奈,不就是说说话?怎么还脸红了呢?看着欧韵城的红脸蛋儿,萧夕心中升起一股侥幸,这么容易脸红的人,怎么可能是杀人不见血的凶手呢? 萧夕吩咐平儿去酒楼带几个下酒菜,中国的酒桌文化,一直都是很有用的。 第855章 心理阴影 酒足饭饱之后。人的戒备心很大程度上会放松下来,这样一来,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就多了。 “宛儿姐,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突然……”欧韵城看着满桌的酒菜,突然有一点反应不过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萧夕无所谓的摆摆手,让欧韵城坐好。 “不是特殊日子,你我之间就不能喝喝酒,聊聊天啦?” “可以的。”欧韵城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的攥着裤腿,他手已经汗湿了。 “不要紧张,你宛儿姐的酒品还是不错的……”萧夕看欧韵城这个样子。以为他紧张,理所当然的宽慰道。 欧韵城摇头,不说话。 他哪里是紧张的,而是害怕自己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从而伤害了萧夕罢了。 看来今天要控制自己,不要喝那么多酒啊。 “阿城,来。喝酒之前我们先吃点东西,要不然一会儿喝酒该不舒服了。”萧夕把红烧肉推到欧韵城面前,叮嘱他。 “嗯。”欧韵城抿嘴点头。光泽鲜亮的红烧肉,完全提不起食欲,这种红色像极了鲜血凝固时的颜色。 饭桌上,萧夕一直观察着欧韵城,她发现欧韵城对肉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绿色的青菜吃了不少,而且还吃的津津有味。 萧夕奇怪,像他这个年纪不正是喜欢吃肉的年纪吗?怎么……可能是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吧…… “阿城,怎么不吃肉,是做的不合胃口吗?”萧夕问道。 欧韵城正在吃饭的手一停,他顿了一下,回道:“不是的,这肉菜做的很好,光闻这个味道就知道不错,可是我从小就不怎么吃肉的。” “是这样啊……”萧夕了解的点点头。 “嗯。”欧韵城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没松多久,萧夕又有问题了。 “那为什么呢?”萧夕眉目柔和,看起来好像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欧韵城抿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夕看欧韵城沉默,慌乱的和平儿对视一眼。接着说道:“是不是我太多事了?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的。” 欧韵城眼中萧夕很失落,很自责。这样的她让欧韵城心中一动,也许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是的,就是……”欧韵城眼神躲闪了一下,“就是……”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的,我就是单纯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欧韵城大声道。然后看到萧夕被吓到的样子。又放轻声音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哦……哦。” “其实,宛儿姐。我不吃肉食,是因为家父原来是仵作,小时候父亲时不时的就把我带到尸房里去,所以……” 欧韵城语意不详,但是足够萧夕理解他的意思了。 欧韵城小时候几乎是跟着尸体长大,所以他对于这些东西总是有心理阴影的,因此从小到大,他就不再吃肉食了。 因为每次看到那些鲜红的血肉时,他总是会想起小时候见到的那些尸体。 “竟然是这样!”萧夕惊讶道。随之又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把这些肉食拿下去好了。本来我也是不怎么吃肉的,想着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男孩子,应该喜欢吃肉的。” 欧韵城笑了笑,似乎很开心,不过他为什么开心,萧夕猜不到。 “你索性把你还不吃什么告诉我好了,这样以后吃饭的时候,我也能注意一下。”萧夕说完对平儿示意一个眼神,平儿理解的点点头,把桌上的肉食都一个接一个的端走。 可能是因为桌上的肉食没有了,欧韵城的脸色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绷,他对萧夕说道:“其实我除了不吃肉食之外,还真的不挑的。不过……” “不过什么……”萧夕看他停下,追问道。 “不过……我们以后真的可以一起吃饭吗?”说完,欧韵城就期待地看着萧夕。 萧夕对上欧韵城亮晶晶的眼睛,笑了:“当然啊,我怎么会骗你呢?”哪怕你真的蹲了牢狱,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和你对坐一桌的。 “嗯,宛儿姐没骗过我。”欧韵城得了保证,整个人都很开心。从他进食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两颊填的鼓鼓的,像松鼠一样。 萧夕不觉失笑:“慢点,没人跟你抢。” “嘿嘿,我这不是开心嘛。”欧韵城不好意思的说道。 萧夕无奈的摇头,看来欧韵城是真的不喜欢肉食,刚开始的时候,可没见他吃的这么痛快。 他们在饭桌上谈谈笑笑,气氛很和谐。因为气氛很融洽,桌上的酒壶很快就空了。 萧夕看着欧韵城因为酒精而带着红晕的脸,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她对平儿说:“平儿,你再拿一坛酒来。” 这时已经不怎么清醒的欧韵城,拉住萧夕的手,词句不清的说道:“宛儿姐,不能喝了,真的不能喝了。”再喝,再喝会有事的。 “真的不能再喝了吗?”萧夕看着手腕上的手指,没有管,而是轻轻的拍打。 不轻不重的力度,让欧韵城的手背痒痒的,他松开手,摇摇。 “真的,不能再,喝了。”欧韵城说话断断续续的,可见真的已经醉了。 萧夕温柔的说:“那我让平儿给你拿点醒酒汤过来怎么样?要不然明天起来,该头疼了。” “好……”欧韵城低声回答。 此时的欧韵城已经趴在桌上不动了,紧闭的双眼,平稳的呼吸声,萧夕可以清楚的判断出来,欧韵城睡着了。 “王妃,少爷睡着了?是让人给他送回去吗?”平儿问道。 萧夕沉吟了一瞬,说道:“先不急,我问几个问题。” 萧夕站起身,走到欧韵城身边,轻轻推了推欧韵城。只见欧韵城动了动,但是没有起身。 “阿城,你觉得铃儿怎么样?” 问后,过了半晌,也不见欧韵城回答。就在萧夕和平儿以为欧韵城又睡着的时候,欧韵城出声了。 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铃儿?哪个铃儿?” 萧夕感觉有一点对劲儿,不过说不出来。她把这点不对劲抛到脑后,继续说道:“就是那个和你聊了很久的铃儿,你觉得怎么样?” 第856章 大海捞针 “原来是她啊。”欧韵城慢慢起身,现在的欧韵城哪里是刚才不清醒的样子?眼神清澈,如果忽略他红晕的脸,完全不像一个醉酒的人。 这时萧夕突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是气质,欧韵城身上的气质变了,不是醉酒前的羞涩,而是另一种很有攻击性的气质。 萧夕不觉得后退一步。 “宛儿姐,怎么了?”欧韵城注意到萧夕后退的动作,笑道。 “没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萧夕笑笑。 “宛儿姐是问我关于那个铃儿吗?”欧韵城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的说道:“那个铃儿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是和宛儿姐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欧韵城说话的过程中,一直看着萧夕。 萧夕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一样,整个人都泛着冷。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萧夕故作镇定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当坐下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 “不是的。”欧韵城把身子探过来,微凉的手指碰上萧夕的脸。但是没有停留很久,就被平儿打开了。 欧韵城怔了怔,看着还残留着萧夕的体温的手指,笑道:“抱歉,阿城忘了。” “忘了什么?”萧夕盯着欧韵城的手指,心怦怦的跳,她有预感,欧韵城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会让她想象不到。 “阿城忘了……”欧韵城把手放下,饶有兴趣的看着萧夕,“忘了宛儿姐……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什……什么? 萧夕觉得自己很头疼,不是被谁伤的,而是气到了。准确的说,萧夕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头疼,她浑身上下都疼。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冲到欧韵城面前,给他套个麻袋,敲个冷棍。 早知道欧韵城醉酒以后,会变成另一个人,说什么她都不会让他碰一滴酒精的。 萧夕烦躁的躺在床板上,在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现在她被欧韵城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路上她就被打昏过去,等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在这里了。 说起事情的发生过程,这绝对是萧夕不愿意回忆的黑历史。 话说欧韵城从醉酒的状态清醒过来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当时萧夕心中就升出一股危机感。 但是心里那点侥幸,又让她抑制住逃离的脚步。 气质大变的欧韵城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以开玩笑的口吻,把这段时间发生在皇城里的凶杀案都说了出来。 当时萧夕和平儿面面相觑,一般这种套路的电视剧,结果都不是什么好下场,萧夕想趁着欧韵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让平儿赶回去告诉白泽这件事。 可是她们的速度还是慢了,欧韵城的身手突然变得灵敏,挡在了平儿面前。眼看平儿要丧命于欧韵城的手下了,萧夕反应过来拦在他面前,趁着这个机会,平儿离开了。 萧夕松口气,但是这口气没松多长时间,就又提道心口了。 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和这个危险不已的欧韵城单独待在一起。自己恐怕会丧命于此吧…… “宛儿姐,就这么想留在我身边吗?”欧韵城倒是没有因为平儿的离开而恼怒,反倒是,对萧夕拥住他的动作而开心不已。 欧韵城像只猫儿似的用下巴蹭着萧夕的头顶,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啊……宛儿姐,你知道吗,我想这么抱着你,想很久了……” 脱离不开的萧夕默默吐槽,原来这个人早就对自己心怀不轨了吗?为什么自己这么傻?现在才看出来?果然被欧韵城的脸骗去了吗? 欧韵城愉快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沉下了脸。 “宛儿姐,你那个丫鬟跑了,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等人来了,我就不能继续抱着你了。”语气带着小孩子气的哀怨。 萧夕听了,不禁在心中点头附和。对啊,你既然知道就放开我啊! “所以,阿城还是带宛儿姐离开这里算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对不对?”接着,不等萧夕同意不同意,一把扛起萧夕就走。 不过在扛起萧夕之前,欧韵城还做了一件事。 萧夕觉得自己身上某个地方一痛,然后就听到了欧韵城的声音。 “为了防止宛儿姐喊叫,阿城自作主张的把宛儿姐的哑穴点了,宛儿姐不会怪我的对吧?”欧韵城笑的很纯良,但是萧夕此刻只想撕烂他那张伪善的脸。 不介意!不介意你个鬼啊!放我下来! 萧夕无声怒吼着,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还被欧韵城敲晕了,因为她耽误了欧韵城用轻功赶路。 等醒来的时候,萧夕发现自己就在这里了。她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可能只是一会儿,可能是一天。 不过不管她昏迷了多长时间,王府一定是乱了。就白泽那个性子,不把整个皇城翻个底朝天,他是不会罢休的。 等到白泽抓到欧韵城,萧夕无比的肯定,欧韵城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说开也奇怪,她被抓来以后,完全没有惊慌的感觉。 可能因为对欧韵城有信心?有信心他不会伤害自己?还是相信白泽一定可以找到自己?也许两者都有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她要怎么逃出去。萧夕清楚的知道,如果只依靠闻人来救自己的话,是不现实的。 皇城那么大,找一个她,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萧夕一直信奉一个道理,脱离困境这种事情,还是自救来的靠谱点。 萧夕整顿好心情,开始在屋中摸索,不过这里光线太暗,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所以萧夕找出口的难度很大。 没等她动作太久,当中进来亮光,是门开了。因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萧夕一时没有适应过来,反射性的闭上眼睛。 当萧夕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欧韵城身穿华服站在她面前,嘴角的笑容,因为逆着光的缘故,让人看不清弧度。 “宛儿姐,委屈你了。”还是那温柔的声音,可是听在萧夕耳朵里却没有从前那样动听了。 “你还知道?”萧夕抱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第857章 存在感 许是萧夕因着疏远的态度,欧韵城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和难过。不过萧夕当然是看不到的,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来面对眼前这个人。 “我知道宛儿姐在生我气,也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放我回去,我不会怪你,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萧夕打断他。 萧夕从刚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欧韵城,发觉现在的他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不用再隐藏自己,所以多了一些存在感。 “不可能的。”欧韵城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好不容易把带到我身边来,就不会放你离开!如果宛儿姐你执意要离开的话……那我也只能用我的办法强留你了。” “你……”萧夕指着他,好久都没憋出一句话。懊恼的放下手,背过身去:“你不让我离开这里,难道要我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黑屋里吗?” “怎么会?”欧韵城急着否定。他快步走到萧夕身后,犹豫了一下,从背后拥住她,轻声在萧夕耳边说道:“我怎么舍得,一辈子关着宛儿姐呢?只要宛儿姐不离开,阿城会把最好的都给你,会比白泽更爱你。” 在听到“白泽”四个字的时候,萧夕也顾不得从欧韵城的怀抱离开,她抓着欧韵城的衣袖。 “你知道?” 欧韵城眸光微闪,笑道:“知道什么?” 萧夕看着欧韵城有意含糊过去的样子,气急败坏的推开他。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欧韵城突然沉了脸色,他一把抓过萧夕,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知道宛儿姐在问什么,我也不知道白泽是个什么王爷,我更不知道宛儿姐为他流了一个孩子,更不知道宛儿姐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上了战场,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欧韵城一连串的“不知道”,彻底让萧夕呆愣住了。 “你是不起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萧夕问道。 欧韵城松开她,沉默了很久,他退后两步离开这间屋子,走之前对人吩咐道:“带着宛儿姐好好梳洗一番,然后过来见我。” “是。” 萧夕看着欧韵城离开的背影,这才看见在门口一直站着两个女人,哪怕是看着身影,也知道这两个女人的颜值不会低到哪里去。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和欧韵城的对话都被听到了真是……尴尬。 走神的时候,两个美人已经来到她面前了。 “宛儿姑娘,跟我们来吧,不好让主子等太久的……”说完,也不等萧夕开口发表意见,就把她半托半拽的带走了。 出了小黑屋,萧夕这才有机会看到了外面的景色,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庄园,庄园的景物完全不像初春的样子,花团锦簇的。 两个美人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个房间。在进去的时候,萧夕就愣住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当她被一个红衣美人按在椅子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房间和她在王府的房间几乎是一模一样,不!不能说是几乎,应该是完全一模一样。就连她梳妆台上的一块小瑕疵,都没有差别。 这是怎么回事? 欧韵城是去王府把自己的梳妆台还偷过来,还是……他一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观察自己?观察自己生活的一点一滴。 如果真的是后者的话……萧夕不敢往下想,因为那样太可怕了,她不敢想象,在王府的时候,她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有没有很感动?”说话的是那个把萧夕按在椅子上的红衣美女。 萧夕转头看着她,看到了她眼里闪着的光。 “感动什么?”萧夕听见自己这么问。 “你难道没发现吗?”红衣美女很疑惑,“这里的样子和你房间是一样的啊。” “你怎么知道……”萧夕的声音开始颤抖。 “当然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杰作啊。”红衣美人看起来很自豪。 萧夕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就被另一个红衣美人打断了。 “行了,红虞,你说的太多了。”说话的是红姬。 “知道了红姬。”红虞委屈的闭上嘴巴,像是抒发不满一般,粗鲁的把萧夕的发丝解开,动作快速而准确的梳了一个发髻。 整个过程下来,萧夕痛的龇牙咧嘴,她觉得如果这个名叫红虞的人如果再不停止的话,恐怕她此刻已经秃顶了。 红虞嘟着嘴离开了,屋中只剩下红姬和萧夕二人。萧夕看这两个人的面相,应当是一对儿姐妹。 这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红虞脾气这么怪,恐怕这个红姬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见红姬笑过。 红虞负责的是她的发型,红姬负责的则是她的妆容。不过和萧夕想象的不一样,红姬很温柔。上妆的手法,柔和的就像水。 真是跟她的外表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红姬的手法也很快,不大一会儿,妆容就画好了。萧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到一点陌生,这个女人她不认识。 萧夕从来不是和妖媚的女子,她可能是成熟的,可能是少女感十足的,但是绝不是镜子里这种妖媚的女子。 “怎么了?”红姬发现萧夕不说话,出声问道。 “这不是我。”萧夕低语,“这不是我。” “不是你?”红姬疑惑的看了看萧夕,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人。笑道:“怎么不是你了,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会看中你吗?” 萧夕回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眉目间流转的风情,就像在等待别人采摘的花,一向喜欢收集鲜花的主子,自然就看中你了。” 红姬的话让萧夕半懂不懂,她有些明白,但是又有些不解。可是不管红姬说的是什么,镜子里的这个人,不是她熟悉的样子,她不喜欢。 萧夕在红姬惊讶的眼神中,那布巾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妆容,原本的样子有重新出现在镜子里。看着镜中熟悉的脸,萧夕才满意的笑了。 第858章 忠告 红姬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提醒道: “宛儿姑娘,你这样做,主子会不喜欢的。” “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欢,如果我可以因为他的不喜欢而离开这里的话,也是一件好事。”萧夕无所谓的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红姬马上打破了萧夕心中这种侥幸的想法。“如果主人对你没有兴趣了,他会用另一种形式把你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就像皇城中的那些哦人一样。” 萧夕立刻看着她,想从红姬的眼睛中看出一抹自己想要的情绪,可是没有,红姬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红姬半强迫似的把萧夕从椅子上拽起来,说道:“我们该走了,主子还在等着你。” “你……” “你什么也别问,如果想活命的话……给你一个忠告,想要在这个庄园里活下去,永远记住一条,这个庄园不相信感情,没有善意。” 萧夕抿着唇,不说话了。她看着红姬严肃的侧脸,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这个庄园什么都不能信的话,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呢? 萧夕被红姬带到欧韵城面前,不过萧夕在看到欧韵城的那一瞬间,就把头转过去了。里面倒不是有什么可怕的画面,而是…… “要不……我等会儿再来?”萧夕迟疑的说道。她不觉得看了一眼红姬,现在呈现在萧夕面前的景象是欧韵城正抱着红虞,吻得火热。 这种大胆的动作,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受到冲击。作为妹妹的红姬,看到自己的姐姐和主子厮混在一起,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热吻的两个人终于恢复清醒,欧韵城看到脸色稍显尴尬的萧夕,一下子把身上的红虞推开,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的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红虞。 接着欧韵城他快速向萧夕这个方向走来,在欧韵城的手要碰到萧夕的肩膀时,被萧夕敏捷躲开了。 所以,欧韵城尴尬的把手放下,然后对萧夕说道:“宛儿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萧夕没有动,现在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不是原来的那种关系了。 欧韵城很受伤,他努力笑着说道:“宛儿姐,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信我好吗?” 萧夕看着欧韵城乞求的表情,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拿着糖人,递给自己的少年。心一软,答应了。 欧韵城看到萧夕点头,开心的像个孩子,他拉住萧夕的手,但是很快又松开。 “宛儿姐,我……” “你不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走吧。”萧夕率先离开,欧韵城跟在后面,看着萧夕走在前面的背影,满足的笑了。 当他们离开之后,红姬才走到红虞面前,在她身边站定了一会儿。 红虞在被欧韵城退到推开的时候,就一直跌坐在地上,没有动,哪怕欧韵城已经跟萧夕离开了,红虞还是保持那个姿势。 “起来吧。”红姬毫无波澜的说道。 “呵,你管我?”红虞嘲讽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起身,而是就这那个姿势躺在地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主子都没让我起身,你算是哪根葱?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的脸,就觉得恶心,可是每次又不得不和你在一起执行任务……” “啊,那真是难为你了。”红姬对红虞说的这么多话,依旧是很平淡的回答。“不过,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你都要和我在一起,生生世世。” 寒光闪过,红虞的脸上多了一寸长的伤口。 红虞摸着脸上的伤口,不在躺在地上不动,飞快起身,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身到红姬面前,当她推开的时候,红姬已经捂住小腹,从她的指缝中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竟然伤了我的脸!你真是……我真想杀了你。”红虞阴狠的说道。 “可是你不能。”红姬笑了,那是一种绝美的笑容。 “哼!”红虞无法反驳,甩着袖子离开了。 如果不是脸上的伤口不能耽搁,她真想给红姬再来一刀。 “呵。”红姬在红虞走后,把捂着小腹的手拿开,解开衣衫,拿出一个血包。 空旷的大厅里,一名貌美的红衣女子拿着正在滴着血的血包,低喃:“这次是我赢了,你可没有伤到我哦,所以接下来你要听我的。呵呵。” 红姬把血包拿到嘴边吻了吻,施展轻功离开了。 萧夕被欧韵城带到山庄的后山,那里春暖花开,完全是盛春时的景色。 美丽的景色确实吸引了萧夕,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她想到一件事。这里是山庄的后山,难道欧韵城不怕自己给外面传消息吗? “这里早不是皇城了,而且方圆百里没有人烟。”欧韵城伸手抬起萧夕的下巴,绕有兴趣的说道:“所以,你就是传再多的消息,也没有人接受的到。” 萧夕一扭头把自己的下巴从欧韵城的手指中解放出来。她摸着刚才欧韵城碰过的地方,说道:“是吗?所以这就是你放心带我来这里的原因?” “当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阿城怎么放心让宛儿姐出来?”欧韵城理所当然的点头,这个样子真的很想让萧夕打他,但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这个诱人的想法只能放在心里。 “我昏迷了多久?”萧夕问道。这是她想不透的问题,怎么她一醒来,就到了皇城管不了的地方了?要是这样的话,白泽寻找自己的难度岂不是增大了? “三天。”欧韵城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 “三天?”这么久吗? “沒錯。”欧韵城拉着萧夕走向山野的深处,萧夕想要挣开,但是力气和欧韵城相比差的太远,挣脱不了。 “三天的时间足够我离开皇城,来到这里,也足够我搅乱皇城那本不清澈的水。”欧韵城得意的说道。 萧夕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一紧。 “你做了什么?”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没做什么呀。”欧韵城无辜的看着她。“我不过就是把杀人的罪名安到了影子的头上,而白泽因为管理不严,受到了皇上的惩罚而已。” 第859章 深不可测 “什么!”萧夕惊坐起,“不可能,你做不到的,影子每天不是跟我在一起,就是跟白泽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去杀人?所以没有人会信的。” “那可不一定哦。”欧韵城调皮的对着萧夕眨眨眼。“难道宛儿姐忘了吗?只有影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皇城才出现凶杀案的啊,而且在案发时间影子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他被我们派出去了,记得吗?” 萧夕惊呆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笑的一脸单纯的人,原来从那么久开始,欧韵城就已经计划了吗?以他特有的优势,不仅把影子算计进入了,也把她算计进去了。 “欧韵城你太可怕了。”萧夕摇头,不觉后退,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哪怕是回到庄园那个小黑屋,都比在欧韵城跟前安全。 可是萧夕失败了,欧韵城没给她逃离的机会。萧夕被欧韵城抱住,紧紧的禁锢在怀抱里。 萧夕听到自己耳边响起欧韵城的声音,嘶哑,魅惑。 “宛儿姐要离开我吗?可是来不及了啊,哪怕是做鬼,宛儿姐也要是我欧韵城的鬼!” 萧夕被困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山庄,而白泽正紧锣密鼓的搜寻萧夕的下落,就像欧韵城告诉萧夕的那样,白泽把皇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萧夕。 而在萧夕的掩护下,成功离开的平儿,此时正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 她在逃离的路中,出现晕眩的状态,当她支持到回王府,告诉了萧夕现在的情况,才晕过去。 叶戒很快赶过来,诊断的结果,是被人下了药。一时没有解药,所以解不开,只能任由平儿这么昏迷着,不过好在没有什么毒性,不过是让平儿睡几天而已。 在得知萧夕被欧韵城劫走以后,白泽最快的反应过来,通知府里的侍卫去锦绣新店守着,不准一个人进去,同时又让人把在锦绣新店的监视起来,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及时通报给他。 当然白泽自己也没有闲着,他把红缨直接叫来,让她把所知道的关于欧韵城的消息都告诉他。 “欧韵城来皇城之前的消息查不到,只有来皇城之后的。”红缨慵懒的倚靠在窗栏旁。 白泽肃着脸色,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他什么时候来到皇城。来皇城都做了什么。” “是。”红缨直起身子,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诉白泽。 欧韵城是在过年之前来到皇城的,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里。 只知道,欧韵城一来到皇城,就定居在一个老汉家。红缨曾经派人查探过,发现这个老汉和欧韵城什么关系也没有,欧韵城用利诱的方法,让老汉做他的名义上的父亲。 因为有了银子的驱使,老汉很快的就答应了。用老汉的话说,他不过一个单身汉,什么本事也没有,突然有一天一个人给了他大量的银钱,就是为了让他当个名义上的父亲,这等好事,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后来欧韵城在老汉这里安顿下来以后,又给了他一些银钱,吩咐老汉去办身份证明,同样,有银子打通关系,身份证明也很快就办下来了。 而那时,萧夕正处在小乔离开的思绪中。那时的七王府发生了一大堆事情,很多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七王府,所以皇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特殊的人,也没有人注意。 “王妃和欧韵城是怎么认识的?”白泽问道。在他的记忆中,欧韵城和萧夕似乎很早就认识了,而且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来看,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不清楚。”红缨回答。 白泽看向她,红缨笑笑:“你不用看我,我确实不知道。” 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七王妃,所以萧夕每天做什么,她怎么会知道?至于为什么会知道欧韵城的事,还不是红缨她自己对皇城近期发生的凶杀案感兴趣,所以动用特权去了解了一下。 结果就发现欧韵城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然后又因为兴趣,她把欧韵城这个人调查了一遍,结果就调查出了这点东西。 不是因为这个人太简单,所以才什么也查不到。相反,是这个人太厉害,所以他的信息都被保护起来。 白泽没有从红缨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头疼的揉揉眉心。 “红缨,你去那个老汉家看看,欧韵城既然在那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是。”红缨应答之后,一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等红缨离开以后,白泽轻声唤了一声“影子”。 “王爷。”影子现身,规矩的站在白泽身侧。 “影子,你说说,你对欧韵城的看法,他有可能把王妃带到哪里去。” 影子没有马上回答,他仔细回想了跟在萧夕身边的那些时日,然后说道。 “回王爷,依属下的看法,欧韵城这个人深不可测,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会让人不自觉的对他产生好感。属下认为,王妃应当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对欧韵城另眼相待。” “嗯,继续。”白泽点头。 “根据属下的观察,欧韵城和店中的每个人,关系不远不近,除了王妃一个,很多人都没有跟他有过什么联系。嗯……属于那种跟所有人都相处的不错,但是又不亲密。” “所以他是一个很有戒备心的人。”白泽总结道。 影子停顿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影子说完之后,白泽就一直沉默,低头思索着什么。影子不敢打扰他,在旁边默默地陪伴。 突然白泽一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目的明确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王爷?你去哪?”影子急忙跟上。 白泽要去的地方是第一个死者的家里,就是那位礼部侍郎的府上。 他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欧韵城是个很有戒备心的人,那么他是怎么取得那些受害者的信任呢? 就像影子说的,欧韵城身上一定有特别的东西,会让人忍不住去接近。所以白泽决定去礼部侍郎府上查看,也许能找到些什么。 第860章 错觉 据上次调查,鸾儿是被礼部侍郎从青楼带过来的,所以鸾儿身上一定也会有什么东西吸引礼部侍郎,要不然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不顾名声的行为。 “咚咚咚。” “谁呀?这么晚,我们家大人不见客,有事明天请早。” 影子不耐烦的把门撞开,然后把证明身份的牌子放到礼部侍郎的管家眼前。 那管家看清牌子的内容,马上换了一个脸色,速度堪比变脸。 “原来是七王爷,您这么晚过来可有什么事?”管家躬着腰说道,态度谄媚。 “本王深夜打扰是为了这次的案子,所以……”白泽不紧不慢的说道,完全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管家一听,眼珠一转,想了想,对白泽说道:“王爷,不是小人不让您进去,实在是……” “这种话,不应当由你对本王说,应该是你的主子,明白吗?”白泽冷然道。 “是,是。王爷请。”管家在白泽进去之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擦了擦冷汗。 礼部侍郎在深夜被吵起来,心中颇有怨气,但是想到对方是王爷,只能忍耐着,而且王爷找自己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而是为了鸾儿。 说道鸾儿,礼部侍郎的心情就更复杂了。杀人案的事情曝光以后,朝廷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微妙。 而且官场的那些同僚们,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对自己肯定是有什么意见的。自己风流一辈子了,对这些流言也没有什么在乎的。 可是人老了,总会看重年轻时觉得不重要的东西,那些外在的评价,自己从前从不关注,可是这些日子,他关心的就多了。 所以他既不想让这件事闹大,也不想让自己的宠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何要事?”礼部侍郎出来的太过匆忙,只着了一件亵衣。 白泽笑笑:“深夜打扰,还请礼部侍郎见谅。” “王爷说的哪里话,王爷要不是为了案子奔走,也不会深夜来绕,微臣懂得的。”礼部侍郎急忙说道。 白泽闻言,苦涩的笑笑,他艰难的说道:“实不相瞒,如果不是本王的王妃被那贼人掳了去,本王也不会急于过来啊。” “什么?”礼部侍郎惊讶的探身:“王妃被人掳走了?可派人去追了吗?” “追了。”白泽又长叹一口气:“可是那贼人实在是狡猾,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从皇城逃走了,现在已经不在皇城之内了。” 礼部侍郎皱眉,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还需要赶紧请示皇上,派兵去寻,皇家成员被抓,这可是大事,耽搁不得。” 白泽点点头:“大人说的有礼,是本王太过着急,竟然忘记了。” 礼部侍郎心思复杂的看着白泽,一般的百姓人家,出了这种事都是找家中长辈解决,可是到了皇家……唉,再加上七王爷和皇上的关系。 “王爷有什么需要微臣的,尽管提出,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礼部侍郎保证道。 虽然礼部侍郎到现在也不知道七王妃被绑架了,王爷为什么来自己这里,还说和鸾儿有关系,但是礼部侍郎相信白泽自然有她的道理在。 白泽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关于那贼人,本王有一些思路,还需要大人能够帮助证明。” “原来如此。”礼部侍郎恍然道。“既如此,还请王爷以详情告知。” “好!”白泽像是做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把自己对欧韵城的调查都说了说来,中间隐去了红缨他们的存在,同样也隐去了萧夕和欧韵城交往甚迷的事情。 “王爷你是说……”礼部侍郎不太赞成的看着他。 “沒錯。”白泽肯定道。“哪怕知道大人不愿意听,但是本王还是要说,也许鸾儿夫人是有目的的接近大人的。” “不可能!”礼部侍郎否认道。他和鸾儿的相遇完全是一场意外,那日自己去那家青楼也是心血来潮,所以和鸾儿相遇完全是一场偶然,怎么会存在有意安排? “可是……礼部侍郎难道真的没有觉得大人和鸾儿夫人的相遇有奇怪的地方?”白泽不死心的问道。 “当然没……”礼部侍郎想要说“当然没有”,可是他停下了,因为他突然不确定,自己和鸾儿的相遇究竟是一场缘分,还是阴谋。 当时自己去那家青楼,是因为一个风月场的友人告诉自己,那家青楼新开一个头牌,模样好,身段也不错。 礼部侍郎那时已经走出原妻的阴影,娶了继任,可是心中多少还怀念着亡妻。本来是不想去的,结果被友人的一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兄弟啊,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嫂子,可是嫂子已经不在了,你还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 “唉,好吧,我实话告诉你,这次的头牌我见过,眉眼像极了嫂子……” 友人的话只到这里,没有更深一步的劝告,但是足以让礼部侍郎动心。 所以在舞台上看到鸾儿的时候,礼部侍郎觉得自己沉睡的心有苏醒了,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鸾儿赎回来。 美人到手之后,礼部侍郎看着这张肖似亡妻的脸,突然很疑惑,自己带回来的人,究竟是那个青楼头牌鸾儿,还是自己的亡妻。 鸾儿无论是小动作,还是脾气都像极了亡妻。所以经常给礼部侍郎一种错觉。 “大人是想起什么了吗?”白泽问道。 在白泽看来,礼部侍郎沉默了很久,像是沉浸在什么难忘的回忆中了。应该是个鸾儿夫人的相遇吧,刚才自己那一句话,足够勾起礼部侍郎心中的回忆。 只要礼部侍郎回忆了,白泽就不担心了,三人成虎这个道理,白泽还是知道的。如果这种方法用对了,总会起到不错的效果。 “王爷,微臣记得,您曾问鸾儿她日常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对吧?”礼部侍郎开口道。 “是这样没有错。”白泽回忆道:“当时大人告诉我,鸾儿夫人每月的十五都不允许别人靠近。” “是的。”礼部侍郎闭上眼,神情疲惫。“其实微臣还瞒了一件事。” 第861章 苦口婆心 “什么事?”白泽问道。 “那就是,每月十五,鸾儿房中,会有一个人影。”礼部侍郎说起时候,脑海中不自觉回想出那个人影的形状。 “人影?”白泽不解:“难道大人就不曾问过吗?” “不曾。”礼部侍郎回答。 “为何?”白泽不解。自己妾室房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心中怎么可能会不生疑? “因为微臣曾听到过那人影的声音,是个女声,所以微臣才没有管太多。”礼部侍郎解释道。“如果让鸾儿知道自己偷听一定会不开心的。” “……”白泽此时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到底是批评礼部侍郎戒备心不强?还是该感叹他对这个鸾儿夫人爱的深沉。 “所以,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白泽总结道。 “什么通了?”礼部侍郎问道。 “本王猜测,那人影应该是凶手的手下。也就是说,鸾儿是凶手的人,那人影也是凶手的人,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要从这里离开,所以就用了这种方法。” 白泽的话可以说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或者说太过异想天开。 “这怎么可能?”礼部侍郎脱口而出。 是啊,这怎么可能?这是在场的人心中共同的想法。哪怕是影子也对白泽的猜测存在怀疑。 “王爷,可有证明?”礼部侍郎发问。 做出这种异想天开的猜测,如果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白泽没有出示什么证据,而是对礼部侍郎说道:“大人,俗话说,过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是阴谋。” “王爷,你是说……”礼部侍郎试探道。 白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起身,对礼部侍郎拱手道:“今天多有打扰,本王就不打扰了。” 礼部侍郎急忙起身相送。 白泽从礼部侍郎府出来之后,就马上回了王府,当他回去的时候,派出去的侍卫已经回来了,而且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不是高总管吗?怎么这么晚会来本王府上?莫不是父皇有什么吩咐?”白泽很自然的问道。 “回王爷。”高总管说道:“王爷今天在皇城中搜寻的行动已经被圣上知道了,所以就派奴才过来问问,王爷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白泽闻言,沉默了许久,他脱力一般的坐在椅子,苦笑的说:“实不相瞒,王妃她……失踪了。” “什么!”高总管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泽,他怎么也没想到,白泽深夜在皇城中搜寻的原因,居然是王妃失踪了。 “王爷,还请快快跟老奴去见皇上,这件事耽搁不得啊。”高总管劝说。 白泽面色挣扎,点了点头。 “好。” 高总管把白泽心中纠结都看在眼里,作为宫里的老臣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七王爷和皇上之间的芥蒂?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他不过一个奴才哪里有什么说的上话的权利?而且皇上的性格也是执拗的,也不肯开这个口。 不说怎么是父子呢?性格真真的是一样的啊。 白泽连夜来到皇宫,见了皇上。这是他自受罚以后第一次见到皇上。 “你王妃被人掳走了?”皇上微和着双眸问。 “是。”白泽惜字如金。 “所以才闹出这么大动静?”皇上不满的睁开眼。 “儿臣知错。”白泽依旧低头。皇上这种态度他早就自以为然了,对他从来不存在和善一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第一时间告知朕?而是自作主张!”皇上猛的一拍桌子。 旁边的高总管看的揪心,他就不明白了,七王爷为什么就不能低头一次呢?这么不咸不淡的态度,无论放到谁的身上都会不满吧。 “儿臣知错。”白泽一旁利落的跪到认错,可是面上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在乎皇上的怒气。 “知错!你哪里知错了!这就是你对朕的态度吗?”皇上气冲冲的走到白泽面前,指着他问道。 “父皇,如果你是让儿臣过来找骂的,那请等儿臣处理好家事,不过现在,儿臣需要马上把儿臣的王妃救出来。”说完,白泽利落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御书房里的人吓呆了,七王爷这个动作实在是大胆,居然敢对皇上如此不敬,哪怕是太子,对皇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哪里会顶撞?更不要说是,说走就走人了。 “你给朕站住!”皇上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他绝对是过来克自己的。 白泽从小就不省心,让他学诗,偏要学武。要他学用兵之道,偏要讲论经义。总而言之,这个孩子一直跟他作对。 “白泽,夫子教给你的君臣之道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就是这么用的吗!” “父皇。”白泽转过身,看着皇上,说:“儿臣从小学习君臣之道,这是您给儿臣找到老师,儿臣自然不敢忘记,可是儿臣记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绝不做离经叛道之事。” 皇上听完之后,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皇上突然咳喘,全身都在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力一般。 “父皇!”白泽急忙跑到皇上身边,其实刚才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那是不能触碰逆鳞,可是自己一直在试探的边缘,不知悔改。不过他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选择劝阻,不过可能那时候,他会选择一个比较好的方式了。 “父皇,儿臣有罪,可是,也希望父皇能够理解,王妃对儿臣很重要,她为了儿臣失去了一个孩子,从她嫁给儿臣之后,就没有平稳安逸过,所以……” “朕知道。”皇上平复了咳喘,缓了口气,说道:“今日你过来,朕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可是朕是一个皇帝,朕要考虑臣民的意思。” “你自作主张的在城中大肆搜寻,扰了百姓休息,引起不满,等到明日早朝,你是要被弹劾的你知道吗?” 白泽听着皇上难得的苦口婆心,这种久违的父子感,让他怀念,像是失去的宝贝,重新回到手中。 第862章 征战江湖 “瑞儿……” 这个称呼让白泽心中一颤,许久没有听到的父皇这么叫过自己。 “你停了你的动作,你的王妃,朕会帮你找,可以在暗中进行,以免引起恐慌。” “好。”白泽答应道。 “你皇兄近日会有喜事,就不要让这种事情烦他的心了。你有什么需要的,朕会提供给你,但是近期这段时间,皇城里还是不要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白泽沉默了,他本以为,皇上刚才的那些话是真的顾念他,可是没想到…… “父皇说的是。”白泽展开笑容。“敢问父皇,皇兄近日可有什么好事?” 皇上犹豫,说:“你皇兄近日会娶女子进门,那人将会是你的皇嫂,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是。”白泽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重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父皇劳累,儿臣不便打扰,便退下了。” “行,你退下吧。”皇上挥挥手,示意白泽可以离开了。 白泽回到王府,来到紫鸢居,这个已经没有了萧夕气息的地方。 皇城的四月,气温已经转暖,柳条也抽了枝江,离远了看,地面上已经可以看到野草的影子。 紫鸢居这里住过很多人,萧夕,小乔,纸鸢,白泽,所以这里有很多人生活的痕迹。而萧夕恰恰也是和念旧情的人,也是个不愿意折腾的人。 这儿院子也就理所当然的留下了各种人的影子,小乔的花,纸鸢喜欢的甜点,萧夕喜欢的书,白泽经常拿在手里的折扇。 白泽一进入这里,就会有安稳感,像萧夕这个人一样,在她身边是一种可靠的感觉。 红木的梳妆台,上面已经有了破旧的痕迹,白泽觉得自己需要让人给她换个新的,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七王妃,连一个好的梳妆台都用不上,该怎么看她? 可能萧夕不会在意吧,白泽不确定。她一向求得都简单的让人心惊,好好的活着。 “呵,好好活着。”白泽冷笑。他趴在梳妆台上,难得的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我活着,可是活的一点也不好。” 萧夕在白泽暴露自己的身份之后,总是不自觉的提起现代的日子。她提起了,白泽顺势就问了。 从萧夕的叙述中,白泽开始向往那种生活,安居乐业,自得其乐。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更是他现在缺少的。 白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迅速起身,来到屋外,喊着影子。 “影子!” “王爷,有何吩咐。”影子很快的出现在白泽面前。 “影子,你去查。”白泽闭了眼睛,当睁开的时候,眼神中射出一道暗芒。 “去好好查查,太子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记住,大到他处理过什么案子,小到和什么人喝过酒,都要给我事无巨细的查出来。” “是。”影子心中猜测可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动作很利索的去办白泽要的资料。 等影子离开之后,白泽找来管家,让他把自己的东西通通搬到紫鸢居,同时又放出一只信鸽,将红缨找来。 “主子。”红缨的速度很快,这要归功于白泽放出的那只信鸽。 那是组织的专用信鸽,只有组织的高层才有资格使用,因为组织所豢养的信鸽,飞行速度快,能够将信息准确的送到对方的手中,所以只有在组织出了重要的事情时,才会使用。 而一般使用组织中的信鸽时,也证明组织出了重大的事情。 “红缨,我们组织,有多久没有吸收新鲜血液了。”白泽问道。 “回主子,大概有两年了吧。”红缨说起这个,美艳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忘的神情。 组织的名字,就叫做组织。当时的白泽还是个不羁放纵,爱自由的少年。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行为,在给自己一手创建的势力,取名都是如此的随意。 那时组织的名头不响,在帮助朝廷解决了几个大案子的时候,才逐渐有了名声,后来参加了江湖上几个盛大的活动,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便逐渐在江湖有了自己的地盘。 可是就在江湖等待这个新兴的组织壮大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个组织匿迹了。像是突然消失一般,江湖上曾有好奇之人,寻找过背后的原因,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从那以后江湖上众说纷纭,什么版本都有。可是不管是哪个版本,内容几乎都是换汤不换药的,无非就是什么江湖上有人看不惯“组织”的形式作风,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而背后真正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一个群龙无首的“哪里”能算上一个组织? “主子,你?”红缨回答完白泽的问题以后,惊讶的看着他。 “就是你想的那样。”白泽笑着看着红缨,这个笑容让她好像看到了当初的那个少年不知愁为何物的白泽。 “我们沉默了这么久,江湖上都恐怕早就没了我们的位置。”白泽将目光从红缨的身上收回来,看向远方。“有时候,人不能藏的太深,要不然他们会以为这个人好欺负。” “主子说的是,所谓‘人善被人欺’就是这个道理。”红缨随手一甩红袖,“主子打算怎么做?” 白泽拿过桌台上的折扇,这把扇子跟了自己很多年,像是自己多年的老友。 “把人都叫回来吧,等本王的皇兄成了婚,本王就带着你们重新征战江湖。” “是。”红缨嘴角挑起一抹笑。 几日之后,便是太子大婚,据说那日皇城那日举城同庆,连宵禁也解了,更是沐休三天,除了必须去点卯的官员都可以歇在家里。 据说那日太子高兴的喝了不少酒,七王爷更是劝了不少酒,场面热闹的不行。 据说新娘子是个绝世美人,人人都认为太子走了运。 据说那天皇上也很高兴,赏赐了不少珠宝不说,还把管理朝政的一半权利给了太子,众人纷纷猜测,皇上是不是准备退休,想当太上皇了。 很多的据说都传进了萧夕的耳朵里,而给她传递这些据说的人,是红虞,就是那个在大厅不顾形象和欧韵城亲亲我我的人。 第863章 巅峰状态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萧夕感叹了一句,“可是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都不关心的。” “不关心?”红虞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她夸张的瞪大眼睛,凑到萧夕面前:“太子不是你情人吗?你怎么会不会关心?” “谁跟你说的?”江皱着眉看着她,这种没有理由的传闻是从哪里比传来的。 “怎么,难道你不是太子的情妇?”红虞把玩这一缕发丝,说。 “自然不是。”萧夕回答。 红虞纳闷的直起身,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萧夕听个清楚。 “可是,既然你不是太子的情妇,那你怎么会背着你夫君和太子私会?” “谁告诉你的!”萧夕一把拽过红虞的衣领,眼神凶狠的瞪着她。 红虞淡笑着拿开萧夕攥在自己衣领的手,轻声说道:“宛儿小姐,你激动什么?” 萧夕松开手,楞楞的看着她没有说话,是啊,自己激动什么? “我没有……”萧夕喃喃。 “你没有什么?红虞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啊。”红虞嗤笑一声,从容的在她身边离开了。 萧夕不知道红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脑中一直在想着刚才红虞的话。就像她说的,既然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 她激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萧夕想不通,她刚才那瞬间的感觉是愤恨,还有委屈,还有一点点的羞愧。 承认吧,萧夕。她对自己这么说,你在面对闻人觐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动心的感觉吗?对着那样熟悉的一张脸,一张自己爱了很多年的脸。 这种一直不愿意承认的,虚伪的感情,在红虞有意无意中被挖出来,让萧夕认清了曾经那样丑恶的自己。 萧夕突然不愿意见到白泽了,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玩笑一般的感情,此刻显得更加可笑,丝毫没有值得纪念的地方。 你喜欢他吗?萧夕问自己。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曾经可以让她毫不犹豫的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可是现在却是如此的难以开口。 一场错嫁开始的好婚姻,一场由交换彼此所需开始的感情,他们经历了很多,按照道理来说,经历过生死,经历过质疑,感情应该更加稳固才对,可是现在呢? 不过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开始动摇。回到他身边的想法也不再坚定。甚至有了怯懦的感情。 “白泽,原谅我,这次的离开,就当做我们给彼此放个假好了,让我好好有时间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相信我,等我有一天确定了,我一定会冲破所有阻力回到你身边的。” 远在皇城的白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口一痛,好像即将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手中的工作吸引过去了。现在离太子的婚期很近,他手里的东西还不够一次性打到太子,需要尽快整理出更多有利于白泽的证据。 闻人修谨每天就为这件事而忙碌着。 江辰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天过来和他见个面,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而叶戒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 走之前,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看着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白泽猜想应该是叶大夫心中那个软肋吧。 宫将军那边得知萧夕被绑走以后,就给他提供帮助,虽然皇上不准大肆的寻找,可是不影响他们暗中的进行。 宫祺现在经过上次出征的锻炼,整个人也成长了不少,现在主要负责这件事。交给她,白泽也莫名的放心,可能是因为宫祺对萧夕的友情,可能是相信宫将军一家的人品,都是不错的。 再说相国府,现在因为江璃即将成为太子妃,整个府中都喜气洋洋的,萧夕被抓走的这种消息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一家的心情,不过有小道消息,相国公当天独自一人在书房静坐了很久。 而太子这边却没有大婚的喜悦,每日过着纸醉迷金的生活,沉迷于酒色。 皇上对其颇有微词,可是好歹是自己选的太子,哭着也要宠下去。 白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些天完完全全做一个皇上眼中乖巧的皇子,每天吃吃喝喝,做个闲散王爷,不过背后白泽却忙碌的不行。 他没有放弃寻找萧夕,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希望已经渺茫,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再加上他要重新让“组织”在江湖上立足,他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行。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吸收一些新鲜的血液丰富他的队伍。人员的选拔却很难,依着他的标准,那些孤儿是最好的选择,可以从小培养他们对“组织”的忠诚。 而且小孩儿是容易被开发出潜力的,可是如果真的要这么做的话,需要的时间很多,这也就导致“组织”要达到白泽所要求的标准也需要很长时间。 “这种事不能急。”白泽身在“组织”的总部,对他的属下们说道。“我们不能为了追求速度,就忽视了质量。” 红缨靠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她旁边坐着一个蓝衣男子,眉目妖娆,尽显风情。 “主子,如果我们真的要照着你的想法来的话,我们组织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回到原来的巅峰状态。”蓝衣男子开口了,作为组织军师级的人物,他必须要给出自己的态度。 白泽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肖墨,我们组织现在的实力是什么样的?在江湖上能排到多少?” “二流吧。”肖墨想了想回答。曾经组织的实力如果全都拿出来的话,能在江湖上排到一流门派,可是还没等组织发力,就因为主子的个人原因隐退了。 那时白泽没想到组织的人会这么做,他退,整个组织都退,这让他既感动,又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过胆小,也不会变成这样。 “抱歉。”白泽低声说道。抱歉因为给自己的个人原因,耽搁了你们的大好前程。 肖墨和红缨都愣了,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他们退后一步,说道:“主子,你这是说什么呢。” 第864章 大婚的消息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白泽自嘲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可能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 红缨失笑:“就是因为这个?” 白泽点点头。 “主子啊,你确实长大了。”肖墨没大没小的拍着白泽的肩膀,一脸的欣慰。 白泽没好气的把肖墨的手从自己的肩膀拿开。 “主子,你知道吗,当你告诉我你要重新走进江湖的时候,我和红缨都很开心,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主子终于能够敢于面对眼睛里了。” “我们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很久,一个人真正的勇气,是面对困境是所表现出来的敢于面对的勇气,很明显,主子你现在做到了。” 白泽同萧夕默契的真的让人惊讶,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的问题,看到了自己应该该进的地方,知道了自己的劣势。 可能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劣势在哪里,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可是他们往往不愿意去面对,认为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可是欧韵城把萧夕劫走以后,他们没了每日相对的机会,他们之间有了更多思考自己的时间。再加上身边人以不同的方式去刺激,导致他们能够被迫清醒。 萧夕因为红虞一句话,认识自己和白泽之间感情的问题所在,她虽然嘴上说着喜欢,可是内心中,她不过是从白泽身上看到了曾经某一个人的影子,虽然他的脸和那个人不一样,可是他们给萧夕的感觉确实相同的。 所以,萧夕理所当然的动心了。可是动心过后,她发现这个人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所以她的热情渐渐消退了,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白泽。 她的这种转变白泽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可是他就是当做不知道,让萧夕心中倍感压力。有时候,萧夕觉得自己和白泽在一起是个负担。 可是当红虞打破自己这个认知的时候,萧夕发现自己犹豫了,她开始想不通自己对白泽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了。 这无关闻人觐,只是萧夕觉得自己可以趁着这段时间里,好好思考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他们真的要走到最后的话,如果他们未来在纠结于现在这个问题的话,还不如就没有开始过。 现在知道的也不晚。 萧夕变了,第一个发现的人自然是欧韵城,只要他没有事的时候,欧韵城都会黏在萧夕身边,什么也不做,就是坐在一旁看着萧夕发呆。 一开始萧夕被欧韵城看的后背直流冷汗,不过经历过无数次的劝说,发现什么用也没有,索性也就随着他去了。 不过从那以后,萧夕开始穿暗色的衣服,而且时常带着面纱,欧韵城很不能理解。萧夕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因,只说了一句“我喜欢”就没有了。 萧夕主动要求欧韵城教自己一些拳脚功夫,欧韵城一看就不是什么安稳人家的孩子,日后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要被他拴在身边,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萧夕无比清醒的知道,欧韵城不会护自己一辈子,而自己也不会让别人护一辈子。 从现代娱乐圈学到的生存守则告诉她,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哪怕是最爱自己的父母,也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出卖自己,这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发生在她身边的。 在萧夕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欧韵城愣了好久,最后不确定的问萧夕是否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欧韵城沉思了很久,缓缓点头。 从那一条起,萧夕就来了早起晚睡的生活,一开始真的痛苦的要死,但是萧夕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是保命的事,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熬过了最初最难熬的阶段,萧夕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后来不用其他人督促,萧夕也会主动早起练功。 在萧夕第一个学习阶段完成的时候,欧韵城专门让红衣姐妹里武功最好的红姬作为陪练,结果当然不用说,萧夕自然是惨败的。 不过从那天起,萧夕明显的觉得红姬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虽然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可是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不会无视自己,而是轻轻的点头。 红虞到还是原来那副老样子,什么变化都没有。不过萧夕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了,她不是来这里生活的,只要没有生命安全,有足够的自由空间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的比试过后,欧韵城偶尔也会过来亲自指导她。不过次数很少,欧韵城每天似乎很忙。 萧夕从来没有打听过欧韵城到底是做什么的,在她心里,欧韵城做什么的不重要,欧韵城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杀了那么多无辜女子的罪责,也掩盖不了,他把自己掳走的事实。 欧韵城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萧夕,红虞倒是说漏嘴一回,应该是给什么很厉害的打工,这是萧夕的理解,红虞是不会这么说的。 不过听红虞的这个口气,倒是很不喜欢欧韵城背后的那个boss,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 那天萧夕在练功时,收到欧韵城给自己的信,那信是从皇城拿过来的。 “这是什么?”萧夕收了势,问道。 “是会令宛儿姐感兴趣的东西。”欧韵城没有直接说是谁。 令她感兴趣的东西?萧夕挑了挑眉,现在能令她感兴趣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伸手接过,动作麻利的撕开。 信得内容很短,与其说是信,还不如说是欧韵城在皇城的眼线传过来的消息。 “相国府女儿今日大婚,新郎太子闻人觐?”萧夕出声读完。“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两天前。”欧韵城回答。 两天前,江璃以太子妃之位,嫁给太子。轰动皇城,那日十里红妆,引起皇城众多女儿的羡慕,纷纷说江璃是个有福气的女孩。 “还真是……”萧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于相国府,她真的没什么感情。 自从知道自己江家的女儿,萧夕心中就像解放了什么东西一样。 第865章 适应 她这个身体是萧夕的,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成了萧夕,可是这都是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和相国府没有任何关系。 而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死去的小乔,还有远在皇城的白泽知道了。 “宛儿姐难道心中就没有什么感触吗?”欧韵城问道。 “没有。”萧夕毫不犹豫的回答,她看着欧韵城的眼睛,说:“相国府害了我一辈子,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江璃恨不得我死,我应该有什么感触?祝福还是诅咒?” 萧夕觉得今天的欧韵城实在不正常的很,他应该提前调查过自己,为什么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把江璃大婚的消息告诉她,这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欧韵城最近干预的事情很多,萧夕的三餐,萧夕每天的动向,都会让红衣姐妹跟着,等到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会让他们报给自己。 萧夕很反感,她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生活,可是现实没有给她反抗的能力。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哪怕是她不愿意的。 不过萧夕可不是随便就放弃的人,既然不能改变环境,那就去选择适应。 萧夕坐在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她明白欧韵城为什么对自己的控制欲这么大,无非是因为觉得自己会时刻跑路。 而欧韵城想的也确实没错,萧夕会跑,可不是现在,如今的她势单力薄,没什么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每天都是被迫的接受这欧韵城给的一切。 那个甜蜜的叫着自己“宛儿姐”的人,就好像一个批着救世主外衣的撒旦,牢牢的掌控者她的生活。 而萧夕却找到了适合欧韵城的反抗方式。 她主动提出学习武术就是一个示好的标志,目的在于告诉欧韵城,她准备融入这个圈子,而聪明如欧韵城一般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萧夕传递出来的信息? 所以欧韵城很痛快的给萧夕找了一个师傅,萧夕的第一个计划成功了,那么她接下来,就是让欧韵城解除她的禁足,让她和外界接触。 而要做到这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欧韵城信任自己。 完全的信任是不太现实的,可是初步的信任萧夕有信心自己可以做到。 也不知道欧韵城出于什么心理,他虽然不让萧夕离开庄园,可是却每个月都会固定的告诉她外界发生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告诉她白泽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萧夕知道白泽疯狂的找她,甚至被皇上请去皇宫喝茶,也知道白泽从皇宫出来之后,就停止了他寻找的动作。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什么呢?”萧夕问道。 欧韵城此时没了曾经单纯少年的模样,慵懒的躺在摇椅上,神情惬意。 “没什么意思啊。”欧韵城无辜的回答,他眨眨眼睛,继续说道:“阿城觉得宛儿姐一定会很关心皇城的近况,所以才让人弄来的呀。” 萧夕瞪了他一眼,将信甩给他,说:“你明明知道我想离开这里,还给我看这些东西,你不怕我逃跑的想法更加强烈吗?” 欧韵城听了,笑笑,回答说:“不怕啊,因为我知道宛儿姐是出不去的。”说完,欧韵城伴着萧夕愤恨的目光离开了。 萧夕她是真的弄不懂,欧韵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明明你前一天跟他交流的时候,还是一副害羞有礼的样子,结果等后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实在是不可理喻。 有时候萧夕甚至偷偷在想,欧韵城是不是一个走着双重性格的人,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欧韵城他很正常,而造成他这种不正常的原因是,酒精。 而让萧夕发现这个原因的契机也是挺有趣的。 前面提到过,欧韵城每天都在忙碌,除了一开始的几天,到后来,萧夕很难看到欧韵城的身影。 因为欧韵城要外出应酬,而欧韵城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一身的酒味回来,可是为什么原来萧夕没有察觉到呢? 答案是,每次欧韵城回来,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睡觉,而到了第二天,欧韵城虽然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可是酒精还是影响着他,所以就会造成之前所描述的那种样子。 话说,萧夕下定决心要适应这里的生活时,她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主动示好,让欧韵城放下戒心。 可是如果贸然的过去示好,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那天萧夕故意在练功的时候弄伤自己,这件事在欧韵城回来时,被第一时间报告。 担心萧夕身体的欧韵城,不顾自己一身的酒味,就去了萧夕所在的房间,顺利的看到萧夕以后。欧韵城感觉自己被骗了,因为萧夕什么事也没有。 就在欧韵城打算惩治那个欺骗他的下人时,萧夕及时出声阻止了。 “你怎么会来?”萧夕靠坐在床上,一脸茫然的问道,腿上还放着书本,里侧受伤被包扎起来的手,吸引了欧韵城的注意。 “你受伤了。”欧韵城飞快的跑到萧夕的身边,拿起她受伤的手臂,又轻轻的放下,好像手中捧着的是一个什么天价宝贝一般。 萧夕眸光微闪,不在意的说道:“啊,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没什么事。”在欧韵城不赞同的目光下,萧夕抬起手臂示意。接着,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来?在我的印象中,你从来不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这里的。” 欧韵城闻言,轻抚萧夕的脸颊,在他接触到萧夕脸颊上的皮肤时,被萧夕快速的躲了去。 “这不是听到你受伤了吗,我着急,就过来看看。”欧韵城解释道,随即躺在萧夕的膝头上,对她说:“宛儿姐,你看我连洗漱都来不及就跑过来关心你,你都不感动一下的吗?” 萧夕很想把她膝头上的大脑袋抬走,可是她的计划都已经开始了,半途而废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萧夕勾起嘴角,说:“感动,我怎么不敢动,不过你能不能把你的头从我的膝盖上拿走?你再不起来,我的腿估计也要看大夫了。” 第866章 不小的分歧 这种半吐槽的交流,让欧韵城听话的从萧夕的膝头抬头,腿上的重量一消失,萧夕就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欧韵城心理防线是最低的时候。 因为平常她可没有这种待遇。 萧夕清楚的从欧韵城身上问道了一股酒味,于是就问他:“你喝酒了?” “是啊。”欧韵城点头说道,不过手并不老实的摸上萧夕的发丝,在手指尖把玩。 “你每天都喝吗?”萧夕又问,她把自己的发丝从欧韵城的手中解救出来,可是并没有什么用,欧韵城依旧玩的不亦乐乎。 “对啊。”欧韵城点头,接着还将嘴巴凑近萧夕的耳朵,轻声说:“而且啊,我的酒量可是很不错呢,宛儿姐要不要陪阿城”来一杯啊。 萧夕面无表情的推开倒在自己怀中的头,欧韵城后面的小厮,手脚麻利的把欧韵城带回去。 捶捶自己发麻的腿,嘴角抽搐,就这样酒量还不错?还让我陪着喝?萧夕怀疑欧韵城真的醉的不省人事了。 虽然正主醉了,可是萧夕还是搜集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虽然旁边有其他人,但是不阻挡萧夕的别有用心。 萧夕从欧韵城喝醉的状态了解到,欧韵城这种醉醺醺是一种常态,至少在欧韵城进来的时候,萧夕看到了红虞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还有红姬眼中一闪而过的习惯。 当欧韵城在说出他连洗漱都不曾,就赶过来的时候,眼中还有一丝惊讶。 由此萧夕可以推断出,欧韵城一定是睡觉之前必洗漱的人,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欧韵城之前经常是以这种喝酒的姿态回来。 在欧韵城醉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红虞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怼,似乎在埋怨自己怎么耽搁了欧韵城宝贵的睡眠时间。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回去睡吧。”萧夕对尽忠职守的红衣姐妹说道。 “我们等宛儿姑娘睡了,我们在离开。”红虞拒绝道。 红姬同样在旁边补充说:“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好宛儿姑娘的安全。” 萧夕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极其虚伪的话,保护自己?明明监视更加恰当吧……在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派这两个人把自己看守起来。 如果这两个人一个人有事的话,另一个人就会及时的出现,代替另一个人。 萧夕很像问问她们,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在关系不好的情况下,如此的有默契的?据她观察,这姐妹俩可是有着不小的分歧。 不过心思再怎么活跃,萧夕不会表现出来,她对二人的回答,温和的笑了笑,躺回床上,在两个人熄灭蜡烛,准备离开的时候,萧夕突然出声,问道:“阿城他,经常这样醉醺醺的回来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红虞反问道,警惕的目光即使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也依然可以看的清楚。 萧夕心中一紧,害怕两个人看出什么,不过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说:“没什么,就是问问。” “只是单纯的问问?”红虞明显不信。 萧夕在被中攥紧了手指,回答:“是啊,刨除阿城把我劫来的,可是这几个月以来,在我心里,欧韵城一直是我的弟弟。关心他,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红虞似乎被说服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接着突然意识到,萧夕在黑暗中看不到,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安静的屋中,红虞的声音很清楚的被萧夕听到了。萧夕心情的复杂的“啊”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句:“这么年轻,每天喝的醉醺醺的,身体不都坏了吗?” 红虞和红姬离开了萧夕的房间。 “你的戒心呢?”红姬出来的第一句话,这么对红虞说道。 “戒心?”红虞反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对着红姬还是对着自己。 红虞离开了,她和红姬的关系就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庄园里的人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有个“禁止自相残杀”的规矩压着,恐怕这两个人早就有一番的厮杀对决了。 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她们之间的矛盾是怎么形成的,没有人清楚,就算是欧韵城本人也不是特别清楚。 第二天萧夕起了个早,在红虞和红姬没有来到之前,就跑到厨房,做了一些清淡的小菜,考虑到醉酒的人第二天早上会没有食欲的方面,她特意把早餐做的很不一样,有的甚至是在现代才可以看到的小吃。 欧韵城醒过来的时候,看着一桌的早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身边的小厮告诉自己原委的时候,欧韵城便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跑到萧夕的房间。 而萧夕此时还在睡梦中,因为早上起的太早,还忙碌了一个清晨,现在正在睡回笼觉。 “宛儿姐!”欧韵城跑到萧夕的房间,看到萧夕沉睡的脸庞,欧韵城放轻了自己脚步和声音。 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带颤抖的抚上萧夕的脸颊。细腻的触感让欧韵城舍不得收回手,他此时很想把萧夕抱在怀里亲吻,可是他不敢。哪怕是有还没有散去的酒精给他壮胆,但是欧韵城还是不敢。 “你明明不愿意接受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欧韵城轻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这样好,我会上瘾,会舍不得放你走,到那时你除了被我绑在身边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欧韵城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只要是自己看中的,就一定要得到手,就像自己看到萧夕的第一眼,就决定要把这个女人带回自己身边,无论以哪种方式,就算是萧夕会恨他,欧韵城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 萧夕的手动了动,欧韵城受惊一般把自己的手收回去,结果萧夕只是动了动,又睡过去了。 欧韵城松口气,他站起身,因为蹲了太长时间,导致腿麻,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艰难的站起身,等腿麻的后遗症消退了些,才缓缓的推门离开。 等欧韵城离开之后,萧夕才缓缓睁开眼睛,欧韵城在她耳边喃喃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可是她并不感到开心。 第867章 自由 萧夕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静静地思考一件事,自己到底惹上了什么家伙,自己主动示好,到底是错还是对? 可是她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收回好像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未来什么结果,她都需要承受,因为她没有后退的机会。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除了继续走下去,她没有其它选择了。这个庄园看着和谐,可是里面暗潮涌动,就像红姬一开始告诉自己的,永远不要信这个庄园里的每个人。 萧夕整整亲自下厨做了一个星期的饭,才达到了自己最后的目的,让欧韵城对自己初步放下戒心,带自己离开了这个庄园。 在离开这个庄园的时候,萧夕像是出笼的鸟儿,整个人兴奋的不行。欧韵城看到萧夕开心,自己也开心,可是心中涌上一股苦涩。 自己把萧夕困在庄园,这个举动,是不是让萧夕难过了。在欧韵城的印象里,萧夕不是个喜欢到处跑的人,但是很热衷于和各种不同的人交流。 不曾被禁锢的萧夕,身上有一种自己羡慕不来的自由。可是现在萧夕被自己自私的关在一个地方,萧夕心里是恨的吧。 萧夕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想过欧韵城会放她出来,可是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看来美食的攻克,还是挺有效果的。 欧韵城带她来到的是一个小城的集市上,虽然繁华程度比不上皇城,却有着独属于这个小城的特色。 拌嘴的夫妻,玩闹的孩童,相爱的年轻人,这样平常的景象,在此时萧夕的眼中,是那样的珍贵。 欧韵城他们坐在茶楼上一个靠窗的位置,萧夕兴致盎然的看着街道,欧韵城则痴痴的看着萧夕的侧脸。 这样美好的画面没有人欣赏,他们只带了红衣姐妹二人,红姬是个不懂风花雪月的女子,红虞一心只系在欧韵城身上。 自然而然的,欧韵城和萧夕这么和谐的画面,在红虞的眼中,是想要破坏的景色。红虞是复杂的,她一边把欧韵城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边不敢反抗欧韵城给她下达的任何命令。 哪怕她心中恨死了萧夕这个人,但是依旧尽心尽力的保护着萧夕的安全,除了在日常生活中给萧夕找些不痛快,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宛儿姐,你的愿望是什么?”欧韵城突然出声说。 萧夕听着一愣,注意力从街道上收回来,看着欧韵城半晌,才回答说:“我的愿望?应该是好好活着吧。” 回答完的萧夕还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说错,她来到这里以后得唯一目的,就是好好活着,如果可以再奢侈一点的话,她希望可以不要活的那么辛苦。 “好好活着?”欧韵城把这四个字在嘴边轻轻过了一遍,不知道想到什么,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放着光。 萧夕听到他说:“宛儿姐,你现在不就是好好的活着吗?” “你这样说确实没错。”萧夕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在街道的行人身上。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很久,就在欧韵城以为萧夕不会说话的时候,萧夕突然开口。 “可是,我现在虽然活着,可是我活的并不快乐啊。” 萧夕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欧韵城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能就这么错过去了。 活着,但是不快乐。 就是这么几个字,如同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在欧韵城的心头。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萧夕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红虞一直站在欧韵城的对面,注意着欧韵城的每个面部表情的变化,在看到欧韵城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责之后,她手中的剑就控制不住的要出鞘了。 杀气如同冲破阀门的水流,直接奔向还在看风景的萧夕。此刻的萧夕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一样,后脊汗毛倒立。 没等她寻找原因的时候,萧夕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身边突然多出了一把剑,顺着剑锋鲜红的血液滴在地面上。 萧夕慌乱的起身,闪到一旁。她看到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她看到红虞单腿跪在地上,弯着腰手捂着腹部,她身上本就鲜红的红衣,颜色更加沉重。她的腹部插着一柄剑,血液就是从这把剑锋流下来的。 红虞一脸平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欧韵城。而欧韵城的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剑,那把剑的主人是红姬,她神色同样冷淡,不过相比于红虞,她眼中多了一抹寒霜。 欧韵城似乎对脖子上的剑并不在意,他不过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红姬,然后对红虞说道:“没有下一次。收起的你的杀气,你的杀气对着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你就这么护着她?”红虞问道,声音细听还有一些哽咽。 “对。”欧韵城对红虞眼中的泪光视而不见,淡淡的点头。 红虞笑了,那笑容就像是溅在白纸上的血花,绚烂而惨然。 萧夕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可以猜到内容,可是萧夕都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红虞口中那个“她”到底指代的是谁?萧夕不愿意去猜想,她面对这种状况,默默地退后,把身转过去,不敢开口劝说,因为她有一种预感,一旦她开口了,也许场面会继续恶化也说不定。 萧夕听到背后有人站起身的声音,应该是红虞吧,毕竟在场跪在地上的人只有她,接着就是金属接触地板的声音,应该是谁的剑掉落在地上了吧。 过了一会儿,萧夕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随着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萧夕知道有人出去了,是谁呢?应该是红虞吧,受了伤,需要赶紧医治。 房间里恢复平静,可是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萧夕和另一个在这屋中人的心情并不平静。 “宛儿姐。”欧韵城开口了。 随着欧韵城的开口,萧夕身体一颤,她现在脑中全是欧韵城刚才那张冷漠的脸。现在欧韵城这样脆弱的声音,配合着那样冰冷的面孔,真的是讽刺。 第868章 翻脸不认人 “什么事?”萧夕问道。 “宛儿姐,你的声音颤抖了,是不是……怕我了?”欧韵城一步步的走近萧夕,随着他走近的脚步,萧夕越来越紧张。 “没有啊,就是……”萧夕“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宛儿姐,不用紧张,阿城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永远都不会。”欧韵城伸出手,在快要碰到萧夕的肩膀时,又无力的放下来。 萧夕闭上眼,没有回话,她需要适应,需要适应这样翻脸不认人的欧韵城。 在现代的时候,萧夕除了演戏,还有一个经常做的事,便是做饭。这种爱好还是受到萧夕母亲的影响。 萧夕的儿时记忆,最深刻的便是母亲在厨房忙碌,自己跟在母亲旁边,扬起小脸儿,看着母亲,觉得特别神奇,母亲的手一定有什么魔力,要不然怎么会做出那么可口的饭菜? 当时母亲和蔼的亲吻着她,抚摸着她的头顶,对她说:“等宛儿长大,妈妈就教你怎么做出可口的饭菜。” 小小的萧夕特别开心的答应了,可是那个美好的时光还没有到来,萧夕就失去了她的母亲。 家庭破碎的现实,让她一下子成熟起来,照顾自己,身体不大好的父亲。这一次,也不用母亲的亲自指导,萧夕已经可以做出美味的菜肴了。 当她把劳动成果放在餐桌上时,心中没有喜悦,无边的悲伤涌上心头。这样的一幕,只有自己和父亲看到了,母亲……没有机会。 可能是因为遗传的关系,萧夕的手艺很好,这是得到过父亲和前男友江枫亲口称赞的。即使到了古代,萧夕的手艺也一如既往的不错。 欧韵城被萧夕这样的好手艺给养刁了,所以现在一般人做的菜,他根本吃不下去。可是现在令他伤心的是,萧夕不做饭了,因为萧夕在给他做早餐的时候,手被烫伤了。 萧夕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这次受伤让她放了个假,还让欧韵城对她的看管更加松懈,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大夫,她的伤……不会留疤吧。”欧韵城问道。大夫每三天过来一次,今天正好是换药的日子。 给萧夕看病的大夫是个青年人,一身的儒雅气质,欧韵城怕萧夕被抢走,所以每次这个大夫过来时,总是紧紧的跟在身边,一步也不会离开。 萧夕和大夫都很无奈,但是也说不了什么,只能任由欧韵城这个样子。 “没事,只要不沾水,不感染,按时换药就不会留疤,另外在饮食上也需要注意。”大夫收起手枕,继续说:“一会儿我写个单子,按照这上面用餐,基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欧韵城闻言,急忙拱手道谢:“既如此,那便谢过大夫了。” “哪里话。”大夫轻轻摇头,说:“治病救人,本就是在下的职责。”大夫在红姬的恭送下离开了,临走之前交给欧韵城一个单子,上面写着萧夕这段时间不能吃的东西。 萧夕这中间一直都没有出声,等到大夫离开,萧夕朝欧韵城伸出手。欧韵城愣了一下,试探着把大夫刚才留下的单子递给萧夕,欧韵城猜对了萧夕的意思。 只见,萧夕结果单子,上下浏览的一番,又随手把单子交给欧韵城,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真折磨人。” 折磨人?什么折磨人? 欧韵城一脸莫名的看着单子,看清上面的内容,他才明白,萧夕为什么会这么说。 上面罗列了一堆禁止吃的东西,而能吃的无非就是些清淡的食物。萧夕对于口腹之欲还是很有追求的,这也一控制饮食,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欧韵城回头看着萧夕郁闷的脸色,不觉莞尔,这样的孩子气,在她身上很难见到。 “宛儿姐实在担心吃的没有滋味吗?”欧韵城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萧夕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极小声的“嗯”了一下。被欧韵城灵敏的捕捉到了,他蹲在萧夕的床边,目光似水的看着她,说道:“放心吧,阿城一定会让宛儿姐满足口腹之欲的。” 如果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欧韵城哪里有底气留住她? 萧夕这时才抬眼看着他,说:“阿城,我要吃糖葫芦。” “啊?”欧韵城有些猝不及防。 萧夕以为欧韵城没有听清楚,又大声说了一句:“我要吃糖葫芦!”末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亲手做的糖葫芦。” 欧韵城沉默了一下,紧接着突然站起来,脸上的喜悦像是溢出来一般,兴冲冲的往外面跑去。 宛儿姐要吃我亲手做的糖葫芦,这说明什么?说明宛儿姐的心开始松动了。此时已经傍晚,这时候做糖葫芦,说起来有些荒唐,可是欧韵城是庄园的主子,没有人可以质疑他。 在欧韵城离开不久,萧夕当中迎来一位客人。 “出来吧,别藏了。”萧夕慢悠悠的说道。 “呵呵。”随着声音的出现,男子的人影也随之出现在萧夕眼前,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大夫,叶戒。 “你怎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吗?”萧夕起身,看向叶戒。 “小人相信,如果小人真的被抓起来,王妃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叶戒神情淡淡的说。 萧夕扬起一丝坏笑:“那可不一定。” 叶戒神情不变,轻轻弹了弹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说:“既然如此,小人也是有脱身的良计的。” 萧夕笑了,笑的无比开怀,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玩笑过后,就是商量正的时候,叶戒做饭萧夕旁边,对她说:“王妃怎么会在这儿?” 萧夕摇摇头,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有时间再说给你听,现在最主要的是,我要从这里逃走,你有什么办法吗?” 叶戒拧眉思考,最后缓慢的摇头,说道:“没有办法,这里看似宽松,实际上管理甚严,在下护住自己一个也是尽了全力,再无法分身掩护王妃离开。” “是这样啊。”萧夕低落的说道,不过很快又振奋精神。“没关系,总有出去的那一天的。” 第869章 步入正题 叶戒不忍看见萧夕这个样子,随即说道:“在下可以飞书告知王爷,让他尽快派兵来此,这样一来,王妃岂不是得救了吗?” 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可是得到的却是萧夕的拒绝。 “不必了。”叶戒听到萧夕这么说道:“我不想回到皇城,我之所以要离开这里,不过是不想做笼中的鸟儿罢了。” 不想回皇城? 叶戒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王妃不想回到王爷身边,这种事无论说给谁听,都是匪夷所思的吧。 可是当他看到萧夕的眼睛时,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萧夕确实不想回到皇城,不过想离开这里是真的,想远离白泽也是真的。 叶戒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知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帮助萧夕逃离这里。 从萧夕住的环境来看,这个庄园的主人很看重她,可是被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人看重,可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况且萧夕还是被绑到这里来的。 时间不多了,叶戒赶紧步入正题。 “我在单子中,留下了联系的方式,到时候王妃只要寻到机会,联系上我,我便马上可以赶过来。” 萧夕点点头,她刚才看到了,那是欧韵城看不懂的暗号,是她和奖金在去容城路上拟定的一个暗号,本来是想交给白泽的,结果,中间出了那么多事,就忘了这回事,没想到现在却是用上了。 叶戒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赶快离开了,此时红姬已经回来了,而跟在她身后的是那天受伤的红虞。 看到红虞的那一刻,萧夕有些尴尬,虽然她和欧韵城没什么关系,可是萧夕感觉自己就像是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此时面对红虞,竟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明明跟欧韵城是清白的,自己没事尴尬个什么劲?萧夕在心中吐槽自己。 红虞的脸色苍白,身影也消瘦了些,应当是那日受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此时伤口没有复合,脸色苍白也是情理之中。 萧夕看看她,红虞看看萧夕,红姬左看看萧夕,又看看红虞。这三个女人,在这个房间里相互观察着。说是观察,倒也是不恰当,可是萧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以描述现在这种场面的形容词。 为了打破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萧夕只好首先开口,说:“伤恢复的怎么样?”说完这句话,萧夕就后悔了。 自己问的这是什么问题?看红虞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恢复的不好啊! 谁知一向性子如火药一般的红虞,此刻神情非常淡定,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恼怒。 “还可以。”回答萧夕的话不长,就短短三个字。 “是吗,那就好。”萧夕点点头。 气氛又冷了下来,即使是在娱乐圈待久了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缓解现在的气氛。相比于萧夕的焦虑,红虞显得颇为淡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欧韵城刺伤这件事,影响太大,所以导致红虞现在眼神中犹如死水一般,平静到让人心慌。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欧韵城拿着新鲜出炉的糖葫芦过来,这间屋子才算有了声音。 “宛儿姐,我做好了,你快来尝尝。”欧韵城欢悦的声音传进屋中,三个女人都听到了。 萧夕期待的看着门口,嘴里应了一声。红虞神情依旧平淡,不过在眼神的身处,闪过一丝微波,随即归于平静。 没有人注意到红虞眼神中的变化,除了一个人,那便是红姬。 欧韵城像个孩子一样的,兴冲冲的跑进屋子,看也没看红衣姐妹,就直接奔向萧夕的床铺。把手里刚刚做好的糖葫芦交到萧夕的手上,神情严肃,好像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一样。 萧夕撇了一眼红虞,发现红虞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咬了咬唇,接过。在欧韵城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咬了一口。 酥脆的冰糖外皮,在口中融化,酸涩的山楂和甜蜜的汁水混合在一起,两种极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便是中庸的酸甜。 欧韵城是个做零食的好手,这是萧夕早就知道的。事实上,她不是第一次吃饭欧韵城亲手做的糖葫芦,可是每一次尝到的时候,味道都略有不同。 萧夕很想问问欧韵城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出于一些原因,萧夕一直没有问出口,现在萧夕再一次想起这个疑问,而她面前也有解决这个疑问的机会,可是萧夕却不想问了。欧韵城看萧夕一直吃着糖葫芦,也不说话,以为自己做的不好吃,难道是自己的手艺倒退了?要不然怎么看到宛儿姐笑呢? 一定是卧室里一连几日都在忙着那人的事,才让自己的手艺疏忽了,要不然那人的事先放一放?欧韵城心里打算着,可是随即否定了。 如果自己真的放下那人交给自己的事情,恐怕他就没有办法把宛儿姐留在身边了吧。因为那人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啊,看不得别人幸福,看不得别人能够得到自己心爱之物。 要不是自己保证,只要宛儿姐来到自己身边,那人就可以完成自己所想,恐怕她才不会放过宛儿姐呢,那时宛儿姐早就有危险了。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人似乎有个杀手卫队? “阿城,你在想什么?”萧夕回神的时候,发现欧韵城已经不知道走神到哪里了。一脸纠结的样子,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什么?”欧韵城茫然的回答,抬头就看见萧夕无奈的样子。 这样的表情,这段日子可是很少能够看到了呢。欧韵城激动的扑过去,虽然被萧夕拦住了,可是热情依然不减。 既然抱不了人,那抱抱胳膊也是可以的。 欧韵城一脸怀念的表情,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萧夕的手臂上。萧夕想抽离,可是欧韵城的力气用的很大,她完全挣脱不开。 算了,萧夕安慰自己,不就是一个胳膊吗?抱了就抱了。 “宛儿姐,你知道吗,你很久没有对我这么温柔了。”欧韵城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带这些怀念,又有些失而复得的欢喜。 第870章 阴晴不定 声音中传递过来的复杂情感让萧夕心一颤,她淡淡的说道:“是吗?那还真的……抱歉啊。” 后面三个字萧夕说的很轻,几乎很难听见,但是离她很近的欧韵城却听个清楚。 “没事的。”欧韵城说道:“只要是宛儿姐,阿城就没有关系的。” 那日以后,萧夕和欧韵城就像达成什么默契一样。萧夕不再用手段故意讨好,欧韵城也放松了对萧夕的控制,允许她外出,虽然出去的时候有人跟着,但是比原来那种囚禁的生活好了很多。 欧韵城似乎不那么忙了,他开始不再喝的醉醺醺的回来,那种诡异的气质没有再出现在欧韵城的身上。 这让萧夕在和欧韵城相处的过程中,更加轻松了,要不然时刻警惕这眼前的人黑化,病娇,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这种进步,萧夕欣然接受,她觉得也许自己可以换另一种方式和欧韵城相处,像原来那样相处已经是不可能,在自己知道欧韵城手上沾了无辜女孩儿的生命时,自己对欧韵城的心态就已经崩了。 她之前对欧韵城的态度变化不定,也是有这层原因。不过她如今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相处方式,原来那种亲密无间已经是不可能,可是萧夕可以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萧夕对陌生人总是宽容的,因为她不会去管陌生人做什么事情,也不会去关心陌生人做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而如果非要让他们关系再进一步的话,也只能是认识的人。 这是萧夕最后的包容了。 这种相处模式下的欧韵城和萧夕都很舒服,萧夕不是虚假的热情,也不会突然的冷漠。欧韵城也不会藉由处理公事而喝的酩酊大醉,激发灵魂深处的暗面。 两个人时常会对坐进餐,欧韵城还是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在她面前插科打诨,也会像原来一样,对萧夕撒撒娇。 而每当这个时候,萧夕也只是一脸的纵容,任由欧韵城像只猫儿一样的黏在自己身上。有时来了兴致,萧夕也会讲点有趣的故事。 这时欧韵城很安静,全神贯注的听着,眼中闪着好奇,似乎对故事里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 难道欧韵城,从没听过这种故事吗? 萧夕心中有了疑问,她所讲的故事一般是现代的寓言故事,虽然故事情节和古代社会相差甚远,不过在西夏这个神奇的朝代里,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寓言故事。 可是欧韵城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从来没有听过一般。 欧韵城的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萧夕突然这么想到,欧韵城现在的年纪不过是和十六七岁的少年,可是表现出来的气质却全然没有一个正值青春少年应该有的。 做事沉稳老辣,翻脸无情,下手狠辣。可是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欧韵城就像一个正常少年那样,淘气不听话,而且幼稚。 只要萧夕和别人说一句话,就会吃醋,然后闷头生气,不理人。 这样矛盾的性格如果出现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还可以让人理解,因为青春期的女孩子,本来就像是六月的天,阴晴不定。 可是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这就有点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了。萧夕看着吃的欢快的欧韵城,若有所思。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东西正多,欧韵城同样也也不例外。可是为了迁就自己,他硬是和自己吃一样的饭食。 说到这里,欧韵城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是欧韵城似乎被自己的手艺养刁了,对于庄园厨师做的东西各种挑剔。 “今天的饭太硬了,要嚼很多次,才会咽下去。”欧韵城挑剔的说。 萧夕默默咽下一口饭,饭粒饱满,很有嚼劲,明明做的不错。 “今天的豆腐煮的时间长了,一夹就化了。”欧韵城继续挑剔道。 萧夕用勺子舀了一口,这豆腐入口即化,很入味,之所以用筷子夹不起来,那是因为厨师做的是汤,不是炒菜。 “唔……这个豆角也没做好,不会没熟吧……”坚持不懈的挑剔。 萧夕看着欧韵城,默默的把筷子放下了,她两只手都摆放在桌子上。欧韵城愣了,他看着萧夕,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也停下筷子。 这是萧夕做了一个动作,她让欧韵城继续吃,别停下。欧韵城不知道萧夕要做什么,所以乖乖的听萧夕的话。 这时萧夕开口说话了。 “阿城,你知道吗?豆角如果没有做熟的话,是会食物中毒的,所以……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萧夕嘴角噙着笑。 欧韵城一头雾水的看着萧夕,不知道萧夕这么说用意何在,他看看碗里的豆角,又看看萧夕的皮笑肉不笑。 突然明白了,他刚才抱怨了今天的饭菜哪里哪里不好,应该是影响到萧夕进餐了。 想通这一层,欧韵城也放下筷子,不吃了。 萧夕看到欧韵城放下筷子,挑挑眉,问道:“怎么不吃了?” “我……”欧韵城嗫嚅了一会儿,说:“我不行给抱怨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影响宛儿姐进餐了。” 欧韵城说完偷偷的观察着萧夕脸上的神色,当他看到萧夕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受到了来自隐藏的老干部,萧夕的暴击。 “阿城啊,我没有怪你,我也没有说你错,可是你刚才的抱怨确实不对,庄园的厨师是高价聘请的,所以人家尽职尽责的为我们准备一日三餐,是不欠我们的。” 萧夕难得的语重心长,竟然让欧韵城真的听了进去。 “我们要尊重每一个人的劳动成果,即使有不满意的地方,也要亲自跟人协商,而不是一边享受着,一边抱怨着。这样做,会让人很心寒。” 萧夕继续教育着,她发现了,欧韵城之所以表现出这么矛盾的心理,很有可能,在他小时候,没有人给他灌输这些道理,所以才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而她试着把这些道理告诉他,是不是可以改变欧韵城这种畸形的性格,就算不能让他一心向正,但是不至于做事不至于极端。 第871章 秀恩爱 “你是这个庄园的领到者,你除了要有强大的武力和脑力,还要有一颗善解人意,为他人考虑的心,在你做某些事的时候,要适当的考虑一下这件事你做的意义是什么,你做了之后,会伤害到什么。”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心慈手软,毕竟你做的事情,即使你不跟我说,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 “你不可能一直处在胜利之中,万一哪一天你失足,阴沟翻船了,也许你当初的某一个决定会救了你呢。” 萧夕一大串的说教,指直接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她的那种架势像极了私塾里的先生,颇有一番言传身教的样子。 欧韵城在萧夕说完之后眨了眨眼睛,迟钝了一下,缓缓点头,说:“我错了。” 萧夕满意的点点头,用筷子点点他,说了一句继续吃。接下来的餐桌很和谐,欧韵城没有再抱怨饭菜不合口,乖乖的把碗里的饭吃完以后,像个乖孩子似的,手放在双膝上,等着大人发话。 萧夕感觉到不对劲,她抬头看到欧韵城肃着的脸,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似乎……像训孩子一样的把欧韵城给说教了,也难得欧韵城居然接受了,现在乖巧的样子,看的真让人揪心。 留在旁边服侍的人,同样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夕尴尬的摸摸鼻子,她放轻语调,说:“你还有事要忙吗?” 欧韵城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 “呃,既然你还有事要忙,那就赶紧去忙吧,我这里没关系的。”萧夕说道。 欧韵城偏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等宛儿姐吃完,然后带宛儿姐去一个地方。” 萧夕听到欧韵城在等自己,也不磨蹭,很快的解决了自己的午餐,幸运的是她本来就要吃完,所以也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白驹过隙,用来形容时间过得很快,萧夕看着已经发芽的柳树,青草脑中突然闪过这个词。 说起来,她离开皇城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虽然不在皇城,可是对皇城发生的事还是挺了解的。 比如太子爷娶了江璃,不过听小道消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江璃现在不仅要忍受太子的冷眼,还要看着闻人觐和冷艳秀恩爱。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萧夕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笑,当初相国府费尽所有力气的把江璃撮合到一起,现在实现了这个目标,可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都毁了,也不知道江夫人后不后悔,心不心疼她的好女儿。 再有一点,萧夕想不透。这婚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那太子是怎么有胆子这么冷着江璃?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难道不会被误会不满意皇上的赐婚吗? 可是不论萧夕再怎么猜测,都不会得到验证。 这些思绪不过是转瞬之间,萧夕很快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美景。 欧韵城带萧夕来到这个小城的郊区,这里的气候很温暖,她已经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到了。”欧韵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车帘被撩起,露出了欧韵城清秀的脸。 萧夕在欧韵城的搀扶下了马车,其实萧夕本来想着跳下来的,可是被欧韵城以危险为由给阻止了。 萧夕心中默默吐槽,她已经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这点高度对她没有什么危险性,而且就算萧夕不学武,她也是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好吗! 真不知自己在欧韵城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易碎物品。 在看到眼前的景色之后,萧夕心中那些吐槽全都不见了。 “真漂亮。”萧夕感叹着。 一片空旷的土地上,种满了桃花树,还有樱花树。此时正处在三月份,真是樱花开放的季节。 在现代的时候,每到这个时间,都会有大批的游客赶往日本,去那里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赏樱。萧夕也曾经是这赏樱大队的一员,曾离开国土,来到异乡心上美景。 不过现在,萧夕不用离开国土,因为在这里,同样有一大片的樱花供她观赏。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萧夕的步子很轻,生怕自己的动作太大,惹得娇嫩的花瓣飘落。 “喜欢吗?”欧韵城没有回答,反问道。 萧夕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当然!” 看着萧夕欢喜的样子,欧韵城很满足,他抿着唇笑了:“宛儿姐喜欢就好。” 这片花树林是他早就栽种好的,只要是每年的三月份,他都会来到这里亲手种下一株。看着在自己亲手照料下,茁壮成长的树,欧韵城很有成就感,这是完成任何一个任务都没有的感受。 今天他带萧夕来到这里,除了跟他分享这份美景,还有一点就是要和萧夕一起种植一棵。 “宛儿姐,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我亲手种下的,这是我短暂的生命里最喜欢做的事。”欧韵城的语气淡淡的,轻轻的,虽然没有什么力度,但是就像心头的一片羽毛。 萧夕吃惊的看着他,这一片花树粗略的数下来都要有几十棵。如果照偶欧韵城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是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开始种了? “这都是你种的?”萧夕的不相信已经溢出来了。 欧韵城也不介意,耐心的解释道:“在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才十二岁,那时候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整个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时间,直到后来,一个花匠师傅告诉我怎么种,我也就开始了。” 那时候欧韵城看着小院的四角天空,每天的日子就这么虚度过去,也许在别人眼中,这样的生活让人透不过气。 大量的训练,挑战他的极限,一天下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欧韵城从小身体素质就不错,经过魔鬼训练的开发,他的潜能更是开发到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步。 别人喘不过气的训练,欧韵城一天下来,虽然也累的不行,可是还有余力做别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欧韵城才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了没有感情的物品,每天都是没有目标的活着,除了看着那四角的天空,都没有自己的意识。” 第872章 迷之沉溺 “后来呢?”萧夕问。 此时的两个人已经坐在地上,初春的地面还有些凉,不过细心的欧韵城铺上了一层薄被。两个人就是坐在这个薄被上。 欧韵城笑了笑,回答:“后来我无意中看到花匠师傅在摆弄花草,于是就来了兴趣。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欧韵城用几个简单的小句子结束了这次的对话,接着他起身,走向马车。萧夕看着欧韵城的背影,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欧韵城有很多的故事在等自己发现,沉睡了许久的好奇心,好像又苏醒了。 三月微风,不骄不躁,吹绿了芭蕉,吹红了樱桃。 以上不过是一种比喻,渲染一种温暖和谐的气氛。而在这种温暖和谐的气氛之下,一片粉红的花树之下,两个青年男女,举着锄头在犁地。 欧韵城在话题结束以后,兴冲冲的把早就准备好的树苗从马车上拿下来。当萧夕看到树苗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丝疑问,欧韵城究竟是怎么做到在马车上放了一个树苗没有让人发现的呢? 不是萧夕的关注点怪异,而是实在是想不通。那个马车不大,只能坐下自己,还能放下一个小桌子,除此之外,就放不下其他的。 所以欧韵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还不等萧夕问出口的时候,欧韵城已经那些树苗来到了萧夕面前。 萧夕看着树苗,又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工具。突然福至心灵,也许今天欧韵城带带自己来到这里,除了赏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种树。 果然,欧韵城把树苗放在地上以后,从工具里挑选出一个重量不大,适合萧夕的工具,交到萧夕手上。 萧夕默契的接过,从地上站起来,跟在欧韵城身后,来到了他早就选好的地方,那是一个山坡,高度较之他们刚才歇脚的地方,有些高度。 这里的视野很好,萧夕不得不承认,欧韵城很会选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这片花树的景象,入眼一片粉红,萧夕觉得自己的少女心快要溢出来了。 “宛儿姐,你知道吗?在学会种树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种点什么东西,是随便种点,还是有计划的进行。”欧韵城回忆道。 “那你是怎么决定种樱花和桃花的?”萧夕问道。一般男孩子要选择的话,不应给选择这么少女心的花木。 虽然她这种想法有一点刻板印象,她必须承认,这是不对的。 “因为,有个人曾经告诉我。”欧韵城看着萧夕说:“有个人告诉我,樱花是有灵气的花木,当有一日我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可以带她来这里,那时,我的心愿就会成真。” 欧韵城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是欧韵城第一次在萧夕面前如此明确的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 心仪的女子。 这五个字,像是一把锤头,重重的敲在萧夕的心上,知道有人喜欢自己,萧夕作为一个女人,自然是欣喜的。可是作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萧夕是难过的。 她难过的不是不能有更多的选择,而是对于欧韵城的感情她没有办法回应。她心中已经住了一个人,虽然他们的未来是未知的,可是她依旧充满希望,哪怕这段感情路很茫然,可是萧夕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萧夕没有回应,她转移话题,道:“这花怎么种啊。我都不知道呢。” 话题转移的很生硬,欧韵城很配合。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没想着萧夕给自己怎么样的答复。只是他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的了,彼此心中如同明镜,可是二人却都是镜子背后的人,只要和平的假象没有打破,就愿意继续和谐下去。 话题成功的被转移,欧韵城没有再提那回事,萧夕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今天出行的目的。 欧韵城手把手的教给萧夕一些简单的种植知识,不过更多的就是让她在旁边打打下手,没有让她做太多浪费体力的事情。 而萧夕也明显的感觉到欧韵城的这种体贴,她带着一点复杂的心理,在旁边打着酱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欧韵城说着话。 他们聊的内容很日常,因为两个人对吃的都有一种迷之沉溺。再加上两个人的手艺还都不错,所以他们的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厨艺上。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赏樱种树的活动,一下子就变成了厨艺交流会。 “你尝试过用樱花做酒吗?”萧夕蹲下身,随手拿起一片掉落在地面的樱花。 “用樱花做酒?”欧韵城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樱花可以做酒吗?”这他还真的不知道。 萧夕一听说欧韵城不知道,马上兴致盎然的拉他坐下,滔滔不绝起来。 在现代的时候,萧夕就喜欢一切和樱花有关的东西,在日本赏樱过后,她就到当地的樱花周边店,买一些樱花做成的书签,食品零食之类。 后来她偶然间,在一家民宿尝到了当地人做的樱花酒,味道香甜,而且酒香中还带着樱花淡淡的味道。 当时她尝过一口,便记住不忘了。那民宿的主人看萧夕是真的喜欢,就在萧夕离开的时候,送了一瓶给她。 当时萧夕很开心,她回国之后,就一直放着没舍得喝,后来被自己的好友知道了,告知如果自己再不解决它的话,恐怕自己真藏的樱花酒,就要坏了。 无奈,萧夕只好花了三天的时间解决了它。 樱花酒的度数不大,可以算作是酒精饮料,哪怕是酒量不大好的人,喝了也不会醉。所以很适合像萧夕这种,喜欢喝酒,可是酒量堪忧的人。 萧夕在讲这段历史的时候,稍稍做了一些改动,把自己在日本发生的事情,改成了发生在皇城,除了对樱花酒的描述没有改变以外,其他都做了不大不小的改动。 欧韵城听的很认真,萧夕在描述樱花酒的时候,眼神很专注,里面洒满了零星的光。 “宛儿姐很喜欢吗?”欧韵城问。 第873章 不错的想法 萧夕想了想,点点头,承认道:“确实挺喜欢的,毕竟那个味道是我难得可以接受的。” 她喜欢酒没有错,可是萧夕对酒的要求很高。她不喜欢辣喉咙的白酒,不喜欢涩涩的啤酒,喜欢带着甜味的鸡尾酒,颜色既好看,味道有可以接受。 这种喝酒的习惯,曾经被江枫吐槽为她身上难得的少女感。 不过因为鸡尾酒的度数太大,而萧夕的酒量还不好,所以萧夕品尝的机会也就少了。而樱花酒的出现,刚好弥补了一个缺点。 已经是种树老手的欧韵城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把树种好了,瘦小的树苗,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长成参天大树,到了每天的三月,它也成了开花的一份子。 欧韵城神色温柔的抚摸着树苗的枝干,弱小的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可以弄断。 你要好好开花啊! 欧韵城期望着,这是他和萧夕第一株亲手种的树。这里面凝聚着他们的心血,还有欧韵城默默许下的愿望。 樱花是不是有灵气,欧韵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难得的把期望寄托在一个死物上。 在小院长大的他,早就学会了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自己想要什么,只能尽全力去争取。 这短暂的十七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而此时他却把自己心底的愿望,寄托在自己亲手种植的树上,这要是让那人知道了,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欧韵城的思绪百转千回,萧夕完全不一样,刚才她又想起一种把樱花做成食物的方法。不管做成什么食物,搜集食材总是重要的。 樱花系列的食物,主要的食材当然是樱花啊。 长在枝头的樱花,萧夕舍不得下手去摘,好在地面上有刚刚掉落的樱花,把那些完好的收集起来,等到回了庄园,简单的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便是生活在古代的好处,没有工业化学物质的污染,萧夕完全不用担心食材不健康,也不担心什么农药,虫药。 萧夕不等欧韵城结束,就转身离开这里,去了花林的深处,那里开着茂盛的樱花,无论是天空,还是地面都被染成了粉红。 能在这么少女的地方自由穿梭,萧夕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萧夕弯腰仔细挑拣着,她看中的主要是,花朵形状完好,没有收到严重破坏。再有一个就是,刚刚落到地面不久,这样的樱花没有过早的沾覆上泥土,花香保留的还算完好。 欧韵城简单的把工具收到一起,然后放到一边,接着他寻到萧夕所在的地方,看到的便是专心的萧夕。 没有打扰认真的人儿,轻轻的走近她。把篮子递到萧夕面前,萧夕抬头,看着眼前的篮子,又看看欧韵城含笑的脸,微微笑接过,然后把捧在怀里的花朵放进篮子。 这下有了盛具,萧夕不用再担心辛苦寻到的花,会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失踪。 欧韵城也随之加入萧夕,两个人合作寻找适合做食物的花朵。 没用太多的时间,萧夕掂了掂篮子,已经有了很大的重量,萧夕估摸着应给差不多了。她直起身,转身寻找欧韵城的影子。 萧夕让欧韵城停下,示意食材已经足够了,他们可以返程。 欧韵城了解的停下动作,他的怀里的樱花倒进篮子里,然后在篮子里拿出一个品相还不错的樱花,别在萧夕的发丝上。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两个人都愣住了,对视一眼之后,欧韵城迅速的撤开手,接着一把拿过萧夕手中篮子,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萧夕在欧韵城离开原地的时候,才允许自己伸手摸了摸刚才欧韵城碰过的地方,那里多了一朵樱花。 粉红的花朵,插在乌黑浓密的发丝上,衬着萧夕本就娇嫩白皙的脸,更加惹人怜爱了。就连眉目间的成熟都淡去了很多。 萧夕没有把花拿下来,任由花朵在自己发丝间盛开着。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了什么,然后跟在欧韵城的身后来到了马车边。此时欧韵城都已经安顿好了,到达的时候,欧韵城在把工具放回马车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萦绕在萧夕心头的那个疑问有了解答。 为什么马车不大,还能放很多东西呢?这都是暗格的功劳。古代人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身边的一切物品都安上暗格。 哪怕是贴身的衣物,也是缝上各种的暗兜。 而这个马车同样也采用了暗格的设计,马车分为两层,第一层高度并不高,在车轮本来的高高度上,还要增加一个高度,接着就是车厢,那便是第二层。 在第二层和第一层的中间,空出很大的一部分,那里便是暗格,欧韵城也就是在那里放工具,放树苗。 这么简单的设计,萧夕没有一下子认出来,因为暗格设计的很好,第一层有一个很好的掩饰,就像是车厢同地面的隔层一样。 返回的路上同来时一样,不过温度却有些下降,萧夕出来的有些匆忙,没有带保暖的外衣,所以有一点冷。 不过自己是在马车里,而欧韵城同样穿着单薄,却是坐在马车外面,萧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不过是暗自下了心思,以后出门一定要多带衣服。 马车很颠簸,除了道路有一点不平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马车本身的减震功能也比较弱。 说实话,萧夕是不喜欢做马车的,因为它根本就不舒服。 也许应该寻个时间,好好的想想怎么才能让马车不这么颠簸。 马车里的桌子上,放着她刚刚收集的樱花。欧韵城在外面驾车,萧夕在车里摆弄着花朵。娇嫩柔软的手感,像是少女的肌肤。萧夕突然觉得用它做成面膜,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这个想法冒出头的那瞬间,被萧夕瞬间肯定,用花瓣做面膜,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试过。而且自己来到这里以后,貌似一直过得也比较粗糙。 “等做完樱花酒,要是还剩下一些,就试着做下面膜。”萧夕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第874章 酿酒 她怎么这么能想呢?看着眼前的粉红,萧夕得到的一个结论,那便是自己太闲了。 被欧韵城带到这个山庄,萧夕每天都不用考虑任何事,只要乖乖的吃饭睡觉就好。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久了,真的让人不自觉的颓废。 萧夕的目光看向车帘,仿佛透过车帘就能看见外面驾车的欧韵城。她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欧韵城是不是有目的的让自己这样无所事事? 没有目标的生活,会从精神上麻痹一个人。 萧夕摇头笑了,自己果然是太闲了,什么想法都能冒出来。不管欧韵城怎么想,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很难去做些什么。 所以只能在一些琐碎的小事上,消磨时间了。 从花林回来的那天,萧夕就把樱花分出三部分。一篮子樱花也没有多上,分成三份之后,能做樱花酒的量也少了。 因为不知道樱花酒的具体做法,所以萧夕只能请教庄园的厨师,一般的米酒都是怎么酿造的。 萧夕睁着蚊香眼,听着厨师跟她说了一大堆的专业知识,她内容都没怎么听懂,除了几个比较熟悉的名词。 末了,厨师做了个最后的总结。做酒最重要的就是酒曲,这是米酒发酵的关键。 “无论做什么做,都是需要酒曲的。” 这是厨师给下的结论,萧夕听完以后,无奈的离开了。 关于酿酒离不了酒曲这件事,萧夕是不算同意的。据她所知,果酒是不需要酒曲就可以发酵,因为水果中含有那种成分,只要温度合适,达到密封的条件,基本就可以酿造成功。 所以,依照果酒的酿造方法,樱花酒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萧夕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西夏对于酒曲的把控很严格,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国家的允许,是不允许私人酿造的。不过她只是自己做着玩玩,应该没什么关系。 既然打定主意不用酒曲,那就要找一种可以替代酒曲,用来发酵。萧夕没有纠结很久,她很快想到了一种东西,白糖。 平民百姓家做的果脯就是用白糖腌造的,所以白糖从某种角度上,是可以代替酒曲,作为发酵的工具。 不过这个时候的白糖,纯度都不怎么高,可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可以小看的,如果白糖不够甜的话,那怎么会有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呢? 所以,萧夕再一次跑到厨房,问厨师找来了陶罐,还有白糖。因为不知道最后的成果是什么样的,所以萧夕只放了很小一部分的量,打算如果成功了,再加大酿造的分量,到时候,就可以做到想什么时候喝,就可以什么时候喝了。 萧夕把一层樱花放在陶罐里,又在陶罐里撒上了一层糖,她照着这种方式,把陶罐装满以后,萧夕想了想,她去找欧韵城要来了酒水。 “宛儿姐,你拿酒水做什么?”欧韵城把酒水交到萧夕的手上。 萧夕拿过来,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欧韵城。听了萧夕说的,欧韵城第一个反应便是挑眉。 做酒,但是在酒里放酒,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儿,可是看着萧夕认真的样子,欧韵城知道萧夕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打算如此做。 “你先忙,我去了。”萧夕说完,就要转身离去。突然感觉到衣袖被人拉住,萧夕只好转身,说:“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欧韵城放开拉着衣袖的手指,他往前迈了一步,和萧夕并肩,然后说:“走吧,宛儿姐,我也去看看,说实在的,我也很好奇,这酒不用酒曲,要怎么才能做出来。” 萧夕眨了眨眼睛,随即点头:“好,走吧。” 二人的脚步很快,萧夕带着欧韵城来到她刚才酿酒的房间,其实就是她的卧室,桌子上还放着装有樱花的篮子。旁边就是陶罐,还有白糖。 萧夕来到桌前,把酒壶的塞子拿掉,往陶罐里放了一点酒,大约倒了一个底,萧夕就停手了。 接着萧夕把陶罐密封好,放在卧室的一个角落,现在的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很适合发酵,再加上陶罐是放在室内,屋中时不时的烧着炭,所以温度是有了的。 萧夕估摸着,有个二十多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欧韵城自进来之后,就寻了一个位子坐下,目光跟随着萧夕的身影,萧夕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所以说,萧夕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等萧夕停下来,欧韵城才开口说话。 “来,喝点水。”欧韵城倒好了一杯水,刚想交到萧夕手上的时候,突然收回了。 “怎么了?”萧夕自然看到了欧韵城收回手的动作,她奇怪的问道。 欧韵城摇摇头,把杯里的水倒掉,同时对萧夕说:“水凉了,你不能喝。” 简单的七个字,一下子打中萧夕心中柔软的地方,欧韵城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他在某些细节上,很容易戳中女人的心。 萧夕虽然感动,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做出任何会让欧韵城误会的表情。 “没事,我习惯了。”萧夕笑笑,坐在了欧韵城的对面。 欧韵城没有回应,叫来丫鬟,重新换了一壶热水,把新换上来的热水递给萧夕之后,才继续说他刚才要说的话。 “樱花酒,这样做就可以了吗?”欧韵城支着下巴,看着萧夕说。 萧夕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热水,“嗯”了一声。 “这样就可以了,我也是第一次做,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我原来看到过果酒的做法,跟这个应该差不多。”萧夕补充道。 “这样吗?”欧韵城轻轻说:“我相信宛儿姐会成功的,宛儿姐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厉害。” 突然的夸赞,让萧夕不觉老脸一红。她胡乱的摆摆手:“你可别这么说,我哪里有很厉害?” 欧韵城闻言不赞同的伸出手指,细白的手指在萧夕眼前摇晃,皆是着主人的不赞同。 “宛儿姐不知道吗?每当你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都是特别吸引人的。”欧韵城的眼神很真诚,一个人说的话可以骗人,但是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 第875章 新做法 萧夕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场面,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萧夕可能直接一个玩笑带过,或者一个眼刀。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欧韵城,她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的欧韵城。 萧夕沉默一会儿,目光游移到桌上酒壶,刚才倒出去的酒水没有多少,所以现在酒壶里还剩下不少。 萧夕突然灵光一闪,现在她手里还剩下一些樱花,虽然樱花酒需要摸索,但是樱花做的糕点却是不需要的。 喜欢樱花的她,早就把樱花味的糕点研究了一遍,虽然她当时手里没有樱花作为原料,但是萧夕用其他的材料代替了。 “嗯……这些樱花剩下了,我们用来做点什么吧。”萧夕提议道。 今天萧夕三次来到厨房,第一次是询问厨房的师傅有没有酒曲,第二次是要来白糖和陶罐,第三次是带着欧韵城一起来厨房。 不过这一次,萧夕没有从厨房拿走什么,而是带来了一篮子的花。 当厨房的人看到欧韵城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欧韵城抬眼看了一眼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萧夕来到了厨房。 萧夕自然注意到厨房人中的情感变化,不过她没有太过在意,欧韵城和他庄园里的事情,不是萧夕能够干预的杨围。 她目标明确的来到一个灶台,把篮子放在台上,环视一圈,对欧韵城招招手。 “什么事?”欧韵城凑过来,问。 萧夕指了指篮子,又指了指水槽,说:“把这花洗了。” 欧韵城点点头,他拿过篮子就要往水槽走,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停住脚步问:“刚才酿酒的时候,宛儿姐洗了吗?” 萧夕顿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呃,我这次不过实验罢了,所以……嗯……不要太在意。” 欧韵城无奈了,他摇摇头,淡淡说了一句“高兴就好”,接着就拿着篮子走了。 等欧韵城转过身的时候,萧夕这才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厨房里的人都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她,怎么了吗? 同样以眼神回应的萧夕,收到的是人们的躲闪,厨房的人像是福至心灵一般的,默契的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淡定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知情人会发现,今天的厨房比往常的要安静很多,效率也莫名的提高了。 前来去午饭的红虞发现厨房的变化,好奇的朝着旁边的人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怎么了?今天你们有点不对劲啊?”红虞张望着,眼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时被问到的人低声回答:“你看那是谁?”回答的人没有用手指,而是抬着下巴示意道。 红虞顺着那人示意的方向看去,看清了那抹刚才熟悉的身影。 月白色的长衫,穿在欧韵城的身上,显得他气质清冷,宛若天人。可是就是这天人般的男子,此时正站在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旁边。 两个人时不时的低声耳语,肩膀轻碰。气氛是那么和谐,场面也是如此养眼,可是在红虞的眼睛里就是刺眼。 红虞咬咬牙,恨恨的转身离开了厨房。在红虞离开的时候,欧韵城淡淡的撇了一眼门口。萧夕注意到,不禁问:“怎么了?有人来找你?” 萧夕突然想到,欧韵城作为这个庄园的主人,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可是现在却被自己拉开厨房,是不是浪费时间了? 欧韵城摇摇头,回道:“没事,我们继续吧。接下来应给做什么了?” 萧夕听欧韵城没事,以为是他单纯的走神,此时缓过来了,也就没有太在意。 “接下来,是樱花羹,我从来没试过,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萧夕突然担心。 欧韵城轻轻拍了拍萧夕的肩,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虽然没所有樱花羹。不过我做过桃花羹,做法应该都是一样的。” “嗯,你说的有理。”萧夕点头,不过依旧若有所思。 欧韵城看她这个样子,索性就停下动作,歪头看着她,目光温柔。 “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萧夕摇摇头,庄园的厨房装备齐全,调料什么的都很齐全。可是萧夕总觉得这样下来,还是太单调了。 “唔……你先做着,我去尝试一个新做法。”萧夕就这么丢下一句,然后拿着一碗樱花去了另一边。 欧韵城想要跟去看看,不过考虑到手里的工作还没有忙完,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开始着手做樱花羹。 都说认真的男人很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欧韵城这辈子的爱好只有两个,一个是种树,另一个便是做饭。 前者是他平心静气的方法,后者则是他和自己母亲唯一的联系。 他和四角院里的其他孩子不同,那些孩子都是上面的人,从外面捡来的小孩儿养大的,所以他们一开始所拥有的记忆,便是生活在四角院里。 可是欧韵城是五岁的时候被送过来的,他的父母也是组织的一员,不过在一次任务中,为了保护目标而死了。 所以欧韵城理所当然的成了孤儿,组织为了安抚他父母的灵魂,就把他放在四角院里抚养。 也正是因为这样,欧韵城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小小年纪的他,身上就有了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和孤独。 而在他年幼的记忆里,唯一能怀念父母的方式,就是母亲交给他的那些做饭的方法。 幸好欧韵城继承了他母亲优秀的基因,虽然没下过厨房,但是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就很不错。 得到了四角院里小伙伴的肯定,欧韵城就在业余时间里,练习厨艺,就这样,下厨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欧韵城安安分分的完成他手里的樱花羹,他拿出一个瓷碗,舀了一勺樱花羹装在碗里,然后端着它,走到萧夕身边。 萧夕刚才突然想起现代布丁的做法,话说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就再也没尝到过现在食品。 这一次自己能亲手把它做出来,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吃货的梦。再说让古人长长现代的东西也是不错的。 第876章 偶然 作为一个正宗的现代人,不能让现代文化和古代文化融合到一起,要是有朝一日回去了,说起来多么没有面子啊。 不过做布丁很重要的一个材料就是果胶,这个年代也弄不到果胶……这可怎么办? 萧夕看着已经处理好的樱花犯了难。 “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欧韵城此时走到萧夕的身边,手里还端着一碗樱花羹。 萧夕松开紧皱的眉头,看着瓷碗,说道:“做好了?” 欧韵城含笑点头,把瓷碗往萧夕的面前胖了一让,说:“要不要尝尝?” 萧夕看看他,又看看瓷碗,点点头。在欧韵城含笑的眼神中,接过瓷碗,轻轻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萧夕又喝了一口。 不知不觉,一碗樱花羹已经喝完了,萧夕尴尬的擦擦嘴,把空碗交给欧韵城之后,头转向一边。 欧韵城看她这个样子,不觉轻笑一声,他的宛儿姐怎么会这么有趣? 最后,萧夕的樱花布丁被另一种食品代替了,当然萧夕最终找到了可以代替果胶的东西,不过因为实在太过浪费时间,所以萧夕就放弃了。 不过萧夕的今晚的餐桌上,除了一系列的樱花餐点,还有一道便是猪皮冻。这是萧夕从一个东北阿姨那里学习的,这完全是一个偶然,是在拍戏时候的事。 今晚的餐桌很丰盛,都是萧夕和欧韵城亲手做出来的,所以两个人都很有成就感。也许他们的手艺和专业的厨师相比,相差很远。 不过是他们的劳动成果,所以即便是很普通的味道,品尝起来也是很有品味的。 吃饭的时候,欧韵城让所有人退下,不需要有人在旁边伺候着。萧夕默默看着丫鬟们离开。 不过欧韵城说退了所有人,除了一个,那便是红虞。得知二人要用餐的时候,红虞拖着红姬就进来了。 萧夕看着红虞,没有说话。欧韵城则把目光转向红姬,企图询问怎么回事。 红姬没有回应他,任有红虞把她拽紧屋中,红衣姐妹就这么站在二人的身后。 欧韵城想要发作,可是被萧夕拦住了。不过是一顿饭,看着就看着吧。反正也不会耽搁什么。 在面对萧夕的时候,欧韵城则完全换了一个表情,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拽着萧夕的衣袖晃呀晃的,微微嘟着嘴。 “可是阿城很久没有和宛儿姐好好的单独吃一顿饭了。” 欧韵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完美的运用了自己的优势,在和萧夕相处的过程中,他渐渐找到一种规律。 他发现萧夕是一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欧韵城在达成什么目的之前,会利用自己的外形优势。 而事实证明这一招确实是有用的,萧夕此时的表情明显已经松动了。 欧韵城在心中暗笑,他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萧夕是不会干涉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夕根本拦不住他做什么,可是欧韵城在做某些事的时候,还是考虑到了萧夕的心情。 “你们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欧韵城开口,这时他又换了一种表情。 在萧夕面前那种乖巧软萌的样子,完全找不见踪影。而是满脸的冷漠和不耐烦。 红姬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偏过头看着红虞,这间屋子里的人,只有红虞对欧韵城的话反应最大。 哪知,红姬想象中的恼怒,并没有出现在红虞的脸上。红虞很平静,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在柱子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很明显的拒绝,红姬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又把目光转移到欧韵城身上,生怕欧韵城会因此怪罪于红虞。 欧韵城没有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样子,不过脸色并不太好,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萧夕面对着这样的场面,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 在萧夕的认知中,红虞和欧韵城应该是一对儿的,也许没有自己的出现,可能欧韵城和红虞早就成亲了。不过命运就是如此的变化无常,人们往往期待的,都很难得到回应。 就像红虞对欧韵城,欧韵城对萧夕,萧夕对白泽。 “红虞,这不是你来的地方。”欧韵城开口了,这时那天他刺伤红虞之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此时,红虞终于开口了。 “那敢问庄主,此处不是红虞应该来的那方,哪里才是?”红虞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没有一点是因为欧韵城而问话,而有一点的重视。 萧夕看着二人的相处模式,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情侣的话,依着欧韵城和红虞二人的性子,恐怕早就宣告的人尽皆知了。 可是,如果二人不是恋人的话,那么那天她确实看到了二人亲密的画面。 所以……二人究竟是怎么定位彼此的? 难道是…… 萧夕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马上摇头把刚才那个不好的想法甩出脑海,真是的,那是别人的事情,干自己什么事? 所以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萧夕回神的时候,发现红虞和红姬已经离开了,他们之间究竟聊了什么,萧夕是一点都没有听到,这便是萧夕走神的功力。 “……你们谈了什么?”萧夕禁不住好奇,顿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 欧韵城停顿了半晌,随即摇摇头,回答说:“没什么,就是让他们以后遵守庄园的规定,不能因为是我的近侍,就可以横行霸道。” 原来是这样……萧夕默默点头。但是随即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你和红衣姐妹俩是怎么认识的。”萧夕好奇的问道。他们的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大,所以他们认识的时间应给有一段了。 果然,欧韵城在说出“青梅竹马”的时候,萧夕忍不住说出这一句,能在欧韵城这种位子,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除了早就认识,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红衣姐妹大欧韵城半岁,所以在四角院的时候,欧韵城叫她们姐姐,可是欧韵城功成名就的时候,就由她们改口叫欧韵城主子了。 第877章 走向毁灭 “那你们的关系岂不是很好?”萧夕本来以为,她的这句话会惹得欧韵城同意,谁知欧韵城摇摇头,说了一句“不是”。 “为什么?” 欧韵城喝了一口酒,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萧夕以为欧韵城不会回答的时候,欧韵城开口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关系是不错。”欧韵城缓慢的回忆着,这是一段很长的历史,也是一段他们都不愿意回首的往事。 “宛儿姐,你觉得红姬和红虞的关系怎么样?”欧韵城不答反问。 萧夕想了想,说:“一般吧。”萧夕斟酌着用词。 “她们给我的感觉,虽然是姐妹,不过关系并不亲密。”萧夕说道,但是说完她又觉得哪里说的不到位,然后补充道:“红姬倒是很想亲近红虞,可是红虞对红姬貌似有很大的意见。” 听萧夕说完的欧韵城,忍不住拍手认同。 “宛儿姐的观察很对,事实和宛儿姐看到的差不多。”欧韵城说道。 “啊?”萧夕疑问出声,她不过是把自己的直觉说出来,没想到真的说对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背后隐藏了什么样的故事呢? 这天晚上,萧夕和欧韵城聊了很多,这是他们久违的面对面的谈心,气氛很和谐,也很难得。 一桌子的菜只有他们两个人吃,虽然量不大,但是他们吃了很久,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过在喝酒的过程中,萧夕一直在担心,欧韵城会在用餐的途中,酒后的后遗症暴露出来。 可是看着目前欧韵城的样子,萧夕觉得也许今天他是正常的。 欧韵城在萧夕面前侃侃而谈,而他侃侃而谈的内容,便是他在皇城的生活。他把自己第一次见到萧夕时的心理活动给说了出来,甚至还把自己怎么设计进到锦绣新店,给讲了出来。 “我自孤身一人前往皇城,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这里,虽然我是这庄园的主子,可是我从来没有理由离开这里。”欧韵城回想着当初的日子,一番愁绪在心中涌动。 “为什么?”萧夕不解,按着欧韵城的意思,难道他在四角院长大后,就没离开过这个城镇的杨围吗? “因为不允许。”简单的五个字,道出了欧韵城心中所有的无奈。 他本不是在四角院长大的人,思想中也没有绝对服从的意识,所以在四角院禁锢的这些年,真的让他苦不堪言。 这种苦来自于心里,来自于心中想要反抗的意识。 “不允许?”萧夕疑惑出声,“难道你们被管控的很严格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萧夕明显的看到欧韵城瞳孔猛然收缩,这是惊吓时所表现出来的表情。 欧韵城点头,神色带着不愿面对的逃避。他不愿意回想起那段日子,虽然他在四角院没受什么苦,可是他看到了太多的黑暗的地方。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几个不耐寂寞,出去玩耍的伙伴,被抓回来时,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惩罚。 整个四角院的孩子年纪都不大,一个个都是六七岁,刚刚懂事的年纪。可是就是这样的年纪,欧韵城看到,领官将他们几个人吊起来,用沾了凉水的皮鞭进行抽打。 实施刑罚的人都是很有经验的,知道怎么在不伤害他们生命的前提下,让他们感受到痛苦。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欧韵城至今还记得。 等到几个孩子被打的不省人事的时候,这个惩罚才算暂时的结束。 “暂时结束?”萧夕不可思议的看着欧韵城。 刚才欧韵城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语言去描述细节,不过是用一些简单的词汇,就足以萧夕脑补出那种画面。 她仿佛穿过时空,看到了那几个被吊起来,施以鞭刑的孩童。 小小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用皮鞭抽打。随着鞭子的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施刑者言语的侮辱。 萧夕很心痛,这样环境长大的人,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我们哪有什么未来?”欧韵城冷笑道。 萧夕看着他,原来自己竟然把花说出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萧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们未来,只有两条路,一种是走在毁灭,还有一种是走在毁灭的路上。” 欧韵城的话很沉重,像一记重锤,敲在萧夕的心上。这是她注意到欧韵城的眼神变了,她明白,那个酒后性格霸道的欧韵城苏醒了。 可是这一次,萧夕并不感到害怕,她甚至有点心疼。欧韵城在说出“走向毁灭”的这句话时,嘴角是上扬的,可是眼睛里却有着浓浓的悲哀。 萧夕想让欧韵城停止回忆,可是欧韵城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自顾自的说着。他貌似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的放松了,有些事在心里积压的太久,总需要一个抒发的口子。 “宛儿姐,我随时处在一个癫狂的状态。”欧韵城这时把眼神放在萧夕的身上。“所以萧夕看到酒后不一样的我,是我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如果我连这样都不能抒发的话,宛儿姐,我会疯魔的。” 萧夕呆愣的看着欧韵城,他嘴角带笑,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萧夕却清楚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种乞求,那是一种溺水的人看到水面的浮板一般的眼神。 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低下头看着空了的酒杯,萧夕拿过酒壶,分别在两个人的酒杯中倒满。 两个人的酒杯满了,酒壶刚好也空了。 欧韵城什么都没说,他拿过被子,和萧夕碰了杯,两个人同时一饮而尽。 就像达成某种默契一般的,萧夕没有主动再开口问关于四角院的事,也没有问那几个受了鞭刑的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欧韵城也没有再说四角院的事,这件事就像一个插曲一般,短暂的出现在二人的对话中,接着又很快的消失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很多,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要讲完似的。 夜色渐深,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的从傍晚待到了深夜。 萧夕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又回头看看欧韵城朦胧的双眼。 第878章 执念 她站起身,走到欧韵城身边,轻轻叫着他。 “阿城,回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还有事忙吗?” 欧韵城呆呆的看着萧夕,然后突然一把抱住萧夕。萧夕要挣脱,可是欧韵城的力气很大,她无力躲开,只好用言语告诉他松手。 可想而知,语言的劝说是无力的,萧夕本想暴力推开他,可是看着他忧伤的样子,心中一软,只好任由欧韵城抱着自己。 反正不会少一块儿肉,抱着就抱着吧。 欧韵城舒服的蹭了蹭怀中的柔软,却不知自己的头顶悬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打下来的拳头。 “宛儿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黏在你身边吗。”欧韵城含糊的问。 萧夕不禁翻了一个白眼,还能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好欺负吗? “为什么啊?”萧夕一副好奇的口吻。 “因为宛儿姐身上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欧韵城回答,他又蹭了蹭,继续说:“只有在宛儿姐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活着的。” 萧夕悬起的拳头本来是要在欧韵城再一次蹭她的时候打下去的,可是欧韵城的话让她成功的助手。 “是吗,我这么厉害呀。”萧夕笑着说。 “是啊,宛儿姐很厉害啊。” 第二天欧韵城是在萧夕怀中醒来的,当他睁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萧夕,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是萧夕醒后看到欧韵城那张傻笑的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给了一个爆栗之后,才满意的会卧室补觉去了。 走之前萧夕给欧韵城丢下一句“天没塌,就别找我。” 欧韵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意识到这个动作太傻之后,又马上放下去了,这个样子真是要多蠢有多蠢,如果萧夕在这里的话,恐怕就会大肆的嘲笑他一番。 欧韵城站起身,简单整理了下有些散乱的衣衫。作为一个酒量不太好的他,昨天晚上理所当然的醉了,虽然不知道自己醉后做了什么,可是从他在萧夕怀中醒来就可以判断,恐怕自己睡着喜欢抱东西的习惯,发挥到萧夕身上了。 这也算因祸得福,因此欧韵城好心情的出发了。今天他要去见一个人,想起那个他要见的人,欧韵城就不禁皱眉。 那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而且还几次三番的针对萧夕,为了这件事他已经跟她吵了好几次,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是有后台坐镇,简单的手段根本对付不了她。 欧韵城想到这里不禁更加头疼。 萧夕睡得香甜,全然不知道,两个心系于她的男子,此时苦恼万分。 欧韵城是为要见那个对萧夕不利的人,而感到头疼。而白泽这边,却是为皇宫里的那个宛妃头疼不已。 也不知道宛妃最近怎么了,总是明里暗里的给自己传消息,发出要跟自己单独见面的信息,有一次甚至在皇上面前就大肆的对自己暗传信息,幸亏自己反应足够快,否则皇上那边还解释不清呢。 “王爷,宛妃那边……打算怎么处置?”影子一直跟在白泽身边,自然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 “唉……”白泽长叹一口气,他能做什么?这个人是自己招惹的,当然需要自己妥善的解决。 白泽突然庆幸萧夕没有在这里,如果她在这里的话,恐怕会闹起来吧,虽然萧夕不会跟自己大吵大闹,可是冷战起来不理人,也是足够折磨人的。 “既然她要见,那就见吧。”白泽说道,迎上影子惊讶的眼神,笑笑说:“不过要寻个合适的机会才好。” “合适的机会?”影子在脑中过了一遍最近的日子,突然想到近期的一个活动。 “王爷的意思是……” “就是你猜的那样。”白泽悠闲的支着下巴,全然不见刚才苦恼的样子。 影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王爷不愧是王爷,是真的很敢想啊。 白泽虽说的那个合适的日子,就是几日后的春猎。在皇城的东南部,有一个皇家狩猎场,每到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国家的统治者,会领着自己出色的孩子,和身边的亲信去猎场。 这是一种传统,一种印在西夏人民血液中的传统,不是闻人家族自己创造出来的,它最早的历史来源于氏族社会。 传说这是为了纪念一个勇士而举办的盛会,后来慢慢演变成现如今的传统。 不论朝代如何更替,这个传统是不会变的。 白泽之所以大胆,是因为在那样的场合,有很多的眼睛会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有什么过界的行为,便会有人上报给皇上,而在这个日子被皇上惩罚,也就代表了这个人这一生也就完了。 闻人家不论是老是小,都不信鬼神,偏偏对春猎这个特殊的日子有着执念。 宛妃这几日给他传来的消息,都在他看过以后便销毁了。他可不是留着证据,送人把柄的傻子。 他这边销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宛妃那边就月慌乱,她很怕白泽就这么一直冷着自己。她现在真的受够了这种生活,她需要救赎,而这种救赎,宛妃只能想到白泽一个人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暗示明示,都被白泽当做看不见,她有时候甚至觉得,白泽眼中从来没有自己这个人。 说起来,自从白泽和萧夕成亲以后,白泽竟然和那些女人都断了联系。这件事对宛妃打击很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白泽是个多么花心的人。 白泽对着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会说着动人的情话,撩人心弦,可是那不过是白泽的逢场作戏而已。 这个看着多情的男人,其实是个极其冷情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居然会对着一个黄毛丫头动心了。 说出来真是难以相信,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白泽为了这个女人,不断地做着各种让步,然而那女人依旧不知好歹,对白泽索取甚多。 宛妃虽然身在皇宫,可是对白泽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她确实在白泽身边安了眼睛,可是那不过是自己毫无安全感的一个保证。 第879章 共同的心愿 这个她唯一爱着的男人,就这样爱了别人,丝毫不记得有她的存在。 “娘娘,你哭了。”贴身宫女心疼的递过一个手帕。 宛妃缓过神来,手指在脸上抚过,微凉的液体在眼下流着。 这便是自己的泪水啊…… “娘娘可是思念圣上?”贴身宫女小心的劝慰着:“娘娘,这几日皇上政务繁忙,不能过来陪伴娘娘。等到春猎的时候,娘娘就可以整日待在皇上身边了。” 宫女的劝慰并没有让宛妃好多少,反而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贴身宫女没有注意还在自顾自的劝慰着。 “行了!别说了!”宛妃受不了,对喋喋不休的宫女吼道。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宫女吓得急忙跪到在地,请求赎罪。 发过火之后,宛妃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浊气散去了一些,她微抬手,示意宫女起身,然后等到宫女颤颤巍巍起身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话。 “记住,今天我落泪的事情,不许往再说,否则,本宫便将你的舌头拔下来!” 春猎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 随行的队伍中,有太子,有妃子,有近臣,有宠官,在去往春猎的路上,百姓站在街道的两侧,看着皇宫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 “希望今年皇上能大丰收。” 这是所有百姓共同的心愿。 去年是战争频发的一年,西夏一度不安,幸亏军队不负众望,战胜了敌军。赢得了胜利。 所以,这次的春猎还有一种预示在里面。百姓希望,皇上能够利用这次春猎,收获颇丰,以此来证明,西夏物产丰富,即便遭受战争的考验,依旧展现大国雄风。 出行的队伍很快,不过一个上午就来到了皇家狩猎场。在他们来到之前,狩猎场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每年狩猎的动物,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挑选出来的动物,都是那种既有分量,又不会伤到人的。 即使有喜欢挑战刺激的人,他们也会找到那些性格温顺的大型动物,而猛兽之类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一件事,所以当天下午,皇上便下令所有人整合休息,明天一早开始正式的春猎。 而在明天到来之前,皇上还需要做一件事,那表示敬香,给这自然界的神敬香,感谢它赐予猎物。 而皇上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只允许皇上带着自己的子女,如果有的皇上没有子女的话,可以从同宗的兄弟中选择一位。 而这次皇上带了白泽还有闻人觐,所以,理所当然的,由他们兄弟二人,陪伴皇上完成这次敬香仪式。 敬香仪式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进行,除了皇上本人,和随行的皇子之外,就不能再有其他人跟随。而进行指导的礼部官员,会在仪式正式开始前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这次负责指导的礼部官员,正式萧夕在处理杀人案件时,有过交集的礼部侍郎。 白泽同礼部侍郎对视一眼,便没了交流。礼部侍郎同皇上见礼之后,便开始讲解这次敬香需要注意的地方。 皇上很认真仔细的听着,其他两位皇子同样不例外。 “启禀皇上,微臣会在吉时到来之时,敲响此钟。”礼部侍郎说着,从怀中拿出手掌一般大小的铜钟。别看这铜钟个头不大,可是上面的花纹极其繁复美丽。 皇上轻轻点头,表示清楚之后,礼部侍郎继续说道:“钟声敲响之后,皇上同太子王爷,便可以进行敬香了。” “在敬香过程中皇上和王爷要保持安静,不能发出奇怪的声音,要严肃……”礼部侍郎又说了很多。 闻人家父子三人耐心的听着,乖巧的宛若孩童一般。等到礼部侍郎说完之后,他退下了,屋中便只剩下闻人父子三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除在皇宫以外的地方聚在一起,也是皇上久违的走下神坛,和他的儿子在一起。 皇上含笑的看着陪伴在他身侧的两个儿子,脸上露出独属于父亲的笑容。这是他最满意的两个儿子,虽然他们的身上的缺点还有很多,可是他们能力出众,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觐儿,瑞儿,我们父子三人可是许久没有像如今一般,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说话了。”皇上感慨出声。 闻人觐在旁边附和着点头:“可不是嘛,这种氛围真可谓是久违的了。儿子也很怀念从前同父皇对坐畅谈的时光……” 皇上看着太子满意的点点头,他又看看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白泽,问道:“瑞儿,你可如何想的?为何不说话?” 只见白泽笑了笑,似是想起什么似的。 “父皇,儿臣像到的,并不是与父皇对坐畅谈的光景,而是另一种时光啊……” 白泽的这番话,引得皇上心生好奇,不禁问道:“什么光景?” “父皇严厉教导儿臣时的肃容。” 皇上愣住了,看着白泽笑着的样子,仿佛穿过时间看到了他们在闻人府时的日子。 白泽是他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那一个,可同样的,也是最调皮的。当时闻人皇帝看着白泽可是头疼了好一会儿,别人都在乖乖的做着自己布置的作业,而白泽却总想着往府外跑。 当然,如果白泽做什么正经事的话,闻人皇帝也不会说什么,可是白泽每次回来,就带着一身的伤,问过之后,才晓得这是出去和别人打了架,因实力不敌,才受的伤。 闻人皇帝气的不行,对白泽进行了一番铁拳教育,可是这并不见效。白泽该出去打架,还是出去打架,一点都没有想要改变的意图。 有一天回来,甚至还缠着闻人皇帝教他武功,给出的原因是,等他学会武功,他就不会受伤了。 闻人皇帝一开始没有答应,可是每次回家都带着伤的儿子,终究是不忍,答应了他。闻人皇帝还记得,在自己说要教他武功的那天,白泽碰的老高,心中的喜悦透过脸上灿烂的笑脸展现出来。 他看着开心不已的儿子,突然觉得,教他功夫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第880章 纰漏 回忆到这里便停止了,皇上也也是一脸怀念的样子,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小时候啊,可是所有兄弟中最调皮的那一个小,不服管教,而且还爱惹事生非,想当初朕可是为你操碎了心。”虽然是批评,可是皇上的脸上是笑着的,可见皇上并不是真的生气。 白泽闻言轻轻低下头,像小时候那样,认错一般,说:“父皇说的是,儿子顽劣,让父皇伤心了。” 低头的白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两下,他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正是他的父皇。 这样的场景让白泽一下子红了眼眶了,似曾相识,这不就是他儿时父皇对他的鼓励吗?这种场景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了。 皇上看着红了眼眶的儿子,也不禁鼻头酸涩,自从他登上皇位,对孩子的关心就少了。他总觉得“高处不胜寒”,可是如今看来,不是儿子不亲近他了,而是心中有了顾虑,所以不敢亲近。 就在此时,屋外的钟声响了,吉时已到,敬香开始。 这次的敬香活动,进行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在屋中上完香之后,就一直在祈福中,以此希望上天眷顾,新的一年中,西夏能够风调雨顺。 在敬香之后,闻人三人离开屋子,此时屋外早有随行的人等候着。皇上大手一挥,今日休息,明天正式开始春猎。 众人熙熙攘攘的散去之后,场地上只留下几个随行的官员,他们在与皇上商议这次春猎的事情,因为每一次春猎的规定都不一样,所以他们在做最后一次的确定。 一行人边往营帐走,一边商议此事。白泽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当他们在说到判定胜利的方式时,白泽挑了挑眉,他们所采取的方法,就是由谁打来的猎物多,便是谁获胜。 “往年都是这个规则,今年不能做些改动吗?”皇上问道。几年下来都是这个样子,皇上也有了疲倦感。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没有改过,这突然要做些改动,可怎么来的及? “你们都没想出来吗?”皇上捻动着手上的珠串。 几个大臣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把头低下,轻轻摇动,他们并没有想出什么有新意的想法。 皇上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样在思考的还有白泽与闻人觐。他们有着不同的看法,皇上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问道:“太子,瑞儿,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嗯……儿臣愚笨,说出来的想法可能不会令父皇满意。”太子拱手说道。 “但说无妨。”皇上鼓励的看着他。 得到鼓励的闻人觐,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讲给皇上听。 “父皇,依着儿子的意思,这判定胜负的方法,不如交给大众们。”闻人觐思虑之下说出口。 “哦?此话怎讲?”皇上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 “是这样的,这次春猎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乞求今年无灾少难。既然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参加者将自己的猎物做成美食,供大家品尝,谁的东西美味,便是优秀者。”闻人觐将自己的想法侃侃而谈。 皇上听了之后,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一个新奇的点子,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得,由猎物做成的食物来判定。这倒是一个新的想法。 就在皇上要点头的时候,他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白泽,自刚才敬香之前的交谈后,白泽除了必要说话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保持缄默的。 “瑞儿,你是如何想的?不如说一说?”皇上突然问道。 白泽一愣,似是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他看着皇上,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许久都不曾见过的温柔和鼓励。 再看看其他人,太子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可是眼底却是酝酿着一场风暴,即将爆发。而那些随行的大臣,同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七王爷已经失宠很久了,如今皇上不禁带他出来春猎,没想到现在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这是难得的事情。 白泽心中确有想法,他的这个想法来自于萧夕,如果不是萧夕提供给他的灵感,可能他的思维不会扩展如此。 “父皇,儿子确有想法。”白泽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考量告诉了皇上。 依他之见,闻人觐的点子确实新颖,可是存在的纰漏确有许多。 把猎物做成食物,本身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可是这中间存在着很多的变数。 白泽一边说,一边看着皇上的脸色。在看到皇上认真的样子时,他知道皇上听进去了,因此他也更有力气继续说。 “父皇,一道美食的烹饪是有很多的讲究的。一个厨师技艺是否高超,每个猎物要怎么处理,烹饪都是不同的。”白泽如泄洪一般,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而且每个人的口味都是不同的,比如一道红烧狮子头,口味淡的人,会觉得这菜过咸,如果是口味重的人,会认为这菜不够味。而口味属于不咸不淡的人,这道菜却是做的刚刚好。” “由此可见,将猎物烹饪成食物,有颇多不适之处。” 经过白泽这么剖析,皇上颇觉有理,随行的大臣也同样以为。这样一来,不满的便只有闻人觐了,可是在皇上和大臣们面前,他还不能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所以只能用尽全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而白泽说完之后,就低调的往旁边一站,一副任由评价的样子,既不急促,又不高调。 而这样的白泽也让皇上心生欢喜,这个内敛的白泽,才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 皇上在心中默默点头,同时他转身问那些大臣怎么想?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如白泽所说的那般,考虑到诸多因素,否了闻人觐的提议。 闻人觐此时终于有了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他身旁装作乖巧的白泽,不怀好意的问:“既然老七认为孤的意见颇有问题,不妨说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881章 春猎测试 太子略带火药味的口气,惹得皇上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他想看看白泽会怎么回答。 只见白泽不紧不慢的开口,说:“父皇,皇兄,依瑞儿的意思,便是组织一场春猎测试。” “春猎测试?”这个新鲜的词汇,一下子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里的他们当然也包括闻人觐。 “嗯。”白泽点点头。“所谓的‘春猎测试’不过就是将原来一场比赛,分成几天进行,不过每一天比赛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可是测试的最终目的,就是寻找出哪个才是最出色的猎人。” 几句简单的介绍,让皇上一下子提起了好奇心,他走到白泽身边,拍打着他的肩膀。口气轻快。 “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走,去朕的营帐。好好跟我们说说,你这春猎测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行大臣的想法和皇上是一样的,他们也期待着白泽提出的“春猎测试”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白泽笑着应允了,他不经意的看着闻人觐,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闻人觐黑脸的模样。 皇上看到白泽目光的转移,自然也看着闻人觐,可此时闻人觐阴沉的表情还来不及做好调整。 所以,当皇上看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闻人觐扭曲的表情。此时皇上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口说道:“太子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是……”闻人觐含恨答应了。 白泽在皇上的营帐里过得很愉快,可是在太子的营帐中,气氛了并没有那么美好。 铺着厚厚的地毯上,是白的,破碎的瓷杯,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书纸。同时服侍的宫人此时跪在满地狼藉的地毯上,膝盖上,零星的透着一些血花。 不用想。瓷杯的碎片已经深入皮肉了。而闻人觐不允许他们起身,也不允许他们哭喊出声。在一番的破坏之后,闻人觐就一个人闷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人看他不说话。自然也不敢出声。 “哼。”过了许久,闻人觐冷笑出声,而宫人们却是反射性的一抖。本以为是太子又要惩罚他们了,谁知太子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腿上忧伤的宫人,忍着痛走出营帐,终于在走出太子营帐的杨围之后,就没了力气,失力一般的就要摔到在地。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这个宫人被接住了。接住她的是谁,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便晕倒过去。 而此时营帐里的太子,现在已经想出办法,来对付白泽了。 “老七,你不是鬼主意多吗?那是不是也在意我给你加点料?” 闻人觐招手让亲信来到他的身边。 “太子,有何吩咐?小的一定办的利利索索的。”亲信笑的谄媚,闻人觐并不喜爱这个嘴脸,可是现在还是有用到他的地方,还不能扔。 “你去找一些……”闻人觐低耳说道。 “好。”亲信痛快的答应着,还伴随着点头的动作。 等到说完以后,闻人觐将扇骨敲在手心,嘴脸勾起一抹笑。 “你先把东西给我备出来,等到我需要了,你再给我发出去。” “小人明白。”亲信一脸严肃的离开了。 虽然闻人觐不喜欢这个善于谄媚人的,可是必须要承认一件事。这个人的办事速度是极为迅速的,而且效率还高。这也就导致,当初闻人觐挖到手里废了怎样的一番功夫。 闻人觐觉得今天是他在皇上点钱最丢脸的一次,而这难得的一次,也是白泽造成的。他不能忍受自己有这样的失败,你白泽不是要做什么春猎测试吗?那他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弄什么名堂。 心情转好的闻人觐,看着营帐中杂乱不已的样子,终于还是受不了,让人把这里打扫了。因为盛怒之中,闻人觐无意摔碎了他最真爱的瓷杯。 闻人觐烦躁的走到仍有碎片的地方,打扫狼藉的宫人在他走过来的时候,默默地躲开。如今的太子。越来越狂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人扔出去。 太子把他心爱的瓷杯捡起,可是地面上只有破碎的样子,心疼不已的他,一点点的捡起,将瓷杯拼好。 可是在碰到其中一片的时候,手指触感黏腻,为搓指腹,血红的颜色在他眼前漫开,闻人觐看着手指的血液,微微一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估计是在刚刚,有人跪在这个碎片上,膝盖被划破,所以才有了血迹粘在这上面。 闻人觐笑了,跪在瓷杯的碎片上,居然还能一直隐忍不发,等到自己让他们退下,才离开。可是这中间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承认自己在盛怒之时,顾不上所有人的情绪,可是这种深入皮肉的疼痛,居然可以一直隐忍,不让自己发现,这个人也是有趣的。 闻人觐突然来了兴趣,他想看看,能够可以如此忍耐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来人。”闻人觐出声唤道,一直守在外面的士兵,应声而到。 “太子。”士兵垂立在他面前,等候吩咐。 闻人觐把玩着那枚带走血迹的残片,吩咐说:“你去把太医找来。” 士兵犹豫了一下,领命下去了。不过在寻找太医的途中,他回想着太子同自己对话时候,中气十足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太子要做什么呢? 白泽从皇上的营帐中回来时,影子早已等在那里。他先净了手,然后拿过影子递给他的布巾,擦干手之后,才出声问:“怎么样?” “回王爷,如王爷所料,已经成功的从太子那里得了一个人。”影子轻声回答。 “既如此,那就好好对她,不要亏待了。”白泽点头之后吩咐道。 “明白。”影子应答。 白泽手持一本书籍,坐在床榻上,旁若无人的读起来。影子在一旁默默的陪伴,到了用膳的时间,在影子的提醒下,白泽收起书卷,去往吃饭的地方。 这次同皇上一起春猎,第一天晚上的正餐,大家会聚在一起进行,而过了第一天之后,他们就可以自行解决。直到最后一天的总结,才会又聚在一起。 第882章 难得的机会 这是春猎一直以来的习惯,可是今天过后,应该就会有所变动。 白泽微眯双眼,今日在皇上营帐里度过,将好感度疯狂刷了一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提议真的不错,所以父皇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神中充满赞赏。 而今日随行的大臣,同样如此。 其实今天白泽有冒险的成分在,因为一开始,父皇的态度明显是偏向于太子的,可是因为自己在敬香前做的回忆铺垫,导致皇上想起有关自己的好。 因此在他露出犹疑神情的时候,会问自己的意见。而他当时确实有一个不算成熟的想法,要是具体解释的话,一定会有所漏洞。 不过白泽很机智的避开了,他先是提出一个新鲜的名词,在引起皇上和大臣注意的时候,又抛出自己想法中的亮点,这样激发他们想要知道全部的心情。 果不其然,皇上有了兴趣,知道在那种场地说话不方便,于是领他去了营帐。而白泽也早就想到,建议被否决的闻人觐,心中一定会有所不满。 所以他故意的往闻人觐那边看了一眼,而闻人觐也不负他期望的,露出扭曲的表情,成功的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不然也不会说出,让太子回去“歇歇”的话。 这次春猎对白泽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而他要做的,就是抓住,从目前来看,白泽抓住了。 春猎对于西夏国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而在这天能够使皇上和随行大臣对自己的印象好,也就表明,在回皇城的时候,自己在朝堂上,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而白泽本身有军功在身,而这次的好感度,也是他自身的一个加持。 春猎晚宴的目的在于,要在这一天晚上,宣布春猎的规则。参加此次春猎的人,不仅只有皇上和他的儿子以及妃嫔,还有随行大臣们的亲眷。 这些个人,卯足了劲,要在此次春猎中大放光彩,如果能得到皇上的赞赏,那他的仕途基本光明了。 因此在得知自己有资格参加的时候,很多人都做了一番功课,得到的经验,或是小道消息,差不多只有一个内容,那便是每一年的春猎都是大同小异,无论规则怎么变化,最后的结果,就是根据所猎到动物的多少进行判定。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多人都放下心来,例如吏部尚书的儿子,他暗中派了人,在猎场中做好准备,并且买通了猎场的人,问到了,今年都有什么猎物放出。 在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他让人从市场上抓来大量的动物,目的就是营造一种自己所狩猎物数量多的假象。 这种作弊行为当然是不被允许的,而且更让人感到可笑的是,猎场一切的动静都被皇上看在眼里,而某些人的小动作,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想而知,当这场作弊被戳穿的时候,他的未来,以及他的家庭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打击。 当然也有不放心的,这部分人觉得天威难测,所以积极准备,这种人自然可以赢得好感,被皇上看重。 很多人陆陆续续来到了晚宴的地点,等待着皇上的到来。时辰已到,皇上随着宫人的唱和声,信步走来,身后跟着的,是太子和七王爷。 在众人的目光下,三位皇室成员入座,唱礼之后,皇上开始讲话。 这种讲话,就好像天朝的国家领导,就职演讲一般,先是总结了去年春猎的成绩,并且对获胜之人提出表扬,接着就是开始讲述今年春猎,他所期望达到的成绩。 就在所有人以为皇上要开始说今年的春猎规则时,皇上突然转移话题。 “去年我们西夏饱经战火的纷乱,而在驱除敌人之后,我们又因为各种事耽搁了庆功宴,所以今天晚上,就当做是朕对各位的补偿吧。” 话落之后,就有宫人陆续端来菜肴,当心有疑虑的大臣们,看着宫人手中的菜肴,便暂时抛却了即将开始的春猎,所带来的压力,专心的应付着眼前的美味。 鲜虾味美的菜肴引得他们大抱口腹之欲。 皇上看着沉醉在美食上的人们,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和白泽碰撞上。两个人默契的笑了笑,转而低头专注在眼前的美食上。 闻人觐将二人的交流看了个明白,眼底的风暴翻涌的月发厉害,他暗中攥紧了手中的银筷,关节发白,吱吱作响。 等到所有人都放松了心情之后,皇上突然发话。 “先停下吧。”皇上的声音不大,但是极具穿透力,所有沉浸在晚膳当中的人都停了动作,他们看着皇上,心中不约而同有了一种预感。 “朕知道,大家都很关心今年春猎到底如何评判胜利。” 皇上此话一出,众人便明白,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这次的春猎有所不同,朕同七王以及众大臣商议了一下,决定今年的规则进行大部分的变动。”皇帝油话落,便转头看向白泽。 “老七,你说你下吧。” “是。”白泽从容起身,说。 这时众人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主角,是七王爷白泽。刚才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了规则变动上,因此皇上话中其他的内容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而由白泽细说规则,在众人心上投下一块小石,皇上这时打算重新重用七王爷,还是对太子已经不信任了呢? 有几个胆子大的公子哥,偷偷的向闻人觐的方向看去,不过被太子漫不经心的眼神给吓退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觉得太子身上的戾气很重。 白泽起身侃侃而谈,将上午商量的规则详情告诉了众人。 “彼此的春猎与往年大有不同,往年的规则不论如何变化,最终都是以所狩猎物的多少还决定谁是获胜者。” “可是今年,规则会有大幅度的变动,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比猎物数量的多上,还要比试狩猎的技巧。” “也就是说,我们此次的春猎分为三天进行,而在这三天中,会进行三次不同的比试,虽然最后一天任然需要狩猎,可是此次的狩猎,不仅要看猎物的数量,还要看猎物的质量。” 第883章 最后的测验 “而具体的测试内容分别为狩猎技巧,狩猎知识,狩猎实践。而具体的规则明细,我会让手下放在公布栏中。” 白泽说完之后,全场安寂。他们都在消化白泽刚才告诉他们的消息。 这次规则的巨大变动,让所有人心中一惊。这样变动让他们措手不及,尤其是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他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可是经过这一番变动,让他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他在桌下暗中攥紧了拳头,他把心中的怒气,还有不干都发泄在白泽身上,就这样,在白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下,自己就莫名多了一个敌人。 场上喧嚷不断,最后等到气氛慢慢安静下来时,皇上才开口说话。 “老七的这个提议,经过了朕和一众大臣的同意,觉得颇有道理,而且也具新意,所以希望各位能够积极的配合。” 皇上顿了顿,继续说道:“朕知道,这次随行而来的,有各家的公子小姐,也知道和别人为了这次春猎准备良多,可是!”他的语气突然变重,气氛随之凝固。 “可是,在春猎上做些小动作,以为朕不知道吗?这些个别人把春猎当成了什么?” “所以,朕告诫某些人,不要再做些无用的小动作,如果被揭穿,难看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皇上的这番话振聋发聩,惹得所有人头冒冷汗,纷纷猜测皇上此番话的用意为何。 在晚膳的第二天,狩猎场的公示栏中,就张贴了每天比赛的内容,以及规则。 第一天比的是狩猎的技巧。 根据规则,参赛的人员,在没有猎物的状态下,展现出他们的狩猎技巧。 而比赛的具体内容,便是马术,箭术,还有一项是对野外生存能力的掌握。 这三项内容,野外生存是最为困难的,使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无不冒冷汗。然而这不过是比赛的内容,具体的规则细节,更让他们无法接受。 每场比赛采取淘汰制,分组进行,只有每组的胜利者才有资格进行后一天的考核。而第二天的考核也同样是淘汰制,考核的内容则是对猎物的认识程度。 此项测试应当算作是书面的测验,也是给最后一天的狩猎进行准备工作,调整心情。这次测验过后,理所当然的又淘汰了一批人,而剩下的这批人,就有资格进行最后的测验。 最后一天的测验,是实战测验。 晋级的人,会被放在狩猎场一整天。他们需要做的,不仅是狩猎到战利品,同时还要通过官方安排的各种测试。 这种大强度的考试内容,让这些公子哥都有些头疼。可是他们知道,如果他们能够在这严苛的条件下,仍然获得胜利的话,那么他们的前途就真的畅通无阻了。 这是困难,同时也是机遇。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可对这种想法心存不满的,也有。 白泽在屋中坐着,一会儿他要亲自去猎场去安排考试的准备工作。今早影子已经把具体的考试内容,现在正贴在公示栏上。 “王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影子来到白泽身边。 “是吗?”白泽站起身,开口说:“我们走吧。” 这次春猎对这些参加春猎的人来说,是一场机遇,对白泽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机遇? 这是他重新回到朝堂的机会,如果他此次没有抓住的话,那他就真的要跟朝堂相忘于江湖了。白泽也清楚,自己抢了闻人觐大显身手的机会,一定会在此次春猎中使绊子。 可是如果这点困难,都要惹得他思虑半天的话,那自己还如何在朝廷立足?如何将“组织”带领到江湖首位上? 至于萧夕……想起同自己别离几月的人。白泽心中便有了无数的哀叹。她应当是怨的吧,被人抓走,是个如此令人恐惧的事,可是却因为他的原因,使她在匪徒那里度日如年。 也不知未来有一天遇到了,萧夕会不会装作不认识自己。亦或是……萧夕现如今对自己已经死了心,不再抱有希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白泽也不愿意自己的女人投入到别人的怀抱。 “等我。”白泽若有似无的说道。等他解决完这边的事,便第一时间赶去解救你。 红缨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而且“组织”近日来在江湖的地位,逐渐得到提升,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宛儿,要对我有信心啊。” 白泽亲自来到考场,勘察考场。因为第一个项目是马术,所以士兵和宫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场地准备好。 作为此次春猎测试的策划者,白泽在场地游转了一圈,需要他查看的地方有很多。道具的摆放,现场秩序的安排。 为了考虑到避免作弊的事情,参加测试的人所需要骑的马,由官方直接提供。而这也是白泽最为关心的问题,无论在什么时候,做小动作的人总是存在的。 白泽最先去了马厩,马匹的选择都是统一规定,皆为蒙古马。虽然说不上每一匹马都会检查,可是白泽要求他们一定要保证每匹马是健康的。 工作量如此大,对下面的人造成了不小的困难。因为规则改动来的突然,很多人手都抽不出来,这也就导致,白泽在进行检查的时候,需要亲自参与,可是也就是因为白泽这个举动,使得他在众人的眼里变得亲切。 “王爷,这边的马匹并无问题,都已经过查看,王爷尽管放心就是了。”给白泽领路的人是马厩的官员。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引起了白泽的注意,白泽一早便在马厩里,在大量工作的积压下,马匹的处理多多少少都会出现问题。 可是这小官此时却如此的确定,白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引得他如此。 “是吗?既如此,那便领本王去看看吧。”白泽很自然的说道。 这小官一愣,他不是说没有问题了吗?怎么王爷还要去看?可是若是自己不领他,那自己的头闻人帽恐怕难保,可是领他去了,那…… 第884章 深层含义 白泽看这小官磨磨蹭蹭的样子,微微挑了挑眉,这是有问题? “怎么,不方便?”白泽不经意的一问,使得小官身躯不由一震,他尴尬的笑笑。 “怎么会?王爷,这……这边来。” 白泽跟在小官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很快来到了让小官躲躲藏藏的区域,白泽看了这里的环境之后,发现这里还是不错的。 没有严重的味道,空气中甚至还有一些泥土的清香,而且地面上很干净,没有废物。哪怕是马厩里面,也是清洁如新。 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新的一样,是那种马厩刚刚搭建起来的样子。 白泽又往里走了走,在走到里侧的一个屋子的时候,小官突然拦在了白泽的面前。 “王爷……这里都是杂物,还是不要进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小官的样子很真诚,仿佛真的为他着想一般。 白泽没有说话,眼睛往那个房间探去。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虽然很想去里面一探究竟,不过在看到小官一脸乞求的样子,白泽也知道不能为难他。 白泽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房间之后,果断的转身离开,仿佛对那个房间的兴趣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小官跟在后面稍稍松了口气,真是万幸啊。小官偷偷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封闭的屋子,接着露出一种类似晦气的表情,马上跟在白泽身后离开了。 巳时已到,春猎测试正式开始。 赛马场上已经聚集了前来参加测试的公子哥们。一个个换上了英姿飒爽的骑装,一个个排成一排横队,现在赛马场上,形成了一副不知令多少女儿家脸红心跳的画面。 可是这美好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很久,紧接着,就被打乱了。 皇上,太子,七王爷,还有一众的随行大臣,他们坐在看台上,等待着皇上宣布开始。他们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时间,皇上说了一番慷慨激昂,鼓励向上的话之后,最后示意白泽。 白泽接受到信号,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说道:“接下来,我们进行测试前的最后一个准备。” “那就是,你们需要回答一个问题。” “在测试之前,在场的各位,有没有做什么不合时宜的小动作。你们不需要回答,现在,你们只需要把双手放进宫人端过来的盒子中。” “在场中,做了小动作的,把手拿出来之后,手指就会变黑,而没有做小动作的,手指不会变色。” “现在,我们开始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宫人应声上场,就如同白泽说的那样,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盒子。 盒子的体积不大,但是足够一个人的双手放进去。宫人们来的速度太快,快到这些公子哥还来不及反应,宫人们已经来到眼前。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们面面相觑,犹豫的把手放进去,每个人的脸色各不相同,有不耐的,有坦然的,有心虚的。 每个人的脸色精彩的就像一部显示人生百态的电影,如果萧夕看到此时的景象的话,一定会想起现代一句很流行的歌词“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等所有人都把手收回的时候,白泽再次开口。 “现在请大家举起双手,让我看看你们手指的颜色。” 公子哥们速度不一的把自己的双手举起来,白泽与他们的距离不过隔着一个看台的距离,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习武之人,视力比一般人好的很多。 这些公子哥手指上的颜色,被白泽看的个清清楚楚。他们中,有的变了色,有的没有变色。不过白泽看完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让旁边一直等候着的宫人把这些人的情况都记下来。 这之后,白泽向皇上示意可以开始的时候,皇上大手一挥,声音洪亮极具穿透力。 “测试开始!” 话音落下,公子哥在宫人的带领下开始去准备,他们将被分为三组,每组分别进行比赛,每组的胜利者才会有机会进入明天测试。 在他们准备的期间,看台上的人也不闲着。此时是离皇上最近的时候,自然要多说几句。而每当这个时候,太子闻人觐总是最活跃的那一个,可是今天他一直都很安静。 只有在宫人们把盒子拿上来的时候,才惊呼出声,可是除了这一次,就没了声响。他这种反常的行为,自然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太子,今日兴致不高啊,这一早上,可是没见过你说什么话。” 闻人觐摆出笑脸,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并非兴致不高,而是实在没有想通小七这番做法,原因为何?” 皇上听闻,脸色稍霁。 “原来是这样……” 闻人觐轻轻点头。 皇上笑了,他把目光对准白泽,说:“老七啊,既然太子有不解之处,那就由你来解答吧。” 白泽闻言痛快的答应:“父皇说的极是,春猎测试本身就是由儿臣提出来的,理当由儿子详解,而且那日在商讨具体内容的时候,皇兄因身体不适,无法参加,此时不能理解也是情有可原。” 这一番话,不同人听着就有不同的感受,闻人觐听着觉得格外刺耳,而在皇上耳朵里,听的却是有理。而在那些大臣耳中,却有成了另一种意思。 不管别人怎么想,白泽他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只见白泽将目光放在闻人觐身上,神情专注,仿佛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皇兄从前没有见到过这种测试测试方法也属正常,小弟之所以能想出这个点子,说到底还是贱内的功劳。” “唉,皇兄可能不知道,贱内总是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她时常告诉朕,要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一开始臣弟还有些想不通,可是出了那件事之后,臣弟才明白这句话包含着深层含义。” 眼看着这话题月说月偏,白泽突然一个话转,将话题转移过来。 “所以啊,臣弟在思考怎么让规则变得更加完美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便是在往常的比赛中最容易出现什么问题。” 第885章 古代版“狼来了” “而经过调查呢,臣弟发现,不论这些年规则如何变动,总会有人无孔不入的作弊,违反规则。” “所以针对这一情况,臣弟专门设置了刚才的那个环节。”说着,白泽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盒子,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盒子同刚才宫人手中的那个盒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盒子臣弟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说着。白泽亲自动手演示给闻人觐看。 他看到白泽把手伸进去,手腕明显活动了一圈,而且从幅度来看,动作还不小。当白泽把手拿出来的时候,五根手指已经变得很黑了。 看到这个场面在场的人都愣了。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刚才白泽是说,没有做小动作的人,手是不会变黑的。 可是现在。 白泽将他们眼中惊讶收入眼底,满意的笑了笑。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闻人觐忍不住问出声。这一声不仅是他自己的疑问,更是所有人的不解。 白泽一边把手上的黑色擦干净,一边开口说道:“其实我说的是相反的话,只有真正没有做小动作的人,手指才会染成黑色,因为这样的人,心怀坦荡,无所畏惧,所以也就不会在意这个测试。” “可是如果心虚的人……” “心虚的人手指是白的,因为他们心怀鬼胎,是吗?” 闻人觐接着白泽的话,而这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白泽的用意在哪里。 皇上惊讶的看着白泽,这个他从小教到大的少年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长了这么多。学会揣摩人的心思,变得狡猾。 而白泽此时的内心活动,也像个恶作剧得逞之后的那般,喜悦的想要飞起来。 看台的事情暂时就是这里,刚才下去准备的公子们此时已经从准备场地来到了赛场上。他们身边跟着一个宫人,这里的宫人,很多都是为这些人准备的随行助理。 白泽不知道助理是什么意思,他不过是把这里的每个宫人都分别配备给一个参赛者。而这些宫人的工作,同现代明星旁边的助理性质一样。 在不知道助理是什么意思的情况下,白泽将这种工作模式引用。这也就导致,以后每到有春猎测试的时候,参加的人为了能够更好的准备比赛,都会在身边带一个这样的人。 很多人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这些参赛的公子哥身边没有贴身的小厮。或者丫鬟。 小厮和丫鬟,他们身边当然是有的,可是作为不是狩猎场的人,哪里会知道具体要准备什么?因此为了方便,和在比赛中减少麻烦,很多人都会选择,在狩猎场中寻找一个专门的“助理”。 而在以后,这种需要的形成,也就导致了很多平民百姓,为了生计,来到狩猎场找一份这样“助理”的工作。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需要关注的就是春猎测试的第一天比赛开始了。 分为三组,每组十人左右,从早上巳时到午时第一组才比完。 白泽他们的人评判标准很简单,关于马术的评分,交给征战多年的将军,而能胜此任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宫豪将军。 同宫将军一同合作的还有李将军,他们两个人都是在白泽出征的时候,帮过大忙的人。 宫豪将军看着赛场上的这些动作略显笨拙的公子哥,默默的摇摇头,真的是……哪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 让宫豪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场上一名上马还需要人帮忙的蓝衫少年。这名少年同他一组人相比,实在是羸弱很多。 胳膊细弱给人一种他拉不住缰绳的感觉。如此特别的一个人,自然引起了看台上的人的注意。 皇上指着那位少年,对旁边的白泽说道: “老七啊,你可知,那是谁?” 白泽顺着皇上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羸弱的少年,他在记忆中思索了一下,头脑中很快闪现出一名少年。 “应当是秦大人家的公子吧。”白泽看着有些的熟悉背影说道。 “秦爱卿的公子?”皇上闻言微微有些惊讶,白泽口中的那个秦大人是他还没有成为皇帝的时候认识的。 而这个少年既然是秦大人家的公子,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如此瘦弱了。 “这秦公子可能通过此次测试吗?” “看如此羸弱的样子,应该很难啊。” “唉,这要是伤到了,秦大人应该会极为心疼的吧。” 看台上的大臣也是议论纷纷,白泽他们听个全,有一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白泽可是深知这个道理。 在闻人皇帝还不是皇上的时候,白泽作为公子哥同这个羸弱的秦公子有过简短的交流,当时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白泽是抱着与那些大臣一般的想法。 可是发生了一件事,使他改变了对这位秦公子的看法,同时也记住了这个少年,哪怕他们很少接触,但是白泽依然记得他。 闻人觐同样注意到了秦公子,他没有因为秦公子羸弱的外表就看清他。作为一国太子,他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只是认为,这个秦公子不会输得很快,但是决没有想过他有获胜的机会。 而在这一组中,赢面最大的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就是那个做小动作,没有成功的人。 他本身实力并不差,哪怕是在此次所有参加春猎的人中,实力也是排前几名的。可是他作弊的这种行为,被主考官员知道了,可想而知,哪怕他在规则改变之后没有机会作弊,但是他的分数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这就是古代版的“狼来了”。 比赛已经开始,在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谁的技术好,而谁的技术又稍逊一筹。 而秦公子作为一开始就被关注的人来说,他的动态则一直被人关注着。在看了一个又一个人之后,每个人都出现了疲惫的感觉,在丞相家公子出来的时候,马上就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吏部尚书之子,名讳吕姜,从小就被吏部尚书亲自教导,是吏部尚书最为满意和喜爱的孩子,同样的,也是最抱有希望的。 第886章 失败的滋味 虽然从小一直被吏部尚书抱养在身边,可是吏部尚书对他并不严厉,甚至还有一点溺爱。 这也就导致吕姜从小就眼高于顶,哪怕是和自己父亲同等品阶官员家的公子,他也自我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加优秀。 有时候甚至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除了皇家,没有人比他更优秀了。 当他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吏部尚书也并没有加以引导,而是有着相同的想法。 所以从来就没有品尝过失败的他,在今日,第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吕姜输了,而且是输在了他一直都看轻的人身上。 当吕姜看到秦穆超过他的时候,他愣住了,当时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一门心思想着赢,所以他做了个极端的做法,那就是从头上拔出银簪朝奔跑的马身扎去。 感受到剧烈疼痛的马匹,突然嘶叫一声,紧接着突然加速,然后向终点奔去,可是晚了,因为他太过用力,马匹在迅速的加速之后,就失了力,倒在了地上。 他输了,虽然他也晋级了,可是他还是输了,没有作为一个获胜者,而是第二名。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输!”吕姜看着支在地面上的双手,不可置信的喃喃。 吕姜最后晕倒在赛场上,这种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吕姜被抬走,看着一开始并不被看好的秦公子赢得了胜利。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现场马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种比赛实在是太过刺激,认为会赢的人没有赢,但是觉得会输的人却赢得了比赛。 这种出乎意料的感觉,对无聊了太久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很有看点的一件事。 坐在看台上的人同样很惊讶,比赛结果出来之后,他们也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的。 这里面的人包括皇上,白泽,还有闻人觐。 当然这里面最惊讶的莫过于就是皇上,他感兴趣的直起身子,看着场内不知道跟谁说什么的秦公子,突然问白泽:“老七,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白泽回过神,想了想,回答说:“应是秦天乐。” “秦天乐?”听到名字的人都默默的在心中念着这个人的名字。 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名字绝对是今年春猎中最有奇迹感的名字。从所有人都不看好,到赢得最后的比赛。 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秦天乐,那张腼腆的脸和记忆中那个男童重合起来。记得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小小的一只,躲在秦大人的后面,睁着大额不得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个胆怯的孩子放在心上。谁知长大之后,虽然还是这副可以任人欺负的样子,可是内里却早就是成熟的大人了。 就在皇上要宣布秦天乐成为第一组的获胜者时,赛场上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他们仔细一看,正是那个刚才晕倒,被抬下去的吕姜。 看他这副气势冲冲的样子,不难想到他到底要做什么。 白泽与闻人觐此时竟然默契的对视一眼,他们同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吕姜身边,在他们起身的同时,跟在他们身边的侍卫同样也跟着去。 可是他们晚了,吕姜的拳头已经砸在了秦天乐的脸上。秦天乐受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两个鼻孔流了出来。 “你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对吧!要不然你怎么会赢过我!”吕姜失控的朝他吼道,声音大的足够全场听到。 秦天乐想要反驳,可是鼻血不断的流出,使他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只好一边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又一边捂着自己的鼻子,想要控制自己的鼻血,可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然而吕姜依旧在不停啊的谩骂着,完全丢掉了自己翩翩公子的风杨。 就在吕姜打算再一次把秦天乐踹倒之后,被赶到的白泽阻止了。 “停手吧,你输了。” 吕姜转头瞪着阻止自己的人,当他看到那个人是白泽的时候,眼中的怒气更甚,可是现在的他还有那么一点理智,没有转而把拳头落在白泽的身上。 可是这明显的杀气,白泽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他。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吕姜松了力气,白泽也顺势松开他。 并没有给吕姜说太多废话的机会,白泽和闻人觐对视一眼,在闻人觐点头之后,朝候在边上的侍卫把吕姜带走,不过在带走的时候,为了防止吕姜在大喊大叫,白泽让侍卫捂住吕姜的嘴巴,给拖下去了。 吕姜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泽的方向,他挣扎着,可是他再怎么厉害,在经过训练的士兵面前,终究是无力的挣扎。 这场闹剧随着吕姜被带走而结束。 闻人觐走上前把秦天乐扶起来,秦天乐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在呆愣了一秒钟后,急忙躲开了闻人觐伸开的手,不过为了不让闻人觐尴尬,秦天乐聪明的对闻人觐拱手谢礼。 “孤已经把太医带过来了,秦公子还是去看看的好。”既然动作上的帮助被拒绝了,那口头上的关心还是需要的。 白泽在阻止完吕姜之后,就在旁边看着闻人觐和秦天乐的交流。在秦天乐拒绝太子的示好之后,白泽挑了挑眉,没想到看着外表怯怯懦懦的人,此时却如此的有原则。 难道他不怕拒绝太子之后,自己会承担什么结果吗? 从目前这种情况来看,秦天乐可能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白泽一直沉默着,他刚才突然回忆起一个问题,在吕姜被拖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带着不可思议的感觉,当然有这种感情也容易理解。 可是他眼神中还有一抹白泽不知道如何去定义的神情。类似于被背叛的复杂情感。 背叛?被谁背叛? 白泽眯着眼睛仔细的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景象。在他让人把吕姜拖出去的时候,吕姜看的方向是他的这个方向。 当然白泽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背叛”他的机会的。既然不是白泽,那就还有一种可能。 第887章 记忆深刻 白泽看着正在和秦天乐聊的火热的闻人觐,抿抿唇,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到的热闹聊天的场面不过是闻人觐独自营造出来的。 如果仔细观察秦天乐的表情的话,会发现他眼底弥漫着深深的不耐烦,不过因为对方的身份,也就导致秦天乐必须忍受这种不耐烦。 白泽挑了挑眉,他慢慢退离这里,既然太子哥哥难得的主动勾搭一个人。他作为弟弟,自然要全力支持啊。 不过这个人貌似不太好勾搭呢。 白泽回到看台上,向皇上讲述刚才发生的事,不过太过于细节的东西,白泽没有说。有些东西过犹不及。 这衣些天他在皇上那里刷了足够多的存在感,所以还是要控制一下,只要保持这种进度就可以。 “嗯……看来吏部尚书需要好好教他的儿子了。”皇上听完之后。皱着眉总结道。 白泽也跟着点头,吏部尚书真的不是一个会教育孩子的家长。在孩子幼年期,就没有输入正确的价值观。 而当孩子身上有性格缺陷的时候。没有指出,反倒是鼓励。甚至是使他变本加厉。 经过吕姜这么一闹,吏部尚书被罚在家管教儿子,皇上发话,什么时候你的儿子改造好了,再往朕的眼皮子底下送。 虽然中间出现了这么个插曲,可是比赛依旧在进行中。 剩下的两组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再出现如此奇葩的事情。因此三组比赛下来,能够晋级的一共是包括吕姜在内的九个人。 皇上和他的大臣们在商量到底要不要将吕姜留下来,进行了讨论。 一部分的人保持支持态度,一部分人不支持,还有一部分人则选择放弃。 而放弃的人当然是皇上,他作为一国之君,在这种场面是很容易带节奏的。所以为了公平性,他们决定,皇上的意见作为参考意见。而剩下的人则进行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最低分,求它们的平均值。 这种新鲜的打分方法也使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们起了兴趣。白泽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说明了分数应给如何计算,接着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吕姜的身上。 吕姜在赛马场的表现实在是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比如为什么吕姜会在被带走的时候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他的方向。 白泽虽然没有直接和吕姜接触过,可是在皇城很容易就能他听到他的事迹。无非就是今天吕姜公子又写了一笔好字,再不就是吕姜公子又画了一副新作品。 可今天发生的事,一定会十成十的被传到家家户户,吕姜的人生会一直带着这个污点,哪怕他以后做什么弥补,都没有办法抹除。 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一定受不了如此的打击。所以这之后,究竟是重新来过,还是就此堕落,都是没有办法说准的。 白泽突然想到一种方法,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需要做点准备工作。 在春猎第一天结束之后,白泽回到营帐,打算把影子叫来,可是没等他开口的时候,影子已经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白泽将目光落在影子手中的信封时,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那是来自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期待。 “王爷,王妃……有消息了。”影子把信封放在白泽面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白泽手指微颤,他拿起信封,信封不厚,就是一张纸的一毫米的厚度,当然古人是没有“毫米”这个概念的。 这么薄的信封对于白泽来说却有着千斤的重量,他突然不敢打开了,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知道了萧夕的消息。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白泽犹豫了很久,最终,白泽还是把信封放下,将自己刚才要交代给影子的事情重新交代出来。 “影子,你去查查马厩五区里侧那里的小黑屋,究竟有什么问题,查好了,马上告诉我。”白泽情绪又恢复平和,冷静的将自己的命令下达。 “是。”影子痛快的答应,可是在他的目光略过那个信封时,突然顿住了。“王爷……这信……打算怎么处理?” 白泽闻言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突然笑了。 “我自有方法,你先去办我刚才交代你的事吧。”白泽脸上的笑让人心疼,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力,悲伤,还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笑容。 影子心抽痛了一下,随后拱手离开了。 在影子离开之后,白泽才低头重新看着那个信封。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终于不用掩藏心中的情感。 白泽此时手已经颤抖的不像话,他费力的打开信封,取出信纸。薄薄的信纸上面,只有几个字,但是这几个字使得白泽在往后的几年中,依旧记忆深刻。 “鸟在金笼中,自由求不得。” 短短的十个字。白泽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如果这封信是其他人看到的话,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叙事诗,可是白泽知道,这短短的十个字,却清楚的说明了萧夕此时的状况。 她被人抓住了,困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地方中,那人待她应该不错,可是笼子再漂亮。鸟儿也是渴望天空的。 萧夕想出来,可是她出不来。 这是白泽仅能分析出来的内容,其他再具体的,便想不出了。 从这封信可以看出,萧夕暂时是没有什么安全问题的。白泽在清楚这件事之后,微微放心,可是他的放心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就被另一层担忧掩盖住了。 因为白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萧夕是怎么把消息传出来的?既然那人不让她离开金笼,那么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把这十个字告诉自己? 白泽不敢想背后的因果,只要一想到萧夕会因此遭到什么危险,他就失了心思。 现在他只想放下这里的一切,马上找到萧夕所在的地方,把她救出来,从那以后,两个人流浪天涯。 可是这种想法,白泽也只能在只有自己的时候好好的臆想了。 “组织”的人一边在江湖上发展壮大,一边在朝廷管不到的地方寻找萧夕的下落。 第888章 质疑 影子的速度很快,白泽还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失,他就已经回来了。随着他回来也带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 “王爷,属下在那间小黑屋中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影子停了停,继续说到:“而且那个人听着像是吕姜,吕公子。” “什么!”白泽听闻,急忙站起来。那间小屋一直被马厩的小官看的很紧,只要自己一靠近,就会以各种理由打消自己对对哪里的好奇。 可是现在影子告诉他,那间小屋里有人在。而且那人很有可能是吕姜,白泽一下子来了兴趣。可是他没有冲动,而是在最初的激动过后,让影子又去了吕姜的家中,看看吕姜到底在没在家。 如果没有在家的话,就一直等到吕姜回来,到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到这里来。 影子很快明白了白泽的意思,急忙离开,目标吏部尚书府邸。 春猎的第二天,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来到了。在开始第二场测试之前,白泽找到猎场里的老人,他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对每个动物都了解,所以白泽决定今天的考题由这位老人来出。 可是这个决定却遭到了皇上和太子的质疑。 “老七啊,不是皇兄说你,你这个春猎测试,虽然有很大的新意之处,可是在如何有新意也要明白,这是春猎,不是你可以任意胡来的地方!” 闻人觐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仿佛对白泽无比的失望,可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有谁会知道呢? 白泽没有急着解释,他目光看向一边的皇上,在他的眼中,白泽看到了同样的不满意。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 “老七,说说你的想法。”皇上没有像闻人觐那样对白泽开始质疑。只是问他他的想法,说白了,这就是用另一种方式让白泽给出解释。 白泽想了想,他说:“儿臣知道父皇和皇兄的担忧,可是儿子思来想去,没有比这狩猎场更为合适的出题人了。” 房中安静了一下,在闻人觐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皇上问:“为何这么说?” “其实儿臣做此决定的原因很简单,儿臣考虑到这次比赛的内容是考察参加测试的人,对那些猎物了解多少,对狩猎的技巧又了解多少。”白泽说话不急不躁,并没有因为被质疑而心生烦闷,这种态度倒是使得皇上满意。 “而对此了解最多的人,便是这狩猎场中的人了,他们常年在此工作,与各种动物有些亲密的接触,可以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动物的习性了,所以相比较而言,他们是最为合适的人。” 听了白泽的解释,皇上点点头,他有些明白白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而白泽接下来的话,更是打消了皇上的顾虑。 “当然,此次出题并不是完全由狩猎场的老人,而是由官员从旁协助,我们需要他们提供思路,而具体如何设计题目,还需要朝廷的官员来定。” 白泽说完之后,便淡笑的看着皇上,他从皇上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次的建议多半会被采用。 而闻人觐会怎么想,则完全不在他考虑的杨围之内。闻人觐硕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太子,虽然有了一定的权力,可是在皇上面前,他很难有什么话语权。 而白泽只要疯狂的刷皇上的好感度,他就极有可能取代闻人觐位置。 闻人觐又怎么会想不到这样的后果?所以这个决定对于白泽来说,很有挑战。用好了,是胜利,用不好,便是地狱。 可是,他早就没了后退的机会。 不出所料的,皇上同意了,在白泽本身的想法上,添加了一些新的建议,使得白泽提出来的意见更有可行性。 看到这一幕的闻人觐,简直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可是皇上在这里,他不能让自己失态,他清楚,那天自己的反应已经让皇上对他有了反感,要是自己再出什么差错,就真的让白泽得逞了。 “太子,你有什么意见,要跟老七好好说说。”皇上把话头一转,递到闻人觐那里。“你七弟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这些东西了,你作为兄长要好好指点他。” “父皇说的极是。”闻人觐极力的控制住自己表情,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不自然。 “嗯……”皇上看着他眼中和谐的兄弟俩,满意的点点头。这么长时间,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看破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之后,更加希望白泽同闻人觐能够和谐共处。 “这天下,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所以你们兄弟俩更是要互相扶持,一起走到最后。”皇上眼中微光点点,似是叹息一般:“一个人在高位坐的久了,便也孤立无援了……” 说完这句话,皇上就让他们离开了。 白泽与闻人觐相继离开营帐,站在营帐外面,这兄弟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无话。他们就这么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不约而同的看到了火花。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儿时,他们从小争到大,哪怕现在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口,可是彼此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战争不会停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二人相背离去,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没有了和好的机会。 最终,白泽的意见被采用了。皇上让白泽选择一个合适的人来出题,提供思路,而规则具体如何制定,则由随行大臣商量决定。 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欣然接受,在这个告示发布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是胡闹,可是这是由皇上亲自批准的,因此很多人也只能心存疑虑。 既然这件事被皇上全权交给白泽,那么很多人都需要听从白泽的调遣。这便给很多人一种新鲜感,他们想看看许久不接手政务的七王爷,究竟能办出个什么花样。 出题人的挑选,白泽其实早就已经物色好了,那就是管理狩猎场的小官。 第889章 坚定 这个小官曾经领着白泽巡查,虽然有点形迹可疑,可是他已经是狩猎场资格最老的人了。 在狩猎场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此处工作了,从一开是打扰卫生,到现在的小官,用了他几乎一生的时间。 所以从时间,经验上来讲,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 当然白泽选择他也不是因为这一个原因。 白泽让影子把小官带到他的营帐里来,当小官来到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营帐中的氛围吓到了,他用他五十年的人生发誓,他从来没有一次性的看到过这么多的大官儿。 “王爷,人已经带到。” 白泽闻声抬起头,面露笑容,像是要暖到人心里去。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人已到齐,那接下来就是商量正事的时候,在小官到来之前,白泽正在跟随行来的大臣商量第二次测试的具体规则。 同第一天不一样的是,第二天是以常识为主,主要考察的就是参赛者对猎物的了解程度,所以这就需要文官的参与。 他们已经讨论出很多种方案,可是没有一个能够使白泽感觉满意。最后白泽决定,等到影子把小官带来以后,再议定具体的内容。 白泽的这种挑剔,引起其中个别人的不满。很多人对白泽都保持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他们不认为颓废许久的白泽能够担起什么大梁。 而白泽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恐怕有这种想法的人都等着自己再一次被皇上抛弃。 可是很多时候,有些自以为的事情,往往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当狩猎场的小官被影子带进来之后,有些官员看到小官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已经洗了褪色的官袍,说是官袍,那都是给小官的面子。 饱经风霜的脸,还有透着市侩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他和这个队伍的差距。 小官看到光鲜亮丽的官员,心里很自然的就产生了一种落差,那是一种鸡立鹤群的突兀感。小官觉得自己像是狩猎场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围观着。 尤其听到有人笑出声的时候,他更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踩在了脚底下。不曾读过什么书的他,头一次知道了那种来自于读书人的高傲感。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白泽很自然,仿佛等待了很久的样子,这一句话马上就让小官有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 小官看着白泽,没有轻蔑,没有冷漠,而是一种很平淡的眼神,无悲亦无喜,仿佛他对于这个七王爷来说,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小官莫名的感觉到自己尊重了。 “小人王乐,见过各位大人。”王乐报上自的名字,还是那副市侩的嘴脸,可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中有着一般人都不具有的坚定。 能在一个不大的位置上,默默无闻的待了这么多年,而且没有生出一点想要退出的想法,可见这个人心性很坚定。 白泽看着王乐,嘴脸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真是有趣,看来这个小官比自己想象中的有趣。 也许他会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也不一定。 因为这次春猎比赛太过匆忙,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临时做出来,所以为了使春猎尽量完美,所以白泽请求皇上将此次的春猎延期六天。 给出他们制定规则的时间。 所以在离第二次比赛开始的时候,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方案制定出来。 王乐到来之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跟别人寒暄,马上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王乐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可是没想到,这一天中,白泽会不停的问自己关于狩猎需要掌握的东西。而这些常识,刚好都是他熟记于心的。 在测试内容的主要组成上,就是有关动物的常识,而这些都是王乐每天接触的。所以只要白泽开口问,王乐基本上都可以回答出来。 这样一问一答的模式,让旁观的随行官员都很惊讶,有些不服气的人,也逐渐的放下成见,开始真正投入到这场会议当中。 这些自命甚高的文官们纷纷询问王乐有关狩猎的问题,他们的本意就是为难,可是他们低估了有着多年经验的王乐。 王乐脑子里的东西,不是从书本上搬过来的,而是他几十年的经验积累。 “各位大人,这次狩猎场所放出的动物,都是经过严格饲养的,而且为了保证各位参赛公子的安全,并没有选择有危险性的动物,还请各位放心。”王乐笑着说。 白泽含笑听他说完,接着把书往桌上一放。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的动作吸引过来,王乐也不禁一抖,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这次叫你来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关于考试内容的安排。”白泽支着下巴,轻轻说:“你应该听说了,本王极力推荐你来所以,不要令本王失望啊。” 话毕,很多人都沉默了。坐在白泽营帐中的随行大臣,他们虽然是打着协助的幌子过来,可是他们更多的是看白泽的笑话,这是他们发泄心中不满的一种方法。 王乐同样也沉默了,他来到这里以后一直都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如果这些人不问的话,王乐是不会主动谈起这些问题的。 “呃……这位王小官儿啊,你看王爷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赶紧给我们好好说说,这春猎是个大事,所以还是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一个瘦瘦的官员笑着圆场,虽然这个圆场的技术不怎么样,可是到底还是打破了那份沉默。 “小人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实在是不知要说些什么好。”王乐很苦恼的说道。“若是真要讲点什么的话,估计也只有那么几点是需要注意的。” 听王乐这么说,所有人都提起精神,等待着王乐的解说。 “其实在往年春猎中,大部分的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错误,那便是误认为小那些看起来很弱小的动物是最容易抓捕的,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第890章 考题 这段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因为在他们一般的认为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很多人都会这么想。 “有一句话叫做狡兔三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它们活在最底层,最容易被捕食,所以它们会有一套特殊的生存方法。” 王乐用鼹鼠做例子,向他们讲解了一些被捕食动物的生存方法。 他们的会议进行了一天,直到要用晚膳的时间,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去。王乐作为小官,自然要在最后一个离开,他同白泽目送最后一位大臣离开。 就在他打算告辞的时候。白泽突然叫住了他,白泽叫住他,但是什么话也没有给他,而是给他一块玉牌,而王乐看到那块玉牌的时候,不自觉的瞪大双眼,他吃惊的望着白泽。 在他惊愕的眼神中,白泽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离开了。 春猎测试的第二场,以笔试为主,也就是说,不需要参选的人需要准备什么武器,只要带好文房四宝,带着自己的大脑,就可以了。 而这些自命不凡的公子们,每个自然都是趾高气昂的。他们早就知道会有像今天这样知识型的测试,所以在比赛的前一天就开始突击各种知识。 自认为准备完全的公子哥们,完全想不到,今天的考题,一定会出乎他们的意料。 同第一天是相同的时间,巳时已到,测试开始。 第一场比赛的获胜者,在宫人们的带领下,依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发现,在桌角上,刻有他们的名字,而且桌上文房四宝已经备好了。 也就是说,他们自己准备的用不上了。 当然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是这些获胜的人里面,难免不会有想要顶风作案的。 当他们坐好之后,发现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个身穿统一服装的人,带着面具,看不清人脸,穿着短打,利落干脆。 秦天乐好奇的看着如此阵仗,心中不禁生出疑问,他不是来参加春猎的吗?为什么会如此诡异? 然而还不等他询问的时候,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们身后这些戴面具的人,伸手把他们身上一切和考试有关的东西都收走了,统一的放在了桌子前面的篮筐里。 之后又出现了一批人,他们两人一组,抬着屏风,放在了彼此之间。看到屏风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反应过来,这场上所有的违和究竟是因为什么。 防止作弊。 就像皇上在第一天说的,今年的爱春猎要严查作弊行为,这话自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被放在了行动上。 恐怕七王爷早就预料到这些人里面会有人做些小动作,所以才会有了今天早上这一幕。 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七王爷才姗姗来迟。今天的测试只有白泽一个人,不,也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 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这狩猎场的小官,虽然官位不大,但是很多人都会巴结他,因为他们想要自己赢得轻松一点。 “听说,今年还有人给那个王小官送礼呢。”一个眼睛很大,身穿鹅黄色长衫的少年,对着他旁边的伙伴稍稍说道。 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屏风,所以他们的对话很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被发现了。而这少年的音量虽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场上显得很大。 他说完之后,很多人都在看着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之后,黄杉少年尴尬的捂住嘴,而他的友人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耿直了,说话从来不看地点。 而这话自然被看台上的白泽听到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王乐一眼。王乐额头冒汗,嘴角尴尬的上扬,这等事被人拿出来,放在明面上,真是…… 这段插曲过后,白泽宣布测试开始。 话落之后,之前他们找到位子的宫人,再一次来到他们面前,不过这一次,宫人带来的却是考题。 考题很快的发下来,在拿到考题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蒙了。 “这……” 无措,这是所有人共有的反应,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的考题出的很奇怪。 首先是题型,除了有他们熟悉的策论题,还有一种情景题,在这两种题型之外,他们又发现了一种新题。 在一道问题下,给出几种相似的答案,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相近的答案中,选择一个最为合适答案。 这种题看起来是减小了难度,可是实际上,确实增大了难度。因为所给出的答案,每一个看起来都很合适,不论选择哪一个都可以说的通。 白泽在看台上观察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听着彼此起伏的惊叹声,白泽满意的笑了。看来这次出的题,还是很有新意的。 “王乐,你说,这场上的人中,有几个事可以进到最后一天的测试?”白泽看起来心情很好,因此也连带着语气轻快了不少。 王乐想了想,说:“回王爷,大致有十之四五。” “十之三四?”白泽挑挑眉,转头看着王乐,问道:“为何?” 他们出的题并不算难,很多都是常识性的问题,不过就是在题型上面的变化。所以哪里来的道理,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合格? 王乐似乎早有准备,他走上前一步,和白泽并肩看着台下沉浸在考题中的参赛者。白泽并没有对王乐这个动作表达什么,他在等着王乐的解释。 “王爷,你可知,虽然我们出的是最为简单的常识性的问题,可是这些生活在糖罐罐里长大的公子们,怎么会深刻的体会到我们的工作状态?又怎么会了解动物喜欢什么,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呢?” 白泽听了,沉思了很久,他想了很多。从这一件小事,他突然想到那天王乐说到被捕食动物的生存方法时,透露出的眼神,那是一种在绝望中,拼命挣扎,想要挣扎出牢笼,渴望救赎的眼神。 那时他以为这不过是王乐对那些动物感同身受,可是他忘了一个问题,没有经历过,哪里会感同身受? 第891章 不真实 “是这样吗?”白泽问着,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王乐。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气氛很沉重,春猎测试的第二场,老天爷很给面子,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太阳很高,也很晒。 大场地上没有遮挡阳光的地方,所以当这些公子哥答完题的时候,每个人都汗湿了。 汗水浸透了一层层的锦衣,每个人都受不了,有些身体弱的,还险些晕了过去,幸亏旁边的面具人及时送上水,才避免了这种悲剧的发生。 这秦天乐自然在孱弱书生的一列中,而他刚好也是受到面具人帮助的人。当他快要热到晕厥的时候,面具人的水送来的很及时,像是计算好的一般。 而开场说话的那个黄杉少年,同样也热的不行,可是他虽然看着瘦弱,却什么事也没有,把外衫脱下来之后,觉得凉快了不少,等自己稍微清醒了,便继续答题。 今天的这场笔试很快就要结束了,进展的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的发生,一切都像白泽预想的那般发展。 在比赛时间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停下笔了。 白泽敲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小钟,钟声不大,但是足够使所有人都听到。就在他们反应不及的时候,面具人便走上来,收走了他们的考题。 有些个别的还没有写完,想要阻止,可是考虑到场合的特殊性,只好收了性子,任由自己的考卷被收走。 等考卷被收走以后,他们本以为会离开,可是没有,考卷的测试不过是今天测试的第一个项目,在这次考试之后,还有第二次考试。 试卷被收走以后,屏风也被撤走,这让他们能看到周围的存在,而这时,白泽开始告诉他们下一场的考试内容。 接下来,他们将自由组队,这个队伍会一直维持到测试的最后一天,而他们自己所组成的队伍,不禁要面临今天的测试,而最后一天的测试也要合作完成。 而今天的第二场测试也是很简单的,那就是需要他们合作选择一种他们想要狩猎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凶恶的猛兽,也可以是毫无危险性的素食动物。 无论选择什么样的对象,都是他们自己商量,白泽需要他们交的,不过是一份计划书,在这份计划书,他们必须说明谁是自己的伙伴,选择什么动物作为狩猎对象,而且还要标明在狩猎过程中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以及解决的方法。 这份考题布置下去之后,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白泽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面对他们的疑问,白泽并没有解答,而是告诉他们,只要交出作业就可以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愿意这么做,可是迫于现实,他们又不得不按照白泽说的那样做。 白泽安排的这项测试,是他完全自己决定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王爷,能否告知小人您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王乐在一旁问道。他看着场上的人茫然的在身边寻找着合适的搭档。 白泽笑笑,说:“春猎测试的第一场,是马术的测试。这是测试他们对基本技能的掌握,而测试他们对狩猎知识的考卷,也是一种检验的方法。” “可是,今天的这第二项,不仅可以测试他们对基本知识技能的了解,而且还可以知道他们对狩猎这项技能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选择一个适合的人做自己的伙伴,往往会让自己事半功倍。” “说白了,这第二项测试题,是一种综合能力的测试。往年我们把目光局限于,谁能捕获最多的猎物,谁就能获胜,可是现如今的朝廷,需要更多的多方面人才。” “王乐,你可知,以小映大。是最便利的方式。” 王乐默默转过头去,他有点明白,也有点不明白。 “王爷……为什么会跟小人说这些?”这是王乐最为不解的地方,他不过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哪里有资格听白泽跟他分析这些问题,而他刚刚不过是好奇罢了。 “因为,本王认为,王小官是难得可以理解本王的了。”白泽轻松的说。 “王爷严重了,小人哪里值得王爷如此看重?”王乐推辞着,也恐慌着。他一辈子都渴望成为大官,同样也渴望着能有人赏识自己。 可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又感到害怕,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这次白泽没有理会王乐了,他目视前方,看着场上正在寻找合作者的公子哥们,笑的很温柔,仿佛看到了一副什么美丽的景色一般。 一个时辰过去,公子哥们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伙伴,黄杉少年是最先找到的,他的伙伴正是同他一起来考试的同窗,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在白泽提出这个规则之后,黄杉少年立马就找到了他的同窗,提出了组队的请求。 而秦天乐也找到了自己的搭档,是个看起来颇为冷酷的人,浑身上下像是裹着冰块一般,没有温度。 眼神是冷的,说话是冷的,就连手掌的温度,都是带着凉意的。 秦天乐看着自己选的这么一个冷搭档,真是有苦说不出来。因为上次测试的原因,导致秦天乐在这群公子哥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虽然他并不知道,可是在他主动过去请求组队的时候,所有人都避开他了。 而唯一一个没有避开他的,就是这个冷面人。 秦天乐尴尬的站在冷面男人的旁边,从他发出组队邀请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见过冷面人说话。 为了不让这个气氛继续尴尬下去,秦天乐还是逼着自己勇敢的迈出了那一步。 “这……这位兄台,可否认识一下?在这秦天乐,是皇城人士……”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时候,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冷面男开口打断了他。 “秦天乐,秦风之子,自幼体弱多病,不善武,反喜文。当然这都是秦风秦大人的自我认为,秦天乐内心深处,一直喜武厌文。” 第892章 另一层意味 “所以……”冷面男看着秦天乐惊讶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次春猎测试,你是瞒着家里来的对吧。” 秦天乐慌张的向后退着,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冷面男,可是这个冷面男却知道有关自己的信息,而且了解的还如此透彻。 他不禁在想,自己究竟是招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啊。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冷面男突然走向他,一步步逼近,而秦天乐也不自主的后退,企图远离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 可是这不过是徒劳,秦天乐被困在冷面男的阴影之下,只见冷面男弯下腰,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打的时候,就听到冷面男温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在下冷骏,以后请多关照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秦天乐感觉到自己上方的压迫感消失了,原来是冷面男离开了,站在离自己一米处看着他。 这次不应该再叫他冷面男了,人家是有名字的,冷骏。 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秦天乐看着冷骏的侧脸,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他们只有一下午的时间去准备,所以在进行简单的熟悉之后,每组马上投入了考试的准备中。 为了保证他们能够有一个安静的备考环境,白泽特地让人在场地上搭建了帐篷,虽然帐篷不大,但是足够每组都有自己的活动空间,并且在帐篷里白泽还细心的准备了参考资料。 当然所谓的参考资料不过是历年来春猎获胜者的英雄事迹罢了,他们很多人都当成压力之外的消遣,对他们的考试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帮助计划。 虽然给他们营造了一个较为放松的环境,可是也有限制的规则,为了防止抄袭作弊的现象出现,白泽依旧派面具人在旁监督,一旦有违反规定的,就会自动取消比赛资格。 而且白泽也给他们规定了交卷的时间,那就是在晚膳开始的前半个时辰,只有在这个时间段交给他的试卷,才能作为合格,而过了这个时间段之后,所交上来的考卷便不做数了。 因此,这项规定,也让参赛者们完全无法松懈,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自己的营帐里,和同伴讨论着策划应该怎么写。 白泽也趁着这个时间做了一些其他事情,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而他的目的也不单单是这个,他还有另一层意味。 因为一直忙着春猎测试的事情,白泽都没有时间去关心他让影子办的事情。 他曾在马厩里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小房间,而这个小房间很可疑,当时白泽想要一探究竟,可是被王乐拦住了,这更加坚定了这个小房间有古怪。 那之后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白泽暗中让影子调查这个小房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现在时间过去了三天,影子也早已将事情调查的差不多了,因此白泽便趁着这个功夫,好好探究探究这个房间的秘密。 影子早已在营帐中等待,他在白泽到来之后,就马上把手中调查到的资料交给白泽,同时做着口头上的报告。 “王爷,经过属下调查,那个房间确有古怪,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是当属下趁人不注意暗中查探的时候,发现小黑屋空无一人。” “有没有可能,这不过是个谣言,而事实上确实没有人住在那里呢?”白泽停下翻看文件的手,问道。 影子坚定的摇摇头,说:“王爷,请相信属下,那屋中一定有人居住,属下发誓。” “为何如此肯定?”白泽挑眉。 “因为那小黑屋中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根据现场残留的线索来看,这人极有可能是个女人。” 影子的这段话引起了白泽的注意。 据他对影子的了解,如果影子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如此肯定的,更不会说出“发誓”这种话。 他也相信影子的能力,所以说,影子说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也就是说,这个狩猎场里住了一个神秘的女人?”白泽总结道。 影子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查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白泽说。 不过这次影子并没有附和他,而是沉默了。良久之后,白泽听见影子问他:“王爷,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白泽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他也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说以前他是为了给萧夕报仇,而拼了命的要从闻人觐那里夺取太子之位。 可是现在他已经有了萧夕,虽然她现在下落不明,可是他也不再是没了目标的船。 现在他生活安稳,根本没了需要前进的动力,其实说白了,他连这次的春猎测试,很大程度上都是一时兴起。 要是这个兴趣过了,他也就没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影子,我……”白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好再一次的沉默了。 影子没有继续问他,而是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告诉他。 那个小房间也并非表面上的看的那么简单,从里面的布置来看,可以看出,这这个女人是个地位很高的女人。 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影子依旧可以看的出来,住在小房间的人离开的很匆忙,帮助撤离的人,也很匆忙,这也就导致了影子在地上发现了一个掉落的耳环。 这也是影子判断那人身份的一个证据。 为了进一步调查,影子专门回到皇城,找到皇城最有名望的首饰制作师。他是一位老人,名叫吴文,已经从事这个行业很多年。 所以在他拿到那枚耳环时,不过一刻钟,就说出了那个耳环的来历。 “这枚耳环是用纯度极高的金环做托,上面作为装饰的物品,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珠和珊瑚制成,可是这并不是这枚耳环的珍贵之处。”影子把耳环放在白泽眼前,转述着吴文的话。 “那它珍贵的地方在哪里?”白泽从影子手中接过耳环,仔细的查看着。 第893章 秘密 看着手心中小巧精致的耳环,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枚耳环最珍贵的地方在于制作的工艺。”影子回答。“吴文说,如果这枚耳环拿到市场上拍卖的话,那拍出来的将是天价。” “因为制作这枚耳环的人,用极为高超的手法,在这枚不过小拇指大的耳环上,做出了凤舞九天。” 凤舞九天? 白泽听完,惊讶的看着影子,原来这枚耳环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吗。 凤舞九天,在西夏国的规制里,只有皇后才可以使用,其他无论身份多么尊贵的女子,都没有使用凤舞九天的资格。 所以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那个小房间的人,究竟有着多么大的野心。 到底是谁? 白泽出神的看着手里的耳环,如果让皇上看到了,恐怕这一个狩猎场都会跟着遭殃。所以,这狩猎场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难道王乐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掉脑袋的事吗? 小房间的事白泽让影子继续查,而他则来到众人商议事情的营帐。 现在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所以现在参赛者们都在奋笔疾书,希望能交上一张令他们满意的答卷。 白泽来到营帐的时候,王乐也在里面,令白泽惊讶的是,王乐和那些随行的大臣相处的还算不错。 虽然没有达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但是这个随行大臣对王乐的态度,却是很不错的。 看来这个王乐,他的交际能力很不错。要知道他面对的这些大臣,都是在朝堂内很有地位的,因此虽说不上自命不凡,但是却不屑跟王乐之流接触,更别说像现在这般相处的愉快了。 王乐眼尖的发现了白泽的到来,他急忙起身,对白泽行礼,而其他人也看见了白泽,从他站立的姿势能够推测出来,白泽应该来到很久了。 他们居然把王爷忘在脑后,真是不想要头顶的乌纱了。如果是在以前,他们可能不会太在意眼前的七王爷,可是现如今七王爷得皇上大用,就不能不引起他们的重视了。 “下官见过王爷。”齐刷刷的起来给白泽见礼,这让白泽好不习惯。 他微笑的让大家平身,然后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桌子上摆满了试卷,那是今天上午的第一轮测试,他们刚才应当是在批改试卷。 果然,王乐看到白泽的目光放在那桌子试卷时,急忙回答。 “王爷,这卷子已经批阅的差不多了,只剩这几份没有批改完,要不您看看,哪里还有疏漏的地方?” 白泽闻言接过王乐递过来的朱笔,他看着试卷,又看着手里的朱笔,什么也没说的就放下了。 他看着王乐,又看看围在他身边的大臣们。这些人都是朝堂的肱骨之臣,可是这些人却对自己含着恶毒的心思。 白泽看着手里的朱笔,不禁想到,王乐这个管理狩猎场的小官不懂,难道他们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还不懂吗? 朱笔,是帝王批阅奏折的专用笔,岂是他一个王爷有资格用的? 白泽把朱笔放在一边,翻阅着试卷,果不其然,在试卷上看到了其他颜色笔批改的痕迹。 放下试卷,白泽首先问王乐:“王乐,你知道朱笔批示,是什么意思吗?” 王乐听了,蒙蒙的眨眨眼,摇头回答,说:“小人不知。”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急忙说道:“王爷,可是哪里不妥?” 白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人,他将目光放在一个年岁较大的大臣身上,白泽知道他,是西夏的开国之臣,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族叔,在他儿时还被他抱过。 看到白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闻人重眼神躲闪。 “族叔,好久不见,侄儿却不知您也来春猎了”白泽像是寻常家的小辈问候道。 闻人重急忙说:“哪里,王爷诸事繁忙,没有注意到老臣也实属正常,况且君臣有别,王爷还是叫老臣官职吧。” 白泽明白,这是明显的要与自己拉开界限,他笑笑,从善如流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失礼了。”说着,白泽站起来,看着闻人重说道:“重贤王,作为一个老臣,你难道不知道朱笔批示只能是皇上专用吗?” “王乐一个狩猎场的小官不清楚,难道您也不清楚吗?”白泽站起身,指着桌上的朱笔。 “重贤王,看来多年锦衣玉食的日子,让您已经忘记了皇家应该遵守的礼法,本王需要向父皇好好禀告父皇,让大理寺严抓这件事,礼法崩坏,我西夏还有何宁日?” 白泽话毕,只见闻人重满脸冷汗,他刚想辩解,但是白泽根本不给他机会,堵住他想想要辩解的欲望,继续说道:“还有你们,怎么重贤王年事已高,不记事,难道你们也不记事了吗?” “西夏朝堂的高层都已如此,那下面的官员又是何种景象?本王已经预想到了。” “本王明日便去向父皇请旨,对朝中官员重新考核,不合格者,一律革职!” 说完,白泽就要往外走,被白泽说的一愣一愣的他们,看着白泽真的生气了,顾不得君臣之礼,急忙拉住他。在白泽甩开之前松手,闻人重走上前去安抚。 “七儿,此事是族叔的疏忽,族叔并无他意,七儿还是快快消气。”闻人重唤白泽为“七儿”,这是他许久没有听到的昵称,没想到竟是在今天的这种情况下听到了。 白泽只觉得讽刺,他可还记得,闻人重有多渴望与他拉开距离,曾经待他亲厚的族叔,终究是成了太子党一伙。 他深深吸口气,脸色依旧紧绷着。 “七王爷,此事还是不要扰到皇上的好,他为国操劳,已经几日没有闭眼,况且这件事本就是无意之失,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更是要吵的他闹心了。” 劝说白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那种架势,仿佛白泽不放松,就会一直劝说下去。 白泽哪里不懂他们心中的小九九,说白了,还是自己实力不够,不足以对他们产生威慑力,否则哪里轮的上他们给自己说教! 第894章 话语权 他突然想起萧夕曾经对自己说过,她说,她来到这里,性命尚且难得保全,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事?她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白泽觉得,如果影子再一次问他,做这些事为了什么?他应当能够回答出来,活着,好好的活着,最起码,作为一个王爷,要在群臣面前有一定的话语权。 白泽默默退回座位上,朝闻人重伸出手,闻人重心思一转,朝明白了白泽的意思。马上从旁边拿来一支墨笔,交到白泽的手中。 气氛逐渐安静下来,卷子本身就不多,所以很快就批完了,在众人刚刚放下笔的时候,第二轮的测试卷已经交上来了。 他们把已经批完的卷子,放到一边,开始分工批阅试卷,在晚膳开始的时候,卷子还没有批完,宫人们把晚膳端上来,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所以只是简单的对付一口,等到所有事情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春猎的最后一次测试如期到来,因第二次测试的成绩并没有公布,因此参加第二次测试的人都穿上的劲装。 当他们来到场地的时候,发现皇上,太子,王爷,大臣都已经等候多时。很多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迟到了,还是今天另有安排。 因为掌权者早到的缘故,他们都不敢耽搁时间,急忙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等待白泽宣布今天的比赛规则。 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以后,白泽向旁边的皇上请示,得到允许之后,白泽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高声说:“今天是春猎测试的最后一天,大家必定心怀激动,更是忐忑万分。” 白泽停了一下,继续说:“在今天的测试开始之前,我下面念到名字的人上前一步。” 众人不明白他的用意,距离相近的人彼此对视一眼,希望能从对方那里找到答案,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便是没有答案。 “沈星,韩洋,秦天乐,黄谦。” 白泽念完这四人的名字,便停了口,他看着四人踌躇着从队伍中走出来,然后等到他们站好以后,接着说:“恭喜你们四个,成功取得了今天进行最后一次测试的资格,而本王没有念到名字的人,很遗憾,你们淘汰了。” 这一番话下去,所有人都蒙了,晋级的人在短暂的呆愣之后,自然是开心的,而被淘汰的人,心中自然有不满之处。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合格,为何莫名的被淘汰了。而且七王爷还没有给出具体的理由,可是由于皇上在旁边坐镇,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憋闷着心情,退到场地的外围。 场地上一下子只剩下了四个人,显得无比的空旷,而这时天也暗淡下来,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太阳。白泽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眼天空,看来这老天爷也是很期待接下来的这最后一场比赛了呢。 “最后一场的规则很简单,抽签组队,向林中进发,进行狩猎。限时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你们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其他什么都不准带到林子里去,不过也要担心,你们需要的武器,而必备用品,都被放在林子的指定地点,只要找到,就可以了。” “这便是你们的第一轮考验,在找到武器和必备用品之后,你们就可以进行个人战了。” 说到这里,白泽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 “说了这么多,也就是说在前期寻找物品的时候,你们是分组合作的,而在最后的狩猎时,你们是个人战的。” “四位,记住了,要时刻护住自己的背后,不要轻易交给任何一个人。”接着,白泽大手一挥,说:“现在比赛开始。” 说完规则的白泽,回到座位上,在他们分组以后,进到林子里,端坐了一早上的皇上才探身向白泽。 “老七,今天的比赛规则,是你自己想的?” 白泽似乎没想到皇上会问他这个,急忙回答:“回父皇,这次的比赛规则,可不是儿子独自一人的想法,儿子可是跟各位大臣们商量了很久,才讨论出来的。” “哦?是吗?”皇上来了兴趣,这次的春猎与以往相比来说,确实多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那是自然,为了保证比赛规则的公平,儿子还询问了皇兄,父皇若是有什么疑问的话,不妨问问皇兄,想必皇兄比儿子更为了解。”白泽低眉含笑,将话题引向太子。 闻人觐被白泽这一招弄的措手不及,在皇上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是的,父皇。昨儿夜里,修谨便来了儿臣的营帐,向儿子询问此次比赛的规则,应给如何制定。”闻人觐及时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回答道。 “竟是这样。”皇上似有感慨的捋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他拍了陪白泽的手背,又拍了拍闻人觐的肩膀,说:“你们俩是朕最为满意的儿子,朕百年之后,你们要像现在一般相互扶持,一个人啊,是走不了很远的。你看,朕之所以能坐稳这个位置,当然是因为你们身后的这些大臣扶持。” 皇上说完这段话,后面的随行大臣都不禁红了眼眶,他们大都是跟着闻人皇帝从开国,一直到现在,中间有过矛盾,君臣之间也出现过芥蒂,可是在皇上刚才那段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心中什么埋怨都没有了。 可是这段话在闻人觐和白泽的理解中,却是令一种意思。 从前闻人觐和白泽在皇上的心里不是处于同等高度,若是这二人非要分出个高下来的话,闻人觐一定是排在前面的。 而现在皇上将白泽和闻人觐放在了同等高度,对于闻人觐来说,这是皇上不放心他的表现。 说是相互扶持,相互监督,可是谁知道皇上的意思不是暗中再培养一个继承人呢? 只要自己出现差错,令皇上有不满意的地方,白泽就极有可能踩着自己,取代他的位置。 闻人觐有这种想法,白泽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他并没有觉得皇上这是不重视太子的意思。 第895章 退无可退 皇上还是很重视太子的,所以才希望自己能够在太子登上大位之后辅佐他。 可是,这一次皇上恐怕下错了棋,打错了算盘,闻人觐并没有打算和白泽握手言和,反之,他对白泽的更加戒备。 看台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个时辰不过是转眼之间。 最后从林中出来的,竟是很多人一开始都不看好的秦天乐,而在他身后,还有一身血迹的黄谦,至于其他人,没有踪迹。 二人狼狈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在场外等待许久的大夫,急忙将二人带到场外。而侍卫也去林中寻找还没有出现的其他二人。 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谁胜谁输,一目了然。而在今天的晚膳上,则会对胜利者提出表彰。 持续了四天的春猎测试终于要结束了。 侍卫将陷在林中的其他二人找到,据说在找到他们的时候,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值得庆幸的是,二人虽然晕倒,可是身上并没有发现伤口,只是在发现他们的附近,有灼烧草药的痕迹,由此可见,应当是有人用草药让他们失去了意识。 而那个下药的人是谁,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他们二人彼此伤害,但是没想到,却让秦天乐二人受了益。 秦天乐躺在同一个帐篷里,他们面对面躺着,但是谁都不看对方的脸。今天在林中发生的事,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忆起的。 “你赢了,开心吗?”黄谦问。 “还好。”秦天乐回答,他的声音很平淡,完全没有一点获胜者应该有的样子。 “他们还活着吗?”黄谦又问。 “活着的!”秦天乐平淡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但是很快又归于平静。 “真的……看不出来啊……”黄谦声音有些缥缈,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林中最令他难忘的画面。 “看不出什么?”这次轮到秦天乐问。 “看不出……”黄谦犹豫了一下,说:“看不出,你是个心狠手辣的手子。”说到这里,黄谦不自主的笑了,似乎在笑自己。 “是吗?”秦天乐也弯了眼角,说:“那谢谢兄台的夸赞了。” “……”黄谦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刚才那是夸赞吗?明明是讽刺,他秦天乐是怎么听出夸赞的? 这人脸皮真的太厚了……黄谦在心中默默吐槽,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人脸皮厚,恐怕他还不能赢。 黄谦看着旁边秦天乐安睡的脸,眼角不觉抽搐,这么快就睡了吗?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没睡呢,他倒是睡得香。 愤愤的把头转过来,望着天花板,其实就算秦天乐的脸皮不厚,他也会赢的吧,毕竟那人如此的高深莫测。 闭上眼睛,黄谦又梦见了他们在林中情景。 当时黄谦和秦天乐为一组,当时黄谦并没有多大的感觉,自己的父亲在第一场比试过后,曾经告诉他,秦天乐是个极有潜力的人,如果他不小心一点的话,就有可能被超过。 可是黄谦并没有当做一回事,不过抽签既然和他成一组,那就好好关照就是了。 这是黄谦在比赛前的想法,但是随着比赛的进行,黄谦发觉自己想错了,秦天乐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关照,反观他,还需要秦天乐的照顾。 秦天乐的行为做事,和他柔弱书生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骑射精通,而且对草药的认识可以比肩一个行医多年的老大夫。 除此之外,秦天乐的心机也可见一斑。 他亲眼看着秦天乐用计让另外两个人内讧,然后将那二人哄骗到一个隐蔽之处,将个人用草药毒到以后,把二人身上有用的东西搜罗一空。 当他做完这些事的时候,黄谦看着转身的秦天乐,感觉无比陌生,他觉得这辈子都会记得秦天乐当时看他的眼神,好像是说,我的猎物,准备好了吗? 秦天乐从来没有把狩猎场的动物当成猎物,而是把他身边的竞争者当做猎物,他要猎杀的就是自己。 黄谦转头就跑,他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腿不停使唤,胸口仿佛冒火。当他受不住停下来时,一抬头,便看见秦天乐正在前方等在着自己。 悠闲的样子,完全不像经历过剧烈运动的人。 黄谦记得自己一步步往后退,而秦天乐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他看着秦天乐朝自己伸手,拉着自己的领口,往他身前一带。 “别杀我。”黄谦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颤抖。 “我不杀你,但是也不会放过你。”秦天乐的声线像他这个人一样,慵懒冷漠。“接下来,狩猎的猎物,你三我七。”秦天乐松开手,给了黄谦喘息的机会。 就在黄谦松口气的时候,他又听到秦天乐说: “当然,你也可以不照我说的做,不过我接下来做什么,也不是你可以干预的了。” 黄谦这下彻底停了做小动作的心思,接下来的时间,他和秦天乐分工合作,狩猎到了不少猎物,就在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猛兽。 无论秦天乐还是黄谦都没有预料到,猛兽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二人的计划。他们本打算着带着手里的这些猎物,出去交差。 可是现在他们不把眼前的这个猛兽解决,别说出去交差,恐怕他们今天都得交代这里。 “秦天乐,你听说这次有猛兽了吗?”黄谦吞咽着口水问道。 秦天乐摇摇头,说:“不曾。” 猛兽不给他们继续交流的机会,猛的向二人扑过来,秦天乐反应最快,他拉着还处在状况之外的黄谦躲开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黄谦觉得自己又活了一遍,可是现在还不是松口气的时候。 猛兽见二人躲开,懊恼的跺地,接着不死心的继续扑过来,这次的目标直奔黄谦,猛兽的直觉是准确的,二人中间,黄谦是相对弱的。 黄谦反应不及,被猛兽一掌打出好远,导致他直接撞到了后面的树干上,吐出一口血。猛兽一击成功,继续扑过去,可是秦天乐及时跳到猛兽的脖子上,抄起手中的长枪,冲猛兽的脖子扎过去。 第896章 主动认错 在秦天乐跳到猛兽的脖子上时,猛兽就停下了步子,奋力的摇头,要把秦天乐摔下去,可是还没等它发力的时候,秦天乐的长枪已经来到了它的脖子上。 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猛兽发出巨大的哀叫,秦天乐抓住机会,更加用力的把长枪朝猛兽的脖子深处刺去。 而此时黄谦也已经回复过来,艰难起身之后,也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个发力,把匕首扎入猛兽的下颌,经过二人的合作,终于把猛兽解决了。 而当这场战斗停止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脱力了。这是他们人生中头一次面对如此凶悍的猛兽,也是头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黄谦躺在地上,看着还坚持站立的秦天乐,突然觉得自己不怪他了。虽然这个人城府极深,还威胁过自己,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话,恐怕此时自己早就葬身猛兽的腹中了。 最后,秦天乐和黄谦捕杀的猛兽,被侍卫带了出来,众人看着地面前血流不止的猛兽,头皮一阵发麻,而心中对还在修养的秦天乐和黄谦二人无比敬佩。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可没有这种白刃屠猛兽的能力,那时候估计也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白泽在看到猛兽的时候,脸色彻底的阴沉下来,他在没有惊动众人的情况下离开了围观的队伍,这个猛兽自然有人处理,而他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去吧王乐叫来。”白泽对影子吩咐道。 “是。”影子急忙去办,七王爷得脸色非常不好,看来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白泽怎么可能不动气? 历年来的春猎都没有发生像今年的这种情况,无论参赛者是谁,狩猎场上是不允许出现猛兽的。这是为了参赛者的安全考虑,也是为了每个家庭考虑。 可是今年,出现了这么一场意外,还是由他策划的,白泽已经可以预见,回到皇城之后,一定有人弹劾自己。 而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不能这样放弃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这背后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影子的速度很快,他把王乐带到白泽面前。此时王乐满脸无辜,仿佛不知道狩猎场发生了什么乱子。 白泽挥挥手,让影子离开。他有些话,需要跟王乐单独谈一谈。 “王乐。”白泽开口了:“你可知本王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王乐一头雾水的摇头,回道:“回王爷,小人不知。” “不知,呵!”白泽冷笑一声,他走到王乐身边,轻轻拍打着王乐的肩膀:“王乐啊,你在狩猎场待了多久了。” 王乐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小人在此已有四十年了。” 四十年…… 白泽轻声念着这三个字,人生的所有岁月,都是在狩猎场度过的。 “王乐,你这四十年中,可有不满?”白泽问。 “没有。”王乐回答。虽然一开始有不甘心,可是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也习惯了和那些动物相处。 “既然没有不满,为何缕缕和本王过不去!”白泽突然变了语气,质问道。 王乐吓了一跳,他急忙跪到,辩解说:“王爷冤枉啊,您就是给小人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跟您过不去啊。” 可是这种辩解对于白泽来说,什么用都没有,他将自己偷偷从猛兽身上割下来的毛发放在他面前。王乐看着熟悉的毛色,瞳孔收缩。 “王爷……” “熟悉吗?不好奇本王是怎么得到的吗?”王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白泽打断了。“若你细心的话,你应该就会发现,在场地中央,有一片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血迹和毛发。” 白泽每说完一句,他就注意到王乐的眉头皱一下,也不知是心疼那个已经死去的猛兽,还是因为什么。 “所以,为什么猛兽会出现在狩猎场的比赛中?本王记得,律法规定,狩猎场在比赛中不允许有猛兽出现,你这是公然违反吗?”白泽难得的生气,让王乐不禁抖了抖身子。 “王爷……小人……”王乐磕磕绊绊,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白泽说的这种情况,这绝对是意外,他明明记得猛兽已经被他关起来,并且嘱咐了下面的人,至于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失误,他真的不清楚。 王乐转了转眼珠,他说:“一切都是小人的疏忽大意,请王爷责罚。”说着,额头紧贴地面,说什么都不愿意抬起头来。 他知道,如果此时推卸责任,白泽一定不会放过他,索性不如尽早认错,坦白从宽,说不定受到的处罚还能轻一点。 白泽眯着眼看着跪到在地的王乐,他明白王乐打着怎样的主意,无非就是打着主动认错,减少刑罚的可能。 而白泽也没有真的要怪罪王乐,他本身就是希望,用这种威胁的方式,逼迫王乐将后面的主使者说出来,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 “既然你主动认错了……”白泽缓和了语气,让王乐心中一喜,莫非自己的打算实现了? 不过白泽接下来的话,让王乐惊呆了。 “来人,王乐违反西夏律法,因对猛兽看管不严,造成人员伤亡,特此降一职,责令在家反省,择日重新任职。”话音刚落,候在门口的侍卫进来,将王乐带走,带走之前,还不忘将王乐的嘴捂住,防止他乱吼乱叫。 做完这件事,白泽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时间差不多了,晚膳要开始了。 今天的晚膳,是这次春猎之行的第二次晚膳,也是最后一次。当然,在今天的晚膳上,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宣布。 同第一天一样,当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安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按照顺序排列。在皇上还没有到来时,彼此跟关系不错的大臣说着话,交流对这次春猎的感受。 “皇上驾到。” “太子驾到。” “七王爷驾到。” 宦官用尖锐的嗓音,告知在场的人正主到了。众人安静下来,行君臣之礼,恭迎三位到来。 皇上迈着稳健的步伐,领着他的两个儿子,来到高台上。 第897章 求知欲 “平身,” “谢皇上,” 晚膳正是开始,按照正常的流程,由宫女端来佳肴,众人享用着美食,在吃饭的间隙,不忘照顾着今天的胜利者。 这是秦天乐第一次参加,他镇定的坐在座位上,对每一个恭贺他的人,都以淡笑待之,完全没有胜利者应该有的高傲。 老臣对秦天乐的这种态度表示很满意,这才是一个年轻人应给有的态度。沉稳大气,在重要场合不慌张,稳妥。面对别人的恭维,也不骄傲自满。 等晚膳快要结束的时候,皇上开口说话了。 “今天晚上,是此次春猎之行的最后一个夜晚,经过三四天的角逐,我们终于迎来了这次的胜利者。”说着,皇上将手指向秦天乐的方向。“秦天乐,恭喜你,成为本次春猎的胜利者,希望你能再接再厉,为我们西夏国鞠躬尽瘁。” “草民,遵旨。” 春猎之行结束了,浩浩荡荡的皇家军队从狩猎场,回到皇城。作为胜利者的秦天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列。 皇城中,排队等待回城的百姓,看着胸前红菱的秦天乐,便知道这是今年的春猎胜利者。他们欢呼着迎接这个会给他们带来好运的人,相信不久,在街头小巷,酒楼瓦肆就会传出有关秦天乐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也会流传很远,像原来那些胜利者一样,被人们所知。 “春猎结束,胜利者已出。”萧夕翻看着手里的信,将信纸上极为短小的内容念出声。 她收到这个消的时候,距离春猎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萧夕不禁感叹,古代的信息传输实在是太慢了。根本无法得到实时的信息。 她把信纸放到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账本,这个月的店租有的还没有收上来,这就让她有些头疼了。 萧夕来到庄园已经好几个月,欧韵城对她万分防备,到如今放手让她出门,还让她接手了部分的店铺运行,这里面,萧夕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 而她和叶戒也从一开始的暗中接触,到如今的光明正大,也是经历了一番的波折。 萧夕知道,欧韵城对自己还是怀有戒心,生自己一个不注意逃跑,所以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让红衣姐妹随行其后。 而且为了进一步的安心,他还把叶戒接到庄园供职,美名其曰,更好的照顾萧夕。 说白了,就是把不安定的因素,放在眼皮子底下,方便看管,萧夕可以猜到,只要自己冒出想要离开的念头,她的日子又会回到最开始,而叶戒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欧韵城的这种做法,萧夕也不知道评价什么了,虽然一开始她的确想过离开,可是后来她有自己的考量,反而不那么急着逃离。 萧夕妥协,任由欧韵城的安排,对于她的听话,欧韵城很开心,所以骚扰萧夕的次数又多了起来。 “月姑娘,今天你相公没来吗?”洪大娘笑着问。 “洪大娘,阿城不是我相公。”萧夕对洪大娘真的无奈了,也不知是什么让她起了误会,竟然觉得欧韵城是自己的相公?奈何她解释了好几遍,都没有用。 “阿城他有事,所以没来,洪大娘找他有事?”即使屡次的被误会,萧夕对洪大娘也生不起来气。 因为洪大娘对她真的很好。 “嘿嘿,不好意思啊姑娘,大娘总是忘。”洪大娘脸色微红,似是害羞,接着她摆摆手:“大娘不找阿城,就是随口问问。哎呀,以前阿城每天都过来陪你,今天没来,大娘不是好奇吗。” 萧夕理解的笑笑,确实如此。欧韵城确如洪大娘所说,几乎每日都来店铺陪着自己,跟她一起在店里忙来忙去,有时候会让萧夕产生一种,他们还在皇城里的日子。 “大娘今天要来点什么吗?店里新进了一批水果,味道还不错呢。”说着,萧夕便将今天新到的水果端了上来。 洪大娘看着椭圆形,金灿灿的水果,不禁看呆了,她活了这一辈子,都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水果。 “月丫头,这是个啥啊,跟大娘说说呗。”洪大娘好奇的指着它,眼中充满着求知欲。 看着这样孩子气的洪大娘,萧夕“噗嗤”一声乐了,她马上收起笑容,耐心的解答道:“这是从其他国家传过来的,叫芒果。”说着,萧夕用旁边的小刀划开外皮,继续解释:“吃的时候啊,要把皮剥开,吃里面的果肉。” 萧夕将自己割下的芒果果肉放到洪大娘面前,说:“洪大娘,尝尝看?” 洪大娘看看萧夕,又看看鲜黄的果肉,终于忍不住口水的分泌,伸手将芒果送入口中。香甜嫩滑的口感,一下子吸引了洪大娘,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好吃的水果。 “味道怎么样?”萧夕问道。 洪大娘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吃,月丫头,这玩意怎么卖啊?” “四两纹银一斤。”萧夕回答。 “这么贵!”洪大娘惊呆了,没想到这个叫芒果的东西居然这么贵,她刚才,貌似吃了得有十个铜钱吧…… 萧夕点头:“是啊大娘,这芒果要穿过大海,月过高山,经历各种麻烦,才来到这里,这途中的运费啊,就花费了不少呢。” 说道这里,洪大娘以及周围听着的人,都忍不住唏嘘,没想到这小小的芒果,竟然这么难弄。要是真如萧夕所说,这么贵倒情有可原。 洪大娘看着芒果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行嘞,月丫头,给大娘我来一斤。” “好嘞。”萧夕痛快的给洪大娘包好一斤,交给洪大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洪大娘拿过芒果,就急匆匆的往家赶,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定要让老伴尝尝鲜。 洪大娘走后。又有人陆陆续续的要买芒果,萧夕都笑着接待了,一天下来,库存里的芒果已经卖出去不少,当然还剩下些。 可是这些剩下的芒果,却不能卖了。芒果在运送过来的途中,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虽然途中用冰块镇着,可是终究还是不行。 第898章 一知半解 卖不出去的这些芒果,根本留不到第二天。 但是也不能扔啊……这都是本钱啊…… 萧夕看着剩下的芒果,有些头疼。这时欧韵城风尘仆仆的就进来了,他想给萧夕一个大大的拥抱,被萧夕眼疾手快的推开了。 “啊……你一身灰,不要往我身上扑!”江的语气无比嫌弃,仿佛看到恼人的熊孩子一般。 欧韵城委屈的退离,哀怨的看着萧夕,仿佛萧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事情一般。 萧夕受不了的白了一眼他:“行了,我给你剥个芒果。”说着,萧夕动作娴熟的剥了一个芒果给欧韵城。 欧韵城满意的接过,大快朵颐,可见他饿了很久。 萧夕看他这个模样,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饿?” 欧韵城闻言,不禁咬牙,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令人“难忘”的紧。 萧夕和欧韵城回到庄园,在回去的同时,也带上了那些剩下的芒果。对于这些剩下的芒果,萧夕想到了新的处理方式。 她决定用这些剩下的芒果做成粥,做成一些现代的甜点,刚好她突然想吃芒果布丁了。再说欧韵城,他今天照常去忙,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在今天,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不愉快的事情。 欧韵城从来没有跟萧夕说过他是做什么的,萧夕本人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欧韵城做的事情不简单。 其实欧韵城的本职工作是杀手,他的真实身份是暗楼的杀手头头。所以这也能解释,欧韵城在皇城作案的时候,下手为什么那么利索。 再说这个暗楼,它在江湖上存在的历史很久,给江湖各门派人士一种极为神秘的感觉。世人都道:“暗楼之徒,来影无踪,杀人无形。” 若是有人问起暗楼的事,那定是三缄其口的。暗楼的存在,既是神秘的,也是一种禁忌。 而欧韵城作为暗楼的主公,他的地位更是无法用言语能表述的。可是暗楼还有一个秘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那便是,暗楼每一届都有两个主公。 一个是站在众人的视线前,处理需要暗楼主公出面才能解决的事。还有一个,便是掌握暗楼命脉,暗楼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这两者的关系,就是一个是另一个影子。 而不幸的是,欧韵城就是那个影子,他便是站在人前挡刀的人。这种憋屈的工作欧韵城自然是不愿意做的,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他来到四角院的那一天,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欧韵城是四角院最优秀的人,同样也是最不幸的人。 有时候,欧韵城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如暗楼一个普通的杀手,不能任性妄为,做什么事都要顾忌很多东西。 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让他时刻都喘不过气来,只有在萧夕身边,他才能做自己。 而今天发生的事,就是因为暗楼背后的主子。 暗楼一切的行动都是按照那人的命令,包括在皇城安插眼线,在皇城引起动乱,以及对萧夕的暗杀。 其实萧夕一直都不知道的是,她几次面对面的杀手,那人都是欧韵城。只不过而欧韵城也是因为以这种方式跟萧夕接触,而对她来了兴趣,直到现在的这种地步。 今日暗楼正主发布了一条新的命令,和潜逃的西凉王合作,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主公没有说,而暗楼的杀手也没有资格去问。 可是这背后的纠葛,欧韵城怎么可能会看不明白? “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吗?”欧韵城等所有人走了之后,单独找到主公。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那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企图逃避。 可是欧韵城不给她机会,继续说道:“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那个人就会回到你身边,你何必跟西凉王有瓜葛?你不知道那人……” “够了!” 欧韵城被打断了,那人狠狠的瞪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懂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而凄凉。“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儿女私情吗?你以为我就不想停手吗?可是我已经没有后路了,如果你非要劝我的话,你只能失望了……”激动过后,她归于平淡,与其说平淡,倒不如说是冷漠。 欧韵城看着她生人勿近的模样,突然噎住了,这个女人自己再了解不过,可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欧韵城才没折。 二人不欢而散,在欧韵城转身离开之前,那人突然说:“你这么劝我,是不是害怕她知道后,会恨你?毕竟你是曾经想要杀了她的啊……” 欧韵城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理会离开了。可是离开暗楼之后,欧韵城一直在想那人的话。 他是害怕萧夕会恨自己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欧韵城突然不愿意想,只要想到萧夕会用饱含恨意的眼神看着他时,欧韵城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抽痛。 如果宛儿姐知道,自己屡次要她性命,还会像现在这样,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吗? 欧韵城抬头看着萧夕,此时萧夕正忙着研究怎么把布丁做出来,应该和果冻差不多。 可是用量还是需要把握的。 萧夕在做芒果布丁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一种零食,那就是芒果酸奶,可是酸奶要怎么发酵,这是一个问题。 “阿城,咱们上次酿的樱花酒,应该好了,今天开坛看看,然后伴着新做的芒果布丁,应给会很不错。正好给你补补身子。”萧夕说这句话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一桌子零食哪里算得上补身子?不过就是打打牙祭罢了。 萧夕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欧韵城回答自己,好奇的转身,看到欧韵城正看着自己发呆。 “阿城?”萧夕在欧韵城眼前摆摆手,企图让他清醒过来。 这一招确实有效,欧韵城回过神,莫名的看着萧夕,问道:“怎么了?” 萧夕无奈了,她说:“你看着我愣神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嘞。” 欧韵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答:“啊,就是突然想事,结果就走神了。”这样迷糊的欧韵城,还真有点懵懂少年的样子。 第899章 炉火纯青 “宛儿姐,你再说一遍,这一次,我一定不走神。”欧韵城脸色严肃的保证道。 萧夕无奈的摇摇头,只好把自己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听完萧夕的重复,欧韵城点点头,说:“好啊。”樱花酒,他早就想尝一尝了呢。 上一次喝时间太短,都没有喝出味道,这次时间长了,应该会更好。 萧夕得到回答,转回身去忙。今天的芒果剩下不少,为了不浪费,萧夕想出很多解决的办法。 继樱花大餐之后,庄园有迎来了一次芒果大餐,也不知这次庄园的人们心中,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 据小道消息说,樱花餐之后,庄园里的杏花,一夜之内,全部败落了。 不过一个时辰,今日的芒果餐就做好了,将今晚她和欧韵城的份留出来以后,萧夕让红衣姐妹把剩下的芒果餐分发下去。 这次芒果餐的卖相不错,所以虽然众人收到了满桌的黄色,不过还是很令人期待的。 今天的饭桌上,久违的出现了几个月前有的景象。不过上一次是粉色,而这一次是黄色。 “尝尝,这是今天做出来的全席芒果宴。”萧夕激动的坐下,对着坐在她对面的欧韵城说道。 欧韵城看着满桌的芒果,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怀疑萧夕是不是把店里所有的芒果都用上了…… “没有全用上。”萧夕很无辜,说:“这是今天店里卖剩下的,如果放到明天的话,多半就坏了,到时候扔掉也是一件很浪费的一件事,还不如做成食物吃了呢。” 欧韵城无法反驳,因为萧夕说的如此有道理,他没有理由反驳。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都用作今晚吧…… 这一次欧韵城很注意的没有说出声,刚才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所以才导致了萧夕解释的那一幕。 可是就算欧韵城不说出来,萧夕大约也能猜到这小子在想什么,不过就是吐槽自己嘛……这种事,习惯就好。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她不是吗?谁让古代的冰箱冷藏能力太弱了呢? 简单的“交流”过后,正式享用晚餐。欧韵城筷子先伸向芒果布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宛儿姐对这个芒果布丁可是纠结了很久呢。 尝了一口之后,欧韵城觉得跟上次那个果冻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口感上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可是这种不同是什么,欧韵城又说不出了所以然来。 萧夕一直观察着欧韵城的表情,从布丁入口开始,萧夕就在欧韵城的脸上,接连发现了疑惑,美味的表情,唯独没有看到皱眉,厌恶。 也就是说,这次做的还挺成功的。 萧夕满意了,不枉她经历过众多的尝试,终于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口味?不过跟现代的布丁相比,还是差了一点感觉。可是条件如此,也只能如此。 饭桌上相顾无言,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红虞到了,这次她身后没有跟着红姬。 萧夕看看她,继续埋头苦吃,自己做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味道,萧夕都会吃下去,她自己吃起来是挺带感的。 欧韵城同样停下筷子,不过他没有继续吃,而是看着红虞,用态度询问,红虞此时来是做什么。 红虞环视一周,在距离饭桌不远的资格地方坐下来,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们用餐。 这种做法对萧夕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早在现代的时候,萧夕就练就了厚脸皮的功力,每日都暴露在闪光灯下,无论什么人都会习惯的。 而欧韵城更不用说了。 虽然欧韵城不过是一个替身,可是该出席的场面,欧韵城都会到场,这种旁若无人的定力,早就炉火纯青了。 红虞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两个人,直到他们吃完,红虞也没吭声。 萧夕突然心疼了一下。 红虞喜欢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萧夕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被欧韵城喜欢上的人,很幸福。 萧夕觉得如果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一定会让人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因为她就是那个“很幸福”的人。 可是对于她来说,她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可以远离这里。萧夕承认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是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 萧夕无比清晰的知道,她早晚会离开,无论以什么方式。 “有什么事吗?”萧夕问她。 红虞看着萧夕,摇摇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过来看着。” “哦,这样啊。” 话题结束,这就是萧夕和红虞之间的尬聊,她们现在的关系也就到这里了。这是一个很狗血的关系,他爱她,她爱他,她想走。 处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无论哪一个都不轻松。萧夕不想成为二人发展的障碍,可是欧韵城根本不给她退出的机会,而红虞却认为自己假装清高,故意用这种方法吸引欧韵城的注意力。 这几个月下来,萧夕曾不止一次的解释过,可是什么用都没有。以至于到后来,萧夕懒得解释了,抱着一种“爱怎么样怎么样”的佛系态度。 可就是这种态度,让红虞和欧韵城认为,萧夕接受了。当萧夕知道的时候,真的要被这两人气的吐血。 “今天……主子并不开心。”红虞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她说的这句话,萧夕摸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 “是吗?”萧夕这么回答,欧韵城刚才已经离开了,因为又有事需要他处理。所以连“告辞”都没来得及说,就离开了。 而红虞也是在欧韵城离开之后,才开口说话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红虞突然激动,她跑到萧夕的面前问道。 “原因?”萧夕不禁奇怪:“请问,我为什么要知道原因?” 萧夕觉得很可笑,她不清楚红虞说出这句话的逻辑到底在哪里。 “红虞,你是不是还不清楚,欧韵城有自己的生活,而我同样有自己的生活。他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只要他不说,我就不会知道。”萧夕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 第900章 武林大会 “可是……” “可是什么……”萧夕不禁打断她:“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萧夕推着红虞向门口走去,作为一个习武之人,红虞就这么让萧夕推到了放门口。 “我与欧韵城,就是两条相交的线,有过这一次交集之后,便再也没了联系。”萧夕笑了笑,继续说:“所以,红虞,不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为难女人,而是学会变得优秀,让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去找到优秀的人。” 说完,萧夕将房门一关,任由红虞怎么叫门都不再打开。 萧夕以为自己会持续这种状态很久,每天都是在店铺,庄园两点一线。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萧夕看到了希望,逃离的希望。 就像上面讲的,萧夕从来没有放弃过逃离的想法,对于萧夕来说,这里的条件再好,这里的人对自己再尊敬,可这都改变不了她是囚徒的身份。 那日,萧夕像往常一样,在红衣姐妹的监督下,来到店铺。 这个店铺只要以卖水果为主,很多水果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虽然样式新颖,可是很容易造成损坏,而且成本极高。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水果店里的水果卖价都很高,以至于城中的很多人都望而却步。不过,酒量客人很少,但是却有固定的老主顾。 能在他们水果店消费的,家境都是不错的。而这其中有一个经常光顾的,是一个地主家的小公子,之所以是小公子,是因为这人的年纪真的很小,不过十二三的年纪。 萧夕看着他,就像看到了现代校园里的那些孩子,十二三岁,应当是上小学的年纪。她曾经饰演过教师的角色,为了接近人物,她还专门找到从事教育工作的同学,帮助自己进入学校。 而在学校待的那几天,萧夕和孩子们近距离的接触,深刻感受到了孩子们的可爱,也明白了教师工作的不易。 最后,她的角色饰演的极为成功,获得了如潮好评。 “宛儿姐姐,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吗?”郑尧吵吵闹闹的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跃步,就来到了萧夕的面前。 萧夕看着他额头上还有汗,不用他说,都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在外面疯跑回来的。 “渴了?”萧夕问道。对于郑尧,萧夕总是有数不尽的耐心。可能是沉睡已久的母爱突然爆发?萧夕不清楚,也不会想很多。 而这件事欧韵城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欧韵城显然没有萧夕那么多的感觉,他只要一看到郑尧,就忍不住自己身上的冷气,也因为这样,郑尧也不喜欢这个每次见到他都释放冷气的男人,虽然他和宛儿姐姐的关系很好,可是谁让他那么凶! “嗯,尧儿好渴……”郑尧是典型的男生女相,明媚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萧夕,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白天,萧夕觉得她能在这双眼睛中看到星星。 “喏!”萧夕把自己从庄园带过来的芒果果汁放在郑尧的手上,这是今天早上她刚刚做出来的,用了很多办法,才找到一种可以将芒果中的汁液尽可能榨出来的方法。 “这是什么?”郑尧好奇的看着被子中明黄色的液体。 “芒果汁。”萧夕回答。“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做的,尝尝看。” “是宛儿姐姐亲手做的吗?”郑尧问道。 萧夕点点头,说:“是我做的,怎么了吗?” 郑尧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宛儿姐姐亲手做的,会更甜罢了。”说完,冲着萧夕甜甜的笑了,脸颊还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萧夕无奈的笑着,幸亏这孩子年纪不大,否则,不知道要被多少女孩子芳心暗许呢。 “小滑头,就你嘴甜!”说着,萧夕勾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郑尧挺巧的小鼻梁。 郑尧红着小脸蛋笑了,他也确实渴了,几口就把萧夕给他的果汁喝光了。 萧夕看着郑尧精致的小脸儿突然冒出一个脑洞,要是郑尧穿上女装,那一定会迷死人的。人家的条件在那里,再加上年纪小,少年和少女的界限划分不清。 “宛儿姐姐,我听说江湖上要开始武林大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郑尧喝完果汁,舔了舔嘴唇说道。 武林大会? 萧夕一愣,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如果郑尧说的是真的话,她自然是想去看看的。穿越这么一回,如果武林大会都没有去过的话,那岂不是没脸见那些穿越的前辈了。 可是…… “我看看吧……”萧夕不确定的说道,因为她也不知道欧韵城会不会去,也不知道,欧韵城要是去的话,会不会带上自己。 没有得到萧夕的肯定答案,郑尧失望的低下头,他沉默了半晌,复又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没事,尧儿就是问问。”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宛儿姐姐不去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尧儿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去上,爹爹总是希望我能待在家里念书。”说到念书,郑尧的脸皱成一团。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萧夕忍不住笑出声,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揉了揉郑尧的头顶,果然同想象中一样好的手感。 “放心啦,如果咱们俩都去不了的话,宛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萧夕笑着说,这么美的一张脸,还是笑着好看些。 “嗯。”郑尧点点头,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 也许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听到吃的,就高兴的不得了。 之后萧夕又给郑尧找了一些吃的,郑尧小朋友吃饱喝足之后,满意的离开了,当然走之前也不忘打包点带走。 萧夕因为郑尧的到来,这种好心情保持了一天,晚上回到庄园的时候,看着在庄园巡逻的人,突然想起白天郑尧说的武林大会。 晚上,欧韵城回来的很早,他一回来,就来到了萧夕的院子,这时正是萧夕用晚膳的时候,如果此时去的话,一定会蹭到晚饭的。 虽然这种事被外人听去,有一点丢人,可是欧韵城觉得反正都是在自己的庄园里,在哪里吃不是吃?而且有现成的,还要再等,实在是浪费了些。 第901章 超乎常人的默契 欧韵城来到的时候,萧夕正吃着。看着风风火火的欧韵城,萧夕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大只的郑尧一般。 萧夕眨了眨眼,向侍候的侍女吩咐道:“再拿一双碗筷来。” “是。”侍女听话的拿来一副碗筷,放到了萧夕的对面。 欧韵城满足的坐在对面,这里几乎是他的专属位置了。而且令他开心的是,萧夕居然这么了解他。 欧韵城没有注意的是,他刚才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所以萧夕看着他,不禁抽了抽嘴角。 其实……萧夕很想告诉欧韵城,她不是了解,而是任谁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眼冒绿光的人,都会心生戒备,而且欧韵城的眼神那么明显,要是萧夕再不知道他饿了,萧夕觉得眼睛的眼睛就白长了。 “今天怎么这么饿?”萧夕问道。 “嗯……”欧韵城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萧夕,而是转而问道:“过段时间我领你出去转转,要不要?” 萧夕心头一颤,转转?难道是武林大会?不过任由内心再如何丰富,萧夕都没有表现出来,她的表情很平静,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转转?还去樱花林吗?”萧夕问道。 “不是。”欧韵城摇头。“这次不是樱花林,而是武林大会。” 还真是……萧夕有点惊讶。欧韵城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告诉自己,而且还打算带自己去!可是转念一想,萧夕又明白了,依着欧韵城的性子,肯定不放心自己待在庄园里,所以他不是把自己关在庄园,不让出门,再不就是领着自己。 想通这些之后,萧夕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兴奋了,因为不论欧韵城如何决定,自己都是在他的控制之内。 “好啊,去看看也不错。”萧夕回答,她的神情太平淡,倒是让欧韵城不禁侧目。 在欧韵城的印象中,萧夕是极为渴望庄园外的世界的,还记当初萧夕为了让自己放她出门,可是专门给他做了一个月的饭呢。 虽然只是得到一个两点一线的生活,可是也让萧夕满足了很久。不过这次就有点不一样了,萧夕对武林大会的反应这么平淡,是不感兴趣?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 “不用多想。”萧夕说道,其实欧韵城的心思很好猜,当然这是指欧韵城不醉酒的情况下,萧夕一眼就看出来欧韵城的迟疑是因为什么。 “我没有……”欧韵城小声的辩解,这样没骨气的欧韵城,让侍候在旁的侍女惊讶不已。在庄园中,下人们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欧韵城的外号,那就是冷情主公。 欧韵城在庄园的时候,表情很少,而且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也一直是他刚硬的一面,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不见他软过一次话。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委屈巴巴的。 “我其实挺开心的,可是感觉自己如果去了,好像也也做不了什么。”萧夕摊手,“你看,我既不会武功,也看不懂那些招式,对于江湖上的事,我也不懂……”话就说到这里,欧韵城明白了。 “没事,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有什么不懂的,我会告诉你的。”欧韵城安慰的拍拍萧夕的手。 萧夕笑了笑,说:“那麻烦你了。” 欧韵城同样笑着,说:“不麻烦,甘之如饴。” 这种时不时的表白,萧夕已经习惯了,所以萧夕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以来。欧韵城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是一时的冲动,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情。 如果是以前的话,萧夕还会觉得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夕正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与欧韵城的距离。 从前想着接近,是因为想要离开,现在想着远离,更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 到了第二天,萧夕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要把远行的东西准备出来,衣服,吃的,盘缠,这些都是必备的。 还有一件事,需要萧夕去办,那就是找到叶戒,萧夕觉得他们可以好好计划一下了,或者说,他们可以的早就计划好的,付诸于行动了 “我要去叶大夫那儿,要跟着吗?”萧夕在去找叶戒之前,转身询问监督自己的红衣姐妹。 红虞刚要跳出来说话,就被红姬卡住了。 “你去吧。”红姬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可是萧夕知道,能让她热情,激动起来的,也只有她妹妹,红虞一人。 萧夕冲红姬点了点头,在这个庄园里,真心希望自己离开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叶戒,还有一个,便是红姬。 等萧夕走远之后,红虞甩开红姬拉着她的手,气呼呼的问:“你怎么就同意了,要是万一她和那个叶大夫商量……” “商量什么?”红姬打断她,神色平淡的说道:“你难道不希望她离开吗?” 红姬的话一语中的,噎的红虞说不出话来,而她也确实找不到理由反驳,因为她确实这么想的。可是她这么想有什么用,如果萧夕离开的话…… “主子会伤心啊。”红虞苦笑道。她当然希望萧夕赶紧从这里消失,可是红虞也知道,如果萧夕真的消失了,欧韵城一定会大受打击,而她不是那个可以拉他一把的人。 红姬看着红虞,心疼的搂住她,作为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们两个有着超乎常人的默契,基本属于,对方在想什么,通过一个眼神就能知道。 红虞深陷情网,还注定得不到回应,红姬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在红姬心里,这个世界上只有红虞能够让她重视,哪怕红虞不喜欢她也没关系。 而红姬之所以为欧韵城效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红虞的关系。 萧夕这边,有红姬的助攻,顺利的找到了叶戒。他们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以来,萧夕发现,叶戒瘦了。但是也壮了,看来他生活的还是可以,这让萧夕心里的大石稍微放下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恐怕人家叶戒现在还是个很自由的游医,不是像现在一般,被关在这一方小院。 第902章 目的 “好久不见啊。”萧夕说道。 叶戒闻声,起身看向声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萧夕,朦胧间,萧夕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叶戒笑了。 “是挺久没见了。”叶戒感慨道。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却有了半年那么长的错觉,久不见面的人,理所当然的生疏了。 尴尬而陌生的寒暄过后,萧夕就进入了正题,她的时间有限,需要利用好每一分钟。 “我有事找你。”萧夕的表情很严肃,她端正的看着叶戒,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叶戒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她一看萧夕的态度,稍微一想,大概猜到了萧夕此次的目的。 “请说。”叶戒也严肃的看着她。 萧夕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最近会有一个武林大会,而欧韵城将会带我去。所以我打算……趁机离开。” 叶戒诧异了,他惊讶的原因而萧夕差不了多少,同样是惊讶欧韵城居然会同意萧夕接触外界。 短暂的惊讶过后,叶戒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离开?”叶戒问道。不出所料的得到了萧夕的肯定:“是这样,你能帮我吗?” 萧夕带着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她现在已经不确定叶戒是否会帮助自己,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来看,过得还不算糟,除了没什么自由自在,都挺好。 不过萧夕知道,叶戒从某一方面跟自己还是挺像的,就算不愿意出门,但是也不代表愿意被限制人身自由。 所以有一点,萧夕是肯定的,那就是叶戒同自己一样,渴望离开这里,但是问题就是还会不会同自己合作了。 叶戒没有马上回答萧夕,他有自己的顾虑。以前想要帮助萧夕离开,是因为自己同白泽的微妙关系,而且萧夕对自己还算不错。 可是他现在犹豫,也有自己的担心。 欧韵城看着怯懦可欺,可是那不过是扮猪吃老虎,骗人的把戏罢了。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城府手段不必那些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差。 而叶戒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中间出现什么意外,最后的结果,还能像现在一般吗?他和萧夕不一样,欧韵城对着萧夕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是对象如果是他,那后果……叶戒不愿意想。 他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吧。”萧夕耸耸肩,她不愿意为难别人,如果叶戒不愿意,那么逼迫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戒看着萧夕故作无所谓的脸,突然下定决心。算了,反正也就这一次了,男子汉大丈夫,哪里用得着纠结这么多?能离开是最好,离不开……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还能更坏吗? “我帮你。”叶戒三个字一出口,萧夕瞬间就笑了,刚才她可是担心了很久呢。 两个人的合作初步达成,可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一堆问题没有解决,也有很多情况没有弄清楚。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武林大会在哪里召开,什么时间,都有什么人参加,还有一点就是欧韵城是把萧夕带在身边,还是让人专门看着她,像现在这种状态。 这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导致他们没有办法制定具体的计划。 听完叶戒的分析,萧夕也明白是自己太过冒进了,她觉得如果自己直接去问的话,欧韵城一定会多想,所以要在欧韵城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得到这些具体的信息。 “王妃,这些信息一定要知道,而且不能被欧韵城察觉。”叶戒叫萧夕王妃,就代表他认真了。而且有一件事他还需要确认……“王妃,欧韵城,知道你的身份吗?” 萧夕愣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叶戒这个问题。她被欧韵城带到这里这么久,聊过那么多,但是从来没有提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往往都是欧韵城跟她说自的故事。 也就是说,来了这几个月,欧韵城从来没有从她的语言中了解过自己,而她对欧韵城却不是一无所知。 “不确定。”萧夕说道。“我不确定阿城知不知道,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关于我的事情,但是他背后是否有所调查,我就不清楚了。” 叶戒停顿了,他刚才在萧夕身上发现一个问题,在萧夕说到欧韵城的时候,眼神会不自觉的柔软,而且会下意识的叫他“阿城”。 如果一般女子,叶戒可能不会在意那么多,可是这个人是萧夕,她是一个王妃,她的丈夫是西夏的王爷,如果萧夕变心了,他不愿意去想白泽会变成什么样。 “王妃,你是不是动心了?”叶戒再一次叫她“王妃”,这次的目的是强调萧夕她的身份。 萧夕听了不禁笑了:“怎么可能?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动心!” 叶戒平静的看着她,最终说道:“王妃,我觉得你需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了,要记得,就算欧韵城对你再好,他都是一个杀人凶手,皇城那么多无辜女子惨死于他手,就算你不在意,可是律法会在意,天道会在意。” “而且……王爷还在等着你。”说完,叶戒就摆出送客的态度,不再理会萧夕。 萧夕从叶戒那里离开,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叶戒对她说过的话,不过这回想的内容,和武林大会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解,为什么叶戒会误会自己会喜欢欧韵城?如果自己对欧韵城动心的话,她怎么会想尽办法的要离开? 懵懂的回到屋子,那里欧韵城已经等很久了。红衣姐妹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欧韵城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叶戒最后那番话的影响,萧夕现在看到欧韵城,总觉得有些尴尬。 她坐在了一个离欧韵城比较远的地方,眼神也四处乱瞟,无论如何都不往欧韵城那里看。 而萧夕这种表现要是放在以往,欧韵城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可是今天出奇的什么也没有问。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一定会出点什么事。 而现实告诉她,她的直觉是准的,真的出事了。 第903章 同生共死 在萧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欧韵城突然攻击她,但是并没有伤害她,而是给萧夕喂了一颗药丸。 这药丸入口即化,萧夕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消化完全。 萧夕被下药了,而这个给她下药的人,就是让她毫无防备的欧韵城。萧夕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就是,就算欧韵城把她绑到这里,她也不曾对欧韵城设防。 可能是第一印象实在太好,所以面对欧韵城的时候,萧夕总是不自觉的认为,欧韵城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哪怕后面知道欧韵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是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刻板印象。 不过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欧韵城他是一个能出手的人,不论那个人是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欧韵城会不择手段。 “宛儿姐,阿城不想这么做,可是如果阿城不这么做的话,宛儿姐一定会想着离开吧。”欧韵城缓缓走到萧夕身边,动作轻柔的抚着萧夕的脸,可是被萧夕一把躲过去了。 欧韵城也不生气,他不等萧夕开口,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萧夕被惊住了,这是欧韵城头一次做这么大胆的动作。 萧夕可以清楚的听到欧韵城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自己的心上,她挣扎。 “你放开我!”显然,这种挣扎是无用的,她的力量要怎么跟欧韵城的力量相抗衡? “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既然挣扎不动,萧夕也不纠结,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欧韵城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 “放心,宛儿姐。”欧韵城的声音从萧夕的头顶传来,欧韵城的声音很低沉,那是萧夕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磁性,可是此时正在气头上的萧夕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宛儿姐,阿城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吃这东西呢?自然是要陪你一起啊。”萧夕这次明显的从欧韵城的声音中听出欢快,看样子他还挺开心? “什么意思?”萧夕觉得事情往她控制不的方向进行了。 “嗯……”欧韵城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只是停顿了一下,说:“宛儿姐听说过苗疆的蛊毒吗?” 苗疆蛊毒?萧夕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看宛儿姐这个样子,应当是听说过的,既然如此,那就方便了。”欧韵城仿佛轻松了一般,继续说道:“苗疆有一种蛊,叫月老线。” 月老线,顾名思义,这种蛊毒有两个蛊,分别下在两个身上,这样,两个人之间就有了联系,有同生共死的效果。 所以一般来说,这种蛊是在情侣之间使用,也用在一些家族养的死士,或是一些杀手组织的杀手身上。 而欧韵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个蛊,将子虫用在了自己身上,而母虫用在了萧夕身上。这样一来,只要母虫不死,子虫就会一直活着,而想要母虫死亡,除非宿主死亡。 也就是说,想要解开这种蛊毒只有一种办法,也就是让萧夕杀,这样母虫一死,子虫也死了,最后欧韵城也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同生共死。 当然这这种关系是双边的,如果子虫受伤,或者死亡,母虫也会受伤,但是不会死亡,只会重伤。可是这种重伤,以古代的那种医疗条件是没有办法治愈的。 由此可知,欧韵城用这种办法,让萧夕彻底留在自己身边,并且切断了一切退路。 萧夕安安静静的听着,等欧韵城说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僵了。蛊毒这种东西,对于萧夕来说,只停留在传说,亦或是剧本之中。 可是当有一天这种事真的发生在眼睛里身上,她真的麻了。萧夕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在现代她的身份也只有那么一点不同而已,而这点不同还是由的职业带来的。 来到这里以后,萧夕比他们多的,也不过是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普的女人。过了那么多不安生的日子,她内心早就有有一种想要归隐的心了。 而欧韵城是她生命里的意外,月老线更是颠覆了她以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可是月在这种时候,她月不能慌。蛊毒,说白了不也是一种毒吗,既然是毒,那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宛儿姐,是在想解除蛊毒的办法吗?”欧韵城一派天真的问道。“没有用啊……”欧韵城打破了萧夕的最后一点幻想。 “月老线是无药可解的,若是非要找到一种解法的话,那就是让母虫死亡。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欧韵城的声线宛若鬼魅,极具诱惑力,但是却又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欧韵城都已经这么说了,萧夕怎么还会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她还活着,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就活着,只有自己死了,那才是解脱。 真是一个好东西啊……萧夕讽刺的冲着欧韵城笑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可以长生不老了?”这虫子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要是一直活着,是不是自己就能一直活着? 要真是这样的话,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萧夕的这种脑洞真的是可以了,欧韵城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可是他想到了另一层,如果萧夕死都不肯接受他的话,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欧韵城觉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两个人同生共死也不错。 可是萧夕根本不给欧韵城机会,把抽风的欧韵城关在门外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有光亮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种独处的感觉萧夕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上一次还是在皇城,这一转眼,就好几个月了。 萧夕的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不论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不适应,还是被误会,差点丧命的委屈和害怕,亦或是被背叛的难过,被掳走的恐惧等等,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被一个小小的蛊虫引发出来的情绪,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收拾好的。 门外的欧韵城听着萧夕的痛苦声。心如刀绞,可是他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第904章 落差 “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只有这一次,以后他会满足萧夕的任何想法,只要萧夕还在他身边,什么要求都可以。 萧夕在情绪崩溃之后,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情绪状态,完全看不出前一天大哭过。欧韵城也似乎满足了,放任了萧夕的自由出入,无论去哪里,都不再派人跟着了。 哪怕到叶戒那里,也没有人管,只要不离开这个城镇,萧夕就是完全的自由的。可是这种自由,并没有让萧夕感觉到有多开心。 距离武林大会的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而在这段时间里,萧夕一直待在庄园里,什么地方也不去,除了无聊的时候去叶戒那里转转,其他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 心情上,看起来也和原来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红姬却发现,萧夕有一些不同,很多时候她都是发着呆的,不主动说话,也不会找事情做,就是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 时间渐渐临近,萧夕的这种状态也被欧韵城看在眼里,他很担心,想上去道歉,可是他不敢迈出那一步,想来也知道,萧夕并不会原谅他。 萧夕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欧韵城,虽然没有避而不见,也没有恶语相加。可就是那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让欧韵城心中月发没底。 总觉得,自己和宛儿姐的距离更加远了。 而这段时间,萧夕在想什么呢? 她想了很多,现在体内有个虫子,女人天生就对虫子不喜欢,得知眼睛里身体里有个虫子,萧夕总觉得身上各种痒,哪怕洗了很多次澡,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现在萧夕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离开欧韵城,离开他的掌控杨围。从内心上讲,萧夕有很强想要离开的愿望,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离开,要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回到白泽哪里?开什么玩笑!现在的自己怎么回到他身边,被欧韵城下蛊之后,萧夕觉得自己仿佛背叛了白泽一般。 如果白泽知道了,他会理解自己吗?再说了,自己在欧韵城这里待了这么久,难道白泽就不会怀疑什么吗? 从前还是自己太天真不是吗? “这几天天气真不错,都没有云彩。”萧夕声音很轻,不知道实在跟红姬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半透明的蓝,一望无际的天,连一点云彩都看不到,真是漂亮,看着这么漂亮的天,萧夕觉得自己真渺小,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你想离开?”红姬突然出声。 萧夕回头看她,对她突然发现的开口说话表示很惊讶,说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红姬主动开口说话。 “是啊,你不是要知道吗?”萧夕承认道,她现在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因为她现在想走都走不了,欧韵城堵住了她所有的后路。 “既然想离开,那就离开啊。”红姬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走,那就走,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吗?” “呵,没什么用。”萧夕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萧夕缓缓看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悠悠的说:“说的简单,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在没被下蛊之前,她不急着走,各种等待时机,可是下蛊之后,她却犹豫要不要走,有时候就算是自己,也很难了解自己。 “……”红姬沉了一会儿,说:“来到这是一场意外,本身一个喜欢自由的人,却突然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那时候也想走,可是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所以把自己最想要的忽略了。” 萧夕看着她,她也看着萧夕。 “所以,趁一切还来得及,就别犹豫了。” 萧夕眨眨眼,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没明白。 “我以为你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为了自己的红虞。后面这句话萧夕没有说出来。 “自愿?”红姬一下子就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萧夕面前笑。“一个自由惯了的鸟,怎么可能会习惯笼子里的生活?”说完,红姬就走了,从那之后,萧夕就再也没有见过红姬笑过。 时间还是在一天天过去,武林大会越来越近,萧夕还是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对于欧韵城的亲近,既不回应,也不拒绝。就是一副冷淡的态度,好像眼前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欧韵城很伤心,可是他除了忍着,什么办法也没有。 在出发的那天,萧夕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着出发,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早上。 欧韵城起床后就来叫萧夕出发,可是叫了很多次门都不见开,他突然慌了,马上吩咐手下的人去叶戒那里看看,接着他又去找红衣姐妹,因为她们一直负责看管,在去找红衣姐妹的路上,他又让人在全庄园的杨围内寻找,务必要找到萧夕在哪里。 两个时辰过后,他得到的消息是没有,叶戒那里没有,红衣姐妹没有发现萧夕去哪里了,动用了整个庄园的人都没有。 这下欧韵城彻底慌了,会去哪里呢?欧韵城挥挥手,然后在汇报人惊恐的眼神下,被带走了,这个人会有什么下场,在场的人不愿意去想。 接着就是红衣姐妹,欧韵城看着她们二人,心思复杂。 “你们去领罚吧。”最后,欧韵城也只给她们留下这么一句。 红虞愤恨的看着欧韵城,似乎在抱怨着欧韵城的不公平,可是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也是对萧夕的恨。 自从萧夕来了庄园,这里就没消停过,主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而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着萧夕带给她的落差。 和红虞的激动不一样的是,红姬很平静,仿佛那个即将领罚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红姬拉住情绪激动的红虞,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红虞有什么进步,真的是被师傅和她宠坏了。 欧韵城离开了,他刚才又想到一个地方,萧夕可能在那里。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不愿意去相信萧夕离开了,在身体还有蛊毒的情况下,离开了。 第905章 莫名的熟悉感 “主公。”红姬从地上站起来,叫住欧韵城,她看着他,说:“主公,你该出发了。如果晚了,那里会交代不过去。” 欧韵城停下脚步,看着红姬毫无情绪的脸。突然“啪”的一声,红虞惊恐的睁大眼睛,捂住嘴巴。 只见殷红的鲜血从红姬的嘴角流下来。 萧夕抱着行李在门口等了很久,可是眼见就到中午了,也不见有人出来,而且庄园里吵吵乱乱的,似乎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就在她打算去看看的时候,叶戒从庄园里走出来。 叶戒一出来,就看见了坐在门口,一副思考人生样子的萧夕。在看到萧夕的那一刻,叶戒觉得整个世界都光明了。 他几步来到萧夕面前,在萧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她往庄园里跑,因为太急,行李掉在地上,都没来得及捡。 包袱被扔在地上,弹起了一层土。 “怎么了?这么急?话说,今天不是要出发去武林大会吗?怎么不见有人出来?”萧夕完全状况之外的样子,让叶戒实在无语。 “王妃可知,欧韵城找你动用了庄园的全部人力,若你再不出现,恐怕今天这个小城都没有办法安宁。”叶戒皱着眉,他此刻对萧夕有诸多异议。 “啊?怎么回事?”萧夕很明显,还处在状况之外,没有一点自觉性。 “唉,”叶戒无奈叹了口气,说道:“等王妃见到欧韵城,自行了解吧。” 叶戒的脚步很快,萧夕要很费力才跟的上,等叶戒把她带到庄园的大厅时,整个场面已经不能控制了。 欧韵城和红姬打成一团,旁边的红虞被人按在地上,拼了命想要挣脱,可是那都是徒劳。 大厅里还围了很多人,时刻在警惕着红姬,萧夕相信,如果红姬做出什么伤害欧韵城的动作,那些人就会围上去,让红姬干净利落的离开这个世界。 再看中间打成一团的两个人,也难分上下,这时候萧夕才知道,原来红姬的实力这么强,也就是说,她原来一直在隐藏实力。 欧韵城和红姬的身影,招式变化的太快,凭着肉眼很难分辨出来。可是萧夕凭着衣服的颜色,看着欧韵城的背影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因为相处时间长,而有一种的感觉。 “叶戒,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欧韵城。”萧夕突然说道。 “嗯?”叶戒没反应过来萧夕在说什么,“你们不是认识很久了吗?” 萧夕一听就知道,叶戒没有明白自己的认识。她只好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也许我认识欧韵城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早。” 叶戒在萧夕说完以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叶戒没有说全,但是萧夕却明白她的意思,萧夕点点头,说:“很想。” 看着欧韵城的背影,她突然就联想到了她第一次遇到刺杀时的那个人,同样是反着寒光的刀,同样是如同鬼魅的身影。 萧夕前阵子庄园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虽然还不能达到高手的地步,可是眼力却比原来好了不少,身手也敏捷了,对武功的招式也有一些了解。 在萧夕的记忆中,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黑衣人冲着自己飘过来,翻手就是一个剑花。而欧韵城在和红姬对打时,一个翻手剑花的动作,和那个黑衣人是那么相似。 是他吗……萧夕不确定,也不愿意相信。 欧韵城完全不知道他即将要暴露,在和红姬拉开距离的时候,眼角一撇,就看到了现在一旁的萧夕,和叶戒并排站立着,探究的看着自己,像是在辨认什么。 他没有想那么多,看到萧夕的那一刻,欧韵城就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心思,同样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萧夕,这个折腾了他们一早上的女人,在看见她的时候,很多人心里都是复杂的。 红姬知道欧韵城没继续打下去的心思,索性就收了势,从别人的手里把红虞解救出来,然后不等红虞开口说话,就把她拉走了。 既然萧夕自己出现了,那就证明很快就要出发了,这罚还是快点领着好,要是晚了可是会加倍的。 虽然红姬对这些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如果能少受点罪,还是少受罪比较好。至于萧夕和欧韵城之间的问题,还是留给他们解决吧。 欧韵城让人散了,准备丢大出发,现在他们需要快点赶路,要是晚了,就真的像红姬说的那样,那边会过不去。 “你去哪儿了?”这次欧韵城没有顾及那么多,他急坏了,找了一上午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一把抱住,而是拉着手,欧韵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君子了。 “我……一直在门外等你。”萧夕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 “在门外?”欧韵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你在门外做什么?” 萧夕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说:“时间不早了吧,我们要出发了吧。” “嗯。”欧韵城点点头,侧开身,走在了萧夕的前面,叶戒看着这两个人无奈的耸耸肩。 叶戒现在二人身后,冲欧韵城说道:“欧公子,在下要走了,以后,山水有相逢吧。” 欧韵城停下步子,没有转身,就这样背对着叶戒,同样高声回道:“既然要离开,那就不要见了。” 欧韵城宛若一个小孩子,小朋友要离开了,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而说出这种以后不要再见面的话。 萧夕看着欧韵城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出发了,折腾了一上午,也耽搁了一上午的行程,为了在规定的时间到达,他们必须要尽快赶路。为了照顾萧夕这个武艺不精的人,欧韵城特地让人把车厢里的椅子用软面填充,使萧夕坐在上面,仿佛坐在沙发上一样舒服。 萧夕感动欧韵城的细心,但是也止步于此。她现在心中有太多的顾虑,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不过萧夕却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第906章 有缘无分 至于去哪里,萧夕还没有想好,不过暂时是不打算回到白泽那里去的。可能要等她找到解决她体内蛊毒的方法时,萧夕才会考虑回去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跟白泽好像有缘无分了。 萧夕那里在去武林大会的路上,皇城这边的白泽自然也不会闲着。从春猎大会回来,他就得到了皇上的重用,协助太子管理国事。 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白泽找到机会,向皇上提议,对朝中的大臣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测试,合格的予以重任,不合格的,就放还归乡养老吧。 这个建议一经提出,就得到了朝中各种不同的声音。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也有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的。 而太子,就站在不同意的阵营里。而令白泽惊讶的是,皇上在考虑了三天之后,居然同意了他这个想法。 要不怎么说天威难测呢,皇上的心思是真的不好猜。后来皇上身边的宦官告诉悄悄透露给他,皇上对朝中的现状早有不满,而且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这段时间,就连后宫都很少去了。 哪怕是宛妃,皇上也是避而不见的。 还有一点,就是皇上想留一个好的环境给下一个继任者。 白泽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什么意思。应当是皇上对老一批的朝臣心有不满,而且老臣在朝堂里关系错综复杂,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年轻的君王很难斗过这些老油条。 所以皇上打算趁着他还有时间和能力,让朝堂换次血,吸收点新鲜血液,西夏需要发展,而未来的发展,还是眼看年轻的一辈人。 而白泽的这种提议,刚刚好戳中了皇上心里的那个点,所以在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同意了。 而让皇上意外的是,太子闻人觐居然会反对!这就让皇上有些不满,看着太子在朝堂上跟白泽据理力争,一副为西夏着想的样子,皇上不觉一阵烦躁。 “父皇,这朝中老臣都是跟着父皇一步步走过来的,都曾立过汗马功劳,若是因为一次考试不合格,就否定他们的功劳,这传出去,实在是让人寒心啊,父皇。”闻人觐字字情真意切,说的一个老臣眼圈都红了。 可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魔障了,怎么会选择一个这么没有远见的太子。 皇上不说话,他想看看白泽怎么解决这个局面。而白泽也不是光在那里站着,没有思考的。 闻人觐说的那几点,要是真正反驳起来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的。可是他需要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把那些老臣的话堵死,让他们安安分分的接受考核。 他知道,皇上同意自己的建议,并不能代表全部,朝臣的工作皇上不会负责,而白泽需要做的就是向皇上证明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 闻人觐慷慨激昂的说了很多,听的人也跟着激动,闻人觐看着周围,得意的笑了,看来这些人被自己说动了。 他挑衅的向白泽看去,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挫败或是愤怒,因为只有这个样子,他才觉得自己做的没有白费。 可是结果令他很失望,白泽的表情很淡然,仿佛闻人觐这一手鼓动对于他来说什么用都没有。这让闻人觐感觉到很挫败,什么成就感也没有。 所以,闻人觐当时脸色就暗了下来,而他这种表情的变化,被旁边的老臣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老臣是开国元老之一,他一直是太子这边的,在他老思想中,治国之人,应该稳重,以大局为重,像白泽那样为了一个女人就乱了方寸的人,是不适合做江山之主的。 因为有着这个想法,所以他一直不看好白泽,反而认为闻人觐是不错的人选。当初皇上定太子人选的时候,还是自己推荐了闻人觐。从闻人觐成为太子以后做的事来看,这位老臣发现,闻人觐的办事能力和白泽相比差了一截,而且心胸狭窄,本来这些东西,只要阅历增加,就可以弥补。 可是从今天闻人觐这种可以称之为幼稚的行为来看,他还是不足够成熟,老臣突然认为,自己当初是不是看错人了? 小聪明永远比不得大智慧。 再看白泽,他从闻人觐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一直保持很认真的态度,似乎在认真听取闻人觐的意见,而且对闻人觐的批评很虚心的接受了,在他认为有道理的地方也默默跟着点头。 白泽的这种态度,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同时也收获了很多好感。 “皇兄可是说好了?”白泽这么问了一句。 闻人觐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白泽在他点头之后,不慌不忙的从队列中走出来。他首先对皇上行了一礼,再然后对朝堂的各位大臣行了一礼。这种谦虚的态度,一下子让众人心中火气平静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白泽才开口说话。 “修谨再此先向大家道歉。”萧夕曾经说过,要想让别人好好听你说话,首先你就需要让自己显得谦虚一点。白泽很灵活的运用了这一点。 “官吏考核这件事让大家心生不快,是修谨不对。”白泽突然来这么一出,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皇上坐在龙椅上,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满意。 “各位都是西夏的老臣,而且很多都是看着修谨长大的,若是非要论个关系的话,在场的各位都是修谨的前辈。” “修谨这些都知道,对各位前辈的担心也大概能够猜到。可是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修谨还是要坚持提出官吏考核呢?”白泽面露疑惑,转而看向龙椅上的皇上。 “敢问父皇,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白泽将问题抛给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不能含糊其辞,把经过慎重思考才能回答,而白泽之前完全没有跟他通过气,幸亏这个问题皇上早就思考过,因此,也没有在朝臣面前丢了面子。 “嗯……发展。” 一个国家如果不发展,就不会进步,那么就极有可能被周边其他国家超过,而那时,西夏面对的环境就危险了,有多少对西夏虎视眈眈,而不断把魔爪伸向西夏的? 第907章 错觉 西凉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白泽发挥了自己舌战群儒的功力,成功把劣势转为自己的优势。皇上坐在龙椅上满意的看着白泽侃侃而谈,从春猎回来之后,他发现白泽又恢复从前上进的状态了。 不愧是他从前最为满意的儿子,反过来再看看闻人觐,完全不在一个级别,而且从闻人觐刚才那些话中,皇上完全没有听到为国为民的思想,话题的中心永远都只有一点,那就是维护体制,祖宗留下的体制不可废。 皇上他不是一个老思想的人,相反,因为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到了很多别人不曾见过的人事物,所以皇上虽然是封建社会的帝王,但是他有一些思想还是比较超前的。 而这一点,白泽就继承了皇上,不安于现状。 可是闻人觐却是完全与之相反的性格,虽然看着行为大胆,但是内心是个没有安全感,很胆小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皇上还没有成为皇上的时候,就对这个儿子的关注不算多。 总之一句话,闻人觐冷眼看着白泽赢得了满堂彩,再看着父皇眼中的满意,他知道父皇对自己不甚满意了,而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结果就是,被白泽鸠占鹊巢。 白泽的提议被通过,只要等皇上一下旨,就可以执行,而那时,白泽在朝堂的影响力就会扩大,这之后,白泽就会收到自己跟随者,不是他刻意招惹,而是他们主动上门。 回到王府之后,白泽一头就钻进书房,哪怕是晚膳也没有出现。府中的管家看着白泽的这种状态,心疼的不行,王妃走后,王爷的世界里仿佛里就只有工作,就连其他侍妾那里都不曾去了。 白泽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王妃能不能回来还没个准信儿,而王爷开枝散叶的工作还需要做的。 管家找到影子,现在王爷身边就只有影子跟着,其他人一律进不了身,所以这种事找影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影子满脸黑线的看着管家,了解了管家的这种思想之后,不禁想问管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给了管家这样的错觉。 “王爷现在很忙,没有这样的时间。”影子冷漠的说道。 管家一脸无奈的样子,他轻轻拍打着影子的后背,宛若劝说自己不听的孩子。 “影子啊,老身知道王爷在忙大事,可是这为闻人家开枝散叶也是大事啊。” 影子想要反驳,可是被管家成功的怼了回去。 “哎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说王爷公事繁忙,没有时间吗?可是真的不需要多少时间的,只要王爷晚上睡在府里的哪一位夫人屋里,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不过是睡一觉的时间……”管家在影子面前滔滔不绝,颇有白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风杨。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下人。 就在影子快要被管家洗脑成功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白泽从书房里走出来,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管家。 “管家啊,铺子的事情的怎么样了?”白泽悠悠的问道。这段时间白泽交给管家一个任务,他让管家管理好锦绣新店,那是萧夕一手办起来的,要是在萧夕不在的这段时间经营不好,她回来会伤心的,所以白泽把这件事交给具有丰富经验的管家。 管家在白泽出来的那一刻,就马上闭了嘴,这种事当然不能在王爷面前说,虽然知道王爷不会怪罪自己,可是惹了王爷不开心也是遭罪的。 “嘿嘿,王爷,您就放心吧,铺子那边完全没有问题,等王妃回来了,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白泽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继续保持吧,等本王这次回来,就好好的赏你。” “那老奴就先行谢过了。”管家堆着笑,此时他只希望白泽能忘了刚才的那件事,要是王爷能够不追究的话,也是幸运的。 突然管家反应过来一件事,刚才他貌似听到了白泽说要离开! “王爷,您刚刚说您要……走?”管家试探的问道。 白泽没有隐瞒的意思,冲管家点点头,说:“本王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要出去一趟,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大概一个月左右,到时候,府里还要麻烦管家照顾了。” 他说的太客气,让管家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道:“王爷不必如此,为王爷分担,本就是老奴的职责所在,哪里说的上麻烦?” 白泽闻言笑笑,说:“既然为本王分忧是管家的职责所在,那为何还要给本王找不痛快?” 管家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他想到自己对影子说的那些话,知道触犯了王爷的逆鳞,虽然白泽是笑着的,可是眼中却完全没有笑意。不过这也不代表白泽生了管家的气,当然此时的管家是看不出来的。 “老奴有罪,还请王爷饶了老奴吧。”管家突然老泪纵横的说:“王爷啊,不是老奴多嘴,自您成亲以来,就有了近两年之久,虽然时间还不算长,可是说短也不短了,而您一个子嗣都没有,这让老奴有何脸面去见夫人的交代啊!” 管家老泪纵横,自责不已的样子让白泽也不禁心疼,他没有怪罪管家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开心,他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要他此时去和别的女人生下子嗣,白泽说什么都是不愿意的,哪怕这个女人是他府里的侍妾,可是在他的心里,孩子还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孕育比较好。 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白泽劝慰了一番管家,这个老人看着自己长大,相当于自己的长辈,别人的心情都可以不管,但是管家的心情还是需要顾及的。 管家听了白泽的想法之后,是既欣慰,又心痛。他欣慰的是白泽还是从前那个有情有义的人,心痛的就是白泽对萧夕如此痴情,实在是苦了他了。 皇上很快下旨,把官吏考核提上了日程,由翰林院和皇上研究出题,而答题的人,自然是朝中的大大小小的官员。 而王爷太子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第908章 无法取舍 为了防止透题的情况发生,在出题的过程中,负责出题的翰林学士被关在一个屋子中,每天会有人按时的送水送饭,当然不止如此,在进到小黑屋之前,他们会签下一个协议,而协议的内容不外乎是保证不透题的内容。 而他们一旦违反了这个规则,就意味着他们的仕途也到此结束了。 所以这是个很有压力的工作,风险性极高,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官员考核。 在经过一周的时间,通过一次次的推翻,新建,终于把考题解决了,而考试的形式又是一个问题。 若只是简单的坐在一个位置上书写答案的话,道反而起不到考核的作用。因为这个大殿他们实在是太过熟悉,官员和官员之间也是熟悉的不得了,个别的一些人,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表达什么。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突然有人提议在考试的时候,采用春猎时的隔断方式,每个官员中间放一个屏风,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到时候由皇上的近臣监督,皇上坐镇,这样一来就杜绝了作弊的情况。 当然,在考核过程中,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经过翰林院等人的商议,都已经补充完整,直到考核开始的前一天,他们扔在商议考试的内容。 “在下认为政绩的好坏不能作为总的成绩,所以还需要其他成绩作为辅助为好。” “老身附议……” “非也非也,评判一个官员能力的大小,政绩是最为直接的评判标准,而其他,都是非主要的。” “同意……” “……王爷,您怎么看?” 在他们商讨的过程中,白泽一直保持在旁听的状态,因为他是这次官吏考核的倡议者,所以他有权利参与这件事情。 本来白泽不想来的,因为他也是需要考核的官员,不过他们考虑到一个问题,这次参加考核的官员有很多,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最终确定分批考核。 而白泽则是第二批考核的官员,所以他所要面临的考核内容,到时候又有所不同。 白泽想了想,说道:“各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本王实在不知道同意谁的说法,不过本王有一个想法,想请各位大人听听看。” 这个大臣一开始听白泽说的时候,觉得很失望,都有道理,那就是无法取舍,可是在听到白泽说他有想法,他们便突然来了兴趣。 既然现在没有没什么思路,那不妨就听听看七王爷有什么建议,如果不错的话,才用也不是不可以,不是吗? 白泽停顿了一下,说:“嗯……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政绩如何自然重要,可是在百姓心中,评分高的官员,才是值得朝廷留下的。” 他说完之后,大臣们都不说话了,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他们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为官多年,他们已经习惯了用为官者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在把出题目的权利交到他们手上的时候,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寻找一个固定的标准,作为考核官员优劣的标准。 可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内容他们却忘记了,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认为不重要了。 白泽看没有人说话,以为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妥,不觉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妥当吗?” 只见大臣们摇摇头,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说道:“王爷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是老臣们被蒙了眼睛,竟然忘了为官者最重要的是,想百姓之所想。” 皇帝是无法深入民间的,对社会上的问题无法看的透彻,这个时候,就需要为官者发挥他们作为眼睛和耳朵的作用了。 如果为官者不能为民请命,为民做主,那么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官吏考核开始了,不过作为发起者,白泽并没有去现场看,此时他已经动身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以“组织”主公的身份。 至于朝廷这边,白泽留下了一个替身,这个替身会代替自己处理一些比较不重要的问题,而一些需要他亲手处理的,则由八百里加急,送到他的手中。 在考核开始的那一天,也是白泽动身出发的时候。皇城一切都安排好了,白泽此次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白泽这次参加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为了“组织”在江湖中的地位,这次出席武林大会,也是向江湖人士宣布,曾经的大帮派重新回归了。 这次回归也不是没有资本的。 组织经过将近半年的养精蓄锐,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七八分,足够在江湖上争一席之地。 而且他还有一点私心的存在,这次武林大会,他预感能够碰到萧夕,如果他的预感准确的话,也许他这次也不算白来。 白泽这次离开,没有带走很多人,只带了影子,红菱。至于其他人,早就在白泽离开之前,就到了武林大会所在的城镇,并且那里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白泽到了。 七王爷没什么压力的走了,但是太子却不得不就在皇城,白泽离开的事情早就传到了闻人觐的耳朵里,可是闻人觐并没有向皇上告密,因为他以为白泽是终于抽出时间终于去找萧夕的下落了。 出于他想坐享其成的心理,闻人觐对白泽离开,当做没有看到。当然这么做,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闻人觐认为,白泽不在皇城,给他留下了机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能让白泽知晓的。 这次白泽离开,给他留下了这种机会。 闻人觐是第一批考核的官员,所以他一方面在打听考题是什么,一方面令人监视翰林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告诉他。 而且令他满意的一点是,虽然中间费了一点功夫,但是他成功把翰林院的一个学士拉入了自己的阵营。虽然这人不是出题的核心人员,可是做某些事的时候,比自己方便很多。 “主子,这是那边来的线报。”面容硬朗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放在车帘前。 第909章 化险为夷 不久,车帘微动,一只素白的手从车厢中伸出来,接过影子手中的信。车厢里响起了微微的纸张声响,影子知道,那是白泽开始拆信的声音。 这次的线报内容,让白泽看了之后,不禁勾笑。这次官吏考核,揪出不少作弊的人,皇上当场震怒不已,将这些人都隔了职。 而有的想为他们说情的人,也受到了惩处,而作弊的人中,就有太子。线报中描述,闻人觐被皇上勒令在东宫禁足,反省思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踏出东宫一步。 有太子党一派的人,刚为闻人觐说情,就被革职,皇上这是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狠狠打了太子一巴掌,闻人觐脸色不好看,皇上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在闻人觐回到东宫之后,充分的表达了对皇上的不满,而这件事,又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传到了言官的耳朵里,在隔天的早朝上,太子又被弹劾。 这件事,直接使闻人觐和皇上的关系僵化。 心情郁闷的皇上想要找人谈心,经过身边内官的提醒,想到了白泽,可是此时的白泽早就不在皇城。 当皇上的口谕传到七王府的时候,是白泽留在王府的替身接旨的,所用的面貌,自然不是白泽的脸,如果在皇上面前漏了陷,这就是欺君之罪了。 “大人,我们家王爷外出,这无法去宫中啊。”管家无奈的说道,这王爷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而且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听管家这么说,传旨的公公也不禁皱了皱眉,这可怎么办? “管家可知,王爷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管家茫然的看向替身,王爷只告诉他要离开,至于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真的不清楚。 公公看到管家将目光投向他身边的一个男子,身形高挑,面貌英俊。 “你是何人?” “在下是王爷的一个属下,此次被王爷留下帮着管家照看府中。” “哦,原来是这样,既如此,你可知七王爷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在下知道。王爷在离开之前曾说过,王爷彼此去江南走一走,查访民情,以便更好的为西夏分忧。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恐怕至少要有一个月左右。” “竟是这样,杂家知道了,这就回去禀报皇上。” “恭送大人。” 公公一脸愉快的从七王府离开了,虽然这次过来没有完成任务,可是他在七王府待的很意外自在,七王府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人。 既不因为自己是个阉人而轻视自己,也不因为自己在皇上身边做事而巴结讨好,更没有因为是七王爷的家臣而盛气凌人。 虽然他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他想,如果七王爷是太子的话,恐怕皇上现在就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了。 公公回宫之后,就把闻人去了江南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当时皇上手指捻动着手腕上的珠串,很久都没有说话。 公公摸不准皇上怎么想的,只能忐忑的在一边等着,帝王心难测,也不知皇上是怪罪还是不怪罪。 皇上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老高,你说老七是真的去巡查了,还是单纯的躲着朕。” 被皇上称作老高的人,就是去七王府传口谕的人,也就是前文提道的公公。 被问到这个问题,高公公被吓出一身冷汗,这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额,这个问题,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奴才相信,七王爷是不会故意躲着的。” “为何这么说?” “嗯……奴才以为,七王爷虽然前一段时间不懂事,跟皇上闹了别扭,可是在七王爷心底,还是记挂着陛下的。” 皇上听闻,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意思是,他怎么看出来的。 高公公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欣慰的笑了笑,对皇上说道:“陛下,你可记得去年您生辰时,奴才放在您面前的那副画?” 皇上回想了一下发现确有其事,于是问道:“朕记得这事,难不成那副画和老七有什么关系?” “回陛下,正是如此。”高公公回忆说:“那副画是七王爷在您生辰前一天送到奴才手里的,当时七王爷和陛下的关系闹得正僵,七王爷正是知晓这一点,所以不敢把自己的画呈在皇上面前,只能托奴才带给皇上。” 听了高公公的讲述,皇上才知道,原来那副画竟有这么一段往事。当时他记得收到那副画的时候,自己心中很欢喜,那副画一看就知道很用心。 高公公把那副画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位大臣或是妃子送过来的,那天之后,自己暗中试探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那副画的主人,没想到竟是白泽送来的。 高公公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了皇上对白泽那些好感,本来皇上就对白泽这段时间里,一系列的行为感到满意,这么一来,更是想起了白泽往日种种的好。 “唉,算了,老七去江南,就去江南吧,那件事之后也是苦了他了,现在好不容易出去转转,就让他好好散散心吧。” 白泽坐在马车里,看完信,勾起嘴角,一切都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小差错,但是幸亏有高公公这个神助攻,让他化险为夷。 这下白泽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的参加武林大会了。 武林大会举办的城镇就在江南,所以他去江南体察民情,也不是欺君不是吗? “走吧。”白泽话音一落,马车就发动,他们不过两三个人,也算是轻装上阵,所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连夜兼城,终于到了武林大会的举办地点。 此时萧夕那也到了这里,和白泽也就百里之隔,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城门。 不知道是不是夫妻特有的默契,他们二人在不同的地点,看着相同的城门,心中默默念着一句话。 “武林大会,我来了。” 会城是江南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若江南是四边形的形状的话,那么会城就在这个四边形的东南角,因为地理位置的得天独厚,所以这里物产丰富,商贩也多。 第910章 考察 西夏国的商业很大程度上,都受到会城的影响。可就是这么一座城镇,它的面积并不大,只有皇城的三分之一大小。 而且这个会城民风淳朴,无论来多少外乡人,这里的百姓都保持着几百年来的生活习惯,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夜不闭户,安居乐业。 所以会城是很多人都梦想的养老城镇,而今年的会城,注定是不平静的,因为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会在会城举办。 这就导致,会城本来就不大的街道,人流量更多了。也就要求会城的衙门需要好好的工作,保证治安。 “可是我看着这里的治安情况还不错,不像是有小偷的样子。”萧夕东张西望的说道。 刚才欧韵城一直给她介绍会城,在说到会城街道小的时候,萧夕点点头,这点她很认同,因为他们现在走的街道,据说是会城最大的街道。 可是萧夕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只在道路的两边有小摊,再就没有别的了,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街道上就挤满了人,也不知道是人多的原因,还是这里街道是真的小。 而欧韵城在说到治安的时候,萧夕同样向四周看看,因为她真的没有发现哪里有捕快的影子,都是身穿布衣的百姓。 就连穿绫罗绸缎的人,都很难看到。 “哎?既然会城的街道这么小,那武林大会怎么办啊?岂不是很难走地方施展开?”萧夕好奇的问道,这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但是还不等欧韵城回答,旁边一个卖梨的老大爷,就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小丫头,一看就知道你是外来的。”老大爷突然开口,吓了萧夕一跳,发现自己说的话被旁人听去了,萧夕羞红了脸,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吐槽别人的地盘小,关键是还被发现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大爷听到了,你可为小女子解惑?”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就一气儿问个人清楚,免得自己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欧韵城同样也把目光放在老大爷的身上,可见他也想知道答案是怎么样的。 被两个容貌上乘的年轻人看着,老大爷也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满脸的白胡子倒是看不出来。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老夫就说说。”说着,老大爷放下手里的活计,搬了两个小凳放在二人面前,示意他们坐下。 萧夕和欧韵城对视一眼,同时坐下,坐好之后,像小学生一样,乖乖的等着老大爷给他们讲故事。 要说会城能办武林大会这件事,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候会城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发展起来的小城,说白了就是一个边陲小城,经济落后,人都吃不饱饭。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辆来自皇城的马车驶进会城。正是这个人的到来,改变了会城的命运。 “唉,如果不是那人,恐怕会城不会有今天啊。”老大爷叹息道,眸光里全是对那人的怀念。 萧夕突然来了兴趣,她很好奇,那人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会城的命运。 “姑娘,别着急,听老汉慢慢说。” 老大爷喝了一口酒,继续回忆。 当时会城的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城的马车和会城的马车没有什么不一样,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官老爷不都是一样的。 据那人所说,他是被下放到会城来的,等在会城做出成绩,就会重新成为京官。 如此明白说出自己欲望的官老爷,也是会城的百姓第一次见到。 那人来会城的第一天,什么也没做,就是同会城的百姓坐在会城的小广场上,聊家常。 这么特别的人,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说了很多。在要回家休息的时候,会城的人们对这位来自皇城的官老爷,已经变了称呼。 年纪大的,叫这位官老爷小伙儿,年纪轻一点叫他哥。总之,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个官老爷就和会城的百姓打成了一片。 萧夕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更加惊讶,这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人格魅力?真是让人害怕。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那人就在会城各种地方转来转去,用他自己的话说,闭着眼睛走,都知道接下来应该在哪里转弯。 他已经把会城摸的透透的了。 经过了这样短暂的考察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会城的人很好奇,这个人究竟在忙什么。 当他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的人都惊讶了,比荒草还要杂乱的头发,衣袖上沾满了墨迹,脸色憔悴,仿佛经历了什么大难一般,可是他的眼神却极为有神,似有光芒。 “哈哈……我终于找到了!”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仰天长笑,发出这么一句感叹。 围观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一个个猜测这个人是不是疯魔了。等到他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门前已经围了很多人,只见他矫健的走到人群里,随手拉住了一个年轻人,神情的激动的看着他。 “你知道吗,很快会城就会不一样了,很快就会不一样了……”就这样相同的一句话,他反复说了很多遍。 年轻人同样认为他是疯魔了,也不敢太过刺激他,明知道他说的不过是疯魔了的话,也只是顺着他说下去。 为了不让他继续这样下去,众人连哄带劝的把人送回了房间,终于把人哄睡了之后,人们这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唉,好好的孩子,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成这样了呢。”说话的,是他邻居的大娘,自他来到会城,住在了这个院子之后,大娘便一直照顾着他,所以也是有些心疼的。 “可能累了吧。”旁边的人接口道。 “你说的也是,我这两天看到他屋里的灯一直亮着,恐怕忙着什么事,连觉都没有睡上吧。” 屋中的叹息声越来越小,因为人们都走了出去,只留下屋中熟睡的男人,虽然面容憔悴,可是嘴角带笑,想必做的梦也是香甜的。 老大爷讲了这么多,也没说会城能举办武林大会的原因,整个过程都仿佛在讲一个故事。 第911章 浑然天成 可是萧夕觉得用故事来形容的话,有些不恰当,用讲授历史但是更加合适。 “小姑娘是不是不耐烦了?”老大爷似乎看出萧夕不耐烦,含笑问道。 萧夕急忙摇头,说:“没有,怎么会,您继续说。”解释完,萧夕默默呼出一口气,这个老大爷真的是太敏锐了,她微小的情绪变化,都被看出来了。 老大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夕,笑笑继续讲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萧夕的错觉了,她总觉得,老大爷的语速加快了。 “那人醒过来之后,就马上找到人,吩咐他们去办一件重要的事。”老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们来会城之前,应该多多少少都听过会城的事情,会城这里,别的没有,就是有山有水,生活在这里的人,过了一辈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日子。而那人提出来的事情,是我们很多人都不能接受的。” “什么事情?”这回是欧韵城问道。 老大爷看了看他,说:“开山破水。” 欧韵城一听到这四个字,就立马瞪圆了眼睛,萧夕将欧韵城的反应看在眼里,她不明白,欧韵城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可是现在的气氛有些沉重,萧夕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 老大爷似乎看出萧夕的窘迫,顺势解释道:“所谓的开山破水,就是将会城的山推翻,将一些不合适的河水填上,这个行为,明显是绝了我们的活路。” 经过解释,萧夕是真的明白了,这四个字背后隐藏了什么意义。而在震惊之后,萧夕又有不明白地方。 那个人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会城难道就没有人质疑吗? 答案是当然的,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祖祖辈辈生活在会城的人怎么会同意?可是那人的态度很强硬,面对这件事,无论会城的百姓怎么发泄不满,都坚决不改变原有的想法。 就在矛盾快要激化的时候,在一天的晚上,那人突然通知大家,去会城的广场聚一下,他有事情要说,虽然他没有透露出要说什么事情,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他说的事,一定是和他们切身相关的。 夜很快就到来,墨色的天空上,坠着稀疏的星,可是会城的今晚注定灯火通明。 小广场上陆陆续续聚满了人,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或是不耐,或是期待,或是愤怒。 可是无论他们抱有怎样不一样的心情,他们都依那男人所言,来到了广场,听听他怎么说出个花儿来。 “我知道,前一段时间开山破水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男人直接开门见山,不见一点拖拉。 “我也知道,大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饱有深情。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更不能对不起这片土地对我们的期许。” 男人的声音洪亮,哪怕在没有扩音设备的古代,声音同样震人心魄。如果这人在现代的话,都是演讲都不用扩音器的手子。 “在下来到会城多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会城山好水好,人也朴素善良,可就是落后于其他地方呢?” “来到这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直到前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这里即使有很好的资源,可是这里道路不通,想到到达会城,需要翻过三座山,穿过一条大河,中间还有无数条小河,正是因为这样复杂的地理环境,导致我们会城的好,没有办法让别人发现,也是导致我们会城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男人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就算中间有几个想要跳起来反驳的,也被旁边的拉住了,因为那人说的确实不错。 会城有很大的开发潜能,有很多的好东西,可是因为三座山,一条大河,数不清的小河,将会城营造成一个孤岛,无人问津,无人关心。 如果不是国家版图上有这么一块地方的话,恐怕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遗忘到脑后去了。 萧夕听完老人这段讲述过后,突然能够理解那人为什么会这么做。在天朝有这么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她不是一个地理学习多么好的人,也不了解会城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改变,可是在来会城的路上,经过观察,萧夕发现会城有很多地方都有人工加工过的痕迹。 可是这种痕迹处理的很巧妙,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影响美感,仿佛浑然天成一般。 这应该就是那人心细地方吧,因为知道会城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所以哪怕是开山破水这种事,也给这里的人留下来原来的感觉,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变得面目全非。 后来那人领到着会城的人对会城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年之后,皇城按照惯例,来会城考察,发现焕然一新的会城不禁大为吃惊,这件事随之被报到天子面前。 不久被皇城的上层人士知道了,怀着好奇的心理开到会城,发现这里的美好,就把会城的情况说给跟自己身边有关的人。 最后因为口耳相传的缘故,会城成为了旅游胜地。有了强大经济实力,可是就算是这样,会城的人也依旧记得那人说的一句话。 “在下希望,不论会城未来如何变化,这里最大的财富都不要改变,那就是你们的善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愿意留下来,同大家一起奋斗。” 听完会城的故事,萧夕久久沉浸在其中,都没有办法走出来,在回客栈的路上,脑海中还在想着老人家的神情。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怀念的,不舍的神情。想必老人很想念那个给会城带来如此改变的人吧。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欧韵城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戳了戳严重走神的萧夕。 萧夕回过神,看着欧韵城,抿着唇没有说话,眼神复杂,似有挣扎。 随后萧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就先一步欧韵城走了。 只留下原地一脸茫然的欧韵城。 第912章 最为真实的颜色 从集市上回来之后,萧夕就没去过其他地方,一直待在客栈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找上她,萧夕索性就在客栈的周围转转。 她知道,自己出去的时候有人跟着,也知道那些人是谁派过来的,可是萧夕不会说,因为无论欧韵城怎么做,对萧夕都造不成什么影响。 而白泽这边完全没有这么清闲,来到会城以后,根本没有时间领略会城的风土人情,一直在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 作为此次参加大会的团队之一,白泽必须安排好自己组织里的人。虽然他们都比较省心,不需要他操很多心。 可是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他处理,例如比对流程,和工作人员沟通,去打听这次的对手有什么特点,这些细节的地方都是需要白泽亲自过问的。 再有就是来到会城之后,白泽发现不过几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江湖不再是他原来认识的样子,高举正义大旗,但是背后却做着有损阴德的事。 一天,白泽去在会城暂时租住的宅子,和自己手下的人,商量这次武林大会的事,在走到距离宅子还有五六里的地方,看到一群身穿白色长衫,腰配长剑的侠客,聚在一个买水果的老汉面前,对水果摊上的水果,挑挑捡捡,这时过来一个长相凶恶模样的人,那人一把推开一个身量瘦小的少年,那少年同样身着白色长衫,不过腰上却别了一个竹笛。 那竹笛的模样精巧,颇为秀气,像极了姑娘家的东西。 少年被粗暴的推开,身旁的伙伴自然不满,一个想要为少年出头,可是被旁边长者一般的人拦住了。 伙伴自然不服气,可是又不得不遵从,那人浑然不知的走到水果摊前,一把抄起一个水梨,在手里上下掂了掂,随后问道:“老头儿,这梨怎么卖?”态度强硬,一副流氓架势。 老汉完全不在意这个人的态度,和蔼的笑了笑:“一两一斤。” “一两!”那人听了之后不禁瞪大眼睛,他挠了挠耳朵,再次说道:“老头儿,你这是明抢啊,没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老汉依旧不为所动,仍是笑笑说:“就是这个价,不过老汉我可没有满天要价啊,这个梨可是值得这个价钱的……” “我去你的吧。”那人一把掀翻了老汉的水果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事情的发展怎么变得如此快,一直都保持淡定的老汉此时也蒙了,刚才好好说着话,怎么一转眼,自己的摊子就被人给掀了? 然而那人还没完,掀完摊子之后,那人走到老汉面前,一把退到老汉。 他的这一动作,彻底让那群白衣侠客不能淡定了,从始至终他们都在现场,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他们必须保持一种平心静气的状态,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一向都是避而远之的,唯恐乱了自己的修为。 可是这一次他们是如何都忍不了了,在踏入师门的那一刻,就一直被教导要爱人,爱世人。所以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罪恶之人,他们都秉承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直到今天。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直觉一道白影闪过,那人欺凌老人的恶霸,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而且那个大包还有长大的趋势。 这时恶霸的注意力不再停留于老汉的身上了,捂着头恶狠狠的转头,向身后瞪去。 “是谁打老子,有能耐站出来单挑,别像个王八似的,只敢在背后使坏!” 他在这边骂了好久,都没有人站出来,同样也没有人理会他。于是在骂了一会儿之后,恶霸转头打算把刚才的怨气发泄在老汉的身上。 就在他打算再一次动手的时候,人们眼前又有一道白影闪过,不过这次不是脑袋上多出来一个包,而是脖颈上多出来一把剑。 锋利的剑锋距离皮肉不过一寸的距离,只要他敢挣扎一下,一定会见红。这次他说什么都不敢在回头骂人了,而是哆哆嗦嗦举起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大侠,小人哪里惹到您了你说就是了,何必舞刀弄剑的,伤到自己多不好……”说着,就像把脖颈上的剑锋推开,可是脖颈上的剑锋更加用力,他清楚的感觉到剑锋离自己的皮肉更加近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白泽没有看到,不过经过合理的猜测是可以推测出来的,无非就是恶霸受到了惩罚,老汉获救。 白泽没有把这插曲放在心上,转眼就忘记了,可是突然隔天,他在一个茶楼又发现了这批人,不过不是全体,而是那群人里那名长者。 他亲眼看到那名长者在走进一个包厢之后,一个面容略凶,可是一身正气的人也跟着进了包厢。 白泽看到那个面孔粗狂的人,感觉到很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起还值得注意一点的就是,那凶人腰间别了一个袋子,质感沉重,仿佛放了什么珍贵的物品。 他不知怎么突然有了兴趣,眼珠一转,叫来影子,附耳把自己的想法跟影子说了之后,虽然得到了一枚白眼。可是影子还是把白泽想知道的打听了过来。 可是当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突然觉得,人还是不要活的那么明白。同时他心中对白的感觉也变得不再一样。 白,乃至纯之色,无论什么颜色的笔画上去,都会完美的呈现最为真实的颜色。 可是现在白泽完全不会这么想了。 白泽让影子打听的事很简单,就是调查那个凶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和白衫男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影子告诉他的答案是,师徒。 凶人和白衫男子的关系,是名正言顺的师徒关系,并且白衫男子很满意这个凶人。而这个凶人也是那日的流氓,欺负弱小,以自己是外来人,不懂规矩还到处干扰。 而且那天的事是白衫男子亲手策划的,老汉是真的卖水果的老汉,也就是说,他们在演戏,而目的,就是在于要树立他们门派的威信。 第913章 世事无常 沧海桑田,变化无常,白泽此时才真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记得他刚刚步入江湖的时候,就像一个无比好奇的孩子,什么都能引起他的好奇心,无论是大侠们的招式,还是高手之间的友谊,都能让他抱有极大的兴趣。 当时的江湖还没有如此复杂,很多人走上江湖侠客这条路,一个共同的原因就是,想要在这天下中,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经过这件事,白泽也知道,这不是个例。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组织”要走的路,要比他想象中的要难。 可是前路再怎么难,这里一个有一个规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就是实力,而不巧的是,实力这种东西他刚好有,并且此次有备而来。 而且这次在会城,他还看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故人。 按照惯例,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会在大会开始的前三天,去武林盟主的府邸,和武林盟主会面,其实说白了,就是和盟主打个照面,认个脸,让盟主知道这次大会都有谁来,去登个记。 而这次盟主府邸之行,白泽自然也不会缺席,而且他也想知道,武林盟主到底是谁。可是当他看到武林盟主的那一刻,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错。 在武林盟主位置上,端端正正坐着的,正是江辰,那个谪仙一般人物。而这时白泽才明白,江辰为什么来去无踪,寻不到影子。 原因是江辰每一次消失的原因,就是回盟主府邸处理事务。 白泽回过神的时候,正好看到江辰调皮的对他眨了个眼。白泽瞬间无语了,这个人即使成了武林盟主,也不会有多正经。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白泽装作不认识一般,在盟主府上下人的指引下,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因为白泽太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上,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因此很多人都好奇,这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 按照惯例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当然其他人之间都是彼此熟悉的,之所以有这个环节,是因为每届的武林大会上,都会有新人的加入,所以这个环节就是为了那些新门派准备的。 在轮到白泽的时候,所有人都凝神倾听。因为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看着像是一个在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公子哥,可是周身自有一番逼人的气势。没有锋芒毕露,哪怕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却没有办法让人忽略。 白泽悠悠站起来,动作不慢不快,刚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先是施一礼,接着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亲和而有距离。 “在下何瑞,皇城人士,承蒙帮派里兄弟照顾,信任,做得这个门主的位子。此次能够参加武林大会,实属幸运,还请各位前辈指点。” 话已完毕,白泽又重新坐下,这时安静的大厅又热闹起来,而热闹的原因是,他们都急于和这个个性十足的年轻人搭话。 从刚才白泽那段话,就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有野心,但是不是那种什么头脑都没有的人,而且他们帮派很团结,虽然白泽没有说很多关于帮派的事情,而是在说到自己帮派的兄弟的时候,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 这种感情是没有办法伪装的。 不过大厅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急着和白泽认识的,其中就有一个人,听到何瑞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就一直觉得耳熟。 “何瑞?”似乎在哪里听过?欧韵城看着在那边笑的从容的白泽,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自己的记忆中出现过。 可是无论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所以,欧韵城一直看着白泽方向,白泽自然感觉到了,不过他不担心有人认出来,因为此时的他是易了容的,而江辰之所以能认出他,那是因为白泽以现在的样貌出现过。 可是那道目光实在灼人,白泽脸上依旧笑着,可是在不经意中寻找那个目光,当他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的时候,发现那人竟是欧韵城,松开的双拳再一次握紧了。 在刚才欧韵城做介绍的时候,白泽就一直忍耐着,他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一圈手印,如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手印中有血丝。 而这时,欧韵城也似有所感的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就在此时对上,不会有人知道,那时白泽多么想冲到欧韵城面前,掐着他脖子问萧夕在哪里。 可是他不能,因为此时的他是何瑞,不是白泽,而且在这种场合,还是低调为好,这次武林大会是他们重出江湖的关键,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毁了这次机会。 所以白泽只能面带笑意的冲欧韵城点点头,而欧韵城也同样回以笑容,就这样,两个人在今天的交集就此结束。 可是二人心中分别想着什么,就不是外人能道的了。 而欧韵城看到白泽的笑容之后,觉得此人更加熟悉了,那之后盟主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再听,全程都是走神的状态,在回去的途中,欧韵城都在纠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何瑞眼熟? “怎么了吗?心事重重的?”萧夕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欧韵城一脸的纠结,心生好奇,不禁问道。 欧韵城没有回答,显然还在走神,萧夕无奈,只能走到欧韵城身边,大声的把欧韵城唤回神。 回过的欧韵城,看到萧夕一副刚才外面回来的样子,不禁问道:“宛儿姐,刚才是出去了吗?” 萧夕停了一下,回答:“是啊,待着太闷了,就出去转了转。” 欧韵城垂下眼皮,似乎在思考,似乎又在生气,一会儿,有抬起眼睛,看着萧夕说:“是阿城想差了,每天待在客栈里,是够闷的,不过宛儿姐在上两天,就好了。” “怎么呢?” “因为武林大会两天后就会开始了。”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两天,萧夕一直待在客栈,哪里也不去,如果实在待着无聊,就找红衣姐妹,凑成一桌,打斗地主。 第914章 不为所动 纸牌都是现做的,用三层风筝纸糊成一张纸牌,就用这种方法,把一副纸牌做了出来。 纸牌准备出来之后,就是向二人讲授规则,幸亏红姬和红虞不是多笨的人,相反两个人很聪明,再说过一次规则之后,不需要萧夕做过多的讲解,她们就已经可以玩的很痛快了。 不过萧夕还是占了经验玩家的便宜,在几轮游戏过后,萧夕取得全部胜利。 而每当这个时候,红虞都是那个说着“再来一把”的人,就连一向沉静的红姬,都难得透出感兴趣的样子。 无法,萧夕只能陪着这两个人再来一次,直到最后,萧夕实在玩不下去了,就提议再拉一个人,加入她们。 这个建议经过红衣姐妹的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让那个在萧夕外出的时候,跟在身后的人,加入她们。 反正那人看着也是看着,还不如一起来,经不过两位美人的“请求”,那人无奈的同意了。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不是吗,毕竟两把刀架在自己脖颈上,不同意自己恐怕不能完整的回去。 而这个斗地主自己也看了很多遍,不需要萧夕多么细致的教导,他就会了。培训的时间大大缩短,在一起玩的时间就增加了。 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加入以后,就不需要萧夕的参与,而且萧夕此时也真正见识到斗地主的强大之处。 红衣姐妹完全顾不上她,当然萧夕不会乱跑,他们斗地主的时候,萧夕就坐在一边看书,再不就是去一楼大堂坐坐,有时候也能碰到有意思的人,凑巧了也能说两句。 一天欧韵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萧夕和一个陌生人在聊天,而且看样子两个人聊的很愉快,萧夕面上带着笑,一脸轻松的样子。一派和谐的气氛。 而这样的和谐,在欧韵城是无比的刺眼,可是他不能干预萧夕,因为他已经限制了萧夕的自由,如果再阻止萧夕和其他人接触,恐怕萧夕一定会更加憎恶自己的。 这是一个无比残忍的事实,萧夕对一个人的讨厌,不会表现的有多明显,只有那些她不在意的人,萧夕才会一副硬刚的态度。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欧韵城只能走开,朝小二要了一瓶酒,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阻挡了所有可能找到他的人。 闷酒从来都是只喝给自己一个人的,和别人喝的酒,那不叫闷酒,那只能是情感的一种发泄。一般这种情况下,喝完酒,人就痛快了,可是像欧韵城这种情况,哪怕喝完酒,也痛快不了。 烈酒流过食道,带来一片烧灼感,酒,又辣又苦,欧韵城从来不喜欢他,每次他喝酒都不是自愿的,都是不得不喝,可是这一次,他甘之如饴。 到了晚饭的时候,萧夕发现今天欧韵城居然不在,问过客栈掌柜,知道欧韵城早就回来,可是竟然不见人影。 红虞想到的第一种可能,就是欧韵城遇害了,当即就要提着刀去杀人,但是被萧夕一把就拉住了。 “你没事提着刀做什么?赶紧放下。” “什么叫没事?主人他失踪了,怎么会没事?”红虞瞪着眼睛反驳道。 “红虞,你冷静一点。”萧夕无奈的说道:“欧韵城十有八九是在房间里,刚才掌柜不是说,他回了房间就没出来吗?” 接着,萧夕示意红姬把红虞手中的刀枪下来,然后让她看好红虞,让她把情绪稳定下来,安排好红虞以后,萧夕又让小黑,就是那个被欧韵城派过来看着自己的人,让小黑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别人来过的迹象。 做完这些之后,萧夕走向欧韵城的房间,手敲门,没有人开门,用手拉门,门被反锁,而且从门上倒映出来的影子来看,萧夕知道欧韵城此时就在里面。 在确定人就在里面之后,萧夕更加用力敲门,同时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可是无论萧夕怎么努力,欧韵城都充耳不闻,最后萧夕无法,只能采用暴力手段。 她随手拿起门边支门的木棍,对着木门就是一顿敲打,最后脆弱的木门不堪毒打,在萧夕的最后用力一击之后,“咔嚓”一声,门碎裂。 之后,不用多说,萧夕破门而入,结果看到了烂醉如泥的欧韵城。 脸色通红的欧韵城倒在桌面上,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萧夕也没有客气,现在的她已经顾不得欧韵城醉酒后会有什么反应了,一个箭步,来到欧韵城面前,用桌上凉透的茶水,浇在欧韵城的头顶上。 而欧韵城这才悠悠转醒,当他睁眼看到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萧夕的时候,像个失心疯一般,一把抱住萧夕,任由萧夕怎么挣扎,都不曾放松力气。 “欧韵城!你放开我!”萧夕不停地踢打,可是欧韵城不为所动。 而这时小黑来到了这个房间,看到这个场景,一下子楞在了门口,不知道怎么反应。可是欧韵城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一个眼刀过去,小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了。 小黑手疾眼快的把门关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冷着脸走了,在看到往这边来的红衣姐妹,想到刚才的场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两个人给糊弄走了。 欧韵城在门被关上之后,像是得到了什么安全感一般,松开禁锢萧夕的手。萧夕也终于得了救,在欧韵城松开手的那一刻,她就躲到距离欧韵城最远的一个墙角,警惕的盯着他,以防他再做出什么逾距的事。 欧韵城看到萧夕这样的反应,感觉到很伤心,可是此时的他不会做什么,因为他已经醒酒了,在没了酒精的刺激,欧韵城又是那个面对萧夕胆怯的少年。 “宛儿姐,我该拿你怎么办啊!”欧韵城神情很受伤,很苦恼。 萧夕没有答话,就一直沉默着,欧韵城也没想从萧夕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冲着萧夕摆摆手,让她离开。萧夕心领神会,一秒都没有多留,避着欧韵城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的事,仿佛一个禁忌,无论是欧韵城还是萧夕,都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第915章 感慨 可是不说,不代表没有发生,虽然表面上一切和谐,可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萧夕和欧韵城的交集变得少了,两个人即使坐在一起,也不会说话。 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一天,武林盟主设宴请参加大会的人,算是提前给各个门派一个加油的方式,并且这次宴会允许携带自己的伙伴参加。 欧韵城这次会带的人,自然是萧夕。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萧夕的时候,萧夕很好奇,欧韵城一向不喜欢自己接触外人。 那天发生的事情,萧夕回到房间以后,也仔细分析过,可能是看到了自己在和别人说话。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欧韵城就能和自己耍,这次怎么会主动提出带自己出去呢? 当她看到欧韵城眼中的小心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欧韵城之所以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愧疚。想利用这次机会,得到自己所谓的原谅。 可是欧韵城不知道的事,那天萧夕虽然被吓到了,但是,在分析过原因之后,整个人就冷静下来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萧夕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而且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牢笼。 而萧夕有预感,她等待许久的机会,可能就在眼前。 萧夕乖乖的坐在房间里,等着欧韵城忙完事情之后,回客栈接她,可是她没有白白浪费这段时间,萧夕很清楚,今晚哪怕逃不出去,也要摸清周围的环境。 这几天她已经熟悉了客栈周围的环境,而且凭着她在娱乐圈修炼交友手段,成功认识了会城当地人,并且和那天那个讲故事的老大爷关系还不错。 萧夕将她和欧韵城的关系,描述成被欺压的女子,声称不是自己自愿跟她在一起的,每天都没控制着生活,她很想逃。 萧夕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如果这个老大爷把她出卖了,恐怕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可是幸运的是她堵对了。 老大爷被萧夕成功说服,决定帮助萧夕这个忙。而那天在客栈和萧夕聊的开心的男人,正是老大爷的儿子,也是那一天萧夕知道,老大爷不是一个拥有着普通身份的人。 他是最早一批跟着那个多年前建设会城人,所以他也算是会城的城主,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会城的人都很尊敬他。 不过因为老大爷一辈子低调惯了,所以年轻一辈的会城人只听过他的故事,却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萧夕心中无限感慨,高手在民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真正的大师,从来不会高调出现在众人眼前,也许你旁边那个卖着水果的大爷,就是你从小到大听到的传说人物。 还有一些其他事情,萧夕也早就准备好了,只要萧夕找到机会,那么大爷那边就会在一旁配合。当然萧夕的搭档也不会只有老大爷一家人,还有从皇城秘密赶来的叶戒。 在叶戒到达会城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给萧夕发了消息,萧夕在欧韵城不在的时间里寻了个机会,和叶戒会面。 两个人一见面,没有做过多的寒暄,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萧夕告诉叶戒这边的环境,以及欧韵城的情况,而叶戒则告诉她有关白泽的消息。 “你们走后,欧韵城就放了我,我在返回皇城的途中,都没有发现欧韵城的人,我想,欧韵城应该是彻底放弃我了。”叶戒慢慢回忆道。 “在确定自己安全以后,我连夜赶路,终于到了皇城,在回到皇城之后,我得知了白泽离开的消息。” “他去哪儿了?”萧夕一把抓住叶戒的衣袖,焦急的说道。 “你还是很在乎他,所以这次能够逃走的话,还不打算回去吗?”叶戒没有回答萧夕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萧夕送来了攥紧叶戒衣袖的手,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眼神躲闪,嘴上转移话题。 “我……先不说这些,你接着往下说。” 叶戒明显感觉到萧夕的逃避,虽然他依旧不懂萧夕在纠结什么,可是下面没有卖关子,把自己打听到的事,都讲给萧夕听。 “我打听到,七王爷在朝堂上翻了个大浪之后,就离开皇城,去参加武林大会,而且当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怪罪的样子,这个态度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而且皇城还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姜国公主来了,在游街那天,我看到了那个公主,公主倒是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值得注意的是她旁边的人。” “她旁边的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萧夕皱眉问道。 叶戒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她身旁的那个人很想西凉国的国王,那个逃走的国王。” “什么!”萧夕惊讶的高声尖叫,这惹得很多人都看向这边来。在注意到不合时宜的行为之后,萧夕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尴尬的看向叶戒,示意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也很惊讶,可是我应该没看错,西凉国王实在太有特点了,所以我看错的可能很小。” 这下萧夕不说话了,她在想一件事,如果叶戒说的事是真的,那人真的是西凉国王,那么这个姜国公主的来西夏的态度就很微妙了。 “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在萧夕沉思的气候,叶戒又突然开口道。“你的妹妹江璃……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夕有一瞬间的反应过不来,她皱了皱眉,对叶戒说:“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仔细听。” 叶戒也知道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也难以相信。 “江璃死了,根据太子府给出的说法是,突染恶疾,不治而亡。” “那相国府呢?相国府给出的回复是什么?难道就一点反应就没有吗?”萧夕低沉的声音响起,眼神锐利看向叶戒,像是一把刀。 萧夕不记得那天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回去客栈的,她唯一有印象的是,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回想起叶戒告诉她江璃死了的消息。 第916章 无限讽刺 她只觉得心中是无限的怅然,仿佛找不到方向的迷航一般。她没有为江璃伤心的感觉,毕竟萧夕和江璃本身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情感上对江璃更没什么归属,所以她完全不感到伤心。 可是萧夕很迷茫,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活着的方向,应该是什么。当初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受尽了相国府的欺压,一到这边,就已经穿上嫁衣,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回娘家的时候,又给了自己无尽的屈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夕根本没时间适应新的环境,活下来就是唯一的选择,如果再加上一条的话,那就是亲手报复回去。 可是刚才叶戒告诉自己,江璃死了,相国府倒了。太子,闻人觐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都代替她处理了这一家人。 辉煌了几十年的相国府,终究是倒了。俗话说:“树倒猢狲散”。相国府一倒,就争相有人出来爆出有关相国府的各种丑闻。 萧夕问过叶戒,相国府倒台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果只是江璃的死,根本够不成相国府倒台的原因,毕竟在皇城辉煌了那么久,没有一点根系是不可能的。 而叶戒告诉她的答案是。因为被差出相国府收受多年贿赂,金额庞大到几乎可以同皇上的私库匹敌,所以皇上当场翻脸,将相国公当场革职,随后命御林军抄家。 因为御林军来的太过突然,所以江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按在庭院里。看着官兵在自己的房间里摔摔打打,从屋中搬出一件又一件价值连城的物品。 总而言之,相国府贪的罪名成立,只等秋后问斩。而在这个事情发生不久,江璃就突染恶疾,无药可医,悄无声息的去了。 皇上在听闻这件事后,为了彰显仁德,也是对相国府最后一点感情,满门抄斩这件事拖到了明年,算是给去了天上的江璃一个安慰。 而这种安慰听在萧夕的耳朵里只有无限的讽刺。 用一句话概括,相国府完了,萧夕在这个世界上,名义上的娘家人都没有了。本来这件事被有心人牵扯到了萧夕身上。 可是考虑到萧夕被人掳走,生死不明,再者皇上心疼儿子,也爱屋及乌的顾及着萧夕,所以就以萧夕是泼出去的水,给打发了。 皇上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说不得别的。 所以萧夕无形中化解了一个危机。 在冷静下来之后,萧夕觉得这里面一定不是那么简单,这个时间太过凑巧,事情发声的也很匆忙,如果把几件事联系到一起的话,不难看出,这里面有阴谋存在。 可是这个阴谋,是针对谁,萧夕暂时还不清楚,也没有时间细想。 在短暂的迷茫过后,萧夕又重新打起精神,把目光放在需要她现在考虑的事情上。 那天的见面之后,江就没有再和叶戒面对面交流过,可是不代表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他们的联系方式,一直拜托给老大爷家的儿子。 而在信中,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逃跑的过程,还有中间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解决的方法。 而当欧韵城告知萧夕,要带她去宴会的时候,萧夕又快速的告诉了叶戒这件事,而这时叶戒告诉她一件令她开心的事,那就是江辰就是武林盟主,而这次的宴会,就是由江辰组织的。 也就是说,他们又得到了一个便利的条件。同样,叶戒没告诉萧夕的是,他已经跟江辰讲了萧夕的事情,同时他又得知,此次化名而来的何瑞,就是白泽。 萧夕这次的费尽心思从欧韵城那里逃出来,但是很快就会和她夫君会面。 叶戒在盟主府见过何瑞,并且和他交流过,在面对何瑞的发问,叶戒毫无保留的说了萧夕的犹豫和纠结。 当时白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叶戒。 “你不要告诉她何瑞就是白泽,到时候我就以江辰普通江湖好友的身份,重新和萧夕相处,也许用另一种方式相处,我们会好很多吧。” 叶戒一脸茫然的点头,关于这夫妻俩,他实在是搞不懂,简直比那个丫头还难搞。 江辰这边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萧夕这个不明真相的小白兔上钩。 宴会时间到了,萧夕没有很仔细的打扮,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短打,头发也只是高高竖起,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脸上一点装也没化,完全素着脸就去了。 就是这样简单到极点打扮,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毕竟能在这种环境里,打扮的还这么素净的人实在不多了。 而萧夕无疑是那个不多的人里面的。 欧韵城看到她这一身打扮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番,他本以为萧夕会盛装出席的,没想到只是如此的简单的样子。 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拉着萧夕的手,走在前面,萧夕克制住自己想要挣脱的想法,告诉自己,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他们的动作很快,盟主府很快就到了,欧韵城很绅士的把萧夕请下马车,而在他们后面,何瑞一行人也刚刚到。 两队人一起走到门口,欧韵城和何瑞互相问好,各种寒暄。 “见过何兄,那日一别,竟是许久未见了。”欧韵城笑道。 “是啊,在下对欧兄可是印象深刻,今晚可要好好聊一聊。” “说的是,说的是。” 无比虚荣的一番寒暄过后,两行人同时进入府邸大门,在此过程中,白泽没有看一眼萧夕,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他从叶戒和江辰那里,知道了萧夕的逃跑计划,他只能暗中配合,但是明面上,他不能和萧夕有任何的接触。 白泽告诉自己,要忍等计划成功的时候,他们有的是时间算算账。 这次参加宴会的人,比上一次多了一个位。当欧韵城看到那人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拉住身旁的萧夕,紧接着,便盯着主台上的人,像是一只饥饿的小狼,护住自己的食物一般。 而萧夕却被突然吓了一跳,她莫名的看向欧韵城,发现他炸毛一般看着台上,萧夕也顺势看去,竟然在主台之上看到了叶戒和江辰的身影。 第917章 不言而喻 她猜到叶戒今晚会来,但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江辰。看到江辰的那一刻,萧夕知道自己的逃跑计划,又多了一个成功的保证。 不过叶戒貌似不曾告诉她,江辰会出现这里,而且身份貌似还不低。 看到这两个人,萧夕突然理解为什么木琬欧韵城突然变得如此戒备,欧韵城不一定知道她和江辰的关系,但是知道她和叶戒有些很深的渊源。而且看欧韵城这个样子,恐怕也不明白为什么叶戒会和江辰突然站到一起。 感觉到萧夕的走神,欧韵城转过头看她,果然看到萧夕眼睛盯住叶戒不放,他心中立刻涌上一股危机感,攥着萧夕的手也月发的紧了,萧夕同样可以感受到手上不断加重的力度,她知道这是欧韵城在紧张,而他在紧张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萧夕同样也很激动,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表现出来,如果猜的没有错的话,欧韵城现在的状态,处于高度紧张,如果萧夕此时在做出一些会加重他紧张程度的动作时,萧夕可以轻松猜出欧韵城接下来会做的事。 拉着她离开这个地方,而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恐怕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所以萧夕此时不能慌,更不能有其他会刺激到欧韵城神经的动作。因此,萧夕在欧韵城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她仰头清轻浅一笑,同时萧夕也一直暗中关注着欧韵城的状态,当欧韵城有了明显的放松的时候,萧夕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过还没等萧夕松口气,她明显感觉到欧韵城攥着自己的手,力度又大了。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当萧夕把目光看向前方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造成欧韵城突然紧张的原因,是江辰领着叶戒往他们这边走来,二人信步坦荡的样子,让欧韵城十分不安。 他想要带着萧夕转身离开,可是江辰没有给他机会,在距离他还剩五步远的时候,江辰突然叫住他,音色洪亮,完全不想萧夕认识的那个江辰。 “嘿,欧老弟,许久不见。近来身体可还安好?”在语气亲和,神态亲昵,仿佛两个人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欧韵城此时也只能收回想要离开的心思,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应付江辰上。 “多谢盟主大哥关心,小弟身体还算不错。”欧韵城谦虚的回答,样子乖巧,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还真像一对多年不见的兄弟相互问好。 得到欧韵城的答案,江辰欣慰的点了点头,他亲密的拍打着欧韵城的肩膀,口吻犹如一个关心弟弟的老大哥一般:“年轻人啊,还是要保重身体的,毕竟像我们这样的。”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和叶戒。 这时江辰像是突然发现萧夕的存在一般,对欧韵城调侃道:“老弟身旁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人,上次来,竟也不告诉老哥一声。” 欧韵城反射性的看向叶戒,发现叶戒从头至尾都是一直笑着,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样子。 “怎么了?”江辰看欧韵城不回答,眼中微茫闪过,脸上依旧亲切无比。 “没什么,给盟主大哥介绍一下,这是……”欧韵城想说这是他妻子,可是想到萧夕……“这时我姐,挺照顾我的。” “原来是欧老弟的姐姐,失敬失敬。”江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萧夕看着江辰一副从没见过她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萧夕要极力的控制住自己才能不笑场。 因此,萧夕也只是简单的行礼,说了一声:“见过盟主。”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从头到尾,萧夕和叶戒没有一点对视的时候,两个人就像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萧夕如此简单的打招呼,让江辰一愣,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萧夕竟然如此淡定,甚至仿佛真的不认识他一般。 可是萧夕的这种态度,让欧韵城很放心,不过这种放松也只是一时的,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江辰很自然的就把话题转到叶戒的身上了。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弟,我们虽然师从一脉,可是学的却是完全不同。”江辰在介绍叶戒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特别骄傲的样子。 在江辰说叶戒这些基本情况的时候,他面带微笑听着,还时不时的对叶戒点头,可是他心中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江辰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何瑞来到四人身边,轻声提醒江辰说:“盟主,快开始了,还不赶紧去主持一下?” 江辰这时一拍脑袋,极为懊恼的说道:“哎呀,和欧老弟聊的太开心,都忘了这回事了,幸亏你及时提醒。”接着他看向欧韵城,说:“你们还不认识吧,我跟你说,这个人可是大有来头……”眼看着江辰还有继续要说下去的架势,叶戒无奈的戳了戳他。 这时江辰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叶戒离开了。 在江辰和叶戒走后,原地只剩下萧夕,欧韵城,何瑞三人。 三人沉默的站在原地,谁都没有第一个开口,最后还是萧夕首先打破沉默。 “我们还是别站在这里了,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去那边找个空座坐坐吧。”萧夕提议道。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姑娘,萧夕的提议自然得到了支持,由何瑞带着欧韵城和萧夕来到一个比较安静位置,这个地方刚好让萧夕很舒服。 萧夕这时才对何瑞有了注意,可是当她无意中看到何瑞那双眼睛之后,她心头一震,这双眼睛,无比熟悉,仿佛自己午夜梦回时,见过无数回。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又没有见过这个人,熟悉的感觉也只是错觉吧。萧夕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的,这里除了江辰叶戒还有那个该死的欧韵城,她可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得啊。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自从江辰和叶戒两个人出现后,欧韵城的精神就高度紧张,很害怕萧夕会做出些什么。 第918章 心服口服 “没有。你离我远一点。”萧夕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说着还自己主动远离了一下欧韵城。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很讨厌。 纵然是这么说,萧夕还是忍不住的看向何瑞得方向。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着江辰和叶戒,要知道自己可是认识他们两个身边所有人的啊。 “不行,你必须在我的视线里。”欧韵城根本不让萧夕离开自己一步,还是紧紧的跟过去。惹得萧夕不停得翻白眼。 这个男人喜欢自己,萧夕很清楚。不过他是不是也应该征询一下自己得意见,她并不喜欢他啊。这样做也只会让她觉得厌烦。 “随便吧,你想做什么做什么。”看欧韵城不听自己的话,萧夕也不勉强。反正她不喜欢他,不管他做什么都没用。 欧韵城不在意萧夕得态度还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然后几个人一起看着宴会上各门派的比武。不过大家也知道点到为止,不可伤人的性命。 “好了,我在此再说几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自然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大家都是朋友,不要伤了和气。”比武进行到一半,江辰上台去悠悠得说了几句。 台下的人自然听从盟主的话不停的点点头,欧韵城也是给面子的鼓掌。萧夕听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笑,这个江辰,在别人面前还真是人模狗样的嘛。 “盟主,你放心吧,我们都知道分寸的。”台下的一个壮汉配合得开口,他一直都喜欢江辰这么武林盟主。 这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武功很高,最重要的是有一副菩萨心肠。这让他们这些冷血的江湖人很是喜欢,也心服口服这个盟主。 “好,那就多谢各位兄弟了。”江辰笑着点头对着大家作揖,然后就用轻功飞了下来。他可不想看到那种打斗的场面。 刚刚上台去也是因为有些人有些过分了,说是切磋却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来打败别人。这不仅是对别人的不公平,也是对自己这个盟主的蔑视。 从江辰交代完事情后,那些人果然收敛了许多不再使用一些什么不好的手段。但还是用尽全力的显示自己得实力,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得对手心服口服。 “不错嘛,你还挺厉害的。”等到江辰下来,萧夕月过欧韵城调侃的开口。还不知道江辰还有这个本事呢,怎么每次在自己面前都是柔柔弱弱的书生模样呢。 “还好吧。”江辰谦虚的点点头,这样么事情他可是经常做的。只不过萧夕不知道罢了。 在中间的欧韵城心中担心的很,他不想让这两个人说话,所以也是尽力的阻拦着。萧夕觉得无聊,也就不再转头说话。 说是在看比武,其实几个人得心思都不那上面,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夕。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懂不懂他们的心思。 “这里看的清楚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前面看?”江辰是最想要带着萧夕离开的人,所以三番两次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用了,看的很清楚。”可惜每次都直接被欧韵城给打断了。现在他是一点都不顾及江辰盟主的身份。只要是想要从自己身旁带走萧夕的,他都不会同意。 江辰看着欧韵城的动作冷笑,不是自己的人还护的和一个宝贝一样,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别人问我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替我回答了。”已经被欧韵城打断了好多次话,萧夕有些生气得开口。她也只是迫不得已待在欧韵城身边的好吧。 欧韵城听到了话却不回应,他当然知道萧夕对自己的意见。可是他也爱她啊,根本就不能够失去她,所以希望萧夕可以忍一忍吧。 看计划失败,江辰和叶戒对视一眼苦笑。然后又转头看向了何瑞,何瑞同样也是看着两个人,不过眼中没有任何得波澜。 “不急,再等等。”最后何瑞冷静的开口,他就不信这个欧韵城能一直就这么看着萧夕不成。他很了解萧夕得脾气。 其实萧夕也不是老老实实得在看比武,除了和江辰叶戒两个人时不时得说话外。萧夕也在找机会准备逃跑,她受够了这样没有自由得日子。 “你在找什么,饿了吗?要不然我们就回去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欧韵城总觉得自己心里闷得难受,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 江辰和叶戒的出现让他真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他们是坏人想要夺走萧夕。所以还不如直接回家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不回去,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闻言萧夕不悦的开口,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己还没有找到机会离开呢,不能回去。 “好吧,那……”欧韵城无奈的同意,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得捂住了肚子,看起来很是难受得模样。 “你怎么了?”萧夕被欧韵城的动静吓一跳关心得开口询问,得知他只是肚子疼后才放心。 在欧韵城去方便回来后萧夕直接找到了江辰表明两个人要离开:“不好意思,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我们只能离开了。”话是遗憾,可是萧夕心里是满满的高兴。 最终萧夕终于带着生病的欧韵城出了宴会,可惜她并不打算和欧韵城一起离开。而是直接用准备好的迷药迷倒了欧韵城。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样我真的不喜欢。以后你忘记我吧,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小心翼翼的把欧韵城安顿好,萧夕转身就离开。 怕欧韵城会醒过来,萧夕还特意的回去看了一眼,就算是不能离开也不能让欧韵城怀疑自己。在确定了欧韵城真的昏迷后,萧夕才再次放心的离开。 “我用的剂量虽然有些问题,不过对你应该也没有什么伤害的。”独身一人得萧夕忍不住的自言自语,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她的心中。 总是觉得对不起欧韵城,毕竟他对自己那么好,可是好也没用啊。萧夕又不喜欢,一想到没有自由的事情,萧夕也没有了自责的心思。 第919章 不可饶恕 这个地方是欧韵城带着自己来的,萧夕是一点都不清楚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但是她也不敢问别人,万一是欧韵城的朋友呢。 “这个江辰,怎么就不会挑选一个好地方,这样让我怎么办?”在终于无头无脑的转了片刻后,萧夕忍不住的开口抱怨江辰。他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不过抱怨也没有用,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快些出去。所以萧夕就不停的走着,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一定有人在跟着自己。 会不会是欧韵城?这是萧夕第一个想到的人,于是便加快了脚步。但是后面得声音也是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到了萧夕的身后。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萧夕不敢回头小声的开口,莫不是被什么贼人给盯上了?等了片刻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答,回头才看到居然是何瑞。 “怎么是你?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看到是何瑞的瞬间,萧夕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坏人就行。 何瑞根本不回答萧夕的话,而是直接把人给拉到了一条漆黑的小路上。那些地方人来人往的,很难不被别人看到,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我问你话呢。”甩开何瑞的手,萧夕不悦的开口,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好像是知道何瑞不会伤害自己一样。 “问什么?”何瑞点头不答反问,他真的没有听到萧夕刚刚在说什么。他只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了。 萧夕被人带走已经许多时间,他一直都在寻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心中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只想要带着萧夕离开。 “就是我问你,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萧夕无奈只能再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自己说话的声音有那么小吗,这个何瑞居然都没有听到。 “江辰让我来的。”何瑞脱口而出就是这个答案,因为他现在易容了的模样萧夕一定不认识。他也不能让萧夕觉得害怕,所以就只有用江辰的名字了。 听到江辰的名字萧夕才放心的点点头,也就只能是江辰了,不然还有谁会如此的担心自己呢。就算是他,估计他还很忙吧。 看到萧夕眼睛里突然出现得悲伤,何瑞有些失神,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己得身份也根本就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走吧,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我们不去找他们吗?”不过萧夕已经没有怀疑的情绪了,她只想要快点和江辰会和然后离开这里。 这个鬼地方山清水秀,可是她就是不喜欢。她自己明明有家,有亲人,为什么要被男人给囚禁在这里。欧韵城的爱真的是太变态了。 “好,走吧。”何瑞一看到萧夕就觉得自己根本就移不开目光,也不会思考了,只能跟着萧夕的思路走。 两个人沉默着走着,这让萧夕觉得非常的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特别是这样激动人心得时刻。 “我说,你和江辰叶戒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最终还是萧夕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主动开口,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在走路呢。 何瑞听着萧夕的质问却忍不住的笑了,怎么可能让她知道呢。不过天色很黑,萧夕也看不到自己得表情。 “我和两位兄弟刚认识,江姑娘不知道我也很正常。”总不能告诉萧夕自己真实的身份吧,萧夕却是不信的。 江辰和叶戒两个人十分注意自己的朋友质量,不是那种很在乎的朋友根本就不会带着出席这种宴会。这个何瑞,分明就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萧夕做人一向懂的进退,所以就算是知道了何瑞有事情瞒着自己也不追问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何瑞明明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可是总觉得熟悉。刚开始见面就觉得熟悉,现在更是这样,让萧夕忍不住的想象他到底是什么人。 “江姑娘不用打听我是谁,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凭着何瑞对萧夕得了解就知道她一定是在疑惑了,好笑得开口。 “好吧。”萧夕点点头同意,可是心中是更加得奇怪了。他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呢,想的什么他都可以猜到。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中,萧夕却忍不住的叹息。这样可以自由走动得日子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姑娘在叹息什么,莫不是不想离开?”何瑞对于萧夕得叹气很是奇怪,好奇的开口询问,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萧夕摇摇头:“只是想到了我在这里待过的时间,真是觉得不可思议。”顿了顿,萧夕继续开口。 “我是一个喜欢热闹和说话的人,可是在这里是一点自由都没有。那个欧韵城每日都让人来看着我,根本就不让我出去。”想到这个事情,萧夕就觉得生气。 如果欧韵城对自己可以宽松一点时间,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着急得想要逃出去了。不对,貌似真的有时间。“后来终于给我了一些时间,不过也就是在他的铺子里,还是没有一点自由嘛。” 何瑞听着却是皱眉,这个欧韵城居然敢对着萧夕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可饶恕。 要知道萧夕在自己这里可是一个宝贝,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有让萧夕受过什么委屈。可是在欧韵城这里,却如同一个犯人一样的被看管着,一定要找欧韵城算账。 “不过还好,我终于可以逃出去了,这还要多谢你们呢何瑞。”本来沉重得氛围被萧夕得几句话就给化解了,对着何瑞柔情的笑了笑。 这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真的就觉得他是自己认识得什么人。看来还需要去找江辰问个清楚才行,他居然都敢有事情来瞒着自己了。 “不必客气,前面就是我们的会和地点了。”何瑞笑着摇摇头,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如此的笨了,居然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 第920章 目标太大 萧夕也不再开口,小心翼翼的跟着何瑞一起到了约定的地方。她担心的是被欧韵城的人发现,这样他们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了。 看到两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江辰和叶戒同时站了起来。堂堂得一个盟主却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说出去了恐怕也会被别人所笑话吧,不过为了萧夕,也无所谓了。 “你没事就好,没想到你还可以自己把欧韵城给解决掉。”拍了拍萧夕的肩膀,江辰赞赏的开口。下一秒就感觉有两道目光同时射向了自己。 一个不用说就是萧夕的,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身体。还有一个……算了算了,这个惹不起,江辰悻悻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聪明这一点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好像咱们两个不认识一样。”别人夸自己,萧夕还是很愿意的,所以就点点头接受了。 听着她的话,三个男人同时笑了起来。萧夕真是和别人太不一样了,别的女子都不敢和男子说话的。就算是说话也是十分得拘谨,就萧夕和别人不一样。 “行了行了你们笑什么啊,不怕被别人听到。”萧夕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不过还是开口制止这三个男人。 三个人同时住嘴,然后神色严峻的看向萧夕。他们知道萧夕肯定是早就已经想好了逃跑得办法,他们说不定也只是一个辅助而已。 “我说,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到众人安静下来,萧夕皱眉开口,现在这一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这里毕竟是欧韵城的地盘啊。 就算江辰是盟主,可是也不能直接和欧韵城闹翻不是。而且就算是闹翻了,他们也没有把握可以逃出去的。三个人对于这个问题都清楚的很。 “我们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欧韵城是一定不会让你离开的。”江辰神色严峻的开口,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所以做事畏手畏脚的。 欧韵城喜欢萧夕到什么样的地步呢?就是为了她可以牺牲一些,可以用他所有的东西来换,可以不管所有人的眼光。萧夕就如同他的命一样,现在他们要带走萧夕就如同要他的命,他当然不会愿意。 “嗯,我现在是给欧韵城下了迷药,可是药效也有过去得时间。等到欧韵城发现了,那我们可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萧夕也皱眉点点头。 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刚开始对欧韵城的自责了。药下的还是轻了,应该让他睡上好几天的,这样她们也有充足的时间。不过现在也只能想一想了,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了。 “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我们现在偷偷的离开。在守卫面前你就装做喝醉酒得样子,然后我们混出去。”江辰首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然后等着几个人的意见。 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守卫也认识萧夕啊,所以还是行不通。所以只能否决掉。 “那要不然我们用轻功带你走吧,这样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叶戒等到江辰说完,然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这里到处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不乏一些高手。使用轻功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到时候告诉了欧韵城,我们还是一样逃不掉。”叶戒的办法也遭到了萧夕的拒绝。 如果欧韵城是个普通人还好说,可是他偏偏有那么大得势力,让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那怎么办?”看两个办法都不行,江辰也是无奈了。他一向光明正大惯了,突然的要做这样的事情还很不适应,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个人都是苦恼的摇摇头,人是救出来了,可是怎么出去也是一个问题。就在几个人觉得苦恼的时候,再次出现了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这里得,江姑娘是不是已经救出来了?”老大爷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得消息居然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了。 几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不知道老大爷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地方的,难道是已经暴露了吗? “哈哈,你们别担心,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看到的。”知道几个人的担心,老大爷笑呵呵的开口。他们忘了,自己可也是很聪明的啊。 “您快些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萧夕看到老大爷过来就有一些担心,人多就代表了目标太大了。他们让欧韵城发现了没有关系,可是老大爷是无辜的啊。 “哎呀没事。”老大爷却是摇头拒绝了,他既然敢过来就代表他根本不害怕任何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在想怎么出去呢?”看着众人,老大爷继续开口。 “嗯,您还真是神了。”江辰点点头笑着调侃老大爷,他们事先可是什么都没有告诉老大爷的啊。 “哈哈。”老大爷再次笑笑,他活了这么多岁还有什么事情是看不透的呢。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帮助这几个迷茫的年轻人的。 几个人看着老大爷不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老大爷一定有事情想要告诉他们。果然,老大爷还是有办法的。“其实啊出去也不难,就让我儿子假装成江姑娘的样子,然后去迷惑欧韵城不就行了吗?” 老大爷的计划让几个人都觉得奇怪,一个男人装扮成女人的样子明显是不可能。这比他们前几个计划还要不靠谱所以就都摇头表示了拒绝。 “大爷,现在不是开玩笑得时候,您还是回去吧,不要让别人看到了。”萧夕第一个开口反对,在她看来这个计划根本就是完全都行不通。 要是一个女子还好说,可是一个男孩还是算了吧。众人也是纷纷点头劝说老大爷,他们知道老大爷也是为了他们好,想要帮忙。 “几位别急,听我说完。”老大爷还是坚持着自己得计划:“我儿子虽然是个男子,可是装扮一下也未尝不可,几位不妨就试一试吧。” 说着把自己的儿子推了出来,老大爷得儿子也是坚定的点点头。终于可以为他们做点自己力所能及得事情了,所以他很希望萧夕他们可以同意。 第921章 引人注目 “好吧,那就试一下吧,不过如果不行的话,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江辰看劝不动老大爷只能点头同意,然后几个人就一直等着老大爷的儿子换好衣服。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得,老大爷得儿子穿衣服居然很合适。还没有完全长高得个子和萧夕一样高,单单从背影看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分别,几个人这才放心。 “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的吧。”老大爷看着儿子自豪的开口,萧夕也是点头,还真以为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呢。 接下来萧夕也去换上了老大爷儿子的衣服,现在她和男孩的身份已经互调了。一身男装的萧夕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居然还是出奇的好看。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感受着几个人得目光,萧夕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反而大大方方得开玩笑。她以前可是娱乐圈的人啊,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看到过。 “行了,知道了。”江辰笑着开口,她还是时刻都记得自己已经成亲了。虽然萧夕平时是大大咧咧了一些,可是感情也是分的清楚的。 何瑞一直站在萧夕身旁,听她这么说也是不自觉得笑了起来。看的江辰和叶戒两个人忍不住得翻白眼,多亏萧夕看不到,要不然她一定会猜出来何瑞的身份的。毕竟萧夕真是太聪明了。 “好,那现在我们就按照老大爷的那个计划进行。你就装作老大爷的儿子,只要被发现了你就这么说。”既然计划没问题了,那接下来就是商量逃出去的事情了。 现在这里鱼龙混杂,乱的厉害,几个人一起出去又目标太大所以只能分开行动。可是怎么分也是一个问题。 “要不然就让江姑娘和我一起出去吧,就说是我的儿子。你就和他们两位少侠一起,我儿子就回去。”老大爷现在觉得自己是非常的聪明,忍不住得开口。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一般人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的,所以他还算是比较安全一些。 “不可,万一被欧韵城发现了,你们恐怕是很危险。”叶戒温婉连忙反对,老大爷没有武功,萧夕也是半斤八两。万一被发现了就只能被抓回去了,这样他们做的事情就没有了任何得意义。 “对,这个办法太冒险了不能用还是另外选择一个吧。”江辰也是点点头否决了老大爷得计划。 如果只有他们自己的话,那么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萧夕,他们要根据萧夕的情况来安排这个计划所以就麻烦了许多。 萧夕也是皱眉低头不说话,她知道几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是感激的很。 “我想到了。”沉默了片刻的江辰突然开口将几个人吓一跳抬头纷纷看着他,却看到江辰一脸自信得模样。 “想到了什么就说,不要在这里卖关子。”叶戒看江辰的模样皱眉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的闹腾。 江辰却是故弄玄虚的看着几个人,尤其是在何瑞的脸上停留得时间更长。“要不然这样吧,我们还是分头行动。萧夕你就跟着何瑞,我和叶戒两个人,然后老大爷你就回去吧。” 老大爷听到了这个决定却是不愿意,怎么到头来就没有自己得事情了呢。萧夕也是皱眉看着江辰,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一个不知道底细得人吗? “因为我和叶戒两个人太引人注目,萧夕跟着我们恐怕会暴露的更快。所以就只能拜托何瑞兄弟了。”看几个人都不愿意,江辰开口解释着。 “咳咳。”萧夕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得答案故意咳嗽着,这个江辰什么时候这么的蠢笨了。 江辰当然知道萧夕的意思,才继续开口:“放心吧,何瑞兄弟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你只管放心的跟过去。然后我们约定好一个地方会和。” 听到江辰这么说,萧夕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同意了。既然江辰相信他,她也就姑且得相信吧,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而且何瑞真的让她觉得特别的熟悉。 但是何瑞心里现在很不是滋味,怎么特意的过来想要救萧夕反而还不被相信了呢…… “那就这样了,我们出发吧,大家都注意一些。”分好了队伍,江辰就宣布已经可以离开了。老大爷虽然不舍得也是送了几个人离开。 萧夕还是有些提防何瑞,一路上也没有说几句话,何瑞也是同样得沉默。但是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动静保护着萧夕。 “我说,你一直话这么少吗?”最后还是萧夕觉得无聊而自己主动开口,何瑞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这个丫头反应怎么这么迟钝,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是谁。 “好吧。”萧夕无奈抚眉:“那你是怎么和江辰和叶戒他们两个人成为朋友的?他们两个可是话多的很。”这是她特别好奇的地方。 这次何瑞却难得得笑了:“缘分吧。”除了这个,他还真的想不出别的理由了。但也很感谢江辰,故意的把他和萧夕安排在了一起。 和何瑞在一起,萧夕总是说不出来的心安,而何瑞也很是照顾自己。一些萧夕本人都没有想起来的事情,何瑞都记得的清清楚楚,然后提醒萧夕。 而他们的计划也进行的很顺利,两个人都是男装省去了不少得麻烦也没有被别人发现。不过还是会有人不停的盯着两个人看。 “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了我是一个女子所以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每次被别人看的时候,萧夕也没有什么害怕只是开玩笑得问何瑞。 何瑞好是好,就是这个人真的是太闷了。她不说话,何瑞也不会主动得开口,真是能把人无聊死。 “不会。”何瑞摇摇头淡定的开口,估计是因为男装的萧夕也太好看了吧。反正不可能是看他的,因为他易容之后得样子很普通。 “我看不一定。”萧夕也是摇摇头正想要和何瑞理论什么然后就被店小二打断了说话。 “两位公子想要吃点什么?本店可是什么都有的。” 第922章 无奈 小二说话间也是盯着萧夕看,他还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得男子。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看着皮肤也是好得很,像个女人一样。 萧夕不喜欢别人这样近距离的看自己就后坐了一下,何瑞也不动的声色得移动了一下桌子看着小二不悦的开口。“就来你们得特色菜吧,不喝酒。” “好嘞。”小二闻言就转身离开,却还在不停的看着萧夕觉得奇怪。怎么这两个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呢,何瑞冷冰冰的看着小二,如果他再多看一眼,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幸小二只是老老实实得去准备东西去了没有过来再骚扰萧夕,萧夕也知道了自己没有暴露身份,他们也不过认为她是一个帅气得男子罢了。 “唉,真是苦恼。”抚摸着自己得脸,萧夕皱眉装作苦恼的样子开口。因为这个美貌,她也受了不少的苦了。 何瑞却是忍不住的笑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萧夕原来是一个这么搞笑的人呢。看来还是在自己面前有所保留吧,以后得好好的说说她才行。 “笑就对了,总是冷着脸看的人不舒服。”看目的已经达到,萧夕也不再装模作样了而是好好的坐着。她这样都是为了让何瑞可以高兴一点。 “嗯。”何瑞点点头不再开口,他不笑是因为自己正在易容状态,不想让萧夕早早得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等到吃完饭,两个人再次启程,一路上还是萧夕在说话。而何瑞也只是听着,时不时的回应几句,出逃的计划很是顺利,根本没有任何的人追上来。 之所以没有人追上来,是因为萧夕给欧韵城下了猛药。欧韵城一直到白天才被自己得手下发现带到了府里,而他醒过来也已经是三天后了。 “主子您终于醒了。”手下看到欧韵城醒了高兴的开口,欧韵城愣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老老实实得告诉我。”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欧韵城着急的开口。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萧夕,她在哪里。 手下看到欧韵城得模样有些害怕,毕竟主子是很少会生气的,但还是坚强的开口。“主子您前几日去参加武林大会,然后就晕了过去,是属下发现了把你带回来的。”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威风凛凛的主子会在一个草丛里睡了一夜,然后到现在才醒。 “前几日?那现在是什么时候。”欧韵城一下就听出了手下话里得不寻常,他到底是睡了多久? “主子您已经睡了三日了……”手下小声得开口,现在天色已晚,其实说是四日也不是不可以。他知道欧韵城一定不会是喝醉了,因为哪里有会醉那么久的。 他居然睡了三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韵城在脑海中尽力的搜索着武林大会得事情。他和萧夕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然后遇到了江辰和叶戒,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然后几个人寒暄了片刻他们就各自坐下来开始看他们表演,再然后就是他腹痛,萧夕说要和他一起回家……然后呢?再然后呢?欧韵城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知道一定是萧夕把自己给迷晕了。 “萧夕呢?她在哪?马上让她过来。”害怕萧夕会逃走,欧韵城大喊着开口。手下却只是跪着不动。 “让你去啊,快去,就说我已经醒过来了。”手下的态度让欧韵城有些生气忍不住踹了一脚,平时他可是从来都不会打他们的。 手下咬咬牙只能告诉欧韵城一个不好的事情:“江姑娘已经消失了,就在您昏迷的时候,属下没有找到江姑娘。”他知道萧夕对欧韵城的重要性,所以一直在寻找,可是没有任何得发现。 “什么,真的逃走了。”欧韵城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重重的跌坐在床上,最害怕得事情还是发生了。 萧夕离开了,逃走了,她还是不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一定是叶戒和江辰两个人搞的鬼,一定是这两个人。 “给我找,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找到。然后把萧夕带回来,不许伤害她。”萧夕逃跑的事情让欧韵城有些发狂,可是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以为这么多天已经让萧夕忘记了别人可以安心的待在自己身边了,没想到她还是找到了机会逃跑。更可恨的是,他根本就不能够离开。 “是,主子您不要担心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看欧韵城生气,手下也有些不忍心。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欧韵城这个样子,恐怕是喜欢萧夕已经喜欢的发狂了吧。 等到手下离开,欧韵城将手边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萧夕的离开让他觉得难过,更多的是无奈。他还必须在这里主持武林大会,要不然这里一定会乱套。 欧韵城在着急的寻找着萧夕,他知道这么几天的时间,他们一定逃不了多远的。现在到处都是江湖上的人,他们行路肯定会更加的小心。他希望有人可以告诉自己萧夕的行踪,同时也怕别人看到了而伤害她。 “还是没有找到?给我继续找。”而手下每天禀报的消息都让欧韵城觉得不满意,也难得的发了脾气。手下也只能战战兢兢的去做。 欧韵城每日主持着武林大会已经没有了心情,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萧夕。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逃出去的萧夕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欧韵城得人给找到,她已经决定和何瑞一起行走江湖了。也没有多么着急得回去找白泽,只是带了信回去。 用萧夕的话说就是,她只在电视里面看到过古代的场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可以穿越过来。而且一过来居然还直接成亲了,她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里得景色呢。 所以不如用这次机会好好的玩耍一番再回去,她想白泽也不会不同意吧。当然,这也只是她自己得猜想。 第923章 缘分 “今天我们去哪?去哪个方向?”可惜萧夕并不认识路,只能依靠身边得何瑞来帮忙。何瑞也是随意的指着地方。 然而他每次指的地方恰好都是萧夕想要过去的,她记得自己以前告诉过白泽的。没想到何瑞居然这么了解自己,还是说这只是一个缘分呢。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很熟悉,你好像很懂我得样子。”这种感觉,萧夕一直都有,现在更是直接的告诉了何瑞。 “是吗,巧合吧。”何瑞不予回应淡淡的开口,他走在萧夕的前面。萧夕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怎么觉得他就是在躲着自己呢。 每次两个人一起出去得时候他都是这样,他现在是个男子得装扮,根本就不需要避嫌的啊。所以只能解释说是他在躲着自己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萧夕一直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何瑞听到了还是摇摇头:“你多想了。”说着还加快了走路的脚步,萧夕无奈只能小跑着跟上。何瑞却是在前面偷偷的笑了,要是让萧夕知道了自己得身份,真怕她会打死自己。 “等一等,我饿了,去吃饭吧。”行走了大半日,萧夕得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虽然是在逃跑的路上,可是两个人也很注意生活的质量。 萧夕从来都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吃苦。所以两个人就决定一起去吃饭,菜照例也是非常的丰盛。 然而在吃饭的时候,萧夕是一直在观察何瑞,他吃饭的习惯简直和一个人一模一样。那就是白泽。 “你不吃这个?”看着被何瑞挑出来扔掉的香菜,萧夕试探性得开口。何瑞点点头表示是,萧夕却还是坚持的给他夹香菜吃。 在外人看来还以为是两兄弟的感情多么深厚,可是何瑞觉得很是无奈。他不是说了自己不吃香菜得嘛,怎么萧夕还是一直给自己夹香菜呢。“够了,我真的不吃这个。” “好。”萧夕点点头真的不再给何瑞夹香菜,可是自己也忍不住得笑了。这一点真的是和白泽一模一样,都不喜欢吃香菜。 这么久的相处,她是越来越觉得何瑞就是白泽了。哪里有人可以相似到这种地步的呢,几步全部都一样。 不吃香菜,还有吃饭时候得动作都一样。更重要的是何瑞身上也有笛子,而白泽最喜欢吹的也是笛子,所以这让萧夕不怀疑都困难。 “你别一直盯着我看,这样我会吃不下去。”何瑞感受着萧夕的目光淡淡得开口,他知道萧夕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可是他也不想要告诉她,萧夕的智商一定可以自己发现的。 萧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就算是真的白泽,她也没有这样的看过啊。所以在接下来吃饭得时间,萧夕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得模样。 “我有点渴想喝茶,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去要点,我不想动了。”吃饱了的萧夕懒洋洋得开口,何瑞看她一眼就起身离开。 如果是别人,萧夕绝对不会这样。就算是江辰和叶戒,她也没有这样撒娇的提过要求,可是何瑞不一样啊。 “给,喝吧。”片刻后何瑞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一杯茶递给萧夕。萧夕接过就忍不住的笑了,这正是她最喜欢的茶。 “谢谢。”但是萧夕还是客气得开口,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酒楼去了集市。 许久都没有出来的萧夕现在就如同撒欢的小鸟,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两眼,然后就是想要买下来。 何瑞在身后跟着还是一言不发,但是看到这样的萧夕还是高兴的,她就应该是这样的性格啊。欧韵城那样对她,其实是在把她月推月远。 “你看这个怎么样,合适我吗?”走到了一个买珠钗的铺子前,萧夕忍不住得拿起一支开始把玩。掌柜的看着两个人觉得奇怪,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挑选这个。 “好看。”何瑞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真心的开口,在他眼里,萧夕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萧夕却直接放下了珠钗离开,何瑞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跟了上去,不过也直接把珠钗买了下来。 “这个,我也觉得好看。”到了一个买糖人的铺子前,萧夕再次开口。然后离开,何瑞照例还是买了下来。 等到两个人逛完集市,何瑞手里已经多了许多得东西,全部都是萧夕刚刚说喜欢的。然后他就自己给买了下来。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萧夕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笑的开心,只有白泽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和习惯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买东西。 何瑞的种种迹象都给了萧夕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一定就是白泽。只是他不自己说出来,那萧夕也不会主动得开口问的,她也想要看一看他到底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据萧夕以前的印象,白泽一向都不会欺骗人。这次却是直接的易容来骗自己了,也是挺搞笑的。但是萧夕不知道得是何瑞也在等着萧夕直接的说出他的身份。 “我们走了多少天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猜出来了何瑞的真实身份后,萧夕就一路上都有意无意的找话,而且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何瑞已经很是放松了。 何瑞停住脚步想了一下时间:“应该六日了吧。”他们怕夜长梦多是当晚就逃了出来,然后分开。他和萧夕也已经单独相处六日了,这样的感觉真实很好。 两个人虽然说以前也是在一起,可是感情却也只能说是一般,经常的吵闹。还是萧夕失踪后他才发现了自己得心思所以追过来的,现在虽然没有说清楚身份。可是已经很好了。 “嗯,六日了。”萧夕点点头也是同样的感觉,她也觉得这样已经很好。“那这里是哪?我们一路向北,应该也快要到了目的地了吧。”环顾了一下四周,萧夕开口询问。 一路向北可以去往江湖,也同样的可以回到白泽的国家。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所以萧夕也没有什么特定得地方要去,只是不想要回去罢了。 第924章 败家女 “这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应该就是一个不出名的小镇吧。”白泽也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两个人看着面前得小镇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去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了。这么几日,欧韵城的人一定也已经分散到了各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他们了。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进去?”萧夕拿不定主意的询问何瑞,这几日她已经习惯性的听何瑞的话了。其实她想进去也是因为自己已经饿了。 “进去吧。”何瑞点点头同意,他也有些担心。但是对付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大不了以后的行程两个人加快脚步就行了。 “好。”萧夕笑着点点头然后率先的走了进去。小镇上的人不多,可是好玩的东西却是不少。萧夕看到了觉得很是喜欢。 何瑞在后面跟着欢呼雀跃的萧夕,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只要萧夕可以开心快乐就行了,别的事情他可以一力承当。还希望萧夕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要生气了才好。 “愣着干嘛?过来啊。”萧夕回头就看到了发呆的何瑞大声的呼喊,何瑞跟以前可是很不相同了。 回过神的何瑞连忙跑过去,萧夕手里已经买下了不少东西统统得放到何瑞手里。“我知道我们带不走,可是我喜欢,你统统都给我拿好了啊。”同时还有些严厉得开口。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萧夕有一个习惯一直都存在,那就是喜欢疯狂的买买买。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买,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买,现在也是这样。 “买些有用的吧。”何瑞不反对她高兴,可是这样的小东西他还是有些拒绝的。萧夕却是没有听到一样就直接离开了,心中却在暗笑。 这要是在现代,她应该就是那种败家女了。而何瑞就是跟在自己身后可怜的男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饿了,要不然就吃这一家的饭吧。”走到一家酒楼前,萧夕指着牌子开口。上面清清楚楚的“十里飘香”四个大字让萧夕十分的有食欲。 虽说这古代是什么都不方便,可是好吃的东西却不少。萧夕最满意的也就是这个了,以前在娱乐圈里要管理身材什么都不能吃,现在好了。 “好。”何瑞点点头赞同了萧夕得意见两个人就一同进了酒楼。许是因为没有到吃饭时间的缘故,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 “客观吃点什么?”而出来招呼他们的是一个女人。女人很是年轻,笑意吟吟得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萧夕看着也不自觉的就觉得很是喜欢这个女人。 抬头看了一眼都有什么吃的,萧夕就随意点了一些。“然后就麻烦给我们两碗面吧,不要香菜的啊。”最后还特意的叮嘱了一句。 何瑞听到了却是觉得心中猛然惊动了一下,萧夕这是在告诉自己什么吗。可是抬头看过去,萧夕面容上也没有什么波澜,其实这就是萧夕故意的。 “我点的你可喜欢?”等到女子离开,萧夕再次开口询问。她可都是按照白泽的口味来的啊。 “喜欢。”何瑞点点头面容上也是没有一丝的破绽让萧夕忍不住的撇撇嘴。她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何瑞难道还不打算主动的告诉自己吗。 何瑞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他当然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又害怕萧夕会生气然后直接的离开所以才这么人住的啊。 “来,两位的吃食好了。”片刻后女子就喊了一声,但是端菜上来的是另一个男子。到了两个人面前就把菜放了下去等着女子说话。 “这位是?”萧夕看两个人得模样觉得奇怪好奇的开口询问。女子笑了一声就说出了两个人得关系,原来他们两个是夫妻,这家店就是两个人一起开的。 萧夕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家的店小二会是一个这么漂亮得女人。看他们两个的样子真是般配,只是男人看着有些虚弱罢了。 “你们两个是外地得吧,哪里的?”女子也是看了两人一眼好奇的开口询问。“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我们的,所以你们一定是外地开的。”顺便还解释了一下。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人家客人的事情。”男人连忙拉住女人不想让她多问,抱歉的对着萧夕笑笑。 男子的话虽然是责备,但是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感情在里面。女人听到了男人的话不满意的撅嘴生气,她也只是想要问一问而已。不过女人也很听话得准备离开。 “你们不要多想我就是问一问,你们继续吃吧。”说完就准备和男人一同离开,萧夕则直接拦住了两个人。 “没事,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她知道女人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反而是这两个人得相处模式让她觉得非常的舒心。 看她们的年龄也不是很大,应该是刚成亲的新婚燕尔得夫妻。可是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个男人非常的宠爱这个女人,两个人没有那种男尊女卑的感觉,这一点就让萧夕觉得欢喜了。 “我就说吧。”看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女人也心满意足得对着男人笑了。男人无奈的跟着女人一起笑。 “那你们继续吃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们就行。”女人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这一次主动得拉着男人离开了。 而这时原本吃饭的几个人也已经离开,只有萧夕和何瑞两个人面面相觑。吃惯了大鱼大肉,萧夕今天就是想吃面,而何瑞什么都不挑,两个人吃的还算是开心。 “你说你就这么一直跟着我吗,你不回去找江辰他们?”萧夕吃完后试探性得开口,想要知道何瑞到底要怎么样回答。 如果他不是白泽的话,那么他的回答是无所谓的,最多也就是让萧夕感激而已。可是现在不一样,萧夕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嗯,护你周全。”何瑞点点头小声的开口,他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情话。他有预感,萧夕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不说出来。 第925章 了不起得人物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萧夕也是心情很好,开始环顾四周。虽然是酒楼,可是环境很是素雅,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舒服。里面还有一些花朵,一看就是那个女人得杰作。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对吧,他们这样俩个人恩恩爱爱得模样。”看着看着萧夕忍不住得开口,忘记了身边人是何瑞而不是白泽。 “嗯。”何瑞点点头,他又何尝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只是他生长在帝王家,注定了一生都要机关算尽得生活,要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 身为的店小二得女人也没有闲着,不停的收拾东西,偶尔看到萧夕一眼也是温柔的笑一笑。她还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呢,但是总觉得这个男子少一点什么。 “你别收拾了去歇一歇吧,让我来。”每当女人收拾得时候,男人也都会跑过来阻止,不过每次都不会成功,只能在一旁看着。 萧夕只觉得这一对夫妻非常得有趣,看的她都忍不住的羡慕起来了。可是这时男人突然开始剧烈得咳嗽,将一旁得女人吓了一跳连忙扶着男人坐下。 “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别出来了。你不能有事的啊。”女人抱着男人心疼的开口,她最害怕的就是看到男人这个样子了。 男人也是摇摇头心疼的抚摸女人的头发:“跟我在一起真是苦了你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一身的病……咳咳……”咳嗽着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萧夕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能关心得看着。男人的身体貌似不好,要不然脸色也不会那么的苍白了。 “唉,看来他们也有不开心的地方啊。”这时萧夕得出来的一个结论,也是,哪里会有什么事事顺心得事情呢。可是事情却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糟糕。 等到男人终于不咳嗽后,女人才过来结账。眼睛已经哭的通红让萧夕看着都觉得心疼,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好意思。 “我和他是夫妻,这酒楼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开的。其实也没有想要赚多少钱,就是他的身体不能做什么体力活,所以……唉,也就是希望我们两个可以多陪伴一段期间吧。”女人看出来萧夕的疑问主动开口。 这件事情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不少的人都说她的脑子一定是有病了。要不然怎么就一直跟着一个病秧子呢,只会拖累自己。可是她不这样想,既然是自己的爱人,那就一直在一起。 “你很了不起,真厉害。”萧夕听完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这几句话是她由衷得说出口的。古代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心情,已经很了不起了。 女人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感激得对着萧夕笑笑然后就离开了。萧夕却是有些难过,只想要多看一看这两个人,所以也就一直住了许多天。 “你们是出来游玩得吧?”女人很感激两个人这么得想着自己,所以什么话都愿意和他们说。当然也只有萧夕一个人回答。 “嗯,不过也应该离开了。”萧夕点点头,待得时间够久了,只怕会被欧韵城的人找到所以只能离开。但是她又非常的放心不下这两个人。 女人说过的男人得了重病,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她真是不忍心让女人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然而就在萧夕离开的时候,悲剧还是发生了。男人最终还是离开了女人,女人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要不然一直憋着也不好受。”萧夕不会安慰人,现在也觉得非常的窘迫。女人却是摇摇头。 “他已经够对不起我了,要是在路上看到我哭了肯定不愿意离开了。”抱着男人的骨灰,女人还是那样的温柔。不管什么时候她想的都是离开的男人。 三个人静静的坐了片刻,女人突然抬头看着萧夕。“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要不然你跟我过来一下吧。”这件事情是她早就发现了的。 萧夕抬头征询了一下何瑞的意见,得到同意后就跟着女人一起进了酒楼。 女人在前面走着,步伐虽然有些虚浮可还算是坚定。萧夕在后面看着只觉得心疼,从此这世界上就只有女人一个人,那该是多么都让人伤心。 “你稍等一下,我把他给放起来。”到了里面女人示意萧夕坐一会,而自己就起身再次进去了房间里。她不想让男人听到这些话。 萧夕也老老实实的坐在酒楼里,这里得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一切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这里的欢声笑语恐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同时她也在想着到底要怎么样安慰女人才可以。 “你不用安慰我的,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出乎意料得,女人早就想到了她会说什么所以就拒绝了。萧夕尴尬得坐着等着女人继续开口。 女人却只是看着萧夕,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你是一位女子吧。”说出来的话更是让萧夕觉得吃惊,震惊的看着女子,这也可以看出来的吗。 “你不用瞒着我的,我能看出来。那个是你的夫君吗?你们两个虽然都在竭力得掩饰这种感情,可是又怎么可能一点流露都没有呢。”他们两个的身份,女人其实一眼都看出来了。 萧夕虽然是男子的打扮,可是说话做事都是女孩子的模样,而且对着何瑞说话的时候是不自觉的柔情。何瑞看萧夕得时候,也是满眼得爱意,这一点她可以看出来。 “是。”萧夕点点头承认了两个人的关系,这个女人如果在现代说不定会是一位了不起得人物。女人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 “你们两个应该是有什么矛盾了吧。还是和好吧,不要变成我这样了才后悔。唉。”她不后悔和男人在一起,后悔的是没有好好的利用时间。 想起他们两个以前得生气,吵架,然后再和好。她就觉得是浪费时间,如果一直好下去就行了。可惜也没有后悔都余地了,所以只能告诉萧夕了。 第926章 难以接受 “我知道,那你呢?你准备怎么办?”女人的话萧夕听了,与此同时也在担心女人应该怎么办。没有了丈夫,恐怕以后会有很多得不方便。 女人听了后再次笑了,但是这一次却是非常爽朗的笑容。“我啊,我就不在这里继续带着了。要不然看到了也是难受。”环顾了一下酒楼,女人还是有些哽咽。 这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仿佛男人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一样。她看到了只会更加得难过,但是男人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 “那你去哪里?回娘家去吗?”萧夕此时此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面对这样坚强得一个女人,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女人闻言摇摇头:“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从她坚持要和男人在一起开始,就已经和家里人断绝了联系。现在也不想要回去听他们说自己的不是。 “我和阿郎哥我们两个说好的,如果他得病可以好起来的话。我们两个就一起出去游玩,看遍这里的山山水水,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我自己去。”这些话说的风轻云淡,但是也是许多的心酸。 她知道她的阿郎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所以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决定。现在阿郎哥已经离开了,那她也要履行承诺了。 “你要知道,你一个女人出门在外一定会有很多的不方便的。”萧夕听了后皱眉想要劝住女人,这里的酒楼起码是一个安身之所。 女人的姿色很是不错,一旦出去了遇到什么坏人那恐怕是连挣扎逃跑的本事都没有。她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没事,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啊。”女人无所谓都摇摇头看着萧夕调皮的笑了笑,这是和男人约定好的她不想要食言。 萧夕却是有些语塞,其实她这样也有不少得麻烦的。那些女人们看自己得模样太可怕,还有一些男人的目光也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萧夕得眼神中多了一些温柔。可是许多时候都是何瑞在身旁的啊,他会帮助自己做事情,赶走那些可怕的人。 “听我的话吧,一定要和他好好的,不要到我这样了才知道珍惜。”看萧夕得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女人再次开口然后就进去了房间将男人的骨灰抱了出来。 萧夕有些不解的看着女人,难道她是想要和男人一起出去吗?女人显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告诉了萧夕。 “走吧,估计他在已经等的着急了吧。”抱着男人得骨灰,女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要有男人在,那她就不会害怕一切的。 之所以把这些话告诉了萧夕,是因为她觉得萧夕和何瑞都是很不错的人。应该也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吧,可是感情只有一次,所以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没事吧。”在外面等了许久得何瑞终于看到两个人出来过来焦急的开口,也不经意的把萧夕护到了身后。他真是害怕萧夕会有什么事情。 “你还担心我会欺负她啊。”何瑞的动作让女人忍不住得笑了,这么明显得事情还有谁会看不出来呢。也就是萧夕在赌气,所以什么都看不出来。 萧夕有些不好意思的绕开何瑞走到女人面前开口:“你一定要小心知道吗?”她还是很不放心女人。 “嗯,今天你们离开,正好我也离开。我们有缘再见吧。”其实男人死了,她也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所以不如就带着和男人得约定一起,是生是死就看命吧。 萧夕点点头看着女人离开,然后才回头看到了何瑞,何瑞也正在看着她。 “走吧。”良久萧夕才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些伤心。为什么这天底下的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呢,上天还真的是会开玩笑。何瑞跟在萧夕后面慢慢得走着,眼中有一些复杂的神色。 直到离开了小镇,萧夕心中还是想的那个女人。她说的话在萧夕的心中引发了很大得波澜,如果有一天她和白泽也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那么她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闹脾气呢。 何瑞并不知道两个女人说了什么,看女人离开时候得模样还以为是萧夕把人给劝说好了,却不知道萧夕现在此时的心中波澜。 “你们两个说了什么,怎么觉得她是没事了,可是你又变得心事重重了。”最后何瑞看萧夕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好奇得开口,萧夕这样可不对。 萧夕抬头看着何瑞却不开口,她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知道两个人的感情。可是现在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被欧韵城抓住得时候,萧夕明明是很期待白泽可以来救自己的。后来看到是江辰而不是白泽还有一些失望,但是后来也就发现了何瑞的真实身份。 可是现在呢?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萧夕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被何瑞问的也是很心烦。 “你不要跟我这么近了,我想自己走一走。”快步得走了几步和何瑞拉开了一些距离,萧夕悻悻的开口。女人果然都是奇怪的。 “好。”何瑞也很听话的点点头然后故意的放慢脚步,眼睁睁得看着萧夕离开。不过距离把握的很好,还不至于会看不到萧夕。 “这个傻子,怎么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知道何瑞就在身后跟着,所以萧夕的声音也是极小。何瑞也只是听到了一些话有些皱眉,也不知道萧夕到底在自己说些什么。 其实萧夕是很希望何瑞可以自己过来的,因为她并不知道何瑞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会不会是已经讨厌了自己。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爱意。”女人的话又回荡在萧夕耳边,萧夕也不自觉的回想起来两个人以前得事情。 那时候刚嫁给白泽,两个人都对彼此很是防备,还有他身边那一群不长眼得小妾们。后来两个人关系好了一点,但还是有一些矛盾然后就是被欧韵城给带了过来。 第927章 一笔勾销 就算是被何瑞给救出来,她也没有好好的看过何瑞。反而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因此就和以前一样的肆无忌惮。 “难道你真的想要和我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吗?”女人临走前问了好多次萧夕这个问题,现在萧夕可以肯定的摇摇头了。 不可以的,她爱白泽,所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两个人都以后可以好好的就行了。这么想着的萧夕突然停下了脚步跑向何瑞。 何瑞被萧夕的举动吓一跳,条件反射的以为是有什么人追上来了准备动手。但是看到萧夕的眼泪后有些慌神。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是不是前面有什么东西?”将萧夕拉到身后,何瑞的语气中充满了心疼和坚定。 “没有。”萧夕擦干眼泪摇摇头。也就只有在白泽面前她才和一个只会哭哭啼啼得小孩子一样了。这就更加让白泽觉得奇怪,只能疑惑的看着她。 萧夕却在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说,难道要直接的拆穿何瑞的身份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所以还需要找一个办法才行。 “你不要再送我了,回你该回得地方去吧。我决定了,我要回去,回到皇城去找我得夫君。”低着头,萧夕小声得开口,她要迷惑何瑞。 “你说什么?”何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是听到了萧夕说要回家吗?而且她是承认了自己是她的夫君。这一切都让何瑞有些不敢相信。 自从知道萧夕被人带走的消息后,他就是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萧夕的地方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当看到欧韵城那样握着萧夕的手得时候,他简直是想要一刀劈死他。 后来两个人可以一起出逃,他也在担心萧夕会不会在怨恨自己所以不敢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他好像突然就有了勇气一样。 “我说我要回去,去找我得夫君。很感激你一直这么保护我……”萧夕看着何瑞的眼睛再次开口,一字一句的终于让何瑞听清楚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瑞紧紧的拥入了怀里。 知道这个人就是白泽,萧夕并没有抗拒的心里。反而是直接也抱住了他,这么久了,两个人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不要赶我走吧,我得身份你也知道的对不对。”附在萧夕耳边,何瑞柔声开口。萧夕的耳朵则是直接的红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撩人起来了。 “你是谁?”萧夕还是决定让何瑞自己说出口,语气中也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何瑞也是忍不住的笑,温柔的抚摸着萧夕得头发。这个丫头和以前那样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已经很是温柔了。 “我是谁,是要和你一起回皇城的人。”此时此刻,白泽已经说不出别的话。看着萧夕居然有一种想要痛哭的欲望。 这个他找寻了许久,辛辛苦苦救出来得女子就是自己的娘子。明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的,但是现在看着,也只有沉默了。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白泽的话已经说的很是清楚,萧夕忍不住的再次落泪。他就是白泽啊,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盖世英雄。 “是我,别哭了。”白泽说话的声音简直是要把人给融化了。萧夕听说过一个男人可以把自己的女人宠的如同孩子一样,以前是不信的,现在反而是信了。 在白泽怀中哭了许久,萧夕才慢慢得抬头。而下一秒迎接她的就是白泽的吻,最终她沉醉在了白泽的温柔中。 何瑞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萧夕两个人相处起来也方便了许多。当然也遵从了萧夕的意见,两个人准备一起回到皇城,只是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 “武林大会,就交给你了,务必办好。”当面对自己手下得时候,白泽是一副严肃正派都模样。影子是诚惶诚恐的接下了他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话说主持武林大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是可以顺便的认识各路的英雄豪杰。对于影子来说也是好事一件,还是白泽有心了。 “主子放心的回去吧,这里一切都有我呢。”他也知道了萧夕已经被找到的事情,所以不难猜出白泽此刻的心情。当初知道了萧夕的消息就不顾一切的赶过来,现在这个区区的武林大会又算得了什么。 “嗯。”白泽点点头淡然离去,他现在只想要看到萧夕,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去。 而影子自白泽离开后笑容就一直挂在嘴边,这个王妃好像真的很有意思。对于他们这些人也丝毫的没有架子和害羞的模样,反而大大咧咧而又足智多谋,让他们不得不佩服。 因此他也希望自己家主子和萧夕两个人可以好好的。而武林大会交给他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怎么是你?”武林大会的人看到是影子有些好奇,还有一些人比较抗拒。毕竟他们不能让这样身份的人来指挥自己吧。 影子全然不在乎那些人得恶意,只是照常的说自己接下来的话。“这次的武林大会我们可以改一改制服,然后你们再来拒绝我怎么样?”接着就说出了自己得计划。 台下的人听完后是面面相觑,这样的方法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所以也是纷纷的同意,而到最后的结果也是很不错,武林大会正常的进行而且更有意思了。 而另一边的白泽和萧夕两个人也已经到了皇城,时隔多日的回来让萧夕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明明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却第一次有了害怕的心思, “没事,别怕,我没有告诉皇上我们的事情。大可以说是出去游玩了,而我是后来跟着你过去的。”看出了萧夕的心思,白泽安慰的开口。 “嗯,我知道,只是我这样的装扮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够认出来了。”萧夕苦笑着点点头,她现在还是一身得男儿装扮呢,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第928章 谅解 “我说这正院怎么看不见一个人,感情是都到后院来啦。看看这跪了一地,王妃初嫁到王府,威风不小啊。” 萧夕微挑眉,轻笑道:“你是哪位?” 漂亮女人道:“我是安王最宠爱的侍妾,名叫苏芙。” “哦,小妾啊,见到本妃这个正室,居然也不行礼,你的威风也不小啊。”萧夕反唇相讥,拿身份压她。 苏芙脸色一变,狠狠瞪她一眼,索性也不再装下去。反正她此番来,只是为了看萧夕的笑话,顺便奚落她一番,自然不会自降身价给她行礼,于是倨傲道:“按理是该如此,但王妃尚未入府便克死了安王,妾身实在是不敢拜不祥之人。” 说着便笑起来,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的一同附和。 萧夕也没在意,只是上下打量着她。苏芙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正待询问,便听萧夕突然说道:“妹妹这身衣裳真好看。” 苏芙听她称赞,心里得意,面上便显露出来,炫耀道:“这个是绸庄最好的缎子裁制的衣服,自然是好看的。” 萧夕微微点头,笑道:“王爷还真是宠爱妹妹呢。” 她奉承了一句,在苏芙笑意更加灿烂时突然语音一转,冷声道:“王爷对妹妹恩宠有加,可如今王爷新丧,我穿红衣乃是为了新婚请安吉祥,而妹妹呢?身着华服,妆容精致,脸蛋红润,本妃瞧着气色好的很,那么你这是打扮给谁看呢!” 苏芙脸色一变,急急辩解道:“你血口喷人!” “本妃早年在闺阁中曾听老嬷嬷说过,有些夫死的小妾,既没有身份地位又没了恩情宠爱,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多半会耐不住寂寞私通管家侍卫。”萧夕轻声慢语的说道:“妹妹说是不是?” 苏芙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胡说!你这个贱人……” “放肆!”萧夕厉喝一声,将她几欲出口的话压回去,“你竟敢公然辱骂本妃!身为妾侍,却不分尊卑,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苏芙吓得身子一抖,便听萧夕继续道:“本妃不能让王府乌烟瘴气,必须整顿一番,赏罚分明。你嘴里不干净,青衣,给我将苏芙掌嘴五下!” 青衣领命上前,跪在门前的婢女分开条道让她过去,苏芙慌乱道:“我是王爷的女人,你敢打我!” 她两边的婢女皆拦了上来,青衣一时有些踌躇。 萧夕冷笑一声,迈步向前,在靠近婢女时,身子突然一晃,就这么穿了过来。她虽然内力尽失,但好歹武功套路仍在,穿过两个婢女的防御还不是小菜一碟?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萧夕已经一巴掌扇在苏芙脸上,她冷声倨傲道:“她不敢,本妃敢!” 随后又左右开弓扇了四耳光,苏芙完全被她打蒙了,一时间竟没有丝毫反抗。直到萧夕收了手,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想来是已经肿了。 “啊!!!”苏芙掩着脸尖叫一声,她连忙后退两步,声音尖利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你们两个快给我压住她啊!” 蓝挽见那两个婢女居然真的转身要碰萧夕,连忙从屋里跑出来,然而苏芙已经上前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住手!” 一道喝止声传来,音色浅凉,仿若山上清泉流在山间,出尘又冷冽。 随后是一人踱步进院,长发半挽,衣衫若雪,气质卓然,萧夕心脏一跳,眉间凝出一抹戒备,竟然是白泽! “你身为妾室,萧嫂嫂是正室,王府的规矩,何时能让妾室殴打正室了?”白泽的声音并不咄咄逼人,他神色如常,俊朗的眉目依旧波澜不惊。 苏芙脸色一变,气焰立即消失无踪。经过最初的慌乱,她拿出手帕抹泪,低低抽噎道:“世子不知,姐姐才来王府,妾身怕她不熟悉府上环境,觉得生分,特来陪姐姐说说话。可妾身进院时见姐姐在教训下人,妾身不过才说了几句,姐姐却要人打妾身,妾身的婢女不过拦了下,便惹得姐姐更怒,竟亲自出手。” 她哭得我见犹怜,脸上的妆容质量倒是好,并未被她的泪水染花。而萧夕被她这说变脸就变脸,说哭就哭的天赋给看得愣住,一时间竟没有反驳,听她继续说下去,“妾身只觉得脸上好痛,脑子里突然就乱了,下意识就想还回去,是妾身太不冷静了,可是……” 她不再说下去,只是轻声哭泣。 萧夕冷眼旁观,既然苏芙装柔弱,那她少不了就要当仗势欺人的那个。当下也不去想世子的看法,她只是微微嗤笑:“本妃是王妃,教训自己院里的下人有何不可?哪里轮的着妹妹来插嘴?” 苏芙愣住,随即低下头,萧夕既然愿意当坏人,那她自然要把戏做足,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落下来,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萧夕返身走了两步,神情漫不经意,语锋却冷厉,“但妹妹这话说的可就有失公允了。本妃虽教训下人事小,又怎会因为妹妹插嘴就掌箍妹妹呢?还不是你出口辱骂本妃?在本妃的院里如此放肆,本妃若不整治你,何以服众!何以在府中立足!” 她转过身来,凤眸含霜,下巴微抬,尊贵又冷漠,“说到底,妹妹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苏芙大惊,立即就要还嘴,白泽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萧嫂嫂是王妃,她说的话想来不会有假。” 他将目光转向苏芙,这人不爱笑,清凌的气质染着冷峻,淡淡说道:“你本就在王妃的管辖之下,无论王妃怎样惩戒你,她毕竟是当家主母,你又怎能不顾身份,去顶撞她?” 这下连萧夕都愣住了,不过她转念一想,毕竟她的身份高些,他怎样都不会帮助苏芙来得罪打压她吧? “我本是进府给老王妃请安,经过后院院墙时却恰巧听到尖叫,为防不测,才闯了进来,还望嫂嫂谅解。”白泽先对萧夕解释了一番,见萧夕点点头并不追究,才继续说道:“安王去的早,这王府没人安置难免乌烟瘴气,老王妃年纪大了,管事难免不能面面俱到,这都能谅解。” 第929章 成亲 “但现在王妃既已进门,主母的身份便不容蔑视!”白泽声音冷凝,他的气质本就令人不容忽视,此番神色微厉,倒是很有震慑力。他看向苏芙,缓缓道:“我朝律法可不是空白的,下次若再有这种事,先想想你的性命。” 苏芙心中一慌,立即跪倒下去,对萧夕软声哀求道:“是妹妹不懂事,姐姐宽宏大量,就原谅妹妹吧!” 萧夕轻笑一声,她看得出来,白泽在给她造势,索性借坡下驴道:“此事就算了,你记住,下不为例。” 周遭婢女大惊,不知平素冷峻的世子爷为何会替萧夕说话,但经此一事,却是没人敢再对她不敬。 “如此,白泽便告辞了。”白泽彬彬有礼道。 萧夕点头,“世子慢走。” 萧夕看着白泽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会有麻烦。 果不其然,后来听说他在老王妃处受了训诫敲打,原因自然是小叔子去寡妇嫂嫂院中有多么于理不合,所幸白泽应变能力强,以礼法回应,才化解了这次麻烦。 但经此一事,萧夕却越发对老王妃不满起来,看来以后要更加防备才是。 当下重要的事,必须先了解这个身体主人的过往经历,萧夕想了很多种套话方式,最终决定开门见山。 为了不让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疑心,这次萧夕没再找青衣,而是叫了蓝挽进屋。她沏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叫蓝挽坐在身边,走温情攻势轻声问道:“蓝挽,你在我身边多长时间了?” 蓝挽本来心中惶恐,不敢逾越,但禁不住萧夕多次相劝,才忐忑地坐下。现在听她说起从前之事,慢慢缓解了紧张,回答道:“奴婢和青衣是自小跟随王妃的,如今算下来,得有十二年了吧?” 萧夕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是啊,一晃神都这样久了。嫁到王府,真是我们命运的转折点。蓝挽,你可觉得我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蓝挽犹豫不决,萧夕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自从那天上了花轿,脑子里就经常浑浑噩噩的,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总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心中又没有什么可以衡量,我想着你跟我这样久,总能看出来的。” 她这样暗示,蓝挽终于不再犹豫,回忆着说道:“王妃原先……比较胆小,很温柔,却总是被欺负,现在很强势厉害,又有着从前没有的高贵和从容,是因为成为了王妃吧。不过,现在这样很好呢。” 萧夕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我也觉得这样很好,起码我拥有了保护咱们的力量,不会再被别人欺辱。” 她尽量跟蓝挽拉近关系,培养共鸣,见蓝挽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知道时机到了,这才抛出最关心的问题,“但是……我在花轿上时,又怎么会被绑着呢?” 她见蓝挽脸色一变,连忙安抚道:“我的记忆好像就是在这里出现的混乱,总是记不清原因,想来必定得是什么事件诱发的。” “只是不知道我在出嫁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夕皱眉轻揉着额角,仿佛很困惑,又似乎不大舒服。 蓝挽见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可能是因为,您先前以死相逼,不愿出嫁吧?奴婢记得您当时是……悬梁的。” 她小心翼翼觑着萧夕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可能是因此,脑子才总是模糊的吧。其实那时的安王早便是强弩之末,还没熬到您入府便逝了。又过了几天,王妃一直在闹,夫人便派人看着王妃,等到了成亲的那日,王妃闹得最凶,夫人生怕您又自尽,便将您……绑着送上花轿,完成冥婚。” 萧夕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想来是这身子的原主人抑郁而终,正巧让她进入了。 “那又为什么让我来成亲?按说王府门楣之高,当由嫡女出嫁才是。”萧夕继续抛出心中的疑惑。此时蓝挽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也不再疑惑考虑什么,张口就说道:“原先安王病重,老王妃去祈福,听智安大师之言,替安王定下了太傅嫡女冲喜,但是太傅和夫人都不愿将珍小姐送入狼窝。毕竟安王沉珂难愈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后来又听闻安王直接去世了,那再嫁入王府岂不是明摆着要守寡?” “所以他们想了个法子,让身为庶女不受宠的小姐,记在夫人名下,身份提为嫡女,代替姐姐出嫁。”蓝挽说到最后已经愤愤不平,“还好他们不知道,这样逼迫小姐,反而让小姐更加坚强起来,只是……往后难免……” 她不再说下去,萧夕宽慰一笑,并不在意,她即已知道过往,又知道“娘家人”暗害她,且老王妃的媳妇从嫡女变成庶女,难免对她心怀不满。 既然知道敌人是谁,往后便能想法子对付,萧夕轻声说道:“不妨事,先前种种屈辱,往后一并讨回来便是了。” 府外传来阵阵哀丧的号角声,随后是万人同哭,萧夕怔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蓝挽想了想回答道:“这是皇后殡天了,皇帝哀恸非常,下葬之时响国丧之声。” 萧夕的眼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语,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皇后殡天,萧夕……是了,我已经死了。” 来到王府这两日,她一心想着探究萧夕的身世,以及应对各方势力的试探与打压,早就将过去之事抛诸脑后。 她转头面朝房门,一瞬间只觉得恍如隔世。 怪不得王府着急将萧夕娶进门,因为国丧之时,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农民商贾,一月之内,都不得婚娶,不得娱乐,以示哀思。 “听说皇上对皇后好的很呢,宠爱有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送给皇后,又给她整个后宫最大的权利与信任,即便是殡天后,也依旧荣耀加身。”蓝挽回忆着坊间帝后和睦,相敬如宾的传言,艳羡道:“人生能得这样一个相知体贴的人,真是很不容易,皇后的一生尊贵荣华,又得幸福,想来也是无憾了吧。” 第930章 灭顶之灾 萧夕听她说话才回过神来,见蓝挽眼中一片憧憬,脸上带着笑容,她轻轻嗤笑一声,这丫头真是太过单纯,且不说皇帝待她如何,光是皇宫中的争权夺势,勾心斗角就已经让她厌烦不堪,何况…… 萧夕的思绪渐渐飘远,犹记得当初她撕心裂肺苦苦哀求,只为了她尚未出生的孩子一条性命,她和……他的孩子。可笑她还以为他起码会顾及血缘稍有怜惜,可谁想,当初那个处处细心维护,体贴入微的人,却成了捅她最深的一把刀。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错信情爱,错付良人。 一滴泪悄然滴落,滑进唇缝,尝着有无尽咸酸苦涩。 耳边仿佛有少女的声音在回荡,娇俏欢欣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阿离哥哥,阿离哥哥,快过来,清秋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呢……” 那是年幼的萧夕,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容貌俊朗的少年,剑眉星目,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那是少时的白离,也即是如今的皇帝! 白离本是庶出,是不受宠的妃嫔之子,他自幼谨小慎微,在宫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依旧难逃各种暗害。所幸他的母妃曾与靖国公府有过交集,所以他自幼便被送到靖国公府保命。 那也是他和清秋命运纠葛的起点。 两个孩子,自幼生活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一起练武,互相拆招,甚至一起上过战场,布局杀敌,领兵冲锋陷阵。 那是他们的心靠的最近的时候,在战场上经过血与死亡的洗礼,两个人彼此信任,彼此照顾依赖,那时的海誓山盟比手中的冷铁还要坚韧,生死之间的相守,她曾以为那是永恒。 而靖国公权大势大,再之后更是全力推白离上位,他登基之后,的确是完成了他曾许诺的事——迎娶清秋为后。 那场婚礼盛大而隆重,铺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她从那以后成为了他的皇后,可以陪他并肩站在顶峰,环顾这锦绣的万里山河。 可是这都只是刹那,仿佛是一场梦,美丽的尽头就是无限恐怖。 白离登基后政事繁忙,三宫六院也必须有人居住,兴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逐渐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他有了美艳的妃子,能歌善舞的嫔妾,无数人环绕着他,而她却慢慢在深宫之中凋零。 直到有一天,一个消息燃起了她的希望——她有了身孕。 可谁知这并不是希望,而是灭顶之灾! 白离为了保全皇室威严,听信舅舅之言以“谋逆叛国”的罪名除去那个帮他甚多的靖国公府——清秋的母家——那个知道他一切弱点、看过他的无奈与挣扎的地方, 清秋本以为他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与这即将降生的孩子足以应对旁人的挑拨离间,可终究是她太过单纯,白离竟将她连同靖国公府一并抹去。 从她重生开始,这个念头便不可更改,灭族之恨,背叛之怨,定要他加倍偿还! 往事不堪回首,萧夕轻轻拭去眼下泪痕,她少年时戎马战场,后来嫁入深宫,从此天地眼心,皆只剩下那一人。 可他却负了她。 身边蓝挽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听来的传言,说帝后流到民间的趣事。 她听着听着,只觉得这些都已远去。曾今的光荣不复,爱恋不复,剩下的只有满腔仇恨怨怼。 无法原谅!萧夕眼角眉梢染了一层霜色。 “够了,民间传言总是不尽不实,何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还说来做什么。”萧夕打断蓝挽的话,心中算了算日子,问道:“当下之事才要紧,明日是不是就要回门了?” 蓝挽觑见她神色似乎不愉,连忙停下了话题,恭敬回答,“是的,王妃嫁到王府已经三天了,是该三朝回门了。” 萧夕点点头,好歹是王府,即便王爷不在了,也不能堕了身份,太过寒碜。想来老王妃也是时候该筹备好了,倒是不必她来操心。 只是她对太傅府的人都并不了解,万一到时候叫错人,闹了笑话是小,被人怀疑可就麻烦了。 当下连忙利用头痛的借口,与蓝挽一同梳理了府中众人的关系。 直到第二天,府里紧锣密鼓地带着大箱小箱送她回门,由于王爷早逝,便是由白泽骑马在前引路。 马车行在宽阔的大街上,萧夕微微掀起窗帘,眼前是白泽骑马的背影。他依旧身着白衫,长发束起,浅淡晨光映着他的侧脸,更衬得他清俊倜傥。 她突然想起蓝挽昨日跟她说起的八卦,庶妹萧珊似乎爱慕着白泽,她唇角微挑,轻轻一笑,放下窗帘。 待软轿停下,萧夕扶着蓝挽的手下轿,而太傅府众人皆站在府外迎接,众人好一番客套寒暄,终于进了府。 敬茶拜见等事都做完后,萧夕便出了大堂随意闲逛。而白泽却留了下来,看意思太傅是有心拉拢了。 这些本就不是萧夕能管得着的事,她也不在意,携了两个丫鬟去凉亭中休息。 亭中石桌上摆着应季瓜果,是新上的,还很新鲜,萧夕便让两个丫鬟同她一起食用。 她们正聊着府中趣事,却听得一把微讽的嗓音传来,“二姐可真是悠闲呢。” 萧夕抬头望过去,是两个妙龄女子,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又听她的称呼,想来便是她的两个姐妹了。 其中一个衣衫华贵,面若桃花,看起来温婉贤淑,气度风华,约莫是嫡女萧珍,那么另一个想来便是萧珊——在蓝挽口中她骄横跋扈,却对萧珍顺从讨好,时常欺负她的妹妹。但即已出嫁,萧夕自然不会示弱,微微一笑,神情疏懒道:“妹妹更是清闲呢。” “可比不得姐姐。”萧珊两人走近,面露嘲讽讥笑道:“没了侍奉的夫君,在王府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比在咱们府里舒服多了是不是?” 萧夕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她站起身,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有人走过来,看身形正巧是太傅和白泽,针锋相对的话便咽了下去。 如此好的时机,她怎么能不加以利用呢? 第931章 愤愤不平 既然萧珊奚落她出嫁守寡,那么她自然要顺了她的心思。眼见着太傅越来越近,萧夕酝酿了情绪,突然义正词严道:“妹妹此话可不对,当初长姐不愿出嫁,我为了府中利益,不违背皇上的旨意,代替长姐嫁到王府,卿儿并不怨不悔,只是……” 她说着说着,似乎是悲愤至极,眼中清泪落下,显得十分柔弱,惹人怜惜。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才看见太傅等人,惊慌失措地拭去脸上泪痕,轻声道:“爹爹。” 萧珊这才赶紧回过头,连同萧珍一起行礼。 “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惹王妃不快?”太傅沉着脸斥道。 萧夕连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低眉说道:“只是……夫君虽然去得早,但珊妹妹也不能如此言语折辱卿儿,好歹卿儿现在也是王妃,总不能失了王府的颜面,还请爹爹做主!”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惩治萧珊!这就要看太傅如何应对了。 萧夕这招让所有人都怔了片刻,谁都没想到素来温和地有些懦弱的二小姐居然会公然出击。 萧珊睁大眼瞪着她,向前迈了一步,脸上愤愤不平,刚要再说些什么反驳,身边的萧珍却拉住了她。 比起萧珊的傲气跋扈,萧珍可以说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端庄娴静,仪态万千。 她走到萧夕身前,微微一笑,柔声慢语道:“说到这里,可真是要谢谢王妃成全珍儿的一片孝心呢,珍儿实在是不舍父亲母亲,想着能在身边多侍奉些日子也是好的,所以才让妹妹代替出嫁。但母亲也将王妃收在了膝下,提为嫡女,并没有亏待王妃,折辱一说又从何而来呢?” 她说着,拉起萧珊的手,又将萧夕的手叠上去,温婉有礼道:“珍儿原以为只是自家姐妹谈笑,却不曾想王妃竟当真了,想来也是,珍儿只是家姐,珊儿也只是家妹,哪里抵得上王妃金贵呢,是珍儿考虑不周了。” 萧夕冷眼看着她,将手慢慢抽离,轻轻笑了声。她这个嫡姐可不是考虑不周,她实在是太周到了,将话这样说,不就是暗指她拿乔,摆王妃架子? 不过这个架子她还真是摆定了! 萧夕眉眼微抬,带着丝嘲讽和冷厉,“长姐素来向着珊妹妹,这我也不多说什么,卿儿今日只是跟父亲讨个公道!” 她态度强硬,萧珍微微皱眉。 白泽还在一旁看着,太傅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心中虽对萧夕不喜至极,却也不得不说道:“珊儿,还不快向王妃道歉!” 萧珊还心有不甘,萧珍却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低声道:“王妃,是珊儿错了,请王妃原谅。” 萧夕没理她,眸光在白泽身上转了一圈,这个男人气质清雅淡然,此时微微笑着,少了些清冷,更加吸引人的视线。但萧夕只是看了一眼,便向太傅说道:“如此,卿儿便先离开,去看看姨娘了。” 她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凉亭,想着昨日听蓝挽说,在府中唯有这个姨娘对她极好,处处想着她,才让她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也的确是该看看的。 行在路上,青衣表情中带着兴奋,窃喜着说道:“王妃的回应真是很厉害呢,珊小姐从小就欺负王妃,现在是该给她点颜色看看!” “可这样就真的得罪了这两个小姐了,王妃以后……”蓝挽有些担忧。 萧夕冷笑一声,“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睦相处了,以后防着她们点,明面上的敌人,总比背地里捅刀子的好。”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萧夕刻意放缓了步子,让身边的丫鬟稍微走快一些,跟着她们所转的方向走。毕竟她再怎么病,总不能连自己的院子都忘记。 不多时便到了个陌生的地方,院子破旧简单,几乎没什么用具,有个容貌清丽的妇人迎出来,见到萧夕时眼中的泪便止不住地涌出来,她颤声唤道“卿……王妃,你回来了。” 萧夕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这个妇人明显是吃过苦的,手指间都是茧子,粗糙有力,萧夕柔声说,“姨娘,我回来了,还叫卿儿就好,咱们进屋说话。” 姨娘这才如梦初醒般将她带进门,屋里简陋,她给萧夕倒了杯水,眼泪便又止不住,“苦命的孩子,当初就不该让你嫁到王府啊,你还这样年轻……” 她的声音情真意切,萧夕心中一酸,想起她的亲人都已不在,现在肯为她着想的只怕也就剩眼前的姨娘了,她握紧姨娘的手,低声说道:“卿儿过的很好,起码在王府里没人敢欺负我,姨娘放心,等卿儿在王府立足,就将姨娘接来享福。” 姨娘连连应是,两人闲话家常,时间过得飞快。 萧夕只觉得这种仿佛家人之间的对话十分温馨,不必勾心斗角,整个人都能放松下来。她知道要这样维持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报仇雪恨、保护好姨娘,绝对不再让任何在意的人死去! 姨娘说着幼时趣事,萧夕陪她聊了许久,想着明日才回府,便带着她出去买了些养身之物,又给她留了不少银两。反正出嫁时嫁妆都是按照嫡女的制度来筹备的,钱财方面倒是不会短缺。 在这个破旧的院子里住了一晚,萧夕心中逐渐平静下来。 自从到了这个身体,她就有些急躁不安。毕竟前路实在坎坷,为了保护自己,难免会因无力而过度尖锐。 可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 翌日,萧夕在凉亭坐着,等王府的马车来接,却未想竟遇见了萧家的二公子。 他眉眼锋利,气宇轩昂。 萧夕暗自猜测,不过片刻便得知了他的身份,只因那男子上前便将她抱在怀里,激动地叫了声:“妹妹!” 会对她这样亲近的少爷,也就只有跟她一母同胞的庶子萧言。 萧夕微微一笑,对这个率性的少爷倒是不反感,笑着说:“哥哥回来了。” 从蓝挽口中得知,萧府是书香世家,而萧言却喜武不喜文,加之是庶子,并不讨太傅的喜欢。 第932章 清者自清 不过,幸亏有这个哥哥,萧夕的生活才不至于太过悲惨。 “我之前在战场杀敌,并不知家中事情。否则,断断不会让妹妹嫁入王府。妹妹,这都是哥哥的过失。”萧言皱眉咬牙气愤道,“他们居然这样算计你,实在太过份!” 萧夕心中一暖,笑道:“哥哥莫气,你现在还羽翼未丰,千万不要跟父亲置气。卿儿现在挺好的,在王府也不会被欺负,反而比这里过得舒适,哥哥不要担心自责了。” 姨娘和萧言虽对她真心,但重生之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她并不确定他们知道后会作何反应,所以还是不能冒险。 而萧言却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总是这样委曲求全,就是因为你性子太软,才会被人欺负!听说昨天你刚回家,萧珊那个臭丫头就来找你麻烦了?你若是自强一些,就凭你是她的姐姐,便只有你教训她的份,哪里能让她辱骂你?” 萧夕笑着答应。萧言说话虽不好听,却是在关心她。 萧夕安抚道:“哥哥放心,卿儿现在已经不再任人欺负了,昨日就已教训了萧珊,谅她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来招惹我。” 萧言半信半疑,直到萧夕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他才爽朗大笑,连连叫好。 随后,他急匆匆地去向老夫人请安。 萧夕刚得以清静,从王府跟过来的教养嬷嬷突然开口:“王妃与兄长亲近自是很好,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还请王妃严防礼数,别失了分寸。” 萧夕微微挑眉,真是天天都有人找她的麻烦,她微微笑道:“哥哥常年征战沙场,本妃与他许久不见,难免心中激动,嬷嬷看在眼里有什么不妥吗?” 嬷嬷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说道:“一是身体接触,二是言语不当。” 萧夕被她给气笑了,微嗤道:“清者自清。只有龌龊之人,才会将别人也想成龌龊。说到礼仪,本妃自然懂得,嬷嬷少横加干涉便是。” “奴婢被老王妃派来教养王妃,自然要尽职尽责。”嬷嬷下巴微抬,拿出老王妃来压她。 可惜萧夕并不吃这套,她笑容温和,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一手抓住嬷嬷的衣领向前拽去,腿却别住她的腿,强行将她摔倒在地! 嬷嬷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萧夕却突然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冷声道:“本妃对嬷嬷以礼相待,若嬷嬷再不识抬举,现在还是轻的!” 嬷嬷在府中待了这么久,自然也是人精了,知道萧夕不好惹,连忙求饶道:“奴婢知道了,还望王妃手下留情!” 嬷嬷毕竟是老王妃身边的人,教训过也就算了。萧夕示意她起来,算着时间到了,便率先向前厅走去。 府门外面,马车备齐,白泽正巧从马上下来。 他身量欣长,衣摆微微掀起,已经轻巧落地。 他抬眼看过去,萧夕也在观察他,两人四目相对,一人淡漠一人探究。 白泽缓步走上台阶,眉目清漠,说道:“我来接王妃回府。” 萧夕点头,身后王府众人都已聚集。 萧珊微微低首,眼角余光却暗暗觑着白泽。 萧夕转身看到,唇角微勾,却没说什么,只是闲话家常了一番,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白泽颔首一笑,进退得当,随后翻身上马,修长的手指在马缰上轻握,带领着众人回府。 “好了,他都走了。”萧珍轻声说道。 萧珊这才敢抬起头来,但看见萧珍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禁羞红了脸颊,连忙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没有……我不是……哎呀!珊儿就是欣赏他的才情嘛。” 萧珍会心一笑,携了她的手向府内走去。 花园的小道由鹅卵石铺成,两旁花卉开得娇艳,萧珍随手摘了一朵浅红牡丹,放在手心把玩,笑着说道:“妹妹看,这花儿是不是很好看呢?” 萧珊不明所以,应了一声,便听萧珍语音放缓,仿佛意有所指,“这花在府里,虽然有主,却是府中人都能采撷的。而王府现在无主,移植过去的花又娇嫩柔弱,你说会不会吸引一些常去王府的蜜蜂呢?” 萧珊虽然不善计谋,但好歹自小身在官家,耳濡目染倒也不算笨,想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惊讶道:“姐姐是说萧夕那个贱人会勾引承世子?!” 萧珍连忙掩住她的唇,眼中染着笑意,嘴里却郑重说道:“谨言,她毕竟是王妃,咱们不能在背后妄议,否则万一传到有心人的耳里,难免会惹人猜忌不快。” “姐姐怕什么!她不过是得意一时罢了!等承世子接任……”萧珊说到此处顿了下,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又冷声说道:“哪里还有她这个前王妃的容身之地!” 萧珍眼角挑出一抹凌然,皱眉说道:“这可不一定呢,你瞧白泽对她的殷勤照顾,这亲自来送来接,哪里是一般女子能享到的?” “哼,这贱人还对咱们嚣张的很,拿王妃的名头来压咱们,要知道姐姐可是有凤命在身,以后可比她高贵多了!”萧珊更是妒忌,不断贬低着萧夕。 …… 另一边,萧夕坐在马车中颠簸许久,终于回到王府。府里清净冷落,门口没一个人迎接。萧夕笑容微讽,向白泽道谢,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来仪居。 才松懈一天的心情立马紧绷,这里虽不比皇宫争权夺宠激烈,但看她不顺眼想找她麻烦的可多的很,撇开老王妃不谈,侧妃小妾也不少,她虽不惧,但总归是麻烦。 萧夕坐在桌前,想到自己势单力薄,脑中突然灵机一动——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脉搏,随后自手指捏到腕骨,然后是臂骨。她微微一笑,似乎十分满意,手臂伸拉几下,身体倒是很柔韧,而且根骨倒是尚佳。 萧夕一边测试自己的身体素质,一边考虑怎么强大自身。 内力是武功的根基,这个身体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要想练成她从前的程度,除非有奇遇,否则几乎不可能。 第933章 窃喜 萧夕叹息一声,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按照内功心法在体内的全身经脉运行内力,虽然只有微弱的一小股,但内力凝聚本就是日积月累的过程,倒也不灰心。 无论如何,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就像老王妃再故意刁难她,也不至于才跪一会儿便体力不支。 待内力运行一个周天,萧夕觉得额头出了些汗,便叫蓝挽端了盆水净脸。 天色还尚早,萧夕闲来无事,带着两个丫鬟去花园散步。 府中如果没有人刻意找麻烦的话,还是比较悠闲。 萧夕步伐轻缓,花园中幽香扑鼻,她在一株桂花树旁停下,伸手摘了几朵桂花,笑着说:“这桂花开得正好,咱们可以自己采点,做桂花糕,或者酿桂花酒。” “桂花糕的话,我和青衣都会做,可桂花酒却是不会了,王妃什么时候学了吗?”蓝挽看着满树嫩黄,说道:“等会儿我就拿篮子来摘。” 萧夕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萧夕是不会,但是清秋会,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搪塞一下便是。 “哎,你们知道不,新王妃听说是克夫之命呢!咱们王爷呀,就是被她克死的!”一道嗓音在桂花树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窃喜,仿佛贬低主人会令她的地位高些一般。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刚一订亲,王爷就去了,合着是王妃的原因。”另一道稍稚嫩的声音附和着。 青衣气得眉头紧皱,刚要上前跟她们理论,萧夕却伸手拦住她。 直到这几个婢女离开,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青衣满脸气愤地问道:“王妃你怎么不让我出去撕烂她们的嘴!居然敢在背后诋毁王妃,实在是该罚!” 萧夕斜眼觑她,这个丫鬟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气焰也嚣张不少,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蓝挽,“你觉得怎么样?” 蓝挽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们毕竟只是奴婢,私下里嚼舌根不过是听主子们所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是刻意而为……就要知道这传言究竟是哪个奴婢最先说出,或者,是哪个主子授意的。” 萧夕点头赞赏一笑,蓝挽从一开始便立场坚定,且心思聪敏,倒是可用之人。 她招手叫两个丫鬟靠近点,低声吩咐了些话,随后眉眼间透出一丝凌厉,“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讨人厌,敢设计我。” 翌日,青衣拿着一个碟子,上面放了几块新做的桂花糕,萧夕边吃边在花园里继续闲逛,不期然听见婢女们闲话又变作了另一个版本。 “听说王妃克夫是假话啊。”这人说话时语气十分感叹,随后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都是有个主子设计陷害的!那个主子之所以散布这个谣言,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跟侍卫有染的事实!” “真的啊?早听说这府里有主子不检点!”另一人问道:“有没有证据呀。” “有呢,说是今晚子时,那人会和侍卫在吟风亭相见!” 说话声音渐行渐远,萧夕吃下碟中最后一块桂花糕,凤眼微眯,整个人显得慵懒又惬意。 蓝挽却是有些担心,低声问道:“王妃,这个法子真的可行吗?” 萧夕笑了笑:“放心吧,这个人既然敢传我的谣言,想来也是有点地位的。她肯定会因有人污传她和侍卫有染而气愤,也定会去探查,并且将那个谣传者严惩一番。咱们等着鱼儿上钩就行了。” 蓝挽这才点头。 当夜到了子时,萧夕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吟风亭,两盏灯笼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等了没多久,便见远处灯火一片,有一群人大张旗鼓向吟风亭走来。 蓝挽在婢女中人脉不错,对于各院主子也差不多都认全,此时站在最前方,仔细分辨着领头之人。 “王妃,这人是……侧王妃!”蓝挽看清来人,脸色一变。 萧夕倒没有惊讶,只是嘲讽一笑,“我正想着,连小妾都敢来找我的晦气,这侧王妃怎么就这么清静呢,原来不是性子温婉,而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侧妃很快带着大批人走到吟风亭,她看见站在亭内的萧夕后心中一惊,但还是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说道:“天已如此晚了,不知王妃怎会在此?” 萧夕似笑非笑地看着侧妃,昏暗的灯火将她的脸庞映得模糊不清,更添了丝不可捉摸。 她慢声道:“本妃是听了些传言,所以特来看看那个与侍卫通奸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侧妃没想到萧夕居然也会来,心中想着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口中说道,“这绝对是刻意抹黑!妾身带这么多人,就是为了看看是谁在谣传妾身!” “哦,原来传言中的那人就是侧妃啊。”萧夕低低笑道:“且不说这传言是谁散布的,但是那内容,说的是之前谣传本妃克夫之人与侍卫有染。那么,侧妃就是先传出本妃是克夫之命的人了?” 侧妃顿时反应过来,是萧夕将计就计!她当时就发觉不对劲,但没想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现在却是百口莫辩了。 萧夕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侧妃面前,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轻笑道:“侧妃恶意散布对本妃不利的谣言,企图羞辱本妃,抹黑王府声誉……” “你该当何罪!”萧夕突然声音突然凌厉。 这个侧妃来的刚好,她正缺个杀鸡儆猴的人选来立威。 侧妃贝齿咬唇,突然跪下,说道:“王妃恕罪,妾身……妾身也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 萧夕冷笑一声,正要下令惩罚,只听得一声,“老王妃到——” 她皱了皱眉,同众人行礼。 老王妃的突然出现,对形势很不利。 萧夕想着她来此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能翻盘? “云儿,你先起来。”老王妃对侧妃说完,她身边的婢女立即去扶。 萧夕凤眸微眯,静观其变。 老王妃继续说道:“事情我也大致了解了,王妃,你准备如何处置?” 萧夕眉梢微挑,却依旧谦逊说道:“按理来说,有从轻和从重两种处罚,侧妃身为卿儿之下的主事人,知法犯法,应当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第934章 不堪一击 “王妃此话倒是在理。”老王妃点头,随即语锋一转,“但云儿经由大夫查证,身怀安王遗腹子。为了这唯一的香火,必不能严惩了,不然便罚她抄写经书罢了。既能让她修养心性,不至莽撞再犯错,也可为这孩子祈福。” 萧夕有些惊讶,但也知道此事只能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毕竟是安王已经去了,腹中这胎是唯一留存的血脉了。她暗嗤一声,点头道:“如此也好。”此事便这样潦草的结束了,对于这个结果,萧夕也没什么不满,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敢打扰她,她本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翌日,来仪居中,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前来传话,萧夕轻抿了口茶说道:“请讲。” 那婢女便微微一笑说道:“本来侧妃有孕,该是由王妃照顾的,但王妃毕竟年岁尚小未曾做过母亲,难免照顾不周全,就不给王妃添麻烦了。老王妃已经将侧妃带进院中照顾,所以特地让奴婢过来知会一声。” 不就是先斩后奏么,萧夕也不在意,若是要她照顾侧妃,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是要找她的麻烦?老王妃愿意接盘也是好事,她也乐得清静,当下点头道:“那就这样吧,辛苦母妃了。” 老王妃的奴婢走后,青衣却撇嘴说道:“王妃好歹是女主人,她们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将事都办好了,事后才来告诉一声,实在是太过份了!” 萧夕瞥了她一眼,低低笑道:“这个侧妃啊,只怕本来就是想让我知道后去闹事,然后以没有容人之量、不懂事之类的借口给我难堪。罢了,她这样的对手,我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随她去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克夫之事刚刚平息,便传来消息说皇帝将要亲临安王府。 整个王府上下皆紧急打点装饰。 到了皇帝的龙辇停在安王府这日,整个王府上下都在府门口迎接,以老王妃为首,尽皆跪拜。 皇帝从龙辇下来,连忙搀扶,跟老王妃客套几句,便向大堂行进。 首位自然是由皇帝来坐,萧夕看着他,神情怔忪…… 从何时起,眼前的男子已经这样威严凌厉了呢?不复少年时的俊朗朝气,不复青年时的温柔圆融,现在的他,多了些岁月带来的从容。虽然他依旧是年轻的帝王,但是已经将权利都握在手中,意气风发。 “王妃!”萧夕正出神,忽然感到蓝挽不停地在小声地唤她。 她心中一惊,连忙从侧位站起身,便听皇帝朗声笑道:“按辈分来说的话,朕还要称王妃一句皇婶呢。” 未曾想再次相见会是这般情形,萧夕勉强一笑,勉力止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行了一礼说道:“皇上折煞妾身了。” 皇帝笑了两声,说道:“皇嫂新婚时朕没顾得上来,但赏赐还是要有的。” 他叫随侍而来的宦官将赏赐同王府管家确认,便同众人闲话家常起来。 萧夕坐回原位沉默不语。 她想起和皇帝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一声声阿离哥哥,情深意切,可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回忆定格在她刚被诊出怀有身孕时。 那时的白离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将她拦腰抱起在原地转了几圈,说道:“清秋,我们有孩子了,日后他便是太子!” “说不定是个小公主呢,别太早就下结论。”她有些羞涩,反驳道。 白离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柔声说道:“公主也行,她将会受到万千宠爱,有我们两个在她身边,他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孩子,然后我们会再有个太子……” 那些曾经承诺的话语,脆弱地不堪一击,只是轻轻触碰,便消散无踪。 她的孩子,尚不知是男是女,便被父亲狠心杀害。 他分明也同她一样那么爱这个孩子,却因权势、下此毒手! 萧夕觉得心里发寒,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皇帝,不了解那个叫做白离的男人,更不了解朝堂之中的云谲波诡…… 一滴泪悄然落下,萧夕心下慌乱,连忙拭去,暗中乞求千万不要被人发觉。 她的视线落在皇帝身上时,他正好也在望着她。半晌,皇帝犹疑地说道:“皇婶的眼神……朕仿佛似曾相识。” 他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暧昧越礼了,但吃亏的总归是萧夕,她不知皇帝已经察觉到什么程度,只能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皇上说笑了,妾身资质平平,还从未见过皇上呢。” 皇帝微微皱眉,凝神细瞧她,只觉得越看越熟悉,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容貌,完全不同的性格,他甚至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她,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如此像……她? 此番皇帝亲临,白泽自然也是来了,不过他为人淡漠低调,所以几乎没开口说过话。 他一直观察着众人,见萧夕和之前所见神态大大不同,心中顿觉有异,再观皇帝对她的莫名注视,虽不知原因,却也觉得十分不妙。 白泽思来想去,在皇帝即将出言继续询问萧夕前,起身淡声道:“皇上亲临,是王府的荣幸。微臣愚鲁,不能为皇上分忧解劳,只懂沉迷风雅之事。若皇上不嫌弃,臣最近新得了首笛曲,演奏给皇上听可好?” 他此话一出,皇帝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应下。 萧夕这才松了口气,转眼去看白泽,只见他从腰间取下一只纯白的玉笛,放在唇边吹奏,心中不禁思虑,他这番话,是不是在故意打岔,替她避开皇帝的探查呢? 好不容易熬到皇帝回宫,萧夕只觉得身心俱疲,这一天中心情大起大落,实在比跟府里这些姬妾斗智斗勇还要累上许多。 回了来仪居,喝了杯茶才勉强静下心来,她微微苦笑,只是见他一面,心绪起伏便这般厉害,日后扳倒他只怕更加艰难。 “王妃……”蓝挽犹豫着说道:“你今日十分不对劲,你见过皇上吗?” 萧夕心中一突,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看到了什么?!” 第935章 临危不乱 他此时眉头微皱,百思不得其解——他检查了她的脸颊,并无易容的痕迹,身上更是没有一丝伤痕,按理说,她不可能是那个曾经征战沙场的女子。 他探过她的脉搏,虽然武功不高,但的确是有内力的。 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道身影——那个身上红衣翻飞,容颜娇俏、性格直率的姑娘——萧夕! 虽然并不知萧夕和萧夕有什么关系,但他心中总觉得不对劲,不论是她看皇帝的眼神,还是她日间的状态,抑或是今晚…… 寻常女子又怎会有这样的警惕,普通官家小姐遇见飞贼,只怕第一时间便会叫护卫,而她不仅率先出手,还在初时陷入不利局面依旧临危不乱。 要知道,他调查中的萧夕,可是胆小又柔弱的。 白泽想明白此间关节,唇角微挑,冷然笑道,“凌一,重新调查萧夕,事无巨细,统统要向我汇报。” 空旷的街道凭空出现一个人,单膝跪地,应了一声,又消失无迹。 一条笔直的甬道尽头是一处占地颇大的宫殿,随着玉石台阶换换下沉,中央却是一道长方的祭台。 这样傲视群芳的红色,却让人联想到孤独和死亡。 “久凝神黯淡,执手眼蒙迷,何故听流水,迭声诉太急。”男子缓步走近,脸庞逐渐在那屋檐上凤凰口里所衔一盏水晶玉灯的光线下变得明朗肃穆起来,正是那一国之主的白离。 他话语里的哀伤和痛惋连同眼里的一丝愧疚和深爱毫无保留的落向祭台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女子身上,若不是国君长久以来的身份束缚,此刻他根本无法约束自己想要流泪的想法。 女子红衣如火,宛若剪秋萝中的花仙,秋眉微扬还带着抹不去的英气和绝色,苍白的脸庞和唇色以及没有丝毫呼吸的起伏却在无声的诉说这个生命已然逝去的事实,可纵使如此,她头上的九凤金冠却和她一样丝毫不减颜色。 白离走到她身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心乱如麻的女子,“双儿,我见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他眼里的深邃像要把躺着的萧夕糅进眼底心下,昔日她纯真无邪与他伉俪情深,也都一并随着她的死亡消散殆尽,在她面前,他不愿称朕,早就不愿了。 脑子里回想起萧夕那清俊秀丽的和他的双儿完全不同的容貌,还有萧夕在他面前各种奇怪的失态,还有那个熟悉的眼神。 不禁和记忆里那个轻轻安抚着腹中属于两人的小生命,一边喝下他亲自端去的药的萧夕的眼神重叠在一起,却又更多了一分隐忍怨恨,一分萧夕应该有的怨恨。 他闭了眼,像是想要阻止自己再回想下去,这陵墓宫殿中云顶原玉作梁,白珍珠为帘幕,一景一物都是按照萧夕生前所喜布置,还有她最喜欢的红衣。 他还依稀记得她一袭红衣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亦记得她手捧剪秋萝,对他娇俏浅笑,说剪秋萝是世上少有好看孤韧的花。 “谁?”白离忽的睁眼开口,口中所指那道不明的气息已经到了自己身边,正悠然闲适的望着兀自伤感的帝王。 虽是多年不曾亲临战场,白离的感知能力还是没有退步多少。来者在心里暗暗夸了一句皇帝,随即一摆手中拂尘,一派脱俗的出尘之势,“皇后娘娘陵墓机关重重,能进来的除了皇上,自然只有这机关的设计者了。”他说话轻描淡写,仿佛世上尘俗之事皆与他无关,可又无形之中有一股逼人的气质,让人无暇钻研他眼中究竟是一潭冷冽的清泉还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墨色。 “扰了双儿安眠,”即使在外人面前,白离也没有避讳的叫了双儿的爱称,他鼻中冷哼一声,却并没有对眼前不请自来的男子的厌恶,继续道,“白复,若是给不了朕一个合理的理由,则该当死罪。” “臣遍寻宫中未见皇上踪影,故而才来此,皇上当然不必如此。”他勾起嘴角,清尘之中竟然带出一丝蛊惑,白复的眼神从萧夕尸体上掠过短暂的一秒,又道,“臣有好消息要告诉皇上。” “说。”白离语意简单明了,他只是看着萧夕,几次想要伸手都像是怕惹恼她一样又自顾自的收了回来,视线更是从未离开过她身上。 “皇上命臣找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白复的语气里又多了一丝玩味,眼神又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萧夕,却似乎因为说话语速过快过轻,反而在眼中惊起一圈泠然的涟漪,衬得他更加神秘。 “当真?”白复话音刚略就让原本沉着冷静的皇帝一反常态的脱口轻吼,白离扶在祭台上的手跟着用力,力道之大甚至让萧夕耳边摆放的稀世夜明珠颤了两颤,语意略带威胁,“国师该知欺君乃是头等大罪!” 欺君?欺君又能如何?株连九族吗?白复心里不觉有些好笑,白离居然因为这事儿激动地根本已经语无伦次,甚至忘了,白复的九族,只有白复一个人罢了。 他顶着的无比尊贵的皇室姓氏白,也不过是论功行赏得来的,永远改变不了他孑然一身的事实,只有她,只有她,能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人。 只有她! 白复抬眸直视白离,眼底有不易察觉的一丝阴狠,尽被知性所覆盖,他娓娓道来,语气依旧轻松如常,“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起眼能泣珠。” 这是人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却被白复说得更加具有色彩,“玄书所录,取其心愿之珠,混中元节之夜露,配暗火以研磨,炼制七天,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 活死人三个字在白离脑中不断重复,他心思混作一团,眼前模糊中竟又出现那残阳似血的红裙女子,她对他微笑如故,却让他觉得遥远异常,他想要抬手,却又被迫想起两人早已阴阳相隔的事实。 她的笑逐渐僵硬在脸上,身影逐渐飘渺远去,留下的只有不断回响在他心中耳畔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呼喊着,“阿离哥哥……” 第936章 大相庭径 白离有多想再听到那个声音那样喊他,他自己也不知道,随着回忆又翻涌而去,脑子里传来一阵短暂的眩晕,直让他闷哼一声几乎跌坐在地上,扶额道,“南海……朕要亲自去取……” 亲自去?微眯了眼睛,白复思量一番还是默然却莫名的叹了口气,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还是微臣去办,另有一事,”他顿了顿,最终看着萧夕衬着夜明珠的亮丽脸庞还是说了出来,“皇上身边之人,该好好整理一番了。” 说完便飘然而去,临走时眼睛更像倒进去墨水一般,让人猜不透这白复究竟在想什么。 身边之人?白复说的是谁? 当年夺位之时,除了靖国公和一干臣子的帮忙,白离早在暗中亦培养了一批为自己办事的势力,取水月镜花之意名曰镜花宫,皆是忠心耿耿愿为君主赴汤蹈火之人。 虽说如今天下清平,四海靖安,镜花宫也早已久匿暗处得享恩赐去了,可是因为当年帮白离做了太多的事,包括根据丞相之言找到靖国公府谋反的证据,都是镜花宫的功劳,所以势力影响依旧非同小可。 难道真是自己大意了? 不应该啊,从前白复失意之时,亦正是镜花宫宫主为皇帝引荐了白复这等人物,他才得以加姓白,成为国师,镜花宫对白复有知遇之恩,白复也绝不是那种以怨报德的卑鄙小人。 可若白复口中所指真的是镜花宫,那不就又更多了几分可怕的可信度吗? 白离的眼神飘渺莫测,更多的还有一丝苦涩和迷茫,他回身在祭台边蹲下,正与那美妙世清秋的萧夕同高,“双儿,这一次我不会再来晚了。” 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再耽搁萧夕的事,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是要在失去之后才更加懂得珍惜,可惜白离如今已经是皇帝了,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他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甚至爱过江山的萧夕的事实。 白离伏在祭台边缘,剪秋萝悄无声息的陪伴着一阴一阳的两人,仿佛就像是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间隔。 “双儿,当皇帝,真的好累。”白离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语气,可声音里的迷茫和再无知音之感却浓重的不亚于萧夕死时的绝望。 院落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两个大字“沉霜”,外边还有王府特有的庄严之感,内里的景色却大相庭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院中植柳树,枝条婀娜,两旁是雕花木兰围成的长廊,足见院里住的应该也是个风雅之士。 竹窗边,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书桌周围除了名人法帖装饰外,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就摆放在桌上左角的一串罕见的倒架念珠。 还有座位边上精致镶玉的剑架以及上边安静的一柄脱俗的宝剑,似乎在暗暗昭示房间的主人能文能武,是个智勇双全的非凡人物。 推门而进的男子脸上有些许的乏累,他看着住所幽静美好的环境,脸上却多出更多的厌倦,眼底那一抹似乎对谁都一样的疏离让他周身的贵气中更添一分冷淡,令人不免好奇却又不敢深究。 “主子,有结果了。”一道黑影紧跟身后稳稳落地行礼,后边的门应声而关。听到第一丝声音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仿佛刚才的疲乏只是错觉,“说。”简单明了,干脆利落。 “萧夕乃太傅庶女,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二人生于……” “凌一,说点我不知道的。”直接打断了被唤作凌一的黑衣人的复杂口述,白泽走到桌边,颇有兴致的把玩起那串念珠来,念珠反射着好看的红光,在他手里更加耀眼夺目起来。 凌一低垂了眼睛,他这次奉命重新打探萧夕的全部消息,其实所得到的结果和之前大同小异,身世已经十分清楚的摆在了白泽面前,他亦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要重新再探一遍。 “萧夕在太傅府上备受欺凌,性子逆来顺受,软弱无能,连这次与安王结成冥婚,也是因为过于怯懦,据属下所知,原本与安王成婚的应该是太傅嫡女萧珍。” 是了,这才应该是他所知道的萧夕,可是却与这几天他所看到的事实完全不一样,安王白烨是个将死之人,太傅没理由把自己的嫡女嫁过来这是情理之中的,可是既然庶女不止萧夕一个却还是将她送过来,那就该怪罪于她自己的无力自保了。 白泽看着窗外隐约可见的假山小池,不负王府盛名的美景,还有不时轻声来去的仆从,眼神更深一分,示意凌一接着往下说。 略加思索了一阵,凌一有些恍然,似乎记起了一件本就不要紧的小事,抱拳行礼道,“萧夕出嫁之前曾因不愿嫁给安王而服药以死了结,不过不知为何,也许是没敢自杀,还是活了下来吧。” 按她的性子,玉石俱焚之事她不敢做。 这样的没骨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白泽在脑中重复忆起大婚当日的细节,萧夕一路被喜婆扶着,身上确有一丝软骨散的味道,想来确实应该是进行过反抗的。 而且已经到了要用软骨散的地步,也就是说她大概真的是宁愿死也不想要嫁给一个死人吧。 看来事有蹊跷,一切都只能亲自去试探萧夕一番了。 他不想放过任何机会,任何有关于萧夕的可能他都要亲自一一试过,即使是这个世界从未存在过的死而复生甚至是借尸还魂,只要有一点他能再见到那个红衣如火天真无邪的萧夕,他都绝对不会再任由她做出错误的选择,绝对不会再放开她。 白泽的悔意,更是无人能品。 另一边,来仪居。 经过几次强硬手段的树立声望,萧夕的日子已经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上了很多,起码不会再有人无故克扣她的吃穿用度,也没有人再不知死活的说她克死了安王。 第937章 险象环生 加上侧妃林落柔去了老安王妃那儿养胎,她也清静许多,也没有隔三差五就有麻烦的女人来找她了。 凡事有利有弊,这一点现在的萧夕看的很清楚,就像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靖国公夏家还是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 这是她一生的痛,一生的败笔,她看走了眼看错了人! 而在这个她早就活过一世的世界,她现在才看清,竟然这样险象环生,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她的处境虽不及上一世荣华富贵任享安乐,可是却不再被蒙在鼓里,不再会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薄情人。 思及至此,萧夕手指越收越紧,手中的锦帕被捏的皱了原本的样子,铜镜中的她眼神狠厉又落寞,丝毫不像原来那个萧夕。 况且,她本来就不是,她从没忘记过,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萧夕,她是背负了夏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命深仇大恨的萧夕! 老安王妃那边是暂时没了什么动静,不过要想不被人看出破绽,重新以萧夕安王王妃的身份生存下去,甚至有一天能够大仇得报……不,她是一定要报这个仇!萧夕咬牙,她必须了解更多王府的消息。 身边的蓝挽和青衣都是暂时可用的人,青衣谨慎聪明,蓝挽虽然更为忠心却是有些愚忠,不过说到交际手段,蓝挽似乎亲和力更强一些,与人相处也似乎更为融洽。 打定了主意,萧夕总算调整了自己发狠到急促不已的呼吸,重新审视镜中清丽出尘的脸庞,清了清嗓子唤道,“蓝挽!” 她要无时无刻的和自己强调,她现在是萧夕,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萧夕,原主和自己的国仇家恨,都由她借萧夕来完成! 在院外候着的蓝挽自然是利索的应声而进,似乎只要一看到萧夕,她脸上就会自然而然的扬起亲近的笑容,“王妃有何吩咐?”她语气轻柔,让人颇为安心舒畅。 “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萧夕皱了皱眉,小脸上灵气的五官跟着揪在了一起,让她自己都赞许了一番自己的演技,她语气里有些委屈,继续道,“对王府之事我还有很多不知之处,也正因如此才处处吃亏,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些王府的事情来,也好让我不至于犯不知者之罪。” 若是消息能有一定的价值,更能对掌控王府全局有一定不小的帮助。 蓝挽当即就明白了萧夕的意思,她眼里划过一丝感动,躬身行礼,“王妃肯如此为自己打算,奴婢万死不辞。” 此时的蓝挽,只当萧夕是出嫁时当真被晃晕了头,不仅没有以前的弱不禁风,更能开了慧根一般多做谋划,蓝挽欣喜万分,想到以前在太傅府中肯拼命保护自己的萧夕,几欲落泪。 那时萧夕虽愿拼命,可是同样说明,除了一条命,萧夕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可现在不同了,果然是当了王妃之后才知道权势对于现今的世界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你这傻丫头,别提死不死的。”萧夕亲自扶起蓝挽,心中更是肯定一分蓝挽,若是早在以前能遇到蓝挽,想来也一定会成为好姐妹吧,“我只要消息,无论大小。” “奴婢知道了。”蓝挽顺势起身,眼里的感动更多一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她也是懂得,可又有几家主子能对下人如此礼遇。 “还有一点,先从府中年老却地位不高的人或者是年轻小丫头入手,别打草惊蛇。”思来想去,萧夕还是嘱咐了一句。 眼里的感动又多出一分敬佩,萧夕如今真的是比以前聪明太多,蓝挽揉了揉眼睛,防止眼泪掉落下来,道,“是,王妃。” 说着就退了出去,临走时留了一个强有力的微笑给萧夕,不仅是表明立场和忠心,更多的是对萧夕做法的肯定和支持,主仆情深自在每一个细节都脱颖而出。 那笑仿佛带有能感染人心的魔力,让孤影站着的萧夕也跟着难得的勾了嘴角。 而她的私心,还在于借蓝挽之手,看看能否查到与采花贼有关的消息,那天晚上那个似乎和别的采花贼都不一样的人已经被她记了下来,胆敢采到她头上来,她定是不会轻饶的。 可她作为一个死去安王的遗孀,应该知礼守礼安分守己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能从哪里去打听外边的消息,而蓝挽却可以成为她在这一点上的弥补和最好的助手。 床边精致雕工的窗户被陡然打开,一道黑影在她的感知范围之内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关上了门,随后毫无破绽的落在她身后,以手指为刃抵在她后颈。 一个十分致命的位置。 等萧夕理清思绪冷静面对这一切,并且已经知道了身后的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的时候,她似乎已经被这个不知是否有恶意的人所控制了。 而那人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控制她的感觉,并未着急开口说明来意,跟着一股熟悉的冷香窜入萧夕的鼻中,她拧了拧眉,暗暗运力以防不测,率先开口道,“世子这是何意?” 这个安王府中白泽是萧夕最看不透的人,就像深海一般叫人有一股天生的害怕,她无法一眼就看穿这个人,原本对于她这个重活一世的人来说,很多人在她眼里想法都变得几乎透明。 只有他,只有白泽,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却又深邃异常,不过萧夕亦并不怕他什么。 “哦?嫂嫂感知力竟如此敏锐?”白泽挑眉,眼神依旧冷睿,心下却不免吃惊,太傅是文官,家中重文不重武,更别说萧夕还是个女儿,断然是不可能让她修习武术的。 也就是说,萧夕不该有这么厉害的感知,更不该在这种如临大敌的情况下因为判断出身后的人是自己的小叔子而异常冷静。 可是萧夕却有!白泽不自觉的轻咬了下唇,随即很快松开,胸腔中满满的思念像要溢出来,可他不能在探清萧夕真正来历之前先让自己处于下风。 第938章 差距 就在他松手准备与萧夕好好谈谈的一瞬间,萧夕亦是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反手就是一个漂亮的手刀劈了过来,好在她武术不及萧夕,虽是让白泽反应不及,却还是差了一点被他堪堪躲过。 白泽眼神暗了暗,这种速度也绝不可能是不练武的人有的,他凝力于周身,让不大的空间里的所有空气都跟着紧张起来。 冷笑一声,萧夕看了一眼刚刚被他无礼关上的房门,好,那就跟他玩玩。 白泽,这一世莫名其妙闯入她生命的男人,几次三番以一种她看不懂的方式做事,而且可以说是几次三番莫名其妙的偏向了他。 无论是萧夕还是她自己萧夕的记忆里都没有关于眼前这个淡漠如画中仙一般男子多余的投影,可能只是在哪处有缘见过一两面罢了,所以关于白泽,真的无法纳入自己的计划之中。 更无法分辨是敌是友,可他次次出手相助,回门之时更是降下身份亲自接送,还有这般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是让萧夕的心里多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好像明明是个比白离还要完美的人啊。 他有着萧夕看不懂的眼神,可是却可以被萧夕当成这些日子她重修武功成果的检测者。 刹那间,萧夕纵身向前,手中推出一掌,虽然没有十分的内力支撑,可相对于普通女子甚至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来说都要强些。 白泽眼里闪过一丝淡光,轻松地躲过了相对于他来说简单笨拙的多的攻击,然而亦是交锋一瞬,萧夕的脸与萧夕的又在他脑中重叠在一起,让他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所有不该是萧夕能做到的事,都在他心里和萧夕重叠在一起,那都是萧夕可以做到的事。究竟是两个人太像了,还是她根本就是转生的萧夕更或者……是他,是他是在太想她了。 刹那失神被萧夕找到了一处漏洞,她转圜上前低身扫腿,又被白泽再次化解。 只手遮天的压制力从白泽身上忽的散开,也只有短暂的一下。不过只要一下,就够了。他察觉到,那是一种世间难得的内息,。 白泽收回玩味的态度,反手钳制萧夕的肩膀,萧夕在他意料之中的没有坐以待毙,反应还算快的想要用脚移开白泽的注意力,却又被白泽抢先一步抵在双腿之间动弹不得。 仿佛能预料她的招式一般,见招拆招的白泽主动进攻,萧夕形同他手中的木偶被他可怕的控制力甩出,在她摔在椅子上之前白泽更是以难见的速度移动到她身后直拽住她的手腕,凝力向前径直把萧夕背压在了妆台上。 实力差距暴露无遗。 “嫂嫂好功夫,”他一口一个的嫂嫂显然是还十分清楚的记得两人之间身份的礼数,语气里的挑衅和试探完全没有掩饰,直言道,“我却不知太傅家的女儿何时习武了?” 萧夕咬牙,尝试用后脚勾倒身后压倒性优势的白泽,只可惜似乎她的一切想法都早被洞察,萧夕没好气道,“世子既唤本妃一句嫂嫂,如此是否有所僭越?!”她忽略了白泽后半句话语弦外之音里的疑问,只想快点摆脱眼前的窘境。虽说她可以确定白泽无心害她,却依旧不免发怒,因为眼前明亮的铜镜里正清清楚楚的提醒她,她正被自己的小叔子反手扣在身下。 萧夕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不仅是因为她是靖国公府的爱女,更是因为她从小习武,出入战场从不退让,她的武术修为,就连京城中很多男子都望尘莫及。 别说被扣在身下了,就是能在十招之内打败她的人都鲜有人在,更是被誉为京城双骄,刀枪戟剑样样精通,自有一股英气浑然玉成。 白泽被她话语里的气势再度震慑,这也不是一个久居深闺阁中的姑娘家能有的气势,更像是久经沙场中气十足带出来的天然的高人一等。 心跳的节奏随着萧夕的话乱了一拍,若眼前的人当真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可若不是……白泽手上力度不觉加重一分后又很快松开,淡漠道,“嫂嫂恕罪。” 萧夕吃痛,随即身上的束缚被卸去,她忍下手腕的疼痛,转身正对上白泽那略带一丝歉意却又冷淡如常的凤目,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是自己动手在先? 不,不是,明明是这个奇怪的人先一声不吭的闯进自己的房间,而且还不敲门竟然走起了窗户。 走窗户? 对啊,白泽是王府世子,若要拜访王妃萧夕大可以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进来,礼数周全也不惹怀疑,又何至于两人动起手来? 也就是说,他来这儿是为了某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 冷静下来的萧夕脑子自然也变得好使起来,她瞬间联想到白泽的出手相助,难不成这个人竟是和萧夕有某些纠缠? 而他现在来此正是为了萧夕?萧夕眼里闪过一丝不宜捕捉又被自己强压下去的惊慌,细想相处以来她并没有露出她是萧夕的马脚,他又是凭什么起了怀疑? 就凭皇帝那日一个暧昧的眼神? 白泽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属于萧夕的睿智,看到了萧夕的影子,看到她不同于萧夕的清灵双眸,一时竟凤目微动,四目相对之间更是生出另外许多不同的感情来。 许是这双凤目太过好看,明明那样冷淡如冰,却让萧夕不觉再不愿多与他对视一秒,那是一种会被人看穿的感觉,更加是一种足以让萧夕心跳加快的感觉。 “世子何事来此,不妨直说。”别开头,萧夕自顾自的坐在了妆台前,暗自揉了揉生疼的手腕,语气平淡,听不出别的感情。 她低垂眼眸,若是在桌上摆上一把宝剑,再有一块银布,便又与他脑中那抹艳红色独自欣赏擦拭宝剑的倾城身姿融到一处去了。 白泽私心未了的多看了萧夕几眼,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跟着走到另一边打量起房间的布置来,道,“只是好奇,嫂嫂的功夫可比一般女子俊得多。” 第939章 性格大变 “仅此而已?”萧夕气沉丹田,微微理顺了气息,周身更萦绕一股轻柔的仙气,恍若修道之人,根骨奇清。 她有如削葱而晶莹剔透的纤指拂过桌上细密的流纹,眼中仿佛带有淡淡的光圈,叫人不觉多看两眼,语气里的警惕还未消散,又多了一分怀疑与戒备。 被这样的美人讨厌总归是件令人开心不起来的事,白泽凤目流转,似乎对王妃寝房布置的太过简单而有不满,道,“我所知太傅家的卿小姐,可不似嫂嫂这般临危不惧更足智多谋,反而是懦弱不堪,嫂嫂如今神采,倒像我的一位故人。” 双方都给互相留有面子,白泽没有直接说出萧夕是被五花大绑绑来的事情,可他语气里的疑惑有增无减,活像在说萧夕与萧夕死时一前一后,萧夕来时性格又大变一人。 不,他也有可能只是怀疑萧夕不是原来的萧夕,并不一定所谓故人指的就是萧夕,因为她脑子里没有关于眼前人的记忆啊! 萧夕抱着不能自乱阵脚的心态无视了眼前人那锐利眼神的审视,随意回答道,“在太傅府中时正是因为太过软弱才着了恶人的道,如今既是王妃自当重新考虑,总不能坏了安王的名声罢。” 她巧妙地把话题引到死去的安王身上,原本她不过是个备受欺凌的庶女,现在进了王府,身份上却是和她自己说的一样发生了不可忽略的变化。如果在王府王妃依然受到欺负,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连皇家的颜面都一同损失了。 “另有一事,嫂嫂出嫁时似乎服毒……”见各番试探无果,白泽只能说出他最有把握能证明萧夕已死的事实,他视线又锁住萧夕,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细节,就像是今天非要问出一个结果来。 微微睁大的眼眸显露了萧夕的一丝诧异,她手中渐渐握拳,目光转而迎上白泽的眼色,气势毫不示弱,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一句,“白泽,你竟调查本妃?” 他的名字被她叫出来的那一霎,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落进了白泽的眼里,他愣了一下,那双斜飞的剑眉亦跟着渐渐拧在一起,“调查你自是为了消除我心中疑虑,还请嫂嫂如实相告。” 因为他口中的那位故人,那位叫萧夕的故人,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比命都重要。 他错过一次,绝对不要再错过第二次。 对视之下,萧夕嘴里蔓延出一段苦涩的味道,随即松了拳头,重重冷哼一声,“那便随世子心思,本妃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果然!果然是么?白泽眼里五味杂陈的情绪有些快要抑制不住,他上前两步,原本冷如冰霜的声音里竟平添一丝柔和,“关山云笼,长河月荡……” 听他呢喃,萧夕抬头,只这一下,心下居然觉得白泽也是个值得佳人惊艳的风流公子。可他难辨敌友,萧夕并不可能会把自己的底子交出去。 她看着有些失神的白泽,语气不悦,“本妃与已死之人成婚,洞房竟是一方棺木,不是死过一回又是什么?” 呢喃声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亦是戛然而止,白泽眼神重新归于清冷,原来她说的竟是与白烨成婚之事,并非……白泽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怎么会有借尸还魂这种事? 不过是他在她死后给自己的一种解脱,只有不停地寻找,他才能短暂的忘记萧夕已经死了的事实,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萧夕呢? 不会,不会有的。 白泽眼神又有一瞬的迷离,很快又恢复清明,转身走到窗前,周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息又重新将他保护起来,“今日一叙,我心中再无疑惑,不过嫂嫂与亡兄成婚之事,还请嫂嫂今后慎言。” 说完就纵身而出,消失在窗外的景色中,没人看到他来过,更没人看到他在转过身去的时候眼角掉落的一滴泪,就在他飞身而出的一瞬间淹没于空气中,化成自由的风。 这人还真是奇怪,没头脑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 关山云笼,长河月荡…… 萧夕好看的柳眉在想到这八个字的时候重新拧了起来,她看着铜镜中的脸与原本萧夕绝世的容貌逐渐重叠。 张口竟然念了出来,“关山云笼,长河月荡,木榻小炉肴盏,柔荑并指探额梢,便恰似花朝初绽;瑜珉温润,冰肌胜雪,入画墨香几点,罗缨缀玉始为凭,最难是一帘风淡。” 什么?这竟然是自己写的诗? 一缕缕仿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从萧夕的脑海里一点一点的探出头来,可是回忆到这里又似乎被五指山压住一般,除了想起这篇自己年少时某次出征前作的诗,再也想不起别的东西来。 原来自己靖国女将,也有这样少女柔情的时候。 直到明亮的泪珠砸落在妆台上,向四周溅出漂亮的小水花,萧夕这才后知后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因为这首诗自己竟然哭了,毫无知觉的,就这样哭了。 白泽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能知道她从不外露的诗作,更能记得这么清楚,还能让她在记起这首诗的同时落泪。 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啊。 眨眼又是一滴泪珠砸落下来,萧夕索性趴伏在了桌沿边,似乎是懊恼自己一般埋了头,跟着传出低低的抽泣声,她不是故意想不起来的,可是明明不是一件大事,她为什么会哭的这样伤心? 不肯间断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坠落在自己腿上,湿了那一片正好纹着仙鹤的锦裙,那仙鹤染泪而飞,似乎就此勾住萧夕属于萧夕的回忆,一去不返。 自是也无人知晓,白泽一转眼到了沉霜居跟前,抬头凝视沉霜二字,正是当年红衣女子送自己的八个字——沉稳镇静冷若冰霜,就因为他不爱说话,还曾被她调侃过。如果萧夕真的是她,不可能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也不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第940章 洒脱的狂妄 白泽迟迟没有进去,说这里是他的家,可周围虎狼环绕,若不是白烨早逝,他作为剩下的唯一独子,那各自盘算的老安王妃又如何肯他留在安王府。 闭眼,泪痕又被重新染上,白泽满眼都是萧夕的身影,是那他再也不可能触及到的人,是他终究释怀不了,注定孤寂一生的存在。 红衣世清秋,说的正是战场挥马肃杀英姿飒爽,豪情万丈不输男儿的靖国将军之女萧夕。 他还记得初见之时,那战场万里黄沙,大漠孤烟,她一身红衣战袍,统率手下士兵陷阵杀敌,那一双盛满烈焰星光的美目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有的只是率真英胆,衬得五官在她脸上亦灵动不已,手下士兵也跟着不遑多让,一个个冲锋陷阵,毫无避让之意。 所有的这一切落在不远处的白泽眼里,周围的所有就都成了为了衬托她的气质的存在,在这本应只有血腥和惨烈的战场上渲染出一幅罕有的画卷。 画卷的女主角更直直坠入白泽心底。 他不是战争的发起者,也不会是战争的终结者,更不是军中的一员,他来前线,不过为了查明一些事,可是却又正是这样的一场偶遇,让白泽心里从此多出了萧夕的位置,而他们之间也就此有了更多的羁绊。 可惜萧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的血战沙场被这么一个人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至于萧夕,不过是入王府前后差别大了些,恰巧改过来的性子又有些像她,白泽才一时情急之下将她错认,终究却还不是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 也该死心了吧,死心放弃一再证明萧夕有一丝可能是萧夕,白泽重新睁眼时眼里已看不到其他的情绪,他视线不曾离开过沉霜二字,他将以对待一个普通女子的角度以对待自己嫂嫂该有的态度面对萧夕,他心里重燃起来的关于萧夕的希冀也将随着那个已经沉睡永眠的人一同沉没。 但却不会忘记,白泽牵扯了一下嘴角,随即竟然大笑起来,“哈哈!”人前他从未如此笑过,无奈,懊悔,悲痛,还有一丝洒脱的狂妄。 兀自笑了一阵,再回神时他眼里又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挥袖大步踏入自己的院落,留下的不过一处颀长又寂寞的背影。 傍晚的来仪居逐渐飘出一缕独有的幽香,香味悠远,让来仪居在偌大的王府中也别出心裁起来。 而那幽香的源头,正是院里种植的傍晚时分开花的月见草,那点点鹅黄小巧玲珑的点缀在绿色之中,让人看了不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更衬逐而西上月轮。 “哎,青衣,”鬓边两缕俏皮的长发披至肩上,眉目之间生的十分柔和的蓝挽由远及近的朝正端着菜要往厅里送的青衣招了招手,脸上依旧是亲切融洽的笑,“我帮你吧。” “不……不用,菜也不多,我一个人能行。”原本一向和蓝挽算得上要好的青衣语气有些支吾,眼神也有些不由自主的躲闪,端着大木盘的手也往自己这边缩了缩。 察觉不对,蓝挽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把青衣,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端着的总共只有一荤一素一汤,可若合着王府规矩来,王妃的晚膳该是有五菜一汤的。 联想到萧夕在王府里的处境和受的气,蓝挽心里顿时有了想法,该不是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连王妃的吃食也要做手脚吗? 一丝怒气爬上蓝挽秀气的脸庞,怒目圆睁道,“是不是厨房的人扣了王妃的晚膳,走,我跟你去问清楚,咱们可不能一直受气!”说着一把抓紧了青衣的手腕,传递过来的是坚定的护主之意。 一抹明显的痛楚闪过青衣眼中,她紧咬了下唇才没让手中的菜肴打在地上,随即有些无奈道,“算了吧,别为这事惹得王妃不快了。” 蓝挽做了个深呼吸,夺过青衣手里的木盘搁在了窗台上,一边扶起青衣的胳膊挽了衣袖查看,一边没好气道,“该是咱们的就是咱们的……”还没说完,青衣手腕上一大块发紫的淤青就狰狞的现了出来,蓝挽见状,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青得这么厉害?” “……被厨房的人推的,”质问的目光打在青衣脸上,知道自己是拗不过蓝挽的青衣显得有些低落委屈,叹气道,“大厨房那边的吃食都被送到了侧妃那儿,说是给侧妃好好养胎,给王妃的,只有这些……我气不过,才说了两句,他们人多势众动起手来,这应该是摔下去的时候撞到桌脚了……” 说的蓝挽心里也跟着泛起苦水来,好歹是正室,怎么被压榨到这种田地?蓝挽抿了抿嘴,一把拉过青衣就要往屋里走,心疼道,“咱们找王妃做主去!” “哎你等等!”青衣忽的用了力气把蓝挽硬是给拽了回来,她眼里的无奈可见一斑,“王妃现在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泥菩萨过江哪还有多余的心思照拂奴婢们,这点小伤我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那一块淤青向四周不规则的延展,看的蓝挽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青衣放下衣袖,略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又端起了木盘,语气安慰眼神也颇让蓝挽踏实安心,“行了,这小事就别总麻烦王妃了,咱们进去吧,饭菜都该凉了。” 这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蓝挽心里却总感觉憋着一口气似的,见青衣那有些瘦削的身子推门进了屋里,她也只得不悦的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中央的圆桌很快被利落的收拾干净,两个丫鬟有条不紊的一一摆上饭菜碗筷,若是刨开王府王妃的身份,也该是一家其乐融融的用膳之时。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不等丫鬟招呼,萧夕就从卧房转出,一袭白玉兰散花纱裙把她素雅清丽的气质衬得淋漓尽致,头上也只简单地别了一支半月坠珠钗,肤白胜雪,眉宇间灵气流动。 “王妃。”两个丫鬟恭敬见礼,退到一旁。 第941章 恍若隔世 萧夕洞察的眼神只扫了桌上简略的饭菜一眼,直到入座,都没有再看过一眼,周身的温度似乎无形之间又下降了一个度,她抬手摩挲起自己粉白的指甲,随口问道,“就这么三个菜?” 语气里的冷淡和气势上的压制力让人无法忽视。 青衣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让余光一直注视着她的萧夕眼里划过一丝更深的心痛,早在青衣端菜进来之前,两个丫环之间的对话,她已经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厨房的人仗势欺人克扣了王妃的膳食,还美其名曰照顾侧妃安胎,甚至出手打伤自己手底下的人,萧夕暗自咬牙,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庶女的卑微身份和进王府以来又从不得老安王妃看重。 何况她夫君是个在她进府之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她更不可能像侧妃林落柔那样母凭子贵,不过是招她来守活寡罢了。 依萧夕刚烈耿直的性子,行军打仗时都是与士兵同饮同食,士兵亦是心甘情愿把性命信任交给她,可如今她却被身边最亲近的两个近侍丫鬟称作自身难保又哪能保得住下人,这口气才是她咽不下去的。 “是不是连你也要学着那些狗奴才踩到本妃头上来?!”萧夕忽的杏目圆睁,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震得桌上的菜汤也洒出来一些,她凌厉的目光直瞪着青衣,就像是在说是青衣扣了她的膳食一般。 “王妃……!”蓝挽急得跺脚,主仆的处境本就堪忧,这会儿外患还没解决,反而是先窝里斗了,蓝挽匆忙上前,为青衣辩解的话几乎就在嘴边。 却又被青衣一把拦下,相对于蓝挽她反而沉静一些,虽然眼里的失措遮掩不住,却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开口道,“是奴婢贪心,请王妃责罚。” 她还是没有选择把真相告诉萧夕,一方面是因着大厨房的人大多听命于老安王妃,此事的确不在萧夕的处理范围之内,另一方面则是她心里原来那个无能的萧夕的形象过于根深蒂固,她也并不全心相信萧夕能够为她们出头。 青衣的身形有些倔强,让萧夕对她更多了一份探究,毕竟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作为当事者的能力不足才让手底下的人受了欺负却没处说,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作为主人,萧夕不合格的地方的确是不少。 重重的叹了口气,萧夕强硬的态度转而消失不见,语气里更有深深地痛心,“你二人门外的对话,本妃都听见了,不必找如此借口糊弄本妃。” 蓝挽青衣眼中皆闪过一丝错愕,一时哑然,屋内跟着鸦雀无声。 萧夕拿起手边的银筷,一下一下敲在各个瓷盘边缘,清脆的声音跃入二中,让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一刹柔软了不少,“知道本妃为什么生气吗?” 她话语中有不可触及的无奈和伤痛,看的两个丫鬟都低垂下了视线,萧夕自顾自的苦笑两声,“太傅府中的过去我已不想再提,以前是我未能照顾好你们,可如今我话既已出,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 改口的称呼让人听了更加偏生的心疼起来,萧夕起身分别扶住蓝挽和青衣的手臂,眼中真情实意确有一种让人心甘情愿追随至死的魔力,她接着道,“几个菜不是吃呢?最让我生气恼怒的,是你们作为我的随嫁,本应该是我在陌生环境中生活下去的左膀右臂,而你们却永远都在怀疑我的能力。” “小姐……”有那么一瞬间,让青衣觉得仿佛又回到了萧夕未出嫁前的年少时期,她脱口而出那稚嫩称呼,自己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论忠心,她二人陪伴萧夕一直到出嫁,自是无人能及,青衣咬了下唇,紧紧回握住萧夕的手,顺势而跪,“请……请王妃为奴婢做主啊!” 如果萧夕能早点不再那样唯唯诺诺,说不定这个和死人成亲的晦气事也就根本不会落到她头上,青衣心里更替萧夕惋惜,却又有一丝庆幸,好在萧夕的确不再软弱,好在这样的改变还不算晚。 萧夕扶起青衣,一滴泪悄无声息的划过脸上,眼里尽是欣喜满意,转而对蓝挽道,“你去把大厨房主事的人请来,本妃要好好问问!” “是,王妃,奴婢这就去!”蓝挽脸上也尽是压制不住的高兴,与青衣对视一眼,点头行礼,一边往外走一边拍手叫好,“我早说了王妃不会不管咱们的嘛!” 萧夕不禁捧腹,蓝挽这丫头活泼的性格她还是挺喜欢的,不过青衣倒是事事以她为出发点,虽然说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不过也算得上是个可靠的。 何况青衣也不过是觉得萧夕低眉顺眼惯了,才学着这般逆来顺受的。萧夕安慰似的拍了拍青衣的肩膀,随即去卧房中取了活血散瘀的常备药膏,亲自给青衣上药,“以后不可如此瞒我了,本妃的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教训。” 动作轻柔带来的暖意和她说话时坚定的心思已经盖过了青衣手腕上的疼痛,青衣有些小心的瞥了萧夕一眼,只一眼,恍若隔世,这个小姐已经变成了王妃,气势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似乎更加灵动,更加自信。 不过,这样的改变还真是好啊。青衣抿了抿嘴,眼角不觉笑意渐浓,点头答道,“是,王妃,奴婢记住了。” “记住便好。”萧夕的亲和力被无限放大,她细心的收了药品,又问道,“你可知那大厨房的主事是何许人?” 正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青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丫鬟与丫鬟之间的茶余饭后自然她也听到不少王府里的消息,加上之前整治谣言,王妃的威严也比之前起来了一些,自然年纪轻的丫鬟也有不再疏远青衣蓝挽的。 很快整理出了萧夕需要的消息,青衣放下衣袖,恭声道,“回王妃的话,大厨房管事的姓孙,是府里的老人了,府里的后辈都管她叫孙大娘,不过平日里也与来仪居素无交集,今日说要教训奴婢的就是这个孙大娘。” 第942章 白眼 说完青衣顿了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哦对了,据说孙大娘是老安王妃当年的陪嫁,多年来一直掌管大厨房,说是靠着老安王妃捞了不少油水。” 怪不得敢这么目中无人,竟敢直接越礼教训她这个正室王妃的贴身侍女来了。 萧夕拧了拧眉头,心里冷笑一声,虽然与来仪居是没什么来往,不过这么看来估计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了,不过想来一般的示威招数应该是对这个孙大娘没什么效果的。 毕竟她认定了是老安王妃的人,如今老安王和安王都已归天,府里权力最大的莫过于背后的老安王妃了,纵使萧夕再对她施加压力,想必也并不能让她轻易服软。 “王妃,孙大娘带到了。”蓝挽先两步进了屋里,与青衣一同站在萧夕左右两侧,语气里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后边不紧不慢进来的是个半老徐娘,身形长相皆因岁月和长时间呆在厨房的消磨变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可是身上的锦缎衣着和显得更加庸俗的黄金翠玉首饰却无一不在昭显这份差事给她带来的物质上的显赫。 不用看人,光是看蓝挽进来时那个完全不像掩饰的极不情愿的白眼,萧夕也大约能知道这个孙大娘的确应该是个不好应付的主儿。 看萧夕并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孙大娘只得敷衍了事般的随意一礼,“见过王妃。” 极尽简单的四个字,似乎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在萧夕身上。 萧夕脸上带出玩味又傲慢的神情,轻笑一声,“按照规矩,孙大娘是不是该跪下给本妃见礼啊?” 跪下?孙大娘不着痕迹的冷笑,在她眼里,萧夕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在这王府里,除了老安王妃,又有谁她是放在眼里的? 两人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先沉不住气的竟是身后站着的蓝挽,她抢先一步就要说话,却被青衣拉住了衣角,虽说都是下人,可蓝挽毕竟低了孙大娘一等,若是先行不敬,恐怕王妃就没有在理的资本了。 青衣不明显的用手肘提醒了萧夕,萧夕会意,扶了一把髻上的朱钗,开口道,“孙大娘这是不打算给本妃下跪了?” “王妃未免太过狂妄!”孙大娘笑出声来,似乎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她笑了一阵,摆谱道,“就是老安王妃面前,老身也不必下跪,去见侧妃时,侧妃亦与我同坐!” 可到了这里,既没有人阿谀奉承,也没有人赐座给她,等她今天回去,在老安王妃面前参上一本,恐怕这个口若悬河的萧夕以后的日子有的罪受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把自己当做是个事儿! 萧夕不温不火,不急不怒,嘴边依旧挂着嘲讽意味十足的微笑,“老安王妃面前许你不跪是老安王妃看重情谊,正如本妃同蓝挽青衣一般,而侧妃与你同坐,只因为她是侧妃!”尾音的话语突然加重,萧夕气势不凡,强调道,“而本妃,是正经的正室王妃!” 言外之意,该跪的,就是要跪。 似乎被气势震慑住了,孙大娘愣了一愣跟着就跪了下来,心里却暗自记下了萧夕的所为,记仇一定要让她长长记性。 “老身见过王妃。”重新依着萧夕的要求行了个礼,孙大娘眼里的怨恨更甚,像是恨不得把萧夕生吞活剥了一般。 “本妃问你,为何无故克扣本妃膳食?!”终究还是狗腿子,不过是严厉了几分,萧夕满意的看着已经跪下行礼的孙大娘,明明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宣布着自己和老安王妃的关系,可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跪在了这里。 不过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罢了,孙大娘自我安慰,这里终归是来仪居的地界,服了眼前的软才好日后更猛烈的反扑。 进来时就看见了桌上没动一口的饭菜,孙大娘心里早已有几分猜到是为了这件事,而且她还带头弄伤了萧夕身后站着的那个丫鬟,听闻果然如自己所料,早有准备的孙大娘自是面不红心不跳的娓娓道来,“老身还以为王妃是个知情讲理的人呢!” 看萧夕挑眉,孙大娘斜了一眼似乎颇为得意的萧夕,继续道,“侧妃怀着身子,自该多吃些好的,这亦是老安王妃吩咐的,并非扣了王妃吃食。” “哼,老安王妃吩咐?那这么说,老安王妃也有吩咐厨房把本妃的膳食都送到侧妃那儿去?”萧夕起身,走到门口,眼神暗暗凝视开的正艳的夜来香,语气里多出一分挑衅,“本妃嫁入王府已有多日,身为王府正室该有自己的小厨房,这一点孙大娘也不知道?!” 一字一句,合情合理。孙大娘动了动眼珠子,似乎被反驳的毫无对策,不觉跟着起身,开口就要强词夺理,“老身不过按老安王妃所说办事,王妃为何如此不懂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萧夕一个利落转身足尖踢在孙大娘的膝窝处,眼里划过一丝怒意,“本妃让你起来了吗?” 孙大娘毫无防备,更是想不到萧夕看似轻轻一踢,内劲却如此之大,逼得她应声再度跪了下来,她一时间哭天抢地,大闹道,“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王妃竟如此这般不讲理,仗势欺人,要打死我这个老人家啊!” “你打伤本妃侍女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疼不疼?!”萧夕看她那个倚老卖老的样子,恨不得再给她补上一脚,只能握紧双拳减少压力,“你私扣本妃吃食在先,打伤本妃近侍在后,又血口喷人,该当何罪?!” 一股暖流划过青衣和蓝挽周身,看着自家主子为自己出气,她俩心里有莫大的感动,因为这可是以前的萧夕从来不敢做的事啊。 而现在的主子,才是真正有了做主子的风范。 “大老远就听见来仪居里吵吵闹闹,”一道气势阴郁却又十足威慑力的声音直直撞进众人耳里,跟着就是投进来一片压制力的阴影,老安王妃紧拧着眉头,沉声道,“王妃如此,成何体统?” 第943章 鹤立鸡群 老王妃气势逼人,蓝挽和青衣一惊,下意识的便要跪下认错,可见站在前方的萧夕依旧面不改色的怒视跪在地上的孙大娘,二人便只是朝来人屈膝行礼道:“见过老王妃。” “王妃果然鹤立鸡群,这才刚嫁入王府,便将这府内上上下下的人教训了一遍!”老王妃看见跪在地上的孙大娘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孙大娘同她几十年何时受过此等打骂,这萧夕怕是根本不将她这个老王妃放在眼里! 孙大娘老远瞧见老王妃的身影眼泪便一串一串的往外冒,那带着金戒指的手指握成拳便往自己胸口上捶,一面捶着一面哭嚎着道:“王妃您可算是来了,老奴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老奴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见过母妃。”萧夕微微低头,水袖一甩行了一礼,淡然自若的道:“孙大娘,本妃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并未将你如何,你还不知悔改吗?” “放肆!我看你是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啊!”老王妃见萧夕从容的模样怒意更甚,几乎便要伸手指着萧夕的鼻尖道:“我还活着,这王府轮不到你当家!” 萧夕神态悠闲,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屋内人皆是一愣,纵使萧夕身着素色衣衫,发饰腕间都并无首饰,可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雍容华贵之资竟将老王妃也有点比了下去。 “母妃可莫要听信这刁奴的话,若非实在是她以下犯上目中无人,卿儿也不会如此教训母妃的人。”萧夕轻声道,微微笑意依旧萦绕在嘴角边:“孙大娘,本妃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孙大娘心下一惊,见这萧夕在老王妃面前竟还如此从容,只得支支吾吾的躲到老王妃身后道:“王妃还请给老身做主,老身跟着王妃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老王妃眉头一皱,冷声道:“她何错之有?你倒是说来听听?” 萧夕轻咬朱唇,看向老王妃身后的孙大娘,而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轻声道:“孙大娘,母妃是母妃,本妃也有本妃的辈分,你口口声声唤母妃为王妃,可将本妃放在眼里?” 孙大娘一愣,老王妃更是一愣,按照常理这称呼不改,的确是作为下人的失职。 “本妃的丫鬟前去拿取膳食,你竟以母妃的名义克扣本妃院中膳食,先不说本妃应有自己的小厨房,就单说这诺达的王府,怎会连多一份都膳食都没有?!”萧夕水眸中的光彩莹莹流动,似乎在与老王妃说些家常话:“你克扣本妃膳食换取油水,还拿母妃的名义为自己开脱,该当何罪?!” 老王妃思索片刻,正要替孙大娘说话时,萧夕却又开了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辛劳,本妃且问你,母妃将你分去大厨房,可有什么活计是你亲手所干?”“你的耳环、发饰、玉镯、戒指,怕是比府内任何下人还要多,而且……”萧夕脸色阴晴不定,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语毕,萧夕绕道老王妃身后,伸手抬起孙大娘那泛着油光的脸庞,还未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便是响亮的一巴掌,萧夕似乎使足了力气,孙大娘那皮糙肉厚的脸上也是顿时浮现了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王爷丧事未过,府内上下皆要为王爷守丧,谁给你的胆子穿的如此华丽?!” 此言一出,孙大娘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便瘫坐在地,前几件皆是可以开脱的事情,纵是说不清楚若老王妃有意护着自己,那也都不是大事,可这最后一件……却是乱棍打死的大罪! 老王妃这也才反应过来,安王虽然早逝却是她唯一的儿子,心中自然宝贝和思念的很,孙大娘如此碰到了她的逆鳞,再大的主仆情分怕也是消磨殆尽了。 “这王府……上上下下,你们都是反了天了!”老王妃阴沉着脸色睨了眼跪在脚边的孙大娘冷声道:“如此刁奴,家法处置!” “王妃!老王妃!”孙大娘来不及反应便被门外站着的其余嬷嬷一边一个架走,往日这孙大娘行为做事十分嚣张,府内上上下下的丫鬟嬷嬷自也都是看不太惯,却又碍着老王妃不敢多说些什么。如今老王妃亲自下令处置孙大娘,她们自是乐得高兴,孙大娘还未喊出几句求饶的话便被捂住嘴巴带出了大门外。 萧夕并未做声,心中却是感叹这几十年的情分也能在一瞬之间消失不见,直到瞧不见孙大娘那肥硕的身影,才回神恭恭敬敬朝老王妃作了一恭道:“母妃恕罪,方才涉及王爷,卿儿便有些冲动,还望母妃不要放在心上,自此往后,卿儿定会好好管教府中下人,定不会叨扰了母妃清修。” 萧夕此言一出,老王妃也是冷笑了几声,自此往后便由她来管教府中下人,倒是将这王妃职权一点不漏的抓在手上。 “你可一丁点儿也不像个庶出的丫头。” “多谢母妃夸奖。”萧夕声音未有起伏,下巴却微微抬起,眼神似有若无的触及到老王妃的衣角,并未刻意惺惺作态,却自然流露出一份沁入骨髓的贵气。 直到老王妃被身边嬷嬷搀扶着离开来仪居,蓝挽和青衣才松了口气,全然不知萧夕竟有如此好的口才,纷纷凑上前来道:“王妃方才可真是意气风发,让那孙大娘好好儿的吃了苦头!” 萧夕星转双眸,回身就近取了杯茶水润喉:“你们二人皆是本妃贴身一等大丫鬟,论级别,除了母妃身边那几个教养嬷嬷外,无人比得过你们。” 蓝挽青衣一愣,萧夕并未说完,而是有意无意的撇了眼方才孙大娘被拖走的方向,二人瞬间明了,齐声道:“王妃放心,自此往后,奴婢二人定不会任着别人欺辱,给王妃丢脸!” 王府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算大,虽男子住处与这内宅不在一处,但也终究只是隔了几道墙罢了。孙大娘被乱棍打死一事便一点不漏的传进白泽的耳朵里。 第944章 消弭殆尽 隔院树下,白泽侧耳将来仪居的一举一动听了干净,随后嘴角微微勾起,玉杯在指尖翻转道:“也是个值得玩玩的妙人。” 一室清冷渐渐消弭殆尽,随着太阳升起萧夕那颇为空旷的卧房也渐渐升起一丝温度,萧夕缩在床角,纵是身上紧紧裹着那厚重的喜被,却依旧阻挡不住指尖的寒意。 自那“采花大盗”走了后,萧夕睡意全无,仔仔细细将那拽下的玉佩放在手心研究了许多遍,依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萧夕便干脆将玉佩放入怀中,寻思着待天亮后借机将院中之人清理一遍。 又歇了些片刻,蓝挽同青衣二人便端着木盆热水推门唤萧夕起床。 “王妃,差不多到了时辰去向老王妃请安了。”蓝挽一面打理着萧夕柔顺的发丝,一面提醒道。 萧夕不受宠,进府后又大大小小生了不少事端,在这每日请安之理上更是不能懈怠,免得让人生了话柄。 主仆三人一路未停前往青竹居,那路上的竹林似乎萧凉更甚,稍偏僻的小路早已被落叶铺满,萧夕身着一件素净白衣,面上不施粉黛还略加了几份愁容,倒是这嫁入王府后头一回像个刚丧夫的女子。 老王妃屋内的嬷嬷前脚刚去通报,萧夕后脚便踏进了前厅。侧妃同老王妃一起坐在上座,似乎正热火朝天的聊着些什么,撇头见到萧夕一脸愁容的向她们走来,倒是不约而同的急忙收回脸上的笑容。 “卿儿给母妃请安了。”萧夕似乎没看到她们二人脸上的异样,跨前一步微微俯身行礼,更是唤了自己一句卿儿,着实让老王妃和侧妃晕了晕头脑摸不着边际。 “妹妹见谅,姐姐如今怀了身孕害喜的很,腰酸背也痛,怕是不能起身向妹妹请安了。”侧妃轻声道,口中虽是愧疚万分,可却连一个眼神也未给萧夕,自顾自的拨着那茶盏中漂浮的茶叶。 萧夕此次前来本意便是找老王妃的,她虽无心主动招惹这个侧妃,可却全然没有被欺负到家门口还要笑呵呵的忍下的道理:“妹妹?侧妃可是在唤我?” “本妃倒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姐姐,虽侧妃有意与本妃亲近,但横竖还是要有些礼数的,往后侧妃还是按礼唤我声王妃吧,免得外人听去心中有异,母妃说是也不是?” “你!”侧妃一时语塞,想不到这萧夕竟如此不给她面子,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老王妃,盼着老王妃能替自己说些什么。 老王妃也是一愣,萧夕所言无差她自是挑不出什么理来反驳,只得轻声道:“罢了,往后在外人面前多注意些便是。”也顾不得坐在一旁面色有些尴尬的侧妃,便冲着萧夕下了逐客令:“安也请完了,没别的事你且回院子吧。” “母妃,卿儿今日前来,其实有要事同母妃相商。”萧夕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双手递给老王妃道:“此乃卿儿的嫁妆之一,是卿儿的生母亲手所织,平日里卿儿都是将它放在柜底,宝贝的很。” “哦?”老王妃斜眼打开,里面只是一个用料手艺皆并非上等的香囊,怕是王府里的丫鬟都用的比这好,可转念一想这萧夕的生母就是个没有背景的姨娘,拿出这等寒酸物件儿倒也是意料之中。 萧夕声音有些哽咽:“想必母妃定能看得出,这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可重在卿儿姨娘的一片心意,卿儿向来都是把它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就在昨晚……” “如何?”老王妃见萧夕抽抽涕涕一副马上要掉泪的模样,心中不甚烦闷,催促道:“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伤心啊?” “就在昨晚,卿儿院中闯入一名手持长刀的盗贼,直奔卿儿卧房而去,幸好卿儿同这两名丫鬟在房中闲聊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萧夕见时机成熟便声泪俱下的哭诉道:“那盗贼夺了不少财宝去,兴许是见这香囊不值钱才留了下来,还请母妃替卿儿做主啊!” 方才在院中梳洗时,萧夕便向蓝挽、青衣多少交代了些东西,二人一看此时的情景也顿时明白过来,扑倒在地上叫屈:“老王妃还请替我们王妃做主啊,若不是那盗贼只盗钱财,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卿儿性命倒无事,只是卿儿刚嫁入王府便夜遇盗贼,传出去怕是有损王府的名声。”萧夕擦了擦眼泪身子又往下蹲了几分:“卿儿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可横竖还是这个王府的王妃,院中下人如此怠慢卿儿,礼数着实不周。” “可嫁入王府后,卿儿同院中下人也有了些许主仆之情,还请母妃不要过多责罚她们,将她们交与卿儿处置便是。” 老王妃同侧妃一般被萧夕这主仆三人唬的一愣一愣,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着了萧夕的道儿,此刻便是管也不成,不管也不成。 老王妃也是在这后宅当中摸爬了几十年的女人,片刻后反应过来也只得清了清嗓子:“在我王府之中竟还会出现此等骇人听闻之事?!你莫要慌,院中丫鬟交与你处置便好,待我仔细彻查此事后,定会给你答复。” 萧夕也听得出老王妃的场面话,抽噎的应下后便被蓝挽青衣搀扶着回了院子。 什么采花贼还是只认钱的盗贼她都不在意,从今往后勤加练习武艺就好,让她最为厌恶的便是院中那群成日与她在一起,吃她的、用她的,最后听命于其他人,将她一点点吃抹干净的丫鬟们。 无一不让她想起还是萧夕时,那个与她日夜同眠共枕的夫君,当朝的皇上,竟也是灭她满门、杀她腹中胎儿又夺她性命的魔头! 几人在老王妃院中闹了这么大一出戏,这后院又是女人众多,自是转眼间便在王府内传了开来,萧夕还未回到来仪居,院内剩下的丫鬟便皆听说了此事,战战兢兢的在门口候着。 几人离着老远瞧见萧夕的身影,便皆齐刷刷的跪了下去:“王妃饶命!奴婢们知错了!” 第945章 相差甚微 萧夕自是乐得让这后院其他人瞧瞧她这王妃的威严,索性也不避讳,站在院外睥睨不远处的几人冷声道:“你们何错之有?” 这一问也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跪着的几人哪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昨夜一觉睡到天亮,可是丁点儿的声音都没听见。几人也都寻思着横竖有蓝挽青衣二人服侍萧夕梳洗,便乐得清闲的没有一个人起床。 方才才听见外面传开这昨夜王妃的院子竟遭了盗贼,惊慌只下只能跑出来求饶,可萧夕这么一问便都慌了神,想了半天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奴婢们未能提前发现那盗贼,险些让王妃遇险……奴婢们知错了还请王妃高抬贵手放过奴婢们吧!” “本妃问你们,昨晚你们在何处?”萧夕在院门渡着步子,门上大大小小张贴着的白色绸缎随着秋风四处飞舞,显得着偌大的王府分外萧条。 “奴、奴婢在卧房……”最前方的一名丫鬟自知理亏,支支吾吾的道。 萧夕轻笑:“哦?本妃还未歇下,你们在卧房作甚?” “奴婢们知错了,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奴婢们这回!”地上跪倒的一片丫鬟皆是那日见过萧夕同苏芙争执的场景,此时也不敢轻看了萧夕,只得乖乖认错。 萧夕虽是个庶女,可骨子中却还是那已逝的当朝皇后萧夕,这种哭嚎着认错赎罪的场面她见的太多,又岂会如此简单便心软放过她们? “看你们如此知错,那这杀头的大罪本妃尚且饶过你们。”萧夕摆弄着腕间一副碧玉手镯轻声道:“可这玩忽职守的罪名……来,你告诉本妃,玩忽职守的下人要怎能处置呢?” 萧夕素指轻轻一指,指尖所对一名身材较为弱小的丫鬟,这丫鬟她多少有些印象。还算是在这群各院派来监督她的眼线中底子较为干净的一人,名唤春儿。 春儿本意并不想与萧夕作对,只是每当她想要做些活计时接会被其他丫鬟打骂,蓝挽青衣对她们这群王府派来的丫鬟本就看不上眼,两面皆不待见春儿,才让她如此只能跟在后面唯唯诺诺的待着。 “回王妃,玩忽职守……重打十大板,且扣去三月例银。”春儿声音低的似乎蚊子的嗡嗡声,萧夕也并不在意,抬步便朝内屋走去:“例银照旧,本妃并非那小肚鸡肠之人,只是你们几个若在不长记性,怕是眼里再没有我这个王妃。” “一人去领十五大板回来复命。” 再说一同从老王妃那离开的侧妃,面上便没有那么从容了。每每想到萧夕竟如此不给她面子,在前厅一众丫鬟下人面前打她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身旁伺候的丫鬟也是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路回了别院。 侧妃是御史之女林落柔,家大业大自是心气也高,再加上如今有了遗腹子更是宠上加宠,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要烫死我吗?”身旁的丫鬟刚给林落柔沏上一杯热茶,转眼便被林落柔打翻在地,纵使那滚烫的茶水尽数淋到那丫鬟手背上,她也依旧一声不吭的连忙跪下。 丫鬟也都明白林落柔只是要撒气而已。 “横竖不过一个庶女,真以为做了王妃就可以骑到我头上吗?!”林落柔衣袖下的玉手紧攥,关节处被捏的发白自己却浑然不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骑到我头上,岂有此理!” “侧妃息怒!免得动了胎气!”身旁的大丫鬟连忙递上些蔬果,轻抚林落柔的后背,凑到耳边轻声道:“那萧夕刚嫁入府便将王爷克死了,而侧妃如今怀中便是整个王府最后的希望,老王妃自是不想让便宜了那私生子白泽,所以……” “无论如何,老王妃和侧妃都是站在一边的,而且有小王爷在,萧夕是怎么也比不过侧妃您的。” 来仪居的大部分丫鬟每个领完十五大板结束后天已经蒙蒙黑了,萧夕也恩威并施给那些用刑的丫鬟们一人发了些许药膏,因为安王爷的去世,王府的主子下人皆需要居丧,在服丧期满前需简食以示哀思,所以各院的主子便在自己的院中用膳。 萧夕乐得清闲,估摸着快到晚膳的时间,却见蓝挽急匆匆的跑进屋内。 “王妃!”蓝挽一路小跑冲进屋内,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微微俯身算是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到萧夕身边轻声道:“侧妃好像动了胎气,如今老王妃和王府内的大夫都在侧妃的院中了!” 萧夕轻叹口气起身朝门外走去,这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去了,她这名号上的王妃怎么能缺席呢? 她本就没想过经过早晨请安一事后林落柔那强硬的性格会如此善罢甘休,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林落柔竟拿自己腹中胎儿做赌注,着实让她心中一寒。 与蓝挽所说相差甚微,离着林落柔那宅院老远萧夕便瞧见一波波的丫鬟忙里忙外,各个脸上都是焦急万分的神情。 “侧妃情况如何?”萧夕随手唤住一个看似是林落柔院中的丫鬟轻声问道。 那丫鬟一愣,看向萧夕的眼神中有着些许畏惧,显然是刚刚听闻了那萧夕杖打丫鬟一事,头低的死死的恭敬的道:“回王妃,自今日一早侧妃从老王妃那处请安回来以后便有些腹痛,本以为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便向大夫讨了些药,可没想到情况越来越差,刚刚……” “怎么?”萧夕眉头微挑,合着这林落柔是要赖上自己了。 那丫鬟头更低了几分:“刚刚侧妃有些见红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萧夕心中冷笑一声,见红?林落柔才不会真的用腹中的孩子扳倒自己呢,先不说她也曾为人母,知道那腹中孕育生灵的奇妙感觉,只道这林落柔腹中是安王的遗腹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就足够保林落柔在王府立足,一生无忧。 “你怎么来了?”刚掀开林落柔卧房的帘幕,老王妃的眼刀便第一时间向萧夕射了过来,语气中甚为不悦。 第946章 最后的希望 “见过母妃,卿儿听闻侧妃动了胎气,特带了些固元培体的补品来。”萧夕轻声道,抬眼望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落柔问道:“侧妃可还好?” “就如你所见。”老王妃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回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落柔身上喃喃道:“菩萨可定要保佑我们王府最后的希望啊……” 萧夕仿佛听不出老王妃话中的意思一般,轻声询问道:“这清早见侧妃还好的紧,怎么一天的光景便如此了?” 老王妃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倒是一旁林落柔的贴身丫鬟抽抽涕涕的迈出一步轻声道:“回王妃,侧妃自下午便有些不舒服,大夫开的药吃下去又尽数都吐了出来,奴婢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萧夕心中冷笑,尽数吐出还不是怕真的吃了什么危害到腹中胎儿?这些把戏她早在前世就已经玩腻了。 丫鬟语毕,一直伏在萧夕窗边的王府太医也慢慢抬起身,缕着胡须轻轻摇头,却什么也不说。 这故弄玄虚的模样让老王妃的心更紧了几分,连忙催促到:“侧妃到底如何了?” “回老王妃,侧妃这症状不像是滑胎,小王爷福大命大,老臣以用补药暂时稳住侧妃的情况,只是……”那太医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似有若无的从萧夕身上飘过:“以老臣看,侧妃的症状更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若是不尽快除去,怕是……” “不干净的东西?胡说!我们王府由皇家庇佑,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能进的来?”老王妃有些怒意,吓得那太医连忙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道:“老王妃息怒!老臣只是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来,若老王妃不相信,另请高明即可。” “王爷仙去,侧妃又险些滑胎……”方才那贴身丫鬟突然低头呢喃了一句,虽没有指名道姓却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指向萧夕,而后她才后知后觉般的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老王妃一愣,眉头紧锁,见萧夕在一旁直直的站着却什么也不说,便低头冲地上的太医冷声道:“那依你所见,这'不干净'的东西要怎么除去?” “老臣前些年也遇到过同侧妃相似的情景,当年那户人家寻了一名隐居江湖的先生,请那先生在家中做法,便能驱散家中不干净的东西。”那太医喃喃道,却丝毫不敢抬头对上萧夕的目光。 “王妃……”青衣随着萧夕一同进了卧房,这不大的屋子里却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不由得让她有些担忧,不露痕迹的凑近萧夕轻声提醒道。 萧夕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衣袖下的手轻轻拍了拍青衣的手臂,暗示她不必担忧,而后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道:“那位先生如今在何处你可清楚?” “回王妃,自那以后老臣便时常同那先生联系,今夜老臣便去先生住所相邀,虽先生以多年不问世事,但看在我们几年交情的份上,想必明日午时即可开始做法。”那太医有模有样的说着倒是让萧夕颇有些好奇。 “如此甚好,有劳太医了!”老王妃轻声道,面上的喜色却是挡也挡不住。 萧夕轻扫了眼林落柔的丫鬟,正巧与她探究的视线相对,吓得后者一个激灵连忙将头低下去:“那卿儿便放心了,便不多打扰侧妃休息,母妃,卿儿告辞了。” 或许是侧妃滑胎一事过于严重,府内上上下下的人都聚在了林落柔院子,萧夕一路回来仪居清净的很,她倒是乐得清闲自在,可蓝挽青衣二人却是满目愁容的走了一路,直到进了来仪居的屋子,才敢开口道:“王妃,侧妃此举怕是有诈!” 萧夕看着青衣一脸担忧,不由得笑着问道:“何诈?” “侧妃一向对腹中胎儿看重的紧,怎会如此轻易便滑胎?更何况王妃清早才与她有些争执,晚上便闹出什么被冲撞了,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青衣紧缩眉头担忧的道。 萧夕面上笑容不变,而是轻抿了口热茶道:“孰真孰假本妃心中自有定数,没听那太医所说明日午时做法吗?还不赶紧休息,免得错过明日的好戏。” 京城南山外。 南山是京城的护城山,所传这南山为龙脉所在,山顶更是专门圈出一片地为皇家祭祀所用,山脚下由专门的官兵把守,除祭祀时期开放外,其余时间任何人都不准上山。 而就在这层层把守的南山山顶,此时却闪出一老一少两道人影。 “师傅,我们要寻的人当真在京城吗?”那少年随手拿起一旁祭祀台上的蔬果,在本就不太干净的衣服上蹭了蹭便塞进口中。 那被换做师傅的人发须花白,已然一副古稀模样,本该是连行动也多有不便,此刻却晃晃悠悠的坐在一棵数丈高的树枝上。 “臭小子,和你说了多少遍,偷吃祭祀用品是有损阴德的!”那老人咒骂道,随后手指一勾,少年手中紧攥的蔬果竟隔着数米便直飞到他手中:“这缺德事儿还是为师帮你挡下吧!” 少年似乎早已习惯,无所谓的吧唧吧唧嘴,一个翻身也跃上树梢问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不知道。”老人似乎吃的极香,不一会那拳头大的蔬果便见了核。 “那他在何处?” “不知道。” “那我们找他作甚?” “不知道。”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向后一仰横躺在树梢上道:“早知道就不该和你这不靠谱的师傅出来,师叔待我那么好,每天吃香喝辣还有仙鹤陪我同玩,如今连件干净衣服都换不上……” “臭小子!那老头儿值得你这么惦记吗!”老人似乎对那所谓的师叔极为反感,被触到了逆鳞一般将手中果核直直砸向少年的额头,猝不及防之间少年便被这股子冲劲儿击落树梢,砰的砸到地上。 祭祀台外的官兵这才听见里面的动静,惊的立刻举起手中长矛冲进禁地内,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人?搜!” 第947章 不合时宜 祭祀台闯了人可是要被杀头的大罪,几名把守的官兵不敢懈怠,提起精神一步一步向内走。 直至走出那一小片树林到达月光可及的祭祀台中央,几名官兵才发现那台子最顶端明晃晃的立着一个果核,远处山谷间传来一道清脆少年音。 “死老头儿!” 这所谓的先生倒没有那太医说的那么难请,天一亮便出现在了王府,手中拿的肩上背的家伙事儿也像是准备了许久,一副道士模样。 王府内的人也齐齐聚在了前院中,萧夕自然不例外,同蓝挽、青衣一起站在远处观望着。 “草民见过老王妃。”那道士拿着一个罗盘,上前行了一礼,随后也不顾老王妃还未应下便自顾自的抬头四处张望。 老王妃也不恼,满心只是想将府内那'不干净'的东西除去:“先生可有看出什么?” “王爷在天之灵虽庇佑着王府,可依旧抵挡不住这妖孽作祟,老王妃莫急,待草民施法便能将这妖孽揪出!”道士语毕,将背包打开取出一道黄纸,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些符咒:“不过草民做法,还需向老王妃讨几件物件儿。” “先生尽管说。”老王妃急道。 道士缕缕胡须,故作玄虚道:“一是需要一盏枯油灯,这灯必须常年在阴暗之处所放,许久未曾点燃过。二是需要一只通体黑色,没有杂毛的黑狗,取它的心头血,这三嘛……” “如何?我王府定能给先生找出!”老王妃一面吩咐下人准备前两样物件,一面问道。 道士点点头:“这三,便是需要侧妃滑胎见红时所留的血。” “这……可有其他能代替?”老王妃这才犯了难,且不说这血如何留的住,就但说此等女儿家私物又如何能拿的出让外人做法?这传出去王府的脸面还放做何处? 道士似乎早便料到老王妃会作此反应,轻车熟路的将符咒收起,哀叹道:“若是这三样物品集不齐,老王妃便恕草民无能为力了。” “这……”老王妃面露难色,似乎还在脸面和林落柔腹中胎儿间做着斗争,最终还是豁出去了般:“那血早便被府内下人们处理了,最多可以将那粘了血渍的丝帕给先生。” “如此也罢。”道士点点头,席地而坐,一样一样的将包中物件拿出,片刻间便摆满了一地,倒是有些模样。 东西寻的还算快,那粘了林落柔血渍的丝帕自是不能乱扔,昨夜便收拾着一起烧了,丫鬟们特意翻了翻那灰烬堆,从中挑挑拣拣出一片还算完整的丝帕交了上去。 “午时阳气最盛,草民便借这天地之力作法,将那邪物揪出!”道士盘腿坐在地上,双眼禁闭,左手立在胸前一副准备发功的模样。 老王妃倒是吓得不轻,只觉得自己后背隐隐冒着冷汗,哆哆嗦嗦的问:“可否告知这邪物约莫着是个什么物件?” “依草民看,王府内邪气颇重,怕是不会简单只是某个没有灵气的东西,极有可能……”道士摇头晃脑的道:“极有可能附在王府内某个有灵气的生灵身上!”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丫鬟侍卫均倒吸一口凉气,左顾右盼之下生怕那邪物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这众人面面相觑之间,人群间却突然传出一道轻笑,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萧夕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见那道士有模有样的将府内众人忽悠的团团转,不由得心下感叹这帮人的愚钝:“如此一看,先生倒是厉害的紧,不知先生师承何处?” “这……”那道士似乎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个不在计划内的问题,而后转眼瞥见不远处林落柔的丫鬟一个劲的使眼色,不由得瞬间明了,缕着胡须道:“想必这位便是王妃了吧。” 萧夕却不吃那一套:“那邪物既能附在生灵身上,想必定是极其凶猛,先生可有把握将其制服?” “王妃莫要担心,草民这罗盘待到午时便会发功,替草民指出那被附身的究竟是谁。而后草民再将事先准备好的黑狗血尽数泼在那被附身的人身上,将邪物逼出。”道士口若悬河的道:“最后再点亮这枯油灯,将那人丢失的一魄唤回,便大功告成了!” “那先生用那粘有血渍的丝帕作甚?”萧夕再问道。 那道士不知这萧夕竟如此难缠,只好搪塞道:“此乃秘法,恕草民不便告知。” 萧夕作罢,笑眯眯的退到一旁,瞅着时辰差不多到了,那道士果真开始就地画符。 他将几张黄纸铺在地上,随后拿起身边一碗白水,端在手中喃喃念了一段咒,随后尽数泼在地上的黄纸上。那原本空白的黄纸竟显现出一道道奇怪的字符,道士显然对周围人惊讶害怕的眼神十分满意,从怀中取出罗盘放在黄纸正中间,又与方才一样对着罗盘念了一段咒才罢休。 整套仪式做完,刚巧一炷香的时间,随后道士拾起罗盘,另一只手在上方划拳,那罗盘的指针竟开始晃动起来。道士随着指针的方向一点点探究,在人群当中走了一遍众人竟发现约靠着萧夕的方向,那指针晃动的更厉害。 惊讶之余更是个个伸长了脖子看,这新进府的王妃究竟是否是那冲撞了侧妃腹中胎儿的邪物? 再看萧夕,见那道士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似乎是意料之中,竟还上前迎了几步。直至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词的走到她面前,才轻声问道:“先生可查到结果了?” 道士一愣,见萧夕如此淡定自若只当她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大声道:“大胆妖孽!竟敢附身到王妃身上,还不快快现形?王妃,得罪了!” 众人闻言皆是吃了一惊,唯有萧夕身后的蓝挽和青衣面露焦急,一副时刻准备冲上去同那道士理论的模样。就在那道士语毕后,只见他回身拿起那满满装着黑狗血的铁盆就要朝萧夕泼去,可还未拿起,只见萧夕快步上前,极为快速的抬腿朝前提去,众人几乎看不见萧夕是如何做的,那道士便猛的向前扑去。 第948章 邪物附体 萧夕轻轻伸手在背后一个助力,那道士的头便直直栽进满是黑狗血的铁盆中。 一切都变化太突然,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见萧夕一身素净白衣,微微弯腰伸手扣住道士的头,那道士便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跪在地上,头扣在铁盆当中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挣脱,极其狼狈。 萧夕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便如此在耳边响起:“本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知错?” “放肆!还不快松开?!”老王妃是最先从震惊当中回过神的,连忙小步上前试图拉开萧夕,可又再快靠近时生生止住脚步,怕也是有几分顾虑着那邪物附体一事。 “母妃,您先莫着急。”萧夕倒不在意,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那粘稠的黑狗血脏了自己的半分衣角,而后揪着那道士的头发,将他从盆中拽出。 那黑狗血的腥味早已浸了道士一鼻腔,那道士一抬起头,便连那起身都力气都没有,只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王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现在所面对的这些人,也绝不是你可以随心糊弄的。”萧夕略过地上那半死不活的道士,径直走向中央那道士留下的包裹处道:“可莫要听信了某些人的教唆,犯下不可弥补的大罪,欺骗皇族,是要杀头的。” 冷冰的声音让道士回了几分神,艰难的从地上微伏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到远处的太医和林落柔的贴身丫鬟,二人双双飞了记眼刀,便只好借势又趴下去,做出一副昏死的模样。 “你、你实在是太放肆!来人!还不把她给我绑起来!”老王妃气得颤抖着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侍卫,示意他们上前将萧夕绑起来,可无奈众人皆是十分畏惧萧夕体内的'邪物',离着老远便不敢再上前。 萧夕嗤笑一声道:“母妃何必如此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倒是真真的伤了卿儿的心。” 话虽这么说,萧夕面上却见不到一丝伤心的模样。而是回身从那包裹中翻了翻,掏出剩余的几张黄纸拿在手中,还四处转了转让周围一圈的人都看了个清楚。 那太医和丫鬟看清后瞬间变了脸色,可还是来不及阻拦,只见萧夕同那道士一样端起白水泼在黄纸上,纸上也慢慢显现出了符咒。 “这孩童玩的把戏被你摆到台面上,倒还有些像模像样。”萧夕手指微张,那黄纸便随着微风在空中旋了几圈落在一边,随后又对老王妃道:“母妃,纵然卿儿是不屑于与这等市井愚民论短长,但事关卿儿的声誉,便请恕卿儿今日……好好的同那些想要陷害我们王府的人,争一争高下!” 此言一出,太医、丫鬟及那伏在地上装死的道士皆是一抖,老王妃也察觉出有些不对,皱着眉头没有出言阻止。萧夕踱步走到道士身边,那黑狗血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刺鼻的味道惹得萧夕眉头紧锁,随即她用脚尖轻踢,将道士翻过身来。 萧夕俯身从道士手上拽下一枚不起眼的银戒指,又伸手拿起罗盘,将戒指垂直于罗盘之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罗盘的指针随着戒指的移动而移动,当戒指愈发靠近指针时,那罗盘指针便晃动的愈发激烈。 至此,萧夕不用说些什么,这院内的人便也都了然于心。青衣见状便站出身来,指着不远处的太医大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陷害我家王妃?” 那太医一惊,想往后退却发现蓝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冤枉啊!王妃!老臣一向忠心耿耿,定是这道士与其他人勾结,还将老臣蒙在鼓中!” “是吗?”萧夕将罗盘毫不犹豫的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本就寂静的大院中格外清楚,随后两只轻捏,拾起地上那府内丫鬟们送来的粘有鲜血的丝绸朝太医晃了晃:“本妃竟不知,这太医也分不清人血和羊血的区别。” 若说方才的事情都是开胃菜,那这句话的分量足足让院内所有人大吃一惊。羊血?也就是说侧妃并没有滑胎?这一切都是捏造出的一场闹剧? 老王妃尤为激动,大步走到萧夕身边皱眉质问道:“你说什么?这是羊血?!” “回母妃,卿儿在娘家时府内大夫待我极好,曾教过我鉴别一些药材和基本病症,卿儿便因此得知人血和动物血,虽用肉眼分不清,但味道上却是更改不了的。”萧夕两只捏着丝绸的边角,在老王妃面前一晃,声音不大却是慷锵有力:“羊血虽腥,但同人血还是有分别的。羊血的膻味是如何也盖不掉的,太医,你说是也不是?” 太医怎么敢回答,这滑胎一事他并不知情,只是被林落柔叫去交代了这些事宜,至于这血用的是羊血还是人血,他可不敢妄下定论。可这林落柔滑胎是假、陷害是真,他若现在说了些什么,日后再被萧夕翻盘,那但是一个陷害皇族便够杀他个几回。 老王妃见太医心虚的不敢抬起头,心中也是将整件事情了解了个明明白白,想不到自己黄土埋到脖根,到头竟被几个小辈忽悠的团团转,只得气笑道:“好、真是好!你们一个个联起手来忽悠我这个老太婆!看来都是不把王府放在眼里?也罢、横竖我也是个要入土的老骨头,狠角色做尽自然不怕再多几个!” “来人!把这几个欺上瞒下、陷害王妃的人关进牢中,即刻上报皇上!” 老王妃手指点了点太医和趴在地上装死的道士,终是没有提侧妃,这倒也在萧夕意料之中,哪怕老王妃不在意林落柔,可林落柔腹中的胎儿却是老王妃最后的希望。也是这次林落柔利用老王妃对胎儿的看重施计却被发现,老王妃才会如此动怒。 这一整天的闹剧最后便以萧夕彻底翻盘作为结尾,王府的下人们似乎对这个说话一针见血且不留情面的王妃更畏惧了几分。 萧夕一回来仪居便被青衣和蓝挽催促着去泡了澡,说是要洗去这一天的晦气。 第949章 了然于心 “王妃,您怎么知道那符咒和罗盘有问题?”蓝挽一面在池中加着花瓣,一面好奇的问道。 萧夕一愣,她该怎么说?前世对这些江湖把戏自是了然于心,可这些却不是萧夕原本应该知道的。雾气模糊了萧夕的脸庞:“猜的。” “那人血羊血王妃也是猜的吗?之前可没有机会去闻闻那味道呀?”青衣也在后面轻声问道,似乎一天之间萧夕的王妃形象更加扑朔迷离。 萧夕这才摇摇头轻声道:“那的确是人血。” 蓝挽撩拨热水的手一顿,惊讶道:“那方才……” “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经不起推敲。”萧夕往后仰了仰,热水浸过胸膛传来真实的压迫感让她神经又紧了几分。 “如此一来,奴婢倒是更加混乱了,这侧妃滑胎是真是假?”蓝挽晃晃脑袋皱着眉头问道。 还未待到萧夕回答,青衣却率先开了口,声音中颇有几分无奈:“傻呀你,小王爷对侧妃是多么重要,既然这件事是侧妃陷害我们王妃的,那断然不可能真的为此做出什么伤害小王爷的事情!” 萧夕点点头:“不过这次她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老王妃似乎被气的不轻。” “王妃,方才奴婢还听到侧妃的院子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老王妃将侧妃禁足了半月,不许任何人探望,就连几天后王爷的丧葬宴都无法参加。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偷偷议论侧妃呢。”青衣轻声道。 萧夕却摇摇头:“老王妃面上定会给侧妃些惩罚。一来是做给我看,二来禁足且禁止探望,也是为了避免让我因为仇恨委屈而做出什么报复她的事情,伤害到小王爷罢了。” “王妃不必太过在意,侧妃那遗腹子老王妃本就看重,侧妃这次也是母凭子贵了一把才逃过的,不然断不可能如此轻松便放过她。”青衣咂舌安慰道。 萧夕轻笑道:“母凭子贵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与其在这数落她,不如与我讲讲那丧葬宴要如何处理?” 她前世在宫中,那宫里的女人每天无非就是三件事,一是如何维持青春美貌和身材,二是如何得到皇上圣宠,三便是如何怀上龙子。这母凭子贵的道理她再清楚不过,也算是稍微理解那林落柔对她有敌意的想法,毕竟林落柔处心积虑的才怀上孩子,而她只是一名庶女,却误打误撞直接坐上了王妃之位。 “这个奴婢知道!”蓝挽听了半天,见终于有自己能插上话的地方,连忙道:“原来太傅府中有姨娘过世的时候,奴婢曾去帮过夫人的忙,虽然和这次王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这大体的流程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王爷的丧葬宴选在了王爷下葬第十天,那便是宴十,届时会有许多平日里与王爷交好官宦人家前来参加宴会,再加上王爷本是皇族,宫中也定会派哪位主子前来。”蓝挽轻声道。 萧夕点点头,宫中派人来吗?那他……会来吗? “王妃作为王府的主母,应是要负责这次宴会的。只是王妃之前不多曾与其他家的夫人小姐相识,这次多有不便……”青衣有些担忧的道。 “此事本妃自有办法。”萧夕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道。 要说这几日,王府是每天都有大新闻,丫鬟侍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多的数不胜数,先是一直被捧在手心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侧妃因为陷害王妃,被老王妃禁足半月。二是这王妃不多久便感了风寒,必须静养,同侧妃一般不许任何人探望。三便是这即将到来的王爷丧葬宴,全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京城西面一座府邸中。 “小姐,今日又收到那神秘人留下的书信了。”一名着粉衫的丫鬟小跑着到一座凉亭内,将手中一封宣纸书信恭恭敬敬的递交给上座抚琴的女子。 那女子玉手轻拨,也不急着接信,银弦随着指尖波动,她虽目光淡淡的注视着远方池塘中唯一剩下一朵纤细的荷花,那古琴弹奏出的声音却宛然动听,便如此了一段时间,女子双手一按,声音戛然而止。她缓缓站起身,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书信却看也不看的扣在石桌上。 “来一封扔一封,查查是谁胆子如此大敢叨扰本小姐清修。”女子着了一身深色织锦长裙,裙角随着她的动作也摆动。一举一动间散发出高贵典雅的气质让人不能忽略,但且看脸却是不施丝毫粉黛,头上用一根木簪挽起,斜插一朵纯白色花朵,稍显单薄又有几分厌世的薄凉。 身后丫鬟大气也不敢出,均将头低的死死的,唯有送信来的丫鬟抿抿嘴唇,再三思索后轻声道:“回小姐,那神秘人今日留了一段话,让奴婢务必转告小姐。” 女子闻言却是听也不听,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正要跨步走出凉亭之际,只听那丫鬟娓娓道:“那人说……让小姐今日在城外一聚,将小姐所盼已久的黄金果给小姐。” 语毕。那女子的脚步生生顿住,而后猛的一回头走向那石桌,三两下将书信侧角撕开,看着书信上那熟悉瘦劲清峻的字体,竟生生留下两行清泪,随后冷声道:“备马,即刻出城。” 城门离府邸并不近,但所幸那马车脚力快,半个时辰后女子便出现在城外一座隐秘的木屋中。 那木屋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大门虚掩着,那蜘蛛网在门上肆意生长,身旁的丫鬟侍卫见状立刻跟上前去,想陪同女子一起进去,却没想到女子玉手一抬冷声道:“都在这儿等着。” 女子似乎平日在下人面前极有威严,身后的丫鬟侍卫虽面露难色,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好紧紧盯着女子怕她出什么意外。 那女子也同样紧张,手心内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一点一点的推开木门,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让她更加焦灼,似乎是在推开门的第一瞬间,她便瞪大眼睛朝内看去。 所幸是白天,阳光从木窗透进,一点点洒在屋内中央的木桌,木桌显然刚刚被人擦过,显得同周围脏乱的环境截然不同。 第950章 一臂之力 半湿的抹布就扔在一边,一张包裹了什么东西的锦帕和一封书信整整齐齐的摆在那没有一丝灰尘的桌面上。 这次的书信没有被封起来,未干的笔迹似乎告诉着女子写信之人刚走不久。 女子紧攥着书信一角,就连手指也捏的毫无血色,短短几十字似乎让她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终是控制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再抬眼时,女子伸手拿起桌上锦帕,轻轻拽了拽锦帕一角,便从中掉出一个黄色的苹果,让女子破涕为笑:“果然是你。” “念儿,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同你再相见。自上次一别我们似乎已有数月未见,我明白你因为我的事情操劳多日,还望你理解我的苦衷。” “安王王妃想必你有耳闻,明日即是安王丧葬宴,请你出席且助那安王王妃一臂之力,至于为何,日后再与你详谈。” 萧夕草草写下这封信时,便以听到那门口传来的马车车轴声,便只好躲藏至屋内的柜子后,直至女子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这念儿是她前世时少有交好的官宦之家的女子,她是不屑同那只知道女红的人家交往的,可这念儿与她一见如故,久而久之变成了少有的好姐妹。 只是再见时,念儿还是念儿,她却从头到脚彻彻底底换了一个身份。 临近安王丧葬宴前夕,萧夕那'风寒'也终是痊愈了,便立刻前去青竹居同老王妃商议丧葬宴一事。而老王妃也自从上次那事后对萧夕的态度颇有些变化,在她患风寒时还专门派嬷嬷前去拿了些补品。 这次见萧夕大病初愈便火急火燎的同她商议丧葬宴一事,话语间便少了许多往日那明里暗里嘲讽的语气:“明日宴席我以帮你处理妥当,你且放心。” “多谢母妃,卿儿定当仔细注意着,不会让明日宴席出现任何差错。”萧夕轻声道,对老王妃的变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老王妃似乎料到如此,揉揉眉心道:“我自是不想管你们小辈中的是是非非,如今你是主母,有得必有失,做事前定要仔细思考这其中利害关系。” 萧夕应了一声,心中才明了,这老王妃不过是怕激怒了自己,择日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那遗腹子的事情。 萧夕又在青竹居呆了些时间,与老王妃商讨了些丧葬宴细节之事才寻了个由头返回来仪居。来仪居有前后左右四个门,前门直通大院十分显眼,而侧门便是通在花园中一处隐秘的石洞内。 “王妃,春桃在偏院候着呢。”蓝挽凑到萧夕身边轻声道。 这春桃是苏芙的侍女,萧夕虽因为所谓的风寒许久不曾出院,可也同样借着这个由头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那念儿是其一,这春桃也同样。 “见过王妃。”春桃显然是等了许久,见到萧夕后连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后轻声道:“王妃,春桃这次是借着去仓库给姨娘院中添些油灯的由头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不然……” “本妃明白,你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同本妃说?”萧夕点点头,轻声问道。 春桃并不敢直视萧夕,而是连忙点头应道:“奴婢今日偶然见姨娘同嬷嬷寻了好些巴豆来,只是姨娘此事谨慎的很,把奴婢们都遣了出去,所以奴婢只听得了巴豆一事,便特来禀告王妃。” 明日便是丧葬宴,今日苏芙便去寻巴豆,这是要作甚?萧夕眉头轻皱,见时辰不早便催促道:“本妃知道了,你且先回去不要让她生疑。” 春桃应下后便由蓝挽从侧门送了出去,青衣一面给萧夕沏茶一面有些担忧的问道:“王妃,这春桃自始便是苏芙的人,怎么会突然为我们所用?” 萧夕明白她的顾虑,安慰道:“这春桃的确是自始便跟着苏芙,可她却不是苏芙从本家带来的人。而是王府前些年从牙婆出买来一批丫鬟当中的一个,这卖身契当然是由王府守着。” “苏芙脑筋并不灵活,自上次她来来仪居挑衅时想必你也能看得出,不过是一个逞口舌之快却不顾及后果的愚昧妇人罢了。这春桃也是自知继续跟着苏芙定是毫无出路,且这苏芙脾气极大阴晴不定,说不定哪日她便会死在苏芙那小小的院子之中。”萧夕冷声道。 青衣这才恍然大悟,轻声道:“所以王妃便用这卖身契为赌注,威逼利诱间让那春桃跟了王妃?” 语毕,青衣才发觉自己用的威逼利诱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话,支支吾吾的刚想解释却听得萧夕一阵轻笑:“你说的不错,的确是威逼利诱。若是她诚心为本妃办事,事成之后本妃自会将卖身契还给她,若是从中耍些小聪明……本妃听闻花园内那位杂役婆婆的儿子自小疯癫且奇丑无比,至今还未曾婚娶,本妃不介意送那婆婆一个顺水人情。” 前世时三宫六院数百妃嫔,丫鬟太监更是数不胜数,她尚且都能把控在掌骨之中,更何况这王府上下几十号人。 青衣见萧夕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若不是奴婢一直跟在王妃身边,险些都要以为王妃被掉包了。” 萧夕一愣,随即轻声问道:“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好?” 青衣仔细思索了一番道:“从前在太傅府时,王妃天真烂漫,不曾使过任何计谋,可却始终被他人所欺。如今王妃可以将王府内千奇百怪之事掌握在手中自保,奴婢自是替王妃高兴的,只是这样终究太累了些。” “既然进了王府,本妃就没有一日想过会轻松的过日子。”萧夕眼眸垂下喃喃道。 皇宫内御花园中。 “明日便是安皇叔丧葬宴,你倒是有闲心同朕来下棋。”白离手持一子黑棋,等待对面的白泽落子。 白泽一边落子一边道:“明日之事明日做。” 白离似乎走到了死路,见白泽落子于棋盘中央,便持子思考良久。 “皇上,您又输了。”白泽将棋放回棋篓中淡淡道。 第951章 “老熟人” “安皇叔一去,如今安王王位空下,不知王府可有继承人选?”白离并未多看棋局,仿佛输赢早便定下,抿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问道。 “府内侧妃怀有皇兄遗腹子,照老王妃之意,这王位也是要传给那小王爷的。”白泽抬手轻攥茶杯,片刻间凉透的茶水竟冒出股股热气,随即也不管对面白离有些发黑的面色抿了一口道:“微臣也如此认为。” 白离闻言轻轻抬眸,见白泽面色清冷,只得嗤笑一声:“还是你想的通透。” 二人便如此面对面的坐着,一言不发之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生生让不远处候着的太监腿脚有些发软。 还终是这白离轻了轻嗓问道:“你年纪与朕相仿,辈分上却生生要让朕唤你一句皇叔,着实不公。” “可微臣却从未听过皇上一句皇叔之称。”白泽轻笑一声道。 白离亦然点头轻笑:“不过你如今还尚未娶妻,就不曾着急吗?还是心有所属只是不便说出,便让朕送你一个人情,下道圣旨让你们完婚如何?” 白泽闻言一愣,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红色的靓丽身影,眼神当中闪过一抹痛楚,随后轻声道:“心有所属是真,只是微臣更喜欢情到深处自行请婚。” 白离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白离竟真的会承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打趣道:“倒是着实让人好奇,究竟是哪家小姐动的了你这颗七窍玲珑心。” 安王府外。 借着月色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出现在大门外。 “确定是在这里吗?”少年皱着眉头,将王府大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似乎要盯穿了才转头道:“这是王府,里面住的人不是自小长在官宦中的夫人小姐少爷,就是打小干活儿的丫鬟侍卫,我们这次要找的是……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老人却全然没有在意少年的质问,自顾自的双眼禁闭在王府外转了个圈,随后猛的睁眼,拎起少年后脖颈处的衣物,脚尖轻点飞上墙壁轻声道:“就在这儿!” 王府分为前后两大院,布局规整、楼阁交错,中间又穿插着些许花园景物,占地极大,且就算是居住在王府一段日子的萧夕有事也会被这层层叠叠的房山石堆所绕晕。 两人便如此在房顶上愣了许久,少年轻声叹道:“一个一个找吧。” 萧夕自上次被采花贼偷袭之后便经常有意无意捡拾起前日所学的东西,再加之萧夕这幅身子倒还算根骨不错,倒是在这几天内领悟了不少东西。 每至晚膳过后,萧夕便会找由头将青衣、蓝挽遣回房中,自己则在卧房中盘腿而作,感受周身元气自丹田而流动,此时对外界的感受力是极强的,也正是因此,萧夕隐约便听见屋顶有股不太正常的风呼啸而过。 猛的睁眼,萧夕已经闪身到了门外,透过一点缝隙朝外看去才发现院中平白多了两道身影,只是这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而是好奇的观望着四周,直至瞥见了那远处晾着的几件丫鬟们穿的外袍,那少年才咂舌道:“女的?” “二位私闯王府,胆子倒是不小。”萧夕衣袖下的手紧攥了一把匕首,随后轻轻推开门道。 萧夕一出现,那老者眼眸瞬间一亮,甩开旁边的少年便往前走了一步,闭上眼睛手指在眸前一划,便发出淡金色的微光,随后老者颇为激动的道:“果真是你!” 这下不光是萧夕有些发懵,就连旁边的少年也愣了片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萧夕。 “不请自来便不是客,本妃也无心同你们谈论是我不是我的问题,识趣便赶紧离开吧,否则……这王府暗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萧夕冷声道,随即回瞪了一眼那方才打量她的少年:“本妃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看。” “且慢、且慢!”那老者见萧夕有意催他们离开,不由得焦急的连忙道:“我这徒弟向来如此,王妃莫要同他生气,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有意打扰王妃,只是……” “我师傅是大名鼎鼎的江门护法,算了,想必你这种处在深闺中的女子不了解江湖事。”还未等老者说完,那少年便嘟嘟囔囔的插嘴道:“城南老道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们这种人最喜欢找我师傅算命,不过我师傅一年只算一人,去年是宫中的宸妃娘娘,前年是御史之女林若水!” 萧夕斜眼睨着那少年,见他几个名号报上来还有个自己的'老熟人',便更是不屑的笑了笑道:“然后呢?你自己又是何方神圣?” 少年似乎没听出萧夕语气中的嘲讽,竟真的挺着胸脯道:“我便是师傅座下造诣最高的弟子,名唤青衫!” 萧夕见青衫眸中似乎发着光一般的自豪,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究竟是造诣最高,还是你师父座下只有你一名弟子?” 此言一出,身旁的城南老道恨不得一巴掌将青衫拍进地里,随后对着萧夕轻声道:“王妃,我们师徒二人前来乃是寻找江门十七年前遗落在外的婴孩,我方才用内力探了一下,王妃的气息与我江门极为相像,不知王妃小时候……” 萧夕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见城南老道与青衫皆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便轻声道:“本妃生母为太傅府姨娘,生父为当朝太傅,从未听说过什么江门,你们找错人了。” 城南老道见萧夕转身便要回房间,又立刻上前唤住她道:“那婴孩丢失时还不记事,王妃记不得也情有可原,不知王妃可愿让老道算一卦?若王妃真的不是我们所寻之人,也好了了我们心中的一个疙瘩。” 萧夕眸色一沉:“过去的事情本妃比你们清楚,未来的事情本妃也不想知道。卦便不必算了,慢走,不送!”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那城南老道面上却露出一丝喜色,青衫吃了闭门羹心情自是不大好,嘟囔道:“人家压根儿都不想认你,瞧把你开心的。” 第952章 仓促 “好一个过去的事情她比我清楚,未来的事情她不想知道。”城南老道缕着胡须夸赞道:“这话绝非常年处在深闺中的女子所能说出,今日起我们便落脚京城,好好探一探这王妃!” 萧夕匿在门后,透过缝隙见二人离去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两人武功均不低,城南老道更是高深莫测,幸好他们二人对她没有恶意,否则她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死在这卧房门口。 这天角刚朦朦胧胧的漏出一点阳光时,萧夕便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这丧葬宴理应由她这名王妃把持着,在梳妆打扮方面自是不能疏忽。 见蓝挽、青衣二人忙前忙后的给自己梳妆打扮,萧夕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安王丧葬宴自是不能打扮的太过艳丽,但本妃也的确是同他刚新婚,那妆面也不能太过素净。” 萧夕起身走向蓝挽事前便准备好的几件长裙,从中挑挑拣拣的单拎出一条淡绿色的长锦衣,袖口裙摆皆用银丝线勾出祥云图案,一根纯白色的宽腰带束在腰间,举手投足间清雅且又不失华贵。 “那这妆面……”青衣也有些犯了难,萧夕如此打扮自然是大方得体,不会冲撞了任何人,可对这妆面的要求便是难上加难了。 萧夕轻轻摇头,这衣服便不属于纯白素净丧服,若是再加些粉黛,难免会让有心人当做话柄说上几句。她抬手取出梳妆台上一根白玉簪,自己伸手将头发一卷,那发簪就直直的插在了发间,竟比那先前练过许久的青衣和蓝挽还要熟练。 “奴婢还不知王妃对这束发也如此熟练呢。”蓝挽喃喃道。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萧夕便带着来仪居的一行人前去大厅,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听着青衣提前带回来的消息。 “王妃,这次宾客的名单都在这里,除了之前发过请帖的,还另外多了几人。”青衣紧紧跟在萧夕身后道:“一位是那宫中的宸妃,一位是丞相府二小姐,还有两位……是王妃本家的大小姐和三小姐。” 萧夕一愣,宰相府的二小姐便是念儿,她来是在意料之中的,可这宸妃和萧珍、萧珊便颇有些不速之客的意味。先不说萧珍与萧珊,横竖不过是未怎么见过世面的丫头,她还不曾放在眼里。 可这宸妃……却是她前世的老熟人。宸妃也同是丞相府出身,是郭怀念的嫡出大姐郭怀柔。在她还是萧夕时,这宸妃便处处针对于她,段数极高,且对皇后之位觊觎已久。若说白离下药害死她,没有这宸妃的一份功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好。” 萧夕应下,正盘算着待会碰到宸妃该如何控制情绪,却听得青衣在一旁道:“王妃,方才听闻宸妃娘娘已经提前到前厅了,老夫人此时正在前厅同宸妃娘娘聊着闲话。” 萧夕眸子垂下,这与老熟人的初次相遇还真是仓促了些。 几人步速加快,片刻间便抵达前厅,厅内各式物品皆以摆放整齐,宸妃身着淡黄色宫装,上面满是福团图案,一双华丽的金丝红宝石步摇对称的戴在发髻两侧,步摇的金片在发丝间摇摆不定,耀眼夺目。她梳着光滑平整的发髻正中插了一支纯金头饰,白皙细嫩的脸庞显然特意梳妆打扮了几分,黛眉翘鼻,美目也十分勾人心魄。 萧夕离着老远便看见她那浑身亮闪闪的金饰,果然萧夕死后,她过得不甚滋润。 “妾身见过宸妃娘娘。”萧夕心中是百万个不情愿行礼的,在她心中宸妃根本不值她去弯下膝盖,可这眼前的光景却是由不得她任性。 宸妃本和老王妃聊的正欢,没有听见一旁宫中太监的通报,听到萧夕的声音才转头,刚想让她起来时,话却堵在了嘴边。 怎么会有人和她这么像? 女人的直觉准的可怕,宸妃几乎在一瞬间脑海中便闪过千百个想法,是不是萧夕带了面具回来找她复仇?这萧夕是不是与萧夕有什么关系?宸妃越想心中越寒了几分,知道老王妃在一旁有些疑惑,轻轻唤道:“宸妃娘娘?” 宸妃这次缓了过神,对方才的失态颇有些尴尬,变了变脸色对依旧在面前半蹲行礼的萧夕道:“平身吧。” “谢宸妃娘娘。”萧夕明白宸妃在怕什么,一个人纵然是面貌全变,可散发出的气息和给别人的感觉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宸妃见萧夕表情自然的坐到对面,清了清嗓子道:“王妃的眼神,很像本宫的一位故人。” “哦?那妾身倒是很想认识一下娘娘的这位故人,我们应该很谈得来。”萧夕抿了一口茶轻声道,看向宸妃的眼神却不变。 二人对视,险些让宸妃误认为自己回到以前她与萧夕面对面品茶时的场景,不由得让她背后冒了些许冷汗,随后连忙道:“本宫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把皇上的话带到,皇上日理万机,如今还要处理前皇后殡葬事宜,本宫便不再多留。” “老王妃和王妃节哀顺变,莫要愁坏了自己的身子。” 送走了那急匆匆离开的宸妃,萧夕却不由得冷笑,前皇后?如今萧夕的尸骨未寒,便如此急着改称呼吗? “时辰快到了,你去大厅吧。”老王妃揉揉眉心,似乎在方才与宸妃的周旋当中颇为吃力,萧夕也不再耽搁,行了礼便告退前往大厅。 宸妃的轿子就在王府大门候着,从前厅到大门百米的距离却让她有种如何也走不完的错觉。方才萧夕抿茶时的动作、神态、眼神几乎同萧夕一模一样! 如若不是萧夕自死便由她一直盯着装棺、出殡、下葬,她险些便要以为是那萧夕复活向她索命来了。她急匆匆的上了轿子便立刻催促车夫回宫,就连路上碰到的其他夫人小姐行礼她也一概没有回应。 “娘娘……”宸妃身旁的嬷嬷这才轻声问道:“您怎么了?” “你可看到那安王王妃?”宸妃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竟连声音也有几分颤抖。 第953章 记仇 那嬷嬷仔细思索了一番后道:“安王王妃才刚嫁进王府不久,是太傅府的庶女,为此那老王妃还同太傅府闹了些许别扭呢。” “她很像萧夕,眼神像、动作也像。”宸妃冷声道。 那嬷嬷一愣,随即又笑了开:“定是娘娘最近压力太大,这行为动作相似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更何况那安王王妃的长相可没有前皇后一丁点儿的影子。” “娘娘大可放心,这皇后之位……不会再有人同您抢了。” 萧珍同萧珊二人也是早早的便到了安王府等候,这蓝挽向来便知道这姐妹二人对萧夕自小就是各种辱骂欺负,如今萧夕成了王妃,又将王府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连带着蓝挽也有了几分硬气和小心思,特意让她们二人多等了好半天才通报上去。 这萧珍和萧珊向来在太傅府里都是被宠着的,本来便盘着这萧夕能亲自出来接她们的算盘,却没想到被如此冷落,自来便做事少有头脑的萧珊便率先坐不住了,离着老远瞧见萧夕的声音,便快步上前迎了上去。 “这二姐出息了就是不一样,我们这本家姐妹在前厅坐了这么久,连杯茶也不给我们上。”萧珊尖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一圈包括萧夕在内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周围王府内的下人自是在之前就领教了萧夕的手段,此时哪敢跟着萧珊嘲笑,却又不敢冲撞了萧珊,只得连忙跪下道:“萧小姐赎罪,是奴婢们疏忽了。” 萧珊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刚想开口继续数落萧夕的不是,却生生被萧夕飞来的眼刀瞎了回去。 “这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唤我一声王妃罢,免得让外人以为这萧家的女儿竟是如此胡搅蛮缠,蛮横无理。”萧夕眸子不带一丝温度,瞥过萧珊那桃红色的襦裙走向桌子,玉手一抬拿起桌上的茶杯又狠狠放下:“你莫不是眼睛有了些许毛病?这茶杯如此大个物件儿你也能视若无睹?” 萧珊语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呆愣在原地傻站着。那萧珍相比与萧珊可是聪明了许多,见此刻风向不对,连忙上前朝萧夕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王妃。” 萧夕落座上堂,虽不施粉黛且一语不发,但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气息却让萧珍迟迟抬不起身,良久才听的上方萧夕那冷若冰霜的声音道:“王爷丧葬宴,本妃是着实不懂三妹为何穿的如此鲜艳,三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还不带她赶紧去换一套衣服?” 萧夕是清楚那没有头脑的萧珊又被萧珍给利用了,只是这萧珍却是第一次听到萧夕竟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让她行事,心中纵容十分不服气却又不好在王府内发作,只得面上应下心里却暗暗记下这笔仇。 这丧葬宴同平日宴会并不一样,来者皆是同安王有些或深或浅的交情,所以这来了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安王的灵堂哀悼,一切完毕后再由丫鬟们领着来这大厅,大家聚在一起吃吃饭,说些安慰的话才算完事儿。 萧夕无需去灵堂候着,便在这大厅等人来齐,百无聊赖之际却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抬眼一看,竟是前几日所见的丞相二女儿,郭怀念。 “念儿见过王妃。”郭怀念身批一件淡黄色烟罗纱显得风姿卓卓。 这郭怀念同她那嫡姐郭怀柔不同,也与这闺房中的大部分女子不一样。她虽在表面上礼数周全,且能和那些世俗的人打成一片,可萧夕却是深知她在内心中与这群人格格不入,不因循常规也不跟随人情世俗,这便是郭怀念为何一开始不在王府邀请的宾客名单内的原因。 只是这位大小姐,着实难请,能与这位大小姐成为知心好友的人,也的确寥寥无几。 “郭小姐不必多礼。”萧夕压抑住自己声音中的激动,给青衣使了个眼色,让她将郭怀念带到自己身边落座。 那郭怀念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落座,这开口第一句话便险些让萧夕刚入口的热茶喷了出来。 “王妃可与皇后娘娘相识?” 郭怀念声音清冷,虽在礼节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可这声音一出口就颇有几分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意思。 萧夕眼眸垂下,想了想自己该如何解释与萧夕的关系,最后只得道:“本妃多年前曾同皇后娘娘有过几面之缘。” “是吗?”郭怀念又道,看向萧夕的眼神多了丝探究:“臣女同皇后娘娘有过几分交情,所以深知皇后娘娘不是那爱管闲事之人。” “这本妃倒是不太清楚了。”萧夕轻声道,她着实没有想好该如何向郭怀念解释这一通变化,而利用曾经的萧夕将她唤道此处,也的确是因为这次宴会是她成为王妃后的第一次出面,对她至关重要。 郭怀念在京城夫人小姐中地位极高,郭怀念肯出面便肯定会对她有帮助,若是宴会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以郭怀念的性子,也一定会看在萧夕的面子上帮她一把。 二人便如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两炷香的时间过去,这大厅内的人也渐渐聚齐,终于在老王妃的到来后宴会终于开始。 这大厅前后便有数十米长,从上到下拍了几十个小桌子,供夫人小姐们所用,菜品也一律以清淡为主。 王府内的丫鬟依次上菜,萧夕却没什么心思,这林落柔倒是老实了许多,兴许是事前便被老王妃仔细敲打过,可那苏芙便没那么好对付了,这人向来没有什么脑子,做事也没有后果,若是为了同自己挣上一口气,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她自己。 正想着,却只听见下方传了清脆的一声哀叫,萧夕抬头一看,正是那苏芙捂着肚子趴在桌上哎呦哎呦的哭嚎着不停。 苏芙身边的侍女也有些慌乱,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连忙将苏芙扶起,只见苏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仅仅扣住那丫鬟的胳膊,似乎痛苦至极。 第954章 解围 “菜里有毒!” 这一语出口,大厅算是炸了锅,本这丧葬宴就是一个清净,大家伙一改往日热闹的气氛,都是自己坐在自己桌子面前不挪一下地方,苏芙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在这大厅传了一个遍。 老王妃有些着急的道:“胡说!王府的菜品皆是层层检验,怎会有毒?还不将她带下去!” 苏芙身旁的丫鬟闻言立刻起身,试图将苏芙扶起,可无奈苏芙似乎实在是痛的至极,浑身瘫软无力丝毫没有形象可言。直到那丫鬟终将苏芙加了起来时,却猛的闻到一股腥臭味。 这味道几乎很快在本充满脂粉香味儿的大厅中蔓延,众人一惊,纷纷朝苏芙看去,只见她本素色的长裙尾部竟慢慢深出深棕色的液体,伴随着阵阵腥臭令人作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苏芙竟是当众失禁,离得近的夫人小姐皆是没有忍住,转头便将方才所食的东西尽数吐了出去。萧夕反应极快,连忙扯过一旁桌布朝下扔去,向另外一边候着的嬷嬷们使了个颜色。 嬷嬷们自是明白,虽千百般不愿靠近那浑身臭味的苏芙,却也是没得办法。只好将桌布裹在苏芙裙角,由几人浩浩荡荡的抬了出去。 这苏芙一出门,大家自是没有继续用膳的心情,萧夕面色也黑了几分,轻声道:“着实不好意思,方才府内小妾兴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诸位不如同本妃一起去花园散步闲聊如何?” 众人这可是巴不得的想出去,萧夕一下令,所有人便都步履匆匆的出了大厅。老王妃对这一变故似乎是气的不轻,也无心同那些小辈去花园闲聊,冷哼一声便从后门直接回了青竹居。 虽说这苏芙只是名小妾,但这终究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众人皆是一脸尬色坐在花园中,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便忍不住阵阵作呕。 “王妃还是多注意些吧,大家伙儿都吃的同样的东西,若是发生在在座某位夫人小姐身上该如何?”不远处一位妇人模样的女子娇嗔道,随即看了看身旁的郭怀念道:“王妃怕是担待不起。” 萧夕抬眼一看,那女子是常仕夫人,方才行礼时打过一次照面,自恃清高的模样让萧夕有些反感:“有何担待不起?既然你也知道大家所食皆是同样的东西,可只有那小妾出了问题,必然是那小妾在用膳前吃过其他不妥的东西。” “为何如此认定是本妃在膳食上出了差错?如此污蔑本妃,你可担待得起?” 萧夕可是丝毫没有给她留面子,那女子也深知虽萧夕之前只是名太傅庶女,但如今却是安王王妃,自品级就比萧夕低了好几层,若真是追究起来自己也的确担待不起,只好轻声应了下退到人群后方不再做声。 只见萧夕双眸似水,万千分柔情当中却掺杂着些许冰冷。萧夕的品级自是在座各位中最高的,自她一进王府便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其余人自是清楚的很,本来还有些许人对这庶女出身的萧夕有些不屑,可如今一见她做事雷厉风行且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丝毫没有庶女的影子,便也纷纷不在做声。 “诸位莫要伤了和气,今日乃是安王丧葬宴,想必王妃也定是仔仔细细将所有事情处理好,那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念儿瞧着这花园景色倒有些别致,诸位不如在此赏赏景,倒也是不错的选择。”郭怀念眸子意味深长的从萧夕身上划过,随后轻声替她解围道。 众人一愣,先不说这丞相府二小姐向来不喜欢这些聚会,如今能来便已经足够让她们吃惊。现在竟还替萧夕说话,难道二人以前有过交情?众人也不好再驳郭怀念的面子,便纷纷应下当做无事发生过。 萧珍同萧珊二人虽不敢再当面说些什么,心中却是对方才发生的事情记恨万分,萧珍好歹还能将此事埋入心底,装模作样的同身旁几位小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萧珊则一脸不悦的站在花园中央湖泊旁的护栏边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众人也都知她不过是太傅府中一名庶女,自是没有什么人愿意上前主动与她搭话,萧夕也无心多看自己这个妹妹,而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和郭怀念聊着以前萧夕的事情。 “王妃可知,皇后娘娘生前最是喜欢这大红色的物件?”郭怀念轻声问道,眼眸中流露出的惋惜让萧夕尽收眼底。 萧夕唇瓣动了动,随后眸子扫向一旁几颗海棠,轻声道:“本妃与皇后娘娘并非十分熟悉,这皇后娘娘的喜好怕是只有郭小姐这般与皇后娘娘熟识之人才知吧。” “皇后娘娘为人亲和,没有半分架子,王妃应知念儿鲜少与别人有来往,皇后娘娘算是念儿唯一一位知心好友了。”郭怀念眼眸垂下,似乎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皇后娘娘并非那普通闺中女子,曾经同皇上征战沙场,武艺高强。” 萧夕并未答话,只是淡淡的听着。 “所以王妃应该明白,皇后娘娘若真是如他们所说死于疾病,念儿是千百万分不会相信的。”郭怀念声音骤然小了几度,身体前倾凑到萧夕身边问道:“王妃如何看待此事呢?” 萧夕心中明白郭怀念不过是想从她口中套出些关于萧夕的话,可如今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向她表明身份的,只得道:“本妃之前不过是名不起眼的庶女,与京城其他官宦家的小姐都鲜有接触,又如何得知皇后娘娘以前的丰功伟绩呢。” 郭怀念眸子暗了暗,见萧夕似乎的确不知道什么,正要作罢却猛的听见湖边传来一道落水声,接着便是女子的呼救,猛的起身一看,竟是刚才伏在栏杆处的萧珊不知如何走到了旁边没有遮挡的地方,失足落水了。 这秋日虽说不上寒冷刺骨,但这湖水终日受的阳光还是太少,别说整个人跌进去,就是单取那湖水洗个手,都觉得寒气有些袭人。 第955章 委屈 萧珊一跌进去便瞬间被这汹涌而来的冰凉的湖水吓的发懵,只见她不停的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身体却不住的向下沉。 这花园当中皆是些夫人小姐,又怎可能会游泳?再者说就算是极通水性,也万万不可能因为救这一个庶女而在大庭广众下湿了身体,万一被寒气所激对身体有个大小的伤害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萧夕眸色一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萧珍,却没想到萧珍也同她一样朝自己看过来,显然两人事先都不知道。 萧珊虽同萧夕关系十分不好,可在面上这萧珊还是她的妹妹,她便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只好假装十分心急的模样扑到栏杆处,对着湖中渐渐消失的人影喊道:“快来人!” 萧珍自是不能在做戏这方面输给了萧夕,连忙冲到湖边蹲下,朝着湖中心的人影伸出手喊道:“三妹!把手给我!” 若不是真了解这太傅家女儿三个的,还真会为这姐妹情深捏把汗。远处的小厮这才听到花园这边的动静,急忙朝这边小跑过来,到了湖边也顾不得什么主仆礼仪,几名通水性的小厮接连跃入湖中,一边一个拽着已经快昏死过去的萧珊便上了岸。 萧珊喝了不知多少的湖水,刚被拽上来便面色苍白发丝上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蹭到的泥土,狼狈至极。萧夕倒也不想真的去救萧珊,便装作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对旁边的丫鬟道:“还不赶紧将她带回房中免得受凉?” 一旁的丫鬟连忙用方才拿到的厚重衣服给萧珊披上,又好几个人抬着才带回了客房。 这安王的丧葬宴便以萧珊莫名落水告终,一个又一个的闹剧传到老王妃耳中,自是让她怒不可遏。萧夕坐在房中,一面听着青衣轻声说这老王妃似乎气的连晚膳也没有用,早早的便睡下了。 一面将暖手壶抱的紧紧的,天气愈发冷了,萧夕这幅身子自是比不上萧夕,只得在这外用的物件多加注意。 蓝挽将萧夕的茶杯中换上热茶,轻声笑道:“王妃如今也知道照顾身子了呢。” 萧夕面色清冷,抬眼看了看一旁似乎心情不错的蓝挽冷声道:“跪下。” 蓝挽沏茶的手一顿,青衣也同样是一愣,见萧夕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放下手中所忙的东西在萧夕面前跪成一排。 “蓝挽。你可知错?”萧夕轻声问道,虽不曾做何动作,散发出的压力却让蓝挽和青衣一同低下了头。 蓝挽疑惑,青衣更是疑惑,她们二人皆是从太傅府便跟着萧夕的,忠心程度可见一斑,蓝挽又怎么会做出什么对萧夕不利的事情呢? 萧夕见蓝挽似乎并没有想到,便出言提醒道:“苏芙一事,你作何解释。” 蓝挽一愣,这才明白萧夕所说何事,心虚之下头低的更死,分外委屈。青衣察觉出身边蓝挽的不对,心下一慌,连忙小声提醒道:“赶紧说呀,王妃会原谅的!” “是不是本妃平日对待你太过宽容,如今做事都敢直接瞒过本妃了?”萧夕眸色一冷,抬手将暖手壶狠狠砸在地上,那铁质的暖手壶砰的一声吓得蓝挽身子一抖。 “奴婢……奴婢是见姨娘明里暗里的老是欺负王妃还说王妃的坏话,所以就……”蓝挽有些胆怯心虚,不敢与萧夕对视更不敢再多说什么,她也是实在忍不过那苏芙,事前知道苏芙想要再其他人膳食当中加入巴豆,陷害萧夕。 青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苏芙在宴席上出丑,竟是蓝挽所做。心中不由得有些埋怨蓝挽着实太糊涂,只得开口求情道:“王妃莫要动怒,蓝挽也是一片好心却办了糊涂事,未曾想到如此做会给王妃添麻烦,还请王妃看在蓝挽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她这次吧!” 萧夕不动容,慢慢起身踱步走到蓝挽面前冷声道:“自本妃进了王府,可有让你们吃过半点苦头?你所谓的欺辱,本妃哪次没有加倍奉还?” “一切都在本妃的掌控之中,可今日在丧葬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下,你所谓的报复,可知道会给王府带来多少笑柄?”萧夕怒道:“别人都会说,安王府的小妾竟当中失禁,王府连一点规矩也不懂,这你可知道?!” “奴婢知错了……”蓝挽手指紧紧攥着,面露懊悔之色,明白是自己欠考虑才给萧夕带来了麻烦。 萧夕长叹一口气,抬头转身回到座位上:“去领十大板再回来复命。” “是。”蓝挽应下,随后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前厅。 “王妃,十大板是不是有些重了……”青衣有些于心不忍的道。 萧夕摇摇头道“这十大板便是让她长记性,以后不会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青衣,你行事稳重,平日还是要多劝导蓝挽,莫要意气用事闯下大祸。” 京城百里外,群山环绕,山与山间均由河流分隔开来,居住在最近的村庄也有数十里外,这片群山便被唤做燕丘。 相传燕丘里山禽猛兽极多,自古便有许多猎人抵不过金钱诱惑,涉险前去燕丘放手一搏,却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久而久之,燕丘更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宛若禁地一般不再被人提起。 就在这荒无人烟的燕丘当中最高的一道山脉,山顶白雪皑皑,山脚却是鸟语花香。一片巨大的青石板铺成的广场极为突兀的出现在半山腰。 山间白云朵朵,云气环绕,偶尔飞过几只争鸣着的仙鹤,宛若仙境。那广场中央,有一群身着白衣手持长剑的男子,正专心致志的练功,周身仙气环绕,那祥云似乎踩在脚下一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广场尽头即是悬崖,道路骤然消失,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万丈深渊,而数十米外竟有一座大殿建于悬崖间支出的一道石壁上,大门紧闭,却也能隐隐从中听到道家歌诀。 城南老道便在这大殿正中,津津有味的讲述着自己自出山后遇到的奇人异事。 第956章 气不打一处来 上座之人与他一般头发全白,面庞布满皱纹,竟看着比那城南老道还要老上几分。 “师弟,你可有找到当年的弃婴?”上座之人终是听不下去,打断道。 “这……”城南老道一愣,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讲述:“找到是找到了,可是人家不愿同我回来呀。” “我早就说过,掌门师兄你派这个不靠谱的老头儿去就是不行,就算人家对我们江门有意,怕也是被他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吓了回去!”下座一位身着暗紫色玄服的老者冷哼道。 若说这王妃身边最得宠的侍女蓝挽竟被罚了十大板,这太傅府也没有那么好过。自萧珊一落水,萧夕便立刻派人知会了太傅府,萧珊在安王府修养了片刻便被太傅府的人接了回去。 萧珍也被一同带了回去,她本就因为萧珊的落水闹得有些尴尬,现在还被一同带回了府。本想着今日能同那几位夫人小姐套套近乎也泡了汤,再看着马车内那一脸惨白的死人像的萧珊,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马车一到太傅府停下,萧珊便被架着回了房间。太傅得知萧珊落水后也将府内大夫们聚到一起,一时间这萧珊倒成了香饽饽,床前床后四五个大夫替她诊脉、开药。 不一会儿,这昏睡了一路的萧珊才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 萧珊虽为庶女,可平日里与太傅倒还算是有几分亲近,一睁眼看见太傅便站在床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顾不得礼仪便扑进太傅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太傅见萧珊这幅样子也着实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细绳安慰着,待到她情绪平稳了些后才道:“你是如何跌进那池塘中的?” 萧珊却早被那恐惧吓昏了头,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跌进去的,只傻愣愣的拽着太傅的衣袖不肯松手,轻声道:“事发突然,女儿也……也不太清楚……” 太傅闻言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怒意,见萧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道:“你可知你这一跌,闹出了多大的笑话?” “这下可好,堂堂太傅的女儿竟在大庭广众下浑身湿透,日后你要如何嫁人阿?”太傅越说越气,恨不得立刻将抓着自己衣袖的萧珊甩开。 萧珍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幕,见时机成熟便跨前一步轻声道:“父亲莫生气,三妹也是受害者,依女儿看,那护栏足有半人高。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三妹也不会偏巧就落入湖中,此事还要三思。” 太傅闻言沉思了片刻道:“今日宴会你们姐妹同在,那依你看,此事幕后推手最有可能是谁?” 萧珍低头思忖了一会,似乎有些难言一般道:“这……女儿不敢说。” “无碍,这房中皆是自家人,你说便是。”太傅皱眉道。 萧珍清了清嗓子道:“这王府护栏出现了问题,自是王府监管不力,而王府如今的主母是……且三妹落水后,二妹也未曾好好照顾三妹,而且随意将她扶进客房中休息,女儿对此甚是不理解。” 太傅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眼神刚好和带有几分试探性的萧珍的目光相对,吓得萧珍连忙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太傅看出任何端倪。 “罢了,为父知道你们姐妹间时而闹过一些不愉快,不过如今你二妹已经替你与那命短的安王成了亲,如今是与为父同品级的亲王王妃。”太傅冷声敲打道:“平日里就算不愉快,也莫要做那姐妹相争之事,你可明白?” “父亲多虑了,女儿只是将心中所想禀告父亲而已,若父亲不喜欢听,女儿日后不说便是。”萧珍连忙解释道。 “你二妹断然没有这么做的道理,且不说她刚嫁进王府是否如此快便能拿到掌家之权,就算是拿到了,她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太傅冷声道:“以后莫要再说如此不过脑子的话!” 萧珍第一次见太傅如此同她说话,便立刻恭敬的退到一边,心中对萧夕的恨意又怒了几分。 安王府。 蓝挽自去领了十大板后便回了房中休息,这十大板可是一点没含糊,青衣和另外的丫鬟一面一个才将蓝挽搀了回去。萧夕扔给青衣一瓶药膏让她晚上给蓝挽敷上,而后又带着青衣马不停蹄去了王府内的大厨房。 如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大厨房自是不会留人的,轻易有些好奇的问道:“王妃可是有些饿了?让奴婢同王妃院中的小厨房知会一声不就行了吗?” “本妃且问你,这苏芙所食巴豆,是谁放了进去的?”萧夕轻声反问道。 “虽是蓝挽所做……但想必定有经手巴豆之人。”青衣喃喃道,随后恍然大悟:“王妃是担心那经手巴豆之人会说些什么将王妃说出去?” “不错,苏芙院中那春桃方才来寻过本妃,告诉本妃那经手巴豆之人名唤丽儿,一直在大厨房做事,不过向来手脚不太干净,留了许多把柄。”萧夕轻声道,她特意与青衣抄小路过去,免得被其他人撞见又留下话柄。 大厨房离来仪居不远,再加上二人自小路过去更是片刻间便到了,萧夕本想去大厨房寻一寻是否有剩余残留的巴豆,然后再去找那丽儿仔细敲打一番,却没想到大厨房竟有人先她一步到达,透过那纸糊的窗户映出四五个人影。 “王妃……”青衣小声提醒道。 萧夕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上前几步走到门边,附在门后隐约听到里面的谈话。 “老王妃的意思我已告知与你,若你再不说实话,小心我便以谋害主子的罪名给你关进大牢中!” 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萧夕敏锐的察觉出这似乎是老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这老王妃果真还是先她一步调查了起来。 那丽儿显然被吓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道:“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就姨娘先给了奴婢几包巴豆,嘱咐奴婢不要说出去,而后那王……” 第957章 事情败露 萧夕眼神闪过一丝杀意,见丽儿便要将她和盘托出,顺手捡起地上一颗石子朝屋内掷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那问话的管事嬷嬷脑门上,那嬷嬷哎哟喊痛了一声,连忙朝门外喊道:“谁?”萧夕给青衣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躲起来,而自己估计折断一根树枝随后脚尖轻点朝房后跑去。 那嬷嬷听到声响便立刻追了出去,顾不得再审问这丽儿,若是真闯进什么刺客伤害了府里的贵人,她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青衣见那群人皆追着萧夕的身影而去,不由得替萧夕捏了一把汗,脚上也不敢耽搁,连忙向屋内走去。 那丽儿此事正跪在地上害怕的有些发抖,见屋内又进来一个人影吓得又立刻低下了头。青衣将大门一关,厉声质问道:“好大的胆子!” “你先为那苏芙卖命,如今见事情败露,又想陷害我家王妃?”青衣厉声道,随后伸手抓起丽儿的衣领,让她盯着自己,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张交易单面在她眼前晃了晃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丽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见青衣手中所拿竟是她以前将厨房内的名贵膳食拿出去变卖的收购记录,眼神顿时变了几变,随后又听青衣冷声道:“如今那苏芙长卧在床,你若为了她与王妃反目,在牢中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说罢,青衣还晃了晃手中的单据又道:“若你能识趣点,这单据我自会还给你,苏芙那边也有王妃替你顶着,孰是孰非你应该能想明白吧?” 那丽儿一愣,连忙点头道:“奴婢明白!” “如今这王府当家主母便是王妃,任何想与王妃做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青衣冷声道,随后见丽儿似乎真心想悔过,便将一直紧攥着她脖颈处衣服的手松开,可没想到自己刚一松手,这丽儿竟发了疯一般的朝她扑了过来。 青衣没有防备,便被丽儿的那股冲劲儿直接按在了一旁的桌面上,只见那丽儿双眼通红,似乎十分激动的道:“主子们为了争那一时的高低,便都会利用我们这些小角色!你所谓的什么我若替王妃办事,便会保我平安,这种屁话我见多了!” “保我平安的只有我自己!”那丽儿语毕,伸手便要去抓青衣手中的单据,可无奈一只手按住青衣肩膀不让她起身,另一只手抢拽了半天,也不能从青衣手中将单面夺过来。 “你疯了!”青衣吼道,见自己被丽儿的那股寸劲按住动弹不得,只好死死拽住手中单面,随后歪头朝桌面上看去,那剩余的巴豆便在自己身边,于是趁丽儿眼红之际,极快速的伸手拿过装有巴豆的纸包,轻轻一撒那巴豆便尽数掉在地上。 随后青衣抬脚狠踢丽儿的膝盖处,丽儿正想拽单据,便被踢的轻轻退了几步,那巴豆在这常年油烟的木板上极滑,丽儿一踩便毫无防备的向后倒去。 少了丽儿的禁锢,青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将单据放回袖中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却猛的发现丽儿倒在地上,双眼圆瞪,似乎刚才抢夺单面的狠意还没有消失,此时却直愣愣的躺在地上不在动弹。 青衣一怔,一股不好的想法升上心头,随后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丽儿搭在地上的手臂,可丽儿却没有半分反应,依旧直直的看着前方,目光呆滞。青衣心下一慌,捂着嘴巴朝她看去,只见丽儿的后脑正慢慢流出暗红色的鲜血,片刻间竟浸湿了肩膀处的衣料。 “阿!”青衣吓得跌坐在地,朝后退了几步捂住嘴巴不敢相信。 旁边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夕跨步走进来便看见如此一番场景,丽儿倒在一旁,显然是后脑磕到了后方的桌角上,青衣直愣愣的坐在地上,被吓得不轻。 青衣见来人是萧夕,不由得有些慌乱道:“王妃……奴婢杀人了!” 萧夕轻轻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青衣冷声道:“死人的嘴最严,她们很快便会回来,还不赶紧将东西收拾一下随我离开?” 青衣抬头看着萧夕面色如常,似乎丽儿的死与她们毫无关系:“可是……” “没有可是,她不过是命数到了而已,若再耽搁下去,我们便当真是走不了了。”萧夕冷声催促道。 青衣见萧夕如此坚毅,竟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看着地上横躺着的丽儿咬咬牙,将装有巴豆的纸包塞进她的手里,又把单面放进她的袖口中,制造出一副丽儿害怕被抓而逃跑,却自己不小心踩到巴豆而意外摔倒的模样。 萧夕满意的点点头:“走吧。” 二人刚从小路离开,便看见那几名嬷嬷气喘吁吁的从大门进入,相继进入大厨房后又都尖叫着跑出来。 “你可害怕?”萧夕斜眼瞧了瞧似乎还十分紧张的轻易问道。 青衣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怕,不过奴婢更怕王妃被冤枉。” 萧夕点点头,青衣的忠心她是清楚的,且青衣行事也比较稳重,若是能好好提携想必可以成为她的得力助手:“本妃明白你的心意,若是真心为本妃好的人,本妃定不会辜负她的心意。但若是有威胁本妃半分的,虽然如今还没有拿到掌家大权,但杀一个人,还是足够的。” “奴婢明白。”青衣点头应下,只感觉走在自己前方的萧夕十分陌生又强大。 萧夕轻声道:“所以,若是有任何人敢背叛本妃,下场只会比丽儿更惨。” 丽儿的死讯片刻间便传了开来,萧夕回来仪居后匆匆换了套衣服便赶去老王妃处。 “照你们所说,是先听到了刺客的声音,追出去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再回去是那丽儿便以惨死在厨房当中?”萧夕坐在一旁,眉头轻皱,似乎真的在仔细思索一般道。 “会王妃,正是如此,都是老奴几个亲眼所见!”为首的嬷嬷捂着额头上被石子砸出的包轻声道。 第958章 熟悉感 “罢了,刺客一事交给承儿去查。”老王妃突然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明日便要扶灵下葬,我这把老骨头自是跟不到墓地的,便由你和承儿一同前去,免得失了礼节。” “是。”萧夕应下。 这安王丧葬的礼节,终于至此便是最后一步,扶灵下葬后她便可以专心发展一下下线,为夏家复仇。只是每每想到此处,白泽的脸庞就会浮现出来,自上一次见到白泽也以是数日之前,可不知怎的,前前后后见过不到五次的人却总是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扶灵下葬那一日很快便到来了,全府上上下下全部身着白色丧服,发间还系了一根纯白发带。许久不见的侧妃今日也被赦免解除禁足一同扶灵,见到萧夕后倒是意外间安静了许多,兴许也是因为安王的趋势太过悲伤,向萧夕行了礼便匆匆退到了一边。 苏芙因为巴豆一事闹得很不愉快,肠胃如今也依旧不太乐观便继续留在府内修养。白泽作为府内唯一的男丁,便在最前开头扶灵。老王妃和萧夕分别站在灵棺的两侧。灵棺的四角皆由两名身强力壮的旁支中的子弟所抬,算好了时辰八人齐齐发力,那沉重的灵棺便晃悠悠的抬了起来。 队伍前前后后又站了不少府内的丫鬟小厮,一面向外走着一面哭哭啼啼好不哀伤,老王妃和侧妃见此景伤意也上了心头,时不时的抹几把眼泪。萧夕自是发现了身边的情况,自己虽与安王一面未见,没有什么感情所言,可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这安王的王妃,哪怕装一装也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萧夕面露哀伤,学着一旁老王妃的模样,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只随着灵棺走走停停,许久才从灵堂搬了出来。 灵堂是专门在侧院分设出来的,侧院地势较高,一从灵堂出来底下便是长长的一排台阶。抬棺的几位旁支便分外注意着,免得磕了碰了出现什么差错。 那灵棺本就是选用了极贵重的千年柏树,既能百年不朽,并且在柏木上极好雕刻图案,再加上所寻的工匠皆是皇家专用,这灵棺所雕刻镂空的图案便被打造的有板有眼,既不失了皇家的尊贵,又有几分庄重。 且单说这约莫有着一丈长的灵棺本身就已经足够沉了,这灵棺内还放着那安王的尸身,又按照皇家的习俗,在这安王身上放了不少金银财宝和首饰,更是沉上加沉,让数位子弟皆是不敢懈怠。 这本就有些吃力,再加上又要顾着这层长长的台阶,几名子弟均是手心出了不少的汗,眼瞅着快要走完台阶,右前方的两名子弟却有一人突然脚滑一个踉跄,手中一滑便松了开来。 这一角两个人是刚好计算准确的,这突然少了一个人发力,右前方剩下的那名子弟定是抬不动的,便猝不及防的让灵棺右前角猛的磕在了地上。 灵棺极长,又比较宽。这一磕连带着后面的人皆是踉跄了几下险些没有站稳,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兴许是因为灵棺着地之力太大,那本来被钉死的棺盖竟吱呀的滑开,顺着台阶的方方向便滑了下去。 众人皆分外惊慌失措,抬棺的几名子弟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撒开手便退到了一边,前前后后数十名丫鬟小厮也同样跑出去好远,只剩下这灵棺附近的老王妃、侧妃、萧夕和白泽。 老王妃和侧妃也皆是一惊,可毕竟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便也不至于如此害怕。老王妃捂着嘴巴朝内探去,却发现安王并非诈尸,尸身还安安静静的躺在其中,就连服侍都未曾移过一丝位置。 白泽撇眼一瞧,随后右手扶在滑落的木棺门上轻轻一推,似乎毫不费力的模样那一人重的淳木棺便完完整整合了上去。 众人这才开始议论纷纷,自从萧夕嫁入府大事小事不断,这次扶灵棺盖飞出怕也是遭了这萧夕的晦气。顿时众人看向萧夕的眼神都变了几分,白泽看在眼里,又扫了眼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萧夕,冷声道:“钉棺之人何在?!” 按照规矩这所有参与丧葬的人员扶灵当天都要出现,这钉棺之人自是不例外,见棺盖已经合上便颤颤巍巍的跑出来朝白泽行了一礼:“小人在!” “这便是你所钉之棺?”白泽不怒自威,声音在那钉棺的老头上方想起。 那老头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仔细回想道:“小人不敢有差错,每一根钉子都是小人仔仔细细钉进去的!不可能出岔子的……” 那钉棺之人还未说完,白泽便轻轻扔下几根长短不一的钉子,铁钉触碰到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慢悠悠的滚到那钉棺之人眼前,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本世子竟不知这碎了一半的钉子也能用上。”白泽冷声道,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楚,那钉棺之人刚想解释,却只见白泽大手一挥冷声道:“把他拖下去日后再议,扶灵继续!” 随后一旁的侍卫也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挑了些金钉送上,只见白泽手握几根食指长的金钉朝摆好的木棺扔去,那金钉便整整齐齐摆成一排被掌力生生的按了下去。虽白泽一直没有碰过钉子,可那重新按上的金钉竟比那钉棺之人原本还要整齐解释。 萧夕略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地上碎成一半的钉子,却又觉得似乎有什么眼神在盯着自己,抬眼一看竟是站在灵棺最前端的白泽,此时嘴角微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般,最后还是转身带头离开。 这安王尸身下葬是个大事,百姓们听闻此事皆是早早的便到城门口守着,约摸着快到了时辰,果然见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王府门口走出。 虽见这人马中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有几分不对,可也全权当做是因为太过悲伤而不能自已。因为方才耽搁了些时间,扶灵的队伍便有意无意的加快了些速度,老王妃身体不便,二人送到城门口时便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只好就此作罢,看着扶灵队伍远去便回了府。 第959章 得不偿失 萧夕估摸着还有老远的路要走,节省体力之间却不知何时白泽到了灵棺另一边,与她相对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讲。“王妃可有什么想说的?”白泽率先开了口。 萧夕轻轻挑眉调侃道:“还不知世子爷钉棺技艺如此精湛。” 白泽嘴角抽动的几分不再说话,却听的萧夕细微的声音轻轻传来:“方才多谢世子爷了。” 方才那扔到钉棺人面前的钉子,虽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破碎的,可但凡习过武的人便能看出那是用内力活生生震断的。 萧夕便第一时间发现了,只怕是这棺盖突然打开是有人蓄意为之。但不管白泽出于什么目的,都是间接性的帮她挽回了一点那无关紧要的名声。 白泽也未多做解释,轻轻应了一声便算作接受了萧夕的道谢,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墓地。 说是丧葬的墓地,其实便是前面专门圈出一片皇家墓地,而后便是一座家庙,这庙里的香火钱都是由王府直接拨出的,因此被唤做王府的家庙。而且按照规矩,安王的尸身并不能直接下葬,而是要放在这家庙大堂内,由僧人们日夜诵经三日才可下葬,这样便也算是给安王超度,让他死后的灵魂可以往生极乐。 众人不得歇脚,因为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刚将安王尸棺放入大堂,僧人们便要开始诵经,免得耽搁了时辰。萧夕饭也来不及吃,匆匆送走了负责抬棺的旁支子弟,便回到内堂守着。 僧人们似乎也是感觉不到饿的,直到萧夕的肚子受不住咕噜咕噜的叫时,身后的青衣才从怀中掏出早时准备的馅饼塞给萧夕,轻声道:“素馅的,王妃快吃吧,一会儿被发现就不好了。” 萧夕摇摇头,僧人们就在不远处,这边有个风吹草动便立刻能听到。再者说这家庙必定有老王妃的人在,若是再多嘴告诉了老王妃,岂不是得不偿失。 直到这外面的天渐渐蒙上一层纱时,堂内的僧人们才开始作罢,纷纷点上蜡烛站起身,为首的住持朝萧夕和白泽走来:“二位施主久等,这边随我用膳去吧。” 萧夕等的便是这句话,恨不得小跑着去用膳,一旁的白泽看见萧夕眼睛冒着光一般不由得轻笑了几声道:“还不知王妃这么爱吃。”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萧夕回嘴道。 庙里的膳食自是好不到哪去,虽然香火钱没愁过但终究还是些粗茶淡饭居多,好在萧夕饿了许久,倒也是将满满一碗饭吃了个干净。 晚上的守灵则是萧夕在内堂守着,白泽带人在外室。青衣收拾了一小块干净地方,又铺了几层衣物,让萧夕晚上能好好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坐在门边,若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及时知会萧夕。 天黑了自是要好好避嫌,大门关的紧紧的,虽说同一个尸体待在一处着实有些渗人,不过好歹上方便是尊佛像,心里也能安慰着自己几分。到了白日,僧人们便会准时准点的诵经,午膳一过又开始做法事,如此持续了三天,终于到了最后一步,萧夕亲自为安王超度。因为萧夕是女儿身,超度并不在这座家庙之中,二是临近家庙几公里处的一座庵堂,名唤临秀庵。 白泽早早的便派人知会了那庵堂的庵主让她迎着萧夕,待到萧夕到达后,便递交给她一本薄册道:“上面便是王妃一会儿要念诵的经文,还请王妃提前看一看,免得一会出了差错。” 那庵主是个年近六七十的老人,虽然满面的皱纹但好在气色不错,待人也十分亲近。除了最开始见到萧夕时眼神多有变化,其余的都让萧夕甚是喜欢这位老者。 “好。”萧夕应下,草草翻开那本簿册阅读,里面尽是些绕嘴的经文,为了能够念诵通顺倒也是废了不少的力气。 “王妃此前可接触过佛门?”那庵主轻声问道。 萧夕摇摇头,前世打打杀杀手上欠下不少命债,自是没怎么来过寺庙的:“没有,本妃以前一直身处深闺,鲜少出门。” 庵主似乎意料道了一般道:“王妃很有佛缘,佛祖也愿意助王妃一臂之力。” 萧夕一愣,总觉得这庵主话里有话一般,按下心中的疑惑,轻声道:“本妃看完了,这便开始吧。” 那庵主点点头,唤庵中其余的几个尼姑一同打坐在灵棺四周一圈的位置,而萧夕的坐垫摆放较她们更靠前,离灵棺不过半丈距离。 萧夕翻开簿册,一行一行朗朗念诵经文,身后的尼姑也一面敲着木鱼一面跟随背诵,那簿册缩小,可字体也是密密麻麻的,萧夕足足念了有半个时辰,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喉咙发痒时才结束。 那庵主按照步骤替萧夕清理身上的不净之物,只见她拿了一根拂尘,抬手一会那拂尘的麻布器物便尽数在萧夕身上扫过。 萧夕有些讶异的道:“这拂尘不是道家之物吗?” 庵主笑道:“一切善法皆佛法,这佛与道本就是一家。贫尼见王妃与佛道极为有缘,若日后有时间,可多来临秀庵同贫尼了解佛法。” “倒是本妃孤陋寡闻了。”萧夕轻笑一声,盘算着差不多结束便可以打道回府时,却又被庵主唤了住。 “王妃且慢。”庵主将拂尘搭在臂间,看向萧夕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王妃可相信前世今生、三世因果、六道轮回吗?” 萧夕一怔,前世今生?这庵主说话一直含有深意,莫非是她看出了些什么:“本妃不知,还望庵主直言。” “将人出生之月日时辰,察佛道之三世因果,观人之命运亦有兴趣,虽是神话其理有属,人之前世事可以用灵镜察出,此之不是不可思议也。”那庵主喃喃道,随后看向萧夕道:“王妃并非不知,待到王妃想通那日,便可回来寻贫尼,贫尼定将王妃想知道的尽数相告。” 萧夕匆匆应下。脑海中却把刚才那一番话记了个清楚,可但凡她左思右想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做解释。 第960章 来者不善 思考了一路,只得在返回家庙时轻声对青衣道:“今晚还有最后一夜灵要守,你便不必跟着本妃了。本妃总觉着那庵主有些问题,今晚你边去探一探那庵主的底细。” “可王妃那边……”青衣有些犹豫,若是只让萧夕一人守灵,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该如何是好? “本妃无事,世子便在外面守着,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萧夕安慰道。 蓝挽因为上次的十大板伤势未愈,萧夕便也没有将她一同带来,青衣一走便只剩下她一人。为了不引起怀疑,青衣便一同随萧夕回到家庙,待到天黑后再偷偷潜出。 是夜。 萧夕如故守着灵堂,这几日成日成夜的和青衣待在一处,她并没有机会练功,如今只剩她一人便将大门关上,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坐垫正中运功。 自她再次醒来后这段时间都修炼,虽还是远远及不上原来的萧夕那飞花摘叶俱可伤人的本事,但是如今也恢复了几分,自保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萧夕下颌为首,闭目盘膝而作,感受周身气息运作,慢慢探索自己的气脉。前些时日她已逐渐打通了部分经脉,兴许是这几日在家庙养精蓄锐,此时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有着一身的力气使不完,便慢慢随着丹田之气的流动在身体内慢慢探寻。 只见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在萧夕的全身,雾蒙蒙的一片,隐约看见萧夕的神色自如,只是额角逐渐滴下汗液彰显了身体的主人如几句并非有那么轻松,萧夕竟自己打通了经脉! 打通经脉绝非易事,这也是出乎萧夕意料之外的,这具身体的功力她明白,本是想稍微试探一下,可没想到那丹田之力就畅通无阻的从各个穴位通了过去,这比前世的萧夕还要让她惊讶。 萧夕慢慢收起周身气息怕被白泽察觉出,随后一面调节真气一面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却猛的听见屋外传来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萧夕一惊,迅速调整好便打开了大门。 内堂与白泽所看守的外室中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萧夕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只见夜色朦胧,院中也是异常平静,平静的怪异。萧夕并未直接走出去,而是顺手把怀中一块手帕随风扬出去,果然那手帕刚露出一角便被迅猛射来的一根长箭射穿钉在了旁边的墙上。 力道之大险些让萧夕慌了神,知道来者并非善茬,且若是让他进来,自己怕是抵抗不了多久。正寻思着该如何应对,只听得屋后传来一道利剑划过皮肤的声音,下一秒白泽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有刺客,你先在屋内藏好,不要出去。”白泽将萧夕扯到屋内灵棺的后面冷声道,随后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她便又杀了出去。 萧夕一惊,她鲜少捡到白泽如此认真的表情,再加上他衣衫上不知是别人还是他的鲜血正滴滴答答往下流,皆是彰显着这次事情的棘手。院中并未听到有其他护卫的声音,怕是早已不幸遇难。坐以待毙并非萧夕的性格,她寻了寻身边的物件,后悔自己将匕首留给青衣防身,浑身上下只有发间的一根金簪还算是个利物。 萧夕一面探着一面向门口慢慢走去,外面一片漆黑自是看不到什么东西,她只好将眼睛闭起仔细探听,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激烈的打斗声,脚步混乱繁杂,显然对打的两人实力相差不多。 又停了片刻,直到萧夕确认这院中只剩下两人,一是白泽二便是那不速之客后,萧夕才算是鼓起勇气推门出去帮他一把,不然若是白泽败下阵来,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自己。 萧夕微微推开门,蹭着墙角到一旁的角落当中屏住呼吸,她明白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实力,冒昧上前不仅不会帮到白泽,反而会葬送自己的性命。于是她便手中紧握金簪,眸中紧紧盯着不远处身影上下翻飞的二人。 白泽似乎受了伤,那功底虽比对面的黑衣人扎实的多,却面露苦色,那黑衣人也看出了白泽的伤势,专门选择左侧攻击,有好几次都险些打到白泽一直闪躲的左臂。 不多久,白泽似乎察觉到萧夕藏身处的不对劲,二人对视片刻,白泽的攻势却骤然一转,只见白泽右手持剑,左臂虽方才行动不便,此刻却牢牢抵住剑柄将刺客向后方的墙撞去。 萧夕领会到他的意思,见到时机成熟猛的冲上前去,不带一丝犹豫的将手中金簪牢牢插进了那刺客的后脖颈,刺客立即便瘫软在地,白泽也不比那刺客好了多少,浑身是伤的他卸了力,将剑抵在地上,半跪着穿着粗气。 萧夕为了不让白泽怀疑,连忙后退几步,装作一脸惊恐的模样,双手颤抖着指着地上的刺客喃喃道:“我杀人了……” 白泽本就累急了,虽对她方才那快准狠的模样起了不少疑心,如今却没有什么精力仔细琢磨,只得轻声叹道:“将我扶进屋内。” 萧夕见戏做的够足,再多便是要引起怀疑了,只得听了他的话,附身将他慢慢掺起,二人一瘸一拐的回到那摆放灵棺的内堂。 “你的伤……”萧夕有些担忧的扫了眼白泽被鲜血湿透的衣袖问道。 白泽坐在一边摇摇头,并未说话,熟练的将自己外袍解开一半,拿起长箭在衣服上轻轻一划,那袖子便断了开来,只见白泽的左臂被箭穿透,露出森森白骨,鲜血从那洞中涌出,流淌不止。 萧夕看着寒意瞬间便涌上心头,见白泽打算自己处理伤口,刚想出言劝阻,却见白泽脸色愈来愈苍白,萧夕连忙上前将白泽扶住,却见他竟以昏迷了过去,倒在自己怀中。 萧夕暗道不好,见那伤口并未有好转的意思,血却流的愈来愈凶猛,不由得叹了口气,前世在战场上她接触过不少受伤比白泽还要严重的战士,她均懂得该如何治疗,可若是这次她出手帮助,怕是日后很难解释。 第961章 孤高自处 再三纠结下,萧夕望着白泽苍白的脸,突然有些出神,在某一瞬间,她只觉得白泽像她记忆中的某个人,温暖、熟悉。可再一瞬间,白泽还是白泽,是她那死去夫君的弟弟。 萧夕摇摇头,算是作罢,伸手翻了翻白泽的衣服,在口袋中掏出几瓶受伤所用的疮药,打算放手一搏。 安王府偏院。 本因地处偏僻而鲜有人来往的地方却也被下人打扫的整洁干净,飘零的几片落叶不显萧瑟,反而多了几分平铺柔和的美感,让人跟着不禁好奇起院里住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院中正开着合时宜的凤仙花,一簇一簇,花朵小巧,颇为好看。 “夫人,出事儿了!”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一路小跑进了里屋,语气似乎极其着急。 因为她的突然闯进,屋子里正在喝茶的女子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清茶直抖在了桌上,她姿色平平,眉目间却又一股难得在世俗中所能见的清傲,与屋外的凤仙倒是相得益彰,孤高自处。 在王府中被称作夫人,想来也只是那死去的安王众多小妾中的一个,好歹也落了个夫人的身份,虽是守了寡,在她脸上却少见悲伤,加之屋中雅致的手工装饰,反而还多了几分自得其乐。 她不慌不忙,用手中帕子覆盖了桌上的茶水,帕子一角有绣工精巧的‘清尘’二字,那是安王看中了她冷漠待他而与王府中其他女子不同的气质,赐予她的名字。 可她丢手帕随意的态度,却似乎一再印证了她并无一分中意安王的事实。 “何事惊慌?”待把口中清茶细细吞咽了,清尘才放下茶杯,侧身面对了那一脸大事不好的丫鬟,相比之下,她的确冷静得多。 屋里和院里所有伺候的人加上这个来通报的丫鬟前后不超过五个,显得这院子和屋子又有些冷清,丫鬟再度行礼,小心道,“王妃与世子送安王出丧遇袭,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清尘瞬间变了脸色,顿时拍桌而起,茶杯中的茶水又再次洒了些出来,她眼中愠色与担忧并存,似是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此次行动安排缜密,他又武功高强非常人所能及,怎么会……” 那丫鬟看来也是个胆小的,被她这一拍吓得直直跪了下去,声音也开始有些哆嗦,仿佛就像说了什么会触碰到主子底线的事情,“详细情况奴婢也不知,只是失踪前,世子……世子似乎还……受了伤……” “你说什么?他受伤了?!”清尘语气更加激动,眉头紧拧在一块,不由自主的开始来回在屋里踱步,“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有没有药,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出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白泽的受伤似乎完全在清尘的意料计划之外,她也毫不关心作为王妃的萧夕的死活,清尘来回转了几圈,眼里竟渐渐地结出泪花。 对了!她知道了,听说萧夕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就懦弱无能,出丧时出了这样的变数,她肯定是防备不及的,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白泽这样的高手也会受伤了,一定是为了保护萧夕! 一定是!萧夕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等人宰割,可白泽既然作为王府男丁去了,自然也要负起王妃安全的责任,那这么说来,果然是萧夕这个拖油瓶害了白泽! “糊涂啊,你说你何必去管那么一个没用的女人!”清尘咬了咬牙,没想到自己设计想要除了萧夕却让白泽意外负伤,一想到白泽是为了保护萧夕才……清尘就气的胸口疼。 他可以为了保护身为安王王妃的萧夕,却从来不曾再多看一眼成为安王妾室的她,清尘眼中的泪花越来越明显,但最终还是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就抢先抹了去。 “夫人,王妃与世子吉人天相,自会没事的。”那丫鬟似乎并不甚明了主子的心思,只当清尘是在担心失踪的二人,开口道。 莫说这院里服侍的丫鬟了,就是整个王府,整个天下,恐怕也没有一个知道清尘真正心思的人,她早就习惯了独断专行,一人拿捏主意,一人承担一切。 清尘冷笑一声,硬生生把周边空气温度都往下拉了好几度,“萧夕处心积虑接近世子,就是该死,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可世子……”清尘的目光刹那柔和,她抿着嘴唇走到窗前,院中那一片争艳的凤仙花落在她眼里,她双手合十,祈祷道,“世子,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啊。” 是夜。 萧夕牢牢的算着时间,也该是草药慢慢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与白泽如今同处内堂,从横七竖八分不清是自家侍卫还是刺客的尸体堆中捡回了两条命,相伴的竟依旧是安王的那一方灵棺。 这也算是共患难了吧?萧夕暗自想着。 看着白泽清俊的脸庞,因为受伤过重而有些苍白的嘴唇,在周围烛光的照耀下削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棱角,仔细看来,多了些温和与英气,只是这份温和,太来之不易了。 其实萧夕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他是第一个明目张胆的怀疑她的身份并且付诸实际行动进行缜密的调查的人,可同时也是在她多次身处险境时出手解围的人。 这是矛盾的,萧夕知道,这也是她为什么早就说过白泽是一个她无法列入计划的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所以救不救他,原本也是个矛盾的问题。 再说了,现在知道萧夕还在秘密活着的人只有她信得过的念儿,念儿虽少在京城士族中来往打点,名气却是不必说,有她帮衬,很多事情都容易得多,所以从某些角度来说,白泽对她的帮助从今往后完全可以由念儿代替。 她是没有百分百的必要救他的,可她还是救了,也许是为了还人情,也许是怕回了王府没法交代……可是萧夕心里却很明确的知道,所谓人情,不过是白泽不巧把自己当成了‘故人’,更何况她本就是他的嫂嫂,死了丈夫,人之常情也是该多帮衬些的。 第962章 未知数 至于回了王府没法交代,就更不用想了,老安王妃本来就对白泽这个非亲生儿子心存芥蒂,如今林落柔肚子里也有了安王的子嗣,萧夕只要把自己弄伤,回去随便编个借口,对于老安王妃来说,大概也是一件没有坏处的事,又何谈无法交代。 到头来,萧夕还是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她救他,仅仅是单纯的就是想要救他,因为这个想,她给自己多加了一个未知数,一个完全的未知数。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乐得多这么一个未知数。 白泽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他不知道时间,只知道现在是夜晚无疑,夜里的冷风让他有些不自觉的哆嗦,他咬了咬牙,随即一阵阵的疼痛便从伤口处传来,刺激着他的感知,告诉他他还活着的事实。 看到萧夕守在旁边还有些困乏的用手撑着自己的脸,却还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白泽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死,庆幸自己还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谈不上富贵荣华高枕无忧,却温馨难得一帘风淡的场景。 他勾了勾嘴角,但笑容在他脸上似乎永远都是转瞬即逝,白泽尝试起身,却败给了伤口处撕裂的痛感,只得老老实实躺着。 “醒了?”可惜一系列微笑的动作和声响没能逃过萧夕本就没有放松的神经,她揉了揉太阳穴,又伸手轻轻在他伤处周围按了按,道,“还好,骨骼伤的不算太重,怎么样,还很疼吗?” 这点疼痛对白泽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有些木讷的摇了摇头,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萧夕的脸庞。 “怎么了?”能够感觉到白泽眼神中探索的萧夕退后了两步,半个身子都隐入了烛光摇曳间的阴影里,她别开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不是已经决定了从此以后只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子,把她当成自己的嫂子来对待,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自己几次三番的失控,出手救她又像现在这样不明所以的盯着她? 白泽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这般不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没什么,只是有些佩服嫂嫂的医术,多有冒犯了。” “不过是一些急救的常识,恰好身上也带了药,是你命不该绝。”萧夕亦恢复了同样的泠然,保持着绝对疏远的距离。 可实际上,明明是两个刚刚才共同经历过生死之劫的人,如此刻意分隔,反而更是拉拢了心中的距离。 “我们什么时候回府?”沉默良久,率先开口打破静谧的还是萧夕,她仍然站在原地没动,仿佛是例行询问一般。 白泽轻笑一声,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捕捉的杀机,语气中多出一丝调侃,“嫂嫂既然如此问了,想必对此次出丧之事也有了看法吧?” 听他的意思,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萧夕饶有兴趣的扫了一眼因重伤而整个左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的白泽,对他竟又多了一分兴趣,“世子之意,也觉得王府出了内贼?” “嫂嫂果然聪敏过人。”对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饰的白泽对萧夕夸赞了一句,他掩下眼底的好奇,语气随意的像在解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安王出丧之事扶灵等多处细节自是只有府内有些地位的人才能知晓的,要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毫无疑问只能是府里的人,一次两次也许是凑巧的意外,可今夜遇袭是真,刺客是真,则必然是有人针对你我了。” “针对你我?哈哈,究竟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 虽然是认同了白泽的说法和分析,萧夕却并不认为在王府里可以把她和白泽划在一起。 一个是世子,对安王王位最有竞争力的人,一个是安王王妃,因为不得势却还做了王妃而处处招人嫉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有被分别针对的理儿,绝不会是要一箭双雕。 她笑的清明,可是却忽略了两人之间本就存在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泽没有笑,只是看着她沉在阴影里的脸,看着她笑的开朗,勾了嘴角挑衅道,“此事就交给我去查,不知嫂嫂是否愿意与我赌上一赌?” “哦?赌什么?”见他意气风发似乎有十足把握,萧夕也像被情绪感染一般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把自己从阴影中脱离出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萧夕很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这是一种令她怀念令她心跳的感觉。 白泽又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哑然笑道,“若府中那位要除掉的是嫂嫂,则我赢,若他要除掉我,则嫂嫂你赢。”他仍旧轻松,像是完全忘了伤口的疼痛,只是不知道他的笑,是在笑萧夕还是在笑他自己。 “那便一言为定,以何为注?”萧夕眸子里仿佛落了星光,难得有的时光让她把不愉快的一切都丢在了脑后。 白泽移开了看着萧夕的视线,她的神情实在令他感到熟悉,让他熟悉到有些害怕,他目光落在自己被细心处理过的伤口上,话锋一转,道,“不如就以自己的一个秘密作为赌注如何?” 秘密?难不成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就是萧夕的这个疑虑?萧夕挑了挑眉,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自是可以。” 她一口应承下来的确在白泽的意料之外,白泽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嘴角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一个度,他不觉心情大好,仿佛有什么就要唾手可得了一般。 “那就得委屈嫂嫂再同我在外头露宿几天了。” “一切凭你安排。”对于过程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萧夕并不关心,重活一世,她不再相信那些歪理,只要结果对自己有利,过程中怎么样,根本是无人会去在意的事情。 白泽的目光又不自觉的回到了萧夕身上,“嫂嫂就不怕我为了取胜耍些手段欺瞒嫂嫂?” “你不会的。” 简单的四个字,从萧夕嘴里说出来便是十分笃定的一句话。表达的意思也是简单明了,她相信他,没有多余的任何理由,就是一句话,相信他不会。 第963章 杀鸡儆猴 难得的暖意流向白泽的心口,他再度收回目光,像在刻意掩饰眼里的什么情绪。 内堂的门在刚刚的打斗之中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夜晚的冷风毫无停歇的不断往里面灌,烛火的温度在这样强势的寒冷下也变得微不足道。 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因为高冷而心照不宣的戛然而止,萧夕暗暗凝了内力以御寒,心下一边暗叹,方才初秋,夜里竟也这么冷了。 可受伤的白泽就没有这么好过了,他冷的皱了好看的剑眉,却在想要运功的时候发现他只要轻轻一动就会拉扯到伤口疼痛难忍,更是因为虚弱有些内息不足,原本御寒这件简单的事他也是做不了了。 他没吭声,只紧咬自己的牙关,可是在寒冷的侵蚀下他的感官越来越迟钝,尤其是受伤最重的左臂,似乎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而更加疼痛。 这一切都被假寐的萧夕看在眼里。她心里纠结了一阵,本想着这屋子里除了她身上的几件衣服再没有别的可以驱寒的物件了,却在看到他隐忍又冷峻的脸庞时动摇了,他受伤无法运功,她也只好救人救到底了。 “宁愿冻死也不会讲话。”萧夕没好气的咕哝了一句,随即三两步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衫又将白泽轻轻扶起,愣是把他掖了个严实。 白泽被这动静闹得睁了眼,眼前便正是萧夕埋怨的身影,她正给自己加了她的外衣,还一边用手探了自己的额头,只是因为他实在太冷,她嘟囔的那几句话他并没有听清。 温度随着一缕淡然如幽兰的清香透着萧夕的外衫源源传来,白泽竟意外的感到一分不曾再有的平稳与安心。 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还是萧夕挽着好看的剑花,说要除尽天下大恶,尽享天下清平的时候。 她本该是个文武双全举世清秋的女子,最终却还是葬在了后宫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还好没发烧,不然我可真救不了你了。”舒了口气,萧夕拿开抚在白泽额上的手,又朝着眼下这个不知轻重的世子翻了个白眼。 她放手一搏救回来的命,白泽竟然完全不珍惜,莫说现在是夏末初秋的夜风,就是盛夏的凉风吹了,一旦发烧,恐怕是只有菩萨能救了。 白泽眨了眨眼,微微别开了头,之前拧紧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多谢嫂嫂了……” 再度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冰冷的沙哑,跟着清了清嗓子,试着柔和道,“嫂嫂我……” “好歹是我自己决定救你的,不用客气。”萧夕就蹲在他旁边,看得出来他莫名的那一丝别扭,弄得她都有些不习惯了,这才急忙打断,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白泽自顾自的笑了一会,笑这个夜晚竟然过得如此有趣,接着又随口问道,“嫂嫂可曾想过改嫁之事?” 虽说萧夕正是碧玉年华,守寡也是情非得已的事情,不过她原本就不是萧夕,故而也从未想过所谓改嫁之事。 只要能让她大仇得报,别的她一概不问。萧夕把视线移往别处,不想他看见眼里不自在的情绪,随口答道,“世子为何问及此事?” “嫂嫂聪明睿智,文武全才又懂医理,更值大好年华,守寡过于可惜了。”不仅可惜,而且屈才,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死人,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并不值得。 萧夕哑然失笑,烛火倒映在眼里引出眼底的许多浅光,她有些言不由衷,道,“我守之人乃是安王,安王王妃改嫁,于情于理恐怕都会成为笑话吧?” 如今确实事情未平局势未稳,此时改嫁是百害而无一利,甚至可能连累太傅府。白泽似乎突然明白了个中的无奈滋味,提议道,“不若过个几年,风波一过,我便向皇上请旨允你改嫁,以平悠悠之口。” 皇帝出面?哼,的确是个让自己改嫁不再守寡还能名义两全的好办法。 萧夕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根本不屑于那个人面兽心的白离所谓的帮助,前世两情相悦的是他,为自己和整个靖国公府送葬的也是他! 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眼中的点点浅光汇在一起竟燃起一把暗火,咬牙道,“皇帝恩赐,我无福消受。” “……并非……”察觉到异样的白泽转头正要解释,却为萧夕自内心散发的恨意所惊讶得一时语塞。 萧夕一愣,起身再度拉开距离,又重新回到了暗处,恨意被刺骨的冰冷所替代,“世子,改嫁是我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这股冰冷的感觉盖过了之前仿佛冲天的恨意,让白泽觉得刚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她并非恨那皇帝,只是不该自己提了改嫁的事。 这个萧夕,到还真的挺有意思的,没有哪个姑娘会愿意年纪轻轻就守寡,有人替自己出头也该乐于改嫁的提议,可她却不一样。 也就是说,她心里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她非做不可的事。 白泽眼中划过一丝暗色,倒是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既如此,我不问便是。” 两人打赌为注的那个秘密,他倒期待得很。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院中植柳树,枝条婀娜,两旁是雕花木兰围成的长廊,足见这不知名地方的院落的主人也该是个风雅之人。 窗外夜风轻扬,窗内烛火通透,原是十分宽敞的屋子整整齐齐的站了不下二十个人,那些人个个低着头,身子绷得紧紧的,没人敢喘一口大气,使得整个气氛都多了一丝死气沉沉。 主座上坐着脸色并不好看的一个男子,他一袭上好丝绸织制的素衣,玄纹云袖,身姿凛凛,有多年习武之人该有的硬朗,五官棱角分明,眼中像透着寒光,让人不得不低了一个头。 他眼神凌厉,一边用手中早就通红的手帕来回擦拭一把短匕,一边问道,“说,是谁走漏的风声?” 语气明明轻松随意得不行,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活像阴间的判官。 他脚边匐着一具仿佛是杀鸡儆猴也已了无生息的尸体,尸体身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刀口,心口的是致命伤,一刀到底又再拔出凶器,任血喷溅。 第964章 暗中调查 所有人都穿着紧身夜行衣,和尸体上毫无反抗的痕迹一样,在这里的还活着的人,没有敢对主座上的人说不的。 而在他眼里,仿佛这些人的命是一文钱都抵不上,向来只有他摆布他们的份,本是相安无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如今,他竟然得知皇帝怀疑到了自己头上,怀疑自己私下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即使这本就是事实,可现在他还是依附皇家而活,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是万不能发现这件事的! 他随手将擦拭匕首的手帕一扔,又狠狠把手中短匕插在桌上,咬牙道,“不说是吧?好,本座今日就血洗镜花宫!” “世子倒是有把握得很。”萧夕丝毫不介意白泽谈不上正经的态度,跟着走到他身边,目视远方,背着手道,“不怕我去母妃面前揭你的底子?” 自然知道萧夕说的是他没有警惕和防备的就让凌一暴露在了她面前的事,白泽利索的起身,站起来的他比萧夕高出大约一个头,无所谓道,“你不会的。” 语气学的倒是有那么几分相像。 萧夕扫视了一眼眼前恢复了力气和神采的人,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纨绔两个字来,她率先迈步走到门口,“那便走吧。” 她不问凌一的事也就罢了,竟然也不问他让凌一散了什么样的消息出去?白泽反而好奇起来,难不成她真的料事如神,什么都知道? 白泽上前几步,站在了萧夕前面,颀长的背影带来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住了萧夕,他动了动嘴,可到嘴边的话却只剩了一句,“走吧。” 萧夕越是这样反白泽的思想而为之,他就越会觉得她就是萧夕,就会越不可控的接近她。而他并不想这样,那个人……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他原本想说什么他忘了,他也不想说了。 两人顺利回府,老安王妃那边也看上去很是费心的派人送了问候和一干补品,白泽回府之后又变成了以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没有多余的话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萧夕自然是知道白泽忙着去给她准备所谓的好戏,而自然也没忘记,若是输了就要交出自己的一个秘密。 “王妃!”还没等进来仪居,蓝挽青衣两人就纷纷迎了上来,两个丫鬟看见她的一瞬几乎是情绪失控,双双都要掉下眼泪来。 两人拉住她好一顿检查打量,生怕她有什么不妥,确定萧夕没事之后才连忙把她往屋里带,又是取披风又是取暖炉的,“太好了!王妃没事儿!” 萧夕被这一通折腾下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擦了把脸,抱上了久违的温度,笑道,“看你们这样倒像是本妃回不来了似的!” 说到回不来了这个事儿…… 萧夕想起白泽那个来去匆忙却十分干脆的手下凌一,而他们所说的散在王府里的消息,她如果猜的不错,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说他们俩身受重伤之类的,然后再进行暗中的调查。 听萧夕半开玩笑说道,蓝挽反而着急得跺脚,赶忙捂住了萧夕的嘴,不依不饶道,“王妃可别胡说!您吉人天相怎么会回不来!”跟着转头对青衣道,“你看我早就说了王妃一定会回来的!” “王妃有所不知,您失踪没多久,府里就有消息说您和承世子都身负重伤,命不久矣之类的,害的奴婢和蓝挽都以为……”说着青衣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又去门口拜了拜天,“好在王妃平安无事,老天保佑!” 果然如此。萧夕拉下蓝挽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拍了两下,安慰道,“本妃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没事的。” “王妃你都不知道,那消息传得可真可吓人了,奴婢们真的都……”蓝挽任自己的手被拉着,眼里明明还有泪花却还是喜笑颜开的说个没完,“青衣她啊还每天一炷香,这儿要是太傅府,她肯定每天都去大门口守着!” 青衣与萧夕眼神交汇,却是静默无声,只默契的相应点头。 而总算,可以好好的休息了,不过白泽的做法应该跟她猜的差不多,可是有一点她想不通,那就是那样一个称得上心思缜密的人,为什么会毫不介意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的心腹叫出来。 对于他来说,她没有到这么熟的地步吧?还是这又是他的另一种试探? “王妃,奴婢厨房准备了些热粥,要不要用点?”青衣关切问道,这才让萧夕注意到自己这几天的确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的事实。 萧夕点了点头,打算暂时把没头绪的事都先抛开不谈,喝点热粥然后好好睡一觉才是好的,至于府里内贼的事情,交给白泽确实是完全不会有问题的,她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院子里的夜来香也似乎因为萧夕的回来而开的格外美丽,那些在夜里依旧醒目的颜色不断提醒着萧夕她是不可以有一刻的放松的,种夜来香是她自己的主意,那种在夜晚才能被欣赏到的美丽,让她想到在危险处寻乐,想到空想虚幻又是美好的东西。 很像她,她能猜到很多事,也能做好很多计划,可是她也有想不到猜不透的事。 比如,她没想到在这么一个悠闲的夜晚,自己本应该是愉快的喝过粥,洗漱毕就能早早的好好休息的,可她却失眠了。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萧夕还记得她上一次失眠是得知靖国公府被奸人所陷害,而自己却只能被变相的软禁在宫中毫无办法的时候,是她还是萧夕的时候。 她更加记得再上一次的失眠,是他,是那个叫白离的清俊隽逸同她出生入死祸福同享的男子向她求亲的那一天,也是她还是萧夕的时候。 如今,她身上背负着两个生命,背负着这两个生命的所有,萧夕可以理解自己为了自己周围从来谈不上安全的环境而失眠,也可以理解自己要亲力亲为解决这么多琐事太累而失眠,但是却不能理解,自己已经是走过一遭鬼门关的人,自己也已经是知道爱情有多么容易变的人,却仍旧为了一个男子失眠。 第965章 血海深仇 纵使她内心百般抗拒否认,可她不得不承认她一闭眼,整个漆黑的世界都是白泽碎裂的身影,既强大又孤独,他看她的每一个眼神,以及……他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 也不知道回来之后他恢复的怎么样了,露宿府外之事皆源于安王出丧那天的意外,而扶灵细节只有府中人知晓,两人皆怀疑府里有内贼。 可白泽那个家伙,明明伤的不轻,还有心思一脸自信的篮下这个瓷器活,语气颇为轻松得意的跟萧夕说,这事儿就交给他了。 他说话时那一双飞扬的剑眉,似乎心情大好,像是忘了伤口的疼痛,又像是一时间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到了自相识以来最近的一处。 没有身份的束缚,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只有他和她,只有简单的两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一把扯过锦被盖过头顶,仿佛要把所有的杂念都阻隔在外,要强迫自己睡着一般,可惜事实并没能如她所愿,刚盖上被子,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首挥之不去的诗作…… 关山云笼,长河月荡…… 又逼得她不得不重新伸出头来,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萧夕眼里闪过一瞬的亮光,但很快又重新黯淡下去,随即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呢喃道,“萧夕啊萧夕,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萧夕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什么阻挡你你就要放弃什么。” 包括所有为自己打算的小心思,她该只为复仇而生。眼前白泽的英姿被一片狰狞的红色所代替,靖国公府上上下下的血海深仇,她非报不可。 眼角的余光撇到依旧是木材上等雕工一流的窗户,不知何时,天已有微亮的苗头,似乎是初生一样,那亮光美好又脆弱。 梨木门被小心翼翼的悄然推开,萧夕神经一绷,呼吸间很快放下了警惕。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朝夕相处的蓝挽和青衣,两人手里拿着洗漱用具和一干锦衣,显然是来叫萧夕起床的。 只是看外头的情形,这个时辰起床,好像的确是有点太早了。 “要不让王妃再睡会儿吧,前两天王妃可吃了不少苦。”即使青衣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却仍旧压不住只言片语里的关切之意,她眉头有些皱,似乎并不想打扰了萧夕宝贵的睡眠时间。 端着铜盆的蓝挽眉毛也是纠在一块,她叹了口气,语意里也有十分的不情愿,“我也知道,王妃的确受苦了……可,可郡主今儿个就要回来了,王妃是王府主母,哪有不梳妆之理啊……” 郡主?那应该是老安王的女儿了,萧夕细细听着两个丫鬟的对话,看来这两人还没发现自己醒着的事儿,压下笑意,萧夕作势翻了个身,却未做声。见状,青衣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顿时定在原地,谁都没忍心再多做大一丁点儿的动作而扰了萧夕。 又过了一小会儿,青衣劝慰般再次开口,“咱们还是晚一会儿再来吧,就一会儿。” “不行啊!”蓝挽一个激动,手里盆中的水差点没洒出来,声音却因为强压着不敢放大几乎有些破音,她瘪了瘪嘴,有些委屈道,“郡主在王府颇受宠爱,王妃真的不能怠慢的,而且青竹居那边也已经忙活开了……” 好不容易萧夕才在王府里算是站稳了一点脚跟,可是万不能在这种紧要的节骨眼上出什么差错的,作为萧夕的贴身侍女,这也的确是两人应该操心的事。 可为什么王府的女儿不养在府里?萧夕没想起来太多的关于这位郡主的记忆,转而打算不再为难两个丫鬟,又转回身来,朦胧睁眼,咕哝道,“……嗯?蓝挽青衣?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刚到卯时。”见蓝挽似乎是以为自己动静太大吵到了萧夕而有些歉疚的默不作声,青衣只得上前一步回话,语气也是心疼不已。 话语里的情真意切萧夕自然多少能感受得到,她揉了一把眼睛,蓝挽连忙放下铜盆上前把萧夕扶起,生怕她再受到什么损伤似的。 “你这丫头,本妃无病无灾的,自己能起得来。”萧夕眼底的笑意爬出眼角,却是顺着蓝挽的搀扶,起身坐到了妆台前。 “王妃这话可就不对了,服侍您是奴婢分内的事,何况前日您在府外受苦……”蓝挽笑了一阵,说到府外之事时又变了个苦瓜脸,似乎一切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青衣赶忙接过话茬,道,“王妃是否再小睡一会儿?” “不必了,”萧夕亦是笑着说话,丝毫不见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一并瞒下了自己失眠的事情,又道,“不过今日确比平日早些,可是府里有事?” 看萧夕并不是太困,蓝挽脸上便又云开雾散,一面给萧夕洗漱一面舒心回话,“王妃有所不知,今日是郡主回府的日子,整个王府这会子都开始忙活了。” 净了面又以精盐漱了口,萧夕便一边摆弄起妆台上的首饰琢磨着该戴哪一支一边任着蓝挽给自己理顺长发,“对这安王府郡主本妃所知甚少,你们可还知道些什么?” “奴婢只知这郡主老安王妃的心头肉,王府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青衣放下手中几套裁制好的锦衣罗裙,帮着收拾了洗漱用具。 密尺桃木梳在蓝挽手里似乎变得灵活了不少,她细心的打理着萧夕的头发,随着萧夕随和的语气便就像开了话匣子一般答道,“据奴婢所知,郡主名唤白燕婉,因为是老安王与老安王妃的遗腹子,从小便受尽宠爱,几年前身体抱恙,久病不愈,被送去章峨山清修养病,这次应该是身体康复回来的。” 长发在蓝挽手下变成袅娜不凡的发髻,清丽如出水芙蕖又不乏成熟素雅,煞是好看。 蓝挽看看铜镜又看看萧夕,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一脸歆羡道,“还有还有,郡主染病前因不仅国色天香而且更能文能武,乃女中侠客,曾与当朝皇后并称京城双骄。” 第966章 机会 原来是她……萧夕心下点头,知道了白燕婉的来历,在她还是萧夕的时候,时常听人提起老安王府中有一个与她一样热爱红衣,个性率真而巾帼不让须眉的白燕婉。 双方之间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却因为这京城双骄的名号早成神交,她听过白燕婉不少惩恶扬善的事迹,和她自己的事迹并驾齐驱不遑多让,她也早就有心与白燕婉品茗论事,一较高下了。 只是后来她醉卧沙场,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是一朝皇后,深居宫中,那时想来白燕婉也已身体有恙,终究是没来得及相识,就让京城双骄的名号随着萧夕的陨落而一同跌入谷底,随着时间的冲刷不复存在。 如此说来,这倒是个机会。 一旁的蓝挽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些京城双骄各自的奇闻轶事,萧夕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出声打断,“郡主具体几时回府?” 突然被打断的蓝挽有些不知所以,笑容也凝在了脸上,她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记得之前萧夕有一回对她发了莫名的火好像也是在她提到皇后萧夕的时候。 到底是,巧合还是萧夕与萧夕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关系?她所反感忌讳的究竟是京城双骄还是萧夕?蓝挽愣了愣神才答道,“回王妃,大约辰时到巳时之间。” “嗯,青衣留下替本妃更衣,”萧夕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蓝挽的神色变化,语气依旧是淡然随意,素净的脸上多了一分不施粉黛的美,“蓝挽,你去青竹居那边瞧瞧,免得咱们误了时辰。” “是,王妃。”闻言,蓝挽放下手中的物件,神色却不似平常欢快,眼里反而多了一分茫然。 可转念又想到眼前的萧夕怎么说也是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人,不过是一两次的巧合,她没必要怀疑为了她和青衣做了这么多事的萧夕,她晃了晃头,给自己打了一番气,心下选择相信萧夕,便退了出去。 “王妃今日要穿哪件……” “就这件吧。”萧夕的心思完全不在梳妆上,早在脑中勾勒了一番白燕婉的模样,随手就指了一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那衣服料子细腻,看上去便轻盈婉约,颇有若隐若现之美。 只是对于萧夕来说,这样的颜色实在还是太素了。 可是她已经不能再肆无忌惮的钟意于那艳丽如火的红色了,她是安王王妃,这个全新的身份必然会有新的要面对的人,为了掩盖锋芒,躲开如白泽一般的试探,萧夕必须彻头彻尾的和萧夕不一样。 “王妃,奴婢有一事不明……”青衣低垂眼角,细心恭敬的给萧夕换上外衣,动作亦是仔细轻柔,话语里的疑惑也是十分明显。 以前在太傅府中的时候,萧夕备受欺凌,毫无还手之力,虽有心护着她与蓝挽,但却有心无力,加之惯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把出头的希望寄托在萧夕身上了。 可这些日子以来萧夕所做的一切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气势强过从前百倍不说,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并且爱憎分明,无意间竟让青衣重新燃起了追随的希望。 尤其是……她失手害死了厨房的小丽……萧夕处事的冷静和判断的迅速,青衣断不相信是原本的萧夕能有的,以前她就不似蓝挽开朗泼辣,更加沉稳阴郁,纵然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换魂之说,可也不得不怀疑萧夕与从前是否还是一个人。 看蓝挽的神情,仿佛当朝皇后萧夕正是如今萧夕的死穴…… 萧夕起身,自顾自的取了一件丝绸罩衣外披,衬得她肤白胜雪,更加不食人间烟火起来,“青衣,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多做少说这个道理。” 相比于蓝挽的直率较真藏不住事,萧夕自是更中意青衣的做事之前会多加考虑,两人的忠心萧夕已经了然于心了,不过有些事却仍是不能掏心掏肺,只能同聪明人打打哑谜了。 青衣被这句话呛得哑然无言,却又有几分对强者的钦佩,她偷偷瞥了一眼出落得越来越大方秀美的萧夕,眼睛更低了一分。 萧夕冷冷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就像在欣赏一个陌生人,欣赏那种并不属于自己的美,“本妃在等你回话。” “……自愿追随王妃,虽死不憾。”气势上被萧夕强大的威压逼得节节败退的青衣当即跪下行礼,宣布的不只有臣服,还有她发自内心的只愿意效力于眼前一人的意念,而这种意念,无关于她是否还是萧夕,只因她有值得让人为之赴汤蹈火的灵魂。 萧夕点了点头,亲自扶了青衣起身,语气里带出一分柔和,“如此便够了,你也该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同蓝挽还得陪本妃前去迎那郡主。” “是,王妃。”青衣压着眼底的欣喜,又替萧夕理了衣襟,这才准备回身退下。 走至门口,却又听青衣回头关切道,“王妃……以后记得好好休息。”说着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勾了嘴角笑得灿烂如阳。 一夜未眠的事情……竟然没能瞒过青衣啊。萧夕愣了愣,这才注意到镜子里自己眼底淡淡的黑色,慢慢的也跟着轻笑了起来。 …… 一眼望去,山峰直入云霄,山腰环绕着朵朵祥云,更为这座名山增添几分仙气。山上坐落着天下第一道门——江门。 江门虽以修仙问道为己任,专心玄学为核心,门中自上而下却都十分正义嫉恶如仇,亦惩奸除恶得天下人所敬重,江湖便有道是——江门有令,莫敢不从。非是不敢,皆为义从。 “我江门自创派以来,以天下安乐为己任,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百姓之乐乃江门之大福。”白发苍颜的老者站在大厅的制高点上,身后是漆银镶玉的掌门宝座。他手中执一拂尘,一身玄色宽袍仙风道骨,话语亦是掷地有声,“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当年弃婴一事,如今弃婴之事谢行师弟与青衫师侄已有些线索,谢师弟!” 第967章 一针见血 左右站着两排穿戴整齐的少数江门代表弟子随着掌门的声音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右边第一个衣衫破旧,浑身都不甚讲究的老头儿,他不仅是这儿唯一一个穿的随心所欲的人,也是这儿唯一一个站着都能睡着的人。 “哎,这个老家伙,就是不靠谱!”对面站着一个紫色玄纹道袍的老者,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虽十分严肃,却也多了几分刀子嘴豆腐心的感觉,“谢师弟!” “嗯?啊!”谢行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没看到身后青衫翻得白眼,张口就道,“客气客气,玉书师兄不用谢,不用谢。” 引得众弟子都忍俊不禁又不敢明目张胆嘲笑门中长老,只能个个憋着笑,憋得好不费力。 玉书气的只能一甩宽大的袖袍,对谢行的后知后觉怒道,“江门作为天下第一隐仙的门派,任重道远。谢行师弟你作为我江门长老,该是门下弟子榜样,怎能日日如此!” 谢行听了玉书训话,似乎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只嘿嘿的傻笑了几声,还没开口就听上头的掌门抢先打了圆场,“无妨无妨,谢行师弟洒脱惯了,玉书师弟,你且随他去吧。” “哈哈哈,还是掌门师兄了解我啊!”谢行毫无顾忌的大笑几声,完全不理会玉书那一声重重的哼声,随即对身后的徒弟道,“讲故事这事儿我不在行,青衫你来。” 青衫轻叹口气,一边暗叹自己怎么拜了这么个不着边际的师父一边规矩的出列,行礼回话,“回掌门,前些日子弟子与师父奉命去查弃婴之事,一路随罗盘进了京城安王王府,罗盘所指之人正是当今安王王妃,只是……她对于弃婴之事似乎毫无头绪一无所知,加上师父有些贸然……故而无功而返。” “嘿你这小子,说我贸然?”谢行顿时来劲了,出列对着青衫身上就是一顿乱锤,又在他脑门子上弹了一下,“师父平日里喝酒吃肉的少了你的吗?净说师父的不是!” 对于他这种有些幼稚的行为,青衫早已习惯,掌门也没有多加理会,捋了一把胡须接着问道,“当年弃婴身上有一块花纹独特的镂空凉玉,你二人可曾见到?” “那丫头片子极其不识抬举,连口茶都没让喝就把我们师徒撵走了,哪知道她有没有那东西啊!”想起萧夕那晚上毫不客气的态度,谢行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又在青衫脑门上拍了两下方才作罢,“不过我看她根骨奇清,又是罗盘索引,应当不会出错。” “应当?唉!此事可马虎不得啊!”玉书没好气的瞪了谢行一眼,说话亦是一针见血。 “玉书师弟所言不错,本门须得再探一回。”掌门若有所思,听谢行所说,那人警惕防备之心定然是极高的,想来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直接接近了,只能找到证明她身份的玉佩,才好跟她说明白所有的事情。掌门回身从宝座旁的剑架上取下一把剑,“此事暂由青衫师侄负责,谢行师弟,你一同前去,也便从旁协助。” “谢行领命。”突如其来的正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重新打量了一遍谢行,他的目光定在掌门拿出来的那把剑上,那把剑是江门的三大宝物之一,掌门把这把剑都拿了出来,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被安排的任务。 剑名曰血刹,煞气一下四溢开来,整个大厅都像能听到剑下亡魂的幽怨,掌门目光如炬,似乎把十分重要的东西交了出去,“青衫接剑!” “弟子领命。”剑稳当的落在青衫手中,在手与剑相接处一瞬放射出像要吞噬一切的黑光,在场的弟子大都低挡不住的往后退,只有青衫未动摇分毫,硬是把黑光逼回了剑中,“青衫定不辱命!” 掌门点头正要说话,一个声音便似从天际而来,飘渺莫测,“沈玦掌门,白复不请自来,掌门不会怪罪吧?” 嗯?稀客啊。 随着声音的接近,一袭雪色锦衣的白复就由大殿一头漫步而来,他手中拿着的拂尘像在昭示自己也是道门中人,他孑然如玉,厅中屋梁上的花鸟图案因为白复的到来也像活了一般。 他漫不经心的视线经由玉书、沈玦、谢行,最后定在了青衫手里的血刹剑上,他是认得这把剑的,剑器里的至宝,威力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只是给了这样一个无名小辈,难道沈玦不怕他被剑气反噬吗?还有,既然血刹剑都拿了出来,看来江门是打算重出江湖了吗? 五人由大殿转到了会客厅,一张方桌却是不分主次,只有青衫持剑立于自己的师父谢行身后。 “白道友客气了,不知道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沈玦亲自替他斟满一杯茶,杯盏上的花纹蔓延出优雅的韵味,也是十分懂得待客之道的。 “自是来谈合作的,江门弃婴一事……”白复端起茶杯却并未喝下,眼神又颇为挑衅的扫了一眼年轻的青衫,道,“交给一个毛小子,掌门当真放心?” “你……!”青衫瞪圆了眼,他并不知道这个白道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反正从刚进来开始,他对白复就提不起一丝的好感,如今又这样直言不讳的在掌门和师父长老面前贬低自己,青衫定是不由得怒气上涌,持剑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看谢行反应迅速的压下青衫的手,白复笑的更加清脆,更多一分嘲讽,“如此冲动易怒,当真是乳臭未干,成不了大事。” “道友号称神算,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本门弟子自有本门教导安排,就不劳烦道友挂心了。”沈玦毫无波澜的回击,同两位长老自斟自饮起来,目光不减锐利,一杯饮尽又端起一杯,“道友既亲自前来,大可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 “哈哈!掌门自是爽快!”白复转而豪迈笑道,不乏侠客气息,他端起杯子一一碰了其余三人的杯子,“江门修道……可知否起死回生之法?” 起死回生? 第968章 虚幻莫测 在座的几人手中动作皆是一顿,很长一段时间里,修仙问道的门派中人所追求的无非是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外加起死回生之术,其中自然也包括江门。 只是江门更重忠义侠道,成仙之事也就不那么重要,至于所谓起死回生,也只能眼看着成为天方夜谭。 “嗨,江门虽然寻道,却也并非在世神仙,起死回生这样玄之又玄的事儿,我们倒是要孤陋寡闻了。”谢行一口饮尽杯里的茶,茶杯撞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是一贯的随性,说的话却让人颇为信服。 白复试探疑虑的眼神从谢行身上划过,转而又向沈玦道,“沈掌门,还望助在下一臂之力。”他说完,以茶代酒又敬了沈玦一杯,明显是觉得谢行说的话和他的人一样不靠谱。 沈玦的脸上依旧平静无奇,眼神却是更深邃了几分,他并没有喝手里的茶,只沉吟半晌,才道,“不知道友寻此法作何用处?” 说到底,江门对这方面的事情是一定会有所涉及的,只是起死回生非比寻常医人救人之法,如果落到奸邪之人手里,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的,而且对于这样毫无把握的事,沈玦也因不敢肯定而更加不能大意。 听沈玦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白复脸上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但眼底的喜悦却是十分真实的,“自是救人。” 原本一直在喝茶的玉书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不改从容,同样沉声道,“道友做如此回答,我等也只好爱莫能助了。” 白复却笑得更加开心了,毕竟他以一对四,整个局面的走势还是被他牢牢控制着,他抚了一把手中的拂尘,惬意道,“如果我说我能帮诸位准确的找到当年的弃婴,又当如何?” “你少唬人!找人的事我与师父同样能完成!”一看他笑,青衫就总有一股被人看轻了的感觉,朝白复斜了一眼,青衫握紧了手中的血刹剑,抱胸没好气的说。 “我可是好心助江门,”白复不输气势的瞥了回去,挑了漂亮的弯眉,作势掐指算命,语气里的嘲讽又跑了出来,“掌门该不会真的觉得他能顺利完成此事吧?怎么我不太相信……即便有了血刹剑,不会用也是徒劳,终归是打不过那个人的。” 谢行眯了眯眼,并没有怀疑白复的说法。 因为如同他亲身经历无异,那个被称为安王王妃的人看上去的确有普通人不及的内息,加上根骨清奇天赋异禀,如果真的有意练武,动起手来,青衫怕是的确不敌,可是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姑娘家,青衫带了血刹剑,又有自己从旁指点,不至于制服不了她吧…… 没等谢行把怀疑说出来,青衫就已以剑鞘为刃,剑尖直指白复的喉间,“你给我听清楚了,要去的是我和我的师父,你可以看不上我的实力,但你不能侮辱我师父!”沈玦和玉书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可能是因为他俩在思考白复话里的意思,更多的可能也是白复挑衅的有些过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越来越欠揍了。 不过谢行却是真的愣了,没想到师徒俩平日里互相不留情面的埋汰,本以为他真的是嫌弃自己这个当师父的,然而……还是护短的哈哈…… 不过可惜,白复并不想在这里动手,他执起拂尘拨开血刹剑的剑鞘,似乎是不想与这把剑有任何的接触,“小子,你若真想与我一较高下,不如等到我与掌门商讨完合作事宜之后。” 同样可惜的是,青衫并没能懂白复真正的意思,只以为他不过是怕了自己手里的剑,收剑说话时自然多了一分得意,“好,这架我暂且与你记下!” “起死回生……”玉书一句话就把白复的注意力重新拉了过来,他与沈玦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娓娓道来,“自上古创世之时,有传闻女娲曾有一法名曰‘织魄’,只要是未经损坏的肉身,皆可通过此法经由九九八十一天唤得三魂七魄归体,不过未曾有人真正试过。” 这几句话一说完,几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平和起来,就像他们聊天的内容不过是闲话家常,青衫脸上有明显的惊讶,谢行亦是,惊讶得把自己刚刚想问的话也全忘在了脑后。 “此法以施术者的三魂七魄为代价,还需要两种东西作为引子,一种名曰洛水海棠玉,全天下只有一枚,另一种名曰绛珠两生草,草药一百年生根一百年发芽,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叶,还得一百年化形,统共五百年才得一株。”沈玦收了眼色,端起已经凉的差不多的茶,接着玉书的话,语气捉摸不透。 因为他们虽然详细的说了这种方法,却隐瞒了两种引子的下落,而看沈玦和玉书的样子,显然是知道这两样东西在哪的。白复心下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冷声道,“我自会助江门找到当年婴孩,到时还望掌门将寻得两种引子的方法不吝告知。” “都是书中所记罢了,”听得出来白复语气里对自己隐瞒的不快,只是沈玦同样不能肯定这方法是否有效,而且更不知道白复要救的人究竟是好是坏,可那婴儿对于江门来说重要程度不亚于起死回生对于白复的重要程度,所以进退维谷之时,沈玦也只能选择把知道的先告诉他一半,而并非刻意隐瞒,“既是如此,那便愿道友马到成功。” 白复掩了脸上其余的情绪,起身时还看了与自己约好一分高低的青衫一眼,随即没有停留的往门口走去,背影逐而消失在四人的视线中,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虚幻莫测,难辨虚实。 “师兄,一旦知道了织魄之法,白复他会不会……”几人的眼神都跟着白复的背影而去,玉书不甚放心,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沈玦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视线移到谢行身上,说的话有股天机难测的意味,“好歹是当年连云枫的义子,暂且信他一回罢。” 第969章 戏码 等到蓝挽急忙回来通报又同青衣一起梳洗了,萧夕才连忙带着两个丫鬟朝王府大门赶去,一路上三人都顾着赶路,并未多话。 而萧夕对蓝挽迟来的通报也没有多加责怪,毕竟这丫头性子火急火燎的没可能是自己耽搁了,可若是老王妃刻意要她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迟到,那也并不是蓝挽能拦得住的。 萧夕叹了口气,这才回来没多久,大事小事就没完的来了。 可惜的是,三人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王府门前冷冷清清与平日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只有空气里仿佛还留着久久散不去的一丝热闹韵味,还有地上杂乱的脚步留下的痕迹。 “糟了。”说这话的不是萧夕却是青衣,她的眼色与萧夕的别无二致,因为这下,萧夕作为王妃,就要在众目睽睽下‘上演’迟到的戏码了。 “这下可怎么办?都是奴婢的错!”蓝挽扫视四周,有些茫然的自责起来。 “此事自然与你无关。”略加思索,萧夕语意十分明了,该迟到的总是会迟到的,她面不改色,仿佛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转而快步朝另一方向走去,“走,咱们赶紧去青竹居。” 一路上绿竹疏桐,环境经由下人精心的布置之后显得极为清雅怡人,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加上栽种的清艳花朵,更别提特意准备摆放的各种珍品,一眼望去竟是一派浑然天成的美景。 说到底,白燕婉回府这件事,老安王妃的确是上心了的。 萧夕踩着脚底下的青灰石砖,低声吩咐道,“一会儿进了青竹居,一切由本妃开口,你们俩不必多说。” “是。”虽不知道萧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两个丫鬟还是应承下来,相对于青衣的依命行事,蓝挽眼里的疑惑却是重得多。 那些日子里传遍京城的美名轶事,那段时间里红衣豪迈征战沙场行遍天下的自由气概,皆在萧夕脑子里过了个遍,如同走马灯一般,又生生的带着硬刺,扎的她的心口生硬的发疼。 等等!萧夕做了个深呼吸,视线停在不远处刚落下来的一片叶子上……不,大概是自己感伤往事,太敏感了吧,现在所有人都应该在青竹居给郡主接风洗尘,哪来的闲人还有心情跟着自己呢…… 曾几何时,京城双骄,如今却只剩了白燕婉,美名随风而去,自有坊间更多的传言替代,再看时,已是物是人非,又有谁还会和她一样的记着驰骋沙场的巾帼女侠萧夕呢。 到青竹居的时候,院子里挤着的好多丫鬟婆子,显得热闹非凡,见是萧夕来了,虽是迟到,却也碍于她王妃的身份一一老实的给她让了路,毕竟没人想被她拿去家法伺候不是。 “奴婢见过王妃。”让路的其中不知是谁带头行了个礼,愣是让其余的下人一一反应过来,跟着全都行了礼。 参差不齐的声音传入大堂,萧夕虽是很满意这些日子里在王府中所树立威信带来的结果,却也不得不压下自满的情绪,因为屋子里的人到的十分齐整,可以说几乎是就差了她一个。 而此刻老安王妃的眼神带着几个不怀好意妾室的眼神一同齐刷刷的落在了她这个迟到的王妃身上,有的是在等着看好戏,有的则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才好。 “怎么了母妃?该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了吧?”一个在人群里脱颖而出的声音直直落进萧夕耳朵里,那是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清亮,如同风中的清铃,又带着一丝期待见到来者的喜悦,清脆动听,婉啭顿挫。 让萧夕立刻好奇起来,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肯定,肯定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就是白燕婉。 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走进大堂,视线却是一直循着那个尾音和自己的心声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仿佛是在找一个知己一般,直到看见那一抹遗世独立的红色。 率真,张扬,像极了当年的萧夕。 那个偎在老安王妃身边的女子,周身散发着开朗与活力,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又动人心弦,一双柳眉衬得整个脸庞都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而最令萧夕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她那一身正红的烟罗曳地裙,华美清秋,织绡绮丽。 她腰间一块和田美玉,与她灿烂如阳的气质交相辉映,无一不在昭示她的身份。 直到青衣不着痕迹的拽了一把萧夕宽大的衣袖,萧夕才收敛了眉眼与神色,屈身行礼,“给母妃请安。” 听到萧夕这样称呼老安王妃,白燕婉当即便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个亡故兄长的遗孀,也就是如今安王府的主母安王妃了。 从她进来起,白燕婉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无论是她出尘脱俗的打扮还是她得体有度的举止,都给她一种这个人不像是凡间该有的反倒像是天仙一般标致的人,更有一种好像认识萧夕的感觉。 那种感觉十分熟悉,莫过于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白燕婉在外养病的这几年里再没有过知心朋友,修心养性之间也多了几分看人的经验与眼光,但这个萧夕不仅让她似曾相识,更让她一见如故,恨不得立马跟她凑到一块说些体己话,甚至是从体己话聊到人生学问,让她觉得这短暂的等待简直是物超所值了。 白燕婉明显也是看的呆了,老安王妃也没有叫萧夕起身的意思,眼看着这样出现的萧夕变得越来越尴尬突兀的时候,一道冷冽的男声却传了过来—— “启禀母妃,大厨房那边说膳食已备好了,母妃可随时传菜。”白泽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行礼的萧夕旁边,他低头行礼说话时斜睨了萧夕一眼,眼里有一丝虚晃的狡黠,随即装模作样道,“嫂嫂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下?” 声音依旧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是冷漠的,可是他眼里的情绪却像是刻意做给萧夕看的,让萧夕不免暗自翻了个白眼,联系到来时路上周围气息的变化,心中对他是不是又是故意恰好出现来解围的这件事计较起来。 第970章 陌生又久违 事实上,白泽的确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来帮萧夕解了一次围。 今天是白燕婉郡主养病康复回府的日子,所有人都得被老安王妃领着去门口迎接,自然白泽也不例外,可是等他到了门口,直到接到白燕婉,都没有看见萧夕的影子。 前几日在府外要照顾自己,白泽心下便以为萧夕是睡过了头,可是又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夜探萧夕卧房的时候她的警惕性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并不见多少放松,所以应该也不至于沉睡才对。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只好一路陪着老安王妃和白燕婉到了青竹居,才找了去大厨房问话的机会暂时的溜了出来。 他先后去了来仪居和王府大门,都没看到萧夕,心里算着时间便猜着萧夕应当是出发了的,果然在回青竹居的路上看见了主仆三人,也听见了萧夕对两个丫鬟的嘱咐。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缜密和冷静,白泽才决定帮她的,老安王妃对她的刁难众人都看在眼里,她这时候赶过去,迟到的事定然会被拿出来说教的。 也许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她对自己那几日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她思考的时候的神情,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 “身为王府正妃,如此头等重要的时候都能迟到,哪还有脸心安理得的入席?”尖锐又充满着妒意的声音自席间传来,萧夕不用多看就知道是此前被自己打压过的小妾苏芙,此刻她正一脸得意的摆弄着手中的锦帕,语气里还有一丝狂妄。 萧夕冷哼一声,并不想与这样没头脑的人多做计较,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了老安王妃的话语权,不是白痴又是什么,即使她迟到理亏在先,想来这个苏芙也是逃不过几句教训的。 果然,话音刚落老安王妃就没好脸色的瞪了苏芙一眼,吓得她连忙低了头收了刚才的神气,老安王妃重重的咳了两声,训道,“今时今日还轮不到你来数落王妃!” 苏芙揪着手帕连忙起身,花容失色道,“妾身知错了,母妃恕罪!” 可惜萧夕并没有和意料中的一样嘲笑苏芙,依旧是恭恭敬敬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或者说……等着挨训的姿势。老安王妃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对苏芙摆了摆手,转而对萧夕道,“不过你作为王妃,今日迟到的确是有违礼数,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卿儿知错,愿领责罚……”萧夕轻言轻语,却不输气质。 难得的低声下气不知怎的却让白泽眼里划过一丝不悦,他似乎很不喜欢甚至是有点反感这样的萧夕,可他却忘了原本的萧夕似乎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正要以在府外负伤辛劳为由替萧夕开脱,却被白燕婉抢了先,她撒娇似得晃了晃老安王妃的手臂,脱口而出道,“母妃,婉儿才刚回来,不如就听婉儿一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顿饭。况且婉儿与嫂嫂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嫂嫂来时婉儿也刚好提及嫂嫂之事,不也是婉儿与嫂嫂有缘嘛,算不上迟到的。” 一时间整个大堂的气氛都因为白燕婉天真烂漫又以和为贵的话语而变得安宁起来。 她带笑起身,走到萧夕跟前亲自扶了萧夕起身,眼中仿佛泻出一汪清泉,“今儿个见了婉儿才知这天下当真有如此好看的人儿,哪里还舍得罚呢!”说着回身目光再次望向老安王妃,“母妃,咱们一团和气可好?” 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得就想亲近。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就是。”老安王妃眼里划过一丝无奈,从未想到过自家女儿会站出来帮萧夕说话这一点。 她重新打量了一番萧夕,不仅是确有几分姿色,而且自己一直都低估了她。 “这就好了,来,嫂嫂,快入座吧!”白燕婉拉着萧夕的胳膊,两人看起来就想分开多时的好姐妹一般。 “谢母妃包容,”萧夕规矩行礼,依然掩盖不了她身上那一分与白燕婉如出一辙的气质,她眼睛再度划过白燕婉腰间的玉佩,点头笑道,“多谢郡主了。” “叫我郡主,嫂嫂可就太见外了。”一面拉了萧夕坐在了自己旁边,白燕婉一面应话,“以后就叫我婉儿。” “好好,便听婉儿的。”方才初闻其声时还只觉得白燕婉大约是个率真烂漫的女孩儿,如今见了萧夕才觉得白燕婉同当年的萧夕一样天真单纯。 若她还是萧夕,她能早点认识白燕婉,一定会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 说笑间,萧夕又似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白燕婉腰间的衣饰,她隐约记得自己当年还是萧夕的时候,当年也热爱红衣如烈阳的时候,自己的腰间也总是挂着一枚衣饰。 那是一分为二的两根红色穗子,上边分别穿着两枚形状不一的玉佩,一枚是半月状的,她记得是白离送给她的,说的是她如同弯月一般皎洁美好,洁白如玉。 而另一枚是一枚环状的镂空白玉,她还记得那句话——环乃‘还’的同音,愿你征战总有还家之时,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那个送她环佩的人说,她征战沙场虽是视死如归,却不希望她马革裹尸,而是希望她永远凯旋归来,鸣奏万里欢歌。 可是,送她环佩的……到底是谁? 希望她回来的……大概是自己的家人吗? 萧夕脑中铺天盖地的眩晕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送自己环佩的人到底是谁,她环视四周,似乎在确定自己究竟是萧夕还是萧夕,却在看到白泽的一瞬间愣住了。 这个人证明了她现在是萧夕,可她心口却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那种失落感极其真实,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海,四面八方的所有的事情都让她喘不过气。而只有白泽,仿佛能拉她出这个无尽的深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陌生却又久违。 直到落座的白泽也似乎注意到什么一般把视线投注过来,萧夕闪避不及,心虚的目光被白泽逮了个正着,两人凝视交汇,只短暂的一瞬,他眼里竟然像是化开了万种诉不够的衷心。 第971章 莫名的痛感 柔肠百转,那令萧夕有些眷恋的温度从他眼底续入她的眼中,就这么一瞬间,仿佛那巨大的失落和空虚感被轻轻地安抚然后填满而平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而只剩下简单的线条。 愿世间春秋与天地,眼中唯有一个你。 心跳随之加快的萧夕感到一丝不妙,随即反应过来,重新把视线拉回了白燕婉腰间的玉佩上,心中暗自祈祷白泽别怀疑发现什么才好。 “嫂嫂可是中意婉儿这枚玉坠?”见萧夕多次来回打量自己腰间的饰物,白燕婉依旧笑得两眉弯弯,毫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发问。 没想到白燕婉比自己所想的天真直率还要多出几分细致,萧夕敛了眉眼间的神色,顺着白燕婉给的台阶温和笑道,“确是喜欢,婉儿这玉晶莹通透,巧夺天工,不由得也多看了几眼。” 明明白白的说了喜欢让白燕婉心里对萧夕的好感度又添了几分,她向来粗中有细亦是同样欣赏直来直去的人,当即便摘了玉佩递与萧夕,“那便送给嫂嫂了,礼轻情意重,还请嫂嫂笑纳。” 听她抑扬顿挫的说着笑纳二字,规规矩矩中又有几分古灵精怪,萧夕不由得把刚才的情绪都抛诸脑后,点头就要把玉收下来。 古语有云,以玉相交,即君子比德与玉,虽是小小的一块玉石,却足可以看出白燕婉对萧夕人品性格上的欣赏与赞许。 一场本是为了白燕婉恢复健康而回府的家宴,主角却硬生生变成了白燕婉与萧夕两人。 主座上的老安王妃终是有些不悦,在白燕婉给萧夕递了玉石之后沉声开口,“婉儿,此玉乃是送你去章峨山养病时山中的一位老道送你避祸的,怎可随意送人?” 一抹惊讶划过萧夕眼中,还没等她把玉推回去就被白燕婉抢先按住了手,只见她目光清澈直视萧夕,把玉好好地握在了萧夕手里,解释道,“道长也曾说,美玉当送有缘人,如今婉儿与嫂嫂一见如旧识,送此玉亦未为不可。” 白燕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风淡云轻,却是为了萧夕一再违了老安王妃的算盘,让萧夕心中竟生出很久不曾有的一丝感动,手也不知不觉与她的越握越紧。 “玉可是驱邪保平安的重要物件,王妃收与不收还要仔细斟酌才好吧?”阳奉阴违开口的是苏芙身后桌上坐着的一个女子,她全身装扮平平无奇,唯一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只能算上髻上别的一支珍珠半月钗。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捏着帕子的手也看得出心虚与不安,很明显是苏芙暗暗在挑拨她开的口,想来也不过是众多把青春赔在安王府后院的安王小妾之一,定然是没有那个胆识在这样的场合开口的。 说起来,老安王妃也实在是太费心了,这样重要的场面,都舍不得把那怀了王府子嗣的林落柔带出来透个气,看得出她对林落柔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小家伙的极度保护与重视。 蓝挽和青衣就站在不远处陪侍的丫鬟群中,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蓝挽重重的哼了一声,向前一个跨步,脱口而出,“我家王妃……!” 好在青衣也是反应迅速,在蓝挽只说漏了几个单音的时候上前悟了她的嘴,硬生生一把把蓝挽拉了回来,又规规矩矩的站好,动了动嘴却是把声音压得极低,“你不要命了?” 虽说蓝挽的好嗓门还没完全释放出来,不过却也有不少的人听见了她想要为萧夕抱不平似的话语,周围的丫鬟更是叽叽喳喳起来。 不过在事态扩大严重之前,萧夕一个眼神就射了过来,直冲蓝挽,活像是要剜了她一般,又听一道沉稳而波澜不惊的声音说,“今日乃是王府家宴,如何说闲话的人这么多?” 看似白泽一杯接一杯旁若无人的喝着自己杯里的酒,却是又一次替萧夕解了围,一语双关,既教训了那个附和老安王妃的小妾,又教训了那一堆听风便是雨的长舌丫鬟们。 而这一次,萧夕没再看他。 不是不想,是不敢。 周围的丫鬟瞬间收了多余的声音,青衣见蓝挽被萧夕那个眼神吓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嘟着嘴轻附在自己身上,只得轻轻叹气,埋怨中不乏一丝安慰,“以后可别再这么冲动了。” “承哥说的是,此玉既驱邪祈福,婉儿送给嫂嫂,嫂嫂乃是王妃,此玉在她身上,不也是庇护整个王府的福祉?还有谁要说闲话的?”接过白泽的话茬,白燕婉提高了几个声调,脸上的笑容也减了几分,那气势确是不俗不凡。 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原本插嘴的小妾亦是低了头,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行了,今日婉儿做主,玉你便好生收了就是。”再开口时老安王妃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和不耐烦,迟到与送玉之事她本都可以拿来刁难萧夕,却没想到被自己最宠的小女儿给搅和了。 她与苏芙对视一眼,眼神冰冷而可怖,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张弛有度,目光移到白泽身上,假意道,“承儿也别顾着喝酒了,咱们好好吃顿饭,来人,传菜。” 萧夕仔细的用帕子包了美玉收好,眼角的余光这才随着老安王妃的话语注意到似乎已经自斟自饮很久了的白泽。 他为什么不断地喝酒?像是自暴自弃似的,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还是自己暴露了什么?或者是,他想到了……他口中的故人,究竟是不是萧夕? 萧夕心里其实是肯定那个故人一定就是萧夕的,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看他这样,心里又涌上来一丝莫名的痛感。 色香俱全的菜品很快就一一摆了上来,整个青竹居一时间都充斥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从清晨准备到现在总算可以吃口饭,想来座上此刻也没有不饿的吧。 一时间,除了白泽似乎根本没听进去老安王妃的话还是在无休止的自己饮酒而萧夕没什么胃口之外,大家都纷纷动筷,好一副和乐的景象。 第972章 弄巧成拙 “这些年婉儿在外养病,一直没能对母妃尽孝,王府大小事宜也一直都是母妃操劳,婉儿敬母妃一杯。”随侍的侍女一一给座上的人斟了酒后,白燕婉十分懂事的端了酒杯先敬了老安王妃。 两人饮毕,老安王妃脸上的喜色自是不必说,白燕婉又倒了一杯,邀了在座诸位,大方道,“这杯婉儿敬大家,和和美美,万事随心。” 闻言,所有人亦是举了杯,白泽方才瞥了白燕婉一眼,心不在焉的举起杯来,与所有人一同饮了一杯。 “第三杯敬萧嫂嫂,”白燕婉再倒一杯,略显欣喜而热情的目光望向身边的萧夕,率先举杯便一口饮尽,道,“酒酬知己千杯少,满饮此杯,婉儿的千言万语皆在杯中。” 神游的思绪被白燕婉一番话强行拉扯回来,萧夕亦是举杯饮尽,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喝酒吃饭上,全在那个清高孤傲的白泽身上。 她不敢看他,却只能不停地想,他究竟为什么突然痴狂一般喝酒,越是不停地想就越是在意一分,甚至连自己都开始焦虑萧夕与白泽的关系。 好在白燕婉也并没有注意到萧夕有什么不对,转而又倒了一杯酒,语意轻快,“承哥,这杯敬你,一来谢你照顾母妃与王府,二来全我多年未见的兄妹之情。” 白泽愣了一下才抬眼望向不知世俗为何物的白燕婉,此刻她正望着自己,眼里有明显的来自于兄妹亲情的关心和担忧。他记得他小时候一直因为自己是被捡来的这件事而隔绝他人,寡言少语,只有白燕婉似乎毫不疲倦的与他日日讲述那些幼稚却有趣的琐事。 就好像,他们根本就是亲兄妹一样。白泽笑了一声,有点牵强,有点苦涩,他举杯示意,调侃道,“婉儿这一趟不仅身康体健的回来,这嘴巴也是越来越能说了。” 他一口饮尽,语气没有平日里的轻松狡黠与戏谑,只是淡淡的说着了这么一句话,像只是为了说这句话而说这句话。 没能劝住白泽继续没完没了的喝酒,白燕婉眼看着又要倒酒找借口敬他,却被眼疾手快的老安王妃拦了下来,“婉儿,你身子才大好,酒还是少饮吧。” 白泽这才注意到白燕婉可能是为了劝自己不再喝的良苦用心,转而又苦笑了一声,却还是没能停住喝酒的动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时空一样,只知道就是刚才看到萧夕那一个眼神之后,迷离之间那一抹忽远而近的红色彻底消散之后,他有的就只有眼前的清酒了。 萧夕咬了咬牙,端了酒杯却不得不礼数周全的先敬了老安王妃一杯,在看到白燕婉不减担忧的眼神之后才有些挣扎的端了第二杯酒,“世子,这杯我敬你。” 一来敬你为人沉稳处事利落,二来敬你处处维护助我多次脱困,三来敬你挂念萧夕却多年无果。 两人眼神再度交汇,一股别样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却有说不完的无尽的悲伤,他们中间不过隔着一方桌宴,却像有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是身份上的,还是灵魂上的。 “好。”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个字的,白泽紧紧握着玉杯,像是不注意就会一不小心把杯子打了一般。 萧夕先喝了杯中的酒,再拖下去,两人之间的对视只会引来更多怀疑和不必要的麻烦,不似白燕婉敬自己的一杯,甜糯温婉,这杯酒莫名的灼喉,吞咽的太快呛得她凝出了泪花。 白泽随后喝了杯中的酒,温凉的感觉一路浸到心底,耳边不起眼的微风竟也吹得他心间一冷。 调整了心态,白泽强压下心中其他情感,转而动筷,不经意道,“过几日我要去金陵一趟办些差事,可能要离府十数日,期间就有劳嫂嫂与婉儿多操心了。” 此话一出,老安王妃的筷子明显顿了一下,她是知道白泽迟早要去金陵的,而且是去替皇帝办事。 可眼看着如今林落柔肚子里的王府正主还未出世,白泽得皇帝器重,虽具体是什么差事她不知道,可事成必定有赏。皇帝要是一个开心把安王之位命了他袭,岂不是弄巧成拙,让她苦心孤诣这么久都变成白费? 老安王妃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饭,旋即便听旁桌上有人问道,“金陵那处繁华之极,素有第二京城之称,不知世子去那儿作甚?” 说话的是在那一桌上略显出众的清丽女子,她语气平平,却压不住眼中多出来的一丝关心,她不时的拿手中帕子擦嘴,似乎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帕子上正是精细绣着的清尘二字。 这女子,倒是与旁的莺莺燕燕不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兴趣,却在问白泽话的时候流露了一丝她身份不允许有的关心。 萧夕眯了眯眼,脑海里闪过前几日出丧遇刺之事,虽是人不可貌相,她看上去孤芳自赏,说不定也正是狠辣之人,但萧夕却还是在自己的这种想法中看出来一丁点儿自己莫名的醋意。 “的确,金陵繁华之名婉儿也曾听说过,不知道承哥去那儿有什么要办的?”按理来说,繁华之地父母官应该是为政清廉受民爱戴的,白泽为皇帝办事,让白燕婉不觉也好奇起来金陵究竟出了什么事。 白泽的眼神没有最终的落处,语气依旧随意反而让人更加在意起来,“不过是一些小事,金陵最近有人闹事,官家屡次捉拿打压无果,故而皇上才派我前去。” 连官家都屡次捉拿无果的刁民,光是想想就猜得到该有多难应付了。 可是好端端的,那地方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样的变故的。 正如白燕婉与清尘所述,金陵城地处繁华,不仅物华天宝而且民风淳朴夜不闭户,闹事这样的事在金陵已然称得上是大事了,定然也不会是一天两天就起来的苗头。 而且已经到了官府无法阻止而皇帝要亲派白泽前去解决的地步,虽然白泽说得毫不在意就像是去顺手摆平一些地痞流氓,可推测下来的种种也足以说明刁民之刁难事之难了。 第973章 担忧 十数日?这可是约摸半个月的光景,白泽既是听命于皇帝,大概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差事吧? 老安王妃尝了一口新鲜的牛肉羹,柔润爽口令人不觉心情也跟着变好,毕竟十数日是足够要了一个人命的时间,足够从头到尾好好设计一场所谓意外身亡的戏码。 她苦守几十年的安王府基业,怎么能交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维持的外人? “怎么要这么久?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若是赶路,从京城至金陵仅需两天两夜,来回也不过四天,白燕婉心里是明白的,她知道白离那个人从不屈才,白泽助他早就有如虎之添翼,他不可能单单让白泽去做这么小的一件事,杀鸡焉有用牛刀之理? 萧夕顺着白燕婉的话想了想,捏着下巴道,“若说十数日倒的确是有点久了……”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拧的眉头和低沉的语气透出明显的担忧。 白泽抬了抬眼,望向真真正正担心自己的两人,眼神却只在两人身上稍作了停留便越了过去,扫了一眼另外一张桌上清尘不由得攥紧手帕的手,随即嘴边浮起一抹随意的笑,“无妨,确实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处理完了我会尽快回来。” 清尘的位置刚好是斜侧对着白泽的,所以她看不到白泽的表情,只能听他说的话做判断,而听见白泽让众人放心的时候,她攥紧手帕的手明显的也跟着松了下来。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可就是让人打心底里的生疑。 “那……承哥你独自一人在外,办事记得多加小心。”白燕婉终是消了疑虑,语气里的肯定是她对白泽能力的肯定,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坚定与关切,笑道,“最打紧的是早些回来。” 刚刚更加肯定的一件事让白泽的心情稍微多了一丝愉悦,他点头笑了一阵,再度举杯,眼神毫不怯懦的看向萧夕,“那就麻烦嫂嫂照顾婉儿与母妃了。” 不知怎的,萧夕竟然听出了一丝有趣的得意,她转了转眼珠,举杯饮尽,“世子客气了,此乃本妃分内之事。”白泽与萧夕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之前所说的一场好戏,现在看来是已经准备好了。 复又饮了一杯,其实此去金陵表面上的确是去收服那一群官府也治不了的刁民,而实际上他的确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白离有意隐瞒背后给那群刁民撑腰的势力,但是凭自己的调查和对白离态度的推敲,白泽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在金陵几乎要反了天了的幕后之人正是镜花宫。 镜花宫,一个知道白离所有阴暗丑陋的过去的组织,一个所有人都帮白离卖命的死士组织,一个堪比靖国公府的组织。 这是白离的秘密,对白泽也隐瞒了的秘密,可惜的是,白泽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在帮皇帝卖命,他有自己的追求,他所追求的不仅是那红衣绝世的女子萧夕,还有这整个天下! 而这次去金陵正是一个机会,白离想悄悄的收拾了镜花宫的残局,可恰好成了白泽知道更多的机会,而这同样也就代表,镜花宫现在已经不是完全听命于白离的傀儡组织了,已经有可以从中将之土崩瓦解的缝隙了,这都是白泽所想要看到的局势走向。 “承儿,此去金陵,多照顾自己,早些回来。”老安王妃终是走了遍形式似的假意关心了两句白泽,随即端了身后丫鬟捧着的漱口茶,看似不经意道,“金陵城外有座岐阳寺,寺中住持与我乃是旧交,你若是得了空闲,便替我去问候一番。” “……是。”颇为恭敬的应承了下来,白泽扫视了一圈因为老安王妃停筷而都一一停止用膳的人,随即像是为了压住笑意般的又饮了一杯酒,心中冷嘲热讽,他怎么差点把老安王妃这茬给忘了。 这么好的动手的机会,他如果是捕猎者,也一定不会放过的,不过他还偏偏就喜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所谓的岐阳寺,他是一定要去的了。 能把一顿本是寻常和乐的家宴吃出明争暗斗阴谋暗涌又有一丝挥马肃杀的感觉的,恐怕也只有皇室后宫的餐宴和这安王府的家宴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席结束可以离开这个已经有点乌烟瘴气的青竹居,如坐针毡的萧夕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领了蓝挽青衣便要回自己的来仪居。 今日是白燕婉头日回府,众人饭毕之后于情于理她都该留在青竹居陪老安王妃,故而即使再舍不得萧夕,也只能改日再邀一叙了。 同样觉得因没和白燕婉多说上几句话而可惜的萧夕踩着和来时相同的路,拍子却是慢了许多,直到与她同一个方向离开的人都一个个超过了她而渐渐稀少又最终散毕,她才收了脸上的微笑,声音里也略有些生气,“蓝挽,刚才你可是太冲动了。” 即使要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也该分清楚时间地点场合。青衣摇了摇头,身子微微前倾像要保护蓝挽一般道,“还请王妃恕罪,奴婢方才已经说过她很多遍了,蓝挽也知道错了。”“嗯嗯!奴婢真的知道错了!”闻言,蓝挽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本就低垂的眉眼更低了几分,越发像个做错了事怕受到惩罚的小孩。 而青衣知道,真正让蓝挽害怕成这样的,是萧夕在蓝挽出错时投过来的那一道可怕的眼神。 冲动之人难成大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说现在萧夕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大动作,可蓝挽和青衣现在是她极少数信任的人,难免要以后也替自己办事,而蓝挽的性格如果不加督促改进,恐怕会成为坏事的隐患。 “罢了罢了,今日一番折腾下来本妃也累了,只是这王府不比太傅府,周围危机四伏,你这性子是该收敛点了。”本就没休息好的萧夕扶额叹了口气,眼神在几杯清酒的作用下染上了些许困乏。 萧夕本是能饮酒的,女将出身的她自然没有不能喝酒的道理,豪气肝胆义薄云天。 第974章 虎狼之争 只可惜现在萧夕的身子在太傅府常年的压榨之下显得瘦弱太多,也就变得不胜酒力了起来。 “嫂嫂倒是把安王府说的像个狼窝。”极好辨认的淡漠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的传来,白泽似是不经意的走到了萧夕身边,又像是不经意的听见了萧夕说话。 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忘了的萧夕斜睨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副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禁挑眉接话,“若果真如此,世子恐怕是其中最凶恶最难对付的一匹狼了。” 她竟然把自己和那些要害她的人归为一类吗?白泽不悦的眯了眯眼,沉声道,“可我看嫂嫂一点儿也不像待宰的羔羊。” “本妃?本妃自然不是,”许是来了一股跟他要对着干的劲儿,萧夕毫不示弱,借着酒力便脱口而出,一股清浅温软的香味一瞬四散开来,“虎狼之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把自己比成猛虎之师,足见她有为自己谋生与追求的渴望,亦有与周围艰险环境一搏的勇气和能力。 凑近了看,才发现萧夕似有几分脱俗不凡的姿色,宛如月宫仙子,美好的如同一个幻觉,昔日同亡安王成婚之时,也不觉她有此胆识和魄力,亦或许就是从那事之后,萧夕便越来越教人难以看透了。 竟把自己说成猛虎?有意思,白泽抢先向前一个跨步拦在了萧夕面前,嘴角勾着一抹不以为意又若有似无的浅笑,“现下天色尚早,不知嫂嫂可有空与我同去看一场戏?” 说到看戏,萧夕不费力的就能想到白泽所说的应该就是有关于出丧遇刺的幕后主使,也就是王府里泄露出丧细节给他人而后密谋刺杀二人的那个所谓细作了。 而同时,也是两人的赌局要分一胜负的时候了。 “自然是有空的。”本还觉着有几分困意的萧夕霎时来了兴致,她朗声应了下来,转而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回来仪居,本妃有些私事处理。” 蓝挽狐疑的看了一眼萧夕与白泽微妙的对视,正要发问却又忽的想起刚刚才被萧夕训了太过冲动,连忙捂住了嘴,转念又想萧夕向来待她和青衣如同姊妹,想来办完事之后该是会同她们解释的。 而青衣却并未有任何的多疑,只点头诺声,走时还不忘关心一句让萧夕自己小心。 看两个丫鬟都一一离开之后,白泽又凑近一分,轻声道,“跟我来。” 那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又被放大一分,萧夕像掉进去某种陷阱一般眼神牢牢连在了白泽的脸上,那一种巨大的熟悉感又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白色在她眼前晕开,又染上浓黑然后消散。 如果不是这一阵短暂的眩晕,萧夕恐怕会被那跟我来三个简单的字所带有的声音里的些许诱惑永远的吸引进去。 她步伐有些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才敢再次开口,“那就请世子带路吧。” 白泽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似乎要把她看出个洞来,只可惜她每次的变化总是来得突然有短暂,让他还来不及捕捉更多与萧夕相像的地方就已经被她收了回去。 莫名的烦躁占据了白泽的心扉,他轻哼了一声,纵身一跃就是三两个点地,很快就消失在了萧夕的视线中。 不过他知道,萧夕是可以跟上这种简单的速度的。 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去纠结化在眼前的那一团白中带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萧夕晃了晃脑袋,亦是轻松地跟了上去。 她当然也知道白泽的用意,不过是让她找个地方藏起来欣赏这场戏罢了,只是她不知道白泽那个听起来带着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的轻哼是为了什么,明明是放低了声音,还是刻意给她听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最终到的地方是安王府内的一处偏院,说实在的,这地方不仅萧夕没听说过,没来过,就是别人恐怕也会因为太偏而没有那个来这儿的闲情逸致。 进了院子,却是不同于外边的荒凉偏僻,院子里十分干净,仅有的几株凤仙花迎风而立,因风骨而更加美丽了几分,院子里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而令人舒适。 不过院子里几乎没有做工的下人,只有房屋门口站着一个可供传唤的丫鬟,门上是亦一块没有题字的木制匾额。 见白泽漫步而入,那丫鬟还算有眼力见儿的立马往里通报了,紧接着就听里屋传来一声欣喜不已的女音,道是,“还不快请!” 在侧窗边找了个地方藏身的萧夕心中当即便有几分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同时也察觉到了几分自己将要输了赌局的气味。 屋中的是仔细的照了一番镜子才大方出来迎白泽的清尘,因方才也有出现在宴席上,故而萧夕对她还算有几分谈不上好的印象,不过她的清丽确是在其余人中更高出一头。 而她作为亡故安王的妾室,对白泽表现出一种抑制不住的青睐有加更是耐人寻味,凭她的气质断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无名小妾如此简单,唯一的说法大概就是她根本无心服侍安王。无心服侍安王的人,却在看到另一个男子的时候好好地做了梳妆。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毫无名气甘愿在王府忍受孤独的煎熬,似乎也都是为了能够见到她真正的仰慕者,真正中意的那个人。 而如果真的都是这样,如果她也就是白泽所说好戏的主角,那么她把消息透露给外人,只有可能是为了除掉萧夕,自然而然萧夕与白泽的赌局,就是萧夕输了。 “清尘见过世子。”按照礼数,清尘的身份的确不如白泽尊贵,她起身见礼,微微低头,眼神不经意间带上一丝女儿家独有的娇羞。 “夫人不必多礼。”白泽的声音里有刻意的疏离与冷漠,他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就只是站在那里,都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得周围的景物的失了颜色,“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想与夫人一叙,不知夫人可否屏退左右?” 第975章 无可遁形的爱慕 听见白泽对自己的称呼的时候清尘才如醍醐灌顶一般想起来,自己与他早就有了身份上的隔阂,眼中的娇羞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惋惜与想要藏匿却无可遁形的爱慕。 清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捏的清尘二字有些皱的扭曲,思来想去还是挥了挥手,语气里有混着紧张的期待,“你们都退下吧,没我的吩咐不用进来伺候。” 屋子里零星的两三个下人一一应了声,带上门便退了出去。 “不知世子……有何事相商?”清尘偷偷的瞥了一眼那张令她倾心不已的脸,又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开口说话时声音亦是带上一丝柔媚,几乎全然不像平日里的她。 即使是相对而坐,白泽依旧没有正眼看她一回,只是洒脱随性的坐了,语气里不减严肃,“前几日替亡兄出丧之时遇刺之事,夫人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也许是没想到白泽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头上,也许是觉得自己做事天衣无缝,清尘并没有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讽刺,复又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笑道,“自是听说了,好在世子平安无事。” “夫人当真不知此事内幕?”打量着纹着素雅青花的茶杯,白泽听见她笑,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堂堂安王的妾室,不说在此了此残生便罢了,竟想着动起手来。 更可笑的是,当初既然知晓自己并不在意白烨,又何必嫁给他当个小妾自掘坟墓。 “世子此话何意?”清尘终于提起一丝她根本不愿意对白泽有的警惕,随即防备似的看了一眼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的屋子,将手帕捏的更紧了。 在她印象与记忆中,白泽做事干净利落,为人亦一向无情冷漠,若是真的有心处理她的事,她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亡兄去世,夫人似乎并不伤心?亡兄出殡之时遭遇意外,夫人也似乎并不关心灵体是否安然?”环视了一圈屋子里惬意悠然的装饰,加上凌一调查的结果,白泽在清尘想要开口反驳之前风淡云轻的说了个事实,“夫人并不喜欢亡兄。” 喜欢二字似音符又似磁石一般掉进清尘心里,把她想要反驳的话全都拆散在心里,她对安王无情,正是因为她所中意的人就是白泽,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淡漠如从前的和自己说着自己不喜欢安王的事实。 清尘久久的看着眼前这个足以让她茶饭不思魂牵梦绕的男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泽,可是他似乎没有任何负担,他什么都不知道,比起自己他才是真正的无情吧? 终是放弃一般松了紧捏着的手,清尘不再挣扎,长叹一口气,眼中宛转泪花,却没有掉落下来,“不错,是我把出丧细节卖给府外之人,令其雇的杀手能够找到你与萧夕。” 称呼上的变化总算让白泽瞥了清尘一眼,可是也再没有别的反应,他放下茶杯,依旧冷声道,“夫人如此做,依家法足以死个千百回了。” 若是将真心错付,是足以让人痛苦一生的事情,在窗外听着这一切的萧夕不由得也为清尘感到一丝抱憾。 她有闲心感叹别人,可当年的自己与白离却是至真的两情相悦,最后不还是败于巨大的利益与阴谋中,萧夕苦笑一声,大概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爱情更真又更假的东西了吧。 “你竟要将我依府规家法处置?”清尘默然起身,手中未握紧的手帕飘落在桌上,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看着那些她根据他当年的一句话而亲手布置的装饰,又反问了一遍,“你当真要把我按家法处置?” 即使她费心重复两遍,对于白泽来说依旧是想起来十分费心费时间的事,他皱了皱眉,并不喜欢清尘这样跟他打哑谜,反问了回去,“公事公办,有何不可?” “你不能这样对我!”清尘忽的提高了声调,原本孤傲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脆弱,她快步走回到白泽跟前,解释道,“我本意并非要刺杀于你,我是冲着萧夕去的,她明明已是王妃,为何时时费心接近于你?她对你定有不轨心思,若不除了此等不怀好意之人,以后会害了你的!” 在她看来,她全都是为了白泽的安全考虑,她这一句话亦毫无保留的落在萧夕耳中,她知道自己输了那个赌局,原来王府里的这个内鬼,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白泽斜了一眼萧夕所藏身的方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却让清尘再次迷了心智,以为他总算听进去自己说的话,认为自己的是对的,也不会对她再这样冷淡了。 “世子,萧夕不是什么容易把控的人,你还是离她远点为好。”清尘脸上浮出一丝喜色,语气又柔和了起来。 这句话还算是说对了,白泽品味着清尘所用把控二字,想起萧夕把自己说成猛虎,难得的赞同了清尘的说法,嘴角的笑意不觉更深一分,他眼神转而落到清尘眼上,“这么说,夫人莫不是动心于我了?” 心事被瞬间猜中的清尘对着白泽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目完全的愣住了,白泽的脸在自己视线里越来越清楚,清尘瞬间落下泪来,这是她忍了多少年的秘密。 从她与他初见的那一天,到后来知晓他难于接近却还是费心费力要进入王府只为多看他一眼,到没想到自己不够出众的长相却被安王瞧上,到为了他违背心意嫁给了自己曾誓死不嫁的安王做了位分卑微的妾……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白泽。 为了他不经意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正眼看过自己,清尘在王府里过的日子,却是别人想象不到的煎熬。 可是一切的苦楚都在白泽随意甚至带着些许戏谑的话语中尘埃落定,清尘不过以为白泽懂了自己的心意,总算还记得当年的恩惠所救下的那个少女。 “是,我的确……”清尘几近颤抖的承认自己的心意,自己心心所念这么多年的人现在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第976章 麻烦人物 她往前伸了伸手,却在触碰到白泽之前又害怕似的收了回去。 在外偷听的萧夕砸了咂嘴,虽说是女人那可怕的嫉妒心所招来的杀身之祸,可她至今也还没明白,白泽那样阴沉的人,居然也有人倾心至此,可白泽呢?又会不会也有一个能左右他的一切的人? 而那个人,又会不会是萧夕?萧夕愣了一下,跟着烦躁的拍了拍头,像是不该自己想这些一样,本想着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也知道了赌局的胜负,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可对白泽会怎么处置这样一个声泪俱下足以令人动容的清尘的好奇心还是让萧夕选择把这场戏看到最后。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而在白泽眼里,这样的清尘像极了一个请求施舍的可怜人,他挑了挑眉,冷哼间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这样真实却又卑微的情感,在白泽看来却是极其可笑的。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可他那个极其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对这样的人产生可怜,因为他不会同情自己,路永远都是自己选的,清尘既然选择了追随白泽,若白泽无心,后果便是只有清尘一个人承担了。 大道理白泽都清楚得很,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根本无法做到放弃萧夕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眼前人的视线像一道令人心动的阳光,可是却从来不曾落到自己身上,清尘嘶吼了一声,似乎已经顾不得任何的后果,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帘,大颗大颗的往下坠落。 伴随着的,还有她那声嘶力竭却逐渐绝望而沙哑的声音,“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从在天香楼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既然无意,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当初大发慈悲救我的是你,如今歇斯底里万劫不复的却是我。 说到天香楼的时候白泽和萧夕的脸色都有一瞬间短暂的变化,萧夕暗自揶揄了白泽,毕竟在萧夕的记忆中,所谓天香楼,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 说是青楼,也是酒楼,其中的姑娘个个姿色姣好面容清丽,更传花魁有闭月沉鱼之姿,令无数风流公子心向往之,更有亲手独酿名曰‘观夕颜’的烈酒,那酒滋味独特,非亲品不能描绘,竟是把好多酒馆的生意也抢了去,花魁与这观夕颜并称天下二香,酒香,人亦美。 萧夕却不知,白泽这样的大冰块,竟然也去天香楼找乐子? 早已被白泽的记忆所选择忘却的过去随着清尘有些不可控的情绪重新浮上水面,他皱了皱眉,似乎终于想起他曾在天香楼救下一个清秀的女子,而那个女子,确与眼前的清尘逐渐重叠。 不过他去天香楼,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碍于周遭环境,不得已约了人在那儿商讨一件颇为重要的大事。 而当事情结束,他从单独的隔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当时的清尘。 虽说对青楼这地方白泽本身也没有什么好感,除了观夕颜还能引起自己几分兴致,可天香楼在京城却是名气不小,里面的姑娘也从未有过闹事的情况,可清尘之所以能引起他注意的原因正是这种情况下的巨大反差。 她显然是新来的,被天香楼的两个姑娘领着,姿色平平却很清秀,她身上穿着天香楼给她准备的红色艳丽百花裙,却面无表情,没有茫然无措,没有大哭大闹,有的只是眼神里的绝望与无助。 她显然是不情愿的,可天香楼从来不收也不留不情愿的姑娘。 他停了脚步,不着痕迹的轻皱了眉头,他讨厌红色与这样绝望的神情搭配,他语气十分不悦的朝身后门依旧还半掩着的屋子开口,“这丫头怎么回事?” 闻言,领着清尘的两个姑娘倒是十分识趣的停下了脚步,连带着清尘皆老实的停在了白泽眼前,只是清尘的老实不如说是麻木更为贴切。 “嗯?她呀——”从这个自然就带着一股勾人心魄的魔力的声音来看,屋子里的应该是个绝色的美人,那女子似乎往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解释道,“一个卖身葬父的丫头片子,木姐说她不怎么愿意接客,我正要安排她去后院做工。” 清尘似乎后知后觉的抬了僵硬的面部,扫了一眼那个似乎傲然万物的男子,就是这一眼,在她世界里,白泽从此以后就成为了不可超越而举世清秋的存在。 白泽却没在她的眼睛上多做停留,他又瞥了一眼那个根本不适合她的红色,随意的决定了清尘的去留,“既然不想,何必留在这。”语气里的不耐又是增加了一个度。 他转身进了屋里问那女子要了清尘的卖身契,出来又并了一袋银子递给清尘,“走吧。”他似乎是不想和清尘有更多的接触,也不管清尘是否接稳了手中的东西再度皱眉,不再多做逗留,临了留下一句,“把衣服换了,你不适合红色,还是简单些好。” 那时候白泽自然想不到,他无意识的一句话会成为清尘素雅简单一生的理由,他更没想到,他随意的一个决定却成为了改变清尘一生的决定。 他甚至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没多久就完全忘了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被他救了的女子。 他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女子为了自己甘愿侍奉白烨,只为了能增加见到自己的机会。 不过可惜,即使白泽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而他眼里的情绪依旧没有多大的波动,仿佛只是突然记起自己随手救了一只阿猫阿狗一般,甚至有些暗悔自己给自己救了个麻烦人物。 可转念又想,果然红色还是只有萧夕能够穿出动人心魄的暖光,这世间中千万种颜色,在他眼里,红色却只属于萧夕。 “夫人真是说笑了。”白泽冷了冷自己的声音,似乎是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要把清尘按家法处置的想法。 起身时正被清尘拽了个正着,那女子已然满脸泪痕,恐怕剜了心也不过现在一般的痛。 第977章 小插曲 她握紧了那最后一点的可能,“你当真不能听我一言?我是真心真意对你的啊!” 真心真意?白泽顿了一下,自嘲般冷哼一声,那东西恐怕也值不了多少钱,他眉目间的冷气逼人,仿佛一瞬便成为阴罗判官,他挥了衣袖,以内息切断了那一截握在清尘手里的袖袍,声音也冷到了极点,“一厢情愿,自我陶醉。” 说着便决绝而去,毫无留恋之意,话语中甚至有可见的一丝厌恶,他走至院中,仿佛全然听不见屋里女子的抽泣,命令道,“清尘禁足,待禀明母妃,三日之后家法处置!”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手软和怜悯,那时候如同恩赐一般的同情和救命之恩也全都消失不见,清尘牵强的笑了笑,笑的万念俱灭。 因为她根本就不怕,从来没怕过,喜欢上这样危险的人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相应要付出的代价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以为我会怕吗?”清尘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句,眼泪却不肯听话的留在眼里,掉的更加凶了,她真的不怕……她只怕,自己所有糟糕的下场都是拜白泽所赐,她只怕死在没有他的地方。 不知道他会给自己扣上怎样的罪名,不管是不守妇道还是与外人合谋,哪一条都足够让她被乱棍打死,究竟是她看错了人,那个鹤立鸡群超凡脱俗的白泽只是她的一个幻觉,这样不近人情又心狠手辣也许才是真正的白泽吧。 可清尘永远也不会知道,白泽如此难以接近又做事果决,只是因为他心里早有人在,无人可替。 对清尘来说这样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对白泽来说却不过是一个极小的插曲,他出了清尘的院子,却是朝着来仪居的方向走去。 “世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带着些许调侃的声音从耳畔飘过,萧夕似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跟上了白泽,她瞥了一眼白泽被自己截断的袖袍,颇有心情的调笑了一句。 听见是萧夕,白泽的眉头才算松了下来,说话的态度亦与萧夕别无二致,“怎么?赌局胜负已分,嫂嫂似乎输的很开心?” “输嘛,自然是不开心的,只是世子找出幕后之人,多少也是放宽了心的。”不知怎的,对于清尘的惩罚,萧夕觉得十分合适并没有过分的地方,尤其是还有一丝私心的得意。 对于清尘喜欢白泽这一点,她能偶体会那种爱而别离又求而不得的心情,毕竟是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想必白泽一锤定音的时候清尘的心情和当年白离把药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样,无助、绝望又哀痛。 而起码她还算的到过白离的真心,只是入宫后两人背道而驰,虽然恩爱如初,萧夕却不知何时白离已经渐渐地把这两人共同谋下的江山看的比自己还要更重要了。 值得一提的是,白泽的办事效率的确快而准确,大概也是有些倚赖身边人的能力,那个来去无踪的凌一……应该也是他一把锋利的匕首,萧夕暗暗点了点头,心下盘算着待到王府局势稳下,自己也应该培养一批为自己办事的人才好。 “嫂嫂走的这么快做什么?”白泽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他心里容不下第二个女子,至于清尘的下场,在他看来亦不过是咎由自取。 一早就发现白泽走的方向是来仪居的萧夕回身莞尔一笑,随意却撩拨了身后人的心弦,“赶回去让下人给世子烧得热水才能泡杯好茶啊。” 皇城,翊坤宫。 院子里开着不合时宜的牡丹花,而正是因为不合时宜又必然花费十分的人力物力来照料每一盆花,更加彰显了花儿的珍贵和宫殿主人身份的高高在上。 牡丹花无精打采,一如寝宫中主座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身流彩暗花云锦裙,打扮的简单大方却也华丽非常,她一根一根的卸着复杂又好看的髻上的装饰物,眼神似黑谭一般深不见底。 伺候的丫鬟虽多,却无人敢上手。 “皇上今晚上宿在哪儿?”女子手里握着刚拆下来的花雕牡丹坠珠金步摇,看着铜镜中岁月格外恩赐的柔美脸庞,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乏累。 离得最近的丫鬟福了个身,眼神里仍是有些胆怯,应声道,“回宸妃娘娘,宿在书房。” “浣莲,你是个聪明的,可记得皇上有多少天都是睡在书房?”郭怀宸看似随意又轻松的问了一句,眼神中的疲累已是消失不见,毕竟她官至妃位,那是后宫多少人歆羡不来的。 看宸妃的状态,浣莲当然颇有眼力见和心思的知道宸妃心情不悦的事,她转了转眼珠,作势算了算,抬眼道,“也才五日,而且皇上也并未临幸过别宫,上一回皇上可是在娘娘这儿连宿了半月呢!” 语气中有一丝讨好,毕竟郭怀宸的脾气,是谁都惹不起的。 浣莲所说皆是事实,可是郭怀柔还是恨得咬牙,因为白离从来没有超过五天都不曾宿在翊坤宫也是事实,而她心里亦是明白,不久前那长达半月的盛宠,也不过是郭家在前朝有所功勋罢了。 她想不通,长相才华她不输任何人,郭家能给他的支持也不输任何人,奈何她就是从来没进入过白离的心里,从来没有,她到宸妃的位置,大大小小每一次晋升,从来都不是因为白离对她的爱。 她知道,白离只有一个,他的爱只有两份,一份给了天下,一份给了萧夕。 对,就是萧夕,那个只要唇齿间摩挲着这四个字的时候都能让她恨不得咬碎银牙,把萧夕打入无间地狱才肯罢手,是她恨到了这个地步的女子。 因为萧夕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如今萧夕遂了她的愿见了阎王,白离对自己的爱竟然也未曾增加一分。 “还是每日都去长乐宫?”去祭奠那个贱人。 据说当年白离登基,萧夕同日封后,所居也是先祖所传的凤鸾宫,却是只因为她一句话,说她不要有凤来仪,她要长乐无极,她要同白离一生一世永远快乐。 第978章 不打不相识 白离就不顾所有的反对,拆下了那块悬挂已有历史的匾额,亲自提名长乐宫三字,甚至是被市井百姓传为帝后佳话,他给萧夕的温柔,一刻也没有给过自己。 浣莲似乎被宸妃的语气吓得一颤,随即低了头,老实回话,“是,每日都去。” 她只觉得握着的手越来越紧,知道有温热的液体从中流出,她才注意到自己用力过猛,牡丹花金艳夺目的花瓣已然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心,那淡淡的红色附着在上面,显得更加妖冶起来。 “娘娘!”浣莲急忙上前夺了宸妃手里的发饰,又有几个手脚利索的宫女连忙取来了药粉与纱布,她一面着急又细心的包扎,一面关心道,“娘娘你这是何苦!” 任由浣莲给自己上药,郭怀柔眼神放空了一会,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萧夕死了白离也不肯尝试着把真心放到自己身上来,不是有个词叫阴魂不散么,一定是吧…… 还有她之前在安王府里看到的王妃萧夕……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又为何能如此像萧夕?!一定是她借尸还魂了,郭怀柔眼里有一丝悲哀,因为她同时意识到,她可以鬼怪不论,只希望白离给自己一分的真爱,而他亦宁愿耗费时间去陪一座冰冷的宫殿,也不愿意来翊坤宫多看看自己。 “娘娘你不必顾虑太多,如今夏皇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凭皇上对您的宠爱,那个位置很快就会是您的了……” “去帮我找个人。”郭怀柔打断念叨个不停的浣莲,压下眼中的悲伤与苦楚,她曾经发誓要将萧夕的一切抢过来,既然白离暂时得不到,那她自然不会忘了还有属于自己的皇后之位。 “娘娘要奴婢找谁?那人又在何处?”浣莲包扎好了伤口,又开始给她拆卸发饰,伺候就寝。 郭怀柔看了看包的仔细的手掌,又别开眼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任由浣莲给自己换衣服,语气深远而意味深长,缓缓道,“那人就在宫中,在御书房当差,你找皇上身边的魏公公一问便知,只说找一个叫春知的婢女便可。” 浣莲顿了顿,却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另一边。 对于白泽的到来蓝挽和青衣本身是并不介意的,毕竟白泽明里帮了萧夕这么好几回,两个丫鬟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当看到他被扯破的袖袍的时候还是不免多想了一下。 萧夕和白泽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仪居,看两人的脸色似乎是颇为愉悦,青衣又想起萧夕没事儿在院子里打的自己看不懂的拳法,心下想道这两人该不会是不打不相识,打着打着就老相识了吧。 “你们俩看什么呢,贵客来了还不倒茶看座?”闻着院里怡然的清香,萧夕大步走进主屋,率先坐了下来,一点儿也没有把白泽当成是贵客的意思。 白泽紧跟其后,也不等萧夕招呼,撩袍亦是风度翩翩的坐了下来。 两人不言不语,却似乎有无形的气场交汇然后缠斗,复又分开,气氛一时十分微妙,青衣慢吞吞的上前倒了茶,又慢慢的后退,拉着蓝挽就退了出去,既没行礼,亦未告退,还带上了门。 “嫂嫂这两个丫鬟倒是教的不错。”许是喝了些酒又讲了那么多话的缘故,白泽喉间倒的确有些口渴的紧,端了茶就喝了个精光,茶香混着酒味,竟生出一丝奇怪的甜腻味,不由得让他又倒了一杯,再尝了一口。 “冷茶世子也喜欢?”萧夕掩了嘴,似乎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偷笑的事实。 白泽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有所欠缺般把手大方的搭在了桌上,却是岔开了话题,“不知嫂嫂准备告诉我一个怎样的秘密?” “世子想必应该还记得不久前本妃院中夜闯盗贼之事吧?”萧夕也大方的没在纠结茶水的问题,顺着白泽的话就给了回答。 不知道萧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那次的事情白泽自然是知道的,那是自己对萧夕所做的第一次近距离的试探,摸出了她的武功底子,而后无功而返便让凌一前去做了详细调查。 他更记得,这件事还被萧夕换了个说法,到老安王妃面前讨了个好处。 “自然记得,嫂嫂提这个作甚?” 萧夕起身从里屋卧房的枕头底下,亦是自己最为保密与贴近的地方取出一枚花纹独特的镂空凉玉,垂在了白泽面前,“此物却是我在那盗贼身上取得的。” 转头定睛一看,白泽却整个一愣,即刻便认出来了这正是自己的那枚贴身玉佩! 虽然是知道自己的玉佩丢失的事情,可白泽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她这里。 仔细回想了那天晚上的经过,果然是在两人交手的时候被她抓去了玉佩,纵使是自己找了那么多天,却也从来没怀疑过是在萧夕那儿,这玉佩对自己来说说不上重要,只是老安王交给自己的,说是在捡到自己那天自己身上带的唯一的东西。 故而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上,丢了多少也是不习惯的,他也曾从玉佩入手试着去查自己的真实来处,可每一次都查不到最后,线索总是会无缘无故的中断,久而久之也就把重心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不过如今既然失而复得……关键是,萧夕在自己面前列出这块玉佩,又说是作为秘密告知白泽的,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那晚上的盗贼其实就是自己? 下意识的想要抢夺那块玉佩,白泽以极快的速度出手,萧夕反应过来时却已来不及抽离玉佩,两人一人一头紧拽着穗子,谁都不肯放手。 “世子这是何意?”一头雾水的萧夕扬眉发问,她不过是想把那晚细节当做赌局的赌注告诉白泽,并没想到一枚属于盗贼的玉佩会引起白泽的巨大反应。 被问话的白泽倒是猛地心里沉了沉,看来萧夕并不知道自己与这玉佩的关系,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化解。 “该不会世子认识这玉佩?”不肯罢休的萧夕进一步逼问,眼里闪过一丝有趣的光。 第979章 得寸进尺 萧夕拽了拽玉佩的穗子,似乎是在催促着白泽的答案。白泽轻笑一声,瞥了一眼她那好玩的表情,随意的松了手,食指扣了扣桌沿,“不错,这玉佩正是我随身之物。” 也就是说从那么早以前白泽就已经开始了对自的调查,也就是说那天晚上被她误认为采花贼还在自己床上占了自己便宜的那个黑衣人就是白泽本人?! 怪不得他不肯出声,怪不得他身上的气息冰冷如一,怪不得她会感到一丝熟悉……萧夕眼里有趣的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有一丝羞愤,又回想起他破窗而入时对自己的试探也是一般的明目张胆,她握紧了手中玉佩,转而出招。 白泽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两人会动起手来,他灵活的一躲,萧夕凌厉的掌风便从耳边掠过,他脸上笑意不减,拍桌起身,手掌亦是直冲那玉佩而去。 萧夕转身后退,稳了身形不减怒气的继续向白泽进攻,白泽则跃身而来,一手压制住她手臂的动作,另一手又要去抢那玉佩,萧夕提腿架开,凝力一掌推开白泽,他轻松地接住她用了不少气力的一掌,反手将她扣住。 正在他对那玉佩势在必得的时候,萧夕用力将玉佩高高的抛了出去,白泽松手正要去接玉佩,她却是哼了一声,手腕一转并掌劈向白泽,一边倾身向前,另一手也几乎是要接住了玉佩。 他硬生生又架开她一掌,接着逼近,抬手朝她腹部打去,萧夕站定,来不及接住玉佩,不得不双手吃力的当下他这一来势汹汹的进攻,跟着又是灵活的一个扫腿,阻止了白泽抢到玉佩。 玉佩稳当的落在桌上,白泽翻身躲过,虚晃一招却是闪身到她身后,趁势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扣死在怀中,见她还有招式要出,抢先笑道,“行了行了,嫂嫂,我认错还不行?玉佩我不和你抢了,再打下去,天都黑了。” 是了,就是这个气息,和那晚上欺身而上与她相近的时候一样,明明冷冽的不行,却又像宁静的兰花,让周围的景物一下都变得乏味起来,她脱出他的禁锢,收了玉佩,看着他那个恶劣的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没关系一类的话。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白泽抱着无谓的态度又喝了一杯茶,抬手时又让萧夕瞧见了他那不完整的衣袖,她竟是捂了捂嘴,不住的笑了几声。 “嫂嫂的秘密还真是……索然无味,”对于这个秘密显然有些失望的白泽趁气氛缓和了些开口,随意的找了个形容词,随后扯了嘴角,询问道,“要如何才肯还我玉佩?” “若世子当真想要这块玉佩的话,不如替本妃做一件事?”萧夕这才肯不计前嫌的也坐了下来,二度仔细打量起手中的玉佩来。 那玉佩通透温润,花纹精致复杂,即使是见过颇多玉石器皿的萧夕也看不出这玉究竟是什么质地,只觉得握在手里虽然冰冷,却凉的十分舒服,心下便更觉得这玉佩有所来头。 单凭这一块对白泽并不算特别尤其重要的玉佩就像要挟他去办事,还是低估了他的吧?白泽扫了玉佩一眼,搭在桌沿上的食指又重新活动起来,“我若是不呢?” “事成之后,玉佩双手奉上,本妃再给你一个秘密作为答谢。”金银玉石他是定然不缺的,像这样纨绔如恶魔的人,萧夕也想不出比一个秘密更有交换意义的东西了。 白泽明显的动摇了,食指顿在空中,他转了转眼珠,却是话锋一转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事成之后,我还要嫂嫂答应我三个要求。” 他的办事效率她是有所目睹的,而这件事对她来说若非十分重要她也不会开口要求白泽帮忙,所以白泽又把握与萧夕讨价还价,她现在在王府的处境需要白泽的帮忙,这一点更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白燕婉回来了,在不确定她究竟能否成为自己的朋友之前,整个王府上上下下,萧夕信得过的只能算上白泽了。 “……好。”犹豫半晌,萧夕眼神直视白泽,可是却发现那儿除了一片可怖的深黑色别的东西却再也不是她能看清楚的,她握了握拳,“这三个要求必须是本妃力所能及,必须不牵连他人,必须不悖江湖侠义道德。” 这回白泽倒是笑了,他喜欢这种主导事情走向的感觉,他笑的如寒冬傲放的雪梅,孑然一世芳华如初,“那如果我说,玉佩我要,秘密我也要,三个要求我都要呢?” “你!” 恐怕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得寸进尺,萧夕眼中燃起一抹愠色,她不甘示弱的瞪了一阵白泽,随即偏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她骨子里亦有最不肯屈服的战士的灵魂,自然也是不愿被人主导而牵着鼻子走的,她眼中沉寂下来,却是明显感觉到白泽并不是自己能够驾驭的人。 “怎么?这就生气了?”看她像个炸毛的猫咪,白泽不觉又起了逗她的心思,他倾身向前,语气里尽是居高临下又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伸手挑了萧夕的下巴,“嫂嫂这样哪有半分猛虎的意思?” 他居然又!动手动脚!萧夕翻了个白眼,一把打掉了白泽骨节分明甚是好看的手,却没想到他竟然厚着脸皮又伸了手过来,甚至是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把头转回去而直视他。 感觉自己在不断被挑战的萧夕总算是危险的眯了眯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就要往上一折,她用的力气不算小,就是冲着把他的手掰断去的,却没想到又被他轻松地化解。 因为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力气和他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根本掰不动他的手。 就着这个姿势,白泽一个跃身翻到了萧夕身后,又固执的连带座椅把她翻了个转正对自己。 “白泽,你干什么?!”一丝丝紧张从萧夕的心底不断不断的涌上来,她一直记得眼前这个恶魔与自己的每一次近距离接触,而每一次又有一把声音在心底提醒她两人的关系。 第980章 心知肚明 这是她第二次叫自己的名字,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在盛怒的情况下,白泽玩心大起,在她想要发力挣开之前,率先以右腿抵在了她双腿中间,又轻松地拎她起身将她往后抵压在了桌上。 动弹不得的萧夕同时感觉到了双腿间的奇怪触感,他周身的凉意一点点的侵蚀着她的神经,她不敢乱动,只能瞪大了一双杏目,“白泽,你……!” 说话的声音在他的脸更加肆意的靠近一步之后戛然而止,萧夕的底气似乎瞬间就去了一大半,白泽所散发的与生俱来的气场把萧夕压得死死的,他并不说话,只近距离的久久注视着她的脸。 他并没有多少热度的呼吸轻柔的被萧夕所感知到,她脸上逐渐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浅红,眼中竟跟着不可控制的凝出点点泪光。 白泽愣了一下,看着示弱的她竟然生出了一丝是自己伤害了她的错觉,他垂了凤目,附到她耳边,良久才轻轻地吐出一句,“嫂嫂可是看错了,承儿并非恶狼,承儿是能教一切野兽闻风丧胆的猎人。” 他语气中似乎有一丝奇怪的情意,这耳鬓厮磨的距离让萧夕感到一种触手可及的近在咫尺,他说的话一字一字的落入萧夕心里,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很快随着白泽松开对自己的束缚而恢复清明,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回神之时却发现白泽依旧在注视着她。 那眼神炽烈而哀恸,压抑而危险。 “……入画墨香几点,罗缨缀玉始为凭,最难是一帘风淡。”萧夕轻声呢喃,完全是不可控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你为何知道此诗?”白泽眼中的惊讶越来越盛,他一把扶住了萧夕瘦弱的肩膀,低吼着问道,他眼中挑起一抹红色,似火似血,遥不可及而不可触碰。 萧夕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一时不曾注意说漏了嘴,她定了定心神,故作镇静反问道,“这不是世子上一次说与本妃听的?世子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的么……又是自己想多了啊……白泽有些失落的松了手,后退了两步,半晌又扶额道,“罢了罢了,嫂嫂你且说说,究竟是何事要我帮忙?” 他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混乱,可是他不能让萧夕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他想到上次错把萧夕认成萧夕借尸还魂,的确是自己念了关山云笼,长河月荡此诗…… “其实是……”萧夕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王妃!”才说完没几秒,青衣着急的声音就伴着敲门声传了进来,她喊了两声,又道,“王妃,青竹居那边儿来人了!” 青竹居?那就是老安王妃的人了?来这里做什么?萧夕与白泽交换了一下眼色,赶忙坐了下来,一时间竟是一副闲聊品茶的悠闲景象。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气势不遑多让的老嬷嬷,她虽然穿的素净却也不乏雅致,萧夕一眼便认出来,正是老安王妃身边贴身伺候了多年的秦嬷嬷。 据说也是老安王妃眼前的红人,王府中的管事嬷嬷,更是老安王妃难得信得过的心腹下人。 “老奴见过王妃,见过世子。”与之前那几个挑事的丫鬟奴婢果然是不一样,一上来便礼仪颇为周全的规矩行礼,不说见不见架子,起码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靠谱多了的人。 萧夕点头示意来者起身,同样端庄大方的问道,“不知嬷嬷来此何事?” 秦嬷嬷看似规矩的微低着头,实际上早已把屋内的景象看了个遍,她恭声回话,声音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老王妃命奴婢前来请承世子往青竹居一叙。” 知道秦嬷嬷是彻头彻尾的老安王妃的人的白泽自然也是不会没头脑的问她找自己何事,他转了转手中茶杯,又瞥了萧夕一眼,应承道,“本世子这便随嬷嬷同往。” “世子请。”秦嬷嬷又行一礼,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白泽起身,正背对着秦嬷嬷,他眼中是探寻的光,动了动嘴唇,“韶华宛转吟诵,爱若执炬迎风,急景凋年深情难共。”他眼神暗了暗,放下了已然握出温度的茶杯,行礼道,“嫂嫂,告辞了。” 而萧夕的思绪已经随他那句无声的话而去,愣神而迷离,连秦嬷嬷那句奴婢告退,她都没心思再应多余的一个字。 因为她根本没能骗过白泽,他上次试探自己的时候,说却只说了关山云笼长河月荡八个字。 初秋。 又到了一年之中最宜人的时节,也是他最喜欢的时节。 梨木所制的书案上摆满了凌乱的宣纸,而书案的主人则斜倚在那张足够一人所卧的阔椅上,一拢红衣,却是与平日里的他大相径庭,一头未束的黑发自肩平铺而下织出一张情网,不由得生出一抹妖异。 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看来国师自是清闲自在的。” 另一女子缓步踏入行礼,语气轻的仿佛春日里的一缕清风,她一身与宫女无异的宫服打扮,清澈的眸子里还透着一股与世无争。 这样看来,白复的五官生的也算的是极俊美的,他手里随意的拿着一支毛笔,却有一种超脱凡尘俗世的气质,对于女子的突然来访,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移开专心作画的手,“旁边不远处可就是皇上的御书房,你这样明目张胆,不怕出事?” “你我都心知肚明,国师既然不怕,我自然没有怕的道理。”她与白复之间保持着绝对谨慎的距离,同样没有过多的表情。 对于眼前人的自称,白复倒是提起了一丝兴趣,轻眨了一下美目,扯着嘴角道,“春知,你果然足够胆大。”他顿了顿,懒散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一碗烈酒,白复缓慢的坐起身子,“找我何事?” 所谓心知肚明,不过是说两人师出同门,都是镜花宫的人罢了,白复看了一眼桌上已经被自己复刻了好几张的画,轻轻叹了口气。 “拿出来。”春知的语气依旧有一份低眉顺眼,却愣是让人不敢小看了她的底气。 第981章 终生难忘 “拿什么?”白复一边摆弄着桌上那些画满一株不知名状的花草的宣纸,一边反问,似乎他真的不知春知语中所指。 “轩辕寒招兵买马,镜花宫蓄意谋反的凭证。”春知抬眼,明明线条柔和一如春日暖阳的面庞,说话的时候却平添了一分寒意。 啧啧,居然直呼自家主子的名讳啊。白复似乎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女子,他一笔一笔把宣纸上的草染成全黑,也没再做多余的辩解,直言道,“我凭什么给你?” “就凭……”春知潋澈的眸子移到白复似乎十分在意的那些画上,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国师画的这草,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在白复耳边,他一把把手中的笔拍在案上,墨印瞬间晕染开来,他缓了心神,揉了一把自己的太阳穴,随口问道,“是吗?普通的草木罢了,见过也属正常。” 他并不想被春知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春知亦并不肯罢休,她向前一步,语气依旧轻柔,“我看并非寻常草木,此草外形神似仙物绛珠两生草,活死人肉白骨,见一次便终生难忘,我定是不会看错的。”而看书案上垒起来的一叠书和他杂乱无章的画法,白复对于这仙草应该也是知之甚少。 能知道绛珠两生草存在的人并不多,他之所以会相信沈玦的话,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恩师连云枫也曾经跟他提过这个东西,不过也只说是缥缈仙物,无处可寻。 而春知作为镜花宫的新人,熹风月所培养的效力于轩辕寒的下属,又从哪里去知道绛珠两生草的下落?可她却是清清楚楚的实实在在的只凭白复画的草图,就说出来了绛珠两生草的名字。 白复笑起来,红衣如焰亦是像极了一个人,“看来却是我低估了你。” “如何抉择,全在国师。”春知又低了眼眸,眼里有一丝白复看不见的哀痛,沉声道,“连宫主遗言,想必国师言犹在耳吧?” 白复一下起身,力道之大甚至带翻了桌上的那叠书,她竟然还知道连云枫是镜花宫前任宫主?!竟然还知道连云枫与自己的密切关系?!难道她所说的心知肚明和他所理解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即使书籍在地上的撞击声足够门外当值的侍女等听见,却没人敢进来,春知把白复的反应看在眼里,跟着也叹了口气,“国师不必多想,只需想清楚这场交换你做还是不做。” “……成交。”白复冷了冷声音,半眯了眼看着地上散落的书籍,“稍后我便差人把东西送去你那儿。” “春知自然信得过国师。”春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眼神又归于之前的平静无波,“想必国师博览群书,应该也听过前朝江门,那个所谓江湖中最大的隐仙门派。” 白复没说话,示意春知接着往下说,她压低了一些声音,继续道,“江门有三宝,一曰阴阳绊,二曰血刹剑,第三件,就是绛珠两生草。” 前两件白复听说过,可是这绛珠两生草他却是从来没听过一丁点儿的风声迹象表明就在江门之内。 看出了白复的疑惑,春知眨了眨眼,解释道,“绛珠两生草不为世人所知,因为那是江门掌门用来助自己渡劫飞升的仙物,自然只有历任掌门知晓其下落。” 白复更加搞不清春知的来历,却依旧选择相信了春知所言,因为相比于他所掌握的镜花宫的情报来说,这个消息显然值钱的多,“看来你比我还要更精通玄书。” 春知不再回话,自顾自的转身退了出去。 她没留后路,他却是留了的,虽然白复并不知道春知这么做的理由,不过他却可以肯定,她既然效力于轩辕寒,得到情报之后必定会交给轩辕寒或是直接毁掉,而连云枫的遗言…… 而显然春知已经知道自己掌握了镜花宫谋反的证据,必定会叫轩辕寒留心提防自己,可轩辕寒毕竟是镜花宫一宫之主,难免会多加考虑,白复说到底也是从镜花宫里出来的人,并且比一个小小的宫女定然是要牢靠的多。 所以日后对于镜花宫来说,不是他死就是她亡,白复把手中宣纸揉皱成一团,这个春知,却是留不得了。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落谁家却是说不准的。 青竹居。 景色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与变化,只是这回白泽来的便不似清晨那般清新宁远,更多了一分压抑,因老安王妃沉默不语而被放大的压抑。 看到老安王妃脸色的时候白泽就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好事了,这也是为何白烨还在时他执意不肯搬回王府居住的原因,因为眼前这个老妇人对于其他人的掌控实在是太令人反感。 “给母妃请安。”白泽规矩行礼,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却是已经不见了白燕婉的踪迹,想来应该母女谈心也结束了,约莫着是回房休息去了。 老安王妃沉闷的嗯声仿佛是从鼻子中艰难的挤出来的,她用手中帕子擦了擦刚刚喝茶在嘴边留下的痕迹,声音不冷不热,“承儿,今日宴席之上,你可是喝了不少酒啊。” 旁边坐着的还有怀着孕的侧妃林落柔,也正是因为怀孕而免了向白泽的行礼,可白泽却十分清楚,林落柔不过是老安王妃带出来给自己撑场子给他下马威的,毕竟今日宴席那样重要的场合都不肯让她受一丝凉,哪能没事坐在这儿旁听老安王妃训他呢。 心中更是明了老安王妃不可能关心他喝酒太多伤身子之类的事,他礼貌周全的行礼应话,“劳母妃记挂,承儿并无大碍。” “没事是最好的,只是听说饭毕之后,你去了清尘院中?”老安王妃的语气有十分的把握,她似乎有几分得意的看了一眼林落柔有些明显的孕肚,谆谆道,“你与她身份有别,聪儿尚尸骨未寒,实在有失礼数,你可有解释?” 第982章 巨大威胁 竟然是这事?白泽眯了眯眼,宴席之后他与萧夕是走在最后的,并且都十分谨慎的看过身后并没有其他的人,就算是老安王妃有意派人跟着他,凭他们俩的速度,也绝不是普通丫鬟家丁能够跟上的……这么说来,就是在他去来仪居喝茶的这段时间,清尘竟然还不死心的先他一步派人来告诉了老安王妃。 “前日亡兄出丧之时,我与王妃夜遇刺客,险些丧命,而出丧流程细节,皆只有王府内人才知,承儿因此怀疑幕后主使刺客之人正是王府中人,便自作主张查了起来,最终证据便一一指向清尘夫人,承儿前去,正是要指认她的罪状。”如果真的是清尘告状,这一点她是肯定不可能告诉老安王妃的,白泽思索了一阵,决定据实相告。 哪知老安王妃似乎并不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眼神只像是故意的飘到了白泽那断了的衣袖上,忽而怒道,“清尘不过一介弱女子,怎会勾结刺客?你既是去让她供认罪状,又何至于衣衫不整?” 感情是要给他扣一个私通亡兄妾室的罪名啊,白泽心里冷哼一声,声音中不减底气,更是提高了本就冰冷的声音,“罪状乃是她亲口承认,承儿不过说要禀明母妃处置,她便拉住了承儿衣袖,承儿不过因此才自断了衣袖,何来衣衫不整之说?母妃该不会觉得母妃与王府家法的威严并不足以让她害怕吧?” 话语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让老安王妃一时无话,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又道,“男女授受不亲,清尘该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母妃大可宣她前来对峙。”白泽的声音又冷了一个度。 两人沉默良久,老安王妃终是选择放弃在这件事上刁难白泽,本身她对清尘也算不得看重,甚至是无感,她不过是听了清尘身边丫鬟的话,想要从白泽这儿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罢了。 毕竟从他来王府的那一天,就对她的一切都产生了各种意义上的巨大威胁。 “对峙就不必了,既是如此,便依家法处置,只是日后这种危险的事,还是同我知会一声,也免得我这一把老骨头瞎操心。” “是,承儿知道了。”依然是毫无意义的一次问话,白泽敛了锋利的气息,殊不知,他对老安王妃费心费力守护的一切根本丝毫不感兴趣。 “对了,”老安王妃伸手抚了抚林落柔的肚子,有意无意道,“云儿肚子里的家伙是一天比一天闹腾了,过几日你便要去金陵办事,想来府里的事儿又少不得要我操心,好在婉儿回来了,只是我手边还有这么个小祖宗,终归是不方便的,所以承儿你办完了事便尽早回来吧。” 说的好像他在府里她会让他打理王府上下似的,白泽心下不屑了一阵,不过是想打听仔细自己去金陵到底办些什么重要的事,又怕他得了功劳在皇帝面前邀功抢了这个未出世的白烨遗腹子的王位罢了。 “承儿知道了。”又是简单的一句话,白泽没有给老安王妃想从自己话里得到更多信息的机会,对于老安王妃给自己若有若无的暗示,白泽也早就习惯了当没看见一样。 “……”虽然早就知道想从白泽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是难于上青天,老安王妃轻柔的抚着林落柔肚子的手还是顿了一下,她善于观察人心和统领全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唯独白泽,是唯一一个让她无法看透而感到害怕的人。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害怕,和看到蛇啊老鼠啊之类的害怕也并不一样,是一种来自心灵最深处的,因为对方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本能害怕,因为他不可测的实力和背后的秘密而害怕。 老安王妃收回自己的手,眼神不着痕迹的瞪了林落柔一眼,强势如她自己,等到百年以后,王府自然要交给白烨的遗腹子,而林落柔却毫无王府主母的气质,做什么都是笨手笨脚毫无章法,甚至…… 完全败给了萧夕! 一个庶女能成为王妃已经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了,如果还妄想夺得王府的管家权,她是决不能容忍的。“若是无事,承儿便告退了。”同样对老安王妃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虽然一清二楚却也丝毫不感兴趣的白泽疏离的行了礼,语气里有一丝厌烦。 “嗯,退下吧。”即使不情愿,老安王妃却也不得不放他归去。 而来仪居中的萧夕却是因为白泽那句似乎蕴含着足够感天动地的深情的话语而良久的愣住了。 韶华宛转吟诵,爱若执炬迎风,急景凋年深情难共。 爱若执炬迎风,炽烈而哀恸,诸般滋味皆在其中。 蚀心的痛不可阻挡的袭上来,萧夕脑中一阵眩晕,跌坐在座椅上,白泽留下的那块玉佩从她袖间滑落出来,愣是落在了她的手掌心中,温凉的触感让她感觉遥远却又柔和,可那一丝凉意却是直直的蔓延到了她的心底。 “王妃?王妃!”青衣和蓝挽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思绪仿佛神游九霄云外的萧夕,青衣上前两步,不由得提高了音调,“王妃!” “啊?”萧夕回过神来,虽是愣了一下却是本能般紧握了手中的玉佩贴近胸口,而这个反应,亦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外。 “王妃,已到酉时,是否现在就传晚膳?”青衣瞟了一眼萧夕小心抱着的玉佩,语气里有一如既往的关心。 晚膳?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吃什么晚饭啊,萧夕松了口气,起身将那玉佩锁进了妆台暗格之中,摇了摇头,“晚膳就不必了,备了热水,本妃今日想早些洗了歇息。” “王妃可是胃口不好?多少吃些吧,这样对身体不好。”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却是永远都猜不透萧夕的心思。 对上两个丫鬟关切的眼神,萧夕心里悄然泛起一丝暖意,最终却是铁了心似的并没有改变主意,只浅笑道,“你们俩替本妃着想本妃心里自然明白,只是今日便算了吧。” 第983章 独当一面 她说话的时候分明有百般的无奈和困乏。 蓝挽正要开口继续相劝,却被青衣拦了下来,她轻叹了口气,顺从道,“王妃既是执意如此,那便让奴婢伺候王妃沐浴吧。” 萧夕点了点头,盈着笑意的杏目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了青衣,关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能够让人感觉到放松和温暖,只是这种暖意,却亦是要适度的,一旦过度了,只会让人厌倦罢了,而这一点,青衣似乎很清楚的知道。 而一旁的蓝挽不知怎么心底竟生出一丝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多余感,她觉得青衣和萧夕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只要萧夕一个眼神一句话,青衣就能立马会意,而同为贴身伺候的她却是没能做到。 可一路走来,明明是她明朗外向打抱不平的性格要更得萧夕的看重,而青衣本就不爱说话,但现在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已经有要超过蓝挽的苗头了。 更令蓝挽担心焦虑的是,她越是让自己不要往坏的方面想,越是告诉自己她们之间感情深了是好事才对,自己却越是害怕,现在竟然生出了多余的感觉,而且她感觉青衣和萧夕双双都像换了个人。 “那……奴婢现在就去准备热水。”低了低头,蓝挽说话时丝毫没有平常的爽朗和气势,说完也没给萧夕询问的机会,转身就退了出去。 萧夕和青衣相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蓝姐,可是有心事?我看你无精打采的。”浴房内,一名与蓝挽共同调试水温并不时的往池里铺些花瓣的丫鬟随口问了一句,许是平日里也与蓝挽关系不错,故而看出了蓝挽的不对劲。 那丫鬟看上去略比蓝挽小了一二岁,长得却是大方秀气,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衬得整张脸更加灵动起来。 蓝挽心不在焉的整理着手中的花瓣,闻言才有些疲懒的瞥了一眼一直只穿着那一件浅色素衣,只戴着那一支木簪的人,有气无力道,“我没事,也许是没休息好吧。” “还说没事呢,蓝姐你看看你手里的花儿,花瓣剥成这样,哪里还能用呢!”少女语气里更多的是担忧,她往蓝挽那边挪了一步,夺过蓝挽手里的花,检查发现却是尽数都得弃用了。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蓝挽眼神依旧直勾勾的盯着能够轻易见底的清澈热水,那微微蒸腾的雾气似是要迷了她的眼,她的手指还依旧保持了摘选花瓣的动作,良久才喊了一句身边人的名字,“弄玉?” “嗯蓝姐,我在呢,怎么了?”弄玉也没空再多注意蓝挽那个呆愣的表情,只应了声,声音确似拨弦弄玉般清脆,一面又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以免主子等热水等得太久而责怪下来。 “你可相信这世间有灵魂之说?” 蓝挽的声音幽幽的自耳边传来,又蔫得像霜打了的茄子,着实吓了弄玉一跳,剥好的新鲜花瓣没等过一遍水就被她一个抖落,全都掉在了给萧夕准备的沐浴池水之中,她一拍手,只得去不远处开了排水的暗道把水全部引了出去,埋怨中又有些哭笑不得道,“哎呀蓝姐你可把我吓坏了,这水也算是白忙活了。” 蓝挽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跟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说这样过于玄学的话,她收了心思起身,不得不帮着重新再放了热水又重新再摘选花瓣。 “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吧,”对于蓝挽的坏事弄玉倒没有丝毫厌恶反感之意,依旧十分勤快的重新忙活了起来,她蹲在蓝挽身边,一边回想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道,“因为家母去世前就一直和我说,她能看见早年便去世了的家父在等她,而且还说看得十分清楚,既不可怕,还和在世时一样的温柔。” 说着自己回忆的时候话语里本来还有一丝伤感的弄玉,却在想起母亲的话的时候变得充满了柔和的意味,想来她父母生前也是十分相爱的。 “那你……相不相信有换魂或是借尸还魂的说法?” 一脸严肃的蓝挽倒是把弄玉逗笑了,她忍俊不禁,抬手试了蓝挽额头和常人无二的温度,假装正经道,“嗯,看来真是没休息好,尽说些魔障的话。”“你啊!”蓝挽佯怒的瞪了弄玉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掉了弄玉的手,也没再多加追问。 也许正如弄玉所说,是自己想得太多导致没睡好的原因吧,而大多这些奇异的说法,亦是非亲身经历所不能体会,贸贸然说出去只会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玩笑话来听了。 说到底,她与青衣同为萧夕的贴身陪嫁丫鬟,与萧夕的关系自是不必多说,先前还在太傅府时,萧夕胆小怕事逆来顺受,也就造成了她更加依赖身边可用之人的性格,其中尤其是蓝挽,因为蓝挽向来风风火火,并非好欺负的软柿子。 而如今她能够独当一面,做事雷厉风行,办事干净果断,也应该是两人都乐于看到的结果,虽然这样的变化的确有点大了,可那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萧夕不再依靠他人而一时让自己有些不习惯吧。 但更让蓝挽不能理解的就是她每每只要提及与萧夕沾边的事情,萧夕都会莫名愠怒,可在她的记忆里,太傅家不受宠的萧夕向来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没有联系。 暂时的收了怀疑的心思,蓝挽却依旧在心里打算着还要再观察一段时日。 “热水可准备好了?”沉着又不失威严的清丽嗓音从门口传来,萧夕携着青衣两人正一前一后的进了浴房。 见是萧夕来了,弄玉赶忙起身行礼,虽是礼数周全,却也不乏一丝在萧夕威压之下的紧张,她低眉顺眼,不着痕迹的提醒了一下发呆的蓝挽,并没有抢着回话。 蓝挽这才恍然起身,行礼回话,“回王妃,已经准备好了。” “嗯,”萧夕微微点头,无甚情绪的一双眸子把小心谨慎的弄玉一眼带过,目光停在了那漂浮着白兰花瓣与缠绵的热气的浴池里,懒懒道,“青衣留下伺候,你们都退下吧。” 第984章 良禽择木而栖 “是。” 合了门,青衣还细心地张开了遮挡的屏风,那一纹着白鹤祥云的屏风与这周围雅致的装饰浑然一体,不觉令人清心宁远,紧张者的神经也渐渐地舒缓下来。 一件一件褪去身上多余的衣物,凝脂胜雪的肌肤逐渐暴露在煤灯温和的淡光下,有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肌骨莹润,素腰未束,半遮半掩,背脊线条颀长,一双秀腿亦是水润匀称,在原本瘦弱的躯体中增添了她习武带来的强健,更显得修长而丰盈,清纯而妖冶。 轻抬莲足,萧夕跨入水中,将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投入白兰花的柔嫩触感中,舒心的长呼一口气。 青衣自然也不闲着,挽了袖子便跪坐在池边替萧夕按摩梳理筋骨消除疲惫,“王妃,原本在太傅府时您用的都是海棠花,怎么如今却喜欢上这白兰了?” 海棠?巧了,萧夕也是喜欢海棠的,红而不艳,艳而不俗,和穿红衣的她一样夺目,而如今为了让自己能适应全新的身份,她不得不改掉所有萧夕的喜好,和萧夕的一切背道而驰。 “白兰本就是一种温性的药材,芳香也更甚海棠。”萧夕闭了双眼,想把脑中多余的杂念暂时忘却,让自己暂时身处云雾缭绕的仙境,片刻也好。 原来如此,青衣心下点了点头,看萧夕一副疲累过度的样子,心中亦是不免心疼担心,终是没忍住问道,“王妃,奴婢看您最近都心事重重,斗胆问一句……是否和承世子有关?” 被青衣这么一问,原本一片黑暗却倍加舒适的眼前忽的出现白泽那张扬着恶劣笑容的脸,转而又是一脸压抑的深情难共,萧夕有些不耐的睁了眼,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事的的确确与白泽有分不开的关系,虽然不是全部,却也有一半。 良久,萧夕沉寂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困倦和忧伤,她抬手在自己眉心敲了两下,像是想缓解心事过多而造成的头痛,“你觉得,白泽,是个怎样的人?” “依奴婢所见,”给萧夕按摩完双臂的青衣起身要去取替萧夕擦背的毛巾,并没想到萧夕会突然问她关于白泽的人品性格,只得飞快地在脑子里重塑了一遍白泽的形象,朗声道,“思虑周全,处事谨慎,冷漠过多,亲和不足,但是最不可否认的除了他的神秘以外,就是他的确明目张胆的帮过王妃您,而且不止一回,所以青衣觉得,世子对咱们应该是是友非敌吧。” 配合的微微坐起了身子的萧夕一边享受青衣的服务,一边想着青衣说的话,在外人来看可以说是分析的十分完美准确了,而且如果白泽那样的人真的有心害自己的话,很多事情也的确说不通。 虽然有时候这个人的确是有点恶劣……萧夕没由来的翻了个白眼,捏了捏下巴道,“如此说来,那就是本妃操心过度了,”这样一来,以她现在在王府的处境,确实也可以考虑和白泽的暂时合作,因为看他与老安王妃的相处,也并不是那么的愉快,萧夕活动了一下脖子,“青衣,你继续说。” 青衣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冥冥之中似乎觉得自己和萧夕的心灵又接近了一分,她略加思索道,“世子对王妃的帮助老王妃也是看在眼里的,过几日世子就要启程去金陵办事,这段时间想来王妃的处境会更加变数重重。” 两人的想法如出一撤,萧夕暗自对青衣理性的逻辑与分析的话语赞许了一番,她语气里带上明显的试探,又问道,“依你看,本妃该如何?” 这语气分明是在告诉青衣她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更是在告诉青衣,她,萧夕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而青衣却在这话语里看出一分强势的气息,与原先的萧夕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足以让自己心甘情愿追随而去的气势,而正是这样的气势,让一向静谧的青衣眼中也燃起了星星之火。 让她宁愿化身为蛾扑火而去,即使是和萧夕一同葬在这无尽的野心和强者之气中,她都心甘情愿。 这就是她和蓝挽最大的不同,对于弱者,她有同情,却不会像蓝挽一样乐于帮助弱者,她沉溺多年,并不是胆小怕事,并不是对主子不忠,只是折戟沉沙,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而对于强者,蓝挽会表现出因对方比自己强大的害怕和抗拒,而她却恰恰向往强者,她却由衷的钦佩强者,自愿万死不辞,在她隐忍的外表下,她有热情程度不亚于蓝挽的烈火之心。 看破这一点的萧夕对此更是欣赏不已,脸上爬出对青衣接下来的回答的些许期待。 “安王已经下葬,王妃在府中所树立的威严自然会因为无依无靠和侧妃肚子里那个逐渐成型的未来安王府的主人而有所下降,此时若是根基不稳,很容易会发生被人谋害又无处喊冤甚至因此惨死的意外,” 青衣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萧夕不禁对这个原本少言寡语的丫鬟更加刮目相看,她继续道。 “所以奴婢以为,当务之急,须得稳固根基,而稳固根基,须得清理一番来仪居。” 她说的的确不错,根基要稳,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取决于身边用的人都是不是完全可信,老安王妃虽然是偃旗息鼓多时,可白泽外出亦的确是个大好的机会,而她在萧夕树立威严时往来仪居安排的人更是只会多不会少,这样一来,来仪居的确是需要一番不着痕迹的清理了。 “如今来仪居共有多少下人?”同意了青衣的说法,萧夕不禁觉得身边有青衣一般的助手,果真让自己省心不少。 青衣过了一遍脑子,娓娓道来,“院中清扫侍弄花草的有四人,柴房四人,小厨房四人,账房两人,加上奴婢和蓝挽,在职的一共有十六人,赋闲备用的亦有七八个。” “账房两人?本妃日前不曾说过,来仪居的出入账都由你与蓝挽负责?” 第985章 两全其美 果然老安王妃不会放过每个院中最为重要的账房,萧夕心里冷笑一声,“那两人是谁?品性如何?” 而同样的,萧夕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经济命脉落在那老狐狸的手里,她从水里捞出几朵白兰花,思虑着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回王妃,是老王妃手底下春字辈的丫鬟,一个叫常春,一个叫留春。”看似不怎么与下人打交道的青衣回答起问题来却比蓝挽还要流利的多,显然是十分用心的在替萧夕办事了,青衣顿了一下,道,“两人虽从未有过出格的坏事儿,不过也精明的很,账本甚少给奴婢与蓝挽看。” 不过因为来仪居也没什么大的支出收入,以前倒是萧夕把这一块给疏忽了。 然而日后王府中出入来往甚至是府外打点,钱财是必不可少的,萧夕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手里已经无精打采的花瓣,却是提起了另一处的丫鬟,“柴房四个做苦力活的下人中,你觉着有没有可靠的?” 青衣往池中添了些热水和花瓣,又换了一条新的毛巾,细心道,“奴婢觉着其中云梦与落梅二人还算得上可靠,她二人做事干活话不多却十分勤奋,并且两个姑娘家对身处柴房从无怨言。” 这样的人听起来倒确实是值得培养的,萧夕暗暗点了点头,打算乘着这几日光景便把来仪居清理一新,这些青衣所提之人,她也要一一去看过才算放心。 “本妃会尽早取了账本,你与云梦落梅二人到本妃房中来做一备份,日后你便领着她二人同步管账,”在青衣轻微的惊讶中萧夕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最后还不忘叮嘱道,“只有一件事须得记住,备份管账之事不可被常春留春以及蓝挽知晓。” 不能被常春及留春知晓,青衣明白是为了防止老安王妃在钱财支出上对萧夕设计,可是连蓝挽也…… “蓝挽性子冲动乖张本妃也与你说过,如此细致的事,自是少一个人知道比较好。”萧夕叹了口气,同作为她的陪嫁丫鬟自己最贴身亲近的人,她自然心里也是不愿意把两人这样区别对待的。 可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周围危机四伏,她不得不选择把对自己最有利最有帮助的人留为心腹,紧要关头,亦是顾不得许多了,蓝挽不仅做事欠缺考虑还有着十分的好奇心,他日若出了什么意外,萧夕不敢肯定自己能吃得住蓝挽。 对于蓝挽的性格,青衣自己也是知道的,她眼里又对蓝挽的可惜,不过很快被追随自家主子出生入死的光辉所盖过。 萧夕看了一眼正在替自己准备衣物的青衣,继续道,“记账已有了着落,厨房亦得是咱们信得过的人,院子里伺候的也得调派两个自己的人,青衣你可还有人推荐?” “厨房的四人都跟蓝挽有不错的交情,王妃应该暂时不用担心,”青衣却似乎依旧对蓝挽有百分百的信任,她上前要扶萧夕出浴,道,“赋闲中有一对双胞胎姊妹,一唤倾香一唤凝香,二人皆乐于助人,经常帮着干活,尤其是两姊妹都十分喜好花草,奴婢以为可以调到前院来做事。” 前院四人中亦有两人是老安王妃安排来监听萧夕去向与日程的,那两人仗着身后有老安王妃撑腰,经常越礼询问萧夕去处,令青衣十分恼火又只能憋在心里。 而如今,是到了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萧夕起身,扶着青衣的手背,一步一步,如画中谪仙般出了浴池,任由青衣给自己擦干身子。 她恣意的拢上那一袭白衣,转圜之间犹若百花仙子,萧夕随性的摆了摆手,道,“明日巳时,你找云梦落梅,倾香凝香和小汐秋檀来本妃房里候着。” “是。”青衣敛了眉目,相比之下,萧夕越发强势不可一世起来。 萧夕却是淡然如一的笑着,就仿佛明天将要迎接那些人的是善良美好的天使而并非地狱里的修罗。 华灯初上。 又是值此宜人时节所举办商旅盛会。 京城向来风景秀丽,民风雅艺,每到此时街道上又比平时增添了好些独特的铺子,四乡八镇的商旅几乎都会在这,或是赶集,或是卖货,或是游玩,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生意最好的要数玉石铺子和特产铺子了,进出的人有乘坐轿子的大家公子,也有豪胆意气的江湖侠客,但也不乏外乡游客乡绅官吏,总之是热闹非凡,三言两语不可言尽。 只是今日,却如同每次盛会之时一样被一处独占了鳌头—— 天香楼。 据说此乃京城名声最大,生意最好的青楼,正门一反其他青楼皆用的朱红色木门,用的乃是上等的青色桃木,黑色镶金的匾额上刻着“天香楼”的字样,又有银色丝带垂下,让人颇有入了月宫之感。 当然,最上等的可不止这建筑风格,青楼倒是要靠内里的姑娘撑场,而天香楼的姑娘是出了名的艳胜牡丹,妆赛貂蝉。加上花魁特别秘密酿制的观夕颜,竟是每每连酒馆的生意都要抢了过来。 天香楼吊角上垂下来一个青藤缠绕的秋千,人群还在不断的向那秋千下的地方围拢,只因秋千上坐了一个绝色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白色素纱衣,挽着粉紫流苏,一头过腰的长发披在身后,接近末端处用一红绳束了个好看的蝴蝶结,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饰品。 她手里把玩着自己鬓角多出来的黑发,目光所到之处却勾起了呼之欲出的那些所谓宾客的真正目的,她眼角狭长,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一种妖气十足的动物——狐狸,她的眼睛正如狐狸一般天生带着万种情思,朱唇轻勾,显得面比月白,顾盼神飞。 “潇潇,你的琵琶!”二楼的围栏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她满脸带笑,声音却不似一般老鸨般刺耳,她喊出属于天香楼花魁的名字,将手中一把精致的琵琶抛了出去。 陈潇潇不减轻薄的浅笑,轻易的接住了那把琵琶,魅惑中不缺一丝爽朗,“多谢木姐姐了。”当即又传来一阵络绎不绝的肯定声,赞美声,当然也不乏调情的言辞。 第986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稍等我们的花魁便会给大家出一道题,若是在场哪位答得对,那么就能与她共度今晚!”木挽青接着道,言语间便向秋千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她点点头,一展笑颜,轻拨了几下琵琶弦,悦耳的音色就跳跃了几下,“那潇潇这就出题了,各位听好了。” 她指尖轻动,奏出一曲,旋律可令行云驻足,百鸟羞惭,足见她颇通晓音律,她渐渐唱来,“四季酿麦香,魂化雀鸟翔,飞过秦淮河,寻觅他模样。白鬓皱纹浓,手握竹杖长,雀嘶啼,北风荒,只剩眉线连长。寒夜烟花烫,他又执灯望,石桥陌路人,不见她模样。” 陈潇潇弹奏之时,音律虽是摄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魄,她自己的目光却是从未停留在某一点,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众人皆都沉醉在这个美妙的歌声中,她轻笑出声,“咳咳,题目是……潇潇这首曲子唱的是哪种鸟儿?” 没有人起身回答,讨论声里也只是在说题目与曲子几乎毫无关联也毫无提示,令人费解。 “是画眉。”同样的一句话,却是出自两个不同的声音。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潇潇目光随声音而去,在看清说话之人面貌之后不由得笑意更深。 一个就靠着围栏坐着,他黑发锦衣,眼神落在面前杯中的酒里,他似乎没有看过陈潇潇一眼,声音沉稳而冷冽。 而另一个也坐在不远处,发髻挽得刚好,羊脂玉簪显出了他富贵的家世,银丝勾边的黑衣上挂着一块昭显身份的玉佩,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神凌厉却透着一丝纨绔,看向陈潇潇的时候又多了一丝玩味。 一时间鸦雀无声。 她将手中琵琶放罢,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酒壶,一个飞身就轻易地从秋千上进入了天香楼,“可是潇潇只有一个,两位公子都答对了,这可如何是好?”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如两位公子说说猜画眉的理由吧?” “饭淡茶水凉,灯灭催魂亡,画眉鸟,成一双,比眉伴天荒。”黑衣男子首先应话,语气志在必得而胸有成竹,眼里尽是轻佻。 她笑颜如花,望向另一人,“那么公子你呢?” “没有理由。”他如此答道,言语间不带任何感情。 这样一来,便是胜负已分。 “哈哈,”陈潇潇依旧笑得勾人心魂,她仰头饮了一大口手中的酒,身形极轻的掠到那锦衣男子身边,伸手抬了他的脸,俯身便将自己口中的酒尽数渡在了那人嘴里,挑眉道,“世子,这观夕颜滋味不错吧?” 周围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几乎是飙升,而被如此美人与之调情的白泽眼神却不为所动,他又喝了一杯自己杯里的酒,像是要找出对比之处,语气更是似乎别有深意,“的确不错。” 原来是个纨绔的世家弟子,黑衣男子心想,却依旧对白泽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耿耿于怀,而他所看上的这个陈潇潇倒更明显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别的他还不得而知,可是看她身形,应该有着称得上数一数二的轻功。 只是这样的轻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而看陈潇潇的年纪,却是十分年轻,不过不知她师承何处,万一与自己所知亦有几分联系,难道不正是上天的恩赐? 看来这一趟入世,将会越来越有趣。 陈潇潇得到白泽肯定的答案,又将手中玉瓶随意抛开,一个闪身似乎娇弱无骨一般附在了黑衣男子身上,柔媚道,“公子竟然如此轻易便猜透了潇潇的谜题,那么潇潇今晚便是公子的了。”木挽青似有似无的看了白泽一眼,随即卖弄道,“不知公子是何方人氏,奴家在京城中似乎从未见过公子呢!” 黑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正想着说了自己姓名大概也是无妨的,刚要开口,就听周围骤然起身的天香楼客人,一个个都拔了反射着寒光的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轩辕寒,拿命来!” 天香楼里霎时乱作一团,那些拔剑的刺客似乎有十分明确的目标性,他们不约而同又显得行动缜密的同时起身向包围圈的中间又走近了一步,甚至是给了其他在包围圈外的民众足够的离开现场的时间。 他们是冲着轩辕寒来的。 宾客百姓尖叫着逃离现场,却没有打乱剩下的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行动,天香楼仿佛瞬间人去楼空,毕竟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很快,包围圈中除了轩辕寒便好巧不巧的还多了三个外人,其一便是谄媚着附在轩辕寒身上的花魁潇潇,其二则是奉承讨好的老鸨木挽青,其三,却是像被无辜卷进来然仍旧面无表情的白泽了。 “这……”木挽青像是被吓得没了魂,整个身子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多余的动作会引来杀身之祸。 而白泽和陈潇潇却清楚的看见了木挽青藏在手帕下的纤手像在准备什么东西。 白泽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而陈潇潇则似乎颇有默契的垂了眼眸,整个人宛若要人保护的扶风弱柳依附在轩辕寒臂弯中,嘴角轻扬,似乎在无声的向轩辕寒发出魅惑的邀请。 与此同时,那些刺客一一扬了手中剑刃,攻过来的速度亦称得上是上乘,他们齐齐攻向轩辕寒,不仅无视了木挽青和白泽,更是不在乎会否伤到陈潇潇。 见挥剑手法来势汹汹,轩辕寒砸了咂嘴,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硬生生收回了要出手的招式,旋即轻松地把陈潇潇捞在怀中,三两个闪身便搂着美人跃出了天香楼。 两人的身影衬着美满的月光划出一道冷艳的影子,随即逐而远去消失不见。 “通知箭手,其余人跟我追!”似乎是暗杀者中的领头人物如是开口,说完与其中四人分别点头对视。 四人会意,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夜幕中。 那领头的人便一一领了剩下的人往外追去,却不曾想到,身后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从袖间灵活的射出两支银针。 第987章 鬼医 跟在最后的两人甚至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就直挺挺的落倒在了围栏上。 “你该相信潇潇的能力才是。”白泽满不在乎的小酌一口,看着正落在自己身边的两具尸体,说话的语气里不免有一丝不悦。 “世子难道不好奇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一改之前矫揉造作的说话姿态,人后的木挽青声音里虽还残留了一丝柔媚,却是温润清冽,如同春风轻柔的拂过发丝一般。 她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闪躲,因为她随手杀了两个暗杀者并非因为好奇对方的身份,只是担心武功并不济的潇潇会否出事,如果不是碍于白泽的阻止,在轩辕寒离开后,她有足够的时间解决这儿所有的暗杀者。 白泽轻哼一声,似乎早已洞察一切,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懒散的筋骨,跟着凝力于手心,把那两具尸体里的毙命凶器逼了出来,银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你太着急了。” “这些人没有经过刻意的乔装打扮,也就是并不怕被人看到他们的脸,这种连寻常死士都做不到的事,只有私人驯养的杀手可以做到,因为他们没有别的社会身份,他们靠替主子做事获得生存。”白泽瞥了一眼那极细的银针,上面却淬了足以见血封喉的致命烈性毒药,他又看了一眼木挽青那张恍若人畜无害的脸。 这两样东西,倒是有极大的反差,白泽勾了嘴角,望着那一轮玉盘,似乎有难得继续分析的心情,“轩辕寒是镜花宫宫主,这次暗杀是针对他的,他逃了之后,那些人能第一时间说出通知弩箭手这样的话,说明他们知道镜花宫的所在位置,而如今的轩辕寒带着潇潇,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镜花宫,那些人毫不避讳在我面前说出后续的计划,因为他们听见潇潇叫我承世子了,说明他们也认识白泽。” 这样一番仔细的分析下来,事情的真相似乎已经在明面上摆着了,木挽青脸上划过一丝有趣的笑意,“竟然是白离派的人啊。” 不错,这一批杀手,正是白离派来杀轩辕寒的。 虽然具体因为什么白泽还不得而知,可是对他这一趟南下金陵要亲自去查的事情却有十分的帮助,镜花宫原本是白离暗中的势力,对白泽来说是个完全的未知数,也是白泽前进的一个可怕的阻力。 而如今,他的野心还未展现出来,白离就完全信任他的在他面前暴露了皇室与镜花宫不和的消息,当真称得上是老天都帮他了。 不过同时也告诉他,对镜花宫自己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白离会这么做一定是掌握了足够一举剿灭镜花宫的证据,而短短的与轩辕寒接触的时间里来看,他并不像是那么蠢的人。 所以如今的镜花宫,可能已经完全处于轩辕寒的控制之下了。 “凭轩辕寒的功力,对付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白泽挑眉,以眼神示意木挽青收了地上的银针,反问道,“可你知道为什么他选择逃跑吗?” “该不会是……?”收银针的手停在半空中,木挽青眼里有明显的讶异,推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会是……为了保护潇潇吧……” “答对了。”白泽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缕居高临下,他知道木挽青和陈潇潇早年相依为命,并且义结金兰亲胜姊妹,可是有时候感情过度终究是会坏事的。 木挽青没想到虽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对于镜花宫的宫主来说,亦不缺女人,而今日不过初次与陈潇潇见面,何至于非要保护她不可? 即使本就不担心陈潇潇的白泽却是明白他现在还不能与白离站在对立面,而如今……这些人替白离做暗杀的任务,按理来说,天亮之前尸体会被全部回收,再加上白离一向细心的性格,这些人一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甚至他会找仵作来一一验尸以证明死于何因。 “虽然你炼制的凝醉露是仵作验不出来的,但是有一个人……”白泽再度皱眉,脑中出现那个做派令他有些反感的人,缓缓道,“……白复……” 作为白离钦定御封的国师,白复还有一个鲜有人知的称号——‘鬼医’。 这也是白泽对他没什么好感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个故事的主角是白复和萧夕,而且并没有白泽什么事,因为在他认识白复的时候,已经是萧夕举荐他给了忘年交连云枫。 而在听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之后,白泽更是觉得此人性情诡异,变化多端,并不是容易拿捏,也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好人,甚至觉得他脾性古怪,有些心理上的扭曲。 当年边疆狼烟四起,在平定北疆没多久班师回朝的夏家在先皇的急诏下又连夜西行,前往平定江夏,当时挂帅者正是萧夕的父亲,受命封为三军司马,而坐下先锋,正是不让须眉的萧夕。 又因为事出紧急突然,一直寄在夏门下的白离却正在宫内复命,未能一同前往。 江夏地势险峻,景色诡秘却也美丽,随处可见的挺拔峻峭的山岩上,偶尔有几朵野花点缀在荆棘丛之间。 而当时的白复在江夏虽小有名气,却也只是一个隐居山野,不见踪迹的隐士,鬼医之名,原是他师父的,江夏传言中鬼医有三不救,所谓见利忘义者不救,不仁不义者不救,不死者不救。 大战在即,江夏军中却派来三名使者讲和,言说江夏民风淳朴,与大天朝作对只因负担不起朝贡重复,人民亦是苦不堪言,故而不得已而为之。 萧夕与父亲商议过后一致以为大战前夕,这不过是江夏的缓兵之计,却又因为顾及无辜百姓,故而首战只命萧夕率一队先锋骑兵应对。 哪知江夏不仅是满嘴谎言,战场之上竟放出奇异的毒烟,所幸萧夕对此早有警觉,与自家将士互相掩护后退,却不想敌众我寡,终是未能成功全身而退,直至不得不提枪迎敌,在突围之后却与我方将士断了联系。 第988章 莫名的心疼 被发现的萧夕很快被敌方所针对群攻,她寡不敌众,最终被逼至一处陡峭的山崖上。 脚后是危机重重的悬崖,而面前却是众多的江夏敌人,萧夕握紧了手中长枪,迎风而立,眼中尽是英勇无畏,她红衣孑孓,发髻边散乱着几缕不规矩的碎发,长枪上的缨绳艳烈的颜色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往后,一步踏空,跌入那个未知的悬崖。 白泽就是在江夏士兵都觉得萧夕一定没救了而离去之后,晚了一步赶来的,眼下的峭壁上还可以看见划破的红色碎片,他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冻结,可他心里亦是万般不情愿相信萧夕死了的事情。 他扶了扶脸上白色面具上那一处以极黑的浓墨染成的蔷薇花,眼中还有深深埋藏的一丝希望,随即便开始找通往崖底的路。 而当萧夕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方称不上柔软却很暖和舒适的木床上。 环顾四周,确定了自己没死的事情,她所在的地方似乎只是一方简单的木屋,屋内没有任何华丽富贵的装饰物和家具,唯一的物品除了这张小榻也就只剩下中央的一张木桌。 还有坐在简单长凳上专注于捣药的一个少年。 少年正是白复,他身上穿着有几处明显补丁的布衣,简单扎着的黑发却如墨玉一般柔软好看,他侧脸迎着光,眼角稍尖,那张略显淡薄的嘴也是少有血色,似乎天生带着一种轻柔的气息。 不觉令萧夕多看了两眼,她试着努力起身,并不似寻常女子般柔弱娇软,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暂时还没完全消除的虚弱,“是你救了我?” 白复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手下的器皿里也慢慢传来药草的香味,“不,是我师父。”说着他便起了身,指了指另一面虚掩着的木门,萧夕这才注意到那边还有一间房间。 语毕他又上前来将想要硬撑着坐起的萧夕略带强硬的压下让她躺好,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宛如没有感情,“暂时不要乱动,否则你又得死一次了。” 有些没头脑的话语让萧夕心下一愣,下意识的抓住了转身要过去继续捣药的白复的手腕,脱口问道,“又得死一次?你这话什么意思?” 忽然被抓住的白复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萧夕并没注意到的奇怪的情感变化,他没有回头,语气仍然平静无波,“我师父在江夏号称鬼医,从来不救活人。” 他手腕上比常人要低好几个度的体温让萧夕后知后觉的松了手,有些窘迫的她忽略了周身的疼痛,正要说话,却听那边的屋子里传来一句,“徒儿,你话多了。” 那声音沙哑深远,还给人一种很是老练的感觉,萧夕又是一怔,虽然知道说话的人应该就是眼前人话中的他的师父,可她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可惜她身受重伤,无法运力仔细感知。 “徒儿,把药拿进来。”那声音再度开口,白复低低的应了一声,似乎对屋里的那个人有些害怕,他取了杵臼往那房中走去,临了瞥了一眼老实躺着的萧夕。 萧夕则静心凝了凝身体里的内息,发现与往常并无二致,而按寻常逻辑,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本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加上那少年所言,竟也开始怀疑是否真有起死回生之法了。 “……滚!” 没多久,伴着一声沙哑的嘶吼,白泽唯唯诺诺的退了出来,伸手关门时,萧夕才注意到他手上多出来的一道新鲜的疤痕,还在往外渗血,而他本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仍是面无表情的回到了桌边,仍是侧脸所对萧夕,继续手中捣药的活,而那双清澈又无神的双眸,却让萧夕泛起一丝莫名的心疼。 “喂,不疼吗?”萧夕很少主动关心人,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不由自主的往上拉了拉被子,几乎快要盖过了自己的嘴。 “什么?”被问话的人明显的一顿,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却还是偏头看了一眼满脸好奇又不乏担心的萧夕,却见她灵动的眼神落在自己手腕的伤口上。 他的眸光一瞬暗淡,将头转了回去,沉默了良久才道,“不疼,我对疼痛不是很敏感。” 他不以为然的语气让萧夕大为惊讶,即使常年征战沙场的她的确可以理解通过一定的锻炼能使人变得更为强壮而更能承受痛感,可对于这种对痛感几乎算是无感的体质萧夕也是第一次见。 见萧夕哑然无语,他却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有一丝嘲讽,“不仅是痛感,我对其他的感知也并不明显,你该不会觉得这样很好吧?” “这样一点也不好,”摇了摇头,萧夕眸子里染上一丝率真的惋惜,她微微嘟了嘟嘴,“这样的人生将会索然无趣,意兴阑珊。” 一瞬间,才让人突然记起,她不只是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将,亦还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罢了。 白复愣了一愣,因为难得有人知晓他的体质,竟然不将他视为怪物,他放缓了手中捣药的动作,像只温顺的兔子,“……你叫什么名字?” “萧夕。”躺着的萧夕笑时光芒更甚太阳,她褪去征战时的英气,更多了一分灵气与动人。 清秋,清秋,果然是举世清秋。白复盯着杵臼中的草药,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萧夕的名字,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在心底打破了黑暗的禁锢,让他不自觉的轻轻勾了嘴角。 萧夕开始试着活动自己的四肢,她必须得尽早好起来,她得带着重要情报回到己方的军队中,她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她好胜的心理不允许,她的父亲也不会允许她倒在这里。 白离也不会。 想到白离的时候,萧夕不禁笑的更深,劫后余生的感觉果然注定了她命不该绝,因为她和白离还有她们早就说好的未来的路要走。 她忽略了白复的细微变化,张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孤儿,只知道我名字里有一个复字。” 第989章 担忧 是了,那时候的白复并不叫白复,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只说了复这么一个字,而后来他跟随萧夕背离江夏,被萧夕举荐给颇重人才的连云枫,进入镜花宫,没多久被连云枫收为义子。 再后来,连云枫逝世以后他亦随之进宫,专心研究阴阳道学与玄法医术,效力于白离,被封国师,赐姓白。可是谁能想到,看上去步步直升一帆风顺的白复,与萧夕的相遇,并没有这么简单。 从此,他唤她一句清秋,她称他一句阿复。 在那不知外世何时何事的木屋中与白复一同度过了七日的萧夕终是熬不住了。 她本就不是凡间鸟,她有寻常女子没有的抱负,也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能力去实现她的抱负。 “阿复,我想明早……”屋内一盏散发着微弱光亮的油灯下,看上去依然大伤全愈的萧夕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看白复的眼神比最初亦多了一丝柔和。 而那种柔和并非男女之情有的柔和,更像是姐姐对弟弟……即使白复年长于她,可她心底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也可能是她惯于强势,对白复的遭遇她一直觉得过于委屈。 “你要走了?”一语中的的白复眼神里的光骤然熄灭,只有零星几点倒映着油灯的光。 几日相处中,他也早就得知,萧夕正是这次攻打江夏大军的先锋,他心里也早就知道,强留终究是留不住的,只是他算着日子,从没想过到了分别的时候,还是觉得太快。 而每每和萧夕在一起时,他心底那种令人舒适的感觉就会变得明显而强烈,像是已经开始抽芽生根,再也无法祛除,这是他世界里最清晰的感觉,他不想失去这样的感觉。 “嗯,你知道的,我的士兵和我的父亲还有朝廷还有……他,都在等我回去。”萧夕定定的注视着那一盏油灯,脸上有着最为坚定的笑容。 他也知道她口中那个情深意重说的他是她的心上人……白复眼里划过一丝极怒的极度,但很快淹于无形,眼里又是不可见底的黑,声音不觉放柔了一度,“但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不碍事……” 又是还没说完,那边的屋子里传来依旧是那个沙哑的令人可怖的声音,“七日光景已到,该用固魂之物续命方能大愈,你若此时离去,不出三日必然暴毙而亡。” 一席话让萧夕刚打起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她虽然想走,却也不能在知道这种情况之后还坚持要走。 “徒儿,你明日便去后山采药吧。”那声音接着道,却带着一股无言的蛊惑意味。 萧夕握了握拳,说话时身子亦是往前倾了倾,“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白复眼里的狡黠隐匿于浓黑之下,担忧却是溢于言表,“后山毒虫毒草奇异野兽甚多,而且我要找的药在后山深处,你跟着去太危险了!” “那我更得和你一起去了!”这些日子一来一直都是白复在照顾萧夕,而萧夕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百般柔弱的时候,所以听白复这么说,她当然会强硬要求一起去,毕竟身子是她自己的,而白复已经做得够多了。 “固魂之物名曰誓缘枝,就在后山,仙物仙气,你二人一见便识。”屋子那边又传来已经称得上是熟悉的声音,略略解释了一番。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萧夕心间涌了上来,对于白复的师父她保持着敬畏的好奇,可是这几日她从未见过那传说中的鬼医,而纵使会在他发声说话的时候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我们明日便一同出发吧。”直到白复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萧夕才算放下心来。 可是当白泽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上午,木屋也已经人去楼空。 他一直戴着那个蔷薇的冷艳面具,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甚至被屋里那一丝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空气所惊,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桌上燃尽的油灯,还有弥漫的熟悉的属于萧夕的气息。 活的气息。 白泽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落下来的一瞬同时他便感到了一丝疲累,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无眠无休的找了萧夕七天,而终于在第八天他确定了萧夕还活着的事实。 这一切的疲倦都是值得的,他抬手扶住了门框歇了口气,随即他敏锐的感知,被空气中那一丝蚀骨的冰凉引到了隔间的门前。 他推门而入,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和外边一样的桌子靠墙而放,桌上摆着一个眼眶空洞的布偶娃娃。 那丝凉意刹那侵入了白泽的心里,他眼瞳倏尔放大,转身不顾的就跑了出去,脑子里亦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立刻找到萧夕,因为那个让萧夕活过来的人,是个魔鬼。 后山一片片不知名的花草植被轻轻摇曳,似乎是在欢迎萧夕和白复两个人类进入这里,偶尔可见宛如玉带的溪水蜿蜒盘旋,溪水却是染着某种植物汁液的紫红色,树木高大茂密,荆棘随处可见,伴着少见的活人气息显得更加诡异。 “阿复,你该不会经常来吧?”看着白复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并时不时的拂开危险的枝桠,还不忘常常回头看身后的萧夕,她心里不禁增了几分好感,关心问道。 “嗯,师父常让我来采药,这里面的药的确十分厉害,无论是灵药还是毒药。”白复轻轻应声,没人知道他心里正在盘算什么,他伸了手递给后边的萧夕,“你拉着我些,前边路不太好走。” 萧夕吐了吐舌头,觉得白复那句无论是灵药还是毒药竟有几分可怕,她没有多想的抓住了白复略有些薄茧却依然干净的手,一边看脚下的路,一边接着好奇道,“现在你师父不在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体质是从小就这样还是……?” 后边的话萧夕打住没说,因为对于她来说,一个师父如果真的如她所想对收养多年的徒弟做出这样的事,的确是过于没有人性了。 第990章 真情实意 可她偏偏又想知道,她问过白复好几次,却都被他眼神示意这是他师父的禁忌而不得不放弃,而这几天她总是能看到他的师父经常叫他进里屋试药,每次出来,身上总是又添一处或深或浅的伤口。 不禁让她怀疑,他那个诡异的师父是不是为了拿他特殊的体质来做些没人性的特殊药理实验。 “……你真的想知道?”白复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手中热度不减的萧夕的手,似乎生怕他一没握紧她就会消失一般。“嗯,当然啦。”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一处空地,四周树木环绕,阴森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令人惊讶的是正对着他们的一棵树的某一根树枝向外延展,末端正是一枚缠绕共生的三瓣草。 那草周围萦绕着点点黑光,大约就是白复师父所说誓缘枝了。 “你站着别动,我去取。”白复回头给了萧夕一个坚定的眼神,轻柔的松了她的手就要独自往那边去。 萧夕又像最初那日伸手就拉住了白复,同样坚定道,“我去。” “你不能去,”白复皱了皱眉,伸手指了指那棵树后隐约可见更深一层的黑色,“取誓缘枝会惊动它,我不怕痛,理应我去,一旦取到誓缘枝给你,你就跑,别管我。” 随白复所指看去,萧夕有些费力的才分辨出那树后却是盘着一条黑纹的大蟒,它看上去纹丝不动,身体却有成年男子两条手臂粗,即使已经在树上缠了好几圈,尾巴却还有很长一部分蜿蜒在草丛中。 称得上是一条致命的了。 “阿复!这我怎么能让你去!”萧夕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硬是把白复拽了回来。 白复眼里又划过一丝不可触及的轻光,他凝视萧夕堪比星辰的眸子,极力用深情的口吻道,“只有拿了誓缘枝,你才能活下来,而我经验比你足,自然是我去。” 他有些胆怯又有些心动的伸手轻轻碰了碰萧夕的脸,继续道,“我的体质与师父滥用药物有一定的关系,不过我觉得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感觉,我心里现在所有的感觉都是因你而生,清秋,如果拿到誓缘枝你和我都没事的话,我就和你一起离开江夏。” 或许萧夕生来本就是为了照亮温暖他人而存在,她心里有一丝落寞的感动,手上仍是不忍松手,“好,你到时候就和我一起离开,若是你的师父不让,我就和你一起说服他。” 点头,白复撒开萧夕的手,微微后退靠近了那凶物两步,正要转身面对,而深情的目光还不曾离开萧夕脸上的时候,一道凌冽又不乏温润的声音倏忽砸了下来—— “双儿!他在骗你!他根本没有师父!”身姿颀长的白泽脸上依旧是那张冰冷的白色面具,却遮不住他眼底埋藏的胜于白复的情意,他三两步到了萧夕的面前,伸了手臂护住了她,冷言相对白复,“江夏只有一个鬼医,就是你。” “阿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脸茫然的萧夕显然因为眼前人的突然出现而没能及时理清他所说的话。 “我听说夏家前往征战江夏,就跟着赶了过来。”白泽粗略的解释了一句,并没有因为那个名不对名的称呼而感到奇怪,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白复,“我不知道你靠近双儿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你休想伤害她。” “阿风你在说什么?他怎么会伤害我?”萧夕攀上白泽坚不可移的手臂,英气的眉头不禁拧得老紧。 “是啊,我怎么可能会伤害清秋。”白复又后退一步,拉远了距离,眼中的狂热却是更甚之前。 他痴迷的眼神落在萧夕身上,有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却更像是为牢笼所困的兽类,而那所谓的牢笼,名为情,意为爱。 “那你房中的腹语人偶作何解释?”在看到那个眼眶空无一物而令白泽也感到短暂的害怕的娃娃的时候,白泽心里对整件事情就已经有了几分大致的了解,他眼中如鹰的光更加凛冽,“再不济,不如请你那个师父出来与我们一见?” 白复本就略显得病态的脸上轻轻勾起一丝无奈,而看着萧夕的眼神却依旧温柔而宠溺,他又不着痕迹的往后微微挪了一步,语气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你猜的不错,我的确独活于世,没有师父。” 鬼医本人,亦就是他。 白复的语气里还有一丝杂糅的无所谓,因为他虽然精通腹语之术,却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活人来,而且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也的确从来没有危害到萧夕一分一毫。 “腹语?”吃惊的下意识捏紧了白泽保护自己的手臂,萧夕心底涌上来一丝了然,怪不得每每他的师父开口自己总会有一种奇怪别扭的感觉,而他也从来不让自己亲自去谢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原来是腹语。 玄书有言,知晓腹语之人,大多从业于皮影戏或是驯养奇珍异兽,而精通腹语之人,则可以自己的血液与人偶相融产生精血与灵体之间的联系,可变声,可轻松的一人分饰两角而不被人发现。 原来,这一切都是白复在自导自演,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复虚构出来的,哪有他师父,不过都是他自己所饲养的腹语娃娃,从头到尾,都只有白复一个人。 她,萧夕,竟然被腹语给骗了真情实意。 “你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想留住你,然后我发现留不住你。”白复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语气明明十分平静,却像在叙述一个遥远又悲伤的故事。 “所以你就骗我?你师父用你的身体试药……一切的一切,包括你师父,都只是你那精明的腹语?”手上微微用力,萧夕压下了白泽保护自己的手臂,向前两步,像要亲自与他对峙,想要亲自得到一个答案。 白泽紧紧跟上,虽然明知道萧夕并非柔弱的姑娘,却还是不希望她脱出自己的保护范围。 “你错了,清秋,直到我昨天发现,我终于是留不住你了,我所做的决定并非是骗你。” 第991章 最大的秘密 他笑的有些牵强,却还是那样轻柔,像是天空中的一抹白月光,白复摆了摆手,“而是和你一起走,永远离开这里,背离我的故土,背叛江夏。” 直说的萧夕的背影有一丝动容,白泽握了握拳,眼中有对白复的厌烦,他以旁观者清的角度泠然开口,“别说得这么好听,若真如此,你为何骗双儿来此?我看对江夏,你未必有真的感情!” “唉,”就连叹气,竟然也带着一丝轻柔,白复依旧不曾移开自己的目光,这一声叹气更像是觉得与白泽多一字对话都是在浪费时间,“我身后的誓缘枝,的确是清秋需要的药材。不通医理的蠢人,又怎会识得此种玄药?” 白泽只觉得自己的拳头握的更紧了,声音里亦是被惹得多了一份怒意,“那如今又如何分辨你所言真假?”若是那什么誓缘枝是什么能让人上瘾的毒药,那岂不是逼得萧夕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令人反感的人了吗。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伤害清秋。”他的语气无比肯定,眼神停在萧夕一双星眸上,却像是在询问萧夕对这句话的判断。 短短七天,何至于让她的心里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是愿意信任他?萧夕能听到自己心底的回答,她是相信自己需要那誓缘枝的。 或许是这七天来他虽然寡言少语却极尽细心的照顾?又或者是他干净的脸庞和气息已经让她习惯了相信这个少年?她同样知道,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万一真如他所说,他本就不是自己的敌人呢? 他虽然用腹语扮了另一个人来骗她,可不过也正是为了让自己能多留一会儿吧? “阿风……”在眼神的对峙中,萧夕有些心软的败下阵来,无措的目光转而求助似的移向了白泽。 对她来说,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真容的阿风,是她除了白离之外,最信任的人,甚至很多次她遇到没办法作出决定事情的时候,他都会像及时雨一般出现在自己身边。 对他的依赖性,她已经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已经超过了白离,可是他从来没有让自己看过他的脸,这恐怕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秘密,他来去自由,不受任何拘束,萧夕这才想到,以风相称。 白泽眼中不可控制的染上一丝笑意,可是对眼前这个被称呼为阿复的男子他实在是提不起一丝好感,转念一想,如今既然纠结点在那誓缘枝上,那他大可以取了誓缘枝再带萧夕离开。 心下这么一想,白泽轻哼一声,不再与白复做言语上的计较,一个跃身便直冲那誓缘枝而去。 “阿风——!”萧夕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凭她不及白泽的武功,在那不为白泽所知的致命巨兽行动之前,是断然不可能阻止的了白泽的。 果不其然,那蛇盘旋在树上的身躯开始飞速的行动,宛如启动的机关,原本轻合着的双目也在一瞬间睁开,在阴暗中射出一道碧绿而狰狞的光,它虽然身躯庞大,却丝毫不妨碍它的行动,灵活程度不亚于飞身行动的白泽。 萧夕眼里的焦急点燃了她整个眼中的星火,她咬了牙,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正要垫脚跃身上前,却被原本一直无动于衷的白复拦了一手。他看萧夕的眼神仍然温暖,却带着不可言说的阴暗,周身的气场与平日里全然不符,逼得萧夕本能的愣在原地。 亦没有人看到他垂在袖间的手所作的一系列的复杂动作。 白复转身的一瞬间嘴边笑的角度越来越大,直到大到一个夸张的程度,他凝力纵身向前,似乎是冲着救白泽去的。 而一开始并未曾注意到那条大蟒的白泽自然是来不及撤身,更显然的是他不清楚大蟒的实力,勉强硬碰硬是一定会占下风,可是……他看了一眼几乎近在咫尺的誓缘枝,依旧是不想放弃。 “傻子。”这是白泽在大蟒攻过来的时候耳边掠过的那道令人厌恶的声音。 白泽顺利取到誓缘枝,转身轻松的落在了枝干上。而再看时,替他化解了大蟒攻击的白复已经有一整条手臂落在了大蟒的口中,他手中多了一把不知从哪拿的匕首,正一刀一刀费力的刺向大蟒的头部。 说起来,如果不是白复及时的引开大蟒的注意力,可能白泽已经被大蟒肢解的支离破碎了。 白泽看了一眼同样让他没有一丝好感的誓缘枝,眼里闪过一丝恩怨分明的大义,何况他要是再不出手,总不能看着那边那个明明害怕却还是想要上前帮忙的傻双儿动手吧? 打蛇打七寸的道理白泽还是懂的,虽然不知道对这个怪物是否有用,白泽做了个深呼吸,跟着便纵身向前,力道与速度宛如离弦的箭。 血液汩汩不断的从白复手臂与身体相连的部分涌出来,染了他本不显眼的布衣,那刺目的红色,却又一丝与身边的萧夕的相得益彰,他面无表情,似乎只有要把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撂倒的想法。 见白泽灵敏的投入战场,他专心对付巨蟒的目光分了两分给动作机警招式致命的白泽,眼里划过一丝有趣的光,几乎像是要收回对于他傻子的称呼。 “清秋,你离远点!”白复率先开口,这凶物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每一次移动或是扫尾,都极有可能伤到极度紧张的萧夕。 萧夕却是不可能听他的话,见巨物在两人合力之下似乎已经渐渐有些吃力,萧夕随手折了一段树枝简单的把散落的长发束了起来,随即身姿同样不减灵活的加入了争斗。 白泽在闪避巨蟒攻击的同时亦不忘保护萧夕,像是对白复注视的目光有所感受,他微微转了方向,眼角的余光顺利的捕捉到了白复的身影。 他似乎并不觉得痛,而在这么下去,他的手应该会永远的断掉。 白复眼中有一丝得意,似乎就连白泽给巨蟒凝了十分气力的一击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伴随着萧夕的合作和那一招足以取命的凌厉掌刃,白复的嘴飞快的动了动。 第992章 棋逢对手 而这个细微的动作虽是给白泽明显的看见了,却更像是故意被他看见的,应声,巨蟒发出极度痛苦的嘶嘶声,将口中白复扔出去的同时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眼中绿光不复,就连信子也似乎已经无力再收回,身上尤其是七寸处斑驳的伤口仿佛已经让它失去了和三人抗衡的力量。 白泽一下被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给迷了眼,却还是随着明显着急的萧夕到了身负重伤的白复跟前。 萧夕伸了伸手,却没敢触碰他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口,更没忘记他刚刚的确是为了救白泽才负伤,她拧了眉头,关切道,“阿复,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被甩的直接砸在树干上的白复眼前一阵短暂的眩晕,随即眼神恢复了清明,却依旧让白泽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挣扎着起身,“没事的清秋,我不疼。” 因伤势而虚弱的语气却让萧夕听了心猛抽的疼了一下,她赶忙上手要扶白复,却被恢复了一贯冷冽的白泽上前一步挡住,转而是白泽将他扶了起来。 白复气势不让的与他对视一眼,随即拖着负伤的身子,又取了匕首,走到那巨物七寸处,果断而利落的一刀到底。 巨蛇算是彻底断了气,而白泽却在它死前的无光眼眸中,看到了绝望。 白泽把誓缘枝交给了萧夕,再次把她护在了身后,问话的语气里有一丝挑衅,“其实你没必要杀它,毕竟畜牲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对,可只有死了,才算永远没有开口说话的可能。”随意的扔开手中的匕首,他转了个身直面不远处的两人,原本毫不畏惧亦同样挑衅的眼神从白泽脸上划过,到萧夕时,却尽数被追随痴迷所替代。 一头雾水的萧夕根本不知道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她能看到的只有白复为救人所受的重伤,还笑着跟她说他不疼,因为体质的关系,她知道他可能真的不疼,可是她的心却更加的揪着疼。 可白泽此时更是不能直接告诉萧夕他的想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白复的所作所为,这条蛇,他根本就可以以特殊的手法驱使。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完全是为了利用萧夕的同情心,现在很明显,他已经成功了,如果白泽这时候还说这样的话,只会被萧夕认为不识好人心。 不得不说,白泽倒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论城府,他还没有输给过谁,萧夕是他势必要保护的人,所以如今,他不能对白复怎么样。 “双儿,誓缘枝已经拿到了,我带你走。”暗暗思考了一番,白泽决定先带萧夕走,才能慢慢的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白复,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我现在……” 不能走三个字还没能说出来,白泽就扶了她的肩膀,话语里多了几分冷静的清醒,强调道,“你忘了他是怎么骗你的了?!” 白复完全无视了白泽的话,眼里最深处有那种令人兴奋的欣喜,他撕下一块衣角,熟练的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上前两步,声音里有令人心痛的轻柔,“清秋,你带我,我……我要跟你一起走。” “不!你不能带上他!”白泽狠厉的眼神直直望向白复,咬牙道。 “为什么不能?清秋,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害你,从小村里的人就无法接受我的体质,要把我活祭,我的父母为了保护我,全都被村民打死,我这才隐居在此,即使如此我还是每月例行下山给江夏各处子民看病,我只是擅于研究奇门玄药……” 说着说着,白复眼里竟然像是凝出泪花,衬得他本就清澈的眸子星光更甚,“这七天以来,我每日对你细致照料,我若有心害你,又怎么会为了要治好你而废寝忘食?你真的……是第一个从来没有厌恶过我的人,清秋,我不想再做什么江夏的鬼医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阿复,一个擅长医术而且永远追随于你的阿复。”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从头到尾没有多看过白泽一眼,仿佛只要有萧夕一个人,就足够填满他整个世界了。 “蛊惑人心!”白泽心里对他的感觉已经是极度厌恶,好感度更是一降再降,这样老谋深算心机城府的人,他是绝对不能让他留在萧夕身边的。 “不对,他说的,也全都是实话。”深吸一口气,萧夕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眼神停留在白复需要尽快医治的手臂上,“我们这就下山,先给你的手臂止血。” “双儿……!” 还想辩驳的白泽被萧夕一个噤声的动作止住了声音,她语气又像之前一般不可置疑,无愧于女将之名,“我自有安排。”她与白泽对视,意在让眼前的人相信自己,“好歹也是为救你受的伤,再不治疗会危及性命。” 提到这个,白泽更是加深了对白复防备与警惕,他上前走到白复身边,压低了声音,“若是你有违今日之言,我定不饶你。” 闻言白复饶有兴致的半眯了眼睛,却也没打算还嘴,因为他已经达到了自己要的目的,随即被白泽推了一把,恶狠狠道,“走!” 后来白复又在夏府上养伤许久,直到萧夕引了他见了连云枫,被收为义子进了镜花宫,被白离封了国师。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白泽在木挽青良久疑惑的目光下终于收回了神游的思绪,他看了一眼那两具还不曾处理的了无生息的尸体,把问题丢给了木挽青,“依你所见,是让皇帝尽数回收,还是毁尸灭迹?” 仔细考虑下来,尽数回收不过是有微小被发现的可能,而毁尸灭迹无疑会让白离更容易的怀疑到天香楼,而且今日在场只有这几个辨识度还算高的活人。 木挽青不知把银针收在了何处,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心里暗暗为独身而去的陈潇潇祈了老天保佑,目光再度收回到尸体身上,“便让那皇帝老儿收回去吧,若是真查出了我独门的凝醉露,我也只有一人揽下所有罪名了。” 第993章 魅惑 她说的轻松,似乎并不怕因此受牢狱之灾,因为那所谓死囚重地,进出对于木挽青来说,都算不得太难的事。 对这一点也知晓的白泽无谓的摆了摆手,踩了围栏,借力亦是飞身出了天香楼,像是不想多管这些琐事。 话说自轩辕寒出了天香楼之后,便一直沿着脑中既定的路线以轻功赶路,只是他手中抱着陈潇潇,多少对速度有所影响。 加上一路上除了身后的纠缠不断的追兵,似乎还有早就布置好的箭点,无一不在让他明白,今晚上的这一场暗杀计划的严密周全,更是告诉他,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镜花宫内部出了要造反的人,轩辕寒向来少有信任的人,办事的人都是一层一层筛选,绝不含糊,虽说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轩辕寒更怀疑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今晚的幕后者,就是皇帝白离。 镜花宫本就是白离的附属品,可是暗杀来得如此意外又突然,绝不可能是白离一时兴起,而此时就又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宫里的春知已经背叛了自己,另一个就是春知信中所指的国师白复。 轩辕寒眼中划过一丝不耐,而最关键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带上陈潇潇一块回镜花宫,她不过是天香楼的花魁,轻薄的女子,轩辕寒向来不缺送上门来的女子。 也许是,看到她时,自己为谋大事而沉寂多年的心又微微的动了一下。 不愿承认这一点的轩辕寒做了个深呼吸,尝试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运功上,比起动心,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脑子一热就带上了她。 “寒公子,我怎么感觉你这轻功没怎么用心啊?”拖得老长的尾音更显魅惑,陈潇潇搂紧了轩辕寒的脖颈,似乎有意戏弄他,箭凌厉的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她挑起一缕头发,玩味道,“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潇潇了吧?” 毕竟美人在怀,焉有不分心之理? 轩辕寒眼中又划过一丝不耐,却是把她再往怀里搂了搂,让她又躲过一支箭,声音低沉却很悦耳,“你再多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啧啧,这个高度,足够摔个残废了吧。陈潇潇笑靥如花,眼中更添一分柔媚的情意,“可是公子再分心,一旦被追上,潇潇可不是还得给公子殉情吗?” “你真吵。” 说话间,轩辕寒却是没想到,陈潇潇自己脱出了他的怀抱,转而有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里增添的一分自信让她更多了一分动人,“这轻功嘛……不如让潇潇露一手?” 她借了轩辕寒原本的跃力,随即只在空中便轻松地点脚,不说身轻如燕,却已是灵动如一道白色的丝带,让人根本无法捕捉,她带着轩辕寒,速度却是上升了好几个度。 “寒公子,不介意给潇潇指路吧?” 身后追随的暗杀者一会儿的功夫就被甩出了老远,甚至是已经看不见影子,而事先早已设置好的箭台也似乎因为陈潇潇的速度太快而完全无法跟上。轩辕寒心下对陈潇潇更多一分好奇,仿佛这是他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女子,他运力以减少她的负担,“不介意。” 语气虽然有一丝不悦,眼里却有不可掩盖的微光。 翊坤宫。 围墙之中依旧是遍种牡丹,夕阳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昏黄柔软的光,而那一个个的琉璃瓦顶在此刻便显得更加灿烂夺目,叫人不由得挪不开眼。 主殿内也是不失华丽奢侈,檀香木雕刻的飞檐上仙鹤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无一不在昭示宫中主位娘娘宸妃的盛宠。 郭怀柔一袭月牙凤尾罗裙,外罩锦绣牡丹钿花衫,柔和之中带着几分贵气,雅致之中更有几丝秀丽,她一双纤手拨弄着面前摆放的古琴,几个随意的音符就随着来回跳跃在这偌大的宫殿中。 “奴婢参见宸妃娘娘,娘娘千岁。”素衣女子在阶下落跪行礼,声音恭敬却也平淡无波。 乐音随之而止,郭怀柔起身接过身后浣莲递上的丝绸手帕,慵懒的回到了主座之上,身姿优雅至极,她盯了一眼伏在递上的宫女,开口道,“起来吧。” 看似一干动作都极为随意,却带着一身久居深宫盛宠多年的华贵气息。 与她尾音刚落的同时,那宫女便利落起身,毫无半点拖泥带水,低着头,又让人挑不出任何的过错。 在郭怀柔的示意下,身边的浣莲点头迅速的下了阶梯,手中碰了一个木盒,她走至那宫女眼前,自顾自的开了木盒,盒中尽是成锭的黄金,还有一些翡翠玉器,与殿中灯光辉映,几乎能刺得人睁不开眼。 “春知,这是我家娘娘赏你的,还不快收下谢恩。”见她似乎没有多余的反应,浣莲又把手中贵物往她面前推了推,催促道。 然而春知却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道,“无功不受禄,春知既从未帮过娘娘做事,何来受赏一说?” “你可别不识好歹!”浣莲似乎急了,跺脚道。 却听身后的郭怀柔轻咳了一声,跟着起身也走了下来,拿过浣莲手里的东西,气息依旧慵懒,却也多了几分识人不错的欣赏,“当真不要?” “当真。”碍于规矩,又或许是郭怀柔强大的气场,春知似乎不愿意和她有过近的距离,又往后退了一步,行礼道。 “春知,本宫倒是没有看错你。”郭怀柔打量了一眼眼前似乎百依百顺的春知,目光转到自己所准备的东西上,随意的扫了两眼之后竟满不在乎的把它丢在了脚底,“可如今本宫确有一事要你帮忙,事成之后,更有重赏。” 虽是被宸妃夸奖和看中了,春知脸上依旧不改沉寂,只不过转了转眼珠,表示自己还在听郭怀柔说话,“娘娘乃是一宫之主,奴婢不过是御书房当值的,若是娘娘办不到的事,想来奴婢也办不到吧。”这是拒绝了。 第994章 对比鲜明 “你这婢子太……!”浣莲正要上前扬手,似乎是仗着郭怀柔的面子就要去教训春知。 又被郭怀柔拦了一手,她尽力笑的亲切以掩盖眼中对春知一个小小奴婢的不满,“此事本宫做不到,而你却可以轻易做到,你若替本宫办了此事,本宫可许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任何奴婢想要的东西?”春知挑了挑眉,看来郭怀柔也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吃荣华富贵金钱利益那一套。 郭怀柔捏着手帕的手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却还是笑着应承下来,“自是如此。” “那……娘娘不妨说说要奴婢替您去做什么事?”春知眼中有一丝压抑的放肆,对这个宠冠六宫的宸妃她并没有多少好感,可是正因为她宠冠六宫,说不准自己最近发愁的事还真的可以借力解决。 因为终于说服春知而有一丝欣慰的郭怀柔敛了左右伺候的人,眼珠子更是深黑不可见底,“本宫要你时刻盯着皇上的动向。” 这对于春知来说的确是一件还比件简单的事,因为自从萧夕仙去之后,皇帝白离几乎是整日整日的呆在御书房和御花园,再不然就是萧夕生前住的长乐宫。 春知隐去多余的情绪,语气又恢复了没有起伏的时候,仿佛淡然如风,就像她真的就是一缕春风的化身,“此事自然容易,奴婢愿为娘娘效劳。”语气里还有一丝对于后宫嫔妃想要留住盛宠的理解。 “如此甚好,本宫却不知,你想要的究竟是何物?” “并非是物,奴婢想要娘娘替奴婢除掉一个人。”说到这儿的时候,春知明显降低了声音,却是敛了眉目,不想让郭怀柔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别的什么来。 看春知神情,郭怀柔以为她不过也是寻常宫女,因有过节而对其他的宫女有所记仇,郭怀柔松了口气,转身背对了春知,语气肯定,“此事亦是容易,那么本宫便等你的消息了。” 春知的眼神深邃一分,脑中划过一瞬那人的脸,干净亦危险,她看着郭怀柔的背影,暗暗想着不知道一旦她知道了自己要她除掉那样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反悔,表面却依旧恭敬行礼应声,“奴婢领命。” 来仪居。 夜来香不开的时辰院子里倒是一片绿意盎然,而今日一向有规有矩来来往往本该是下人干活的时辰,院子里却寂然无声。 主屋中坐着的除了萧夕,还有其余九个人。 萧夕一袭粉霞烟罗绮云裙,发上一支十分简单的如意玉簪,素雅却仍旧好看,她手中捧着一把戒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在自己手上,脸上轻柔的浅笑却和这令人脊背发凉的训斥之物对比鲜明。 青衣和蓝挽分别站在她的身后,青衣沉寂一如往常,蓝挽则十分好奇萧夕究竟要做什么。 面前恭恭敬敬的站了一排的人,与蓝挽所熟识的弄玉也站在其中,每个丫鬟都敛声屏息,却只有最左边的两个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你们知不知道本妃今天叫你们聚在这是为了什么?”萧夕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脑子里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没人应话的同时那两个丫鬟依旧在进行肆无忌惮的交头接耳。 戒尺打在桌上清亮又严重的声音一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萧夕嘴角保持着微笑,眼中的光却锐利狠辣,“小汐,秋檀,你们两个好像在本妃面前聊得很开心?” 小汐,秋檀两人本来并不在意萧夕,奈何已经专门点名两人,也不好再做什么动作。 萧夕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的戒尺依旧没有停止敲打,微笑的问道:“不说了?” 小汐昂了昂头,睁着大眼睛有些不服气的问:“王妃,您叫我们聚在一起,可是有事说?” “哦?你意思是我没事不能叫你们了吗?”萧夕的脸色未变,手里拿着戒尺从座位走下来,一下一下的敲着手掌,不停的在小汐,秋檀两人面前来回渡步。 小汐见到萧夕走下来,竟然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振振有词:“恕奴婢无礼,奴婢们每天事情较多,如果王妃没事的话,奴婢就要去忙了。” 萧夕停下手中的戒尺,饶有所思的看着她两,刚刚准备说话,问问小汐是要忙什么,就被秋檀打断了:“王妃恕罪!小汐太不懂事了,整个王府都是王妃的,王妃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然后转头看向小汐道:“小汐!还不快快请王妃恕罪?你一个小小奴婢又怎么能左右主子的想法!” 大概是秋檀的提醒有了用,小汐本来趾高气昂地样子瞬间消散,跪在地下狂呼:“小汐请王妃惩罚!” 萧夕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竟是忍不住的笑了。 竟然这两个人自作聪明,那么就让她们享受一下自作聪明为她们带来的“好”下场。 “小汐出言不逊胆敢顶撞本妃,拉下去掌嘴!打五十个大嘴巴!”萧夕笑着,就说出来了这么一句。 小汐的脸色一变,五十个?那自己的脸岂不是要肿着不成? 这边小汐还没反应过来,秋檀就按捺不住了:“王妃饶命啊!小汐打了五十巴掌后,还如何见人?如何伺候王妃啊!”秋檀怎能想到,主动道歉竟然还是惹来了惩罚。 “啊,对!”萧夕似乎觉得秋檀所说有理,用手中的戒尺轻轻拍了拍秋檀的头道:“还有你呢?”昂首挺胸,瞬间转身,快速回到座位,低头俯视地看着下面的人说:“秋檀!你可知错!” 小汐,秋檀两人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萧夕嘴角一扬:“府中还有老王妃坐镇,你何故说我是当家主母?你将老王妃至于何处!并且,在我们婆媳两人之间挑拨离间,可是你的目的?究竟受何人指示!”萧夕的眼睛瞬间一眯,有些说不出的威严,大堂的气氛也瞬间凝重起来。 “我……”秋檀话没说完,萧夕的打断了她的话:“闭嘴!既然嘴多,而且担心小汐是否承受的住五十巴掌,那么你就也试试好了!来人!将两人拖出去!各打五十巴掌!” 第995章 指日可待 “王妃饶命啊!王妃!”两个人被拖了出去,萧夕看了看手中的尺子道:“大家都一起出去看看吧。” 门外,小汐秋檀两人跪在地下,家丁们用手执行着刚刚发布的惩罚。萧夕出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停。” 跪在地下的两人,表情瞬间亮了起来:“谢谢王妃饶命。” “嗯?谁说我要饶你们了?犯错了都可以不用惩罚了吗?”萧夕睁了睁双眸,透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来!你们两个打着也怪累的,过来用我的戒尺打。” 是的,萧夕拿着自己的戒尺出门,表面说担心家丁受累,实际不过是怕家丁们徇私罢了。 她既然要立威,就没理由只做一半。 萧夕让青衣搬来椅子,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香茗,看园中的两人受罚。 “服是不服?”小汐,秋檀受罚完后,萧夕坐在椅子上问。 “是奴婢们说错了话,奴婢和小汐甘心认错。”秋檀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 萧夕对着青衣挥挥手:“给她们。” 青衣点点头,手里捧着两个小盒子递给了小汐和秋檀,看着两人眼中的不解,青衣道:“这是王妃娘娘赠你们的雪花玉露膏。毕竟是姑娘家家,以后也确实要伺候娘娘,容貌被毁可是一件大事。王妃念你们年幼,掌嘴是为了给你们个教训,毕竟府中谁也不知道还有点什么事情。你们可懂?”青衣的一席话点醒了小汐,秋檀两人。 两人跪在地下给萧夕磕头道:“奴婢谢王妃恩赐!谢王妃指点。” 萧夕摆摆手:“行了,起来吧。大家也都散了吧,今儿个有些许累了。” 青衣扶着萧夕回到房间,泡了茶问:“王妃,您今儿个这是?” 萧夕看着青衣有些迷茫的脸说:“青衣,今日房子中的这些个人儿可用之人有些谁呢?” 青衣点点头:“奴婢以为,今日的小汐,秋檀两人不可用之。” “哦?说说看。”萧夕品了一口香茶,用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 “青衣以为,小汐,秋檀两人本来就是老王妃派来的,今日又在厅内似乎是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实则是在宣告自己是老王妃的人,王妃不敢怎样。不过王妃打了一巴掌,又给了她们一个甜枣,想必之后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不能保证她们心里是否积有仇怨。两人一唱一和,搭配默契,青衣以为还是不要用的好,放之并不保险。” 萧夕点点头,似乎认可青衣的话:“那剩下的呢?” “可用。” “好。”萧夕道:“小汐,秋檀两人安排去柴房,其余人可留下我们自用。青衣,事情交于你去办。” 青衣点点头,慎重应道:“青衣不负王妃重托!” “至于……剩下的几个,如何留下呢?”萧夕看向青衣。 “王妃不必发愁,今日一事大家都看得清楚。王妃是非分明,敢爱敢恨大家都心里明白。王妃不需刻意做什么,今儿个房间内的人心里大多有了衡量。” 萧夕一想,青衣说的也是,如果这么几日里还是收服不了的话,那就一起去柴房好了。 自己是要培养人,但是还不至于好心到明知是白眼狼还继续养。 霞云欲来,远处衔天的浮光也染就成一片流光溢彩。 后厨偏门内人影幽动,细瞧原是打理府上花草的潘管事与一名粉衫婢女。 潘管事四下里瞧了瞧又回过面来嘿嘿一笑,然而那婢女却白眼回了他。 “这事我可不干,平白的捞不着好。回头再叫侧妃数落我一顿。你倒没事我可吃了哑巴亏。“婢女桃腮一偏脸,嘴嘟囔着说到。 潘管事明知如此,早早就做好了防备。他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塞到婢女手里,迎面一笑:“好姑娘,何必这么快回绝。这原是我的一点心意,姑娘且收好了。” 银两拿在婢女手上,像是得了什么稀罕物似得。原本冷淡的神情一下子如同开出了二月春花一般绚烂。 有钱能是鬼推磨,果真是硬道理。 “瞧潘管事你,你都这般了我也不好意思回绝你不是。你放心好了,你女儿的事就打心里交给我!我时不时在侧妃耳边灌灌风,肯定会把她弄到小郡主身边伺候的。” “小郡主可是老王妃打心眼里疼爱的,到时候飞黄腾达那可就是指日可待了。” 潘管事闻言也是欣喜的不得了,连连谢过:“真是有劳我的好姑娘了,那我可就等着你消息了。“ 二人言谈一番后相继离开,同行的还有暗藏在一座小山后的倩影。 虽是春日里,但夜里还是凉意阵阵。廊下偶过一股春风,夹带着一丝浑浊。 房中,一灯如豆,烛火摇曳间蓝挽端着一鎏金漆盘走了进来,见萧夕坐在贵妃椅上凝神,遂将香炉内的香灰拨了拨,屋内弥漫的木梨香便愈发浓郁。 “回来了。“萧夕缓缓睁开眸子,淡然说道。 蓝挽将漆盘置在案上,后拿起盘上放着的玉桃春醉,抬手将清澈的酒水倒入盏中。 “王妃,蓝挽有一笑话同王妃讲。“ 夜来无趣,听蓝挽这么一说萧夕起了兴趣,半撑起身子来一笑之。 “得了什么笑话,说来听听。“ 蓝挽随和道:“这也是从我一姐妹那里听来的,说是潘管事拿着银两收买了侧妃身边的贴身婢女阿玥,想让自己的女儿去小郡主身边侍奉。这潘管事平日里对待下人苛刻不说,还时不时板着一张冷脸给我们。没想到他也有低三下四求人的这一面。“ 蓝挽说的极是解气,一弯柳眉皱而又舒。说是笑话在萧夕这里倒转成了另一番样子。她小酌一口玉桃春醉,清酒入喉,引出淡淡的桃花香。潘管事的事对她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可以乘此扳回一局,让自己处于峰顶之上。 次日,天微明。远远的透出一层淡色的鱼肚白。 萧夕早早便起来梳洗,准备迎接清晨的第一场恶战。 她端坐在镂花铜镜前,镜中容颜姣好,眉黛轻扫如葱郁远山,唇拟丹红好似春花娇艳。 第996章 不为所动 只是这双清冷的眸子不再如从前那般炽热,遗留下来的只是冰冷的决然与冷漠。 人,果然是会变的。从前如何,现在如何,好像变的都不在那么重要了。 萧夕今日的着装很是讲究,里三层外三层的织锦缎子,外搭这春燕海棠的金缕衫,搭了一套金色的多宝头面。既然是战斗,那么首先在气质上就要碾压对手。 待收拾妥当后,萧夕携了蓝挽一道去了正堂请安。 方到正堂,便瞧见连同白燕婉、林落柔众人皆在正堂。她心底暗喜,如此正好,这么多人都在这也好做个见证。 萧夕徐徐上前,向老王妃盈盈一拜。 “儿媳给母妃请安。” 很显然,老王妃并不领情,将萧夕视为空气,偏头便与白燕婉说笑。 “母妃”,萧夕定了定心气,又开口道。 老王妃这才应了她,了了一句:“起来罢。” 萧夕又礼:“谢母妃。” 老王妃冷冷的打量着萧夕,冷嗤一声。 “又不是选秀,穿着这么艳气做什么。浓妆艳抹一股子脂粉气。” 萧夕就是要和她对着干,老王妃应她的装束已有好几次不满了。 她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母妃,儿媳是府上的王妃,是主母。理应着装讲究,若是着装朴素,叫外人说岂不是我们王妃太寒暄。儿媳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府的颜面,不然母妃您也换换,老是拘泥于这素气也不好。” 此刻的老王妃憋着一股子怒气,狠狠地拍响八仙桌。 “荒谬!我看连我这老身你都要祸害不是!” 萧夕垂手淡然道:“儿媳不敢,只是儿媳认为儿媳即是王妃那这府上的一切事物都因由儿媳来打算。您已年迈,正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何苦这么操劳。” 老王妃听到萧夕这话,更是怒从心起。这萧家的庶女嘴皮子好生利索,这才嫁进来没多久,竟然就想要夺她的权? 颐养天年,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要她手上的管家之权么? “王妃这是说老身老了?” 老王妃语气平淡,像是听不出什么怒气。 一旁的白燕婉见了,连忙上前亲密的拉住萧夕,“嫂嫂,你可来了。我和母妃正说起你平日里帮着管家可辛苦了,想着该好好让你休息休息。” “多谢母妃关心,儿媳只是觉得母妃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还要关心着林妹妹腹中的孩子,只怕是劳心劳累,太过辛苦了。”萧夕顿了顿,朝着白燕婉一笑,“如今又有儿媳和燕婉妹妹在旁帮忙,好让您好好休息休息,难道不好么?” 萧夕这话一语双关,一则是指林落柔腹中的胎儿担待不得,二来则是提出了白燕婉。这白燕婉的年纪可不算小了,再过几年就要嫁出门去。依着安王府这身世,断然不可能让她嫁到贫寒家中,大抵是去那门当户对的朝中贵族做主母。 而如今萧夕抛出的这个机会,可以让白燕婉跟着学习管家之事,老王妃这么聪明的人,就怎么可能会听不懂? “老身倒是没想到,王妃竟然这么关心老身。” 正堂里一时无声,众人敛了声息,连白燕婉也脸色微变,看出来这是老王妃是故意给萧夕甩脸子。 自古婆媳关系皆不融洽,面上再如何亲密,到底抵不过自己生养的儿子女儿。 萧夕却是笑意盈盈,丝毫没被这句话的影响:“母妃何出此言。儿媳嫁进安王府最重要的便是要替相公好好照顾母妃,好好维持安王府的稳定。若是让母妃因为府里的大小琐事而伤了身子,儿媳怎么过意的去。” 萧夕心里就不像面上这样了,看老王妃一口否决掉她的提议,觉得自己高估老王妃的智商了。若是再这样下去,那就别怪她非要揭露这安王府的“家丑”了。 老王妃果然不为所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王妃有如此孝心自然是好,只是王妃初进王府,老身怕王妃还不能掌握王府诸多事宜,这事,还是日后再谈。” 话音落下,旁边的丫鬟极有眼色的上前给老王妃桌上空了的茶盏重新沏上茶水,再小步退下去,站到原来的位置上。 老王妃朝一旁坐了这么久一直没说话的林落柔露出些赞许之色。 萧夕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冷笑:看来这个丫鬟便是那个被潘管家收买的,既然你自己要站出来,那就如你所愿,让大家的焦点都放在你身上。 “林妹妹,近些日子可还好?” 林落柔今日一身荷色锦裙,颜色比起萧夕的红色,素雅浅淡许多。小腹微微隆起,面上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恬淡模样,看起来很是贤良淑德。 听见萧夕突然问话,只稍稍愣了一下,便浅笑起来:“回王妃的话,得母妃的照顾,妹妹近日过的很好。” “哦?我倒怕妹妹被身边的人害了。”萧夕小走几步,来到林落柔跟前,微微低头道。 正堂里除了萧夕其他人都是坐在椅子上,正位是老王妃,其下一左一右分别是林落柔和白燕婉。 老王妃没说话让萧夕坐,萧夕便一直站着,只是此刻是萧夕是和低她一个位份的侧妃说话,林落柔安然坐着便不合礼数了。 老王妃瞧着萧夕,面上不耐隐隐显露,藏在皱纹里叫人看不分明:“王妃坐着说话吧。” “谢母妃,”萧夕微微一服身,顺势坐在林落柔的下首:“妹妹身边这个丫鬟看着倒是机灵。” “哪里,王妃身后的丫头看起来可比阿玥机灵多了。” 老王妃早已经不耐,她不知萧夕怎么突然提到一个小小的丫头,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打断两人,道:“我也累了,你们别在这多留,回去吧。” “是,母妃。”白燕婉和林落柔闻言站起来,福了福身,要离开了。 萧夕还是不紧不慢的坐着,眼看林落柔在那个叫阿玥的搀扶下跨出门槛,这才将声音提上去:“慢着,本王妃突然想起一件事,与林妹妹和燕婉妹妹都有关系。” “什么事你们私下里说就是了。” 第997章 误会 “母妃,这件事关系到燕婉妹妹,也关系到安王府的风气名声,儿媳以为,还需要母妃主持大局。” 茶盏被放下,老王妃盯着萧夕几秒,萧夕脸上是切切的关心,仿佛是真的在等老王妃主持大局。 “落柔,燕婉,你们且回来听听王妃要说何事。” 落柔,叫的真是亲密啊,待会可不知还能不能这么亲密的再叫一声。 萧夕回头朝蓝挽看了眼,蓝挽点点头,上前几步站在正堂中央,掷地有声道:“奴婢昨日听见有人收买了阿玥姐姐,让她给侧妃说一声,好让他的女儿去小郡主那当值。” 蓝挽的话还没说完,阿玥脸色已经由粉转白,浑身发抖,她颤抖着跪倒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林落柔脸色也不好,但到底比一个奴婢有底气,还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啪”得一声,陶瓷撞在地上的声音破空传来,萧夕勾了勾唇角,而后看向老王妃:“母妃,今日只是在小郡主身边安插一个丫鬟,可以后若是安插一个别的其他什么人,小郡主的安危还有保障吗?” “那王妃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严惩不贷。” 林落柔坐不住了,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椅子,仿佛已经是怀胎十月,行动不便了。 她颤巍巍站起来,似乎要跟着丫鬟跪下来,萧夕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妹妹怀有身孕,千万别因此伤了身子。” “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听这丫头一面之词,阿玥是吧,你来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仿佛上一刻摔杯子的不是她,这一刻,她又变成了眉目慈祥的老人。 “回老王妃的,的话,奴婢并不知道,此事。潘管家根本没,对奴婢说过这话,王妃,是在污蔑奴婢啊,求老王妃为奴婢做主!”阿玥依旧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抽抽搭搭的哽咽,光听这声音便让人忍不住怜香惜玉。 可惜了,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倒是愿意成全你成为焦点的愿望。 “哦,那你是如何知道那人是潘管家的,蓝挽可是什么都没说。”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阿玥脸上的血色尽失,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此时此刻惶恐不安的模样坐实了真相。 白燕婉原本是和林落柔挨在一起,刚才林落柔要下跪,她还伸手要拉人,那个时候她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呵呵,什么误会?“母妃,我相信萧嫂嫂的话。请母妃严惩不贷。” 白燕婉上前一步站在萧夕的身边,脸上深恶痛绝的看着阿玥。 也是,她虽然身在王府这样勾心斗角的地方,却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如今直面惨淡的现实,一时之间只觉得失望愤怒。 “母妃,儿媳相信这不是个例,今日里只是侥幸被儿媳发现,若是没有被儿媳发现,难以想象小郡主,或者说我们王府处在一个怎样的地步中。” 萧夕俨然是置身于外的公正廉明,她看着老王妃的眼睛,毫不退让,毫不妥协。 “婉儿,你说说要怎么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奴婢?” 老王妃看向气呼呼的白燕婉,不顾林落柔的哀求。 白燕婉俯视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的阿玥,厌恶道:“不如将她赶出府去,我们王府岂能容得下这种不知好歹的奴婢!” 闻言,萧夕扯了扯白燕婉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可,这样一来,其他王公贵族必定会知道安王府发生了何事,会将安王府置于一个不妙的地位。” “可……” 萧夕松开袖子,看向老王妃:“不如将此事交给儿媳处理,若是处理的不好,由母妃责罚。” 一时静默。 萧夕这话几乎是挑明了要夺权,此事交由她处理,日后再收回来就难了。刚才她虽是小声跟白燕婉说话,但并非真是耳语,想听的人自然能听的见。 她不止一次提到安王府的地位,便是故意说给老王妃听的。瞧,这样的事可就是在您的掌管之下发生的。所以啊…… 老王妃杯里的茶水已经没了烟雾缭绕,渐渐冷掉。她从高位上站起来又坐下,面上也如同冷掉的茶水,难看的很。 “侧妃,枉费我平日里对你的照顾,你竟然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小郡主行如此不轨之事!” “来人,将侧妃待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老王妃这话自然是不同意萧夕的意思。 “母妃,安王府家风不正,还是让儿媳替母妃好好管教才是。” 既然装作听不懂,那她就挑明了说。萧夕的声音柔柔的,尽管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但完全没有咄咄逼人之意,反倒能叫人听出为人解忧的意思。 然而,又是“碰”的一声,茶杯碎成一片,老王妃手指指着萧夕半晌,说不话来。 白燕婉似乎明白什么,她在萧夕,林落柔和老王妃之间绕了一圈,上前抱住老王妃的胳膊,撒娇道:“母妃,您就答应嫂嫂了,这样一来您可以闲下来不用那么累着了,我也在一旁跟着嫂嫂学习如何持家。若是嫂嫂做的不好,您在一旁指出来就是了。” “母妃,燕婉妹妹说的是。” “好,那就你来处理这件事。”老王妃的手指放下,仿佛脱力一般往后靠在椅子上。 她奋斗了大半辈子得来的权力,在一天之内被一个才进来没多久的媳妇夺去了,打着让她不能反驳的旗号——治下不严。 萧夕胜利了,她想她短时间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谢谢母妃。只是王府琐事繁多,还需要专业的人帮助儿媳,儿媳想从账房里挑一个丫鬟跟着儿媳。” 老王妃已经败了,她随意摆摆手,让萧夕自己看着办。 如此,这场有备而来的博弈全是结束了。 回到院子里,蓝挽便拉着青衣给她讲今天发生的事,讲到兴奋之处,还重重拍了桌子,若不是青衣拦着,桌子上的两个杯子都要被摔了。 青衣却是后怕,蓝挽刚才绘声绘色给他讲了刚才在正堂上发生的事情。 第998章 恍若隔世 她难以想象在老王妃的震慑之下,她们的王妃竟然真的能毫发无损的回来,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成为了王府的掌权人。 她接过蓝挽递过来的橘子,重复问她:“你真的不是在骗我?” 蓝挽白了一眼青衣,又自豪的说道:“这有什么可骗你的,成了就是成了,我们以后只管跟着王妃吃香的喝辣的。” “老王妃没怎么样王妃吧?” “没有,没有。” “那那个橙凝是怎么回事,不是老王妃派来监视王妃的?” “自然不是了。我跟你说啊,这个橙凝可厉害了,她是我们王府账房的丫头,被我们王妃要过来的。” “那王妃不是得罪了老王妃?我们……” “你别想这么多,王府的权力本来就应该由我们王妃掌管的,现在只是回到王妃手上而已。”蓝挽毫不在意,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与刺激中:“你吃点东西压压惊,我去跟新来的那个叫橙凝的打好关系。” “哦~” 香炉里的木梨香味淡淡的飘在空气中,莫名惹人遐想。 萧夕放松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算不上陌生的容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今天有十足的把握赢得这场博弈,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向着她。 镜子里多了个人影,萧夕的笑意不减,她将发簪从头上取下来放在盒子里装好,开口道:“怎么了,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来人除了青衣还能有谁,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该跟王妃分析一下情况,尽管王妃已然凯旋。 “王妃,您今日太冒险了。” “不入虎口,焉得虎子。” 青衣着急,白净的脸蛋染上绯红:“可是,老虎若是太过强大,有去无回怎么办?” 说完青衣又“呸呸”两声,补充:“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萧夕被青衣逗笑了,发簪取走,青丝柔顺的披在肩头上,直至后腰,她缓缓起身,到另一张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自是有十成把握的。” “即使再有把握,也要等世子回来再行动吧,青衣以为,这王府里唯一能给王妃做主的也只有世子了。” “呵呵,那时候太晚了。” 萧夕敛了笑意,神色严肃起来,摆摆手:“知道你是担心我,但这件事确实等不得了。你出去跟蓝挽一起去给橙凝介绍我们这的规矩,让大家相互熟悉熟悉。” 青衣虽然不解王妃所说的“等不得”,“太晚”是何意,但王妃已经有所吩咐,她也不好再多说,何况,她今日已经算是逾矩了。 青衣退下去之后,萧夕一口饮下杯中的茶水,眼镜里是叫人看不透的锋芒,她盯着房间的某个点,眨了下眼。 她今日冒着被老王妃严惩的风险,在正堂上义正言辞,让大家以为她是为了王府的管家权,但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她最看重的,是随意出入王府的权力。 她今日成了当家主母,整个王府的下人便都要听她差遣,包括角门的守门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日后铺路。 次日一大早,萧夕就从角门处出去了。 守门的护卫想要拦下她询问一下,立马就被一旁的兄弟拉住了,“你小子不要了,这可是王妃,老王妃眼前的红人。没看到现在连侧妃都要低她一头,你还敢上前冒犯?” 萧夕微微一笑,不理会旁人,径直走了出去。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自从嫁到安王府之后,出行一盖有人跟着。即便她以前的功夫没有锐减,但在安王府这重重守卫和暗卫之下想要常常溜出去,也是极为不方便的。 故而她在听到潘管家托侧妃身边的人将自己的女儿阿玥安插到白燕婉身边之时,心下一动,就想到可以利用此事,拿来做一番文章。 毕竟安王府这摊浑水太乱,能够尽量不打破这份平静就低调些好。 出了角门之后,看见外头繁华的街道,萧夕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在她还是女儿家的时候,倒是常常随着父亲上战场。淤血杀敌,领了战功之后少不了得上赏赐,而这当中就少不了那份殊荣——策马游长安。 那是独属于状元爷的风光,却被赐给她。 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坐在马上朝着那人伸出的手。 “离哥哥,不如与清秋一同策马游长安。” 白离面露为难的温柔拒绝,当时她只以为是他不想太出风头,省的被人妒恨上。现如今再想来,只怕是从未对她动过真心才是。 又或是,在那时他就念着郭怀柔。所以才不敢在大庭广众下与自己有任何牵扯,生怕让郭怀柔误会了去。 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单纯至极。 萧夕轻笑着摇了摇头,略微留意了下是否有被人跟随。她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片刻之后便成为一个翩翩好儿郎,头戴冠帽,腰束琅玉。 拿着安王府的令牌,没有收到盘问就轻松出了城门。她驾马快速而去,只留下一骑绝尘。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就到了城郊外的清风山。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除了她之外,只怕是没有人知道——这里,竟然是夏氏一族的天葬之地。 是啊,又有谁会想到,当年声威赫赫,马革裹尸战沙场,为国为民付出生命的夏一族,那个一门四将,父子皆好汉的夏一族,竟然会死的那样惨! 甚至连坟墓都未曾留下,只能靠着他们这个不孝的后人,将他们天葬在这青山绿水之中。 萧夕屈膝跪下,不顾泥泞的沙地会刮伤膝盖。伸手摸着那无字的木牌,用手指顺着上面的族徽划过。“我是罪人,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我执意要嫁给白离,就不会害的你们都丧命了。” “他借助我们夏家上位,然后又狠狠的把我们抛开。他让郭怀柔给我端来毒药,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了。他不放心夏家的任何血脉留下,即便那是他自己的孩子。” “如果还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收留他。爹娘,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害的夏一族上下几百人,都死于此。” 第999章 陌生的熟悉感 手指深深的握进了木牌之中,被木刺刮出血痕,然而萧夕却仿佛丝毫无觉,只是两眼空洞的看着前方,面上悔痛的哀荣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她想起她爹曾经说过:双儿,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宁愿留在边关也不愿回京么?因为我们夏一族的人,可以战死沙场,但是绝不能窝囊的死在政斗之中。 夏家的儿女,男女皆为将,铮铮傲骨,却偏偏毁在她萧夕一个人的儿女情长手上。 她悔,她恨,她想要报仇,为夏家争回一份公平。即便斯人已逝,也不能让那通敌叛国的罪名遗留在夏家身上。 “老天留下我这条命,就是为了惩罚我,让我替其他族人赎罪,替他们活着,替他们报仇。” “这一次,我不会再对她手软了。” 将烧过的纸钱仔细的处理之后,萧夕就策马离开。不料却听到附近不远处隐隐传来的脚步声…… 是谁? 她将马儿放开,让它自己跑到远处去,继而轻着脚步,躲到树后的草丛里。 当时她选址的时候就考虑过可能会被发现,所以偷偷在前面堆砌石堆。现在看来,倒是正好能用上了。 “大人、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不该为了……就答应他们。” 不远处的哭泣低音传到萧夕的耳中,犹如惊天炸雷——这声音,她听过! 看来夏家灭族的背后,除了白离之外,还有不少罪恶的帮凶。 她小心翼翼的拨开眼前的杂草,视线敏锐的盯着前方的背影。 硬朗挺直的背影带着些许忏悔的瑟缩,粗糙的手中拿着纸钱,一边往面前的火堆里放,一边擦拭着面前的石碑。 原先空置的石碑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刻上了“夏一族公墓——罪人所立”。 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会知道没有人知道的夏一族所葬之地?为什么他会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前来拜祭? 这一切的一切犹如一张大网,将困惑中的萧夕罩进网里。 在她还来不及深思之时,只见双膝跪地,口呼:“我不该将证据放进夏府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为那只是他们的障眼法,没想到真的会因此而害死了将军,害死了老爷和夫人。”“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放过我吧,别再缠着我了。” 萧夕冷冷一笑,本以为这人是真心悔过了,没想到只是自己坏事做多了噩梦缠身,所以才跑出来拜祭。 看来会找到此处也极有可能是个巧合,毕竟此地距离京郊甚远,时不时也有有人前来拜祭。 “丞相抓走了我的家人,说若是我好好办事就加官进爵,否则就了断了我家人的性命。老爷是知道的,加官进爵我可以不要,但我半辈子不过得一妻一子,怎能忍心看他们入火坑。” “我……” 事实竟然会是这样,除了白离,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了巩固地位稳妥江山而忌讳夏家之外,除了一向与夏家对立的丞相势力之外,竟然还有人想要加害于夏家! 原来靖国公府的一朝灭门,当真不是一天一日就转瞬崩塌,而是有心人蓄谋已久的恶毒心思,是一起被策划多时的惊天阴谋! 而那时的萧夕因为整日滞于后宫,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等到她听到夏家被灭门的时候,也就正是自己绝命的时候! 原来单纯一点都没有用,原来她多年习武的本事,面临皇权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用,原来她和白离所说过得厮守一生的爱情,更是一点都没有用。 她还以为是夏家权倾朝野才触了皇权的楣头,可如今看来,此事并不只白离一人所为,并没有她认为的这么简单! 偷听的萧夕已经不想再继续听那人所谓害怕恶灵缠身的辩解,手指狠狠地嵌进肉里,只有那种钻心的疼,才能让她保持暂时的冷静。 她虽然想,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冲出去把那人碎尸万段,扒皮抽筋啃骨噬血,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不是逞一时之快,她要的是终有一日手刃所有的敌人! 才能对得起父母养育之恩,对得起夏家儿女的不屈之魂,对得起老天爷给自己的这个机会! 萧夕用力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眶和眼珠都已经通红,她强迫自己不能发出多余的声音,转而半探了头,想要看清那个今她愤恨却又不得处置的仇人。 “……我当真也是有苦衷啊……别再缠着我了……” 那人的声音令萧夕沉在心底的记忆泛出一丝陌生的熟悉感。 定睛看时,才发现竟果然是自己所识之人! 他一身便衣常服,身材却掩盖不住常年征战习武的魁梧与强壮,脸上有不可磨灭的沧桑与疲倦之感,还有一丝对眼前墓碑的畏惧。 而他正是和萧夕的哥哥夏昶出入战场多年的副将周云生! 糟糕,好像咬得太用力,把自己的嘴唇给咬出血了。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萧夕才发觉嘴中蔓延开的不算微小的腥甜气味,她真的没想到,夏号称靖国公,周围却早已是危机四伏,连周云生这样的人,都可以为了利益背叛夏家。 也难怪他于心不安,夏昶甚至是整个夏家在世时皆待他不薄,尤其是哥哥夏昶,说是上下级关系,实则把他视为兄弟手足,竟然也……!也怪不得他在夏家灭门之后不仅逃过一劫,还连连晋升,如今已是正三品的骠骑大将军,原来不过是卖主求荣,寻了个更好的东家! 萧夕只觉得手中痛意不减,甚至关节都被自己捏的咯吱作响,周云生的名字生生烙在她心里,这个仇,她记下了。 环顾了四周,周云生利落的收拾了祭拜过的现场,转而又起身拜了三拜,这才理了衣襟,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想来他作为将军,便服出门,估摸着是有约于人。 强压下眼中的暗火,萧夕眼看着他快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做了个深呼吸,悄然跟了上去。 第1000章 视若无睹 周云生没走多久就往近路进了城,一路上也似乎是颇有警惕,看上去也并不像直奔目的地而去,反而是有弯就拐,有巷就进,该是绕了不少的路。 不过这点难度也是难不倒萧夕,她一路紧紧跟着,也没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 直到周云生似乎是刻意的往太傅府隔街的胡同里穿过去,又转了个弯,等萧夕绕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条街的隔壁就是太傅府,熟悉感伴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萧夕心底里浮上来,她又往四周确认了自己是跟丢了,脸上的愁云是更深一分。 “莫非被他发现了?”萧夕拧着眉头,自言自语。 看着眼前的三岔路口,一面通往皇城,一面往丞相府,一面往天香楼,前边也还有分叉,根本无法确定他最终的目的地。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萧夕丧气似的一甩手,今天只能暂且作罢,这样想着,便挑了往安王府的近路匆匆离去了。 却未曾能够想到,在她离去之后,街道上多了两抹似是并非等闲之辈的身影。 “耿公子,你看?”其中一个说话的正是周云生,他脸上早已不见祭拜时的神色,此刻亦是一脸疑云,显然是多年征战的经验令他发现了自己被跟踪之事。 另一个恍若翩翩公子的玄衣男子展了手中折扇,望了一眼太傅府方向的眼神也是疑惑不已,语气随着视线转回到萧夕离去方向上也多了一分诧异,“的确是家妹萧夕,可她素来未曾见过将军,性子也胆小怕事,大概是咱们想错了吧?” 他直呼萧夕名字的态度让人摆明了觉得他并不待见这个所谓的家妹,对她一贯的性格也早有看法与成见,所以不得不得出了想多了的结论。 毕竟要能跟踪周云生,不说要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就连这份胆子都不会是太傅府的萧夕所能有的,可作为她哥哥的萧耿却是又明明白白的看见了那人就是萧夕无疑。 难免让人越想越奇怪。 “我也不知她是何时跟上我的,若不是……”周云生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决定说出来,道,“若不是那股愤恨的杀意有些强烈……” “杀意?”萧耿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转而大笑了几声,语气里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将军莫再同我开玩笑了,她哪里来的杀气?她与将军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更何况她在太傅府时,别说杀气了,就是骨气都没有,哈哈!” 萧耿活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让周云生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一时想要辩解的话也没再说出来。 “行了将军,你我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也约了人一道品酒,就此别过了。”萧耿潇洒的收了扇子,带笑行礼,接着背手轻松离去,并无半点包袱。 被萧耿一语提醒的周云生这才恍然,松了拧着的眉头,快步朝丞相府的方向走了去。 二人在陈潇潇堪称一绝的轻功带领下,很快就摆脱了追兵。 可是他们最终到的目的地,却硬是让两人赶了一晚上的路。 夜色朦朦将要破晓,又穿过一条似是笼罩着淡淡银雾的小路,雾打在两人身上和不知名的远方,更增添一丝神秘和诡异的色彩。 而后却像是柳暗花明一般,到了一处绿竹疏桐,景色颇为宜人的院落,回头看来时的路,竟也朦胧袅袅,再分不清是从何处才能到达这样一块几乎是少有外人涉足的美景之地。 “到了。”声音依旧带着常人无法触及的一丝寒气,轩辕寒似乎是有些刻意的拉开了他与陈潇潇过近的距离。 而陈潇潇则对这一小动作视若无睹,转而后退了一步将要转身,语气里的玩味和挑衅随之溢出,“既是到了,那么潇潇就此告辞了。” “告辞?”话音还没落轩辕寒就一个极快的闪身拦到了陈潇潇面前,身高有优势的他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双原本就勾魂摄魄如今又有几分泠然一世的眸子,掩了语气里的不耐,反问道,“你觉得你能告辞的了吗?” “昨晚天香楼对题,潇潇可只说过陪赢家一晚,现下天色已亮,潇潇自然可以告辞。”毫不畏惧的对上轩辕寒那双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的狭长凤目,陈潇潇勾了勾嘴角,笑道,“莫非公子不愿放潇潇走?” “的确不愿。”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又明白的断然回答,陈潇潇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惊讶,这回轮到她敛了眼眸,主动退了一步再次拉开好像是好不容易才接近的距离,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继续这个暧昧的调情话题。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阵,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谁都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的意思,就只是静静相对站着,却是看不穿对方各自的心思,不过三尺的距离,却像无法到达的彼岸,触碰不到最真实的一面。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从来没有出现过无法控制的局面的陈潇潇眨了眨眼,终是决定在耐力比拼上认输,强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音调亦微微上扬,“既然如此,潇潇留下便是。” 只差一点,陈潇潇就将成为轩辕寒为之破例的第一个女子了。 轩辕寒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还有一丝浅显兴奋的得意,他看了一眼虽称不上华丽却也清静悠然的院落,不自觉扬了嘴角,先行走了进去。 身后的陈潇潇趁他没看见的空当吐了吐舌,她本来就是有目的来此,本想开口逗一逗这个传闻中从不见庐山真面目的镜花宫宫主,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时候。 她快步跟上,心情在内里绿意盎然又宁静悠远的景色调剂下安静下来,陈潇潇规矩的跟着轩辕寒,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院落里的布置。 “你不好奇这是哪儿?”轩辕寒领着陈潇潇踏上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心情也似乎并没有因为刺客之事而变得糟糕。 一路上没有多余做活的下人,足以说明这儿并非普通的大户人家府邸,加上轩辕寒方才摆脱刺客,自然首要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老巢是否也有遭到偷袭。 第1001章 错觉 这儿的确应该就是那个传闻中效力于皇帝的秘密组织镜花宫的所在处,只是陈潇潇没想到,她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互相都不清楚对方的底子,轩辕寒怎么就敢把她一同带来镜花宫。 她原以为半路上轩辕寒就该找个理由先把她或是撇下或是送回天香楼,却是的确未曾想过,她竟然毫不费力的就借着轩辕寒摸进了镜花宫。 “公子该知道潇潇猜不中才是。”一句话,隐瞒了她知道镜花宫的事实,却又凸显了她也知道这并非寻常府邸的聪慧, 在轩辕寒开口之前,有一股冰凉的寒意率先闯进了陈潇潇的感知范围,几乎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周围种着的竹林里就传来清脆的主子断裂声,随即就从两边飞来数量不一的锋利断竹,直冲并没打算防备的陈潇潇而来。 陈潇潇就站在原地,而凭她的轻功是可以轻易闪身躲过的,可她没有,因为不出所料的,轩辕寒果然快她一步,以毫不逊色的凌厉姿态简单了断的打落了那些竹子。 竹子转而铿锵落地,轩辕寒和陈潇潇都扫了一眼那些无一例外的整齐锋利的横切面,陈潇潇暗自叹了口气,后悔自己当年没好好学习武功却急着偷跑出师的事。 轩辕寒则是当即便知道来者是谁,他略略护住了陈潇潇,以一种主位的姿态冷声命令,“秋雨,出来。” 整个镜花宫虽然都习武并且精于习武,但能短时间切出那样漂亮而堪称完美的横切面的只有深得熹风月真传的秋雨。 应声便从那一片竹子中走出来一个打扮素净的女子,她五官算不得出众,并且有一丝过于消瘦,然而身形线条却柔美得错落有致,似乎天生带着一股子对武功的痴迷之意。 “参见宫主。”她有序行礼,声音有些不愿与人亲近,透着一丝凉凉的触感,礼毕又是毫不避讳的从头到尾把陈潇潇打量了个遍。 陈潇潇自然是任她打量,脸上自始至终都有毫不惧怕的轻笑。 “如今你是越发胆大了。”轩辕寒的语气里有一丝危险的寂灭气息,显然是指刚才未经他同意就私自决定对陈潇潇动手的事。 “回禀宫主,这个女人并非泛泛之辈,再往前走就是宫中议事的地方,还请宫主三思。”秋雨冷冷的收回了目光,似乎有一点对陈潇潇的不屑,却也随着她微微的低头而消失不见。 轩辕寒扫了一眼依旧中规中矩的秋雨,又看了一眼光是站着都宛如风景一般的陈潇潇,泛泛之辈?她的确不是。 不过一个天香楼花魁,身怀非同凡响的轻功,刚刚对于那些竹子却不闪不躲……轩辕寒眼中闪过一丝有趣的意味,声音却不减寒威,“即便如此,又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是我让秋雨出手的。” 正在陈潇潇的那一丝不知是因为自己的魅力还是因为轩辕寒的维护而产生的得意还没发酵之前,一道颇有底气的女声便轻易的砸了过来。 而后出来的女子一身大红纹锦绣边的黑色纱裙,宽大的袖袍摇曳生姿,发髻上别着一对牡丹挽蝶金步摇,脸庞以脂粉修饰的看不出年龄,似是天生带着一股袅娜不凡的成熟气息。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气势虽然还是低了轩辕寒一头,可她话语里的底气显出不可忽视的内息,而同样让人无法忽视的,还有她举手投足间全然不输陈潇潇的柔媚。 而她也十分明显就是冲着陈潇潇所来,似乎带着非要把她比下去的劲儿。 “熹姐姐。”秋雨再度行礼,给人一种镜花宫共有二主的错觉。 同时也昭显了来人在镜花宫里的地位。 “月儿,你这是何意?”亲昵却顺口的称呼从轩辕寒一向冰块的嘴里喊出来竟也难得的没有违和感,他凌厉的眼神转到熹风月身上,似乎依旧不悦。 “宫主怎么捡回来了个野丫头?”熹风月声音里的底气依旧还在,只是还增添了几分媚意,似乎毫无遮拦的任人猜测她与轩辕寒之间更深一层的关系,她向前一步,脸上笑得摄人心魂,“满身的风尘气,真令人……反胃。” “姐姐身上的风尘气却是不亚于潇潇,还有满脸的脂粉,抹的瘆人,不知姐姐今年几岁了?”本就不是坐以待毙性子的陈潇潇保持一贯挑衅的语气回击,相比之下虽然她打扮不及妖冶的熹风月,但气势上也不遑多让。 她不肯服输的性格让熹风月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的品性,这样一句话虽是没能激怒熹风月,却仍是让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虽是算得上冷静沉稳之人,却也逃不脱世俗女子皆在乎自己的色相这一点。 “嘴皮子功夫却也厉害。”大概是因着轩辕寒没有出口阻拦,熹风月不减笑意,语气里更多了一分不友善。 “哪比得上姐姐不问事实就出手伤人,无半分待客之道,白白丢了你家主子的脸。”陈潇潇反唇相讥,何况是她家的主子就站在身边。 熹风月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不知你这所谓客人,手下功夫如何!” 她笑容转瞬消逝,以极快的速度并指为刃便劈了过来,虽是摆明了试探陈潇潇的武功,用的气力却也不算少。 而这一次,轩辕寒没有出手。 在短暂的反应时间里,陈潇潇迅速做出了决定,因为熹风月所说皆属实言,而她来此也的确有对镜花宫不利的目的,所以她必须要取得轩辕寒的信任,何况,她本来就对武功并无所通。 所以她故作一愣,像是没想到熹风月会突然出手一般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招。 轩辕寒一瞬眼中溢出的惊讶与害怕与担心暴露了他全部的心思,可惜的是他自己并未曾注意到这一闪即逝的情绪。 掌刃正打在陈潇潇的右肩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伴着肩胛骨微微裂开的动静瞬间涌上来刺激着陈潇潇的神经,生理性的泪水凝在她眼眶里,但她没有哭。 第1002章 不近人情 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算稳住身形,这一掌里估摸着是有熹风月略带私心的力气,陈潇潇不着痕迹的冷笑了一声,并没打算与她多做计较。 轩辕寒还是没有上前安慰,也许是因为那一丝不安的害怕,他害怕他一旦上前,就会有什么东西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而那东西是他现在无法拥有的,也不能拥有的。 “她并无武功,可满意了?”更冷一分的声音让轩辕寒此时看起来更加的不近人情,不愿再看熹风月一眼的视线不知该落在何处,只得愠怒道,“滚!” 怎么会? 熹风月与秋雨眼里都有惊讶之色,她承认陈潇潇的姿色,却不认为轩辕寒是会因为女子的美艳而把她带回镜花宫的人,可是刚刚短暂接触的一瞬间,她却发现这个野丫头当真是不会一点儿武功。 可是怎么可能?如今白离已经怀疑镜花宫,这个节骨眼上,熹风月不能再眼看着底细不清不楚的人进来搅和,否则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很有可能全都毁于一旦。 更值得怀疑的是,轩辕寒身为宫主,不过出去访查三日,回来时就多了这样一个女子,并且毫无忌讳的就要带她深入镜花宫,熹风月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不过小小试探一番,宫主竟对我如此动怒。”熹风月却也不恼,她警告似地瞥了一眼有些虚弱的陈潇潇,平淡无波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转而在气氛要爆发之前后退了几步,冷声道,“秋雨,我们走。” 直到这位曾经对自己百般依顺的镜花宫二把手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轩辕寒也没再说一句好话,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熹风月如此的原因,只是恐怕为镜花宫着想的背后还有她的一点私心。 那点私心,轩辕寒也是明白的,可她亦是有风骨的女子,而他也并无此意,所以打心底里便把这种情绪归结为女子特有的‘麻烦’。 偏头看了看咬牙忍痛的陈潇潇,轩辕寒却是明显的一愣,因为他注意到自己不一样的情绪,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被什么泛起了粼光,而陈潇潇就是这些细微变化的源头。 “还能走吧?”良久,他还是有些心软的上前半扶住了陈潇潇,那股彻夜都席卷着自己神经的好闻味道再一次入侵,逼得他又是轻微的一怔。 点了点头,实际上明明痛得要死的陈潇潇却不知为何脸上依然浮出了好看的笑意,自己现在的这幅样子对比之下显然狼狈窘迫的多,可她却是大方的拢了轩辕寒,任由这个一宫之主扶着自己往更深处走去。 “熹姐姐,如今我们该……?”秋雨询问时面上虽不动声色,却也掩盖不住心底关于陈潇潇不会武功这事儿的疑惑。 熹风月则颇有些乏累的倚在贵妃椅上,她揉了揉太阳穴,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轻易勾了世俗人的心眼去,“密召夏阳和冬雪回来一趟。” “她既武艺不精,何须夏阳出手?”秋雨上前一步,疑惑之色更甚一分,接着问道,“况且熹姐姐如果真的打算用……也不必召有任务在身的冬雪回来……熹姐姐,如此部署究竟是?” 等秋雨把自己想说的话问完,熹风月便把自己的视线移到了正对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上,正如陈潇潇所说,她脸上所施脂粉,较于寻常姑娘,的确是厚了不少。 可却并非是为了掩盖自己苍老的容颜……不,熹风月她本就不老,算下来顶多也不过大了陈潇潇约摸三岁光景,她的手移到自己右眼下,眼里划过一丝不甘。 “她若真对镜花宫有所图谋,就休怪我心狠手辣。”这句话里多了一丝狠辣,似乎是肯定了秋雨话语中所谓的她要采取的手段。 再开口时,她取了头上唯一的珍珠挽月捻丝金钗,凝了手上的气力便把它投向屋中唯一的那面镜子,霎时间镜面便七零八落,再无复原的可能,“至于冬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是,不过秋雨的直觉告诉她,八九不离十与这次宫主在外遇刺和宫中的一向消息准确又及时的春知有关。 金陵城。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将要落下的夕阳以最后的余晖淡淡的铺洒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眼前或是红砖绿瓦或是楼阁飞檐,即使已是迟暮之时,也丝毫不影响这座城池的繁华。 独自一人策马赶路来此的白泽刚进城就有金陵太守安排的人引去了府衙驿馆,一路上亦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对金陵的印象除了繁华便再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 “钦差大人,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在驿馆门口迎接的是出乎白泽意料之外的太守大人本人,他身着绣着仙鹤驾云的玄紫色官服,下巴上少许的斑白胡须更显得他颇有阅历又正值暮壮之年,按照品级向白泽行礼时,官帽上的装饰还晃了两晃。 白泽收了自己短暂思虑的神色,没有怠慢的利落下马,抱拳回礼道,“大人多礼了,久闻唐大人治理金陵有方,今日得见,果然是物华天宝,百姓安居乐业。” 二人少不了一来二去寒暄客套几句,白泽一张利嘴倒是说得这唐大人乐得合不拢嘴,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才避了一步,豪爽道,“大人请!” “请!”白泽亦悠闲的比了手势,二人便一同进了驿馆之中。 刚进屋里,就闻到一阵饭菜佳肴的香味,看来这唐简今日的确是有备而来,白泽保持着不失风度与礼貌的笑容入座,规矩中更有一分有意保持的距离。 虽说二人共同效力于朝廷与皇帝,可在官场之上向来并无太多交集,白泽如今虽然是奉了皇命的钦差,可除掉这一层之外,他算是小辈,唐简完全没必要亲自来迎接他,更没必要备上一桌子的饭菜。 这样的自来熟和过头的客套,只会让一向警惕的白泽觉得是无事献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第1003章 无果而终 “白大人想来也已经知道了金陵的难事儿,说来惭愧,老夫管治金陵多年,也是头一回出这样的事,不知大人以为如何处理为上?” 酒过三巡,唐简顺势把话题从家常便饭上引到了这次白泽来的最主要目的上,他手中持着瓷杯,脸上已有微醺的红色,似乎较之白泽,他的酒量却是得拜了下风。 白泽挑了挑眉,看向酒杯的眼色莫名的深了一分,眼里划过一丝饶有兴致的意味,唐简问的问题是他没权利过问的事,白泽作为钦差要怎么处理都是皇帝的旨意,难道这样大张旗鼓的迎了他,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个问题的答案? “唐大人可知驯马之法?”白泽在唐简的注视下又饮一杯,语气里的得意让人更容易相信他所说的话,“铁鞭笞之,不服则铁锤打之,若再不服,则匕首杀之。” 说得唐简脸色明显的一变,但又很快恢复了一贯慈祥和睦的笑容,试问道,“白大人所说之法,官府皆已用过……那群刁民有几分武艺,白大人此法恐不可为,可还有其他万全之法?” “大人可是没听清我所说的话,官府虽如此为之,却不曾……”白泽撂倒了面前的酒杯,看上去仿佛也是有几分醉意,他凑近了一分唐简,语气轻柔却戾气重重,“杀之。” “杀之?”唐简又是一惊,看着白泽大笑着拉开距离,他转了转眼珠,举起手中酒杯,似是刻意的平复心情,“确是个法子,来,老夫再敬大人一杯!” 扶了酒杯,同唐简又饮一杯,白泽眼里朦胧之感更甚。 “难道唐大人从未想过设计将其一举尽数杀之?”话语里多了一丝挑衅,白泽又看了酒杯一眼,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实不相瞒……”不知是不是受白泽的影响,唐简也似乎有些不自在的看了酒杯一眼,他放下酒杯有微小紧张似得搓了搓手掌,支支吾吾道,“那为非作歹的一群刁民……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所支持,故而官府每每逮捕,都无果而终……” 他说的话语里又一丝真切的懊悔和惭愧,几乎就要叫人相信了他真的是全心全力的在办这件事。 闻言,白泽思考了一番,却又好像是因为醉意更浓而昏昏欲睡,唐简见状,语速不禁加快,又提高了声调问道,“大人真的打算杀了那些人?” 似乎生怕他就这么睡过去了一样。 “当然……”白泽眼里压着他戏谑贪玩的微光,迷离的眼眸却是密切的注视着唐简的一举一动。 听到白泽肯定的回答,唐简再次端了酒杯,声音却是反而踏实了不少,“大人有勇有谋,老夫再敬大人一杯!” “不,不能再喝了……”白泽抬手不着痕迹的在自己巨阙穴上拂了一下,转而伸出去想要拿起酒杯的手便停在了空中,跟着无力的颤动了两下,“酒里……”随即整个人便重重的砸在了桌沿上,再无半分动静。 唐简似乎是静止了两秒才敢伸手小心翼翼的在白泽面前来回扫了两遍,才敢放心扔开手中酒杯,看向白泽的眼神也变得捉摸不透起来,“钦差?还是太年轻啊……” “谁让他动了杀人的心思,哈哈……”银铃般清脆又酥麻的魅惑声音不知从屋子里的哪个角落里传来,那女声接着道时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屑,“一连派了三个钦差,如今白离身边都尽是些废物吗?” 唐简神色更加复杂,却没开口。 “这人也交给你处理了,公子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泽一直在等唐简动手杀了他的那个时机,可是唐简一直没有这么做。 装醉假中毒的白泽也一直都密切注视着唐简的一举一动,可是直到他被送到如今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他都再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任何接触。 包括最后开口说话的那个声音娇媚的女子,更是从未露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泽才不得不一直保持昏睡状态,为免打草惊蛇,早在他端起第一杯酒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那酒却是不干净的东西,只是至今为止,他还没能分析出他喝下去的究竟是何种药物。 虽说是地牢,可这地方却看起来十分干净,除了光线不甚明了之外,相对别的牢房来说,可说是宽敞的了。 而且与白泽推断的不同,这里似乎也并不是用来处那女子口中三位钦差中其他两位的地方,空气中没有一丝残留的血腥味,也没有过多的曾经有人在这里滞留过的气息。 思及至此,与其说这儿是一个地牢,倒不如说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密室更为合适。 把白泽丢在这儿没多久之后唐简又再次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壶茶水和两条棉被,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给将死之人的待遇。 “唉,这可叫我如何是好!”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细心地给白泽喂了点茶水,又给他盖了被子,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无奈道,“小子,何苦淌这趟浑水!” 唐简并不想杀他反而像更想是救他的一系列举动让白泽忽的失去了思绪的源头,照这么说来,他跟那些人并不是沆瀣一气了?可是照那个女子的说法,前两位钦差被害,其中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吧? 再说,那些刁民称作是官府拿他们也没办法,若真是他们是蛇鼠一窝,自然也就没什么说不通的了,更可疑的是,既然唐简如今想要救他,那最开始就没必要给他下毒了。 所以,想来想去,唐简跟那一伙人仍旧是脱不了干系。 “老安王与我是旧识,可我一家子的命都在丞相手中,这让我如何是好啊!”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唐简完全不知道眼前那个看上去像是中毒颇深的俊朗少年不过是在跟他开玩笑的装睡罢了。 这么说来,就怪不得他做出这些两难全的举动了,只是让白泽想不清楚的是……来金陵之前他所掌握的消息。这伙刁民背后的势力所属明明该是镜花宫,可是唐简却是亲口说了丞相之名,然而白泽也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情报会出问题。 第1004章 两难境地 这会子倒让他也跟着陷入了两难抉择的境地。 究竟是丞相郭仕成?还是镜花宫轩辕寒?而那个似乎是负责接头的女子又属于哪一边的势力? 在没有十成的把握之前,白泽并不打算暴露自己醒着的事情,所以即使唐简直到再次离开之前并未再多透露一丝消息,他也没有选择开口询问。 反正一路上他也细心地留了标识,想来他的影子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只是不知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天香楼的刺客有没有暴露什么,不知道陈潇潇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没了自己几次三番的刻意帮助,在王府会不会被为难,虽说是出身不高,可她也不像是全然羸弱无能,只是离开这几日,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发现自己在想的人居然是萧夕的时候,白泽猛地睁了双眼,心底那种莫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扯回来,把自己想她归结于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玉佩还在她身上罢了。 要拿回玉佩,还得替她办件事。 ——萧夕说,她想进宫一趟。 虽说本是个十分简单的事情,即使不用白泽的帮忙,凭她安王王妃的身份,随便找个借口也是可以进宫去的,可她却那样强烈的请求自己帮忙,可见她并不是想光明正大的进宫。 可为什么?是有特殊的事情要办,还是有不愿意见到的人,又或者是……她其实是想去宫中新禁之地的长乐宫? 那是千古帝后萧夕的宫殿。 他还记得,他数年饮雪磨剑,在自己的势力足够独当一面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能通过那枚花纹独特的玉佩找到自真正的来源。 顺着自己所辛苦取得的线索一路追查,却断在了扶风郡。 而那时的扶风郡,正战火连天,作为南边几方小国与本朝通商的必经要道,遭了几国联军突袭边关的毒手。 对于这些国家大事他一向是漠不关心的,他一向以先处理完自己的事为优先,直到他在准备无功而返的路上,在敌方突然与本朝军队突起的一场冲突之中,见到了万敌之中的那一抹红色。 与其他人都不同的红衣,飞扬在黄沙秋风中,周围的一切士兵、景物和声嘶力竭的战吼声,全都变成了单调而没意思的东西,全都仿佛是为了衬托那红色而存在。 他站在战火波及不到的地方,看着夕阳将暖色铺在那红色上,衬得更加柔美又因为战场的冲锋号角而坚韧不拔。 己方的前锋,陷阵杀敌的,竟然是个女子! 他视线的焦点全部都聚集在她身上,他甚至从来没有这样专注于观察一个人,她长发高绾,额前却有几缕不规矩的碎发,随着她驰骋的动作而在清风中轻扬,其余的却因距离而未能看清,只觉得她的一切都那样宛若天成,不觉看的呆了。 这世间竟然有能将红衣穿的如此淋漓尽致的女子,竟然有气质若虹宛如天仙的人,这样的人,又哪里会有人能配得上她?因为这个女子,他轻易地抹去了线索断了的不悦,转而神魂皆无一例外的倾注在她身上,即使以前从未相识,从此以后,他也希望能够进入她的生活。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白泽竟真的把自己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她身上。 从扶风一役,她一战名气更甚,他尾随回了京城,从武陵追到江夏,从她落崖到她策马长安,到她最终选了白离。 无时无刻,他都在她身边。 他知道她喜欢一切热烈又积极向上的东西,他知道她有着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名字—— 萧夕。 名如其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他初次迫不及待却又从容不迫的出现在她面前,正是她自扶风扬名班师回朝的三日之后,先帝下令夏世家前往秦川除暴之时,也正是他用三天的时间打探了所有有关于她的事情之后的那个月圆之夜。 接了圣旨之后的萧夕难得的在自己院中泛了一丝愁绪,或许是受到圆月的影响,这样的时刻,总是更容易对家难舍难分起来。 她在院中摆了一张檀木桌,抬着杏目凝视着似乎是触手可及的圆月,提笔写下“关山云笼,长河月荡”八字,又仿佛是灵感卡住了一般,再没有下文。 这一切都被院墙外高大榕树上的白泽看的一清二楚,他刹那就将自己所打探来的消息全都抛在了脑后,因为这样一袭红衣却充满离愁别绪的萧夕,没有人见过。 他要亲自认识这个女子,所有的一切,他都该亲自通过自己来判断。 “瑜珉温润,冰肌胜雪。”清朗的声音从白泽嘴里脱口而出,虽是很肤浅的夸了一番萧夕的容貌,却很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反应十分灵敏度迅速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目光移到了榕树上,却是温润浅笑,不愠不火,“树上君子?不如下来一见?” 禁受不住那笑容里的感染力,白泽背身戴了早已准备好的白底黑花面具,一个干脆的跃身就从榕树上准确的落在了萧夕院里的假山之上,恰好挡住了几分冷冽的月光。 萧夕敛了眉目,眼里干净明澈,似乎是没由来的对这个陌生男子反而升起一丝莫名的好感,朗声问道,“装神弄鬼还不肯一展真容?” “清秋姑娘耳力不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背着月光的白泽更添了一分神秘,他随意的在假山上半坐了下来,不见平日里的一丁点儿防备。 因为萧夕足以让他卸下所有的警惕,她单纯美好的不输给天边这一轮白月光,眼睛澄澈的一尘不染,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保护,白泽想,即使这一切都是假象,死在她的手里,自己也会死而无憾的吧。 见他轻松随和,萧夕也不再追问他隐藏真容之事,随性的撂了手中的毛笔,手撑在桌上俏皮的一跃便也坐上了桌,与白泽一高一低遥相对望,那抹白色泛黑的面具借着月光的空隙悄悄钻进萧夕心里,“那不如说说你找我什么事?” 第1005章 奇妙的感觉 “姑娘明日就要去秦川了,”可我却有事不能及时陪同……白泽掩下叹息的神色,语气虽然一贯的纨绔,却有难得的温柔,而且还是只对萧夕有的温柔,“那儿天气多变,叛军善骑射,特来提醒姑娘做好准备。” 萧夕眨了眨睁大的眼睛,随着他话音刚落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仅此而已?” 白泽愣了一下,有些别扭的撇过头去,嘟囔道,“仅此而已。” 哪想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消失,就借力落地一跃,飞身上前,利落的手直冲他的面具而来,“我想看看,这样关心我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虽说萧夕武艺不凡,比之白泽却还是差了一点,他往后一倾,翻身落地,情绪也被她感染的高涨起来,没有停留却是有所压制的出手,两人初次见面,便在院中有意的比试起来。 白泽见招拆招并未主动出手,萧夕的耐心很快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她收了气力回身又到了那一方桌子前,看向白泽的眼睛里多了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闪烁星光,“你的武功比我高得多,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有你这样的人……你比阿离哥哥的武功还要高!” “我认识你,你却的确不认识我。”对另一个男子的亲昵称呼显然让白泽的语气明显的下降了几个温度,他暗暗记下了这个所谓的阿离,亦开始策划着人调查起来。 可他那时大概也没有想到,白离竟然会是毁了她一生的‘良人’,更没想到还会是如今的皇帝,他所必须效力的人。 萧夕却也显然没有注意到白泽语气里的不悦,依旧忽闪着一双美妙清秋的杏目,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慕……”白泽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接着道,“无父无母,无姓无名。” 不知何时已重新提笔的萧夕因为他这平淡无奇的语气愣了一下,明明对于无父无母这件事他自己都不感到悲伤,她脸上却收了笑容,见了一丝悲戚。 短暂的沉默让白泽有些着急,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的却正对上萧夕抬起的星眸,她巧笑嫣然,忽的开口,“那不如,我叫你阿风吧?” 见他发愣,萧夕便以为是自己唐突,随即在不知何时已经完成的诗作后方又添了一句‘最难是一帘风淡’,抬手将纸递给了白泽,轻声道,“阿风,送你可好?” 关山云笼,长河月荡,木榻小炉肴盏,柔荑并指探额梢,便恰似花朝初绽;瑜珉温润,冰肌胜雪,入画墨香几点,罗缨缀玉始为凭,最难是一帘风淡。 她笑的轻柔犹若天边繁星,又似春之清风夏之艳阳秋之绵雨冬之白雪,仿佛天地间傲然万物都刹那无色,只余她一袭红衣,翩若仙人,如凤如凰,天下清秋。 “好。”一时间,白泽竟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心底对这一抹红色的执着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狂的增长,他要保护这样肆无忌惮的红色,他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了这个红色。 萧夕见他接过诗作,松了一口气似的绕着不大的院子转了一圈,又是回眸与他一笑,“阿风,那便等我了了秦川之事,回来再与你畅聊言欢。” “不过我有言在先,”白泽几乎爱不释手的来回看了三四遍这篇诗作,字上风骨俱佳,让他打从心底里有一丝钦慕与迷恋,“我只见你一个人。” 两人初见时的那首诗一直被白泽所记着,直到今天,他依旧能够倒背如流,两人莫名的熟络并且是越发不可收拾的熟络起来,让白泽从心底对萧夕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到达的深度,或许那种程度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爱。 只可惜她终究只是把他当做世外知音,而并非倾心人,因为他终究来晚了一步,老天虽然赐给他和这个女子相遇的机会,他却不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人。 那个人,是白离。 好多次,他都看着两人有着最般配的默契,共同征战沙场,出生入死,那都是他没机会做的事,他只能看着,还有那么几次的瞬间,也会让他觉得这两个人的确有像青梅竹马一般的相配。 他并不喜欢插足别人感情上的事,可是这一次他却输给了自己,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接近萧夕的心,宛如发芽的野草在一阵阵春风的滋润之下狂野的生长起来。 所以他避开任何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却每每都会在她陷入两难抉择境地的时候悄然出现,替她分析利弊,做出最明确的选择。 他记得罗缨缀玉始为凭,更不想再经受一次江夏她落崖时的痛苦,所以在白复的事情被处理完之后,他亲手编了一串红缨绳,上面选了一块他求来的环佩。 送给她的时候,他说,“环与‘还’同音,愿你征战总有还家之时。” 自是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而对他来说,玉坠是为凭,不仅是他为她的祈福之物,更多的却有定情之意。 然后当他看见她腰间悬挂的环佩边上又多了一枚半月佩时,当他知道她把白离送她的玉佩与他的挂在同一处时,他才发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当然随后他从她口中听到了肯定自己想法的回答,她说是的,她的确分不清白离与阿风究竟哪个在她心里更重要,但她知道,两个都是最重要的。 他虽然有私心,想要后来居上,同萧夕共度一生,可他没想到梦境成真之时,他心里竟有说不出的苦涩,他一直都在帮萧夕做决定,可最后他自己却变成了选项中的一个。 甚至,他都觉得,如果是他先遇见萧夕,他根本不会有让其他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而他却做了令他如今足够后悔一生的决定,他选择的是尊重萧夕自己的决定。 可他不会想到,萧夕与白离自幼的情分,更不会想到,萧夕的女儿梦本就是嫁给她的阿离哥哥,而她已经心有动摇,却是足够说明,或许她对白离不过是习惯而已。 第1006章 水火不容 他当时真的应该光明正大的表露心迹,光明正大的求娶萧夕,再不行,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绑走。 白泽还记得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秋日夜晚,就在她屋子的屋顶上,有她专门设的一方棋局,依旧一身红衣,等着赴约的白泽。 就在两人你来我去一局棋毕后,他忽的发现平日里总爱说些江湖沙场趣闻的萧夕今晚却突然相对无言了。 他低了低眼,发现她一身红衣,红的透彻又纯粹,红到连一向不离身的两枚玉佩纷纷都不见了踪迹,在他要开口询问之前,被她抢去了话语主导权—— 她说,“阿离哥哥今天向我提亲了——” 拉长的尾音不知是炫耀还是惆怅。 白泽收拾棋子的手停在半空,几秒后手中几枚棋子便一一脱力似的重重砸落了下来,有的落在了棋盘上发出警醒的响声,还有的便顺着瓦砾的缝隙甚至是一路落到了地面上。 他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想冷静,可是又不想冷静。 只见萧夕也不慌去收拾残败的局势,抬了食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做了个似乎是噤声的动作,转而又伸手想要触碰到白泽停在面前的手。 动作却突然地停住了,她语气平淡,说的话却很是喜悦,“阿风,你知道吗,我好像等这一天很久了,悄悄告诉你,如今内忧外患已定,阿离哥哥他很快就会登基,夏家会成为新朝最大的功臣,他说要在那一天娶我,整个京城都要铺满十里红妆,他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我会是他一生一位的皇后。” 似乎人生之中没有比这更大的喜事了。 白泽低垂了眼眸,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失落,因为他如今什么都才刚刚起色,他给不了她至高无上的一切,在外人眼里,他不过是安王府的一个私生世子罢了。 可是那些举世清秋的一切,白离似乎都可以给她,况且他们出入成双,似乎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最终多余的似乎还是他。白泽不知为何忙抽回滞留的手,转而侧身对着萧夕,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那很好啊。” 尾音一样的被他往后拖了拖,情绪自然也掩埋其中,无迹可寻。 久久的看着他的侧面,萧夕的性子向来是直率无二的,她起身,走过去与他并肩而坐,声音依旧平静,眼里却像盛着一弯明月,“人都说十指连心,阿风,我想握握你的手,确定我的真心想法。” 阿风,我想握握你的手。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白泽的耳边,一同挥之不去的还有只属于萧夕的佳音香魂,可是就因为他一念之差,错过的却是一生。 甚至是葬送了萧夕的一生,那晚上,他没有让萧夕握自己的手,他亦久久凝视她宛若月仙的面容,像是想把那一抹红色深深的烙印在心里。 然后他选择了起身,在乌云蔽月的同时飞身而去,把萧夕一个人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屋顶。 后来就是普天同庆的帝后大婚,白离和萧夕一对璧人成为千古佳话,那天的确整个京城都是她最喜欢的艳丽的红色,她也似乎是如愿做了世间最幸福的新娘。 然后,靖国公府满门被斩,一朝落败,竟是落得死于后宫的下场。 可就连死后出殡,都成为坊间帝后伉俪情深的笑谈,没有人追究其中蹊跷的因果关系,市井间只有白离对萧夕的看重。 后来他再也没以阿风的身份见过她,可他的心里却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他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势力,只为有朝一日查明真相,毁了这白离的万里江山,只为让当年那个恍若真是一阵风的阿风对两情相悦的萧夕有个完美无缺的交代。 久违的悲伤与痛楚从四面八方将白泽拼命绞住,像要让他死在这一段回忆之中,他看着眼前的红色离自己越来越远,周围逐渐恢复成地下暗室的冰凉四壁。 “哈哈……”他兀自笑了一阵,却是根本不怕唐简半路折返一般,他的视线集中在天花板上的某一点上,似乎甘愿就这样继续沉沦在回忆里。 “谁?!”忽的,他猛然凌厉起身,掀翻了身上仔细盖着的被子,锐利如鹰的目光刹那把刚才所有的情绪全都压在了最底下,他望向并无动静的铁门之外,皱了皱眉。 他的眼睛像是不肯放过任何细节一般死死盯着那唯一一条通往暗室内的路,只因着他心底是认定了有人进来。 良久。 似乎是感觉有些拗不过白泽的耐心,才见有一个男子踱步而出,他一双漂亮的狐狸眸子勾魂摄魄,妖异的眼形和纯净的瞳孔交相辉映显得这人莫名的有一丝媚骨。 他菱唇似血,一头青丝未束,最为不搭的却是他手里的一支拂尘,轻轻一挥,语气似是老友重逢,“白世子,好久不见。” 说话时他脚边竟奇怪的多出来一片白纸裁剪的小人儿,跟着他的声音动了动笨拙的双臂,接着失力一般落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因这奇妙的玄法心中更生出一股厌恶之感的白泽眉头皱的更紧了,话语里的冷漠像是在昭示遇见他准没好事一般,“白复,你来此何事?” 皆姓白,却有一种一见便水火不容之感。 “嗯……如果我说是找错地方了,世子可信?”让人看不到底的眸子扫了一眼地上的纸片人儿,那小人儿便忽的凭空燃起一阵火苗,直烧得没了任何踪迹,白复眼神飘到与自己一门之隔的白泽身上,语气同样淡漠。 还有一丝不甚明显的挑衅,白泽活动了自己的手骨,利落起身,走至铁门最近的地方,不悦的答道,“你该知道我从来就没信过你。” 不过说起来,那个消失的纸片人儿看上去倒的确不像是白复刻意弄出来惹白泽不开心的,反而更像是在给白复引路。 “世子还是一样让人喜欢不起来。”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白复再度挥了一把手中的拂尘,也故意走近一步,两人之间如今是真正的只有那一门之隔了。“你也还是一样让我恶心。” 第1007章 呼之欲出 毫不客气的反击,活动手指时还可听见清脆的关节摩擦发出的声音,白泽的眼里更冷一分,却又像是燃起了一团暗火。 面对这个曾经欺骗利用过萧夕善良的人,如今更是白离眼前一等一的红人,当朝的国师,白泽的确是怎么都客气不起来的。 然而就在眨眼之间,白复那么一个大活人却在眼前不见了踪影。 “不如我进来说话?”再开口时,依旧是那个令他讨厌的声音,源头却是来自于自己的身后。 白泽利落的回头,却见白复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后,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了拢置于唇前,像是一种奇妙的玄门异术,而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只会让白泽更加反感。 “看来直接问你是问不出来了。” 冷哼一声,白泽眯了眯眼睛,飞身向前时手中便凝了丝毫不客气的内力。 白复似乎也没有要躲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好玩的精光,亦是凝力接招出掌。 白泽干脆的一转手收了掌,转而勾出一脚,白复则有些始料未及,只得也撤回已出的招式,迅速向后移动了几步,白泽则轻松跃起,手掌向下,直击对方的天灵盖,“我倒想看看,国师的脑子里跟常人有何不一样。” 脸上不明意味的笑意又深一分,白复站定身子,运力以内息集中在自己的掌心与之迎击,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涌动,墙壁竟也抖落下几分砂砾来。 几秒,白复感觉有些不敌的吃力,他的笑里划过一丝狡黠与阴险,开口道,“双儿若是可以起死回生……” 果然意料之中的让白泽成功的分心,白复一个用力把占据上风的人架开,一个闪身绕到白泽身后,正要偷袭,却被武功变幻莫测的白泽灵活躲过。 白泽握了握拳,却是一脚踢向他的后膝盖,白复并不觉疼痛,却是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逼得不得不单膝跪在了地上,白泽以指为刃直抵他的咽喉,冷声道,“起死回生,如何?” 白复勾起的嘴角弧度又越来越深,他毫不惧怕的一把握住白泽此刻凝着内力而锋利的指尖朝自己的喉咙逼近,甚至划出一道可见的血痕,“就算再活一次,双儿也还是不会喜欢你的,哈哈哈哈哈……!” 因为他疯狂的话语白泽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他一个用力扯开自己的手与他之间的束缚,转而直截了当的掐住了白复,力度之大全然没为白复的生还考虑,“你再说一遍!” “世子?世子又如何?皇帝她都不会喜欢!噢——世子的一厢情愿要付之东流了,怪不得这么动气呢哈哈哈,最适合双儿的人只有我!”白复也是完全不要命的一遍一遍挑拨白泽有些紧绷而脆弱的神经。 双方各自的目的,像是呼之欲出。 “哼。”白泽却反而平静了下来,眼里的火却越来越旺,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重,“那我就先弄死你再说。”白复没说话,眼里自始至终也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惧怕,他很明白的提了起死回生这件事,他不相信白泽对此无动于衷,他心里有万人莫及的得意—— 他才是可以和萧夕相伴一生的人,因为只有他,想要复活她,并且从不间断的为这件事而努力。 “你简直疯了。” 白泽手上的力度盛极而衰,心思的确因为起死回生四字而有动摇,他做了个深呼吸,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你一直都是个疯子。” 可他也从未想过,一个生来不知世间人人皆有的感觉为何物的人,却在见到萧夕之后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白复第一次觉得心跳的感觉那样美好而那样真实。 他的确是个疯子,那是因为他和世人皆不一样,别人的世界五彩缤纷而且什么都有,可他的世界里只有萧夕,别人不能给他的,甚至是这个世界都不能给他的,萧夕能给他。 所以白复管这叫做自己认知里的喜欢。 在白泽觉得无聊乏味空洞而松手的一瞬间,落败的白复就选择了闪身回到铁门之外,他汲取着能维持自己生命力的空气,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打不过白泽的事实。 可那又怎样,白复恢复了一阵,才变得如以往一样轻松随意而无谓于世间万物,清了清嗓子道,“那么现在疯子有个问题要问你,世子可否识得这个?” 他语气里有难得的认真和正经,但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让白泽觉得并不可靠,他手里举出一张白纸黑字的字条,脖子上白泽用力的掐痕也还没有完全消去。 白泽脸上的表情明显黑了黑,他上前一步,看清了纸上所写的八个字,心里亦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回白复应该没有骗他。 那八个字,好巧不巧,与白泽的生辰八字如出一辙。 “什么东西?”半晌白泽才淡漠的说出这么一句,似乎是想把那八个字和自己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不过倒不如说是,不想被眼前这个麻烦的人物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然而他眼里细微的情绪变化和即使称得上是精湛的演技还是没能骗过白复,白复毫不在意自己脖子上的伤带来的疼痛,反而眼底闪过一丝喜不自胜,勾嘴问道,“既如此,我却是没找错人,只是,世子本该随身携带的那枚玉佩呢?” 玉佩?他也知道玉佩的事?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名堂的白泽眼里划过一分不耐烦,回身随意的坐在了石床之上,更是悠然惬意的翘了二郎腿,视线也不再看他,“什么玉佩?” 像是生怕自己再多泄露一点消息给他让他去做一些乱神的事情,不过这么一来二去,白泽倒也不得不又重新把那玉佩背后的故事与自己的身世联系起来,引得他又好奇起自己已经沉下去很久的身世。 “既然世子不肯多说,那我又只好自己去找了。”耸了耸肩,白复的手上又凭空燃起一阵火苗吞噬了那张记录的的确是白泽生辰八字的纸,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原先的潋澈,“毕竟没有那玉佩,那些老家伙是不会相信我找的人才是对的。” 第1008章 错觉 明明生的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每每说话行事却像是老练精干之人。 老家伙?是谁?他到底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白泽打定了心思不再与他多说一字,由此看来他现在估摸着也没空估计天香楼刺客一事,白泽倒是暂时不用担心木挽青暴露的事情,可是经他这样没由来的一闹,白泽心里亦莫名有些烦躁。 快走!带着皇儿走!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与白复深邃的眼神对视的一瞬间,他的话语在脑中重复的一瞬间,白泽脑海里似乎是响起了四面八方如是的哀嚎,让他莫名的愣了一下,眼前跟着晕开大片大片的血红色。 可在他的记忆之中没有这样的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红色又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一瞬间竟然全是自己的错觉。 “你给我说清……”脑中剧烈的斗争之后白泽才终于决定还是问那个一向就喜欢装神弄鬼的白复好,可是话才说了一半,他便发现那门外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仿佛就连他刚才与自己交手都全是错觉一般,只留下空中微弱的洞若幽兰的气息,证明那个惹人厌烦的家伙的确是存在过的。 经潘管事和林落柔一事,这几天萧夕都没有再被麻烦过。 尤其是在白燕婉无心的协助之下,顺利的拿到了大部分的管家之权,院落里的下人也已被她好好的清理重置过了一番,这样一来,萧夕总算是能真正称得上一声王妃称谓了。 “禀王妃,郡主来了。”清灵的声音让人一听便知道是前些日子刚从备用下人里调上前来侍候的弄玉,她前脚进来通报,脸上喜色也不必多说。 这个弄玉是得了萧夕不少赞赏的,懂得看主子的眉眼脸色行事,故而也知道什么人可以往里带,什么人就得在外面等着,这不前脚才进来通报了一声,白燕婉后脚就迈了进来。 对于白燕婉这样好性子的人,萧夕是自然不会拒绝相见的,带着欣喜的眸子同样带过了弄玉身上,相视点头,弄玉便机灵的行礼,退了出去。 “婉儿见过嫂嫂。”规矩上的行礼,白燕婉不改一身红衣以及那爽朗的性格,声音里依旧毫不见架子,令人不觉清新亲近。 萧夕自是放了手中茶盏,起身携了白燕婉起身,又随她一同坐在了圆桌边,脸上是很少有这样到达眼底的笑意,“婉儿如此拘礼做什么!” 转眼间青衣蓝挽伺候在侧的自然也是少不了茶水点心的往桌上摆,显得正是伶俐,更衬萧夕管教有方。 白燕婉也不再拘束,随手就捡了一块水晶糯米糕往嘴里送,边吃边笑道,“嫂嫂小厨房里的点心做得越来越精致好吃了,婉儿一日不吃可都嘴馋得很呢!”“我说婉儿怎么成日往我这儿跑,原不是为了看我来的,竟是看上了本妃院里的点心!”萧夕又与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伸手刮了刮白燕婉的鼻子,字里行间尽是笑意。 本也是两个年纪相仿之人,去掉身份上的约束,若只论性格,便是能成为极其要好的朋友,有了这一层关系,反而是亲上更亲,叫旁的人看了也都不免羡慕。 按辈分来说白燕婉虽是小辈,单纯率真也无邪一如少女,却与萧夕相亲相近,不自觉的合得来。 “嫂嫂惯会开婉儿玩笑,就算是惦记点心,婉儿也只惦记嫂嫂这一处的点心,别处的我是看也不看的。”说话间白燕婉又咽了两个脆薯丸子,眼睛笑盈盈的显得两道柳眉更弯如明亮的新月一般。 “瞧瞧这张嘴,难怪母妃爱惦记,话儿说的竟比蜜还甜!”许是被她的感染力所说动了,萧夕也忍不住捡了块小巧的桃酥尝了尝,毕竟平日里她的确是甚少吃这些东西的。 眼前白燕婉的红色在她这素净典雅亦不失大气的房屋中有些容易被放大,只因白燕婉自身随和大方的性子才让那足以刺痛萧夕眼睛与心灵的红色变得柔和了许多,才足以让她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起以前那些尽是伤心的往事。 说实在的,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红色,即使她知道那是属于萧夕不可触碰的过去,可是她也慢慢发现,忘记过去,改变过去,竟然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 “嗯……?好香啊!”白燕婉眼睛一亮,拍了拍手上还沾有的些许食物碎屑,拉了萧夕便循着香味到了院中。 正见两个丫鬟亲自动手,细心地把新移来的两株桂花树培了土,看上去更是颇为专业的取了清水往土里和叶上皆洒了洒,霎时便让那原本失了灵气的桂花树得了精神一般芳香四溢开来。 树上开着一团一团紧紧簇拥着的桂花,或是素白或是嫩黄,得了悉心的照料又泛着水光,在太阳的照耀下仿佛星辰一般,让整个院子似乎都变得生机勃发了起来。 见主子出来,两个丫鬟放了手里的活计,眼里因对眼前花草的喜欢而带着喜悦,行礼道,“奴婢拜见王妃,郡主。” 萧夕点了点头示意两人起身,转而问白燕婉道,“婉儿可是喜欢桂花?” “倒不是喜欢桂花,”看着两个继续忙活着照顾花草的丫鬟,白燕婉走到桂花树下伸手抚了抚那轻柔的花瓣,回眸便对萧夕嫣然一笑,“却是喜欢桂花香和桂花酒!” 一语便又勾起了萧夕对往事的回想,原先的萧夕也是喜欢亲自酿来各种花酒,什么桂花酒桃花酒皆不在话下,总要一一试着酿过了才肯罢休。 白燕婉的身姿沾染上更多萧夕的影子,萧夕笑的温婉亲切,招了招手对侍弄花草的两个宫女说道,“倾香凝香,摘些桂花下来。” “嫂嫂也会酿酒?”眼里划过一抹惊喜的神色,白燕婉撤去了叨扰花朵儿的手,上扬的尾音昭示着她如今心情颇好的事实。 倾香凝香两个丫鬟上前,看了一眼似乎还十分柔弱的桂花树,两人相似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其中一个便大着胆子上前行礼回话。 第1009章 默契 “王妃容禀,这桂花树今日方才移栽过来,若要取花酿酒定要取盛极的桂花,而待到几日之后才是花儿盛放而最艳的时刻,此时取花,既酿不出上等的桂花酒,于桂花树亦是有害无益。” 细细的听着她不卑不亢且有理有据的话,萧夕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转而换上了一贯不失威严的浅笑,“你们姐妹二人果然对花草之事颇为了解,赏。” “多谢王妃。”身后的另一个也跟着上前一同行礼,两人似是不分你我,动作更是几乎完全一样,自是亲生姐妹才有的美好默契。 “看来桂花酒今日是做不成了。”白燕婉虽是嘟了嘟嘴,却也没有反驳两个丫鬟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也并未褪去分毫,她掂了脚轻松地蹦到萧夕跟前,语气似有一丝欣喜的撒娇,“改日嫂嫂可得亲酿一坛子赠与婉儿,否则婉儿定是不依的!” 说话间白燕婉扫了一眼那两个丫鬟,又想起刚刚给自己传话通报的那个弄玉也是这般大方有礼,尊卑有度,没有下人那种让她看着就来气的怯懦,品性也似乎算得上不错。 难怪萧夕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求亲自管王府大小事宜,的确是个有几分治家之术的人才,何况这样从不恃才放旷亦张弛有度的人,正是白燕婉所欣赏的类型。 她自然也是愿意帮着这个王府主母多多打点下面的事情,也能理解老安王妃对萧夕的不放心与防备,毕竟安王已经去世她才嫁了进来,一是对王府与老安王妃都没有过多的感情基础,二来萧夕在太傅府本就是庶出,自然老安王妃也不会想到她竟然能懂得管理上下,三则是侧妃肚子里也已经有一个安王的遗腹子,老安王妃虽是老了,却还是有那个时间等到这个小孩出世成人的。 作为女儿,白燕婉也深知老安王妃的性格,她是万万不放心外来之人的,提防萧夕,倒有点像是提防白泽一般了。 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却已是认定了要交萧夕这个朋友了。 “酿酒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过段时日我若酿成了,自当赠你一坛,与你一言为定便是。”任由白燕婉亲昵的挽着自己的臂弯,萧夕笑着应承下来。 “王妃,青竹居的秦嬷嬷在外面候着,说是老王妃有事请王妃过去一趟。”弄玉的声音再次中规中矩的传来,这一次却是没直接把秦嬷嬷往里带,只是传达了那边人的意思。 萧夕脸上的笑容亦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毕竟她早就有所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白泽这一走,老安王妃是定然不会闲着的。 反倒是白燕婉先关心起来,问道,“秦嬷嬷可具体说了是什么事?” “回郡主的话,奴婢问是问了,秦嬷嬷只说王妃去了便知,”弄玉依旧大方回话,话毕还补充了一句,“不过秦嬷嬷神色有些严肃,许是有什么大事吧。” 说完便递了一个关心的眼神给萧夕,萧夕自然会意,秦嬷嬷那人她也见过,沉稳干练又忠于老安王妃。 她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青衣蓝挽,又给了白燕婉一个安心的眼神,“既是如此,青衣,你去传了橙凝随我去一趟。” “对了,替本妃一并叫上云梦。” 青竹居里依然是那样清雅怡人的景色,院子里的竹子更不知以何法保得四季常青并且时时都是最为嫩绿的颜色,看起来不仅让人赞叹风骨,也清新舒心,空气中不免也绿意生机。 并不刺目的阳光温和的照顾着这一方院落,让院子里的所有景物都得得天独厚的滋润一般不输名贵珍品。 老安王妃在院子里的一处角亭中有些闲适的坐着,舒坦的眉头却是让人看不出来叫萧夕来究竟是又要拿什么来为难她,面前的瓷杯边放了一个正红颜色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块质地通透的白玉如意。 “儿媳给母妃请安。” “婉儿给母妃请安。” 非要跟着来的白燕婉的声音让本沉稳似胸有成竹般的老安王妃为之一愣,上回家宴之事尽数也还历历在目,她极尽疼爱这个小女,却是疑惑不知萧夕有何等魔力能让她一回来就如此的向着一个外人。 当然,萧夕本是不愿白燕婉跟来的,要从她这儿下手,最好拿捏的事情首先肯定要数自己安排在萧夕身边的下人,只是来仪居里的人大约都被她一一换过了,要说唯一不动声色的就只有管账的常春和留春了。 而对这一件事,萧夕也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老安王妃动手的有些出乎自己意料的快,看来自己果然是不招人喜欢,这就着急的要拉自己下马了。 两人之间暗中的较量一旦摆到明面上来,谁输了都不好看,所以萧夕不想带着白燕婉这样眼里似乎是一泓清泉更容不得丝毫世俗杂质的人来,一来不愿坏了两人一见如故的知己之情,二来若是坏了她们的母女之情,就更不是萧夕所愿意看到的了。 只是没想到,萧夕那样固执的有些执拗倔强的性子,竟然没能犟的过白燕婉,萧夕掩了嘴角的笑意,想来也是自己被世俗所累,被身份所拘,性子也不得不改变了些。 “起来吧。”老安王妃盖上了玉如意的盒子,这才见其盒面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甚是好看,老安王妃低头喝了口茶,让人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又道,“都过来坐吧。”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分别坐到了老安王妃的左右两侧,很快就有侍女上了茶,茶香四溢,笼着些许白色的蒸汽,更是令人清新宁远。 “如今你已开始着手处理府上大小事务,初次管家,虽是难为了你,却也不能出一分一毫的差错。”盖上了茶杯的盖子阻止了水汽的蔓延,老安王妃似是在语重心长的教导萧夕,强调道,“尤其是王府花销,大小数目,若与事实不符,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点萧夕当然知道,她做皇后时也曾学着看账算账,尤其知道国赋民税是治理国家中万不可出错的一环,放小了说,在王府,最重要的自然也就是一条经济命脉。 第1010章 一语惊人 萧夕笑的和顺,心里虽是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老安王妃究竟要干什么,面上仍旧是免不了装的一无所知,低头道,“多谢母妃赐教,儿媳谨记于心。” 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杯中的茶,白燕婉的眼神又偷瞥了一眼老安王妃,茶面平静,却是经不起一点轻微的动静的。 果不其然,在萧夕看起来一事都不知的回答之后,老安王妃眉目之间骤然染了愠色,语气也严肃锋利了不少,高声道,“既如此,你来仪居的开销账目为何与王府总数对不上?!” 心里冷笑了一声,萧夕却面露惊讶之色,去端茶水的手也直直收了回来,连忙起身行礼,“儿媳不明白母妃之意,请母妃明示。” “也罢,你既然说不明白老身的意思,那老身便让你明白。”老安王妃招了招手,秦嬷嬷便从身后离开,老安王妃眼神像是要把萧夕给射穿了一般,只要今日这件事成了,她手里并不稳当的管家之权就得乖乖的重新再交出来。 悄无声息的咬了咬唇,白燕婉敛了声音,打算再观察一会儿。 转眼秦嬷嬷便带了两个丫鬟往亭子里赶来,两个丫鬟脸上有一分不很明显的嚣张神色,手里捧着两份一厚一薄的账本,让萧夕一下便认出来正是自己院里管账从来不让青衣蓝挽过目的常春和留春。 才压下心中的得意,就听头上那道怒气不减的声音传来,“你自己看看!” 老安王妃说着便摊了两本账本,其中一本是王府各处开销记录,另一本则是来仪居的开销记录,仔细对比下来,王府内务每月发给来仪居的例银和来仪居账本上记录的花销数目上的确对不上。 具体说来,来仪居的花销记录比王府给的例银记录足足多了一倍之多,而萧夕是遗孀,院子里伺候的也大多数是丫鬟,在娘家亦是不受待见,她是不可能平白无故有这么多银子的。 落到老安王妃眼里,那便是头等大罪了。 萧夕应声起身,在两本账本中间来回翻动,查看良久,还没等辩驳就听老安王妃的声音继续道,“老身倒要看看白纸黑字你还有何话狡辩!”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连自己花销的账目都整不好,哪里有能力管好整个王府。 白燕婉瞥了一眼离自己并不远的两本账本,来仪居的那本每一页还都盖有萧夕的印章,想来不是能轻松应付得了的,可她也不相信萧夕会是那种在银两上做文章的小人。 “母妃,你别着急,嫂嫂定能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拍了拍老安王妃的后背,虽不是明面上给萧夕开脱,但这句话也足够萧夕对她生出几分打心底里的感谢来。 萧夕忽的指在了那每页都有的印章上,不由得也提高了几个声调道,“这账本是假的!本妃宫里的每笔开销本妃都有过目,数目是伪造的,印章也是伪造的!” 说的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常春和留春二人,这账本明明是她二人日日亲自保管,专属账目的印章则更是由老安王妃亲自持有,从不下发,全然不可能有造假一事。 加上此事更是从头到尾都是老安王妃的谋划,更不可能自掘坟墓私自改了印章。 可若是真的有,那她二人恐怕难逃重罪。 闻言,白燕婉更是一愣,随即眼里便划过一丝钦佩,钦佩萧夕临危不惧,步步为营的聪明才智。 只有老安王妃在一愣之后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萧夕喊出这几句话不过是惊慌失措而已,她是万万想不到萧夕竟将自己的计划算的这么透彻,更想不到她自己会掉进自己所设的局里。 本想一句收回萧夕夺过去的管家之权,却会成为萧夕握紧管家之权的利器。 “你倒说说是如何造假?!”老安王妃重重的拍在玉如意的盒子上,似乎只等着看这场好戏。 “当然是因为儿媳的来仪居里还有一份盖着真正印章的真账本!”萧夕再次一语惊人。 老安王妃脸上的神色有一丝变化,一时忘了自己的计划要怎么进行下去。 “云梦,”萧夕唤了一身身后跟着规规矩矩从未做声的一个素衣丫鬟,嘴角强压着想要上扬的冲动,“你便和秦嬷嬷一同再跑一趟来仪居,把来仪居的账本同本妃枕旁的一个盒子一同取来。” 事态的发展莫名其妙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萧夕在主导这一切,她看秦嬷嬷的眼神还是带有敬意,可正是因为她主动叫上了老安王妃信得过的人,才更加让老安王妃没有拒绝的余地。 挥了挥手,老安王妃不得不示意秦嬷嬷再跑一趟,又命了身边的婆子去自己的库房中取了存放各处账目印章的盒子来。 看着萧夕处事不惊的那种气魄,白燕婉又忍不住的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那两个眼神不定似是心虚不已的丫鬟,不悦道,“怕只怕有些不要命的家伙,就是见不得嫂嫂好。” 虽是说丫鬟的话,却落到了老安王妃耳里,她能肯定白燕婉是向着萧夕的,可再怎么向着,她也不能把这么大的权力交到外人手里,愣了愣,她重新喝了一口渐渐凉下来的茶水。 秦嬷嬷带着云梦很快一前一后的回来了,云梦手里捧着一本与桌上来仪居的那本别无二致的账本,秦嬷嬷的手里拿着的想来应该是萧夕所说的盒子了。 “王妃,东西都拿来了。”云梦先回了萧夕的话,转而微微向老安王妃略行一礼,把账本摊在了桌上。 没等老安王妃就事发气,萧夕便招了招手示意身后另一个丫鬟上前,“橙凝,你去对账。” 似乎气势上都已经输了一头的老安王妃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这个眼生的丫鬟上,她衣如其人,却只是不违规矩的在自己的素衣上多绣了一朵暖阳色调的向日葵,颇为大方好看。 听说是萧夕新得的丫鬟,脑子奇好,精于算术。没多久橙凝就娓娓道来,“自王妃入住来仪居以来,每月月例银子是八两,王妃开销不大,每月都有结余,这段时间算下来,统共应该还剩三十两左右。” 第1011章 早有防范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秦嬷嬷手里的盒子,将里边的银子粗略摆开算了一算,橙凝又道,“这里边一共二十四两六钱,若是加上小厨房额外点心的开销和平日里王妃打赏下人,的确与王府记账并无出入。”极为仔细周全的话从橙凝心细的嘴里说出来,末了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老王妃若是不信,可差王府账房再算一遍。” 铁证如山,老安王妃如今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眼里划过一丝不甘心,微微瞪了一眼那个听起来便一心向着萧夕的丫鬟,仍不罢休的打开了放置印章的盒子,仔细看了一阵,才终于双眸有那么一瞬的失神,没了气力的把印章扔回了盒子里。 原来常春与留春的账本虽然的确是她授意伪造,印章也不该出问题才对,可偏偏云梦拿过来的那一份账本有和印章上一样的右下角的一个朱红色小点,而自己准备的那份却没有。 这还不是满盘皆输,她不相信萧夕有那个能进自己库房纂改印章的本事,她只能解释成是自己身边都已经有了萧夕的人,所以这下,真账本成了假账本,凭空多出来的账本却成了真账本。 原来这一切,萧夕都早有防范。 “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母妃你可是错怪嫂嫂了。”白燕婉略略扶住了些老安王妃,眼中却是喜忧参半,“嫂嫂才能出众,定能管理的好王府的,而且婉儿也已经答应过母妃,会从旁学习协助嫂嫂。” 看得出来夹在中间的白燕婉的确难做,萧夕敛了自己胜利的喜悦,其实她也希望与老安王妃和平相处,只是她却不能容忍自己再如前世一般空有虚名而无实权。 而那印章也的确是她暗中潜入,偷偷改刻的,她不是萧夕,自然也就不是弱女子,这一招见招拆招反客为主,却是被她用的十分不错了。 “只是这造假的奴婢,着实可恨!”见其余两人都不做声,白燕婉也只得继续试着缓和气氛,她虽是看了这么一出闹剧,却也因着旁观者的身份清楚个中缘由,这样一说,既解了两人之间的对立,亦算得上给了老安王妃一个下来的台阶。 老安王妃又重新打开了玉如意的盒子,那如意却是光鲜夺目,丝毫不为世俗所动,她动了动眼色,问道,“王妃觉得该如何处置?” “依家法府规,拖出去杖毙吧。”萧夕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瑟瑟求饶的两个奴婢,话里完全没有想要放过她们的意思。 “好,就依王妃。”似乎是难得的没有一点想要反驳萧夕的语气,老安王妃把手中玉如意连同那账目印章一并推给了萧夕,话语沉重却无奈,“此玉如意乃宫中宸妃娘娘赠与老身之物,今送与王妃,望你好生执掌王府事务。” 似是赔罪,似是安抚,似是……嫉恨。 又与白燕婉对视一眼,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不可分说的默契,萧夕收了两样东西,“儿媳多谢母妃吉言,必不负母妃之望。” 她以快刀斩乱麻的利落姿态了解了今日这场本该是老安王妃主导的戏码,总算也能让老安王妃瞧到自己的本事,此后也算是轻松不少。 只是,这白玉如意,她还真的是,不想要啊。 门外丝竹管弦嬉笑调情声不绝于耳,门内却是恍若隔绝一切,除了偶尔的一两声碰杯之音,有的就只有宛如天籁古琴音。 隔间的屋里人不多,只有隔三差五举杯对饮的两名男子和纱帘后负责弹奏古琴的一名女子。 其中一个男子一袭雪色锦衣翩翩,身上不乏金缕玉石,手中一把折扇更是嵌着两颗足显名贵的绿松石,一派大户人家公子哥的模样。 另一个坐在他对面的则身着一身银丝勾边的黑色锦衣,衣摆上用细密的红色缎线绣勾着一幅蛟龙出海的图画,栩栩如生,却又因为那一片鲜明的红色而显得有一丝令人不自觉的敬而远之,仔细看来,腰间还有一把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长剑,剑鞘漆黑,上无任何花纹。 黑衣男子伸手朝帘子后边抚琴的女子打了个响指,随即余音绕梁的音乐便戛然而止,他自饮一杯,道,“原说今日与你引见一位大人物,可惜你未能及时赴约,只能等下回了。” 那人的嗓音里带着不可磨灭的一丝阴郁,他的脸大部分都藏在阴影里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是愚弟路上耽搁了,这便自罚一杯。”白衣男子也似是十分识趣的举杯饮尽,随即问道,“不知那位大人物是何来头,不给愚弟面子也便罢了,可如此来去随意,岂不是驳了贤兄的面子?” “哼,大人物的脾性总是有些古怪的,”对面的人冷哼一声,语气却是并不生气,转而又将视线移到了帘后,声音多了几分距离感,命令似的道,“再弹一曲阳关三叠。” 女子微微颔首,隔帘而望的低眉顺眼的表情也无处不透着对眼前人的敬畏与惧怕,她抬手拨弄琴弦,调音毕,便响起阳关三叠一贯的‘劝君更尽一杯酒’之忧美乐感。 “不如说说何事能耽误了咱们一向守约的耿公子?”黑衣男子的话语说到后边越发有些阴阳怪气。 坐在对面的萧耿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当然是一向守时的,不过那可都是为着早些尝上一口这天香楼的观夕颜,再者良植抱木而生,眼前这棵参天大树,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路上碰到了周云生大将军,”醇美烈酒的味道顺着舌尖直至腹部,令人不禁回味无穷,萧耿砸了咂嘴,继续说道,“他说有人跟踪他,故而耽误了时辰,贤兄可猜猜,那跟踪者是谁?” 说到跟踪者的时候萧耿脸上有压抑不住的笑意,只要一想到萧夕在太傅府中任人欺凌的模样,他就只能觉得今天的事完全是她凑巧迷了路,哪能跟跟踪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猜?我最讨厌猜。”语气里的从容不迫和那一丝发自心底的厌烦让黑衣男子周围的气息再一次产生变化。 第1012章 天赐的机会 他眨了眨眼,喝着天香楼最为出名的观夕颜却仿佛是在喝着白水一般。完全不给面子的回答让萧耿心里一凉,脸上却依旧强打着笑意,继续说完自己的话题,“正是家妹萧夕,哈哈哈,要我说周云生也太胆小了,那小蹄子哪能做的出跟踪的事儿?” 萧夕?他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个人,怎的最近屡屡出现在他耳朵边? 不是说太傅家的庶女性格软弱无能,被逼的替了嫡女与安王府的短命王爷成了冥婚,原是个根本不会有出息的人,怎么近来不仅被屡屡提醒让他当心,连萧耿如今也说她竟然跟踪了周云生? 萧耿是不信这件事的,但是三人成虎,他心里不免疑惑心思越重,萧夕是断然不会知道周云生所做之事……何来跟踪之说? 难不成跟踪是真?能让周云生也如此紧张……莫不是她也是去祭奠那被灭满门的昔日的靖国公?所以才看见了周云生? 太傅府……跟靖国公,素来没有来往的啊。 “如果此事是真,你觉得她是怎么跟上周云生的?”黑衣男子眼里划过一丝阴鸷,显出此人不得不除的暗色。 “这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周云生是去给夏家的人烧……”话语忽的一顿,萧耿反应不算慢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之色,端起的酒杯也忘了放下,“贤兄的意思不会是……?” “祭奠罪臣,若是传到皇帝耳中,该是被处斩的罪状,”黑衣男子勾了勾嘴角,将嗓音压低了一个度,“听闻萧夫人对这个萧夕早有芥蒂,这可是天赐的机会。” 他的意思十分明显,却是要萧耿在皇帝面前参安王王妃一本,要他这个虽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哥哥亲自送自己的庶妹上断头台。 即便是打心底里的讨厌这个妹妹,可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触到自己的楣头,萧耿有些犹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这,这恐怕……万一牵连萧家……” “贤弟喝酒喝醉了吧?如今她已是安王王妃,安王府的人,与你太傅府何干?”似乎对萧耿违背自己的意思有些不悦,黑衣男子眼中阴险的光更深一分。 “不……并非,愚弟只是担心……” 萧耿的话还没说完,几乎是与他把酒杯放下来的同时,一个突兀的尖音就隔断了美妙的歌曲,二人视线一瞬皆望向不知所措的女子,她面前的古琴已然断了一根弦。 “天香楼的歌妓怎么连首阳关三叠都弹不好了?”黑衣男子笑意明显起来,连同那逐渐紧张起来的空气一起撩拨着那歌妓的神经,不由得让她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而同样紧张的,还有连举杯的动作都不自然的萧耿。他的反应被黑衣男子看在眼里,心里冷笑,就这胆子还敢忤逆我? 歌妓连忙提起衣裙跪在了一边,花容失色道,“二位公子恕罪,奴家不是……” “你紧张什么?”黑衣男子打断歌妓想要为自己辩解求饶的话语,随意的指了指旁边一把备用的琵琶,“换了琵琶,继续弹。”歌妓咽了口口水,却是不得不在他强大的威压气场之下起身,抱了身边的琵琶,依旧保持了跪坐的姿势,说话间更加哆哆嗦嗦起来,“那……奴家献丑……” 萧耿假意皱了皱眉,强扬着还未崩溃的态度打趣道,“贤兄倒一向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并不,萧耿也知道他从不怜香惜玉。 黑衣男子顺势给自己倒了杯酒,嘴角依旧轻轻勾着,不给萧耿任何逃避话题的机会,“方才所言,于你萧家有百益而无害,不如听我一言?” 与之碰杯,萧耿却没想到随着乐音响起时他便又提起了这件事,酒到了嘴边也没能让他顺利咽下去,“贤兄算无遗策……只是……” 随着他犹豫的一瞬间,琵琶弦便又轻易的断了,并且如同毫无征兆的断裂一般,划伤了歌妓的手掌边,歌妓吃痛的捂了手掌,“公子你……”看向黑衣男子眼里有些诧异和不可置信。 天香楼的姑娘果然连个歌妓都不简单。 这琴弦断的极是诡异又及时,算是救了萧耿一回,黑衣男子眼里划过一丝了然,调侃道,“姑娘还是紧张?” “不!这……”歌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更像有一丝为刚才自己反射性投向他的目光而有一丝后悔,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低下了头。 萧耿趁此放下了酒杯,又是长舒一口气,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起对面人的提议来。 不过那根琵琶弦……萧耿叹了口气,像是想要缓和气氛一般催促歌妓,“还不上来赔罪?” 歌妓不可推脱的起身,手紧紧捏着纱裙,怕是衣服都皱了,却是更在意起黑衣男子为何要故意以内力震断自己的琵琶弦。 她慢步走到黑衣男子跟前,替人倒出一杯酒,“公子,奴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她的手和声音都有些颤抖,甚至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黑衣男子没有接过,而是一把捏住了歌妓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将酒喝尽,又道,“姑娘亲手喂的酒甜了不少。” 他细细观看了一遍那双雪肤玉骨的手,笑出声来,“姑娘这双手当真是举世清秋,不仅美不胜收,还能把一首‘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惋惜曲子奏出挥马肃杀的敌意,真是稀罕得很。我这儿刚从西域带回来一香木盒,与姑娘的手极为相配,不如我就将姑娘的手砍下来放进去摆在枕边日日欣赏可好?”说着一边竟真的取出了花纹精致的盒子。 闻言,歌妓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杯盏直直砸在了桌上,她微微挣扎,却不如他的力气,萧耿也几乎惊呆,心中瞬间了然的涌上一丝愧疚。 杀鸡儆猴,早就知道眼前的人脾气最为古怪暴戾,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不愿亲手将如今与太傅府也算相安无事的萧夕推进火坑……看来从今往后,更是不能有任何违背的地方了。 第1013章 以不变应万变 “萧公子……救我……”歌妓的眼神楚楚可怜,目光定在了萧耿身上,她的求救声异常微弱,怕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唉,贤兄可当真是想要一双手?”萧耿叹了口气,本不该蹚这趟浑水,毕竟眼前人若是真想要她死给萧耿看,他是怎么的也救不下来的。 “怎么?拿你的手换?”黑衣男子眯了眯眼,另一手直接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剑已经半出鞘,语气不像在开玩笑。 更无法让人理解,前一秒还以兄弟相称的二人,下一秒翻脸比翻书还快。 “愚弟这双手既不如姑娘的美观,又只会干些粗活,没什么用处。”萧耿摇了摇头,语气里的无能为力可见一斑,却仍是道,“愚弟府上近日得了一双从天竺运来的玉观音手,也是天下无二,不如就让愚弟借花献佛,贤兄你看……?” 黑衣男子看都没看一眼萧耿,对他话里的珍贵物什更是毫无兴趣,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还是这姑娘的手比较称我心意。” “唉。”萧耿又叹了口气,包含着浓浓哀伤惋惜,还有一丝怯懦,眼前人的气势不减反增,压的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这样可怕的人,他是不敢再多加违逆的。 随着萧耿收了求情的念头,那歌妓眼中的光芒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看准了旁边木架上用来装饰的一把宝剑,忽然用力挣脱,取了剑摆出防御的姿势后退了两步,像是在蓄力,“我今日死不足惜,只是我要你知道我们酒楼优伶的命运也不是偏由你们这种权贵来决定的!” 歌妓咬牙切齿,一个纵身刺向还在笑的人,“你去死吧!” 又只是一瞬,刀光剑影之间,带出兵器相交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夏雨短暂又尖锐的叫声,再看时,歌妓便已经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手腕处血流不止,一双手竟稳妥的落在了男子之前准备的盒子中,原本被歌妓握着的剑也直直插在了二人面前的桌上。 两人杯盏皆染血,见此血腥场面萧耿不禁皱眉,跟着胃里一阵翻涌,却还是强忍住了想吐的感觉。 而即使隔间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进来查看,更像是对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的惧怕和对歌妓口中权贵的畏惧。 “这双手当真不错。” 夸赞时才让人注意到,他的剑像是未曾出鞘一般便了结了那歌妓,血液四溅时却也独独被挡在了他面前。 萧耿丢开被自己拿来挡住飞溅的血液而此时扇面已经鲜红折扇,眼神惧怕而又心虚,论武功和背景,看来他是皆敌不过眼前的人了。 “我会设法保全萧家所有的人,此事做与不做全在你,除去萧夕,萧夫人可高枕无忧,我亦可少一个敌人。”黑衣男子在腰间的剑上来回摩挲了一番,看似给了萧耿选择的话语却在他的气场下让萧耿完全不敢再选另一个选项。 “愚弟明白了。”萧耿有些不自在的起身,抱拳行礼,“若无他事,愚弟先行告退。” “你此刻出去,怕是要撞破在门外偷听之人,不如尝尝这带人血的观夕颜滋味如何再走不迟?”黑衣男子话里带笑,却是不自觉的就让人脊背一凉。 门外偷听的木挽青虽是已被看破,却仍旧打算以不变应万变,轻笑了一声也再无其他动作,便悄然退去。 阴暗潮湿的地牢。 自从唐简把白泽安排在这儿后,他就再没出现过,足足一天一夜,除了中间跟白复有一次碰面,他再没见过其他人。 让一向谨慎的白泽不得不被陷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贸然出去定是下策,他连外面有些什么都不知道,而直接和唐简摊牌倒也不失为个办法,只是如今不知道唐简卖的什么药,连人都见不到个影子了。 “世子,属下来迟。”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仍旧如同往常一样穿着一袭黑色紧身夜行衣的凌一有些疲惫还有一些庆幸的出现在门外,行礼时却仍是毕恭毕敬。 毕竟他难得的迷路了。想得到这一点的白泽懒懒的睁眼,看见熟悉面庞的一瞬眼里划过一丝轻光,“如此看来,我的标记果然是被人擦去了。” 而且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存心想让他困在这里越久越好的白复。 “是。”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之色,凌一应声肯定了白泽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他费了这么大一番力气才总算找到白泽的原因,一路上白泽的确有细心地标记过,只是标记到一半便不知为何没了。 既然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也就没有必要过多的责怪为自己效力的下属了。白泽锐利如鹰又冷淡如霜的目光淡淡的投了过来,他撩衣起身,直接问道,“所查之事如何?” “具体的还不甚清楚,不过按照世子吩咐先行潜入太守府,前日晚却看见了唐简和一名女子深夜会谈。”凌一据实回答,周身黑色的线条简单干脆,说话语气也依然毫无起伏,却足以让人产生信任之感。 细算下来,前日晚上应该正是自己来的那天,那么是否凌一看见的女子和在自己假装中毒昏睡过去之后出现的那个女声是同一个人? 那酒里的毒有究竟是种什么毒?白泽几次调息之时都试图找出那种毒的成分与中毒之后的症状,可惜皆一无所获,难不成只是普通的蒙汗药?白泽捏了捏下巴,示意凌一继续说。 “那女子的意思似乎要唐大人非处死世子不可,而后唐大人言语之间似有漏洞被那女子察觉,她正要动手逼问唐大人世子所在之处,却不知为何忽的停了手,只把唐大人打晕了过去,而后便匆匆离开,至今再未出现过。”说完凌一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还有没有自己所遗漏的细节。 找这个意思来看,前两个钦差必定是已经遭人毒手了,可唐简这回却因着与老安王有交情想要徇私保下白泽。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那女子又有什么理由中途停手而放任唐简和白泽这个后患? 第1014章 一无所获 换言之,就是说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得先办,所以她选择了打晕唐简,让唐简到现在也没能醒过来来和白泽见上一面。 “可看清那个女子是谁?”这样一来,白泽便可以确定如今外边是安全的,他也就可以出去了,走至铁门前,看着那并不粗的铁栏,正要凝力将其掰弯以供自己能够出去。 凌一思索了一番,他当时虽然隔得远,却有烛火照明,故而也应该不会看错,他起身给白泽让了个道,语气却有谨慎的并不十分笃定,道,“据属下远远所见及唐大人对其称呼……是当朝丞相小女,郭怀念。” “郭怀念?”白泽的眼里一瞬便盈满了不可置信,凭他对郭怀念的了解,他是知道郭怀念与萧夕的交情的,虽无过多接触,京城中却盛传郭怀念品性端庄,并且深居简出,堪称大家闺秀之典范,他更以为,丞相一家子即使是蛇鼠一窝,其中的郭怀念却是断断不肯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可如今怎么会……?!而且还是被凌一亲眼所见,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情报出了错误,这背后想要偷天换日的恶势力竟然真的不是镜花宫而是丞相? 白泽惊诧的目光移到凌一身上,看得凌一眼中不禁多了一丝惭愧,他所言皆是自己亲眼所见而句句属实,可与之前的情报结果却全然不同,凌一也有些不愿相信的轻叹了口气,毕竟白泽暗中的势力为之做事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出错。 “对了世子,还有件事……”凌一转了转眼珠子,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汇报,“说来奇怪,郭怀念离去之时怀中似乎多了个状似金蟾的物件,也不知是真是假,或是属下一时看走了眼。” 金蟾?以前倒从没听说郭怀念与金蟾有关的一丝一毫的消息啊,白泽脑子里千头万绪,也只得暂且先把这细节记了下来,打算出去以后先去唐简处一探再说后话。 凝了力,就在他凝力的手掌要与铁栏接触到的一瞬间,他的心口忽的毫无预兆的疼痛起来,仿佛一瞬间就有无数只小虫在同时啃咬他的心脏一般。 逼得他只能收力捂住心口,凝神静气间那疼痛感才随着渗出来的冷汗被压了回去。 “世子……?”凌一连忙上前,却碍于铁门之隔无法帮扶眼前的人。 白泽咬了下唇,抬手示意凌一不必担心,转而再度凝力于手,又是一刹那正如他所料心口猛烈地疼痛感再度袭来,疼得他生生的抽了几口冷气,不得不再度收力,额上的汗珠亦是越来越密。 “这……”白泽毫不错过机会的运起内息想要查探出自己身体内部不适的根源,却依旧是一无所获,这种疼痛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二人都不得而知。 只是微微凝力便这般疼痛难忍,白泽看了看眼前的铁栏,眉头皱的更紧,却也是深知他现在必须出去,他逐渐如抽丝般平复了心口的痛感,上前一步,“凌一,你且运力助我开门为先。”借助凌一的内力,应该自己不用费多大劲就能打开铁门,那疼痛之感……白泽觉得自己应当是能忍受的住的。 凌一点了点头,眼神里虽然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执行白泽的命令。 可惜白泽似乎小瞧了这股莫名而来却十有八九与那酒中毒药有关的痛感。 凌一运力握住其中两根铁栏,一边往外掰一边显得有些吃力,白泽咬了咬牙,凝力将自己的内息加诸于凌一的手掌之上,铁栏有一丝松动的同时,那股剜心都不足以形容的痛感便再次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铁栏每每松动一分,白泽便恨不得以头撞墙来转移那钻心的痛感,他咬着下唇越发用力起来,凌一想要关心的话语也被他一个狠极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总算把铁栏扩充到足够他一人通过的空隙,于他来说却像过了几个春秋那么久,他收了力,眼前黑了好久才足够他缓过劲来,他几个踉跄出了牢房,伸手便失力似的整个靠着墙壁瘫倒了下来。 “世子?这究竟怎么回事?”凌一上前,粗略的掐了白泽的脉象,可他也并看不出任何异状来。 白泽的下唇已被自己用力的咬的麻木渗血,他似乎疲惫至极的眼神移到凌一身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想一开口便不可控制的吐出一口紫得发黑的血液,胸口钻心的疼也似乎与他较上了劲,久久不肯散去。 “世子?” “找个偏僻的……落脚处,之后……你快马……京城,天香楼……木……”他是记得木挽青极善制毒用毒的,白泽一边说着,唇色竟跟着越发失了血色,紫黑色的血还在顺着他的嘴角往外流。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说完这些便力不从心的昏了过去。 站在窗前的女子身上一袭妖冶的青紫色罗裙,涂脂抹粉的脸上透着一股锐气和不可忽视的魅惑之气,墨玉般的黑发披散于身后,在她浑然天成的气质之下,仿佛只有天空中的那一轮孤月能为之一比了。 “熹姐姐,不知急召我二人回宫所为何事?” 她身后站着两个堪称绝色尤物的女子,说话的便是其中那个一袭如火般暖阳色调纱裙的女子,那颜色不比正红,却又更加炽烈一分,倒颇像是蚩尤之火一般,傲慢轻佻却美艳。 纱裙没有拖地,反而是在她脚边以两个橙金色的环束了起来,在脚后跟处打成一个小巧活泼的蝴蝶结,透着一股让人不可小看了去的意味。 “宫主新带了个叫陈潇潇的女子回来,你们以为此人如何?”熹风月回过头来,径直越过两人到了自己的座椅前懒懒坐下,眼里却有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机。 面前的二人随之转过身来对视一眼,心下自然十分明了定是这个叫陈潇潇的有害于宫主或是没得惹熹风月不高兴了。 另一个一身雪白曳地千纱裙的女子脸上即刻染上了讨好的笑意,一个步子便带起脚上银铃一声清脆的响声,直走到熹风月跟前便蹲了身子替座上的人捶腿。 第1015章 不可磨灭的傲慢 “此人来路、目的皆不明,宫主万一受其蛊惑……此人还是留不得。” 一语道破了熹风月心中所想,熹风月赞许与疼爱有加的目光瞧着声音泠然亦沁人心脾的女子点了点头,“雪儿深知我意。” “不过此前听雨儿说,这个陈潇潇似乎并无半点武功,若只是凑巧碰在这个节骨眼里进了镜花宫,赶她出去也便罢了,可若真如熹姐姐与雪儿所说,的确是一心腹之患。”橙衣女子跟着也上前一步,眼神里依旧有着不可磨灭的傲慢。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一丝惬意却伴着更多的狠厉爬上熹风月的眼角眉梢,见二人皆悉心点头,她才接着开口,“我有一计,但若没有夏阳,此计便成不了。” “熹姐姐莫不是要我用……?”虽是疑问,橙衣的夏阳很快在熹风月如缠绕着万种心思的眼眸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自己嘴边的笑意也随着越放越大,“那便让她知道,镜花宫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会意的冬雪故意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中亦是带笑,假意嗔怒道,“熹姐姐这事儿有夏姐姐帮忙便够了,还喊雪儿回来做什么?宫主吩咐雪儿的事儿可还没办完呢!” “你这丫头可是瞒不过我的,那边的事你定是安排好了才敢回来,”熹风月脸上笑意更深,伸了食指颇为宠溺的戳了冬雪的脑门,再说话时语气里也多了一分难得的严肃,“镜花宫里可能出了内奸,我要你去皇宫里一趟,务必不能让春知知道,也务必不能惊动了白复。” 冬雪的动作停了停,出内鬼这种事定然是重中之重的,只是按熹风月所说……冬雪脸上的笑意不复,应了声,心里却不免想着原也与其他几人一同死忠于镜花宫的春知,她还是没法去怀疑春知与内鬼二字有所联系。 原来四人便都是孤苦无依的少女,或是父母双亡,或是本就是孤儿,是熹风月通过镜花宫把四人联系到了一起,她们忠于熹风月,忠于轩辕寒,在多年的相处之中,因为本就相似的经历更加加深了四人之间的感情。 其中冬雪最小,其他三人总是处处让着她疼她爱她,连熹风月亦是对她多看重一分,而其余几人也从未有过任何抱怨的话,她记得有一回她任务失败,春知因为替她求情而被一同责罚,春知习武不如其他三人,而更像是长姐一般的存在。 那次责罚罚得春知身受重伤,差点就没挺过来……后来好了之后,春知就被派去了皇宫里做卧底,她没有任何反镜花宫的理由。 说来,好久没吃到春知亲手串的冰糖葫芦了。 还没等几人进一步多说几句话,秋雨便神色匆匆的快步走了进来,也不行礼便着急万分道,“糟了,宫主带着陈潇潇往映月湖去了!熹姐姐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熹风月噌的一下便起了身,身边的冬雪与夏阳亦是纷纷的不可置信,映月湖乃是镜花宫后山禁地,是只有历代宫主能够进去的地方,而熹风月更是在山脚下圈出了一块地方,是她种植……无论是她所精心栽培的东西还是映月湖,她都不能被陈潇潇所知道! 可是陈潇潇才在镜花宫歇了不到两日,一向为人心思细密谨慎的不得了的轩辕寒怎么会这么冲动的竟然直接就要带她去映月湖? “走,你们三人也一并前往!” “这地方从外边看起来不大,没想到里边却是一环扣一环,别有一番风景。”陈潇潇柔美中偏带一丝不食人间烟火韵味的声音在这云雾缭绕的仙境中随风而远,她视线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笑道,“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公子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她身上前天夜里的白衣已换成了属于镜花宫下属的紧身衣,轩辕寒只知她一身白衣犹胜画中天仙,却不知简单的一件黑衣却也能将她的身段勾勒的玲珑有致,那极具诱惑力的线条让轩辕寒不觉看得有些失礼的出神。 而换衣服的初衷并非有多么复杂,只不过是衣服脏了需要换洗,轩辕寒又不让她返回天香楼,又不愿意去讨好对她完全没好感的熹风月等人,所以一时没法子也只能找了与其余人无异的夜行衣来。 不过话说回来,身段火热的妩媚女子轩辕寒见得也不算少,可偏偏对陈潇潇望的发了呆,这点怕是他自己也没想到。 “寒公子?”停下脚步,陈潇潇提高了一点音调,随即看向身边目光久久不愿分给四周山川草木一点的轩辕寒,笑声更加惹人喜爱起来。 她也看得出来那目光里包含的情意,而她青楼女子,亦对这种目光见得多了,却唯独对这一束,有说不出的感觉,可她却是清楚明白自己的目的,她既保持着理智,便不得不时刻提醒两人之间是没可能的,况且所谓镜花宫主,向来也是不缺女人的。 不过是,互相试探,互相利用罢了。 轩辕寒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失态,于是便也把目光投向目的明确的远方,“去见这天底下最美的湖光,仅此而已。” 他那个似乎刻意强调的仅此而已不知是说给陈潇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趁着陈潇潇没回话,他有些别扭的问道,“你听那些人都称我一句宫主,就从来不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她来到这儿的那一刻,她一句关于轩辕寒底细的话都没问过,轩辕寒处于公心考虑不得不提防着她,可他心里清楚,每当她莞尔一笑,他就有愿意把月亮摘下来送她面前的冲动,他根本就不愿意提防一个笑容能这样动人的女子。 “公子要是愿意说,自然就告诉潇潇了,何况潇潇一介烟花女子,就算知道了这儿是哪儿,也未必真的就知道这儿是哪儿。”她当然不愿意问,不仅因为她本就知道,更因为她向来不喜欢做多话的人。 说罢她把目光收回来,却正好飘过一阵微风,轩辕寒的侧脸完美无缺的落在她眼中。 第1016章 天然保护地 棱角分明却有迷人的温柔,鬓上有两缕未能全部束起的黑发,趁着微风调皮的轻扬起来,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恰好一样。 大概是注意到她久久不愿离去的目光,又或者是他真的恰好也想看她,轩辕寒移回目光的一瞬便与她的美目两两相对,他眼里所化开的情绪他自己没法看见,可他却能清楚的看见自己是真真的整个倒映在陈潇潇的眼中,这一眼,就也是那么的恰好。 良久,直到陈潇潇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飞快地撤离的目光别过了头,轩辕寒才幽幽的再次开口,语气里似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惆怅,“这儿有一个极美的名字,叫镜花宫,取名于水月镜花。” 不带隐瞒,不带欺骗,轩辕寒就这样直接的说出了镜花宫一事。 陈潇潇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轩辕寒将天边那轮孤月的月光揉进眼中,一把拉住了佳人的手,声音虽冷了几分却依旧愁思万缕柔肠百转,“带你去的地方叫映月湖。” 所以才要在有月亮的晚上去。 突然被拉住一双玉手的陈潇潇本能反射性的一愣,随即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没想到轩辕寒这一次竟然强硬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像是认定了不会撒手一般。 陈潇潇放弃了挣扎,她能在那么多男子中游刃有余,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来自手心里的温度,明明轩辕寒的手有些凉,却在源源不断努力的温暖着陈潇潇那颗自由散漫惯了的心。 “我是镜花宫的宫主,轩辕寒。”他似乎颇为正式的重新介绍了自己一遍,看着面前蜿蜒的路,他忽的皱了皱眉,“镜花宫……” 他似乎是想以自己的了解和名义重新给镜花宫一个定义,而并非是藏于阴影处效忠于皇帝白离的暗处组织,可是虽然这样想着,到真要说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是有些词穷了,竟然一时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这镜花宫了。 水月镜花,终是虚无之物,镜花宫生于须臾,恐怕最后也会落于尘埃,化在天地之间,如同水月镜花,不复存在。 “此镜花宫非彼镜花宫,我很喜欢这个镜花宫。”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安慰,陈潇潇依旧不肯与轩辕寒对视,她有些逃避的视线追随月光而去,清了清嗓子道,“走吧,不是还要去映月湖吗?” 有些诧异的看了陈潇潇一眼,轩辕寒捏了捏手中实实在在存在的触感,如她所愿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道,“前边会经过寒池……” 话还没说完,就听另一个女声骤然响起,在空旷的夜空中被无限放大,“只要她敢踏进寒池一步,我就叫她死无全尸!” 熹风月领了夏阳、秋雨及冬雪三姐妹便往这边赶了来,四人以熹风月为首,眼神中除了对轩辕寒的敬畏,剩下的便是对陈潇潇无尽的冷漠及疏离。 寒池本就是熹风月的地盘,她在里面种的花草从无人见过,因为整个镜花宫,除了她和轩辕寒的内息足够抵抗那些东西的邪气,其他人只要一旦靠近就会出现不适症状,待得久了便是华佗在世也再难回天,所以整个镜花宫,也没有人敢擅自靠近,久而久之,更是成了对映月湖的天然保护之地。 当然,有轩辕寒庇护的陈潇潇自然是不怕的。 没等两人有更多的反应,在轩辕寒不耐而厌烦的目光中,熹风月及其他三人便很快随之注意到了两人扣在一起的手,和陈潇潇显然已经换过的衣服。 熹风月心中顿时涌上来一阵酸楚,像是想掩盖落寞一般提高了音调,话语直冲陈潇潇道,“我熹风月说到做到!” “你敢?”轩辕寒亦是二话不说沉声打断,他目光与熹风月等人对视,把之前的所有情思都揉成一团浓黑压在眼底,此刻他的眼神只剩冷漠与可怖,压抑的可怕。 虽然轩辕寒护着她她有一丝欣慰,可陈潇潇此时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刚来镜花宫那日,熹风月似乎也是迫不及待的就要给自己下马威,究竟是害怕镜花宫的利益受到损害,还是害怕自己在轩辕寒身边的位置有所动摇,如今看来,答案是十分明了的了。 这种任何女子都逃不过情字所带来的私心,却是在风尘中来去多年的陈潇潇颇能理解的,她这会子突然明白了,熹风月追随轩辕寒和她追随白泽是不一样的。 她承认她喜欢白泽,白泽比这世上大多数的男子都要优秀,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欣赏钦佩,而为之心动,也或许正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白泽,所以她没能体会到同样的难受。 至于熹风月之于轩辕寒,似乎早就有一种超过主仆的感情,而那种感情在熹风月身上缠绕裹紧,在轩辕寒身上却似乎不见多少踪迹,她得到过轩辕寒吗?不,大概只是她自己以为她曾经得到过罢了,所以这样的患得患失,才是最令人心伤的。 “宫主,宫主容禀,此女子来历不明,忽然接近宫主目的又为何?”上前说话的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冬雪,单是听她的声音这么一劝,火气就瞬间去了大半,“熹姐姐向来处事周全,还请宫主三思后行。” 说着便微微低身行礼,连还没说话的陈潇潇看了都不忍再恶狠狠的多说一个字。 哪知轩辕寒这回不知怎么的了丝毫不领情,气势全然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出几尺,他眯了眯眼睛,锐利的光直视殷勤的冬雪,冷声道,“本座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他一句话噎得冬雪神色一变,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瞥了熹风月一眼,似是不好再开口说话般的重新退到了后方。 “宫主为何如此袒护一个陌生的女子?她贸贸然突然出现,又不怀好意的接近宫主,就算宫主要护她,也得给我们几个一个说法吧?”那开口便让人觉得炽烈的声音一听就是夏阳,她向来是几个人中胆子最大的,见冬雪被驳了回来,自然上前张口就要讨说法。 第1017章 不寒而栗 只可惜她弄错了对象,轩辕寒并非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秋雨在身后拉了一下夏阳的衣袖提醒,转而自己也上前恭敬行礼,语气不似夏阳那么冲,却也一字一句并不十分害怕,“宫主作为镜花宫的主人,定然知道映月湖乃宫中禁地,她来此不过两日,身份不明,怎么能进映月湖?” 禁地?陈潇潇心中猛地一跳,她原就知道轩辕寒对她是有人人都该有的提防,她也有耐心慢慢化解这一份提防,可是她没想到,他对她所费的心思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陈潇潇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似乎是不愿意这些多年的主仆因为自己而生出嫌隙,然而她不过微微动了一下,就被轩辕寒用力而更加强硬的拉住,她看见他的目光笃定而拥有可怕的控制力,一时间却又愣在了原地。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对于轩辕寒来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了,妓女与恩客?凭自己的才能猜出了画眉鸟而获得了她的一夜?又为什么不让她走?是,还是不是? “本座做的事,向来无需你们多问!”即便没有皱眉,轩辕寒话语里的怒气还是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他看了看齐齐帮熹风月说话的三个人,忽的一个闪身就到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秋雨跟前,一把掐住了秋雨的脖颈,声音因压低了几个度而变得更加狠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本座?” 手心忽然撤离的温度让陈潇潇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即使在月光铺洒的满满的气氛中,她分不清那个披着月光的男子究竟是神仙还是恶鬼,可她现在却是真切的看到了他为了她已经不惜动起手来了。 “宫主!”见秋雨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而呼吸越来越困难,冬雪与夏阳纷纷下跪于地,只唤一声,却说不出更多求情的话,像是突然想起了轩辕寒的狠厉手段,她们都是见过的。 “你们给本座听清楚了,她是本座带回来的人,下次做事之前最好想清楚,”他此刻说话的声音又更低了一分,低得夜风还来不及带去陈潇潇耳中就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一个用力把短暂窒息的秋雨摔到了地上,“如果你们非要她有个什么身份,那本座就给她宫主夫人的身份,如何?” 他当然不舍得撒开陈潇潇的手,可是这句话他老早就想说,却亦是清楚的知道不想此时便在她面前说,因为他还不够确定,她于镜花宫,究竟会不会带来威胁。 他同样不确定,她会不会拒绝,但却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想被拒绝。 一直没说话的熹风月紧攥的拳头就是在轩辕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松开的,她从来没有这种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感觉,看了一眼脚边昏死过去的秋雨和因为害怕轩辕寒而不敢上前查看秋雨的两姐妹,她忽的有点想哭。 天边的月光似乎让她感觉到久违的凉度,她的目光早早的就随轩辕寒的移动收了回来,是啊,她的眼中本来就没有多少陈潇潇的位置,不过是害怕轩辕寒难得认真,就真的把她抛弃了罢了。 可这种害怕,好像真的要成真了,她缓缓抬手触碰到自己右眼的眼角下方,嘴角压抑着想笑的弧度,却是让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熹风月歪了歪头,“宫主,此话当真?”轩辕寒犹豫了,熹风月手所处碰到的地方,他记得,那儿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他也从未忘记那一道疤是怎么来的。 “哈哈!”因为这短暂的犹豫,熹风月便笑了,因为只要轩辕寒犹豫了,她就赢了,他心里一定还是有她的。 多年互相扶持的情分,怎么会被一个没由来的陌生女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瓦解,她早该想到不可能,早该想到是自己被充斥的醋意遮了双眼,她熹风月怎么会输给这么个丫头,不会,不可能! 听到熹风月忽然放肆又得意的笑声倒是着实把陈潇潇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轩辕寒过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看见听见被扔在地上的秋雨和熹风月忽然的放声大笑。 那笑声的确放肆又得意,可是陈潇潇却听出了一丁点儿的自卑和扭曲,自卑的熹风月,扭曲的爱。 她缓步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轩辕寒身边与之比肩而立,柔声道,“夜色已颇深,潇潇有些困乏,不如今晚便作罢吧。” 轩辕寒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他也找不到她视线中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复杂,也没有再拉她的手。 “今晚之事便罢,只有一点,”他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秋雨,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凶狠,“镜花宫宫主只本座一人,再有忤逆……你们若是不怕,尽可以试试。” 说完便与熹风月擦肩,断然离去。 陈潇潇叹了口气,经过熹风月身边时亦拉低了声音,却是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强调这么一句,“月姐姐大可放心,潇潇与寒公子还不曾有过鱼水之欢。” 她说的露骨,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惜熹风月没能及时的留住她问清楚她刻意说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熹风月扶起秋雨,虽然没有怀疑陈潇潇这句话的真假,但也没有因为这句话有多少开心。 “熹姐姐……”夏阳连忙帮忙捏了一下秋雨的脉,又在她人中处掐了一阵,不省人事的秋雨这才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有了转醒的迹象。 熹风月想了想轩辕寒最后的话,她是十分了解他的,知道他喜欢独揽从不爱同他人分享,也许是自己的做法的确有些僭越和过激,但是这种事,一旦开始了,便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按我吩咐,一切如旧。”熹风月把视线从夏阳身上移到天边那一轮玉盘上,补充道,“雪儿你便只去宫里一趟,随后尽快回金陵。” “是,那雪儿就先行一步。”冬雪担忧的看了熹风月与秋雨一眼,随即纵身而去,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第1018章 真正价值 来仪居。 因为自己的步步为营而又一次成功化解了老安王妃无孔不入的刁难,倒也不能算是无孔不入,毕竟这样的大好时机,若是她的话,大约也不会放过,只是萧夕比她要多算了一步。 如今王府大小事务的权宜皆落在了自己手里,这样一来虽是回避平时累些,却总算不用再看人脸色低声下气的办事,也总算让自己看到了王妃这个称呼的真正价值。 现下要防着的就只剩暗地里的小动作和林落柔肚子里那个成型的胎儿了,虽不是忌讳,但还是不得不防着的。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面前站着青衣和蓝挽,萧夕来回摩挲着手里那一柄精致清秋的白玉如意,上扬的嘴角有一丝恍若打了胜仗的自豪与得意,但仅仅只有一丝,别的情绪便被牢牢固定在眼底,任凭谁也看不出来。 宸妃,郭怀柔,她还记得这个名字,费尽了心思想要得到白离的心,费尽了心思想要除掉萧夕,费尽了心思想要她当年皇后的宝座,那个表面柔婉内心阴暗的宸妃,她忘不了。 只是可笑的是,萧夕去世这么久了,郭怀柔还是宸妃,一天也没有做过皇后。 “虽称不上什么大喜,不过的确值得庆祝。”萧夕朝着青衣招了招手,把手边那一盒银子推了出去,笑道,“青衣,你去把这些银子分一分,给你和蓝挽都留一份,其余的赏给弄玉、橙凝、云梦与落梅。” “是,多谢王妃!”回应似的笑了一笑,青衣点头取了银两便带着笑意盈盈的眸子退了出去。 橙凝的算术本事萧夕算是见过了,云梦与落梅二人管账也是忠于自己的,弄玉虽然能够察言观色,对自己算的上尽心,只是之前她与蓝挽关系颇好……思及至此,萧夕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两个丫鬟中不知不觉的竟然偏向了青衣。 “这下可不用担心再有人欺负咱们了!”蓝挽连蹦带跳着上前,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她伸手给萧夕捏肩,眼底却默然闪过一丝失落。 她庆幸萧夕摸爬滚打这么久终于可以自保,可是又有点害怕萧夕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不需要自己,二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而跟着青衣做事的云梦落梅就是最好的佐证。 以前在太傅府时,萧夕有什么好的东西纵使会先想到与自己关系更近一点平日里又总是保护自己的蓝挽,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若不是出了这件事,她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青衣比她先有了两个小跟班,而且手上掌管着算账这样的大事。 而蓝挽竟然也没有发现自己变了,以前若是碰到这样的情况,她一定会追着萧夕问个清楚明白不可,可现在她居然能忍住不问,似乎是有些害怕,害怕萧夕会把多事的她就这么处置了。 她还记得她以前直来直往冒冒失失的时候萧夕总是一笑置之,甚至还支持她,可自从进了王府,就处处小心,批评都是轻的,她还一直记得上次郡主回来时候,那个令人足以被剜死的目光。 这分明不是以前的萧夕。 没有看到蓝挽的眼神,萧夕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兀自享受着一份放松的舒适,随口问了一句,“本妃听说你与那弄玉似乎关系颇好?”蓝挽一愣,手上的动作忽的停了,难得的舒适也中断了一下,以前的蓝挽是绝对不会揣测萧夕这样问的用意而直接开口便答,可现在不知怎的蓝挽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偏要多想。 萧夕注意到了那短暂的出神,不过也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开口询问。 上回在浴房之中,蓝挽还曾经与弄玉讨论过灵魂借体回魂之事,该不会是自己和弄玉太过亲近,招了萧夕的怀疑? 可也不对,萧夕与平日里的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自己多想了?蓝挽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她自己心里是不愿自己也变得这样疑神疑鬼的。 “你不愿多说便罢了,去小厨房端些芙蓉栗子糕来吧,几日不吃,现下竟有些想着那个味道了。”萧夕挥了挥手,不着痕迹的脱开蓝挽替自己按摩的手,只仍旧眯着眼,像是真的有几分疲懒一般。 没等蓝挽回话,弄玉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行礼也显得十分仓促,“王妃,宫里来人了!” 显然弄玉口中宫里的人,作为不速之客是她拦不住的。 萧夕猛地睁了眼,才起身就见一个太监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和几个侍卫,来势还不算小。 为首的那个太监似有一定的年龄,举止之间也不似其他太监一般庸俗不耐,还算得上顺眼的五官和手中一把通黑的拂尘让萧夕一下就认出了眼前的人,脱口便道,“见过魏公公。” 正是皇帝登基以来就一直侍奉白离左右的御前太监魏新林见萧夕却也是忽的愣了一下,周围但凡细心的人便能发觉,自魏新林进来至此,还不曾自我介绍过。 身后的侍女按照礼数双双向萧夕福身见礼,其中一个眼尖的更是越过萧夕直看见了她身后桌上的那枚白玉如意,眼中虽是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没再多事的低垂了眼眸。 而其实在萧夕脱口而出时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只得僵着身子,一时也想不出多好的说辞来。 在周围的气氛沉默的要变成尴尬之前,魏新林便还了一礼,笑的亲近自然,“王妃自是好记性,奴才与王妃不过先前皇上出宫时一面之缘,能让王妃记住,是奴才的福气。” 周围的气氛一下松懈下来,萧夕长舒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魏新林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脸上跟着扬起客套的笑意,看了一眼后边几个侍卫,道,“不知这样大的排场,魏公公来此何事?” 随着萧夕的目光魏新林自然知道她是注意到了后边的侍卫,直言道,“皇上命奴才来传个话,请王妃往宫里一叙,有些事儿要当请王妃当面澄清一下。” 第1019章 威严 萧夕心里咯噔一下,白离怎么会突然传她?虽然说她如今为人臣,白离要想召她有一百个理由,可是两人之前除了王府那一回的交集,再没有别的事儿了,莫不是为着那一个僭越的眼神,像萧夕的眼神,记到了如今? 不会啊……此前有这么多时日,哪一天都可以传她一问,为何是今天?萧夕又看了一眼后边的侍卫,就她对白离的了解,如果只是普通的家常问话,是不会有侍卫跟过来的。 难道有人参了她一本?不至于吧,她不过是个为安王守寡的王妃而已啊……深居简出,与外界朝政更是不可能有冲突。 “敢问公公,皇上可曾说了是何事?”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敬畏害怕,萧夕小心的问了一句。 魏新林看了身后两个侍女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为难,半晌才挥了拂尘笑答,“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王妃大可放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是非黑白自然是翻不过来的。” 那么多人?不是白离要找她?看这架势萧夕倒觉得怎么有些像三堂会审?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变着法子提醒了自己的魏新林,虽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萧夕还是深呼吸罢,行礼道,“那就有劳公公领路了。” 略加思考一阵,萧夕又对一群人身后遥遥投来关切目光的青衣道,“青衣,你陪本妃进宫走一趟吧。” “是。” 出王府的一路上也没见青竹居那边有什么动静,萧夕不得不在心底暗自佩服了一下王府这帮见风使舵惯了的奴才,如今知道王府当家的是萧夕,连宫里来人了这事儿都是先来通知萧夕,而不是告知老安王妃,让老安王妃的人带路来来仪居。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一乘辇轿直出了王府,安王王府与皇城所隔不过两条街,一路上也是挑着人少的小道走,所以并未听见多少嘈杂的声音。 不过魏新林身后的有个侍女,萧夕看着倒有些眼熟。 朱红宫墙琉璃瓦,掩映着苍翠欲滴的绿树,楼阁林立,各有特色的凉亭也是几步一见,乍一看来,脑海里自觉地便能跳出金碧辉煌这个词语来。 这宫殿美得壮阔,奢华,带着不容他人侵犯的威严。 但却亦是萧夕久违的风景。 她也曾感叹过皇宫的巍峨,也曾由心底对这一方神圣的宫殿产生敬意,也曾挥马肃杀为了保家卫国,可不过那都是萧夕的一厢情愿罢了。 如今她讨厌这样高大的建筑,讨厌这样蒙蔽人们眼睛的华丽。 前些日子她请求白泽带她进宫一趟,她想避人耳目,她不想见到白离,一分一秒都不想,以为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她却早没了萧夕的心性。 她只想去看看曾经的长乐宫,看看自己……看看白离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的后悔,她不知道为什么想看,也许这是决定她心性的最后一根弦。 在辇轿上的时间萧夕都用来平复心情,她能感受到那一砖一瓦对她灵魂的呼应,在见到皇帝之前,她必须装的毫无破绽。 辇轿一路直入,直到议事的宫殿门口方才停下,萧夕稳稳的听见落轿二字,又被青衣从轿中扶了出来。 没有一丝一毫对于皇宫别有天地与人间各处不同的风景的留恋,萧夕冷眼直视那敞开的宫门,不愿浪费自己的目光欣赏这令她失控的景色。 “王妃,皇上就在里边,请。”“多谢公公。”萧夕迈了步子,与青衣对视一眼,带着一丝傲气便径直往前去了。 萧夕进去的时候,若不是白离遥遥的那一眼掩盖不住情绪又有一丝关切的眼神,她差点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高阶上的一张檀木桌后的软椅上坐着黄袍加身的白离,左右两侧各有一张小桌,其中一张后边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女子,手里一执团扇,轻轻的往白离的方向送着清风。 而让她差点以为走错地方的,却是底下跪坐在两边的两个人,一个是她前日才跟踪过的大将周云生,一个却是她意料之外的人。 萧耿,她名义上的哥哥。 她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萧耿,又看了一眼目光有些闪躲的周云生,看来这两人果真是串通好了在皇帝面前把自己给告了,那么那天自己也果真被发现了,只是不知给她安了个什么样的罪名,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真叫她感到可笑。 “臣妾参见皇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规矩上的行礼,没有多一个字的阿谀奉承,萧夕身后跟着的青衣自是紧跟行礼,不卑不亢也毫不紧张。 萧夕一身云雁细锦衣,外罩一条素雪长披,五官清丽柔和颇有脱俗之感,她低头行礼无一不妥,却让在上位的白离看的再一次愣了神。 上一次愣神他还记得是在王府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不读世事,懦弱无能的王妃的时候,两次愣住的理由倒都如出一辙,眼前这个女子跟他的双儿外貌天差地别,举手投足间却都是宛如余韵残留的相同气息。 他也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那年冬天站在大学里嚷嚷着要把身上白锦狐裘的大披脱了去,只要身上那件鲜艳的大红绣了红鲤的袄袍的那个脸上还有天真笑容的萧夕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可一晃眼的功夫,眼前没有艳丽的红色,也没有娇笑着与他嬉闹的萧夕,只有一身素净,淡漠出尘的王妃萧夕。 “皇上……”见气氛仿佛在朝着莫名的方向发展,一旁打着扇子的那位嫔妃便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白离这才忽的怔了一下,似乎是回过神来,脸上便也挂上了一丝笑意,“王妃不必多礼,按理来说,朕还得称呼王妃一声皇婶,来人,赐座。” 见白离发话示意,转而便有人添了一张座椅上来,青衣颇有眼力见儿的扶了萧夕起身,接着又是福身一礼,却是尽显得萧夕教导有方了。 “多谢皇上,只这一句皇婶,皇上倒是言重了,臣妾自是担待不起的。”萧夕翩然答话,视线再不曾落在白离一处,微微低着眉眼,语气里刻意的礼貌和假意的玩笑听起来更有一丝嘲讽和疏离。 第1020章 了两难的境地 也不知道这情绪究竟被白离听没听出来,他试探的目光没有从萧夕身上收回来过,也许只是他实在太想念他的皇后了,他只想在她身上找到更多一点的相像之处,也许就是对自己莫大的安慰了。 “嫔妾钟汮见过安王妃,王妃万安。” 按理来说,这堂上的人除了皇帝品级皆是没有她高的,再怎么说白烨也是白离的皇叔,虽是沾了逝者的光,其他的人也是应当向她行礼的。 方才出声提醒白离的女子显然是知道这一点,并且十分温婉有礼的起身见礼,声音中有一股子清新温润的清澈之感,却是引得萧夕多看了她两眼。 这一看萧夕倒是挑了挑眉,她对钟嫔这张清秀中还多了一分冷色调的脸庞毫无印象,如此便想来,萧夕的死仿佛并没有影响白离挑选新人施恩后宫的心情。 萧夕敛眉还礼,又扫了剩余目中无人一般的两人,见他们也没有要向自己敷衍行礼的意思,自己也便不自讨没趣的坐了下来。 “还请皇上明察微臣之言,严查此事。”看白离久久的打量萧夕也就是不愿意提他们今天来这儿的真正目的,萧耿皱了皱眉,登时便摆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起身进言。 他这样有点步步相逼的态度让白离也拧了眉头,本来这事儿他是想私下里问了萧夕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了,谁知这一个太傅家的大公子,一个正三品的武官,非要他当面审了此事才肯罢休。 不过也是……通敌叛国这罪名的确是大了,何况还是扣在如今安王王妃身上。 “萧夕所言,朕自有判断,”白离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度看向萧夕,语气莫名的柔和了下来,道,“如今萧夕指王妃通敌叛国,勾结乱臣贼子,王妃你可有话要说?” 嚯,这可好大一个罪名啊。萧夕心中冷笑,忽的却有一丝感觉白离语气中便偏向了自己,毕竟这等足以株连九族的大罪,她万死不足以谢罪,而且萧耿这样咄咄逼人,白离却还是选择给了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可随即心里又是冷笑一声,他如今这样深明大义要找自己来问个清楚,当年屠戮忠良之时,可曾也肯听夏家一句解释? 萧夕鼻尖一阵泛酸,但她现在不能露出马脚,也不能不要这个辩解的机会。 说到底,在这关头便容易的栽在了萧耿手里,她的仇,就没人能报了。 萧夕作势花容失色起身,眼里也不乏有一丝疑惑,像是这些罪名要扣在她头上简直是子虚乌有般不能相信,她再度半跪行了大礼,反击道,“臣妾惶恐,此等大罪,臣妾万万担当不起,自与亡夫成婚居于安王府后,日日诵经念佛深居简出,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 跟着跪伏下去的青衣虽是三缄其口,却还是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恶人告状的萧耿。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安王妃暗中勾结罪臣夏氏,谋反之心更是可见一斑,深居简出不过是个幌子,皇上明察!”萧耿亦是上前行礼,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钟嫔看了一眼较劲的两人,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虽然她不过后宫一人,不问政事,但也是知道如今安王妃正是太傅家的小女,若是寻常,哪有当哥哥的把自己的妹妹一状就告到了皇帝面前的。 看来不止是后宫,连普通的权贵之家,也免不了兄弟阋墙这样的互相残杀之事。 显然白离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单凭这件事来说,他是相信萧夕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新寡,这种国家大事哪是她能插手的。 可是太傅虽不是什么极尽权贵的官职,却是辅弼国君之官,在文官里也有着一等一的地位,如今太傅家的大公子如此说话,定然是不会白白要陷害一个弱女子。 他不仅相信萧夕,他还想帮萧夕,而最可笑的是,夏氏谋逆的阴谋论他心里也早有定数,他心里的愧疚也永远不能让他再回过去重新作出决定,他不仅屠了夏一门,还让夏背了罪臣的骂名。 可说白了不过是功高震主,他误信了谗言罢了。 萧夕只听着萧耿满口大义的话,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等他说完,便理性道来,“臣妾居于王府与外人从无来往一事王府人尽皆知,若真要勾结乱臣……”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提高了一个度才咬字清楚的说道,“莫非是说臣妾还在太傅府之时所为?” 这一句话边让所有人忽的记起来这两人还有一层兄妹的关系,若是两人所说都是真话,要扯萧夕下水,太傅府恐怕也难逃一劫。 一甩袖子,萧耿蓦地回头瞪了自说自话的萧夕一眼,厉声道,“你犯错不思悔改,竟还想拖累母家,真是枉对父母养育教诲之恩!” 萧夕不露声色的暗笑了,跟着动了动手肘似是提醒青衣说话。 青衣会意,说话前还卖力的磕了头,才哀声连连道,“大公子怎的这样冤枉王妃?在太傅府时王妃备受欺凌,老爷夫人何曾顾过我家王妃……?” 愣是让青衣把话说完了,萧夕才假意发怒以眼神打断了青衣,恭声道,“家奴胡言,是臣妾教导不当。” 钟嫔眼中兀自划过一丝饶有意味的打量,却是转瞬即逝,让人看不真切。 白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萧夕显然在倏忽之间就把自己的劣势转变成了优势,甚至言语之间还有怪罪太傅的意思,称得上是慧眼独具又口齿伶俐了。 只见萧耿捏着手中折扇的指尖用力的泛白,手背上青筋愈发明显,他带着刀子的眼神瞟了对面一直不发一言的周云生,又对白离行礼道,“话已至此,皇上与王妃不过要个证据罢了!” 周云生应声起身,到白离跟前却是避开了萧夕行礼,“回皇上的话,前日微臣的确在京郊外罪臣夏氏一脉乱葬之地见到了前去焚香祭拜的王妃。” 一口一个罪臣,究竟是叫够了没有? 第1021章 忠臣之心 萧夕暗自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她眼前浮现的父亲与自己,兄长与将士,不畏生死马革裹尸,一遍一遍,现在统统都归在了那罪臣二字之中,这让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怎么能甘心! 她飞快地擦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反驳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弱的沙哑,“既然周大将军如此说,那么敢问将军,那日将军又为何会出现在……夏氏的墓前?!” 怎么办,她一遍也不能称呼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夏为罪臣,一遍也不能,只要想到这两个字,她就恨不得那一手造成这一切的白离粉身碎骨来祭她夏一门的忠烈之魂。 又是和被跟踪的那天一样的杀气,周云生心里一惊,只感觉背后凉的发冷,他没敢回头看就在自己身后的萧夕,仿佛她比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缠着自己的夏家梦魇还要可怕。 而同样,出入沙场这么多年的白离,也不可能忽视这一股莫名而来的杀气。 他眼底的震惊掩盖不住,萧夕身上的这股气息,与当年上阵杀敌策马冲锋的萧夕别无二致……不,比萧夕还要更加强烈,他不能没有疑问,太傅是众所周知的文官,别说女儿,就连家里的公子习武都是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她又从哪里来的这一股子浑然一体的杀气。 除非,白复与他所说,当真有灵魂附体一事,他的清秋,也当真还有活过来的一天。 见白离完全没有想继续审问下去的念头,反而只是痴痴的看着萧夕,萧耿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赶忙趁热打铁,“人证在此,乃是铁证,即使王妃与微臣同出一脉,微臣也不得不大义灭亲,望皇上秉公处理,莫要失了忠臣之心!” “忠臣之心?”这一次她再也等不了白离开口保护自己了,萧夕未经免礼轰然起身,愤慨之意只怕要淹没了还在一脸忍痛的萧耿,“夏氏当年犯下大罪早被满门抄斩,本妃既要勾结夏氏,你倒是说说本妃勾结了谁?!还有谁,能活着让本妃勾结谋逆?” 改了的称呼在殿前早已犯了大不敬之罪,白离却没有打断,他心底的悲伤被这一顿说辞勾了出来,竟让他想继续把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继续听下去。 “你们一口一个勾结夏氏,拿着早死了的人在这儿撒野,你们是何居心?!岂不是枉为人臣?!还是说皇上当年徇私,没有屠尽夏血脉?!”萧夕直说的眼眶通红,气势却是震住了所有的人。 可是她又何曾知道,当年被迫的白离,真的是想要徇私的,那个青梅竹马长相厮守誓言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的萧夕,他想徇私,萧夕肚子里那个日渐成型让他喜不自胜的孩子,他也想徇私,白离跟着红了眼眶,那都是他无能为力而保不住的人。 “你……!”萧耿被呛得满脸通红无法反驳,只能直直指着萧夕,吼出来的话里就有明显的怒意,“你如此大不敬,还不跪下!” 周云生叩了头,像是不得不开口说些什么道,“王妃口口声声替罪臣辩护,实在叫人难以相信王妃是清白的!” 事实上,他应承了今日作证之事,若早知道萧夕当真带着这样一股子让他胆寒的杀意,他就是被上边的人痛骂一顿,也不愿意揽下这个事儿。 “周大将军可真是大义凛然,周大将军忘了先帝在时,破南蛮平边疆,杀秦川灭江夏,皆是夏一门的功劳,靖国公之所以为靖国公,更是先帝器重皇上看重,官至司马位列三公,就算真的有罪被皇上灭门,夏一家为本朝所出之力一桩一件都摆在眼前,罪臣二字,哪里轮得到你来称呼?!” 萧夕几乎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她看着这个几日前还在自己爹娘坟前恳求不要再噩梦缠身的胆怯之人,冷笑一声,话语落地有声,“周将军更曾是夏昶座下副将,没想到如今也是忘本之人!” “你!”周云生被说得哑口无言,窘迫的样子丝毫不亚于萧耿。 白离的眼里尽是萧夕字字句句都在理的倒影,宛如萧夕气绝之前他去晚了一步,她见到自己,张口他以为她要用那种绝望的声音喊自己一句阿离哥哥,让自己救她。 可她说的却是若有来生,定与君绝。 他心里不由得对萧夕生出一丝特别的感觉,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在圣驾面前,重提夏家的功苦,重新恭敬的称呼一句靖国公。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 “皇上,还请皇上速速发落王妃,莫被她妖言惑众!” “妖言?若是句句实话便是妖言了,那岂不是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说实话了?”一直没说话的钟嫔轻咳了一声,停下手中摇着团扇的动作,看了一眼有些气急败坏的萧耿。 这倒是让没想到与自己从无交集的后宫嫔妃会帮自己说话的萧夕一时愣住了。 萧耿与周云生的眼神也是双双投向了钟嫔,似乎是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言行。 钟嫔清澈的眸子里沉淀着冷意,仿佛是一双十分能够洞察人心圣意的眼睛,她自然是知道这两个人提醒自己的意思,毕竟自己前些日子刚被褫夺了封号,这可是比降位还要严厉的惩罚,她知道这两人无论哪一个身后的势力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可她同样也知道,她身后的人能惹得起。 所以她毫不担心自己的生死或是后果,钟嫔瞥了一眼快要被过去吞没的白离,笑道,“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天下也是皇上的天下,是否妖言,是否罪臣,也全在皇上的判断之中,两位大人不必如此着急处置王妃吧?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呢?” 放眼后宫,嫔位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位子,上有妃位下有贵人,可钟嫔打着皇帝定夺的口号替萧夕说的话却是十分有底气,萧夕不知道其中原因,可却突然觉得自己如果是皇帝,应该也会喜欢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人。 第1022章 鲜明的对比 回过神来的白离眼角都还有悲伤的余韵,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刚才在想什么,他看了一眼傲立殿中的萧夕,缓缓道,“既然你们再无证据,且王妃所言句句有理,此事便就此作罢,今日让王妃看了一出闹剧,确是不该。” “皇上……!” “再要追究,朕便先把你们治一个扰乱圣听的罪名!”白离的声音沉稳而冰冷下来,直接打断了萧耿的话。 这一刻,萧夕忽的才发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萧夕,自己现在是萧夕,安王王妃萧夕,白离也早就不是那个能和她花前月下的人了,他是帝王,他说话之间,早就不是那个阿离哥哥了。 他手握生杀大权,他高高在上,他不可一世,他君临天下。 而她现下,一无所有。 “皇上恕罪!”再无切入点的萧耿只能作罢,他偏头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萧夕,随即携着周云生行礼道,“此事皇上既有定论,臣等就此告退!” 一旁的周云生得了皇帝的逐客令更是早就在这儿呆不下去了,匆匆行了礼就和萧耿一并退了出去,直到这最后,也没敢多和萧夕对视一眼。 萧夕刚要开口告辞,又被一旁的钟嫔抢了先,她起身以一种不可捉摸的口吻行礼道,“臣妾想起宫中还熬着些阿胶,先行告退了。” 白离点了点头,她便向萧夕这儿走来,带起的阵阵清风却是让人感到十分舒心,钟嫔是那种并不出众的女子,若是把她和其他的女子扔在一起,恐怕很容易就将她忽略了过去。 可她身上又偏偏有一种围绕着她周身的气息,踏实的气息,令人不觉信任的气息。 萧夕低了眉目,终究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多谢娘娘出言解围。” 然而钟嫔却在她意料之外的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只是始终保持着那一抹亲切柔和的笑意与她擦肩而过,钟嫔是肯定听见了这句话的,可她又给了自己一回意外。 一时间大殿中就只剩下了白离与萧夕,还有青衣三人,减少的人数让大殿看起来忽然就大了不少,忽然就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青衣是听萧夕话的,她知道这种情况大约就是皇帝有话想和萧夕说,可她却没有想像钟嫔那样机灵的退出去的念头,因为她认定的主子只萧夕一人,只要是萧夕没开口,她是不会多动弹一下的。 不过白离不在乎,在他眼中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萧夕,一种不是,是与不是,他一问便知。 他注意到萧夕一直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有过一秒的眼神,不觉盯着她的眼神更加入迷了,他在思考,她不看自己,是不敢还是害怕泄露什么。 “臣妾……” “王妃……” 两人同时开口,却是白离打断了萧夕原本要行礼告辞的话,萧夕心下便叹了口气,既然她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便不得不接受与眼前血海深仇的人同处一室的事实。 她看了一眼敞开的殿门,外面被屋檐把阳光一分为二,明明还是敞亮的天空,她却觉得有些压抑,萧夕身处阴影之中,行礼道,“不知皇上还有何事问询臣妾?” 没有退缩,没有心虚。 却让白离皱了皱眉,他强压下心中总想着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像是随口又轻松的问了一句,“王妃在太傅府时可曾学过武艺?” 虽然在皇位上不曾杀戮,白离却未曾疏于武功,大约其中也有以前那个爱闹的皇后的功劳,白离眼神暗了暗,也将一直停留的视线移到了别处,一瞬却颇有物是人非之感。 “并未。”依旧是简洁回话,萧夕语气早已没了刚才的义愤填膺,只剩下仿佛一碰就坏的平静,她凝神静气却又不以为然,或许是觉得太傅乃文官翘首,这一点白离不可能是不知道的。 白离瞥了她一眼,的确看不出她身体的底子,复又皱了皱眉,却是从那个只能他坐的位置上走下来,一步一步,“那……王妃既是太傅小女,应当并无交集,为何方才那般愤慨?” “的确如此,只是臣妾冒昧先问一句,皇上可觉得臣妾方才所言有何不对之处?”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萧夕那颗属于萧夕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青衣自觉地想要向前一步护住萧夕,却被她按住了动作,眼前的人可是皇帝,一旦发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确无不妥之处,”白离摇了摇头,继续向前,“只是朕颇为好奇罢了。” 萧夕暗拉着青衣明显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声音又冷了一分,但却并没有无礼之处,“那么臣妾以为,皇上的时间应该去追究那些闲来生事的人,若皇上真想知道臣妾与夏一家关系如何,臣妾也只能据实相告,臣妾与夏家的确毫无瓜葛。” 可那样的忠勇之魂,却不是每一个武士都能有的。 看着她明显是不想太过接近自己的动作,白离竟隐隐生出一丝心痛的感觉,他苦笑了一声,原以为三言两语就能理清萧夕与萧夕之间的关系,倒是他第一次高估了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即使真的就是萧夕,也不再是他所认识的萧夕,她没有那样的天真直率,她的心早就死了。 “罢了,”白离摆摆手,绕过萧夕像在掩饰什么似的大步走了出去,“朕还有事,王妃自便即可。” 如果她没记错,他去的那个方向,的确就是长乐宫的方向。 “驾!驾!” 几乎是两骑绝尘的驾马声自小道上散播开来,但又因为驾马速度过快而被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之中,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马上的人依旧用着颇快的速度朝城郊赶去。 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处破落的土地庙,那残败不堪的破旧摆设表明这儿显然已经断了香火,周围景象荒芜,与方才金陵城中的繁华热闹更是鲜明的对比。 先从马上匆匆跳了下来的是一身素纱的木挽青,她拧着的眉头似乎昭示了事态的走向,她面上虽掩着算得上厚重的紫纱,露出的一双眸子却仍是情思万种,难掩姿色。 第1023章 绝佳时机 空气中夹杂着很好辨认的血液的气味,木挽青很快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正是在里面运功调息的白泽。 与木挽青进来的同时,破烂的屋里强大的气流一瞬乱窜,白泽痛苦的紧咬牙关,额上是细密的汗珠,他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责怪木挽青扰了他调息。 体内那股奇怪的东西越来越不安分,要是因此让自己走火入魔……才这样分心了一秒,一口黑血便又从白泽嘴中吐出,他艰难的睁眼,收力,紧捂心口,“你来看看……” 木挽青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弯身用手指蘸取了一点黑色的血液在手中研磨了一会儿,进一步靠近了白泽,手法熟练的搭在了他的脉上,“这……” 她的眉头越来越紧,白泽挥了挥手,打开了木挽青替自己把脉的手,随手又有些虚弱的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微微喘气,“究竟如何?你且说来便是。” “是……枯残蛊。”木挽青开口,说了一个光听上去就觉得有些凶恶的名词。 蛊?难怪他费尽心思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倒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下蛊。白泽皱了皱眉,这东西在这儿可不常见,而且因为十分阴毒,乃是本朝忌讳之物,丞相居然大胆到了这个地步,公然用蛊毒来对付皇帝的钦差。 木挽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破败的环境,叹气道,“此种蛊毒若是下在常人身上,便是精力不振,脱力虚弱而五内俱败而亡,若是种在习武之人身上,则内力受控,一旦强运内力出招,便会生不如死。” “如何可解?”白泽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他说过此去金陵不过十数日,再耽搁下去,不知道她会不会担心自己。 “具体解法我还要回京城查了古书才能知晓,好在凌一向我说了详细症状,我早有考虑,只能暂且替世子先行控制下来,回了京城再慢慢打算了。”木挽青从袖中取出的锦囊里又拿出一枚丹药,只一瞬,仿佛周围便都盈满了那丹药的清香味,她语气里不减严肃,道,“此九转扶摇丹可压制蛊性,只是只有三颗,世子还是得尽快回京城尽解了此蛊方为上策。” 白泽接过丹药服下一颗便又运力调息,不一会儿就有一段黑气从他身体里散出,他能感觉到药已经发挥作用,起身皱了皱眉道,“凌一。” 凌一应声从门外走进来,恭敬行礼。 “你去丞相府走一趟,最好找到活着的唐简一家。”白泽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关节摩擦发出的咯吱声听起来分外突出,转身又对木挽青道,“你设法找到潇潇,让她尽快脱身,镜花宫……可能要下回再收拾了。” “是。” 暗处,正有一双幽深却又透着清冽的眸子看着破庙中发生的一切,“蛊?啧啧,十有八九又是夏阳干的好事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唐简了,我得赶过去看一场好戏了啊……” 是夜,行动的绝佳时机。 白泽趁着太守府守卫开始巡逻时悄然潜入,在月色下仿佛和倒映在地面的长影融为一体,他十分轻松的把握了时机跳入黑色的高墙。 在金陵城内,他调养的短短三天时间里已经充斥了太守病倒而暂且无法工作的消息。看来被派来做事的那些人,的确有些本领。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守卫的剪影,他们正紧紧握著手中的武器,不过是病了而已,原本实在没必要调动太守府所有的侍卫的。 白泽迅速从阴影处窜出,直接徒手几个漂亮的手刀劈晕了路上碍眼的守卫。 刻意被留下清醒神智守卫才刚反应过来,白泽便早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面前消失了踪迹,霎那间,白泽瞬移至守卫的后方,指尖直抵守卫的颈动脉处,低着嗓子问道,“唐简在哪?” “你可知……”守卫只感觉脖子上多了一抹冰凉的触感,回话的声音也不禁哆嗦起来。 而后身后的杀手似乎用光了本就不多的耐心,又传来两声诡异地笑声,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他悄声说着,指尖便已经划破了那人的外皮。 “我说我说……在前面假山北边最里头的卧房里歇着……别,别杀……” “话真多。”指尖转而握拳再度打晕了守卫,看着人应声倒地,白泽望了一眼鹅卵石铺就的月光小路,转眼又消失了踪迹。 不多时就有另一个线条不乏精致的黑影悄然落在了那被问过话的守卫身边,脸上挂着比之更加诡异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那脖子上的伤口,又伸手探了探守卫的鼻息,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嘲讽,“真是个不嫌麻烦的人,直接杀了不是省事?” 紧接着他竟精确的找到了那人后背与颈部相连的一节脊椎骨,以极其残忍又快速的手法将其直接折断。 手法利落的起身,继续跟上没了影子的白泽。 根据守卫所说,白泽很快找到了唐简的卧房,卧房里不合时宜的亮着灯,门口还有一个家丁打扮的老伯守着,那老伯看上去虽然有些年龄,不过眼里的精神却丝毫不亚于年轻一辈,大约应该就是伺候唐简多年的管家了。 理所当然的,唐简应该也就在那屋子里了,只是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阴影遮掩下的白泽正要动手,忽的却听屋子前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在夜空里显得格外清脆的猫叫,他掩了自己的行迹,便见一只通体黑得发亮的猫儿自远而近,不由分说的便朝躲着的白泽踱步而来。 白泽皱了皱眉,漆黑的眸子与那畜牲一双碧绿的瞳仁对视,偏偏那边守门的人也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与步子都投向了这边。 “何事惊扰本府安眠?”就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唐简浑厚中带着一点病弱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语气中还带着一点责怪的意思。 那人赶忙止住了脚步,奇好那猫儿又叫唤了两声,那人便恭声朝屋里回了话,“回大人,是只迷路的猫。” 第1024章 掌控之中 “一只猫也来府上撒野?你们是怎么办的事?!还不快滚?一个好觉也不让本府睡了是不是?”那声音蓦地激动起来,更添一分怒气,责怪毕还添了几声粗重的咳嗽,仿佛真的是个重病缠身的人。 那家丁倒是一脸疑惑却又不敢再触犯正在气头上的大人,只得赶走了猫,也没心思管藏着的白泽,便退到了院子外边守着。 倒是给了白泽一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机会。 他三两下便以极快的身形移动到了门口,又以极快的速度推门而入,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一个闪身就到了唐简朴素却也大气的床前。 眼前的人似乎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再次陷入了熟睡之中,他平稳的呼吸却有些苍白的嘴和蜡黄的脸显出他所患的病症并非普通风寒一类,而他明明刚刚才冲着下人发怒过,这会儿却像完全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模样。 除非,刚刚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唐简。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泽拧了眉头飞快的回头,不大的屋里虽是空无一人,却让他发现了他刚刚只顾着唐简而忽略的一个东西。 圆桌上摆着一个没有眼睛的娃娃。 似曾相识的情景飞快地在白泽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松了眉头,语气里的不友善和冷冽却是更提升了一个度,“白复,又是你?” 被点名的人这才大大方方的从门外的月光笼罩下披着一身银色翩然进入,他嘴角勾着一如既往令人不爽的笑容,微微冲桌上的娃娃招了招手,那娃娃便像有了灵魂一般噌的钻进了白复宽大的袖袍当中,不见痕迹。 “你简直阴魂不散。”白泽剜了他一眼,对他所用腹语之事毫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目光,转身坐在了床沿上,替那重病缠身的唐简把起脉来。 白复对他厌恶的态度也毫不介意,关了门就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语气慢悠悠透着一股无所谓的味道,“我的罗盘失灵了,所以只能暂时跟着你这个不愿承认的玉佩的主人,直到我找到玉佩。” “哼,恐怕在你找到玉佩之前,我会先忍不住把你杀了。”掐了半天的脉象,白泽也没看出来唐简究竟得的什么病,只知道他脉搏似乎处在兴奋状态跳的极快,可体内又极尽平和,处在十分极端的境地之中。“那就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把你烦死好了?” 不再理会那个光是开口就让他觉得想掐死他的白复,白泽转而把手移到了唐简心口,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关于这病症有关的信息,毕竟他要解决这些事,当事人总不能昏迷不醒。 他这一探,倒是在他寝衣里边摸到了一张糯米粉所制的纸,这种纸一般用来传达极为机密的信息或是情报,收信人看完之后可以直接把信件吃入腹中,是比将东西烧毁更为保密的一种做法。 抽出纸条,上边几行清秀娟爽的字迹——醒时见信便去杀了钦差,回来时我自然给你解药。 落款的名字正是让白泽几乎百思不得其解的郭怀念三个字。 显然,这信是郭怀念弄晕唐简之后给他留下的信息,信上的钦差说的应该就是唐简想要凭一己之力保下来的白泽了,而郭怀念也并没有想弄死唐简,她还会回来。 只不过京城那边可能临时出了更急的事情,所以她不得不回去一趟,可现下的难题是,唐简中的是什么药白泽并查探不出来,所以也不知道唐简什么时候会醒,自己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若是等到与郭怀念正面相撞时……会错过部署好一切的最好机会。 “世子很愁的样子啊?”白复幽幽的声音再度传来,他一边捋着自己手上的拂尘,一边言语间轻声笑着,若不是眼中还盛着一潭扭曲了的泉水,看上去倒有几分脱俗的仙人意味。 “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白泽没好气的回头瞪了白复一眼,随即继续忙活手中的事。 “也不知道……”完全没有要收敛意思的白复继续不知死活的开口,只一瞬间他就眼见着白泽以旁人几不可及的速度到了自己眼前。 他果然没开玩笑,这是白复第二次被白泽不减力度的掐着脖子,白复翻了个白眼,神态有那么一瞬像极了翻白眼的萧夕,他虽然开口已十分艰难,却还是带着笑意说了接下来的话,“一个中着枯残蛊的人,还能不能收拾得了我。” 这也是白泽第二次明明已经快要轻松地取了他性命又不得不放弃的时候,白泽周围蔓延开危险的气息,他眯了眯眼,甩开了自己的手,虽是盯着白复,却没主动开口问话。 知道他想问什么的白复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一分,起身走到了唐简床边,伸手探了探,便耸耸肩道,“这老头儿身上有迷心蛊,可令普通人醉生梦死却心智渐失,三日一周期,醒来六个时辰之后再度昏睡,若不解蛊,周而复始六个周期之后便会永远的睡死过去。” 又是蛊?看来丞相的幕府里有众多能力让人意想不到的超群之士啊。 等等,三天?那不就是今夜?白泽狐疑的看了一眼说的头头是道的白复,尾调抑郁,“看来国师比我想象的更加知识渊博?” “并非如此,”白复的语气里十分得意,而且有一丝根本抑制不住的兴奋,他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光,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道,“镜花宫中自然有人善使奇蛊,我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若果真如此……白泽用力的握了握拳,指节又不禁咔咔作响,他的确不该相信这个满嘴胡编乱造的人说的话,他要跟着自己,怎么可能是单纯的为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若是此事与他有关,倒还真是一只镜花宫忠心的狗。 白泽压住心中的思绪,告诉自己暂且先冷静,他脑子里飞快地划过刚刚寻得的纸条,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啊?”白复不以为然的应声,他知道白泽是个聪明人,没那么容易就被他挑衅到崩溃,不过反正他的真正目的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第1025章 尽心尽力 白复把尾音拖得老长,在白泽的耐心要用光之前他就给床上的唐简喂了一颗不知名状的丹药,又点了穴助他顺利咽下,跟着三两步走到了白泽身边再度坐下,悠闲道,“不如问他啊。” 床上的人竟然果真应声缓缓转醒,唐简皱了皱眉,似乎还有些不适的扶着床沿坐起了身,刚要叫下人进来却看见了屋子里两个难得和谐的大活人。 “承世子?”他虚弱的声音有些沙哑,在看到白泽的一瞬间脸上也是十分惊讶,“你,你怎么会……” “你那个地牢关关一般的人也就罢了,哪能困得住他。”抢先答话的是一派清闲的白复,明明应该是夸奖白泽的话,却在他嘴里听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位……”唐简一愣,随即就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惊讶之色更深一分,“白国师?下官朝见之时曾经见过几次国师,国师怎么也?” 白复微微点头,没有多说却是把话语权交给了表情恢复了一贯冷冽的白泽。 白泽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上前,把纸条递给唐简,语气无波却疏离非常,“我已知晓唐大人乃是受人要挟,此次来金陵也早已知晓刁民背后定有所属,奉命剿清亦是圣上旨意,大人大可不必再有顾忌,还请大人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一听白泽这一番话,唐简大约也是想到了自己现在生死不明又不知过得如何的妻儿,鼻尖迅速的红了,声音更沙哑一分,“既是皇命如此,钦差大人你问便是,只是还请大人设法保全下官妻儿,唐简做牛做马……” 唐简说罢更是悲痛不已,硬撑着就要下床给眼前这两位大人叩首,白泽便先行上前扶了唐简,依旧冷声道,“你且把事情详细一叙。” “是这样的……起初金陵城中有人报案,说看见私底下走买兵器等军中用品,下官便着人调查,而后捕了刁民入狱,谁知刁民不但毫无悔改之意,公堂之上更是公然威胁下官,下官便按律判了他们三十年牢狱之罪。” 唐简的目光深远起来,似乎在详细的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后来不多时就有一伙人前来劫狱,打伤数十官兵,劫走了罪囚,下官上报京城,皇上便派了头一位钦差大人前来协助,等到下官与钦差大人合力擒了刁民再度入狱之后,下官回府便不见了妻儿!” 说到这儿唐简便暗自抹了一把眼泪,却盖不住通红的眼眶,白复冷眼看着这与自己无关的一切,接话道,“那你可曾见到了带走你妻儿的人?” “不曾,下官当即派人寻找,却是几日以来遍寻无果,就在钦差大人要押了囚犯回京交差的前一天深夜里,郭怀念小姐便亲临下官府上,与下官说了下官的妻儿皆被囚于丞相府中,还说,若想要妻儿活命,便以钦差大人之命且释放刁民相抵,下官这才……不得不……” 看得出来,唐简对自己所做之事还是极其懊悔的,毕竟是朝廷老官,戍守金陵,尽心尽力,却最后情义两难全,家人被掳,手上也不得不沾了朝廷命官的鲜血。 “这么说来,唐大人认识郭小姐?”白泽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所知道的信息有些杂乱。 “日前在京中有过几面之缘,却并不十分熟悉,下官见她端庄稳重,还颇通诗书音律,更从未想过竟然也是如此狠毒之人!”唐简说着便又抹了一把眼泪,见没人打断又继续道,“她给下官的也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毒药,自从第一位钦差大人折在这儿后,下官便只能任着那些人为非作歹,实在是枉为金陵太守啊!” “你且说说那些毒药都长什么样?这个什么郭小姐,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白复依旧笑声泠然,他能理解唐简,妻儿是很多人生命的一部分,即使在大忠大义面前,这一类人都是难以做出选择的,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而且这种自私,回不了头,如果最开始他能弃自己的妻儿生死于度外,想来这些人也早就伏法,那还能捅出这么多篓子?不过史书又正是这样无数多巧合凑成的,如果唐简真的深明大义,那他现在这个给镜花宫立功的机会,就没人给他了。 白泽看了一眼似乎在主导事情走向的白复,有感觉他好像是要提醒自己什么,最终还是没打断唐简。 唐简想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旁的下官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给承世子下的是一些植物根须状的黑色物品,还有一些黑色的小珠子,奇特的是,一入酒水之中就化作无形……” 先前查探自己脉象时便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如今听唐简描述了,仍旧还是一无所知的白泽有些烦躁,他早年精心于武功,却疏忽了要活下去,医术也是一门十分重要的技巧。 而听到唐简描述的白复却暗地里笑了笑,便又听唐简继续道,“她走那日,与下官正在房中争吵处置承世子之事,而后不知从哪儿跳进来一只通体金色的蟾蜍,她便神色匆匆喂了下官毒药之后离去。” 说到这儿,唐简看了一眼手中已经被捏皱的纸条,凝眉道,“三日……那不就是今日?” “金蟾?哈哈……!”白复忽然朗声而笑,他话锋一转,脸上仍是笑意不减,“从事情起至今,与你碰头的是否只有这个郭小姐一人?” “……这,这,的确如此。”唐简有些犹豫,还是如实回答道。 白复挑衅似的看了白泽一眼,勾唇道,“世子觉得,丞相家的千金,做这样的事儿,会亲自来见唐大人吗?” 见白泽眉头皱的更紧,白复心里知道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却还是把事情透彻的解释了一番,“所谓金蟾,亦是蛊术中的一种,金蟾蛊以百年蟾蜍为引,制成可传递口信,日行千里,镜花宫中除了擅于使蛊之人,还有擅于易容之人,这场戏倒是镜花宫演的堪称完美了!” 第1026章 好奇之感 这可不是,护下暗里走私的刁民,顺便把罪名嫁祸给丞相,更有当今金陵太守唐简作证,若不是白泽早有自己的消息在先,恐怕他也会掉进这个迷局之中。 白复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而且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逻辑上的纰漏,可是他是镜花宫的人这一点亦是不争的事实,他没必要在钦差面前出卖镜花宫。 难不成他真的是只想要自己那一枚玉佩? “镜花宫?”听到自己几乎完全陌生的名词时唐简明显的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上纸条上边的字迹,疑惑道,“镜花宫又是?” “唐大人多话了……”白泽皱了皱眉,一个眼神就扔了过去。 还没等他说完,白复就一个闪身移到了屏风后边的阴影之中,只剩一道轻微又清楚的声音,“大约……你们的贵客该来了。” 剩下的两人皆同时望向还毫无动静的木门,空气也像凝固一般,一时间静的有些可怕。 安王府府外。 “哎哟!”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的不知从何处落在围墙之外,后边那个像是没把握好力度,直直撞在了前边那个人的背上,引得前边那个一句极小声的惊呼。 “师父你能不能小心一点!”有埋怨却没有丝毫责怪的话语自前边响起,那人在月光下的面容和打扮逐渐变得可视起来,他面容清俊,一袭青衣,腰间别着一把恍若怨气极重的剑。 后边的人跟前边一样微微弯着腰,生怕被谁看了去似的,声音却比之更为沧桑,“这可不能怪我,都是这罗盘,指的地儿根本不稳!”说着他还有些较真似的捧了罗盘往前边人眼前递。 “哼,师父你的罗盘就没准过!”年轻的那个一把抢过罗盘,跟着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凝了一滴血落在罗盘之中,没一会儿就见罗盘有些剧烈的转动了起来。 “青衫你看!”不多时罗盘原本直直指着安王府的指针便转而毫无摇摆的指在了南方,原来这夜探安王府的便是之前已经来过一次的谢行师徒俩。 见罗盘此景的青衫不觉有些麻烦的皱了皱眉,叹气道,“现在怎么办?” 谢行捏了捏下巴,看了看眼前的罗盘,又看了看青衫腰间的血刹剑,似乎也拿不定主意,问道,“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那个啥王妃不?” “那是自然!”青衫拍了拍腰间的宝剑,回话的语气里有十分的自信。 谢行再度把罗盘拿回自己的手中,罗盘的指针依旧纹丝不动,“那我们分头行动,我顺着罗盘去找,你先进安王府找到当年的玉佩如何?” “嗯,就听师父的。”青衫按着腰间的血刹剑,正要一个跃身跳进围墙之内,又被谢行抢先按住了自己。 “血刹剑虽然威力巨大,掌门师兄既然给你了,我也就不再多说,”谢行看着血刹剑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眼前青衫还十分年轻的面容,担忧道,“我教你一个咒语,可短时间压制血刹剑的戾气,但只能使用一次……总之,自保为上。” 早早睡下的萧夕这会儿却莫名的醒了过来,窗外高高悬着的那一轮孤月是天空中唯一的色彩,她看的失了神,眼前却尽是当年与白离花前月下相互依偎的情景。 白离轻易的放了她回来,事情也没有太多的惊动刚失了大权的老安王妃,可是她却依旧无法轻松的释怀,她真的很想知道白离最后那个失落的背影,去向究竟是不是她的长乐宫。 她眯了眼,眼角却凝落一滴清泪,她现在只觉得很乱,她的仇,夏一族的仇她不得不报,她知道那些敌人一个一个被自己推下悬崖后她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是白离呢,她也要一样的把他也推进万劫不复的地方吗?那样之后,她会开心吗? 会,一定会的。 院子里传来的微笑声响清晰的传进了萧夕耳朵里,她心里一阵奇怪,难不成她这个来仪居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怎么来的人一拨接一拨。 等等!她心下一紧,跟着那个微小的动静而来的还有一股那种无法被压抑的血气和怨气,这气息……如果是人,就算有几百个萧夕现在也未必能敌得过,可如果是物,那简直太可怕了。 她选择闭眼装睡,心里却莫名有一股对这气息的好奇之感。 翻窗进入的正是青衫,他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熟睡的萧夕,将腰间的血刹剑取下放在了妆台之上,开始轻手轻脚的翻箱倒柜。 无法相配,这是那人进来之后萧夕脑子里出来的第一个词,妆台上的那个东西刹气冲天,似乎有无数的冤魂折在这东西之下,而带着它的那个人,所有的内息根本不足以驾驭它。 可他又在找什么?略微有一丝熟悉的气息窜进萧夕的感知之中……倒是有点像上次那两个莫名闯进来又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的人之中的一个。 青衫翻遍了屋里的暗格和抽屉,最后也只剩下妆台上最下面那个被锁住的暗格,他皱了皱眉,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安静呼吸着的萧夕,不知手里用了什么办法一下就悄无声息地劈开了精致的小锁。 萧夕眼睛开了条缝,首先便看见了妆台上那把表面安静却十分躁动的宝剑,随即又看见了那个有些熟悉的侧影,十分小心的把暗格中的那一枚玉佩捧了出来,宛若对待一件至宝。 她看他从衣服中取出一张精巧的图纸,上边所画玉佩竟和白泽留在这儿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青衫点了点头,收了图纸和血刹剑,刚要把玉佩放回去,就听身后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女声,“好大的胆子,还敢来偷第二次?”“我没有!”青衫心道不好,有些着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分辨,只能先把手中玉佩又老实的放回了抽屉之中,起身道,“我,我只是来看看……” 起身的萧夕目光锐利,空气中血刹剑带来的躁动气息更重一分,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寝衣,气势上却早占了上风,“还说不是?!前一次就叫你们跑了,竟还敢来?” 第1027章 巾帼女将 “你别蛮不讲理,我真的只是……!”青衫说着自己就看了一眼四周还来不及整理被自己翻乱的东西,自己竟一时语塞了,毕竟就眼下的情况看来,谁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小偷。 只是这女的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发现吗? “你还有什么话说?本妃卧房岂是你们……” 这回轮到萧夕还没说完,那小伙子就趁她没太注意,一个闪身就又从窗户翻了出去,显然是不想和萧夕起正面冲突。 萧夕皱眉,毫不在意自己只穿了一件寝衣,运起力又抄了枕头底下一直备着的弯刀便是一个纵身追了出去,只一下,就在院子里拽住了那人的肩膀,“说,你究竟是谁,来这儿有什么目的?”身怀如此绝世武器,却不敢用。萧夕眼神暗了暗,愠怒道,“该不是这把剑也是你偷来的吧?” 这句话一出,一向不擅长应付女人的青衫倒真的急了,他一把拍掉萧夕的手,转身与她对峙,底气也足了几分,“这是我师门的东西,你说谁小偷呢!” 师门?哦?这么厉害的人,难道是她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好像有点意思啊?萧夕抱着非要问的水落石出的心态,语气也更加强硬了起来,“还不说实话本妃便把你打得半死再扔到官府去!” “你!你别欺人太甚!” 周围静悄悄的,却像要爆发一场剧烈的争斗。 “哼,还不是被本妃说中了?”弯刀在萧夕的手上转了个好看的圈,刀锋看起来十分锋利,她的发丝在夜风中轻扬,像极了巾帼女将。 见状,青衫的眉头也拧得越来越紧,随后他决定似的握了血刹剑,他似乎极度小心的拉开剑鞘,周围的气流变得锋利而且迅速起来,剑身上显出一道红黑色晦暗的光,随着剑整个呈现在两人眼前,似乎有无数的怨灵在周围哭喊哀嚎,却又不敢接近。 那道强烈的黑光好像把整个来仪居都围绕在它的怨念里,但是只一瞬间又全部重新回到了青衫手上,剑柄上的花纹反射着银灰色的光,吐露着它举世清秋的存在。 剑刃对准了萧夕,她看了这把剑好一会,直到有些控制不住的短暂晕眩才收回目光,眼中蓦地升起一股奇怪的兴奋感,“有意思,这么好的剑,不如我拿那玉佩与你交换如何?” 说着萧夕不知怎么的就纵身一跃,身影凌厉而快速的击向青衫,弯刀应声而出。 青衫并没想到她会主动出击,只得用剑抵挡,萧夕嘲讽的笑了笑,“剑是好剑,但你的内力,根本驾驭不了吧?”萧夕压着青衫,往后退了几步她自己又借力后翻拉开了距离,她再度皱眉,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动起手来的确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 刚刚那样近距离的接触已经让她明了,即使他打不过自己,可自己却是承受不了几次这把剑的剑气。 而青衫同样也知道,这把血刹剑是沈玦掌门给他用来和当年之人搏斗之时的押注,旨在让他务必把那人给带回江门。 如今虽然有玉佩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在这么打下去,不仅惊动他人而自己没法回去交差,恐怕血刹剑也会伤到她。 萧夕深知他打不过自己,却也深知自己敌不过血刹剑,她转了手腕,刀刃直对青衫,“你们两次来此,最好给本妃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真的不是小偷,别的我暂时也无可奉告!”青衫几乎是着急的脱口而出,他不愿承认自己不敌一个女子的事实,但是师门有命,在长老和掌门没有亲自确认之前,他只能负责传话,不能透露任何一点有关当年身世之事。 “哼,无稽之谈!”萧夕眼神冷了冷,又是一个飞身上前,手中弯刀又与血刹剑强行碰撞,后又互相弹开。 青衫转身,暗里咬了咬牙,血刹剑在他手里越来越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皱紧了眉头,催促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肯放我离去?” “当真想走?”萧夕勾着嘴角,那血刹剑上的戾气竟能把她属于萧夕的好战性格勾出来,那本是最心底的贞烈之魂,她眼神带着一丝嗜血扫过自己的刀尖,“留下你的剑,或者与我痛痛快快打一架。” 青衫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恋战还非要追根究底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默然念起了谢行走之前留给自己的咒语,转而似乎轻松了不少,周身的气息也有不小的改变,“好,我选后者!” 看上去使剑倒是没有那么吃力了,萧夕想放声大笑,可她不能忘了自己身处王府之中,她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宛若一道黑影飞速的划过,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兵刃相接的响声,“让我好好看看这把剑!” 青衫的身法和内力似乎都不如萧夕,仿佛映证了白复所谓他根本打不过当年那人的说法,想到这里,他的眉头更紧了三分,年轻人的那股意气和不服输一下就被极其认真的萧夕带了起来。 他靠着血刹剑苦苦支撑,没多久又似乎更加笨重起来,萧夕眼神中宛如还有十分的精力,她身形左右交替,让青衫分不清他要从哪儿攻击,随后以更加快的速度打向他。 青衫则只能用血刹剑硬碰硬的迎战。 剑与萧夕的弯刀之间出现了一道相持不下的屏障,随着萧夕不断施力,屏障开始出现不断扩大的裂缝,“哈哈,真的是好剑!” 青衫的处境十分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萧夕手中弯刀已裂成两半,她的手因为还握着其中的刀柄而被血刹剑的戾气震裂了掌心。直到血液汇聚滴落到地上的时候,萧夕才感觉到一丝剧烈的疼痛,皱眉道,“我数三下,一块收力。” 那一声话音才落,只在双方收力的一瞬间,两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弹开,院子里几株嫩绿的树树干皆是一震,绿叶都洒了一地,旁的花花草草的瓷皿亦是被震得四分五裂。 第1028章 压制力 萧夕这才吃痛的扔开了只剩下一半的弯刀,掌心的裂缝更有扩大的趋势,可她的脸上却毫无痛楚的感觉,青衫也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嘴角见了血才站稳了身形,不由分说立马将血刹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架也和你打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青衫颇有几分豪爽的一把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的瞥了萧夕手上还在淌血的伤口一眼,只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话。 “王妃!”一声算不得惊慌却是压低了嗓音的呼喊声自萧夕身后响起,回眸一看,原来是披了外衫前来查看的橙凝。 “嘘——”萧夕的笑里带着很久没有过的一丝俏皮,她伸出没受伤的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而不减笑意的继续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着急的年轻小伙。 橙凝敛了眉目,一双细长的柳眉弯成漂亮的形状,她只看了青衫一眼,便快步走到了萧夕身边,不发一语的撕了自己的外衣,简单的给萧夕包扎了伤口。 青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月光下格外温婉沉静的女子。 “你的底子不错,不过身法和内力还需要多练练。”任着橙凝细心的给自己包扎,萧夕挑了挑眉,似乎还颇有余味的点评了一番青衫的动作,语气中也是听不出情绪。 注意力被拉回来的青衫似乎并不喜欢听见别人对他过多的评价,又皱起了俊秀的眉头,抱拳道,“告辞!” “不如留下个名字?”萧夕翻覆看了自己被包扎严实的手掌,心情的愉快度更上一层。 “……青衫。”应话转身,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留,青衫皱眉离去,不为别的,只因这个王妃虽然好像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可她的底子武功都让他有些探不到虚实,所以他不想在这样被压制的气场下再多呆一秒。 青衫离开之后,同样一身单衣的橙凝便走到了萧夕跟前,半跪行礼道,“王妃,奴婢多事了。” “不,你很冷静。”砸了咂嘴,萧夕开口时的声音并不让人感到寒冷,反而有些像风一样轻,但又很明显的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来自强者的压制力,“都听见了还是都看到了?” 橙凝却冷静又难得的没有那一丝大部分人面对这样的萧夕都会有的害怕,她低头又行一礼,态度仍旧镇定也恭敬,“今晚轮到奴婢当值,所以奴婢睡得晚,王妃追出来时奴婢就已经听见了。” “那你当时为何不出来提醒本妃?”萧夕说着,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王妃之事,奴婢不敢擅自打扰,只有一事奴婢擅自做主……方才青衣蓝挽和弄玉三人都被吵醒了……” 她语意明了,无非是在告诉萧夕,她把多余的人都拦了回去。 良久的沉默,直到周围刮起了一阵不小的夜风,似乎是在提醒萧夕人事变迁,转眼已经是深秋了。 “你的确……脑子也很好使。”扬了扬手示意她起身,最终萧夕这样赞叹了一句,心下道不愧是精于那样复杂算术的人儿,还是少不得有颗七窍玲珑心。 松了口气的橙凝直起身子,抬头之间便与萧夕眼神一度交汇,她伸手检查了萧夕的伤口,眼角调起一丝浅浅的温婉好意,道,“王妃过誉了,奴婢忠于主子,却也要懂得察言观色才能伺候好主子。” 说着她又很适时的打断了话题,关切道,“王妃手上的伤不轻,夜里风大也容易着凉,奴婢先扶您进屋吧。” “风一大就容易迷眼,你可想得清楚?”萧夕语气翩翩,眉梢眼角英气非常。 “王妃若明月,再无风沙能遮日月之光。”橙凝轻声回话,看了一眼凌乱的四周,接着道,“王妃且先回屋歇下,这儿便交给奴婢收拾吧。” 萧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主仆一心,其利断金。” 橙凝的精明和细心她心里已经有数,对她的忠诚她也暂可相信,剩下的便都可以尽数交给时间了,萧夕如是想着,点了点头,任由橙凝扶着自己进了里屋。 明月高悬。 白昼里金碧辉煌的宫殿朱墙尽在此时染上了一抹白玉色的光辉,总算是中和了那鲜血凝固一般的颜色,可斑驳的阴影又显得更加阴森可怕却也神秘伟岸无比。 待到打更的一声梆响,便见一道倩丽的影子三两个闪身,轻松又灵活的朝着自己的目的而去。 白衣仙气胜雪的身影不多时就避开了巡逻守卫的视线,轻易地从一处外景十分大气的建筑找了偏门进去,很快找到了随侍太监和宫女们休息的后院耳房。 建筑门前的匾额上洋洋洒洒的写着‘孜孜’两个大字,透过月光看到里面盈满书卷味的陈设,便能推算出这儿便是皇帝日里批阅奏折的御书房了,而御书房后边的院子里住的,也大都是御前伺候的人。 她进了东边靠里的一间已经熄了灯的屋子,动作轻快,宽大而轻盈的衣裙都随着她的动作摇曳,远远一看,像极了月宫中的仙子。 屋里没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皱了皱眉头,掐指算来现在已经是子丑交替时分,按理来说,这个点屋子的主人应该在里面歇息睡觉才对。 她来不及思考这么多,接着朦胧的月光就在不大的屋子里开始翻找起来,她的动作依旧井然有序而不紧不慢,似乎也没有因为光线的影响而变得迟缓,显出极高的训练素质。倏地,在她已经翻找过的柜台之中又掉出来一个长方的木盒,那木盒十分普通,像是寻常女子装着发钗的盒子。 “奇怪了,春知姐姐几乎从不戴这些东西的。”虽是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得出她骨子里交织着的清冷和诱惑,她把木盒前后摆弄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打开查看。 里面也果然没有任何发饰。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被叠的工工整整的纸张和一些散碎的银子,那些纸张有些泛黄有些破旧,似乎在和她无声的诉说着它们来之不易的事实。 第1029章 消磨 她把眉头拧的更近了,在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扩大之前迅速的取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那些纸张上不甚完整的记录着镜花宫走私兵器和招兵买马的详细过程和交易结果,一张一张让她惊慌的瞪大了双目,鬓边滑落一滴冷汗。 春知竟然在背着镜花宫搜集这些足够白离把镜花宫一锅端了的证据! 她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没有点灯的屋子里让她感觉周身有点发凉,她手里握着的证据不多,却一遍一遍扎的她眼睛发疼。 怎么会这样?来之前她还开开心心的向熹风月保证,就算天塌下来,春知也不会背叛镜花宫的,可现在……短时间内的巨大落差让她感觉呼吸间都有些困难。 她翻了一遍又一遍,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想找到一丝一毫让自己可以替那个像姐姐一样的人辩护的东西,可是没有。 “怎么会,不要这样啊……”她好听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悲哀,眼里本还有的希望的轻光也逐渐暗淡。 “哪样?” 倏忽响起的女声在她要把东西放回盒子里的时候飘然而至,那声音和她的有明显的不一样,疏远而冷漠。 她这才捡起来不知何时丢了的警惕,回身看见了亦是不知何时悄然进来的女子,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慌忙的收了眼眶里蓄着的眼泪,慌忙的把东西塞回了那个木盒。 “冬雪,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进来的正是衣着一贯整齐干净的春知,她冷冷开口,硬是让那多年的姐妹情都一点点慢慢开始在她的语气之中消磨。 原来令人舒适的春风竟然也有这样如刀子划过脸的时候,春知就在她惊讶诧异还有一丝不该有害怕的目光中走了过去,从她手里生硬的抢过了那个木盒,皱了皱眉道,“若是无话可说,就走吧。” 这是冬雪头一次觉得眼前的人这样的陌生,她抿了抿唇,落空的手里有些茫然,终是问道,“春知姐姐?你究竟在做什么?又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轩辕寒让我盯着皇帝,也没想到我会找到这些东西吧。”她语气平平,没有任何为自己多余的解释,春知自顾自的整理手中的东西,仿佛她所说的话都与她自己无关。 而她的的确确本来是可以解释的,那本来也就不是她找到的东西,是白复那个老狐狸送过来的,可她没有。 看着眼前像是自己从来就不认识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轻风,她理所当然的诉说着自己的背叛,就像她本来就应该背叛一样。 冬雪无力垂下的手逐渐握拳,春知的态度让她感觉心里又冷了一个度,这是她不能理解的事,她不能理解,难道那些历历在目相处的时光,共同许下的目标,春知竟然能全部都忘了吗? 而且还这样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春知姐姐,你真的……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冬雪眼里的泪花根本收不回去,那个每每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圆场的春知,那个每年冬天都给几个姐妹串冰糖葫芦的春知,好像真的就这么不见了。 “别的?怎么,你要替轩辕寒清理门户?”春知眼睛深不见底,连带着表情也神秘起来,她随手扔开已经整理好的盒子,那深邃的目光直投在冬雪脸上。 “姐姐,你别和雪儿开玩笑了好不好,你把那些东西毁了,雪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直呼宫主名讳这一点已然是越矩,可是冬雪还是愿意哀求着再给她可以解释的机会。 春知却在一步步逼近,把两个人都推入深渊,“我若是不呢?” “你不能辜负一番心血的熹姐姐,也不能辜负一向苦心孤诣的宫主啊!”冬雪低声吼着,却不自觉的后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的对春知产生一丝害怕,论武功,一张温和柔婉的春知是向来不如其他三人的。 “我说过了,”春知的语气里染上一丝不耐烦,她晃了晃头,依旧面无表情,“我有我自己的路走,别在我面前提熹风月和轩辕寒。” “好。”冬雪掩了眼神里悲哀的私人情绪,目光转而移到那些决定性证据上,拳头再度紧了紧,“那雪儿得罪了!” 两人之间只有三米的距离,对于双方来说,这都会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范围。 应声,冬雪出招就朝春知毫不留情的刺去,但春知似乎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冬雪出手快如凛风,可她却没料到竟能被春知轻松的躲开。 而且春知还能凝力回击,两人掌风相接,复又弹开。春知的呼吸有一闪而过轻微的波澜,冬雪的表情也被一分的惊异取代,道,“你的武功……?” 怎么可能,不说春知对习武本就不太感兴趣,何况在没有人教的皇宫里,她进步怎么可能如此之大?! “哼,”本来尽力不想与她正面碰撞,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事,不过既然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春知难得的笑出完美的弧度,“我与从前的春知,早就不一样了。” 是,不仅习得武功,还直言不讳理所应当背叛镜花宫?冬雪越想越难以接受,她怎么能从头至尾如此风淡云轻! “春知,难道果然是我们都看错你了?”冬雪稳住身形,又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盒子,沉重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冬雪话音刚落,春知就猛然主动出击,看着眼前堪堪躲过的人,春知冷笑了一声,“你会失败的。” 一切仿佛都在春知的意料之中,他拦住冬雪,还不忘刺激冬雪绷着的神经,“继续忠于那无耻的二人,你一定会失败的。” 即使一向镇定如雪的冬雪,理智竟然也在这件事情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就像她所珍视已久的东西,忽然之间就崩塌了,而且导火索又是另一个被她所看重的人。 冬雪一跃身,手刀向春知扫去,却没想到春知不过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春知一个迅速的闪身到她身后上前偷袭,她闪躲不及,背脊上被划开一道凌厉的口子。 第1030章 来历不明的人 冬雪踉跄着向前,背部的痛感似乎终于让她再也无力阻止眼泪的掉落,“春知,为什么啊?” “你无需知晓太多。”看她掉下泪来,春知才皱了皱眉再度淡淡开口。 冬雪不知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还是莫名的心有不甘,带着那不算小的伤口就又攻了过来。 春知依旧以完全处在上风的速度闪躲着她有些失了心智的攻击,不多时她的指尖就轻易地指在了冬雪的咽喉处。 春知保持着这个姿势缄默了好一阵,眸光暗沉,旋即继续道,“这本来就是无法与你多做解释的事,于我来说,熹风月与轩辕寒是我永世的敌人。”说完她松了致命的招式后退了几步,又道,“你走吧,我不想取无关之人的性命。” “是吗?”冬雪似乎毫不客气的应声,“你明明和我们同甘共苦那么久,是不是无关之人你心里清楚!” 冬雪似乎认定了今晚非要分个胜负,即使是死,她也要弄清楚春知到底想要干什么,那盒子里的东西,她也绝不能任由它落到白离的手里。 她再度飞身来战,春知则退后几步,宛如蓄势待发一般,周身凝滞出不一样的气息,两股气流碰撞在一起似乎决定了这场比拼会来个你死我活。 春知明显比刚刚手速要更快出手要更狠,让冬雪更加吃力却也更加不敢怠慢。 本来面对冬雪攻击次次保守迎击后退的春知突然将气力凝于手刀之上,定住步伐转而迎上冬雪的掌风,冬雪当然是希望他迎击,两人如果这样硬碰硬,起码能快一点结束这场煎熬的斗争。 但冬雪没想到的是,春知不仅有武功上的进步,谋略上也似乎远不止进步了一点。二人刚对上没多久,春知又突然撤了力往后退去,可只退到一半,还没给冬雪迎上来的机会,她又极快的闪到了侧面,狠狠地一掌便直接击裂了冬雪的右肩胛骨。 反应迅速的春知又凝了力,毫不留情的回身又是一个锋利的扫腿,直打在冬雪伤口本就在流血的背脊上。 剧烈的疼痛感一瞬开始侵入冬雪的神经,她的气势同时便被削弱了不少,她捂着右肩,眉头紧锁,却顾及不了伤口扩大的背部,“咳咳!”更无法把咳出来鲜血咽回去。新鲜的血液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顺着她的唇畔滴落在冰凉的地上。 “看来你做不到。”眸子保持着沉静,即使冬雪负伤如此,春知也习惯了从不放松警惕。冬雪眉目之间多了一丝恨意,她硬撑着本想凝力将春知一招毙命,不料刚一聚力,却是带动了伤口便更加痛苦起来,只得停下又缓了口气,“我没想到……你会变成如今这般绝情模样。” “过奖。” 冬雪听她回答,更是不甘,她咬了咬牙,一闪身直直冲向春知。 然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她的动作直接被春知打断,转而背上又挨一掌,咳出更多的鲜血,春知没有丝毫停留的接着在她右侧一击。 “咳咳……!春知你不能……辜负花宫!”冬雪面上的血色逐渐流失,她跪伏在地上,手还在苦苦的向春知伸着。 似乎是杀红了眼的春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陡然平静了下来但也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秒,随后就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冬雪,只俯身一拳,又把她从地上挑了起来,紧接着又在她腹部补上了最后一掌,直把她撂出老远。 一直到撞到身后冰凉的墙壁,冬雪才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重重摔在地上,嘴中剧烈的吐出更多浓稠的血来。 春知的确没下死手,但凡用了更多一成的气力,只怕冬雪就要死在这里了。 “春知……你记不记得……”她每说一个字,就会带出更多的血,冬雪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了,“你第一次做糖葫芦的……时候,我贪嘴吃了七八串……然后,就病了……” 春知又晃了晃头,似乎根本不想再听她说这些陈年往事,依然冷声道,“恐怕你再也没机会吃到那样好吃的糖葫芦了。” 她话音刚落,冬雪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逐渐流失,眼皮也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痛,直到闭上眼,最后一刻也都是春知冷漠无情毫不动摇的脸。 也许,只是人变得都太快了吧。 另一边。 一望无际的黑雾,雾中隐约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仔细看来那一片幽光竟然是黑雾之中隐约散发出来的,中间下陷呈池塘状,里面却没有一滴水。 甚至连地面,都是皲裂开的,黑雾之中还有个不甚明显的人形轮廓,正在附身查看着手中的什么,那是幽光的来源,几株花瓣锋利似棱角,周围散着黑气的诡异花朵。 破败荒凉是少数几个能形容这儿周围景象的词。 “这到底是什么?邪气竟然这样重?”陈潇潇那出尘的声音自雾中传来,这儿正是轩辕寒所说寒池,方才在外徘徊便已经感觉到巨大的不适,现涉足园中,靠近这幽光的来源,反而还稍微舒坦了些。 陈潇潇得不出结论的皱了皱眉,小心地松开对花的束缚,宛如对待一个新生的婴儿。她俯下身子,显然有了新的发现。 “这……?” 底下周围是三具已成白骨的尸体,即使看到如此令人胆寒的场面,她的声音也依旧镇静,似乎很难看到她无措的样子。 尸骨上面粘着算得上新鲜的肌肉组织,从骨骼构架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至于死因却无从得知了。想不到镜花宫还有这样有意思的事儿,陈潇潇直起身子,对那三具尸骨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只是熹风月百般阻拦她来这个所谓的寒池,应该是怕她发现这眼前的花吧? 那么,足以兴师动众让她们全都亲自来拦着的映月湖,会不会有更有意思的东西呢。 陈潇潇刚迈出一步,却忽的想起自己于镜花宫,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轩辕寒安之若素的带她来映月湖,听熹风月她们的口风,似乎称得上是镜花宫的禁地。 第1031章 无尽深渊 如同这朵花究竟是什么一样,这个答案,她也想不出来。 周围黑色的雾气似乎也为她着了迷一般,开始毫无征兆的钻入她的五官,侵蚀她的感觉。 糟了!这雾有毒! 方才在园外之时,她就已经有警惕这雾气十分不对劲,她是做足了准备进来的,接触到那奇怪的花儿之后一时舒适竟让她放松了警惕,可如今她不过移开一步,这雾果然不是凡人所能接近的。 难道那三具尸骨也是因为误入了寒池才不行殒命? 对了,只要接触到那花儿应该就会好!陈潇潇如是想着,顺着步子就要退回去,却不想眼前蓦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仿佛要将她卷入无尽的深渊。 她周身泛起一股被啃咬的酥麻感,让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四肢,找不到自己的嘴巴鼻子在哪儿,她想迈步,可是她做不到,她想出声,她亦做不到。 迷迷糊糊中,她本能的伸出手去…… 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一个强大的力量拉住了她的手,踏实的感觉一瞬间随着那股凉意传递过来,那股力量把她整个圈了起来,一个用力,就脱离了这片可怖的黑雾。 这是她昏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大难不死这一定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幽深的夜色,陈潇潇知道自己并没有昏睡多久,她活动了筋骨坐起身来,身上的不适感已经全然消除,体内却多了一丝令她气血畅通的真气。 她还知道,这股真气,属于轩辕寒。 这正是让她茫然无措的地方,他救了她,他在寒池救了她,他知道她想要探究镜花宫的秘密,他可以见死不救为镜花宫免除后患,而他没有。 因为什么,她不知道。 她骗了他,她打听了寒池和映月湖,她擅闯寒池还想独入映月湖,她知道他是一宫之主,她可以主动认错请辞,而她不会。 因为她还有必须的任务没有完成。 “真是可恶。” 他选择了默默地救下她而离去,摆明了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容忍她至此,却正是让陈潇潇这个向来不与他人两相亏欠的人犯了难。 陈潇潇不知道还能想什么样的借口与他面对面甚至是与他不顾后果的调情,她只知道,他在视而不见,他在包容她。 但她不知道的,还有这令人心痛的包容背后的信任。 她起身走到窗前,把半掩着的窗户完全推了开来,月光一下跳跃进了整个屋子,她没有点灯,她也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痴迷的望着月亮出神了。 “流萤纤落轩前绿,悄然探,绵绵语,颊粉柔肠思万缕,翠阴香远一一风举,暂似双飞曲;千蝶翩入心弦去,傲骨蛮灵意相叙,锦瑟飞光谁共与,浅云栖月,银河暗许,只作鸳鸯侣。” 陈潇潇几声长叹间,忽的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飞了进来,绕着她转了三两圈,便停在了她窗前,歪着小脑袋直盯着她看。 “……木姐?” 原来面前这只雪鸽正是木挽青所饲养以供传信寻人之用,当即陈潇潇便环顾四周,连忙把门与旁的窗户尽数关上,才不减警惕的再度把目光移回到那雪鸽身上。 却见那鸽子歪了歪脑袋,旁若无人的自顾自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它的羽毛白中带银,以夜幕为背景,显得它更加有灵性起来。 它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的信笺,这足以说明木挽青不久就会靠着雪鸽所留下的痕迹,到此处来找陈潇潇。 很快,雪鸽所停留的窗户被一阵奇怪的夜风带上,紧接着便有那几日不见的熟悉女声自屋内传来,“潇潇,总算找到你了!” 随着最后一丝清晰的月光在屋内消失,陈潇潇回身便见着了全然不似天香楼中艳丽打扮而是一身素纱的木挽青,素衣的简单气质衬得她的年龄越发让人猜不透,两人一黑一白,倒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雪鸽应声便扑腾了翅膀飞到木挽青的肩膀上,木挽青上前两步,眼中语气里尽是长姐对幼妹的担忧和关心,“这几日怎么样?镜花宫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潇潇很好,木姐姐不用担心。”几抹纯粹的笑意爬进陈潇潇好看的眼睛里,她亦是上前,任木挽青拉了自己的手反复上下查看,笑道,“木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镜花宫地势诡谲难测,若用冽儿传信于你,我实在担心信件遭人半路拦截。”相反的,解了对陈潇潇担忧的木挽青却满脸愁云,说话时虽是满意的拍了拍肩膀上小家伙的脑袋,却似乎因为所带着的消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陈潇潇反扣紧了木挽青的手,像是姐妹之间的心意传递,眼神赞许的看了一眼雪鸽后也变得敛神屏息起来,“出了什么事?” “此次世子预算错误,金陵城之事背后乃是丞相主使,凌一此时大约已经前往京城丞相府了,镜花宫虎狼之穴,世子让我赶紧找到你,带你先行离开这里。”木挽青语重心长语意严肃,说着说着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离开?现在?不知怎的,陈潇潇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隐约有一丝莫名的感觉,而她唯一能肯定的似乎就是自己并不是很想走的事实,她皱了皱眉,“可是……” “潇潇?你怎么了?”看着抽开玉手转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一圈而没有决定的陈潇潇,木挽青眼中弥漫出疑惑的气息,只得进一步解释道,“镜花宫并不简单,如今世子人在金陵身中蛊毒,我还得尽速为其配置解药,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助世子解决金陵丞相之事,再谋镜花宫,方可成大计,潇潇,你现在即刻得和我走!” “什么?世子中了蛊毒?”陈潇潇低声惊呼,眉头却皱的更紧了,她望了望屋顶,双手在身侧有些不知所措的摩挲着衣服,半晌又沉吟道,“蛊毒……木姐姐,我在镜花宫后山曾见到一种不知名的花,邪气冲天亦不知有何效用,而且我已得知镜花宫禁地所在,我……我想,暂且我先留在这里。” 第1032章 好机会 平日里只要知道白泽出事,陈潇潇可是没有一回不是争着吵着第一个要过去查看状况,非得亲眼见他平安无事方才放心,今天居然……? 木挽青看陈潇潇的眼神虽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但最终也没问破,只是思虑了一会儿便依旧皱着眉道,“此话……当真?” 陈潇潇才点了点头,还没等开口说话,木挽青肩上本来一直安静的雪鸽突然扑棱起翅膀,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盯着侧边的一扇窗户,二人霎时便把目光投了过去,一瞬便见一道人影慌忙的掠了过去。 “糟了。”木挽青凝神安抚了肩上的雪鸽,转而再度拉住了陈潇潇的手,快速道,“咱们估计被发现了,跟我走!” 哪知一拽,却没能拽动陈潇潇,她眸光忽的暗沉,再度撒开了木挽青的手,语气里的自信颇有些可怕,“被我陈潇潇发现了哪有跑得了的道理?” 木挽青的手握了个空,却也只能因着害怕陈潇潇武功不及那人而快步跟上。她知道若果陈潇潇所言属实,镜花宫禁地的确是十分得来不易的情报消息,而陈潇潇的性子,也是断然不会容易放弃,所以只要抓住偷听之人杀了灭口,她便可以继续无虞的呆在镜花宫。 可是她总还觉得陈潇潇这次违背白泽命令选择想要留在镜花宫,还有别的原因。 而可笑的是,别说木挽青无法知晓,就连陈潇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反应竟然就是拒绝离开,而当她开始思考的时候,她已经飞身而出要去抓那个偷听的人了。 她好像在害怕,害怕一旦这个人在她之前告诉轩辕寒她的所做所说,是不是轩辕寒就会在一瞬间从此变得再也不相信她,又或者是她的确处处深谋远虑,不愿失去这个打探镜花宫禁地的好机会。 如果轩辕寒真的知道了这一切,知道她在夜探寒池之后还密会了神秘人,说了对镜花宫不利的说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理她,还是维护她……陈潇潇完全没了头绪,她只知道,她不愿赌这一场,她在怕输。 所以她几乎是挣扎着,就追了出来。 前方的人不知怎的似乎早没了刚被发现时的惊慌,反而像是早有目的地一般引了陈潇潇飞身来追,眼见着前面的人落进了一处三面房屋的院落中,陈潇潇便跟着落了进去。 “果然好轻功。”眼前的女子回过身来,却是她先前就已经见过的秋雨,她嘴角抽动着夸赞了这么一句,因背对着月光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陈潇潇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敌不过秋雨。 但是她可以等木挽青来,她往前走了两步,正想着开口拖延些时间,可眼前的秋雨似乎是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猝不及防的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任何运力使用武功的痕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四周一下变得空旷起来,陈潇潇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知晓自己也许是被人算计了一般,可是镜花宫中要算计她的,除了那个似乎像是吃醋一般的熹风月,大约也再没有别人了。 可熹风月不至于找她的麻烦找的这么勤快吧。 拧着一贯勾人心弦的弯眉,陈潇潇朝正前方那唯一一间没关大门也未闭窗户的屋子走了过去,也是唯一一间亮着红烛烛火的屋子。 走进了才闻到空气中飘散着好闻的书香气,其中还有一丝幽甜似乎要让人沉沦其中的香气,屋子的正门上悬挂着一块楠木金丝边的匾额,上书‘安歌’二字。 陈潇潇脑海中便不由得浮现出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倒俨然构成一幅轻奏乐音,花香满堂而君上欣然的美好画面。 她心里不由得被这气氛勾去了一丝警惕,视线移至景色任人采撷的屋内,墙壁上有几卷不乏名家气息的书法画卷,几方小巧精致的书架更显得其主人风雅之气,看这摆设,倒像是一方书房。 所谓进镜花宫易,出镜花宫难。 如今陈潇潇算是真正体验了一回,她自入天香楼以来,周围最不缺的正是蜂拥而上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那种被众星拱月般的宠爱,即使那些宠爱里有多少虚假的成分。 所以她心高气傲,所以她没想过自己会输,可她会害怕,可她也没想到,一害怕,竟然真的就输了。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镜花宫可以看见的范围之内,安歌之中的风花雪月已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可是无论进行到哪一步,竟然都随着陈潇潇的离去而倏忽停止。 周围的气氛戛然变冷,还有沉重的寂灭味道,轩辕寒的呼吸逐渐平复,仿佛他不过演了一场戏罢了。 他知道陈潇潇夜探寒池的事,他作为一宫之主不能视而不见,他可以救她,却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说她对镜花宫绝对不会有任何威胁,因为他已经亲眼所见成了事实。 他从来没有这样不愿意辜负一个女子过,自始至终轩辕寒给她的都是莫名而来的百分之百的信任,他想要和她分享他的一切,他可以和她分享着一切,但唯一的前提就是她乖巧安静绝不惹事,于镜花宫亦构不成影响。 金陵城。 说罢白复便转圜身子躲在了屏风之后,不多时便从屋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轻柔脚步声,白泽当即给了唐简一个眼色,纵身便附在了房梁之上。 一身百蝶挽花洋缎裙的女子漫步推门而入,似乎这里任凭她进出一般从容不迫,她臂上还挽着赵粉色的曳地流苏,发髻间一支简单却也精致的檀木簪更显得她有几分贵气,而檀木簪末端的飞蝶雕花更是与之呼应,显得颇有几分姿色。 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带着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半倚在床柱上仿佛还有些虚弱的唐简,泠然开口,声音与那日在驿馆的一样,“唐大人可想清楚了?钦差之命与你妻儿之命,你要留哪一个?” 第1033章 茫然无措 “郭小姐……”唐简面露难色,眼神却不禁瞥向了藏身的白泽和白复。 郭怀念不知是反应不似从前灵敏还是如何,似乎并未注意到唐简闪躲游移的眼神,转而坐在了方才还有人坐过的凳子上,流苏拖在地上,语气里多了一分凶狠,“你可别忘了,你身上也还有只有我才能解的毒。” 随着她话音一落,本被打开的木门应声而关,白泽轻松灵活的瞬而落地,站在唐简面前与之对峙,冷声道,“郭怀念?丞相之女竟然如此狠毒?” 气氛似乎骤然凝聚,原本向郭怀念一边倾斜的气势也逐渐被白泽与生俱来的气质扳了回来。 “唐简,你……!”见到白泽突然出现,她先是明显的一愣,转而拍桌而起,眉宇之间似有不小的怒意。 哪知还没等她说完,白泽便不再给她多余的时间,转手飞快地以指为刃朝她攻击而去,郭怀念眼中一惊,移动速度不甚灵敏方才险些躲过,速度占了上风的白泽反身又是一招,竟直接从她脸颊上划过。 郭怀念紧紧皱眉,趁他攻击空隙想要偷袭抓住唐简,哪想又被他先知一步,两人先后朝唐简处飞身而去,掌风相撞,复又弹开。 “不愧是白离身边最得意的臣子,果然和前面两个饭桶不一样,竟能解得了我的枯残蛊。”两人交手之间郭怀念便能知晓枯残蛊对他已不起作用,否则他不能这么自如的运力与自己对抗,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被收录在他们数据库里的白泽,除了武功高深之外竟然还懂得解蛊之法,看来这次却是他们少算了一步。 “你根本就不是郭怀念。”对她的夸奖毫不在意,白泽瞥了屏风后面一眼,转而再度凌厉出手,目标依旧是郭怀念的脸。 “何以见得?”郭怀念一边稳了身形一边回话,而显然她躲避的十分吃力,脚步与身形都显得十分笨重,仿佛她是个重伤未愈的人。 白泽却是懒得与她多费唇舌,一招一式都将她步步紧逼,直到一道凌厉程度不亚于白泽的身影自屏风后闪身而出,才阻止了本快要得手的白泽。 “他刚刚攻击你的时候在你脸上留了伤口,却没有流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人皮。”白复声音的清冷衬得他仙风道骨不染尘俗,他闪身而出却是护在了女子跟前,与白泽成对立之状。 “国师你……?”显然唐简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茫然无措。 白泽的眼里却尽是了然和厌烦,他拉开了更大的距离,沉声道,“我果然不该任你一直留在这里,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永远都这么惹人讨厌。” 被护住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冷哼了一声便上手撕扯下了覆盖在自己真容上的一张人皮,那人皮被扯得扭曲而变形,任外人看了便会觉得有几分扭曲的可怕。 “这可是夏阳给我的那一批人脸中最好的一块了……”女子自顾自的低声呢喃了一句,转而在人皮撤去之后却是恭敬的在白复身后行了礼,清朗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铃音一般的动听,“镜花宫冬雪,参见国师。” “怎么说我也是出于镜花宫的人,何况冬雪身上带着重伤,世子不如给我个面子,放她一马?”白复弯眼笑着,仿佛他是救世主一般上前了一步,全然不顾唐简惊讶与白泽厌倦的表情。 “国师……难不成你也与此事……?此事并非丞相所为?那老夫的妻儿……?”唐简惊讶的已经语无伦次,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此事果然还是镜花宫一手为之,竟然还想假借丞相之名瞒天过海,是自己太大意了才让白复这个老狐狸占了先机……白泽保持着理性的冷静,却也不得不有些懊悔自己过早让凌一与木挽青回京打草惊蛇的举动,但他知道,若论武功,白复和冬雪加起来也敌不过他,只是现在这件事显然不像自己最开始调查的那么简单了。 这个冬雪也的确如白复所说,身上带着还没痊愈的重伤就贸然来了金陵,那么她的重伤又是怎么造成的。 “唐大人,你误会了,若是如此,我大可不必帮你解毒,而真正的凶手,正在你眼前站着。”白复勾着嘴角,心情似乎大好。 “你什么意思?”白泽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金陵城中刁民闹事,你假借钦差之名前来查案,不过是为了掩盖你行凶做贼的事迹罢了,那些刁民正是受你指使,冬雪之所以扮成丞相千金的样子要除去前两位钦差,也是因为唐大人不知真假,误以为两位钦差是真的钦差,不过是你差人假扮的罢了,而威胁唐大人说抓了他的妻儿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以为你抓错了人,好保得唐大人一家平安,只可惜,事已至此已然全盘败露,你今夜来唐大人府中就是为了杀唐大人灭口,使得此事不了了之。” 白复笑意越深,把金陵刁民作难之事完完全全以另外一种可能重新全部串联了起来,而这一次,白泽不再是奉旨擒凶的钦差,而是假公济私的凶手。 说的就连白泽都差点被他绕进去,如果不是白泽清楚自己的确没做过这些事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白复的口才即使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的退步,甚至越来越锋利。 锋利的像冬日里的寒风,能把人的皮肉生生的割开。 白泽还没有辩解的机会,身后就传来唐简急不可耐焦急担忧又疑惑不已的问话,“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师所言为何如此……?” 这么一来,白泽倒是觉得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可他还是瞥了傲然万物的白复一眼,问道,“你如此编造歪曲事实与本世子的行为,有何凭证?” “如果世子今晚是为了救唐大人而来,没有必要……杀了唐大人府中见到你的侍卫吧?”白复回头与冬雪对视一眼,停顿之后颇有自信的撩袍而坐,一派世外高人模样,“若是唐大人仍有疑问,可让府中管事前来回话。” 第1034章 罪魁祸首 “哼,好个国师,竟然一路跟踪我至此。”白泽当即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明白了是为什么白复有如此的底气说出这一番话,但他却也没有一丝的冲动。 原来白复一直在跟踪他,起码是在他夜探唐府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了,最早也有可能是他在地牢时白复根本就没有真正地离开过,他也早该想到,白复便是那种做不了朋友便非是敌人的人,何况他现在帮着镜花宫,可不就是和白离对着干吗。 也许这么想来,他心里还没忘记萧夕对他的恩情,也没忘记是白离将萧夕推入深渊的,可他到底在筹谋计划做些什么,却是白泽怎么也想不到的,虽然如此,可他依旧是白离御封之国师,一人之下的万尊之躯。 “世子?世子啊?!你究竟要做什么老夫不明也无心追究,只是……老夫一把年纪,恳请世子看在老夫与老安王交情之上,放了老夫妻儿三口吧!”身后还没恢复元气的唐简从床上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中带出眼中浊泪,便是外人看了也不免心疼他的救子护妻心切。 白泽正要开口辩驳,又被看破先机的白复一挥拂尘拦了下来,他再度开口,掷地有声不容置疑,更是对眼里的笑全无掩盖之意,“就算本国师胡言乱语,外边那些守卫的尸体,可做不了假。” 他既然敢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陷害白泽,必定事先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而并不是如今孤身在此的白泽能应付得了的。 旁侧的唐简还在不住的磕头哀声请求,诸种声音纠缠在一起,不由得让冷静如常的白泽生出一丝烦躁,“镜花宫早有谋逆之心,我本可以抓了冬雪携你面见圣上,到时候镜花宫皆被治罪也不得不把你的妻儿一并交出,你竟然如此糊涂听信他们一面之词。” 三两句的简单辩驳让白复身后站着的冬雪微微皱了眉,也让哀求的唐简登时停下了动作,转而又情绪大起大落一般扬声发问,“世子此话当真?!” “当然是假的!”冬雪脱口而出,向前跨了一大步,与白复擦肩之时正与他眼神相交,她扬了扬下巴,似乎颇为得意又似乎不小心说出了事实,“你的妻儿早被他杀了灭口了!” 或许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也或许是还有别的原因,白泽都还来不及对这句莫须有的话做出反应,唐简脸色便瞬间煞白,嘴中大口喘着气,挣扎着起身,面上已经是老泪纵横,“白泽!你……你还我妻儿命来!” 见此情景,白复可说是与冬雪面上表情如出一辙,白泽只冷冷的剜了他们一眼,便反手本能的架开了要对自己动手的唐简,声音中仿佛冰冻三尺,“昏官,究竟是没有能力护住妻儿的。” 本就不是他做的事,他没有愧疚,更不会任由唐简对自己以下犯上。 “怎么,如今对失了妻儿的唐老大人也总算不留情了?”白复轻轻一句话,更让本就被蒙在鼓里的唐简更加激动起来。 白泽依旧是来不及说话,就被哀痛愤怒难当的唐简再度纠缠上,唐简口齿不清,言语间似乎是不分青红皂白便只要白泽偿命抵命,否则是不肯罢休。 看着罪魁祸首安排一切的白复就笑吟吟的看自己被这闹剧折磨其中,白泽眼底的厌恶不由得再度加重了几分,他瞥了唐简一眼,手上多少加了些力气,一掌便把唐简打的摔在床上,其目的却不过只是想让唐简暂时安静一些而已。 可却没想到,似乎正是因为他这一掌,摔下去的唐简蓦地吐出一口黑血,接着就伏在床边抽搐了几下后竟是一动也不再动了。 他那双失了生命力的眸子同时也失去了焦距,让伫立一边的白泽不由得一惊,他习武多年定然是懂得如何控制气力方不至死的。 “啧啧,世子杀人了?”白复起身拦了想要过去查看的白泽一把,转而眼神示意冬雪上前。 冬雪越过白泽走到唐简身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嘴角的弧度便越来越深,淡漠道,“唐大人已经没气了,世子杀了金陵太守,不知皇上会判你何罪。” “白复,此次是我小看你了。”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白复倒多出了一分解释的兴趣,他招了招手示意冬雪回自己身边,扬眉道,“的确是我尾随你杀了太守府中守卫,也的确是我方才给太守解蛊之时又给他下了另一味药,他一时急火攻心,只消你用一丁点儿力气,他便会经脉尽断而死。” 他晃了晃脑袋,木门应声而开,他看不懂白泽脸上那面无表情的意思,所以他才会继续解释,因为他要在白泽脸上看到一丝挫败感的确不容易,“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是金陵犯人,我是本朝国师,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冬雪亦是心思巧妙的瞬间会意,朝着外面就是一声高喊,“来人啊,唐大人遇刺了!”完全可以逃跑的白泽却没有选择逃跑,只因为一点,他身中枯残蛊,冬雪说他身上已经解了枯残蛊,可事实却如白复说的一样,他只是暂时压住了药性,这一点白复却没有开口和冬雪说明。 也就是说,即使这两个人现在在一条线上,可之间也不是全然没有嫌隙,白泽还有机会,而且在白离面前,他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想看看这个一向布置缜密又精细的白复这一次究竟又想做些什么。 所以他只站着不动,也没有泄露多余的一丝情绪,只淡淡道,“白复,你千万别栽在我手里。” 哪知白复也只是轻笑了两声,淡然还击道,“世子并非小看我了,只是太久没与我过招,对于应对我的办法有些生疏了。” 金陵一行白泽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自己被扣上杀人犯的罪名而被收入大牢,择日押回京城圣审为结果。 白复看着惊慌又悲哀的管家叫来剩下的侍卫收押了不慌不忙的白泽。 第1035章 歆羡之情 看着唐简的尸体被收拾下去,又看着一干人对他又跪又拜仿佛他是个英雄一般,眼睛里的清澈竟被自己的扭曲覆盖住了。 他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只为了要一个对镜花宫表明忠心的机会而已,那些什么他都不在意,世俗的声名跪拜,只会让他觉得俗套而厌倦,根本毫无价值可言。 而对他来说,如今忠心也已经算是表明了,那么宫里的那个春知,是时候可以悄无声息的除掉了。 “国师今日救命,又与镜花宫除一大敌,雪儿恭请国师一同回宫面见宫主,以表此功。”冬雪盈盈一拜,眼里竟流露出更多的歆羡之情。 白复却像是为了避免看她一般只把视线定在前方,摆了摆手那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厌恶,轻声道,“见宫主就不必了,你只把事情如实相告,宫中亦有我打点一切。” “那便依国师所言。”冬雪偷摸着又看了他白净无暇的脸两眼,又行一礼道,“既然金陵事毕,那雪儿先行告退。” “等等,”白复低了眼眸,语气轻松随意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冬雪见是关心自己,亦没有多作思考下意识便道,“实不相瞒,乃是前夜被……春知所伤。” 白复眼中暗里划过一丝浅淡的惊讶,很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澜无惊,更加无需多说的是春知的武功向来不如其余三人才自愿入宫为婢充当镜花宫的眼线,而从冬雪未痊愈的伤来看,春知下手的确不轻,而几人原本一向姐妹情深才对。 倒是更有些意思了,原本把春知视为自己计划中的一块绊脚石要除掉的白复思虑之间仿佛给了她重新的定位,他起身逐而远去,飘然道,“回去潜心养伤,春知之事交予宫主定夺,事后只知会我一声即可。” “是,国师。”即使他身影已然远去,冬雪还是规矩的应了声这么一。仿佛一瞬间什么事都变得令人神清气爽而澈静明通了起来。 距离白泽说他前往处理金陵之事不过十数日已经过去了十日。 院子里的萧夕看着院里芬芳的金桂,心里却暗暗的数着日子,原本金桂开在深秋时节,灿烂金黄,又是提醒她天气将面临寒冷的转变,却因为白泽迟迟未归之事让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可她偏偏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关心那个混蛋。她看着自己的院子在倾香凝香二人的精心打点下越来越姿色万千又新颖独到,实在是称得上是个花园了。 夜来香已被尽数撤走,原本放着夜来香的地方如今是一簇簇的三角梅,看上去更加赏心悦目,也不似夜来香的花香花粉皆有毒性,以免遭了误伤,却是违背了她喜爱种花的初衷。 如今逐渐处理王府事宜上萧夕也变得井然有度,慢慢的也就用事实服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放下手中的茶杯,萧夕的视线移到了妆台上被放置起来的一面团扇上,时事变迁,若是盛夏,定是人人都对这团扇爱不释手,可如今已是深秋,冬天的脚步也越来越近,自然是连碰都懒得再碰它一下了。 萧夕一愣,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般爱感慨起来了?往日的萧夕眼里,世间万物便是世间万物,黑是黑白是白,爱憎分明喜怒有定,如今只这看多了一眼,便生出许多的离愁别绪来。 正在她叹气间,身后的青衣还没找到开口说话的空,门就被蓝挽一个用力推的更开,一瞬灌进来的凉风伴着她着急忙慌的嗓音更冷一分,“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青衣赶忙上前扶稳了蓝挽的身形,看她气喘吁吁又倒了杯水给她,一面拍着她的后背道,“怎么了你,快喝口水顺顺!” 萧夕对冲动冒失的蓝挽显然是早就习惯了,她看着蓝挽顺了气才镇静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惊慌?” “云梦没了!”蓝挽说的时候眼里还有一丝恐慌,大约是已经见到了事实。 自然知道蓝挽所说正是前不久才被自己提拔上来跟随青衣管账的云梦,自然也知道没了一词是什么意思的萧夕猛地皱紧了眉头,手掌握拳便力气不小的拍在了桌上,沉着的声音里有一丝逃不过的怒意,“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奴婢也不知啊!这会儿那啥……还在后院搁着呢!”许是怕尸体二字不吉利冲撞了主子,蓝挽略有停顿却也不敢隐瞒。 看来这次是要在她的来仪居整出一场大风波来啊,萧夕眼神暗了暗,这么做无非是想打压她的气焰,只是不知道王府里是谁不仅胆大,还这样狠毒,活生生的一条命,竟然也能说杀就杀了。 “走,本妃且去看看再言其他!”萧夕倏忽起身,强势而不可违抗的气息自她周身散发开来。 “王妃!”蓝挽把茶杯塞回青衣手里,一个箭步就蹿了上来,神色间的担忧可见一斑,“那现场实在有些……恐污了您的眼睛,不如奴婢带青衣去看了再来回禀王妃便是?” “不必,此事事出突然,疑点甚多,本妃要亲自调查此事,以正王府风纪!”萧夕的语气里更多了不容置喙的强硬,丝毫不输铁血男儿。 一时让蓝挽其他关心的话尽数被噎了回去,只得同青衣恭敬应声而先行带路,“是,王妃。” 等萧夕步履匆忙的赶过来的时候,和云梦一向亲如姐妹又同职同寝的落梅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双目红肿,脸上是一道泪痕未干又添一道,让萧夕看了颇不是滋味,毕竟如果非萧夕有意提拔,或许背后的那些人目标根本不会放在云梦身上。 落梅就跪在云梦尸身不远处的地方,而尸体和尸体周围的哪一块地方亦正如蓝挽所说,甚至更加的令人触目惊心。 尸体以有些扭曲的姿势仰躺在她自己的血泊之中,全身赤裸只有一层白纱覆于之上,头发凌乱,眼睛死死的不知在瞪着什么,像是生前最后一刻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恐惧感,而她的血犹如绽放的罂粟,让这场景看上去甚至多了一分可笑的仪式感。 第1036章 雪上加霜 她的中脘穴上笔直的插着一把血迹已经干涸的长剑,身上其他地方亦有多处瘀伤,但见血的却只有这一处,微微走近,亦不难确定那原本清秀如今却狰狞的五官的确属于云梦。 萧夕皱眉,强压写胃里不适的感觉,死尸她原本也是见多了的,只是想到云梦浑身只有那一处见血的伤口,长剑上却染满鲜血……不由的有些反胃。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儿除了落梅一个,怎么就没有其他看热闹的人了?即使这对萧夕来说是好事…… 直到一直就站在旁边久未出声的人淡然如斯的开口道,“奴婢见过王妃。尸体是蓝挽第一个发现的,她第一个来找了奴婢,奴婢便以后院水井故障不出水为由,暂时封了后院,所以除了落梅,没有其他人来过。” 一听那沉稳的声音萧夕便知道是一向处理事情都有所主张的橙凝,瞬间也就明白了这件事还没传开的原因,橙凝的确细心的无可挑剔,存在感也是万分之低。 萧夕虽是带着赞许点了点头,但对于现场的愁绪显然已经占了上风,而照现场这情况看来,云梦显然也是不可能是自杀的了。 “蓝挽,你既是第一个发现的,便先具体说说吧。” 被点名的蓝挽也是明显的有着害怕而不敢再往那边靠近一步,她不由得往青衣那边靠了些,说话也有些哆嗦却又因着性子上的好奇想往那边瞥,“奴婢是方才,青衣说王妃午睡醒了,奴婢便想着去打些井水来做些下午的茶点就往后院来了,当时因赶着打水也没东张西望就没看见,直到起了阵秋风,奴婢才看见……被吹起来的白纱……然后就看见了。” 午睡醒后的时辰才被发现的,按理来说来仪居后院平日里来往下人也算得上较多,不可能之前没人发现,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故意等到那个点才抛尸,另一种就是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也正就是云梦的死亡时间,看来萧夕还得暗中找个靠谱的仵作进来。 “王妃,”青衣一贯如长姐一般的护了护蓝挽,这关头却是比蓝挽胆子要大了些往前走了两步看,疑惑道,“奴婢不懂……这把剑怎么剑身上到处都是血?” 仿佛问到了什么不详的问题一般,萧夕的脸色瞬间阴暗了不少,语气也变得逐渐可怕起来,“这只能说明,凶手在把剑刺进中脘穴之后,不仅是一剑到底……”她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眼中有对这凶手做法的厌恶,“而且还来回刺了很多遍。” 语毕,蓝挽青衣皆是敛声屏息,眼中更是闪过惊恐之色,仿佛那真正的凶手正在某处盯着她们一般。 萧夕叹了口气,即使是当年征战多次血洗沙场的萧夕,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残忍狠毒的手法了,她蹲下身,安慰似的拍了拍落梅的肩膀,吩咐道,“找几个靠谱的人,把云梦好好葬了,你与她既情同姐妹,此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王妃,云梦她死不瞑目……王妃你要给她做主啊!”落梅的眼泪已然像是收不住的连珠大雨,哭的愈发厉害。 “你放心,本妃一定给她一个交代。”话虽如此,彻查此案对萧夕来说也是势在必行,只是现场既无痕迹可循又无证据可找,一时间只怕是急也急不来的。 安抚了落梅,萧夕又多看了尸体两眼,便对蓝挽道,“你与院里下人一向交好,安抚人心此事就由你去办。” “是。”蓝挽应声,心里莫名还有一丝庆幸,庆幸总算萧夕还没忘记自己的长处。 转而萧夕便又对另两人道,“青衣,你办事稳妥,先帮落梅把云梦葬了,橙凝自是细心,先随本妃查案吧。” “是。”两人恭敬行礼,青衣的眸子里有着敬畏和随从,而橙凝的眼里却是一如平常的波澜不惊,却更加让人踏实放心。 “嫂嫂……!” 听到这第一声的时候,思绪有些混乱的萧夕差点以为是那叫她莫名忧心的白泽事成回来了,可那持续不断的呼喊声却越来越清晰的告诉她这声音是由女子发出来的。 等等?那不就是白燕婉了吗?现在这场景被她看见可怎么了得?萧夕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如此污秽她是万万不忍入了白燕婉的眼睛的,那可是她所见过的最为清澈亮丽的眼睛,和当年的萧夕一样,永远都存着希望的光芒。 “糟了,好像是燕婉郡主!”跟着反应过来的青衣亦是一声惊呼,带着蓝挽也不知所措的望向萧夕。 橙凝倒与萧夕交换了眼色,迅速领着蓝挽青衣挡在了落梅跟前,又对着落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萧夕会意,快步上前,总算在容易疑心的范围之外拦下了白燕婉。 白燕婉火急火燎而来,身上的红衣随风而起,直到她紧紧上前拉住了萧夕的双手才安稳的落在地上,她拧着英眉,咽了口口水焦急道,“嫂嫂,出事了!” 有道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萧夕心里猛地一沉,稳稳反握住白燕婉白净的手,安慰道,“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虽是言语安慰,可萧夕心里有股直觉,直觉是白泽出事了。 白燕婉也像是因为太过着急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声音里的焦虑与担忧愈发明显,“承哥哥他,他被金陵县丞押回来了!” 什么?白泽他不是作为钦差去金陵执行皇命的吗?怎么会被像个犯人一样押送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对萧夕现在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心中仿佛有一处被挖开了巨大的空洞,她脑中传来一阵短暂的晕眩,直后退了几步才靠着白燕婉的力稳了身形。 “怎么会这样?”萧夕用力的皱了眉头,以此控制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只有在这样患得患失的紧要关头,她才能短暂的直视自己的内心,她不允许白泽出事,一点儿也不能。 白燕婉的眸子里亦是沉淀着分量不轻的悲伤与担忧,虽说白烨是她亲哥哥,而白泽不过是个私生子。 第1037章 人尽皆知 可是白烨注定了要继承安王的位子,倒是让她小时候和无人问津的白泽更加亲近些。 更别说如今安王已逝,兄妹重逢,这可是她唯一的哥哥了啊,白燕婉又怎么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兄长的悲痛。 她清了清嗓子,免得让萧夕担心白泽还得操心她,“我也是担心承哥写信给我金陵的旧友才知道这事儿的,据说承哥他刺杀了金陵太守唐简唐大人,这件事金陵那边已经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金陵县丞奉了国师之命,亲自押承哥回京听候圣上发落,这两日就要到了,嫂嫂,咱们怎么办啊?!” 虽然白燕婉快人快语,却让萧夕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自重生之后便忘记了很久的一个人——国师白复。 萧夕对白复有知遇之恩,而且她知道即使白复心思并不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复杂而扭曲,可是他一向追随萧夕,亦是爱憎分明,恩怨有报的人。 或许她可以考虑去见见白复?可她现如今早已不是萧夕,换体重生这事又要怎么同白复说起?更何况,萧夕虽然对他有恩,可是御封国师,荣华富贵,给他这些的人毕竟还是白离。 他既然当初离了镜花宫,做了国师一职,萧夕为皇后之后也与他保持距离,想必正是说明了他如今效力于白离,自己又怎么可能撇开从前去求他?可他怎么也会去金陵?又怎么会和白泽的事情扯上关系? 白泽和他……?萧夕好不容易平静的脑袋又再度传来裂开一般的疼痛,眼前又如上次一般晕开那白中带黑的图案,可却还是遥不可及。 “嫂嫂?”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白燕婉只以为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经受不住,这便赶忙摇了摇萧夕。 萧夕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杂念都抛了出去,就算她的确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但眼下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既然白燕婉所说为真,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失了白泽的帮忙,白燕婉又不知内情,还能帮她的只剩下…… 郭怀念。昔日好友的脸再度浮现在眼前,多少在这乱世之中给了她一丝独有的温暖,她眼神恢复了独立与机警,道,“此事还得时刻留心动向,过两日我便找借口进宫面圣,你别着急!” 要她面对白离,她多少是不情愿的,可要解决白泽的事,她不得不去面对他另一个身份,她不能忘记白离虽然负了她,却仍旧是独揽大权的皇帝。 “好,嫂嫂,婉儿能帮你些什么吗?”这便是她出了事就想到要来找萧夕的原因,她睿智冷静,总能做出让她安心的决断。 萧夕仔细想了想,又把白燕婉往离尸体更远的地方拉了好几步,悄声道,“倒有一事,世子的事,希望你能暂时瞒住母妃。” 白燕婉眼里划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理解所覆盖,她知道萧夕的担心,也同意萧夕的担心,自从白烨去世之后老安王妃明显的把重心放在遗腹子身上,显然是怕白泽躲了王府大权。 她能看得出来,却是母亲苦心,也就没有多说,白泽自小就不得老安王妃待见,现在更是被视为眼中大敌,出了这样的事,要想安然无恙保出白泽,的确最好不要被老安王妃知道。 可是杀人偿命的大罪,要保出来又谈何容易。白燕婉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妃那边我一定尽力瞒住,其余的就请嫂嫂多费心了。” “另有一事。”萧夕顿了顿,她要联系上郭怀念并请之帮忙,只能使用萧夕的身份,好在之前已经算得上是对郭怀念进行了一些旁敲侧击,可是现在暴露身份还是太早,她才刚刚掌握王府主权,对于外面的世事并不是十分了解,若要卷土重来,虽是少不了郭怀念的帮助,但现在的确也还不是时候。 而且也不能让她继续怀疑萧夕与萧夕之间的密切关系,萧夕叹了口气,眼中的光渐渐燃起,像是蛰伏等待涅槃的凤凰一般,“丞相之女郭怀念虽居于深闺却通于朝事,我与她虽旧时有交,但现下我身份多有不便,你对外既是郡主之身,我想你带一封信交到她手里,请她帮忙看着世子一案的动静。” 简单几句话,既简明的表述郭怀念应该会帮助自己这一点,又标明了自己为什么不去亲自送信的原因,甚至还略加说明了信件内容,就是白燕婉听了,也再没有任何怀疑的切入口了。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出府。”白燕婉果然一如的率直天真,她眼中光芒不减,拉了萧夕就往前院走去,丝毫没有注意道在远处已经站了许久的三个丫鬟。 “好,那我就先回屋写信。”萧夕亦是点头,待白燕婉转身之际也没忘了回身与几个丫鬟一一交换眼色。 傍晚,丞相府。 本是一身素净锦衣的郭怀念正把一把古琴收在桌上的篮子之中,那篮子里还有些香烛纸钱,看上去倒像是上坟所用之物。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整洁,不需多几眼就能看得清楚,书桌后方开了一扇小窗,把后边的青竹之景映进屋中,让大方的屋子里添了几分生机,妆台上一方铜镜,旁边并没放着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反而摆了一盆天冬草,草已经长得有三尺多长,直沿着妆台垂在地上。 最典雅的便是里边的一张楠木床,两边贵气的珠帘整齐的悬挂着,紫色的纱幔层层叠叠亦是飘逸至极,点缀的整个屋子都令人如至仙境,神清气爽。 她的视线定在铜镜之中,她的脸庞依旧清冷与这偌大的丞相府也有些格格不入,看了一会儿却是皱了皱眉,转身又取了件更为素净的衣服换上,方才觉得稳当,拎了竹篮便要出门。 郭怀念知道,自己左右怎么也是个丞相千金,可她更加知道自己的性格偏执古怪,只有和萧夕这个至交好友待在一起的时候才有一丝自在,她屋里屋外也总是没几个随身的人伺候,就和萧夕一样,去哪儿都不喜欢有人跟着。 第1038章 一招定胜负 可现如今,却是除了京郊外的那一方乱葬岗,郭怀念竟也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了,所幸的是,她总算也知道萧夕大约是没死,这已经是万幸了。 她还记得以前,每每去夏府的时候也都会带上这把古琴,萧夕喜欢听她弹琴,光听琴音,萧夕就能迅速的分辨出是她来了,韶华莫负,总是她弹琴,萧夕舞剑,也称得上乐得逍遥。 只可惜物是人非,威震天颜的靖国公还不是毁于一旦。 思及至此,郭怀念脚下的步子也不禁沉重了起来。 “啧,二姐如此装扮,是要去哪儿啊?”一道冷冽中还带着些许不屑和轻蔑的声音随着一阵轻快的步子挡住了郭怀念的去路。 抬眼看时,那黑色锦袍便落满整个眼里,男子黑发亦束于头上,用金纱裹住,服帖的垂至腰际,又戴一金抹额更衬皮肤白皙,一对剑眉透出浑然天成的不容置喙,可那一双泻出缕缕幽思的眼瞳和略微狭长的眼角又显出几缕被淹没的柔和。 当然郭怀念一眼便能认得出,在这个家里这样放肆大胆还语带嘲讽的拦她去路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亲弟弟,丞相独子郭书恒。 “我去哪儿都与你无关。”郭怀念一句生冷的话更是直接了当的显出他们姐弟俩感情并不怎么样的事实。 “去哪儿都好,只是别成天念着夏家的那一群孽障。”郭书恒勾了勾嘴角,抬手撩了一缕墨黑的发丝,声音语气虽然都像风一般轻,却又很明显的让人感觉到他不满的情绪。 他一语道破郭怀念的真正去向,甚至直呼夏一家为孽障,这让她不禁捏紧了握着竹篮的手,皱眉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让开。” “更别忘了,你始终都是相门之女,与夏家势必势不两立。”他的微笑越发让人瘆的慌,也依旧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语气里的嘲讽更深一分,“你该记住自己的身份。” “滚开。”郭怀念对他本就没有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她脸上沉着五味杂糅的表情,转手便是一掌,气力毫无收敛,像是即使是把他打死了自己也不会难过一般。她从来都知道姐弟俩的感情为什么会破裂到这般地步,与其说他们是姐弟,倒不如用仇人形容更为贴切,他的野心与他们的丞相父亲别无二致,甚至超过了他们的父亲,她原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却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弟弟刻意跑来告诉她,丞相一家在夏家灭门的事情中出了多少力。 他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只要是有价值的交换,他什么都可以牺牲,他什么手段都会用,性格极端残暴冷酷,郭怀念曾经劝他别参与这些事,他却说郭怀念胆小怕事懦弱无能,不配做丞相的女儿。 二人除了眉目间来自血缘的相似外,谁都不会认同他们是同父同母所出的亲姐弟,倒是他与后宫中那位一样性情的大姐郭怀柔更像姐弟。 郭书恒仍旧保持着脸上诡异的冷笑,轻易的躲过了自家姐姐的攻击,这样简单的攻击在他看来全是破绽亦十分笨拙,他贴着郭怀念擦过去的掌风转身,作势要攻击她的左肩。 她正欲迎击,哪想他只不过虚张声势,一个极快的闪身便到了她身后,擒住她的手腕,一手按住她肩膀便压了下去,但却最终在手臂断掉之前停了下来。 一招定胜负,郭怀念因为是小女,朝中之事大多也有郭怀柔担着,所以她也有和萧夕同样的习武爱好,能在一招之内这样轻松随意擒住她的人,武功必然不低。 肌肉撕扯到极限的疼痛感让郭怀念咬紧了牙关,暗自用力了半天,不仅没摆脱郭书恒的控制,还越发的让自己疼痛起来。 郭书恒自恃功高难有敌手,语气里便更带了一分让郭怀念难看的羞辱意味,“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废物的姐姐,怎么样?求饶我就放了你,不求我就把你的手折下来。” “你……啊!”她刚一松口,只吐出不是求饶话语的一个字便被钳住自己的郭书恒又是一个用力,锥心的疼痛逼得她来不及咬紧嘴唇。 她知道郭书恒也习武,两个人这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她虽说从来没赢过,可平日里也从来没有疏于练武习武,今日却是第一次被他在一招之内折磨至此,他对她来说,未知的地方太多了。 “我说让你求饶,别说不相干的话,”郭书恒眸子里沉着阴暗的光,脸上却有一丝折磨他人的快感和扭曲的笑意,令他原本如琢如磨的五官变得可怕起来,他瞥了一眼篮子里的古琴,“要是断了只手,可还怎么弹琴啊。” 两人自是僵持不下,傲骨翩然的郭怀念是定然不会求饶,她只咬着嘴,宁肯咬破了自己的嘴,也不愿那疼痛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无聊至极……”郭书恒皱了皱眉,在耐心用完之前发出了这么一声轻叹。 那被拖长的尾音还没传到郭怀念耳朵里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急忙忙跑来,行礼道,“少爷,二小姐。” “说。”郭书恒收了所有表情,简单道。 “安王郡主前来拜访,老爷出门未归,还请少爷和二小姐……” “知道了。”直接随意的打断了家丁的话,郭书恒一个用力就把手上还捏着的郭怀念摔在了地上,随即便居高临下看了一身灰尘的郭怀念一眼,边走边道,“安王郡主大驾光临,你还不得随我去迎接?” 安王郡主?倒是有意思得很。 平日里素来对朝政之事过问的频繁也一心被丞相视为继承者的郭书恒自然知道小厮口中的安王郡主指的就是前安王的爱女白燕婉,之前倒是也有听说她在外养病不久前才回来。 只不过安王一向与丞相井水不犯河水也从来没有过多的交集,却不知道是什么事要让这个郡主亲自跑一趟了。 郭书恒随着小厮去前厅的一路上可没少想这个郡主来此的目的,却也一时无甚头绪,只能暂且定了先静观其变。 第1039章 虚名 到了前厅,自然是有伶俐的下人早早安排了白燕婉上座饮茶,郭书恒漫步而入,那一身从头到尾的黑色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又张扬,他看了一眼厅中扎眼的红色,便算是见到了一直活在京城传闻中的白燕婉。 而同时,便勾起了对京城双骄中另一个萧夕的印象。 同样艳烈的红衣,然而郭书恒一直认为做事要低调而高昂,这样刺目的颜色从来在他的计划中都会是第一个被消除的,枪打出头鸟,他讨厌阻碍郭家仕途的萧夕,同样也讨厌这个红色。 “见过郡主。”郭书恒别的不说,礼貌却是知道不能少的,他上前两步行了礼,转而便直起身子,语气平静却不可捉摸,“不知郡主今日亲临,所为何事?” 在他直起身子之前,白燕婉是皱了皱眉的,她之前从来没有和丞相家的任何人打过交道,偶尔在进宫时见过一两次郭怀柔罢了,她向来也是不愿意以恶意揣测人心的。 但是对这个丞相家的独子,她不知怎的竟莫名生出一种抵触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十分不喜和他近距离接触,或许是他礼貌的过于生疏远了白燕婉偏有些自来熟的性子,又或许是他那一身沉闷的黑色,让她觉得压抑。 不过在他发觉之前,总是少不了要敛了眉目表情还礼的,白燕婉红衣随之而动,语气却也是淡然处之,“见过郭公子,燕婉此次来并不是为了什么要紧事,只是慕名前来,私心想认识一下相府的二小姐罢了。” 她说的话虽然有一丝牵强,往细了想也似乎并无多大的问题,郭怀念在京城大家闺秀之中本就有一定的名气,孤冷的性子更是难有至交好友,慕名而来的人白燕婉本也不是头一个了。 可是……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 如今安王府安王已逝,也只不过剩了皇亲国戚的虚名,唯一能让安王府恢复往日名气的只有在皇帝身边颇为得力的白泽一人,可他似乎并不怎么遭老王妃待见。 而相比之下,现如今的郭家,父为丞相,长女是如今的宸妃,算得上是后宫中地位最高者其一了,前朝后宫,人前人后,郭家哪一样都是得意的。 何况,最近世子白泽刺杀了金陵太守而要被押送回京一事早在京里这些官宦之家传开了,二者一比,郭书恒倒是恍然,心下便以为白燕婉该是为了白泽一事前来。 可这么一说,她若真的是为了救下白泽,理应求见丞相说情,或者是大理寺常务等人查明,却为什么要找一个阅历几乎平平的郭怀念呢? 思虑了一会儿却仍旧表面毫无波澜的郭书恒上了主座,虽说他完全可以拒绝白燕婉,但安王府里还有一个他更感兴趣的人,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驳了她的面子,挥手对身边伺候的下人道,“去请二小姐快些过来。” 在他示意毕坐下的白燕婉瞥了一眼刚奉上来的热茶,视线转而移到了郭书恒身上,仔细看来才发现他腰间还挂着一把剑鞘亦是纯黑与之几乎融为一体的剑,当下眼中便划过一丝惊讶。 “郡主为何一直盯着在下?”郭书恒却是从容无虞,淡然品茶,见她视线停留,便轻轻放了手中杯盏,语气轻柔随性。 白燕婉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的发问,连忙收回了目光,端起了还冒着热气的茶,语气里有一丝已经被掩饰下去的慌张,“只是好奇,公子既在自己府上,又何须佩剑?” “原是为了这事。”抚了抚腰间奇异的佩剑,郭书恒眼角泻出来一缕狡黠和强势,语意深长道,“即使是自己的地盘,周围都是自己的人,甚至还有侍卫保护一二,可最终还是不如自己手里有真家伙来的实际。” 言下之意,不管在哪,都不安全。 他的意思白燕婉能明白一二但却不能苟同,白燕婉自是也有武功之人,武功于己防身,于人助力,兵器在自己手里的确是踏实,可是白燕婉还是觉得,在自个儿家里并没必要如此警惕。 她有些好奇的透过蒸笼的茶水雾气看了一眼他的脸,那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却幽然引人,危险至极却也不输相貌,白燕婉愣了愣,刚刚却没看见他的眼睛也生的称得上好看了。 只是这样一个样貌家世皆全的人,为什么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卸下防备,难道就没有能令他安心享受舒适的地方?他这样强硬的为自己而活着,是不是很累啊? 没等她有继续与他深谈此问题的时间,门口就飘进来一个冷冽的女声,“我来迟了,请郡主见谅。” 应声进来一个打扮素雅又不失气质的女子,她黑发高束,只用一支简单的银簪插在髻上,银簪的末端点缀着一颗椭圆的绿翡翠,衬得她更是袅娜不凡,稳重却又超出世俗之外。 白燕婉赶忙起身与之见礼,“见过二小姐,在下白燕婉。” 这一身的红衣,一举一动都落在郭怀念的心底,白燕婉是她见过的第二个能把红色穿出鲜活意味的人,而第一个便只有那萧夕,郭怀念未曾与她对视,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过多的信息。 可是这人既然主动要来找她,若论交友,郭怀念自然是愿意的,什么都不为,就为了这好看的红色,她欣赏的红色,和白燕婉与从前萧夕略有相似的眼神。在她心里,虽然终究没有人能比得过萧夕,这样的关头也算是给了她友情上的慰藉。 “郡主多礼了,不知郡主缘何要寻在下?” 还好她来了,不然就要错过这样一个艳丽的灵魂了。 郭怀念看了一眼主座上悠闲自在的郭书恒,便没有入座,只站着和白燕婉讲话。 白燕婉自然不傻,姐弟俩没有任何温情的问候让她足以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多多少少的问题,白燕婉扯出一个温婉的笑来,对郭怀念道,“此次初来丞相府,见府中之景胜过安王府许多,不知二小姐能否带我一观?” 第1040章 借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燕婉肯定不会去管这两姐弟的闲事做什么和事老,何况白泽现在吉凶难料,她自然不会忘了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来这里。 郭怀念倒是一愣,但很快脑中便闪过了萧夕那张只有一面之缘的脸,而她肯应承来见这个白燕婉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萧夕,萧夕‘死后’的第一次让她帮忙,就是帮这个萧夕。 而现在这个名义上和萧夕有着亲戚关系还同住一处的白燕婉贸然拜访头一个便要找自己,找到自己还没说上两句话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与自己单独相处的事,让郭怀念不得不进行联想。 而这一想,便很容易就扯到了萧夕身上。 “自然是好的,本理应如此。”一想到或许会和萧夕有关,她清冷的语气就带出了一丝柔和。 不过郭怀念的爽快答应却又让一边的郭书恒略有些吃惊,按照郭怀念以往的脾气性格,她是向来不屑与京城名媛相交与其同流的,而对于白燕婉这样贸然就想接近她的人她亦从来都是拒绝的毫不犹豫的,这一次居然这么直接的就答应了。 郭书恒嘴角的弧度更深一分,因为那个所谓安王府中令他更感兴趣的另外一人也正是与这两人都有一定联系的人——萧夕。 上次唆使那个胆小如鼠的萧耿去白离面前告御状竟然没能动她分毫,实在是史无前例的失策,郭书恒一向自恃算无遗策,加上之前王府摆宴宴上之事他亦早有耳闻,郭怀念不会无缘无故帮人。 现下思来想去,能把郭怀念和白燕婉联系到一起的,似乎恰恰也是这个萧夕能做到的事,他倒是更加好奇起来,这个自从嫁进安王府就屡屡被列进他计划之中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们女人家散步闲聊,我也就不多掺和,若郡主肯赏脸,不如参观过府上之后留下来同用晚膳?”见两个人似乎已经默默地达成了一致,郭书恒才从主座上走了下来,反而是好客了许多。 郭怀念看了走近的人一眼,可就算是看,也永远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在这么个小问题白燕婉还算得上自己能够解决,她微微见礼,尽力保持自己的礼貌性微笑,回绝道,“多谢公子美意,不过府中母妃亦等着婉儿早回,实在是只能改日了。” “既然郡主如此说,那在下也就不多做强留。”郭书恒回礼,嘴角挂着的笑宛如极具诱惑力的毒药,他转而对郭怀念道,“那今日便麻烦二姐好生招待郡主,我先回房了。” 显然是郭书恒的不多做刁难让郭怀念又是没有想到,她愣了一会儿,知道郭书恒告辞走了出去,眼边那一抹纯黑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才反应过来,眼中却多了一分担忧。 “二小姐,怎么了吗?”见她神色上似乎有一丝不对劲,白燕婉才放缓了语气掂量着问道。 虽说郭书恒的一举一动看起来正常无比,可是就她的心中所知,郭书恒一旦正常起来,往往都会有很惨的事情发生。 “没事,”郭怀念摇了摇头,又主动往白燕婉那边靠了靠,跟着便早早会意的对一干仆人吩咐道,“我与郡主便在府中散步,你们谁都无需跟着。” 待仆从皆应了声,两人便相视点头,双双走了出去。 虽说观看风景本也只是个借口,但说实在的,丞相府内的风景的确称得上独树一帜,花木茂盛,园林假山秀丽端方,动辄小桥流水,又有桐林竹枝,入目便清幽生机,雅意深致。 走了好一会,直见来往的家丁丫鬟们都少了许多,白燕婉才把话题引到了自己今日所来真正目的之上,“二小姐冰雪聪明,燕婉有件事想请二小姐相助,不知二小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怀念一个眼神止住了声音,郭怀念眼中警惕之意始终不减,压了极低的声音道,“如若只是找我帮忙,便不可如此张扬说话。” 尤其是在府里,在郭书恒知道她二人将要独处的时候,若说郭书恒不会暗里跟踪或是派人跟踪,郭怀念却是不相信的。 两人沿着六棱石子铺就的小路继续前行,身旁过往临湖水榭,清风和暖,消得白燕婉多少也警惕又冷静了几分,既然她早已看出来那姐弟俩似不和睦,多少便也能猜得到郭怀念如此说是在防范什么,何况萧夕悄然托付,此事说到底也确实不容声张。 想着白燕婉便也就学着样子,压下声音道,“我袖中有一封萧嫂嫂托我带过来的信,她说你一见信便明了了。” 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郭怀念点头示意她已知晓意思,当即便上前两步,作势拦护住了白燕婉,红白交织的衣袖却是挡住了大部分的可见度。 郭怀念一边抬手像是在给白燕婉整理发饰,一边却伸了另一只手与之进行了交换,“郡主这簪子甚是好看,我素日里也喜欢这一类的,不如去我屋里小坐一会儿?” 对于郭怀念来说,最安全的当然要数自己的房间了。 “二小姐相邀,我便却之不恭了。” 一回到自己的房里,又安置了白燕婉坐下,郭怀念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拆了信件,那信上的字体只让她熟悉的足以落泪,她费力忍了情绪才慢慢看来—— “念儿,展信佳。 我一切都好,只是现下确有太多苦衷无法与你相见,还望你能原谅我暂时瞒着你的做法,叙旧之事暂且不论,眼下我与安王府王妃有些来往,夏一门之仇我定然要报,又有一事求助于你,安王府世子白泽于我有恩,如今他身陷牢狱我不能不救,愿你能替我多加留意此事动向,将详细情况写成书信转交给白燕婉,感激不尽。 不能即刻与你相见,实是憾事,勿念,清秋亲笔。” 她还记得自己,她还像以前那样叫自己念儿,就算经历如此灭顶之灾,她也没有忘了自己仍与她是至交好友,无论如何,都会与她站在一起。 第1041章 不寒而栗 府中大多数是女子,也没有与她有血海深仇之人,不必要拿一个丫鬟这样开刀,可若是和之前的清尘一事有相似之处,因为她蛊惑了清尘喜欢的人所以清尘要置她于死地,却也都是借外人之手! 她怎么没想到!也许正是府中之一又与府外杀手勾结,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萧夕的目光染上几分不可多得的赞许,她一把拉住了橙凝那双打算盘的手,如获至宝般道,“本妃果然没看错你!” “王妃过誉,既然理清了头绪,便该着手应对了。”橙凝没有撒开萧夕的手,对她心里特殊的感觉又多了一分,这样的主子她是十分欣赏的,橙凝福了福身,“但凭王妃吩咐。”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也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那么萧夕便完全可以布置好一切等着对方上钩,既然对方是‘强强联手’,外无非是刽子手,内则无非是要扳倒萧夕。 所以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像云梦一样得到萧夕看重的下人被杀,最后在老安王妃面前一举揭穿萧夕无能,甚至是不祥,别说收回大全,说不定还能要了萧夕的命。 而这事儿的前提之一就是,死的人不能只有云梦一个。 “传本妃命令,即日起,来仪居内所有下人,不得独身出入,”萧夕当即做出决定,只是有些不如意,若是自己身边也有像白泽身边那样的一队人马,就能实行更为周密的保护了,萧夕叹了口气,转而道,“尤其是本妃身边这几个,你记得单独与她们多强调一遍,来仪居中,不允许出现第二个云梦。” “是。”橙凝应声,一边又给萧夕掖了掖被角,嘴边扬起一抹浅笑的弧度,“这些事就交给奴婢去办,现在正是清晨,王妃多少小睡一会儿。” “也好,”大约是事情有了解决的方向,萧夕眼皮竟也拗不过困意了,她亦是投以微笑,“陪着本妃熬了一夜,你也辛苦了,忙完便也去歇息吧。” “好。”橙凝点头,应声退了出去。 等到橙凝的脚步声逐渐的听不见了,萧夕才把所有的疲惫尽显无遗,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王府里的事都还算不得完全能够处理妥当,居然又有外人掺合进来,若只是普通的杀手也便罢了,怕只怕当真惹上了什么麻烦的人。 毕竟如今的世道,你不去惹别人,也总有别人会来主动招惹自己。但愿好好休息一觉醒来,便能把这事儿给想个透彻,早日抓到凶手,不仅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 另一边,刑部大牢。 白泽被押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白离刚下早朝没多久的时间,不知是否暗中被人做了安排,群臣竟无一例外要求皇帝给这件事情做出一个交代,才肯离去。 有的人批判白泽有负皇恩,恃宠而骄,居功自傲,不念人伦才犯下今日的过错,有的人更是直接指桑骂槐,有意说白离偏爱私臣,任人唯亲,故而导致今日局面。 但却没有一个人要求彻查此事,找出真凶,似乎他们之中,并没有认为白泽是冤枉的人。 皇帝自然还是有些偏袒白泽,最终也只把他丢尽了刑部大牢才略微堵住了群臣的嘴,看这样子,是在找机会要单独审问白泽了,不过也好,多少总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自从靖国公殁了之后,从前与靖国公交好的臣子皆偃旗息鼓,休养生息,从前夹在靖国公与丞相居中的臣子大部分如今都趋炎附势,更别说原本就与丞相为党的一伙,如今更是毫无忌惮了。 现在丞相才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原本有靖国公制衡,白离为了稳固自己的政权误信奸佞屠了靖国公满门,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更难动丞相分毫了。 所以对于白泽,这个曾经亦是支持夏家的亲信,他总是愿意将其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这是白泽第二次来这个不见天日,苦不堪言的地方,第一次,是冒死来看被打入大死牢的靖国公的时候。 他还记得受了无数酷刑的靖国公,原本老态龙钟的一个老人家身上布满了各种能想象得到的和想象不到的伤口,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屈服,他从未承认夏家乱政的罪名。 白泽来,靖国公也很少与他说话,他知道,靖国公是不想再连累更多的人,朝堂上局势动荡,但凡只要多和这样的罪臣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被诬陷同党,受连坐之罪。 那时候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进来的一天。 这事儿在京城里应该算是传开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那个久在深闺的王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少也会担心一下自己。 “国师这边请。”知道狱卒的声音提醒了白泽,有人来探监,他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不得不去面对这个明明是把自己送进来的人。 白复的一举一动似乎总是透着一股出尘的气息,而且让白泽从来都看不穿他的真正目的。不像其他那些要害自己的人,总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目的都写在脸上。 “你来做什么?”白泽很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扭曲的轻蔑,单是这样的眼神,就足够白泽揍他好几回了。 “单纯的来探望一下世子,不行吗?”白复挥手示意身边的狱卒退下,字里行间都透着如清风一般的笑意,却足够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白泽冷哼一声,不再看他那副虚假的面孔,淡然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当然不会。 眼不见为净,现在的白泽被困于大牢,身上的枯残蛊还没有及时清除,可木挽青给的九转扶摇丹已经吃完,若是动手,平心而论,白泽并不想再给自己找那么大的罪受了。 苗疆蛊术自然是可怕至极的,他现在也已经尝到了其中滋味,好在中原与苗疆向来友好,不然苗疆势力必然不可收拾。 “世子一向提防我,从前双儿在时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第1042章 错觉 可偏偏白复就是知道白泽的软肋,因为这个简单纯净的女子,同样也是自己毕生所追随的人,他可以不顾一切,也可以不择手段。 白泽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不想让自己的语气泄露过多的情绪,应话道,“以前双儿在的时候你可以驱使巨蟒弄断自己手臂以取信于双儿,现在双儿不在时,你亦可以两面三刀,连同镜花宫陷我于险境,事实如此,我并没有提防错人。” “连同镜花宫?哈哈哈……”白复忽的大笑起来,声音里依旧有几分上扬的清脆,他走近一步,轻勾嘴角,“我当年驱使巨蟒的确不错,可如今连同镜花宫?世子没有提防错人不假,可我却是高估了世子的智慧。” 他一面大方承认当年的所作所为,语气里的嘲讽一面又增加了几分,说到联合镜花宫的时候,更是有种不屑为之的感觉,让听得清清楚楚的白泽差点产生了误会他的错觉。 但很快白泽就否定了自己这种可笑的想法,同情自己的敌人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皱了皱眉,从牢门两根铁栏中间看到白复那张称得上清秀又妖异的脸,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反驳他了。 “我要做什么世子自然不知,可世子要做什么我未必不知,”萧夕对于白复来说就像水对于鱼来说的重要,他眼神暗了暗,像是好意提醒,“不过要达成世子的霸业,你手下那个叫木挽青的,她的医术虽然比普通的大夫精湛得多,但仍旧不足以辅佐世子的野心。” 白泽仍旧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但是眼里划过的疑惑却似乎暴露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难道自己中的并不是枯残蛊?对于医术这方面来说,白泽倒可以相信白复比木挽青要厉害得多。 可他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自己野心不假,野心的确也很大,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难不成要与自己合作?白泽盯着那张有些距离的脸,但却感觉他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而且颇有魔力。 “我自然不急,也相信世子会有主动来找我的一天。”白复退后一步,眼角的光芒异常带出一丝艳丽,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愈发出彩,他转身离去,言道,“世子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看穿了白泽的想法。白泽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与这样的人合作是最费心费力也最不保险的,他的心思无从猜起,他的手段也与常理不同,白泽自然要经过一番透彻的深思熟虑,起码要知道白复的出发点究竟为何才能做出决定。 也不知睡了多久,萧夕只觉得头昏脑涨,几个翻身,便再也没了睡意。 她伸手撩开了橙凝细心放下来的纱幔,透过明纸糊的窗户却见外边仍未入夜,便知大约也是自己操心过度,无法深入睡眠的缘故。 萧夕起身,一边扶上自己的头,一边穿鞋下床,虽说已经让下人按照自己吩咐去做了,如今就等那凶手自己露出破绽,只要见到任何可疑的人物,都会是破案的一丝机会。 想来索性也无事,不如去找白燕婉商讨一下白泽的事吧?白泽在朝廷里貌似一直对白离功劳不小,大多有些事都是白离会交给他去做,大约功过相抵,白离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的吧。 唉,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萧夕顺手挽了平常的发髻,找了一支檀木簪便随意的斜插在了头上。 刚出卧房的门,在外候命的蓝挽青衣便应该是听见了房内的动静,两人依次推门而入,将外边秋日里太阳的光芒引进屋内,又取了毛巾热茶,奉于萧夕。 “王妃,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见萧夕坐到妆台之前,蓝挽就机灵的站到了她身后,一手梳理着她剩下的碎发,一手取了眼色清淡的脂粉。 “这事儿尚未解决,本妃也睡不舒坦。”萧夕伸手摸了摸自己在镜子中显得有些疲惫的脸,语气中尽是无奈,叹气道,“替本妃整理一番,本妃要去见郡主。” “这两日王妃总是叹气,这事儿也总是急不来的。”青衣见蓝挽手上动作利落的便给萧夕修复了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总是好过一味的疲倦,接着便取了锦毛披风替起身的萧夕披上,“王妃既要去见郡主,是否要奴婢陪同?” 萧夕勉强的对这饱含暖意的关心提起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青衣替自己穿衣的手,又点着头看了蓝挽一眼,轻声道,“不必了,本妃自己去便是,你二人得空替本妃多照顾照顾落梅。” 不得不说,现在的萧夕真要要比以前更能勇敢的独当一面的多,仿佛凡事有她大都可以放心,她也不再是那个会随便就哭哭啼啼的弱女子了,似乎这么不长的时间,她真的懂得太多了。 “是,王妃。”同样的,青衣和蓝挽早也学会了不再去反抗萧夕的做法,不再提出与她相悖的意见,尤其是青衣,已然是选定了要追随萧夕,势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 从门外刮过来一阵凉风,打断了萧夕的步子和主仆几人的情深,橙凝快步从屋外进来,向来少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严肃,她进来躬身行礼,简洁道,“王妃,后院又出事了。”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萧夕脑子里,她倏忽便瞪圆了眼睛,见橙凝一脸正经的表情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相信她所说的发生的事实,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居然就又出事了。 这不仅说明萧夕的措施对那个凶手并没有任何的作用,而且进一步闹得来仪居人心惶惶,萧夕是真的,不想再第二次看见如同云梦一样惨死的下人了。 凶手多杀一个人,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一步,虽是好在橙凝封锁了这个消息,可若真的是凶手有心,又何尝愁老王妃不知道这件事呢。 连披风都来不及脱下,萧夕一把拨开了挡在旁边的青衣蓝挽,眉头也是不自觉的拧到了一起便往外走,带起的那一阵凌厉的风丝毫不输于深秋的冷风。 第1043章 如出一辙 一行人毫无停留的朝昨天也是云梦出事的后院走去,而后院中的摆设十几年如一日的相同,甚至连撞进她们眼里的那具尸体都是与昨日一样的特点。 身上铺着夕阳的血红,身下散着像绽开的花瓣一样的鲜血,一把与之无二的宝剑直直插在中脘穴中,那一身纯洁的白纱更像是嘲讽,嘲讽今日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位置,又死去了一个人。 嘲笑的是萧夕的无能和无力,地上躺着的正是表情扭曲的落梅。 身边守着的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弄玉,见萧夕气急匆匆赶来,连忙不敢多有怠慢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妃。”虽是谦卑行礼,眼里却也掩不住对这死状恐怖的尸体显现出的害怕和畏惧。 毕竟知情的几人大都知道了这次凶手的目标显然是萧夕提拔或是亲信,而弄玉本也就是其中一个,如今状况,怕是也不可能不感到自危的。 “嗯,情况如何?”萧夕的声音不可控制的变冷,他上前多多少少仔细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落梅,更皱紧了眉头,果然与昨日发现的云梦死法如出一辙。 相比于青衣蓝挽的恐惧吃惊,萧夕的反应多少显得有些淡然,而这种淡然让弄玉不禁有些害怕,殊不知,萧夕并非对自己手下人的生命无动于衷,只不过是见惯了生死,对死亡早就没有那种恐惧了。 思虑无果,弄玉也只得老老实实一字一句道来,“回王妃的话,王妃命奴婢三两成伴,奴婢思及落梅与云梦平日里交好,此时定然极为伤心,便去了落梅房间里找她,取了发现落梅并不在房里,奴婢正觉得奇怪,就见一道黑影从窗后闪了过去,看那人离开方向正是后院,奴婢恐迟则生变,便未曾回禀王妃先追到了后院,就见落梅已经……” 又是和昨天一样突然出现的尸体,后院来往下人不少,又是这个点,而弄玉口中所说黑影,那人既然能被弄玉看见,速度应该不快……要么就是故意让弄玉看见,只为了有一个能及时发现尸体的人。 是不是凶手萧夕不能确定,能确定的是,凶手的手段和心思都是极其狠毒的,简直就像是把人命当成游戏一般,任他虐杀。 是啊,任他虐杀,自己思考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对付的办法,可不是又像回到了人人宰割的时候?不,萧夕暗自发狠,她绝不能让那些算计她的人再像以前一样屡屡得手,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不顾丫鬟的阻拦,又走近了几步,直接蹲在了能伸手触碰到尸体的地方,落梅脸上的表情令她感到悲哀,萧夕做了个深呼吸,头也没抬便问道,“青衣,昨日命你找的仵作验过云梦的尸体没?” 这事儿萧夕显然是放在了心上,青衣也学着做了个深呼吸,壮着胆子也上前了一步,回话道,“禀王妃,仵作在云梦下葬前验过,已经证明云梦并未遭人下毒用药,生前遭人残忍虐待,但是……” 青衣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便也蹲下了身子,凑到萧夕耳边轻声道,“但是仵作说中脘穴的那把剑虽然能使失血过多,但却不至于致命,而且从周围血液凝固的状态看来,那把剑应该是死后才插进去的。” 听完青衣一口气的说法,萧夕眼中划过一丝深深的寒意,把人家一个大好的姑娘家虐待致死竟然还不肯放过,竟然还要插上一把像是在宣告什么一般的剑,当真的恶毒之极。 等等,那是什么?萧夕眯了眯眼,昨日她未曾进一步接近过云梦的尸体,今日这样一看,倒是在夕阳的光辉下,看见她头发丝里有个什么好像在反光的细致东西。 她立马一把扒开落梅的头发,惹得几个丫鬟皆是一声惊呼,萧夕拧眉,赫然发现落梅的百会穴处竟然插着一根直径不过两毫的银针,身后的丫鬟见此更是个个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萧夕毫不避讳的直接把那银针取出,从这根银针足有三寸的长度来看,当即便能判断出,恐怕这才是致命的凶器,那把剑不过为了转移注意,换言之,这银针之上定然有凶手不能被人发现的痕迹。 “咦,这银针……奴婢好像在哪见过……”忍不住凑上前来看的蓝挽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萧夕没有出声催促,只耐心的等着蓝挽接下来的话,蓝挽仔细的盯着萧夕手里的东西,针身上光滑无比,只有拿捏处镀了一层金色,萧夕把针放在手掌里,众人这才注意到这银针并非是什么暗器,拿捏处有针孔,似乎就是女工所用的工具。 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蓝挽忽的惊呼,“奴婢想起来了!王妃,上回去内务处取份例银子的时候碰见了林侧妃的随身侍女锦心,主管便给了她一盒这样的针,说是侧妃向老王妃讨的,是柴桑郡那边进给皇家的贡品,当时因为听得是皇家之物,奴婢看了好几眼,绝不会看错的!” 周围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最阴暗的莫过于沉下来的萧夕,原本以为不过是苏芙一类的人闲来生事,却没想到居然是林落柔,一个怀着身孕的人,居然做得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来,这可不是恶毒之极吗。 她骤然起身,眼神掠过了那一柄凛冽的宝剑,也掠过了宝剑上被血色覆盖的一个圆形标记。 如今有了这么一样证据,萧夕却还是不能贸然的去盘问林落柔,因为她腹中的那个孩子,是可以保住她任何行为的王牌,这一点她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敢这么大胆。 不顾一切的想要铲除萧夕、 可即使如此,萧夕也还是无法想象一个即将要为人母的女子,怎么能对待一条鲜活的生命下这样的毒手,她还记得她怀上孩子的时候,紧张、欣喜,却是一点儿也不敢不愿让这个孩子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的。 “王妃,现在怎么做?”唯一还算得上是冷静地,也只有一直默默陪着萧夕却无时不密切注意着事情动向的橙凝了。 第1044章 不为人知的悲戚 “落梅遇害,是本妃疏忽,即刻起你们万不能再单独行事,既然这是侧妃的东西……”萧夕将手中捏紧了的东西复又松开,吩咐道,“青衣,你照例处理了落梅后事,也找仵作验尸,蓝挽你和弄玉都机灵些,帮我留心一下这几日侧妃处的动静,至于这东西,本妃自有办法问个清楚。” 如果横冲直撞拿着这东西去找林落柔,依老安王妃的性子,很有可能纵着林落柔反咬自己一口,而且同时不就等于告诉了林落柔自己院子里已经死人的消息,所以看情况是不能直截了当的挑明了。 而且她肚子里怀着自己动不得的安王遗子,若是用些手段强迫或是吓唬她说出真相,万一惊到了她肚子里的家伙,自己反而吃不了兜着走,林落柔如今金贵的,早比她这个正牌王妃不知道高了多少。 明的不能说,暗的不能来,这一下却让本来有了计划的萧夕又把自己的计划给全盘否定了。 要是白泽在就好了。 萧夕一惊,又想到他了。可这并不是萧夕希望知道的局面,即使她能够承认她挂心白泽不假,可是她不能忘记她上一世就是太过于依赖白离,以至于最后白离的行为会给她造成宁愿一死的伤害,她不想再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这种致命的依赖了。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凡事只能全力靠自己这一点她必须清楚。 萧夕将手中凶器收起,淡然道,“本妃去郡主处走一趟,你们无需跟着。” 不知为何,她明明淡然如常的语气,却让别人生生能从里面抽出一丝悲戚来,而那豁达的淡然,也像是在掩饰这一抹不为人知的悲戚。 并不愿在幽深的小道上多做停留,萧夕很快一路就到了白燕婉所居住的清芷阁。 院外粉墙环护,草木繁茂,丝毫不见秋日里的悲凉,三间垂花门,四面抄手游廊,院中山石点缀,令人看了不免抛却心中烦恼,一门心思竟在这美景之上,细看下来,不比王妃的居室差。 “王妃。”守门的下人皆循规蹈矩的一一行礼,毫无僭越。 萧夕暗自点头称赞了白燕婉的知性与大方,尽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问道,“郡主在里边吗?” 正说着,便见一个打扮皆与他人不同显然高出一等的丫鬟从正中那间屋子里推门而出,刚一见着萧夕便急忙迎了上来,满脸的笑意,“奴婢施月见过王妃,可真巧了,郡主方才才说让奴婢去请了王妃过来,王妃这就来了,快请进!” 这丫鬟倒是给人一种不自觉便亲近的感觉,像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卑不亢,确实配得上为白燕婉的贴身之人了。 被施月领着进了主屋,便见施月又顺手关了门,这才看见那个仍然一身红锦衣的白燕婉,如今天凉,她身上也早已换下了之前的轻纱红衫,却仍旧不肯换下这亮丽活泼的颜色。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天然的檀木香,让人不免沉寂下来,想来也是白燕婉性格过于直率,便使了许多的檀木为具,老安王妃打造着清芷阁的每一处细节都足见对白燕婉的爱护。 在屋里身边伺候的只留下了施月一人,看来是个能够信得过的人了。 白燕婉虽是笑着赶忙拉了萧夕坐下,眼里却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嫂嫂,我正要找你,承哥的事儿……你看看这个。”说着便从一旁摆放的盒子里取出来一封已经拆过的信件,一边递给了萧夕,一边道,“这是念小姐方才差人送来的。” 一听是郭怀念派人送来的,来此也正为了白泽之事的萧夕三下五除二的便取出信纸看了起来,“白泽已被押送回京,百官要求皇帝给出解释,皇帝当着众臣的面将白泽判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这是头一张纸上寥寥勾勒清楚了事件经过的几笔,萧夕翻了页,继续便见,“依我所见,打入大牢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皇帝大约不想在白泽身上追究这件事,只是多少也得关他些日子,这段日子里,若是有大臣再行算计,我也不能担保他性命是否无虞,总之若要救他,当尽速为之。” 尽速,怎么尽速?为今之计,恐怕真的只有萧夕进宫面圣,哪怕只是求得白离重新彻查此事也算是好的。 “嫂嫂,这事儿再瞒下去……恐怕我也是瞒不住的。”白燕婉拿回信件,交给了身边奉茶陪侍的施月,示意她把这东西处理了。 萧夕不由得也多看了两眼身后的丫鬟,自她进屋起,便似乎敛了气息,安静的和方才那个热情招呼萧夕的人简直判若两人,看来这白燕婉的身边,也是有几个藏龙卧虎之人的。 转而又听白燕婉有些像无头苍蝇一般念叨起来,可那语气里却尽是唾手可得的担忧与关切,“刑部大牢……那地方我不知道究竟如何,也不知道承哥能不能受得住里头的刑罚啊。” 刑部大牢,好像是爹爹靖国公生前最后呆过的地方,虽然萧夕也不曾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刑罚,但只这一点,她就能认定了那不该是人呆的地方。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我明日便进宫一趟,后事如何,也只能全看造化了。”方才郭怀念在信里的分析也并不无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功过相抵,大约白离也不愿意失了这么个人才。 也正因为这一点,萧夕才有进宫做说客的理由和资本,也有获得更好的结果的把握。 看着眼神丝毫不输神采的萧夕,白燕婉不由自主的伸了手握住了萧夕有些发凉的手,同样坚定道,“一切都有劳嫂嫂了!” 两人又宛若难得知己一般对视了一会儿,白燕婉忽的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对了,嫂嫂,送信之人说念小姐托他捎一句话,说是给嫂嫂你的,讲的是见信如见人,愿一切安好。” 自然,萧夕心里顿时便盈满了某种温暖的力量,看到郭怀念肯冒着风险替她打探白泽的消息时,为的不过也是她所写信上双儿二字,两人的友谊全然不必说,尽在心中,从未忘记。 第1045章 震惊不已 无论是她,还是郭怀念,都记得有对方这样一个昔日好友,能够豁出一切去帮助的人,现下萧夕能信任的人,都当属郭怀念无疑,即使她是丞相的千金又如何,即使两人身份差距相隔又如何,只要一句信任,就能唤得这样一份值得的友情,萧夕自然欣慰万分。 就好像她做什么郭怀念都愿意帮助她,好像她做什么郭怀念都能坚定的支持她一样。 “这次多亏了她帮忙,总要好好谢谢她劳心费神打听到这些。”萧夕巧妙的岔开了话题,避免了白燕婉想要继续追问这句一旦深究就会显出很多漏洞的话。 白燕婉自是不知,也只点头表示了赞同便就罢了。 而她同样不知道,萧夕正在盘算着夜探刑部大牢,上一世萧夕父亲受冤被关进去的时候,萧夕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她总是败在相信了白离的鬼话,相信他会重新调查,相信他父亲不过一时被冤,相信他只要几日,父亲就还是那个功高震主的靖国公。 萧夕自然是信错了的,所以这一世,没做到的没完成的事,总要一一实现了,才对得起自己,何况此行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虽说已经通过郭怀念知道了白泽的现状,可总得亲自见了他,问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开口向皇帝求情。 入夜。 前世为女将的她自然容易的知道刑部大牢的位置,虽然从未进去过,依仗着自身如今也不俗的本领,想必要进去或许并不算难事。 一身夜行衣的萧夕到了即使入夜也仍旧在大门处高高悬挂着火把的刑部大牢门口,她隐于阴影之中,守门的不过两人,她又特意挑了晚上的时辰,正是警惕性最低而困意最高的时候。 萧夕勾了勾嘴角,一手捏起鼻子便灵巧的学了两声猫叫,那两守卫听了,反应过来便商量着过来查看,一人跟着一人,萧夕当机立断闪身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蹿到了二人空隙之后,又是三两个点地,轻松地跃了进去。 二人查看无果,便只得返回原地,一边还抱怨深秋夜里的风凉,朝廷也不给发放些棉衣一类的话,却没想到,真的有一只野猫早已经混进了大牢之中。 大牢里的环境并没有萧夕想象之中的恶劣,隔三差五的火把还显得里面亮堂堂的,不过那也只是狱卒待得地方,而囚犯所住牢房,就只能靠着天窗透进来的月光视物了。 好在因为是深夜,里面的守卫不算森严,即使找白泽所在的牢房让她费了点劲,但终归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在角落里的一处牢房中发现了正保持着打坐姿势的白泽。 他似乎并没有睡着,周身散发着正在调理内功的气息,但俨然又似乎有一股轻微的奇怪气息,像是他体内除了他的内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而他武功向来比萧夕要高出许多,这一次竟不知为何,没有注意到已经在门外站着的萧夕,可惜她没有钥匙,也只能这样远距离的看着了。 月光打在他略微显得有些疲累的脸上,忽的竟让萧夕生出一丝莫名的美好感觉来,好像……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似的…… 在哪儿呢?萧夕脑中又像化开深不见底的漩涡,剧烈的锥心疼痛感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再注意脑中原本逐渐发芽的事情,转而出声提醒道,“喂。” 听到细微声响的白泽很快睁了眼,看见萧夕的那一刹那眼中显然是震惊不已,然看她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又不觉有些好笑,他深呼吸,依旧沉声道,“我不叫喂。” 我知道你不叫喂……萧夕翻了个白眼,这人果然一贯的不按常理出牌,既不问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也不问自己为什么来这儿,看来这个牢他坐的还是蛮舒服的嘛。 “承世子,行了吧?”萧夕取下自己蒙面的黑纱,又有那么一丝欣慰他能仅凭一双眸子便认出自己,转而凑近了一步,半天却是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我没事,不曾受严刑,也未经拷打,应该只是关一段时间便罢了。”虽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答案的问题,白泽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平常向来不喜欢多话的他竟然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回答了她。 而言语中渗透的不可多得的喜悦,早就化为缠人的绕指柔,令他原本冷冽沉寂的声音多出来了一丝足以令人动心的温和。 “我有一事问你。”萧夕双手扶在牢门之上,直视白泽那双她一向都有好感的美目,“金陵太守,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自然不是。”硬生生把那句你觉得呢给咽回去的白泽换了个说法,明明白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清白,萧夕能为了自己不惜冒险进入刑部大牢,那他当然也没必要再费着心思和她多打哑谜了。 “既然不是你杀的,如今你身陷大牢定然是有人陷害,若果真是有人陷害,又怎么可能只让你坐几天牢便罢手?”她一语中的,握着栏杆的手捏的越来越紧,萧夕不加思考就相信了白泽的清白,更是不加思考就把自己的担忧暴露无遗。 一番话说得白泽眼底再度划过一丝惊讶,有什么令人心喜的情感在逐渐蔓延,但这种情感,永远不应该存在于嫂侄之间。 这女子太令白泽头痛了。 即便他时常往返于烟花之地,即便他作为世子从不会缺世俗女子投怀送抱,即便他从来对胭脂俗粉花红酒绿毫无兴致,即便他一门心思只在谋求大业以血夏之仇,即便他自认为一心一意只装得下萧夕一个女子。 可终究是他先将她认错成了萧夕,终究又是他先做了一系列堪称僭越的事情,终究还是他曾经也告诉过自己,从此以后只把她当成普通女子,当成自己的嫂子。 但是却是她每每让他觉得她到底有多像萧夕,每每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告诉他关山云笼长河月荡,每每都在他思念的快要崩溃的时候,恰好不痛不痒的撩拨一下他的心弦。 萧夕,你究竟是谁,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第1046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白泽收了气力,缓缓起身,动作轻缓的像是在回忆老久老久以前的事情,他没有停留的逐步直接走到了萧夕面前,微微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可还是只动了动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是想这样近的距离,能不能在她脸上找到更像萧夕的地方,能不能找到让他别觉得自己对别人动心了的地方,他此生都只想交给萧夕,不能也不应该是任何一个别的女人。 “怎……怎么了?”萧夕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迷茫,和一丝本不应该有的眷恋,她或许可以肯定他是在眷恋萧夕,可是萧夕却永远都想不起来,这个一举一动总是让自己感到熟悉的人,究竟在哪儿见过。 即使他纨绔又恶劣,即使他温和又冷漠,即使他睿智又沉稳,即使他总是能和自己脑子里那一抹奇怪的黑白色调融合在一起,可是萧夕总是想不起来,每每想要深入的想,脑中便会传来无法克制的抗拒。 被她突然的出声打断思绪的白泽明显的愣了愣,随后眼里划过一丝宛如流星坠落的落寞,他嘴角牵强的动了动,摆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没有平日里的半分好看。 他想笑,还是,想哭?萧夕像受到内心某种牵引,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拉到他近在咫尺的手。 阿风,我想牵你的手啊。 就在只差一点点的时候,白泽猛地握了拳头,一个潇洒却僵硬的转身,再度拉开了距离,却是不曾再度转身。 那乌黑未束的发丝有些轻轻地拂过萧夕的面前,让萧夕也是忽的从自己没知觉的动作中回过神来,僵在半空中的手泛起一丝凉意,大牢里潮湿的空气让她忽然觉得这样想要强行安慰别人的自己有点可笑。 她空落落的握了握的确什么也没抓住的手,接着自嘲的笑了笑,也转过身去,“既然世子没事,那本妃就先走了,世子安心,本妃很快救你出去。”两个人之间明明只有一道牢门的距离,却好像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白泽在她的声音里听到一丝哽咽,却是更加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咬牙,他不能回头,他不该对除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双儿之外的女子心软,一点都不应该。 可是当年那个晚上,如果他没有自卑,没有任何的迟疑,大大方方清清楚楚的握住萧夕都已经伸出来了的手,是不是就可以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就可以从那个屋顶带她走向完美的一生,是不是就可以救她,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失去她。 这些他都不知道,白泽知道的是,如果现在,他牵了萧夕的手,即便得到救赎而解放,他相信,那也一定会是短暂的,他已经把自己的心交给了萧夕,他和任何人都不会在一起。 萧夕去了,他自是宁愿孤身一人,为之报仇后也能生死相随,所以即便那一瞬间,他也只能告诉自己,世间千人千面,不过是相似罢了,不过是相似罢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看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萧夕心里大约能猜到几分,无非是自己无意间又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生,白泽是她重生以来屡屡对她身份产生怀疑的人,每每怀疑,都是几乎连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细节。 大概萧夕与他之间的故事真的是令人难忘,可是啊,萧夕又笑了一声,上辈子的萧夕整个世界里都只有白离一个人,别人这样费心费力的记着萧夕,因为像萧夕而多次无条件出手相助,还有现在这个她看了也感到心痛难当的背影,所有人的真情实意,她怕是要尽数负了。 她眼中落下两行清泪,萧夕啊萧夕,你负的人实在太多了。 背后久久没传来声音,萧夕眼泪却更加止不住,她捂了嘴,不想让自己在所谓不相关的人面前泄露一丝哭声,大不了救他就当做是与白燕婉之间的朋友付出,也便罢了吧? 如是想道,萧夕咬了下唇,快步离开。 走了么?白泽回身,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前,突然有些黯然神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年那一次,他后悔了,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后悔了吧。 是他实在不能再有更多的杂念,他心里只能容下那个人,白泽望着天窗外的上弦月,清俊的脸上竟多出一道冰凉的触感,他居然流泪了。 白泽抬手擦去,他已经太久没有流过眼泪,也许是早就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没有那个可以再为之流泪的人,早就没了,所以他本也不应该再有眼泪,眼泪这种东西,本就坏事。 何况他这一次连是为什么流的泪,都不知道。 次日。 生生又是一夜未眠的萧夕早早的便梳洗好了,这是她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主动进宫,为的是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与她归结为互不相干的两个人的白泽。可能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只有两人之间嫂侄关系。 但是即使昨夜里她实在是被狠狠地又往深渊里被他推了一步,可今日却还是不敢有任何放弃机会的掐着皇帝下早朝左右的时间就进了宫。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除了身边伺候的首领太监,白离总会一个人呆在书房处理一些政事,这一点,作为前皇后的萧夕自然是清楚的。 因为有安王府的牌子,萧夕倒也是一路畅行,没受什么阻拦,直到了那一方曾经亦是两人琴瑟和鸣的御书房,首领太监魏新林便机灵的上前拦了萧夕,福身问好,“奴才见过安王妃。” 在萧夕还是萧夕的时候,虽说自前朝早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可是白离却又一次在她面前便没了规矩,他处理政务的时候总是喜欢萧夕在旁边研磨。 偶尔还会问问萧夕该如何处理一些琐事,两人心意相通,即使是面对着枯燥无味的公文,一天也总是过得飞快。 随行而来的依旧是青衣,橙凝被她留在了来仪居暂且打理安排凶案的事。 第1047章 念念不忘 在青衣的提醒之下,萧夕温和回礼,敛了一分性子里自有的冷傲,毕竟她今日是有求于人才来的,“魏公公不必多礼,本妃今日前来有事要面见皇上,烦请魏公公代为通报一声。” “王妃客气,奴才这就去。”魏新林一扬手中拂尘,看萧夕的眼里依旧带着之前头一回见面的那一丝好感。 魏新林没一会儿便带着一贯让人觉着亲近的笑容出了门来,又是一个行礼,弯腰道,“王妃请进吧。”他摆了手势,却又忽的提醒道,“这两日皇上正为承世子的事儿烦的上火浮躁,还请王妃谨慎说话,方才可是刚把周大人和大人两位大人给轰走了。” 略微惊了一惊,却是并不知道魏新林为何要这样好意的提醒自己,而这话却是和从前提醒萧夕的相差无几。 她记得有一回,白离刚登基不久,边疆求战,朝中可用之人不多,大臣纷纷举荐自己家中之人,惹得白离大怒,最后还是把兵权交给了夏家,不久就有几位大臣联合上奏,说靖国公自恃军功僭越尊上要求严惩,那几天的确把白离气的不轻。 那时候她总是学着做一些降火气的东西给刚下朝的他往书房里端过来,魏新林就也是这样提醒她的,只是前边还总有一句—— 皇后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又在里边闷火呢。 可如今啊,他还是皇上,她却变成了安王妃。 回过神来的萧夕朝魏新林微笑点头,“多谢公公提醒。”转身又对了身后的青衣,眼神微微动了动,便道,“你且在外边候着,本妃一人进去即可。” 青衣点头,“是,奴婢遵命。” 书房内依旧是熟悉的摆设,若是无人,便能显出不一般的安静,就连里面的空气,都和还未经过任何杀戮一般温柔,四周的每一幅画,每一幅书法作品,都是萧夕所挑选,所熟悉,所曾经和白离欣赏过无数遍的。 正门进去的右手边烧着从未更改过的红袖篆,这是当年萧夕一时来了性子要学做香料唯独学会的一种,里面有一味百合香,取百年好合之意。 取名红袖篆,正是因此处为书房,前时就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佳作诗句,在书房里燃此香,亦是可以提醒君子读书伴香,共渡清风明月,孜孜不倦,勤政至废寝忘食。 自然全是萧夕对其一愿郎君常伴身边,二愿天下从此明主安居的深情。 可事到如今,萧夕又哪里还能再忍得住多看一眼,明明是将自己和全家人推进万劫不复之地的人,何苦要在这些陈年旧事上念念不忘,让人以为他仍旧痴心不改,仍旧是最初的那个白离。 左面里边摆了书桌的一应用具,白离便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桌案上的折子堆得老高,他手边的都还没有批完,却是愿意抽出时间来见这个已经死了丈夫的安王妃。 “王妃来了。”白离停下手中最后一笔,他眼底的惊讶刚刚才褪去,他从未想过这个好像不愿意与自己有太多交集却又总是能让自己想起故人的王妃会主动进宫来见自己。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萧夕自然不愿意与他的眸子对视,自是低眸行礼,僵硬生疏而又牵强。 白离嘴边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他搁下手中毛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有一丝疲惫,便也就不愿花太多的力气提高声音说话,只道,“王妃不必多礼,坐吧。” 他伸手指了指原是进言大臣坐的位置,也原是萧夕每每坐的位置。 萧夕的身影一僵,她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恨透了眼前这个人,可是自己以前却是爱透了眼前这人,她自认为过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也自认为自己的自控力比以前好太多了,可是她发现,要能若无其事的面对白离,实在太难了。 他随意的一个动作,总能让自己回想起以前的时间,何况还是在这个全都是他们之间回忆的地方。 在短暂的沉默变成尴尬之前,她深深的再行一礼,再度成功躲过了白离试探又有些焦虑的眼神,“多谢皇上赐座,只是臣妾此番前来所为之事……还是站着说吧。” “哦?”听她这么说来,大概是有事有求于自己了?白离眼底飘起一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喜悦,就像哪怕是被利用,只要是有利用的价值,只要是那个人,他都是开心的,都是愿意的。 可是那个人,明明应该是萧夕。 “臣妾此次贸然前来,是为了承世子被囚……”因为话语里的情绪太过短暂而没来得及摸清楚的萧夕还是选择硬着头皮,打算一口气先把事情说了再看。 却没想到她刚提到白泽就被白离直接打断,疲倦又重新回到了他深邃的眸子里,“王妃,你知道朕面前这些折子里,十本有八本,都是在说这件事。”他扫了一眼眼前堆积等待他处理的折子,眼光停在了自己手边刚打开的一本上,“就比如这个。” 萧夕没想到,在他沉下声音来之后,他会随手把那本折子像丢什么厌恶的东西一般扔到了萧夕脚下。 就好像以前,她刚进来的时候,要求彻查靖国公的折子就被白离扔的满地都是。 短暂的一怔之后,萧夕连忙半跪行了个大礼,语气也同样让白离捉摸不透,却听得出十分的恭敬,“臣妾惶恐,皇上奏折,岂是臣妾可以多看一眼的,此乃大不敬之罪。” “朕恕你无罪。”白离又叹了口气,颇有耐心的接过话茬子,转而扶额,似乎这两天的事情的确让他疲于应对,“白泽是朕的股肱之臣,又是王妃的侄儿,也算是半个家事,朕恕你无罪。” 末了又强调了一遍,却是让萧夕不得不看。她低着身子,动作并不太流畅的捡起了手边的折子,那一层镀上的金色看得她扎眼。 缓缓摊开,便只见上边几行字——臣礼部尚书方如春有奏,皇上乃圣明之君,治国有方,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现如今金陵太守遇害,金陵乃是本朝第二繁华之地。 第1048章 树大根深 太守遇害,民心必得慌乱,既已得凶手白泽,还请皇上圣明裁夺,按本朝律法,应斩首示众,以慰民心,以表圣上依法治国,英名流芳。 这个方如春还真是有意思,不问来龙去脉一句话,上来就要求皇帝斩了向来委以重任的白泽,难道他就没有越俎代庖,不尊皇帝的过错吗?饶是这样的奏折,萧夕看了都要生气,更别说那儿还摆了一堆的白离了。 “王妃看完了?以为如何?”白离看见她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眼里显现出一丝失望,若是以前的萧夕,定然和他一样生气,哪能憋的住话,定然是不吐不快的,所以他这才迫不及待的问了萧夕的看法。 哪想萧夕起身上前几步,将奏折双手奉上,“臣妾亦不敢妄议朝政。” 说的白离根本没有心思好好接过那一本奏折,他起了身,绕过萧夕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已经没了往日温度的太阳,良久才道,“朕刚才说了,朕恕你无罪,君无戏言。” 这话别人自然是不敢不信的,可是对于一生都被毁了的萧夕来说,再让她相信,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萧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嗤笑了一声,那奏折上的内容却是在她脑里挥之不去。 若果真白离所说,十本有八本都是这样的,白泽的处境肯定是凶险异常,刑部大牢连她都可以轻松进去,万一那些人威逼皇帝不成,直接下手……而且这样下去,不早点查出事情真相,白离一定会迫于压力,杀了白泽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爹就已经是最好的例子了。 所以却是萧夕不得不开口,起码她要做第一个让白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而主动重新开始调查的人,如果她和郭怀念的推断没有错,这件事就肯定是从头到尾有人设计白泽,不然现在群臣的声音也不会这么一致了。 “那……臣妾愚见,世子武功极高,若是真的杀了金陵太守,他不可能不逃等着人来抓,所以世子断然不会这样轻易的落网,去金陵之前,世子曾在王府迎接郡主的家宴上说过,此次前去,乃是奉命前去解决金陵刁民,怎会扯到太守身上?”萧夕没有发表对处置白泽的看法,只挑着白泽不可能行凶的理由说,她顿了顿,转而问道,“不知皇上,是否考虑过彻查此事?” “王妃所说,朕的确考虑过。”白离眼神里竟然沉淀出一丝杀气,他隐隐握了拳,上一次他手底下的这伙大臣这么团结的时候就是在弹劾靖国公的时候,没想到他尽力把一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事情交给白泽去做,还是招了麻烦来。 说到底,白离自己也是相信白泽不会干杀金陵太守这样的蠢事的,可是发现的人又偏偏是镜花宫的冬雪,轩辕寒手底下的人,虽说他早就通过白复知道了镜花宫有异心,奈何树大根深,暂且还不能全盘拔起。 他思虑半天,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萧夕,她不过是是个安王王妃,担心白泽亦是出于嫂侄之情,可是总不能把镜花宫的事也全部跟她说出来,这事儿他必须得暗中了断了镜花宫,悄无声息,让这个世界上的人从来都不知道有镜花宫的存在才好。 毕竟当年帮他做了那么多双手沾染血腥之事,可若是他们安守本分,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生出异心,那就不是他不顾情面了,何况这事儿就连一向他认为忠心的白泽都不曾透露半分。 还在思考的白离忽的便听身后扑通一声,回身时却见萧夕已然跪了下来,眸子里沉淀着他熟悉的倔强,孑然开口,“臣妾萧夕,愿以命担保承世子清白,只求皇上重新彻查此事,待水落石出再做处置,万不可杀了一片丹心的承世子,求皇上开恩。” 上一次这样求自己的女子,正是萧夕,萧夕的语气和她如出一辙,眼底的倔强比她还要坚定,萧夕的倔强里多了一丝萧夕绝对不会有的隐忍,却更加让人不知所措而心疼起来。 而上一次的结果,自然是白离当真万分不忍,违背了君无戏言的说法,他答应了她重新调查靖国公的案子,并让她安心养胎,却在背地里叫人封锁了长乐宫的宫禁,没他旨意,谁都不能进去,谁也不能出来,接着便在众臣推动之下,染上了夏一家的血。 白离心口划过一阵狠狠的刺痛,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扶起了这个让自己根本就无从拒绝的女子,稳重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温柔,“王妃既然开口,朕……定彻查此事。” 忍住眼底的一抹喜色和被仇敌拉住自己的反感,萧夕的眼神默然变得疏离,福身悄然脱出了白离的拉扯,“臣妾多谢皇上!” 她突如其来太过明显的转变,让白离一下子更加不知所措,仿佛手中被撇开的不只是一个女子,更有一分莫名其妙的奇异情意,可他是天之子,从来没有除了萧夕之外的女子这样疏远他。 白离后退两步,声音逐渐藏起了自己外泄的不妙情绪,沉声道,“自然,只是要朕如此,王妃需答应朕一件事。” “皇上请讲,能做到的,臣妾定不推辞。”萧夕又是一个欠身,让白离看得心中竟然不舒服了起来。 白离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这个朕还未想明,等想起了,再告诉你。” 萧夕一愣,虽然心里觉得白离这是要了自己一个人情,但是又多想了想,便也就算了,答应了。 之后,萧夕就被白离派人送出了宫,坐上马车回安王府。 而就在萧夕还在回安王府的路上时,苏芙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带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进了苏芙的院子。 “檀儿,你看着这个。”苏芙将一本封面写有账目两个大字的本子拿在手里,朝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说到。 檀儿,也就是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紧张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苏芙手里的账本,就又立马瑟瑟缩缩地低下了头。 “夫,夫人请吩咐。” 第1049章 恢复自由 “你到也是个机灵的。”苏芙将账本扔到了檀儿的面前,“把这个账本,混进府中的账本堆里,这事不难吧?” 听着苏芙说的话,檀儿手一抖。心里本想拒绝,可想到了苏芙对下人那种狠厉的手段,权量了一下塞账本被发现和不听苏芙的话得结果后,吓得声音颤抖,连连点头。 “回夫人,不难。” “不难就好,这些银子,是赏你的。若是账本成功塞进了,夹竹会再给你一笔银子,你也可以拿到自己的卖身契,恢复自由之身。” 苏芙摆了摆手,站在一边的夹竹立刻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一袋子银两扔到了檀儿的面前。 “啪嗒”的一声脆响,让檀儿原本因为苏芙所说的恢复自由而弱化的害怕心理彻底消失。 她把钱袋和账本揽到自己跟前,揣进了衣服里。“檀儿定然不会辜负了夫人的看中!” 得了保证,苏芙就把檀儿打发走了,看着她自己窗外的竹林,“沙沙”的声音让她心里一阵舒服。 萧夕,我就不相信了,作为主母,管账不行,老夫人还能容忍你? 出了苏芙院子的檀儿弓着身子,脚步匆匆地朝着账房走去。 “哎哟。”由于心虚,没怎么看路的檀儿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青衣身上。 青衣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下颌,定睛看向撞到了她的人。 是在账房收拾账本的檀儿,这么慌慌张张的,不只是为何。 青衣心里如此想着,便问了出口:“檀儿,你这是怎的了?为何走路这么慌慌张张的?”檀儿一听青衣的话,身子一抖,以为自己答应了苏芙塞账本的事情被发现了,脸色苍白得不得了。 而青衣见她如此,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拍了拍檀儿的肩膀,安慰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檀儿,不要让烦心的事情缠着自己……” 檀儿听着,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最后青衣离开了,檀儿立刻撒腿开跑,奔着账房就去。 神啊,让她早点把这个账本给拜托吧! 当夜,萧夕用了晚饭后就跟着青衣到了账房查账。 昏黄的烛火摇曳,明明灭灭的。萧夕将自己手里已经核对过了的账本放到一边,正准备再拿一本看时,耳边传来了青衣焦急的声音。 “王妃!这本帐有问题!”青衣将账本捏在手里,快步走到萧夕的身边,将账本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青衣指着账本上的一处流水,对着萧夕道:“王妃您看,这一处。明明根据店铺那边的掌柜给出的账本来说,整个季度收入多达十万两,在这个账本上,却只记了五万两……” 萧夕将账本接过,然后又拿过青衣给她翻出来的,店铺掌柜给出的账本。相比较后,萧夕眉头紧锁。 “如果我没猜错,这本账本,是假的。”说着,萧夕给青衣指了指造假账本上,店铺掌柜的签名。 按照安王府的规矩,底下的店铺,每季度到王府清算账时,是需要掌柜在季度账本上签名的。 而这本账本的签名,和店铺掌柜给出的账本上的签名,完全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萧夕将两本账本都放在桌上,然后盯着摇曳的烛火,忽然问到:“青衣,今天下午,你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青衣想了想,脑海中,檀儿慌张的样子一闪而过,“是檀儿!” “她下午的时候,走路慌慌张张的,见到了我也没打招呼……对了!我记得,当时她的衣服边上还挂了一个绿色的钱袋。” 青衣的话让萧夕眼睛一眯,一个想法油然产生。 “檀儿,是在哪里撞到你的?她来的那条路,通往哪里?” 青衣想了想,随后眼神一亮,脱口而出:“苏夫人的院子!檀儿走的那条路,只能通去苏夫人的院子!” 苏芙…… 萧夕将账本捏在手里,朝着青衣招了招手,等青衣覆过耳后,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就出了来。 第二日一大早,萧夕拿着总结后的账本,身后跟着捧着账本的青衣,进了安老王妃的院子。 此时正是各院妻妾来向安老王妃请早安的时辰,是以,萧夕一进安老王妃的屋子,就看到了安王的一众妃妾。 “母亲早。”萧夕朝着安老王妃欠了欠身子,随后站直。 安老王妃看到了萧夕,就想到了今日是查账本的日子,便问到:“你可把账本带了来?” “回母妃,儿媳已经带了过来,并且还在昨夜加点查了。”话音一落,青衣就捧着几本账本,进了屋子。 安老王妃让身边的老嬷嬷,从青衣那里将账本接过,随意拿了两本,就看了起来。 而最早被萧夕忽略了的安王的几位妃妾,这时候忽然开口和萧夕打招呼。 一时间,一屋子的妃妾,除了一脸阴冷笑意和坐在安老王妃身边的林落柔,都和萧夕寒暄了几句。 忽然,安老王妃一把将自己手里的两本账本扔到地上,面色难看,声音充满了严厉:“萧夕!你看看这就是你查的账本?” “账本漏洞这么大,真当我是老眼昏花了不是?一笔款,两本账,竟差了五万银两!给我把家法呈上来!我到要看看,这么大一笔亏空,落了谁的口袋!” 萧夕面对老王妃的怒斥,神色不变,只是状似平常地将老王妃掷到地上的账本,捡了起来,交给了自己身后的青衣。 而这时候,瞅准了时机的苏芙立刻两步扭到安老王妃身边,给她亲昵地捏肩。 “母妃莫气,我看呐,姐姐这也肯定不是故意的。” 安老王妃眉头一横,朝着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递去了一个眼神。 老嬷嬷领会后,就从一边抽出了一根两指宽,半米长的戒尺。 面对着朝着自己走来的老嬷嬷,萧夕向着安老王妃微微欠了欠身子:“还望母妃听卿儿解释。” “好,解释。我听你怎么解释!”安老王妃怒气稍平,看着萧夕的样子,忽然觉得事情肯定有猫腻。不过为了自己的威仪,她还是话语略带严厉。 第1050章 桃花会 萧夕两步上前,在之前拿账本的老嬷嬷那里取了一本账本,随意翻开给安老王妃看掌柜的签名:“母妃请看这一处,这是那位掌柜的签名。” 说完,萧夕招手,青衣也立刻上前,将手里的账本翻开,呈给萧夕。 “而这个账本上的签名,还望母妃细看。” 安老王妃细细地看了看两本账本的签名,一声不吭。 让在她后面的苏芙伸长了脑袋,想要去看账本,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漏出了破绽。 心里的紧张让她一不小心,碰倒了身侧的一个空花瓶。 “啪”的一声,让安老王妃脸色一变,转过头看向她。 苏芙连忙跪在地上:“母妃饶命……” 一旁看着许久不说话的林落柔和白燕婉听到此声,表情不一。 白燕婉看向苏芙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丝不屑。而林落柔却是像是看死人一样地看着苏芙,丝毫没有任何的感情。 “想必这两本账本,孰真孰假,母妃已经自有分晓。还请母妃让卿儿带个丫鬟进来。” 萧夕退了下去,随后说到。 安老王妃看了一眼苏芙后,就对着萧夕点头,等着萧夕要让她见的人。 直觉告诉她,萧夕带的人,绝对是和账本作假一事有关的人。 果不其然,青衣退出屋子后,又走进来,身后带了一个账房的人。 是账房的檀儿。檀儿没想到自己帮助苏夫人作假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一进屋子,立刻就跪了下去。 对着安老王妃就是“咚咚咚”地磕着响头:“老王妃,王妃……檀儿错了,檀儿不敢了…求老王妃和王妃放檀儿一条活路……” 萧夕见着檀儿的样子,眯了一下眼睛,声音清列:“若是你将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我可以免了你的死罪,并且放你回老家。” 檀儿一听,立刻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让同跪在地上的苏芙吓得脸色发白,手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知。 “是,是苏夫人。是苏夫人指使奴婢的……是苏夫人,让奴婢把账本放到账本堆里的……” 檀儿的话如同惊雷一样在苏芙的耳边炸开,一时间,她眼前一黑,双耳边“铃”地一声,什么也看不到,说不出,听不见。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安老王妃身边的老嬷嬷架了起来。 萧夕看着发髻散乱的苏芙,什么话也没有说,等着安老王妃定夺。 安老王妃大怒,将身侧的梨花木桌子一拍,“啪”的一声:“贱人!你竟然用这种方法诬陷王妃!坏了我白家家风不说,更是污了我安王府门楣!来人啊!” “老,母妃饶命!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指使我的,求母妃饶命啊……” 苏芙听着母妃的话,忽然挣脱了两个老嬷嬷的桎梏,颤抖着身子,朝着安老王妃所在的位置爬了过去。 一边爬,她还一边哭喊着,生怕安老王妃直接派人杖毙她。 在安王府,欺骗掌家人,那纯粹是找死。 林落柔见此情形不对,立刻扶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对着安老王妃欠了欠身子。 “母妃,苏芙如今犯下如此大错,应杀鸡儆猴。以免之后,还会出现如此陷害掌家人的人。” 林落柔如今的身价,在安老王妃的心里那可是非一般的高。 所以当林落柔出声的后,安老王妃原本还想等苏芙说出她知道的心思立刻没了。 她毕竟也是从老安王后院的一群莺莺燕燕中成长出来的人,到了这个年纪,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去了。 她很容易就猜到了林落柔肯定在这件事情中占了很大的作用,所以,为了保护林落柔腹中的遗腹子,她忍了忍。 而这时候,白燕婉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苏芙就嚷嚷到:“母妃,这种人,就该严惩!” 最后,安母妃直接让人将使劲喊叫的苏芙和檀儿带了下去。 苏芙被以诬陷王妃的罪责,罚了四十大板,关入后院囚禁着。而檀儿,则也被罚了四十大板,随后扔出了安王府,任其死活。 萧夕一直在一边冷眼看着安老王妃处置苏芙,她知道,苏芙的背后,肯定就是林落柔了。 苏芙并没有那种能够想到这般陷害她的智商,而林落柔,有着孩子的保护,指使一个人陷害自己,那可是容易多了。 所以萧夕对于安老王妃的处置一声不吭,丝毫不去说苏芙背后的人。 想收拾林落柔,机会还多着呢,不必死死抓着这一个。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罪魁祸首也已被惩罚,你做得不错,以后继续好好管着账吧。” 安老王妃朝着萧夕摆了摆手,随后就直接转身由着服侍她的丫鬟扶进了里屋。 安老王妃离去,自然其他人也都要离开了。林落柔被人扶着,从萧夕身边走过的时候,朝着萧夕冷笑了一声,随后扬长而去。 青衣见着林落柔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但她还是憋着,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萧夕后面。 假账的事情过后几天,萧夕接到了来自桃花会的请柬。 这桃花会,是由着当朝尊贵的女性举办的一场女性盛会。 今年的桃花会,被设在了城外的桃花山上。此时的桃花山,桃花遍布,美得令人心醉。 萧夕接了请柬后,在安老王妃的允许下,和白燕婉一同动身去往桃花山。 “嫂嫂,嫂嫂。这桃花会,是怎样的啊?”白燕婉扯着萧夕的衣袖,忽然问到。 萧夕将白燕婉的手拉着,笑着问到:“燕婉没有去过桃花会吗?” 白燕婉瘪了瘪嘴,声音里面,掺杂了一丝遗憾:“以前,都没有呢。每年母妃都会拒绝参加……” 萧夕了解地拍了拍白燕婉的手背,对着她笑到:“没事,以后得桃花会,我带你去吧。” 白燕婉一听,眼神贼亮,人也瞬间坐得笔直。 “好的!谢谢嫂嫂。”“你我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正说着,轿子外面就传来了青衣的声音:“王妃,郡主,到了。” 下了轿子后,白燕婉一看周围满地和满树粉粉嫩嫩的桃花,转过头,朝着萧夕走去。 第1051章 咄咄逼人 “嫂嫂,桃花会是每年都在这里开的吗?这里真的好好看啊~好多的桃花呢。” 萧夕走到她的身侧,拉过她,随后朝着桃花会的入口走去,边走还边回答:“每年的桃花会,举办的地方并不是固定的。今年在桃花山,还是因为主办人。” “哇!那今年的主办人是谁啊?”白燕婉一边看着周围的桃花树,一边问到。 听及此,萧夕忽然停了下来,拉着白燕婉走到一边,随后对着她悄悄说到:“今年的举办人,是圣上的姑姑,襄阳大长公主。” “可是襄阳大长公主不是和亲去了南唐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郡主,这种话等会儿在宴会上,千万不要讲出来。这襄阳大长公主,虽然和亲去了南唐,但是没过几年,南唐皇帝就死了。而长公主也成了太后,圣上念大长公主对国有功,不忍她在外受苦,就将她接了回来。大长公主的性格如今变幻莫测,这些话,你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起。” 萧夕的话让白燕婉吓得拿手将嘴一捂,双眼瞪得大大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把手放了下来,立马保证:“嫂嫂,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萧夕见此,也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了底,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相信了她。 随后,她们两人以及青衣,就一同进了桃花会开宴的地方。 一进桃花会举办的院子,萧夕就看到了两个熟人——萧珍和萧珊两人。 而萧珍也看到了萧夕,她推了推身边的萧珊,示意萧珊:“看到了吗?萧夕也来了。” 萧珊朝着她示意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了萧夕两人。 萧珊心里忽然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起来:“她怎么来了?” “她为什么不能来?她可是安王府名副其实的安王妃!不过,安王才刚刚去世,她不在家戴孝守灵,竟来这样热闹的宴会……” 萧珍似有所指的小声说着,萧珊一听她的话,立刻想到了什么,话也没多说,直接朝着萧夕就走了过去。 “喂!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在家好好给安王守灵,竟然来参加盛会……真是晦气!” 萧珊在萧夕面前站定,语气咄咄逼人。 而因为她响亮的声音,还引来了一些周围的夫人小姐围观。 她们对着萧夕等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还没等萧夕开口,一边看着的白燕婉就站不住了。她两步走到萧夕身前,将她挡在身后,指着萧珊就问到:“你是谁?凭什么对我的嫂嫂指指点点的?” “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萧珊看着眼前的粉裙女孩子,一丝熟悉划过脑海,不过被她一下子抛开了,对着白燕婉就是一下反问。 “你!”白燕婉才刚刚说出一个字,身子就被萧夕揽了揽。 “燕婉,别气。”萧夕走出白燕婉的身后,站到一边,对着白燕婉笑了笑。 一边看好戏的萧珍看着白燕婉和萧夕熟悉的样子,忽然一下子想起了白燕婉的身份。 她是安王府的小郡主!这下子,萧珊算是吃到了钉子。 据说,这安王府的小郡主,那可是老安王的掌中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典型地宠着的。 随后,就在萧珍想着白燕婉身份的时候,萧夕面色严肃地看着依旧神色嚣张的萧珊。 “见到郡主还不行礼?” “郡主?”萧珊吃惊地看着在萧夕背后做着鬼脸的白燕婉,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不过她依旧是嘴硬,不肯道歉。萧夕见此机会,嘴角微微一扬。 “身为太傅之女,竟然不知礼仪尊卑为何物!见到郡主不行礼,这是谁给你的特权?凭着你一小小的庶女身份,竟然还顶撞郡主,你是不想要你的命了吗?” 萧夕缓了一下,嘴上继续道:“安王去世,我理应守灵,不过襄阳大长公主请安王府,身为王妃,我定是要赴宴的……怎么,你还有什么要问,要说的吗?”萧珊听着萧夕所说的,脸色一白,想继续坚持自己的话,但她却听到了周围夫人小姐们的话。 “身为太傅之女,竟然不懂礼仪尊卑,由此可见,她母亲是如何教导的了……” “啧啧,我正说为我家的小子说一门亲,幸好这次参加了桃花会,不然,我还不知道这太傅之女竟是如此样子!” “诶,不过这安王妃倒是不错啊,知书达理的。” …… 周围夫人小姐们的话让萧珊有气发不出,只好憋屈地朝着白燕婉行了一个不算礼仪的礼仪。 行完礼,萧珊身子一转,立刻飞奔出了院子。而看了全局的萧珍则是用着审视的眼神,看了一次又一次萧夕。 萧夕吗?竟然性格大变啊…… 在一曲舞蹈后,襄阳大长公主就出现在了庭院的北方。 她面朝南方而坐,衣着华贵。暗红色的衣袖边还由皇宫中的绣娘绣了两朵牡丹花。花枝从袖子里蔓延出,顺着手臂爬上了领子处。襄阳大长公主今日戴了一副翠玉耳环,耳环被金线修饰出了圆润的轮廓,衬得大公主殿下更加华贵。 而她的面妆,则是时下最流行的贵妇妆。 “臣妇/臣女见过襄阳大长公主殿下。”见到襄阳大长公主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到。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坐下:“今年的桃花会,由我举办。过程分三项——第一项,文斗。规则很简单,我将在花名册中随意抽出一人,若是过了我出的考题,就可在我带来的奖励中任意选择一样。未过的,则需要上交一样东西。” 大长公主从自己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花名册,看了看后,扫了一眼全场。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大长公主手里的花名册。一些有才华,想要在大长公主面前展现的,心里就特别想要大长公主点到自己。而另外一些人,则心里暗暗祈祷大长公主能够放过自己,千万不要点到自己。 “第一个,花无颜。”大长公主的声音一落,一些人的心就瞬间放了下来,随后就转头四处看着被点到名字的人。 第1052章 仁厚 花无颜听到了大长公主点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色不改,从位置上起身,朝着大长公主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一个礼。 “小女花无颜,请大长公主赐题。” 花无颜的声音特别好听,就仿佛春日的微风,拂在脸上,让人觉得舒舒服服的。 萧夕坐在位置上,看向花无颜。她眉眼如画,远山眉下,藏着一双剪水瞳,高挺的鼻梁将整张脸庞分笼在阴影中,樱唇微润,一头及腰的秀发被一只碧玉簪子堪堪绾住。浅青色的衣裙将她衬得整个人就如同一块美玉,只等人去欣赏。 “好。花无颜,你的题目,是杀伐。”大长公主将自己身侧的茶盏端了起来,一手端盏,一手抚盖。 花无颜听了题目后,想也没想,直接从自己的小丫鬟那里取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笛子,放在唇边。 笛声响起,四周寂静,花无颜也闭上了眼睛,玉指微动。 一阵平淡的笛声后,忽然一个转音,笛声就变得慷慨激昂了起来。 就仿若有千军万马在众人的耳边奔腾而过,“哒哒”的马蹄声和士兵们嘶吼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在场的所有参会人,包括举办宴会的大长公主都心提了起来。 这是战场吧!这是万兵厮杀,白骨累累的战场!是多少人保家卫国,英魂逝去的地方!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花无颜的笛声中时,襄阳大长公主的脸颊,忽然划过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战场和杀伐,是她在南唐见过最多的。她去南唐时,正是南唐最为动荡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想要一统南唐,不断地挑起战争,完全不顾及百姓的死活。 当时的南唐皇为了稳固江山,就派了使者来齐国求娶公主,想要利用联姻来让齐国皇帝出兵帮助南唐镇压内乱。 当她嫁的南唐皇死后,南唐也是彻底地安稳了下来,但她的青春却就因为这一场没有感情的联姻而荒废了…… 一曲结束,花无颜将笛子捏在手里,站在原地等待大长公主的评点。 襄阳大长公主比在场的其他人还要早地从花无颜带给她们的幻境中走了出来,她看着花无颜,忽然问到:“你是当朝将军花晔的嫡女?” “回大长公主陛下,是的。小女小时经常听父亲讲起边疆上的故事,一直心里惦记着边疆的风光与士兵们战场厮杀的样子。可惜小女身子骨太弱,不然,定然能在边疆去见识一番……为了平小女的心,父亲教会了我吹此曲。” 花无颜的回答十分中肯,襄阳大长公主听后,点了点头,一挥袖,就让人领了花无颜下去挑选奖励了。 “这第二位,我暂且不急点。各位可先用点心。” 襄阳大长公主说了以后,她身侧的一个丫鬟立刻招了招手,一队捧着木质托盘的丫鬟从庭院两侧走出,走到各个夫人小姐的桌前,为她们添加点心酒水。 “此酒名为‘桃花酿’,是南唐各家小姐夫人最爱的果酒。由桃花瓣等物酿制而成,气味香甜,口味清醇。还请小姐好好品尝一番。” 服侍萧夕的丫鬟一边把小酒壶拿出为萧夕倒酒,一边给她解释到。 “啊!” 忽然,不知道怎么的,丫鬟手一抖,手里的酒壶就掉了下去,堪堪掉到萧夕的腿上,浸湿了一片裙子。 丫鬟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使劲地朝着萧夕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到:“小,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奴婢的失误……” 萧夕这边的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襄阳大长公主一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秀眉一皱便要喊人。 萧夕见情形不对,立刻朝着襄阳大长公主说到:“大长公主请息怒。如此盛宴,下人难免心情紧张,不慎出错,还请长公主饶她一命。留予臣妇,为臣妇带路换一身衣裳。” 襄阳大长公主听了萧夕的话,没有发怒了,不过她眉毛一挑,反问萧夕:“你的意思就是,我刚刚是要重惩这个下人了?” 萧夕听此,一愣,立刻说到:“臣妇不敢!请大长公主饶恕臣妇随意猜测大长公主心思之罪。” 襄阳大长公主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再追究事情的责任了。而萧夕则是立刻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大长公主,心思可真是难懂。果然是性格变了一些,以前,遇上这种事,她绝对是直接让自己去换衣裳,而不是来挑自己话语中的漏洞的。 以前的襄阳大长公主,那可是仁厚出了名的。 一边静静地看着的萧珍,将自己手里拿的糕点捏得粉碎,眼神十分狠厉地看着萧夕。 萧夕,我就不相信了,你的运气一直这么好? 之后,宴会继续,而萧夕则是被一个丫鬟带了下去换衣裳。 身穿绿裙的丫鬟走在萧夕的身前,半弓着身子,脚步飞快。 萧夕为了赶上她,也走得飞快,不过越走,萧夕心里就越发觉得怪异。 这桃花山,她上一世也是来过的,所以说,这里的布局,她还记得一点。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过了这个十字走廊,后面就是一排排的厢房。 这个丫头走这么快,还一声不吭地将她往厢房里面带,是什么意思? 换衣裳,难道不是可以在周围随意的一间屋子里面就可以了吗?为何还非要去厢房? 如此想着,萧夕心里就种下了一颗谨慎的种子。 当丫鬟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她,粗暴地推进一间厢房,落下了锁后,萧夕总算是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境况了——被人又一次算计了,而且这一次……肯定是为了损她的名节。 只因为,这个屋子里面,燃上了催情的熏香。 闻着这个味道,萧夕大脑飞快地转动了起来,眼睛也快去地扫视四周,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 最后,萧夕在一个小小的柜子面前站住。 面前的这个柜子,能够容纳得了她藏身,并且还背靠窗户,有新鲜的空气通过柜子。 萧夕立刻从房间里面找到一些东西,砸向窗户。 第1053章 天大的秘密 砸开了窗户后,萧夕爬上了窗户踩了几脚,伪造出了自己破窗逃跑的样子。 然后她就缩到了柜子里面,由于发髻太高,她还将发髻散了下来,拿一只簪子简单地绾住。 一切弄好后,她就将柜子的门开了一小条缝隙,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瘦高瘦高,长相猥琐的男人将门打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他就看到了被破开的窗户和窗户旁边狼狈的样子。 “不好啦,那个女人跑啦!”男人立刻转身朝着外面叫到,“嘭”地一声,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人进了屋子,看了一圈后立刻跳窗出去找萧夕了。 而那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在感慨了一句“好好的美人儿就这么跑了,倒霉啊倒霉”后,也就离开了。萧夕等四周都静下来了以后,仔细地透过缝隙看了看屋子里面,确定没有人后,就从柜子里面出了来,立马跑出了屋子。 一路上为了躲避来寻找她的家丁,萧夕故意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 没想到,这么一跑,还让她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三郎~人家好想你啊。”熟悉的声音在左边的假山后响起,萧夕一听,立刻止住了脚步,躲进假山里面,做了一个偷听的人。 这个声音……似乎是襄阳大长公主?不过大长公主不是在主持宴会吗?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内心的好奇心让萧夕小心翼翼地躲在假山的缝隙里面。她故意放浅了呼吸,听着假山边的声音。 假山的另外一边,正是今日桃花会的主办人,襄阳大长公主在说话。而她的对面,则是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材好大的男人。 男人将襄阳大长公主拥在怀里,一只手握住了大长公主的肩膀。 “我也很想你啊。不过今日你开这个桃花会,可真是废了好长的时间。” 襄阳大长公主伸出手臂抱着男人的腰部,撒娇一般地说到:“可是人家的侄儿要人家办嘛。” 男人听了襄阳大长公主的话,回答的声音里面有一丝丝的不满:“白离?他一个黄毛小子,皇位都还没坐稳,就来管你的事情了……” “他的皇位据说可不是皇兄传下来的呢~不过我也不能怎么办。” 萧夕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白离的皇位来路不正?这话襄阳大长公主竟然也敢说出口,也当真这里是没有人了。 为了自己不被襄阳大长公主发现,也为了自己活得长一些,萧夕小心翼翼地朝着假山另一方摸去。 “咔擦”,一不小心,萧夕就踩到了一根枯树枝。 树枝的响声让襄阳大长公主和斗篷男人一惊,异口同声地问到:“谁?!” 萧夕吓得立刻“喵”地叫了一声,然后缩进了假山里面,让人看不见这里还有人。 “哎,是猫。”斗篷男人将襄阳大长公主抱住,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襄阳大长公主可不这样子认为,她飞快得走到了假山旁边,东瞅瞅西看看,看了许久,吓得假山里面的萧夕都屏住了呼吸。 斗篷男人看到襄阳大长公主这般小题大做,便走上前去,将她拉了回来,伸出手在她的背后摸了一把:“乖~没什么,就一只猫而已。况且现在谁敢来这里?” 襄阳大长公主的心里还是极度的担心,不过男人的话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让她一下子扑进了男人的怀抱,撒娇地说到:“我这不是怕有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嘛。多一分警惕不行吗?”斗篷男人为了让襄阳大长公主舒心,立刻连连点头:“行,你说的什么都对……” 而萧夕听着这些话,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走出了假山。 一没了假山的保护,她立刻就提起自己的裙摆,快速轻巧地跑开了。 在回宴会之前,萧夕随意找了一个丫鬟帮自己给青衣带话,让青衣给自己带来了备用的衣裙。 换了衣裙后,萧夕让青衣为自己随意绾了一下发就回了宴会。 而此时,襄阳大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斗篷男人亲密完了,早就回了宴会坐着。 襄阳大长公主看着萧夕换了的衣裙和变了的发髻,忽然朝着萧夕问了一句:“不知安王妃可曾去过这里的假山林苑?” 正要坐下的萧夕一听襄阳大长公主的话,就知道襄阳大长公主是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偷听他们谈话。 因为自己只是换了一件衣裙就用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自己的丫鬟还跟着自己。 萧夕想也没想,立刻直起身,朝着襄阳大长公主欠了欠身子。 “回大长公主陛下,臣妇刚想起自己出门时,带了一套衣裙,所以便让了自己的丫鬟取了衣裙换上。还请大长公主陛下饶恕臣妇的自作主张。” 萧夕的态度极为诚恳,让襄阳大长公主不知如何再探下去,便示意让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回了位上后,萧夕就继续看着各位官家小姐斗艺。 而一旁一直盯着萧夕的萧珍,在忽然看到白燕婉走向萧夕的时候,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既然萧夕和这个安王府的小郡主关系如此亲密,不如…… 萧珍将自己面前桌上的酒杯端了起来,从位置上起身,朝着白燕婉的位置挪去。 可这时候,萧夕忽然起了身,一边和白燕婉说笑着,一边朝着宴会门口的方向而去。 萧珍站定,将手里的酒杯死死地捏住,看着萧夕和白燕婉亲密无间的样子,简直就是恨得牙痒痒。 这种贱人,竟然还有人护着! 桃花会结束后,萧夕就在家里处理家务。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处理家务的这段时间里面,萧珍故意接近了白燕婉。 “小郡主早啊。”萧珍的马车在安王府停了下来,萧珍将马车窗边的帘子拉了上去,随后朝着等待在安王府门口的白燕婉说到。 白燕婉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绣花襦裙,头上梳着可爱的双辫。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萧珍:“你叫我做什么?” 第1054章 小得意 萧珍朝着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示意上上马车,还解释到:“小郡主不妨与我去玉食坊小坐一会儿,待我细细与你说来。” 白燕婉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就两步走到马车边上,提起裙摆,登上马车。 当马车“哒哒”地走在大街上时,萧珍忽然对着白燕婉问到:“小郡主,你认为,安王妃如今过得如何?” “那当然是很好了,嫂嫂现在可是我们安王府的当家主母,能不好吗?” 白燕婉回答地很干脆,语气里面还带有一些小得意。 萧珍嘴角上扬,说到:“既然她过得好就好。想当年……啊,不行,我不能讲。” 白燕婉本以为萧珍要说出来,没想到她却忽然转了口,闭上了嘴。被勾起了好奇的白燕婉心里就像一只小猫在挠一样,痒痒的。她很想听一听萧珍的“想当年”后面的故事。 所以说,当萧珍假装看马车外的风景时,她伸出了手,拉上了萧珍:“你跟我讲讲,当年,嫂嫂怎么了。”萧珍假装一愣,然后别扭一样地想要将白燕婉拉着自己的手推下去,然而白燕婉怎么可能让她推脱。 既然已经挑起了自己的兴趣,那可是要负责到底的。 如此一般,两人就僵持到了玉食坊前。马车一听,萧珍就作势要下马车。白燕婉却拉着她不放,萧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着一脸好奇的白燕婉:“不如我们先进去,进去了我跟小郡主你讲不迟。” “好!”白燕婉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快速地下了马车,进了玉食坊。 萧珍站在马车上,由着自己的丫鬟将自己扶下马车,看着白燕婉欢快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萧夕,你要怪啊,就怪你身边的朋友太蠢了。轻轻松松地就被引上了钩。 萧珍一进玉食坊,一个丫鬟就迎了上来:“萧小姐,请问,今日是照旧?” “一切照旧,不过增加为两份,再来两壶梨花酿。”萧珍一边吩咐着,一边朝着自己常用的包间而去。 丫鬟接了话后,就退了下去。之前进来的白燕婉一脸好奇地到处看着,等她转了一圈后,便被萧珍专门留下来的丫鬟带了进萧珍的包间。 “这个玉食坊的糕点,样式可真多。”白燕婉一边坐下,一边看向四周。 她的样子让萧珍看得心里发笑——一个堂堂安王府的小郡主,竟然对这种糕点坊好奇?真是笑话。 可萧珍并不知的是,在安王府,一切食物都是由老安王自己培养的心腹做出来的。一般外面的食物,很少有进了他们之口的。 心里虽然认为白燕婉太过于卖蠢,但萧珍的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里的糕点,样式多,而且口味也不错。等会儿小郡主倒是可以尝尝。” 白燕婉听着,点了点头,然后问到:“你不是说要给我讲嫂嫂小时候的事情吗?你讲你讲。” 萧珍点了点头,说到:“当年啊……” 白燕婉一直认真地听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 当萧珍终于讲完了以后,白燕婉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你可真是个好姐姐!没想到,嫂嫂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苦……不过幸好有你照顾!” 白燕婉的赞扬让萧珍得意地眉眼带笑,不过她只是装作笑了笑的样子,然后说了一句:“不敢当。我只不过做了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不不!这个你绝对当得起!以后,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你可以尽管找我!”白燕婉激动地从位置上“唰”地一下站起了身子,然后对着萧珍说到。 萧珍听了她的话,心里自然是高兴无比。不过她的感情并没有体现在脸上,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多谢小郡主了。”随后的几天,萧珍天天都去安王府找白燕婉,而白燕婉也每日跟着她到处走玩。一时间,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除萧夕外,都知晓了萧珍和白燕婉走得近的事情。 许多人借此接近萧珍,各种讨好萧珍,想要从萧珍这里和白燕婉搭上线。 不过萧珍哪里会让她们这么轻松地搭上去?长袖善舞的她就在各大官家小姐之间周旋穿梭,让自己的名望在京城的贵女圈中迅速地提升了起来。 “贱人,竟然搭上了白燕婉……”萧珊在听到自己丫鬟讲了自己嫡姐的事情后,气得将自己卧房中摆放的一个花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哗啦”地响声响起吓得屋子里面的几个丫鬟抖了抖身子,瑟瑟缩缩地不敢出声。 萧珊的一个贴身丫鬟见惯了自家主子发气的样子,所以在萧珊生气时,还敢走上前,给萧珊递上茶水解渴消气。 “小姐消消气。”丫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屋子里面的其他人去打扫萧珊摔碎的花瓶碎片。 屋子里面的其他丫鬟得了她的眼神后,立刻快速走到碎片面前,蹲下来捡起了碎片。 萧珊没好气地从自己贴身丫鬟手里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而没等她将茶盏放下,一个声音就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也想要成为你嫡姐那般的人吗?嫉妒她吗?她可是占尽了各种的好处,而你?得了什么?” 这声音让萧珊一愣,随后她立刻放下茶盏,看往四周,企图显出声音的来源。 但除了屋子里面的几个收拾碎片的丫鬟外,并无一个外人。 而声音的主人似乎也知道她在找自己,她笑了两声,然后说到:“你不用找,我可不在你的身边。不过……你甘心这么下去吗?永远被你的嫡姐强压一头?” 萧珊捏紧了拳头,眼睛里全是嫉妒的光芒。“若是不愿……我教你一个方法,若你按照我说的来做,定然可以成为如你嫡姐一般的人——当然,甚至比她还优秀。让萧家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你,而不是她。若你同意了,就可以敲敲桌面。” 听了这番话,萧珊思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让屋子里面的丫鬟一脸懵逼。 “哈哈,好的。那么,接下来,你这样做……” 第1055章 刺客 诡异的声音悄悄地小了声,等她听完后,声音也就消失了。 而萧珊,看了一眼地上跪着收拾碎片的丫鬟,说了一声:“凉凉,我们去找嫡姐。” 凉凉,也就是萧珊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立刻跟上了萧珊。 此时的萧珍,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赏花吃点心。 一方小角亭下,有一石桌,四石凳。为了坐起来舒服,萧珍还特意让人给自己编织了一块垫子,垫在石凳上。 点心被摆放在石桌上,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酒壶的里面的酒香味淡淡的,很像梨花的味道。怕是玉食坊的梨花酿吧。 萧珍的丫鬟为她斟上了一小杯梨花酿,随后安静地站在一边。 “午后赏赏花,吃吃点心,还是挺不错的。”萧珍自言自语到,随后,就在她要端起酒杯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她差一点把酒杯扔掉。“萧珍!” 是萧珊来了。 萧珊带着凉凉,进了萧珍的院子,面色不善。 而被惊到了的萧珍皱了皱眉,将酒杯放回了石桌上,看向她,声音温和:“珊妹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了?” 萧珊的语气很冲,像是要把萧珍给怎么了一样。 而萧珍听了她的话,疑惑地问到:“我如何了?” “你竟然自己一个人去搭上了白燕婉,还在京城的官家小姐中四处走动。你这是要做什么?”萧珊坐到了萧珍对面的石凳上,看着萧珍,逼问。 萧珍倒是以为什么事,没想到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动拉拢关系,忘了她,心里不满来找自己了。 不过萧珍一细想就觉得不对——凭着萧珊的性子,那肯定是畏手畏脚,不敢当面找自己对质的。可今日,竟然一脸不对地来找了自己,还当面就指责自己…… 肯定是有人挑拨离间,让萧珊认为自己对她不好了。不过萧珊竟然会轻轻松松地就听信了别人的话,这智商真的是…… 如此想着,萧珍虽然心里暗暗笑着萧珊的无脑,但为了自己的计划,她的脑海立马就浮现出了一个挽救的计划:“珊妹莫气。我这几日啊,并非是一个人到处走动,忘了珊妹。而是帮助珊妹也打好了关系……” 萧珍的话让萧珊原本因为诡异声音而挑起来的不满瞬间平息了下去,她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萧珍问到:“真的吗?姐姐,你真的也在帮我打关系?” “这怎么可能有假……”说着,萧珍朝着自己的丫鬟递了一个眼神。 得了萧珍命令的丫鬟立刻走到萧珊的身边,端起小酒壶,就给萧珊倒了一杯梨花酿。 “珊小姐请尝。这是我们家小姐特意从玉食坊带回来的梨花酿。口味清醇丝毫不逊色于南唐的桃花酿,而且还添加了……” 丫鬟转移话题的本事很棒,很容易地就让萧珊转移了注意力,她不停地拉着丫鬟询问梨花酿的事情,还喝了不少的梨花酿。 “噗通”一声,萧珊不知不觉中就喝了不少的梨花酿,脸色微醺,趴在了石桌上。 萧珍看了一眼凉凉,声音严厉地训斥到:“还不把珊小姐带回去?着了风寒你担当地起责任吗?!” 凉凉一听,立刻将萧珊的手臂,扶上了自己的肩膀,然后朝着萧珍说到:“奴婢告退。” 话音一落,凉凉就扶着萧珊,东倒西歪地慢慢出了萧珍的院子。 “小姐,珊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忽然就来找小姐的麻烦?”见着萧珊两主仆离去,萧珍的丫鬟忽然好奇地问到。 萧珍后退几步,坐回了自己的石凳上,然后伸手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那杯梨花酿,看了看:“怎么了?呵,不过就是白痴受了挑拨而已,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打发了。” 丫鬟听了,站到了一边。而萧珍则是忽然将杯中的梨花酿洒出了亭子。 梨花酿被洒在了亭子外的花朵上,萧珍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就离开了亭子。 当日夜里,在京城的大牢里面,可谓是十分不平静。 几个穿着行刺黑衣的刺客,脚步轻快地飞奔在大牢外的墙上。 其中一个刺客速度地用轻功飞到了大牢外的一棵茂密大树上,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看到四周没有什么威胁后,就朝着自己身后藏着的刺客们,快速地比了一个手势。 随后,所有的刺客,都提起轻功飞上了大树上。 大牢门口的士兵们手持长矛,站得笔直。刺客比了一个“上”的手势,瞬间,所有的刺客都如同离弓之箭,刺了出去。 “不好!有刺客!”一个士兵眼尖,看到了刺客们,他将长矛一横,一边大喊发出信号,一边迅速地做出了戒备的姿势。 而其他的士兵得了消息后,也都迅速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铛铛”的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刺客们立刻和士兵们打成了一片。 而就在他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之前发信号的刺客偷偷地溜进了大牢里,奔着关白泽的方向就去。 大牢里面当值的士兵正昏昏欲睡,当刺客进来的时候,士兵惊得一下子没了睡意。 捏紧自己的长剑就要和刺客打,刺客捏着自己的匕首,像蛇一样地穿梭在士兵和障碍物中,将士兵玩得团团转。 最后,在刺客刺伤了士兵后,就立刻撤了出去。 大牢遭遇刺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个朝臣的耳中,一时间,关于白泽关押问题的想法,就被朝臣们写成了奏折,呈到了白离的书房。 “混账!连个大牢都看不好!我拿国库养的就是你们这些废物吗?!” 白离怒气冲冲地将一本奏折砸到了大牢的负责人头上,把一边站着不动的小太监都吓了一跳。 御史大人林山都立刻跪倒在地上,头磕地,高声说到:“皇上息怒。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离坐在书桌后,深呼吸了一下,等缓过气了,开口到:“林大人但说无妨。” “皇上,这大牢中关押的白泽,可是安王府的世子爷。虽犯了错,可终究也是皇族世子,其父老安王曾为皇朝立下赫赫战功,为了安抚民心,皇上一定要宽待其……” 第1056章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山都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话之时,就让白离有了充分的思考时间。 白离听了他的话,虽然赞同,可心里仍旧有一丝不满。他皱着眉头,双臂弯曲,支撑着自己的头。 书房里面一片寂静,小太监和大牢负责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都在心里默默地佩服林山都的忠厚和勇敢。 林山都见白离还在犹豫,便又开了口,给他下了一剂猛药:“皇上您也看见了,如今朝臣都在关心此事。若是皇上依旧将白泽放在大牢里面,时刻担心被刺杀,这很容易就会寒了老臣子的心……” 白离听此,摆了摆手,示意林山都不用再说了。林山都也识趣地闭了嘴,等待白离的答案。 “将他接到皇宫里面看守着吧,就放在别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你退下吧。” “遵命,皇上。” 林山都得了命令,就起身离开了,而白离则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安静地坐在书桌后。 当夜,关押白泽的别院里,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地闪出了别院。 白泽站在别院的墙外,侧过身子,就看到了守门的士兵。 那两个士兵是林山都特意派过来看守他的,因为安王侧妃林落柔的关系,林山都手下的士兵很容易地就被他搞定了。 所以说,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走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了利用轻功翻墙。 白泽正准备离开,就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他瞳孔一缩,迅速后退。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声音有一点熟悉,不过白泽并没有分出来。 由于他站在墙根下,光线照不到他的身上,所以对方也并不知他是谁。 不过等白泽站定,他就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当朝国师,白复。 白复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心里瞬间就暴躁了起来,不由分说,直接提起轻功就朝着白泽飞了过去,两手比出了一个打斗的姿势。 白泽见此,立刻全身戒备。左脚一转,一踮脚,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两人一交锋,拳拳到肉,手手命脉。在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对了数十招。 最后,两人打成了平手。 白泽见白复被自己震远,立刻脚尖一踮,身子一转,就飞回了别院。 随后,他就消了要出去的心,回了屋子睡觉。 而在安王府内,老安王妃由着老嬷嬷服侍着,正在拆卸头上的发饰。 “这萧夕,倒没想到是个人物啊。”老安王妃伸手将一只簪子从头上取下,放在手里,认真地看着。 玉雕的牡丹花雍容华贵,借着摇曳的灯光,反着一点一点的光芒。 老嬷嬷不停手下的动作,用着她那沙哑的嗓音接着老安王妃的话。 “王妃,这萧夕,我可听说之前非常软弱无能啊。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嫁到安王府,就转了性子。不过,她也的确是个人物,手段了得……” 老安王妃将手里的簪子放到自己的首饰盒里面,然后看着铜镜里面面容苍老的自己,忽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萧夕啊,虽然很不讨她喜欢,但不得不说,能力出众,还会笼络人心。 这几天,安王府的上上下下,几乎都受过她的恩惠。而许多的家丁丫鬟,也都开始听她的安排了。 老嬷嬷将安老王妃头上的发饰拆完后,就拿起了一把木梳为老王妃梳理头发。 “老王妃,这林侧妃,不知什么时候生产?” 老嬷嬷的问,让老安王妃忽然想起了自己儿子的遗腹子,随后想了想,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一想,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忘掉萧夕的方法——将心思放在林落柔腹中的孩子身上。 之后的几天,老安王妃就也不再过问安王府中的事务。将所有事都交给了萧夕去办。 萧夕知道林落柔腹中胎儿的珍贵性,所以在林落柔占用大厨房的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萧夕身边的蓝挽可忍不住。 “太气人了吧?!又占用大厨房!难道她就没有小厨房吗?” 这日,蓝挽在得知大厨房又被林落柔占用了以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一拍桌子,整个人差点着火跳起来。 “蓝挽,你别生气了。”青衣拉住了蓝挽,将她扯到凳子上坐着,然后替她顺着气。 蓝挽坐在凳子上,慢慢地顺气,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向青衣:“青衣,王妃是不是今天就回来?” 萧夕因为外都店铺中发生了问题,就出了远门协调,而今天,正是她回来的日子。 “好,好像就是今天。”青衣想了想,回答到。 蓝挽一听,一下子整个人又“唰”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起身,慌慌张张地拉着站着的青衣就跑。 青衣没有防备,差点被她拉到在地上。她一边跟着跑,一边问到:“蓝挽,你要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大厨房吩咐做饭啊!这马上到用餐的时间了,王妃回来,肯定没有吃饭。若是,若是饿着了王妃,我们就失职了!” 蓝挽一边绝望地解释到,一边使劲地朝着大厨房跑。 “可……” “可什么可!” 青衣刚刚想说话就被蓝挽截断了,她们俩飞快地跑到了大厨房。 一到地方,青衣累得气喘吁吁的,而蓝挽也大气直喘。不过她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直接一推门,就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蓝挽就看到了林落柔的贴身丫鬟翡翠在对着大厨房里面的人指手画脚,吩咐着他们做这做那。 “你来干什么?”翡翠一转身,就看到了蓝挽。她眉毛一挑,没好气地对着蓝挽问到。 蓝挽看着翡翠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给翡翠摆了一个臭脸色后就怼到:“这厨房又不是你家主子一个人的,我凭什么不能来?” “就凭……就凭我家主子肚子里面怀着小世子!”翡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灵光一闪,她就想到了林落柔肚子里面的那个小孩子。 第1057章 不容小觑 这时候,青衣在外面缓了过气来,进了厨房。她一进来,就看到了蓝挽看向翡翠的眼神不对。 她立刻上前拉住蓝挽,然后就准备当和事佬。蓝挽当然没有给她机会。蓝挽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翡翠给激活了,她两步上前,走到翡翠面前就作势要打翡翠。 翡翠吓得立刻大喊:“要打人了!王妃的丫鬟要打人了啊!” 厨房里本来就有人因为她俩对峙而观战的人,这一下翡翠一喊,大家都放下了手里面的动作,转头看向他们。 蓝挽感受到了周围的眼光,心里怒火越加旺盛。就在她的手即将打上翡翠的脸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青衣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救星来了,她立刻看向门口。 果然,门口站着一个能够镇压全场的人。 “奴婢(奴才)参见王妃。”厨房里面的人都朝着门口的萧夕行礼,只有蓝挽和翡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萧夕看向翡翠,问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翡翠和自家主人一样讨厌萧夕,不过她很会审时度势。 在她看来,在这种时候,能曲能伸的才算赢家:“回王妃,我家夫人想尝点新鲜的汤。因为大厨房的厨子手艺不错,夫人就让我来大厨房吩咐做一点。可蓝挽她阻止我,还想要打我。请王妃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萧夕眼睛一眯,看向蓝挽。蓝挽因为翡翠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她看向萧夕,说到:“王妃,并不是这样的。她没有说完。” “那你且说说是如何的?”萧夕知道蓝挽心思简单,不会那些弯弯绕绕,所以也就特别相信蓝挽,于是问到。 蓝挽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觉得安心,随后解释到:“云夫人这段日子都一直在占用大厨房,老王妃也未管。今日因为王妃您要回来,我便和青衣打算让大厨房给您做一顿好吃的。没想到翡翠在这里,然后就……” 蓝挽如此说,萧夕大概也就听明白了。然后她挥了挥手,让厨房的人继续自己的工作,随后对着翡翠到:“回去转告你主子,以后用大厨房也可以,不过不要只顾着自己一个人。毕竟大家都在大厨房做的话,完全来不及。” 翡翠听了这话,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等着给林落柔的汤做好了以后,端上就离开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林落柔依旧用着大厨房。萧夕见她说了不听后,也就没有再计较,毕竟她腹中还怀着安王府重要的世子。 隔了几天,在萧夕例行检查大厨房的时候,又看到了翡翠。 跟着萧夕一同来的蓝挽看到翡翠,心里就不高兴。当她看到翡翠端的菜色以后,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不是孕妇吃的东西啊,你怎么端走了?” 翡翠手下的动作未停,搭理都没有搭理蓝挽。而萧夕看着翡翠端的菜色,忽然想起来自己今日回安王府,似乎在安王府外看到过御史大人家的轿子。 于是便开口问到:“可是御史大人家来了谁看云夫人?” 翡翠的动作一顿,朝着萧夕敷衍地行了一个礼,随后回答到:“回王妃,若水小姐来了王府看望夫人。” 萧夕点了点头,随后在厨房里面看了一圈,找到厨师长,问到:“我前几日带回的那头乳猪呢?” “回王妃,已经杀出来了,在里面放着。” “去切一半乳猪给云夫人加菜吧,菜色多添点,让若水小姐尝尝我们安王府厨子的手艺。” 萧夕说完就在厨房查看了一番就走了,厨师长立刻吩咐人利索地处理了乳猪,切了一半给林落柔和前来做客的林若水加菜。 “姐姐。这个萧夕,是个怎么样的人?”林若水看着圆桌上众多的菜色,忽然朝着林落柔问到。 林落柔挺着早已凸显出来的肚子,坐在桌边。她听了林若水的话,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然后看着林落柔,语气慎重:“这个人,不容小觑。在安王府,已经收服了人心,手段了得。虽说不讨老安王妃的喜欢,但毕竟是正妃……” 林落柔自觉对萧夕的了解很透彻,她一边讲着,一边观察着林若水的神色。 林若水专心地听着她的话,觉得萧夕是一个非常有手段和心机的人。 能在这偌大的安王府里安身,这个安王妃,肯定是个了不得的。 他们姐妹俩一边说着,一边吃着饭。最后,林若水因为个人原因需要早些回家,所以便早早地与林落柔告了别。 临走之时,因着规矩,需要去拜谢萧夕的招待。 在通往萧夕住处的路上,林若水四处看着,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人。 “对不起。”林若水立马对着被自己撞到的人道歉,而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疑惑的林若水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美丽优雅的脸庞。 秀眉樱唇,鼻梁高挺,长发挽起,一身白色的齐腰绣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高山上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雪莲花。 “你没事吧?”美人开了口,秀眉微皱,让林若水忽然觉得心疼了一下。 林若水立刻开口说到:“无碍无碍。倒是你,被我撞到了。” 萧夕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子,觉得眼生。转念就想到了今日来安王府做客的林落柔的妹妹。 这就是林若水了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萧夕对着林若水问到:“你就是御史小女,林若水吧?” 林若水点点头,表示自己正是。萧夕的谦逊有礼让林若水忽然觉得,自家姐姐讲的那个萧夕,和自己面前的这个萧夕完全不是一个人。 于是,心里对萧夕的好感,那可是“噌噌噌”地往上升。 两人初次见面,都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好的不得了。 随后,林若水告别了萧夕,回了林家。而萧夕,则是乘着马车,外出查账。 “小姐,那个,不是萧珍吗?她身后怎么跟着白小姐?”被萧夕带出来的的青衣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忽然,对着萧夕说到。 萧夕一听萧珍和白燕婉在一起,心里暗道不妙,然后连忙从车窗看出去,果然,看到了对着白燕婉笑的萧珍。 第1058章 魔障 “车夫,停。”萧夕叫停了马车,随后下了马车朝着萧珍她们所在的胭脂店走去。 此时胭脂店内,萧珍挑出了一盒胭脂,对着自己身边的白燕婉说到:“小郡主,你觉得,这个颜色如何?”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看着白燕婉的脸色。 白燕婉专心地盯着她手里的胭脂,观察了一下后,回答说:“这个颜色,配珍姐姐挺好看的。珍姐姐若是喜欢,倒可以买下来。” 萧珍听了她的话,将胭脂盒放在柜台上,然后拉着白燕婉的手说到:“小郡主,怎么老是说给我买?我们这出来逛个街,你怎么可以不买点东西回去?不去我把这盒胭脂买下来送你吧……我觉得称你挺好看的。” 说着,萧珍朝着自己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买下刚刚她挑选的那盒胭脂。 白燕婉想要推辞,可萧珍哪里肯给她机会推辞。将胭脂盒朝着她手心一塞,就说转身去看其他的东西了。 白燕婉站在原地,拿着胭脂盒子发着楞。而当萧珍走到店铺的另外一个入口时,看到了站在那里许久的萧夕。 “哟,这不是安王妃吗?怎么,来买胭脂?”萧珍不知怎的,看着萧夕的样子,忽然一句话脱口而出。 萧夕眼神冷冷地看着她,随后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白燕婉说到:“萧珍,你别得意太早。白燕婉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你若是惜命,最好离她远点!” 说完萧夕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萧珍看着萧夕直接离开地身影,将自己手里拿着的胭脂盒直接砸到了地上,骂到:“贱人!” 胭脂盒“啪”的一声响,让还在神游的白燕婉一下子回过了神。她看向萧珍问到:“珍姐姐,怎么了?” 萧珍连忙把脸上恐怖的神色敛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蹲下身将地上的胭脂盒捡了起来:“没什么,就是刚刚忽然不小心把胭脂盒弄掉了。” 白燕婉相信了她的话,几步走过去。萧珍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白燕婉,唇角微微勾起。 萧夕,是这个傻子非要招惹我的!可不是我招惹的她。 之后的几天,萧珍依旧每天约白燕婉出门玩,还特意让她不要告诉萧夕她在和自己玩。 白燕婉本来还疑惑为什么,可和萧珍相处了几天后,就忘记了这件事。 几天后的夜里,安王府陷入了一片安静。萧夕也梳洗完毕后躺下了。 “哈哈,爹爹,再举高一点!” 一个小小的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举在头顶。小女孩大声地笑着,对着男人喊到。 男人将小女孩举着,原地转着圈圈。男人和小女孩的笑声交错在一起,慢慢地偏远。 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满脸慈祥的妇人被丫鬟扶着,看着父女两人嬉闹。“爹爹,你可不可以教双儿射箭啊?”萧夕扯着自家帅爹爹的衣角,眨巴着一双眼睛,问到。 夏烈笑了笑,对她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摸了摸萧夕的头:“双儿是女孩子,学射箭不行哦。” “可是爹爹,双儿想学啊……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萧夕直接对着夏烈撒娇。 “那等双儿长大了,爹爹教你射箭骑马好不好?” 夏烈的声音,响彻在萧夕的耳边。 两辈子了,她再也没办法拉着自家爹爹的衣角,撒娇让她教自己射箭了…… 一颗泪珠从萧夕的眼角滚落而出,钻进了枕里,不见踪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夏烈通敌叛国,罪名已立。褫夺其将军之位,贬为庶人。全家择日抄斩,家产充公。钦此。”太监公公尖锐的嗓音在夏家的院子响起,夏烈一家人都跪在院子里。 夏烈听着圣旨,两只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他满脸的怒气,但却不发一言。 夏夫人跪在他的旁边,小声地哭了起来。其他夏家的所有人,也都尽数沉默不言。 “还不快接旨?”太监趾高气扬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烈,说到。 夏烈慢慢地起身,将圣旨拿在手里。他一将圣旨拿到,一队人立马从院外涌了进来,将夏一家人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以下犯上?”夏烈看到那一队人,忍着怒气,对着太监说到。 太监笑了笑,把玩着自己长长的指甲,扯着尖尖的嗓音回答到:“你可是忘了?刚刚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您啊,现在可不是高高在上的夏大将军了!您可是罪人!卖国的!” 夏烈捏紧了拳头,底下了脑袋。过了片刻,他忽然大笑着,抬起了头。一边笑,还一边说到:“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赤胆忠心的下场?!这就是赤胆忠心的下场!我夏烈自认对得起齐国,可如今……可如今……” 夏烈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他看着地面,小声地说到:“可如今啊……竟然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最后,夏一家被官兵押着,去了刑场。一路上,夏家的人被百姓指指点点的。夏烈也被人拿着臭鸡蛋和烂菜叶砸。 大家都在骂他,骂他辜负了皇上对他们一家的信任,骂他不识好歹…… 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夏家,完全是清白的! 断头台上,夏烈看着天上慢悠悠地飘着的云朵,闭上了双眼。 “斩!” “啊!” 萧夕一下子被吓醒,背后的冷汗直冒。 夜色还很浓,看样子,这时候也不过才后半夜而已。 她披起了一件外套,穿上了鞋子后,就打开了自己屋子的窗户。 上一世,她的父亲因为功高盖主,被扣上了叛国的罪名。 全家两百多口人,尽数抄斩。唯独她和她的一个哥哥,没有在那一天死去。 可最后,哥哥失踪了,她也被别人害死了…… 萧夕看着天上圆若玉盘的月亮,心里难受地十分不舒服。 说到底,夏家的冤死,成了她心中的魔障。 耳边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萧夕转身将衣服穿好,然后就出了屋子。 院子里面有一棵大树,估计两人环抱都抱不拢的那种。 第1059章 落败 萧夕坐在小亭子里面,看着自己现在院子里面的陈设,回想着夏家的那一草一木。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东西,一件由她的娘亲亲手埋下的东西。 那个东西是一个镯子,听娘亲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在她小时候,娘亲当着她的面将镯子埋在了夏家她的院子里。 并且嘱咐她,以后长大了,娘亲若是不在了,一定要把镯子挖出来。 想到这个,萧夕忽然萌生了回一趟夏家的想法。 想了就动。萧夕快速地跑回自己的屋子,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后,就翻墙,出了安王府。 此时的安王府内,主子家丁都睡了,没有一人注意到翻墙离开地萧夕。 顺着记忆里熟悉的路,萧夕走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以前繁盛的夏府。 记忆里,门前威武的石狮子已经被砸烂得个稀巴烂。而夏府的牌匾,那块由开国皇帝亲笔写下的牌匾,也被风霜雨雪,摧残地不像样子了。 墙壁上,到处杂草丛生。 萧夕找到了一处低矮的围墙,一个轻盈的翻身,就翻进了夏府。 她进来的地方,是夏府曾经的花园。 此时里面的花都尽数衰败,一如现在的夏家。池塘里的锦鲤也没了,只剩下了一潭死水。 萧夕慢慢地走着,越加看得多如今的夏府的样子,她心里对白离的恨意也就越发的深。 若不是白离,若不是他,他们夏家,怎么可能会这样子! 若不是他,她的父母就不会死去!她的哥哥就不会无故失踪! 萧夕不知什么时候哭了,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收拾了一下心情就朝着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匆匆走去。 很快,她就走到了自己曾经的住处。 一切都变了,变得落败。 她从一个角落里找出了自己小时候最爱用的小锄,走到院子里已经快要死掉的大树下蹲了下来。 一锄一锄地挖着记忆中,自己娘亲藏镯子的地方。 挖了一会儿,小锄“嘭”地一声碰到了东西。 萧夕连忙把小锄放在一边,从手去刨了刨泥土。一个盒子显现在她的眼前。她立马就将盒子取了出来,然后就轻轻地敲了敲,打开了盒子。 通体红色的镯子和一张泛黄的纸被放在盒子里。 萧夕取出镯子,对着月光看着。 “窸窸窣窣”的声响忽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萧夕立马将小锄拿上,用了一些枯树叶将自己挖出来的坑填上,然后抱着盒子就利用轻功飞到了一个角落里面。 借着月光,萧夕看到了来人。 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脚步很轻,但踩在枯枝叶上有着轻微的声响。 那个人进了萧夕以前住的地方,然后过了一会儿,就拿着一件东西出了来,走到了院中大树下。 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明明灭灭地照出了他的下颌。 萧夕敢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人,甚至说连面都未曾见过。 就在萧夕准备离开地时候,那个人动了,朝着萧夕挖盒子地地方走了过去。 “咔擦。”的一声响。 “谁?” 萧夕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树枝断裂的声响传到了那个人的耳里。 他警惕着,立刻朝着萧夕这个方向转过了头。 萧夕小心翼翼地朝着后退,在黑衣人看到她之前缩进了一个角落。 黑衣人朝着萧夕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他找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萧夕见他离去,等了一下后,就从角落里出了来。 结果她一出来,就被一把剑抵住了脖子。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黑衣人的声音沙哑暗沉,在萧夕的身后响起。 萧夕将手里的镯子和纸片悄悄地揣进了衣服里,随后将盒子扔在了地下。 黑衣人将盒子用脚尖勾到了自己的脚下,随后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后,厉声对萧夕问到:“里面的东西呢?” 萧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黑衣人心里不相信她,想要搜身,却在将剑离开萧夕脖子后,被萧夕一脚扫到了地上。 萧夕一见自己得手了,立刻提起轻功就逃。黑衣人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将长剑捏在手里,朝着萧夕不远地背影就是使劲一扔。 带着黑衣人内力的长剑,“噗嗤”一声插进了萧夕的左边肩膀。 她的动作一顿,从墙上翻了下去。 等黑衣人飞快地追过去看的时候,萧夕已经带着那把剑离开了。 回了安王府,萧夕坐在自己的梳妆镜面前,转过身子看自己的伤势。 长剑已经在半路上被她拔了下来,血液从伤口处涓涓流出,浸湿了萧夕的衣服。 伤口处微显狰狞,萧夕从自己的一个盒子里面翻出了一盒止血膏。 用手帕将伤口处擦了擦,萧夕将止血膏抹在了伤口处。 “嘶——” 刺激的痛感让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处理完伤口后,萧夕就换了衣服,回了卧室睡觉。 第二天清晨,青衣定时敲响了萧夕的房门。 “进来吧。” 萧夕从床上做起,动了动左肩,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禁脸色难看了起来。 青衣一转过身,就看到了萧夕满脸地痛楚。她朝着萧夕走了过去,问到:“王妃,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萧夕被一问,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否认。 她到底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夜访夏旧院。青衣得了她的回答,心里也大概知道了她只是不愿意说,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不过在青衣服侍萧夕洗漱的时候,她在一直悄悄地关注着萧夕的动作,最后终于发现了她似乎左肩受了伤。 而当蓝挽后来进来给萧夕梳发髻的时候,不小心扔到了萧夕的伤口。 一下子的疼痛让萧夕的身子一抖,蓝挽好奇地对着她问到:“王妃,您怎么了?” 萧夕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粗枝大叶的蓝挽便继续了手上的动作,期间还碰到过几次萧夕的伤口。 等蓝挽梳好了发髻后,就被萧夕拿着一堆脏衣服打发了下去。 第1060章 离间 青衣被叫了进屋。进了屋子,青衣看着萧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王妃,您是不是左肩受伤了?” 萧夕见已经无法瞒下去了,便对着青衣道:“我自己不小心把左肩给弄伤了。这个消息你不要告诉别人,就算是蓝挽也不可以。” 青衣听了,连忙点头,表明自己并不会告诉蓝挽。 随后的几天,萧夕一直让青衣在服侍自己。而萧夕不知道的是,那天她让蓝挽洗的衣服里面就有自己半夜出去时穿的黑衣。 蓝挽在上面发现了血迹,由此推断出萧夕,身上绝对是受了伤。 但却发现萧夕并没有想要告诉自己的想法,还在之后的几天,一直让青衣服侍自己。 蓝挽觉得自己不受小姐的重用,心中苦恼万分。 在某一天和府里的丫鬟们聊天的时候讲到了小姐重用青衣,却不重用自己的事。 “小姐,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啊。既然萧夕不重用蓝挽,那我们就可以利用她……”林落柔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在给林落柔讲了蓝挽说的事后,忽然说到。 林落柔吃着葡萄,想了想,笑了出来:“哈哈,可给我逮着机会了。老天啊,真是不负我。” 随后林落柔就让自己的小丫鬟去怂恿蓝挽,让蓝挽离间青衣和萧夕的主仆情分。 小丫鬟对蓝挽说了以后,蓝挽看着他,忽然说道:“这样子小姐会受到连累的。我不能这样做。” “可是你忘了你家小姐是怎样对你的吗?她竟然不重用你,反而去重用一个不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由此可见,你的地位还真是低啊。”林落柔身边的小丫鬟说道。 她看着蓝挽脸上略微动摇的神色,心里发笑。 真是个傻子,竟然这么说说,就相信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蓝挽朝着小丫鬟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失落:“好吧。如果能让小姐继续看中我的话,我就做。” 小丫鬟听到,连忙说:“如果你照着我教你的那样子做,你家小姐绝对会再一次重用你。相信我。” 小丫鬟坚定的语气让蓝挽彻彻底底的动了心。她一伸出手就接过了小丫鬟递给他的一包首饰。 “你只用把这一包首饰放在青衣的屋子里面,你家小姐绝对会再次重用你的。”小丫鬟临走的时候,又一次苦口婆心的说道。 蓝挽对着她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绝对会将这包首饰放在青衣的房间里面。 小丫鬟走后,在当天的夜里,趁这青衣去服侍萧夕的时候,蓝挽悄悄的摸进了青衣的房间里面。 “到底放在哪里好呢?”篮网看着青衣房间里面略微简陋的摆件,自言自语道。 最后,她将手里面的那包首饰塞进了青衣的床底下。 做完了这一切以后,蓝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离开了青衣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萧夕还没起床,就听到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蓝挽,你帮帮我,帮我解释啊!” 青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语气焦急而又迫切。 蓝挽看着被林落柔身边的两个家丁压住的青衣,脸上十分不忍,但还是朝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蓝挽自欺欺人的说着。 她的话让青衣的心瞬间堕入了冰窖,她使劲地挣扎着,却没有办法挣脱家丁的压制。 萧夕听着外面的声音,连忙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几步走到门口,把门一把打开了。 “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一大早的就在吵闹?”萧夕的声音略带威严,让原本还在挣扎的青衣忽然停了下来。 她面带泪珠,看向萧夕,眼神里面有说不出的委屈。 “王妃,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任何人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包首饰为什么在我的床底下……”青衣边哭边朝着萧夕说道。 蓝挽看到屋子门口的萧夕,立刻两步走了过去。 “小,小姐。你衣服都还没有穿,千万不要着了凉。我先去给你拿一件衣服,行吗?” 萧夕皱了皱眉,对着蓝挽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暂时不用。” 说完这话,她就对着一直在院子里面坐着的林落柔问到:“不知妹妹一大早的到我的院子里面来抓人,所为何事?” 林落柔的手里面正端着一杯茶水,她朝着青衣瞟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萧夕回答到:“姐姐手底下的人偷了我的首饰,藏了起来。这一大早的,我也不想惊了姐姐。可无奈,被偷的那些首饰里面,有之前王爷送给我的定情簪子。” 萧夕皱了皱眉。她知道青衣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但林落柔却在青衣的房间里面发现了首饰。 她若是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护了青衣,后面的日子里,她就无颜面对安王府的众人。更别说去吩咐别人做事了。 一个不分黑白的主母,绝对不是大家所想要的。 萧夕让人递过来了那包首饰,翻了翻。最后取出了一支通体碧玉的簪子。 “妹妹说的就是这一支簪子吧?”萧夕问道。 林落柔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萧夕拿在手中的簪子,点了点头:“正是这支簪子。” 萧夕笑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簪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屋,从屋里面取出了一个首饰盒。 林落柔看着她把首饰盒取出来,心中微微浮现了一个猜想。 还没等她去证实,她就看见萧夕从首饰盒里面,取出了一只与之前首饰包里面的簪子一模一样的簪子。 “安王曾经送给妹妹的簪子,未免也太廉价了一些。竟然我也有一支呢。”萧夕微笑着,朝着林落柔摇了摇自己手里的两支簪子。 林落柔瞪大了眼睛,拳头也捏得死死的。而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蓝挽,也瞪大了眼睛。 王妃什么时候有了一支这样子的簪子?她怎么不知道? 被家丁押着,跪在地下的青衣看到那支簪子,忽然想起来,这支簪子,还是自己和王妃一起出去查账的时候,在半路的一个小摊子上顺便买的。 第1061章 陷阱 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让她洗脱罪名的一个重要的东西。 “这,这不可能!”林落柔看着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小丫鬟。 小丫鬟瑟瑟缩缩的想要朝后退,却被林落柔派家丁一手拉住了。 萧夕见到林落柔这个样子,也就知道这是林落柔设下的一场陷阱。 不过她为什么想要害青衣呢? 萧夕如此想着,却完全忘了在一边的蓝挽。 蓝挽此时身上冷汗直冒,生怕萧夕猜到是自己将那包首饰塞进了青衣的床底下。 “妹妹,这下子可以将我的丫鬟放了吧?”萧夕好气的问到。 林落柔忽然朝她一笑,声音里完全没有那种奸计败露的急促和慌张:“姐姐稍等,虽然这小丫鬟床底下那包首饰里面的簪子廉价货,不是安王当时送我的那支簪子。但是这个丫鬟,还是偷了别人的东西。难道姐姐要放过她?” 萧夕听了这话,将手里的两支簪子放了下来,对着林落柔说到:“为何妹妹会觉得这包首饰是她偷的?而不是她自己的呢?” 林落柔一愣。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方面去。 不过没等她开口,那个被家丁押着的小丫鬟忽然喊了出来:“那包首饰是我的!是我的!是青衣偷了我的首饰!” 萧夕一听她的话,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笑容:“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包首饰里面有哪些东西?” 小丫鬟一下子噎住了,怔怔的看着微笑着的萧夕。 “我记得有,有两支簪子…还有…还有一只手镯!” 萧夕将首饰包晃了一晃,对着小丫鬟问到:“你确定吗?” 小丫鬟不停的点着头,嘴里回答到:“我确定,我敢保证!” 萧夕听了她的话,慢悠悠的将首饰包打了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掏了出来。 她一边掏着一边一个一个的说着:“这,是一支簪子…这,是一个手镯…还有……” 说到这里,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对着小丫鬟莫名其妙的笑着。 “你确定你已经全部说完了,没有遗漏的了吗?” 其实小丫鬟根本不知道里面装了哪些首饰。毕竟这包首饰,她装的时候胡乱的从自己的首饰盒里面塞了几个东西进去。 如今要她一一的清点出来,她还真的不知道里面有哪些。 “我…我敢确定里面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我保证!”小丫鬟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夕放在首饰包里的手。 绝对没有东西了,绝对! 可萧夕的手从首饰包里伸了出来,还捏着一个银戒指。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戒指。不过你并没有说。所以说…这包首饰并不是你的!” 公益金的话让小丫鬟哑口无言,林落柔的耐性已经被彻底的磨没了。 她让家丁直接放了青衣,随后押着小丫鬟就离开了萧夕的院子。 “王妃,谢谢你救了我。”青衣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萧夕说到。 一旁的蓝挽一直沉默着,让萧夕和青衣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王妃,用餐吗?”蓝挽忽然问到。 此时的蓝挽额头微微沁出冷汗,手指不自觉的捏紧衣角。眼神四处躲闪,面色略带心虚。 “蓝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萧夕疑惑问道。聪明如她,蓝挽的不自然她怎么会看不出。 来仪居的丫鬟,就数蓝挽最为沉稳,若不是这次受伤的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她也不会故意疏离了她去。 蓝挽以为萧夕是看出了什么,心里的紧张更甚,现在又听她这么一问,便用手故意擦着额头,挡住萧夕灼灼的目光,勉强的笑着说到:“没……没什么事,估计是刚刚被……被侧妃娘娘吓到了。” “是吗?”萧夕微蹙着秀眉,低声喃喃,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不信。 蓝挽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兀自的心虚,生怕被萧夕发现什么,只能诺诺的低着头。 她本来是想和那个小丫鬟联手,在不伤害王妃的前提下重新取得王妃的信任。奈何侧妃娘娘居心叵测想利用自己来对付王妃,简直可恨! “王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粗心大意,就不会让侧妃娘娘找到空子,甚至差点害了王妃……”蓝挽不说话,站在旁边的青衣咬着贝齿、眼含泪花,猝不及防的对着萧夕跪下,满脸抱歉。 “你这是作甚?赶快起来!”萧夕回神,紧皱的眉头不松,弯腰欲扶青衣起来。 虽然萧夕不知道那些首饰是怎么进青衣房间里的,但是她也明白,纵容以前的青衣胆小唯喏,可她现在是来仪居的人、是她萧夕的人,有些事该做不该做,萧夕想,青衣心里应该很清楚。 且对她来说,现在自己已经是二世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身居这深宫大院,如履薄冰、朝不保夕,势单力薄,所以能被她真心相待的人,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王妃且慢!”青衣坚定的阻止萧夕,不肯起来。 然后继续说到:“侧妃娘娘本就一直对王妃虎视眈眈,但凡抓住机会就不会放手。青衣明明知道侧妃娘娘的心思,也明白这王府的后院里并不安生,可还是让侧妃娘娘钻了空子,险些害得王妃身陷囹圄,实属青衣的错,还请王妃责罚!” 青衣说得铿锵有力,丹青不渝,切不说她没有错,就是有错也让人狠不下心来责罚她。 “王妃,蓝挽也自知有错,还请王妃一并责罚。”青衣跪下,梨花带雨,蓝挽也心生愧疚,上前一步跪在青衣的旁边。 “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大早上的就打定主意不让本妃安生是吧?”适才还有点气恼的萧夕现在看蓝挽与青衣二人,不禁想笑的同时也有点苦涩。 前世是萧夕的时候,就算只是闺中红妆,她也是个驰骋疆场的巾帼。 那时她便发誓,定要保护好整个夏家。可最后她为了白复,宁愿放弃自己的自由,甘心委身深宫,可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到满门抄斩的圣旨。 第1062章 筹码 再次重生,家族大仇尚且未报、白泽被诬陷于牢、整个王府的人阳奉阴违,林落柔为了取代她也小动作不断。 即使现在整个王府的掌家权大部分已经在她手中,多多少少也能说得上一些话。可今天,若不是好运恰巧反击回去,以林落柔的性子,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而林落柔也将会以腹中的胎儿为筹码,在老王妃的面前大寺肆哭诉,就算不能拿她下马,她也难保青衣的安危。 而对于蓝挽,萧夕出于对她的信任,也没有太在于她打不正常。 “王妃,今日之事本就是青衣的错,如果不是青衣太过于粗心,就不会的一大早上的就出这么腌臜之事膈应王妃。”虽然萧夕已经说不会责怪青衣,但青衣的心里还是很自责。 “唉。”萧夕无奈,只能叹气一声,见对青衣劝说无果,便把目光转向蓝挽:“蓝挽,你是本妃身边最为稳重之人,青衣不懂事跟着胡闹,你也不懂事吗?” “王妃……我……”蓝挽手绞着衣角,复杂的看着萧夕不知道怎么说。 蓝挽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萧夕,王妃曾经以命护她,可她最后却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青衣,间接的差点害了王妃。所以她害怕王妃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更加的冷落她,甚至远离她。 萧夕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温柔中又带着威严的说道:“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教训罢了,你二人应当谨记于心,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而不是在这里自责。” “谢王妃不罪之恩,我等定会多加反省,不会再让今日之事再次出现!”青衣和蓝挽异口同声,也不再矫情的站起来。 这段时日接触下来,她们很清楚的明白,面前的萧夕已经不是以前府里那个胆小怕事的萧夕,而是自有主张,说话做事也不容反驳。 “好了,大早上的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了,让别人看见岂不是要笑话咱们来仪居,还真以为你青衣偷了她林落柔的东西。”见她们起来,萧夕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松开,半开玩笑的和她们说着,一次缓解凝重的气氛。 “是,王妃教诲,我们定当谨记于心!”青衣破涕而笑。 蓝挽却依旧心绪不宁,头微微低着,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夕莞尔一笑,抬头看看日头,然后说道:“行了,闹了一早上,已经快要午时了。青衣你跟我进屋罢,蓝挽你去厨房看看,该是传午膳的时辰了。” 还不等蓝挽反应过来,萧夕已经走进了屋里,后面跟着的是步步亦趋的青衣。 看着她们进去的背影,蓝挽咬着下唇,目光略带哀怨之色,心里却如同针扎似的。看来王妃真的已经不看重自己了,但凡以前来仪居出现这么大的事,萧夕肯定是让自己和她进屋,让青衣去传膳。可现在……一切都好像颠倒过来了。 看来王妃真的已经不看重自己了,但凡以前来仪居出现这么大的事,萧夕肯定是让自己和她进屋,让青衣去传膳。可现在……一切都好像颠倒过来了。 屋里,萧夕并不知道蓝挽的误解,从抽屉里拿出药箱,脱下衣服让青衣给自己看看伤口。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伤口也在慢慢的结痂,可为了遮挡住不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萧夕每天华服依旧,甚至穿得比以前还多。 也因此,伤口没有得到更好的透气,天气也炎热得厉害,除去边缘部分,被刺深的部分已经在慢慢化脓。 “王妃,你的伤口……”看着萧夕左肩上狰狞得怕人的刀山,青衣心揪在一起的疼,就好像是长在她身上似的。 萧夕听出青衣语气里的心疼,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此时更是病态般的白,苍然一笑:“无碍,快些帮我上药吧,待会儿蓝挽该回来了,可别让她撞见。” 萧夕并非不信任蓝挽,实在是她受伤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危险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她们。 这边的萧夕为蓝挽的安危考虑,不把真实情况告之于她,她却不知道, “好,那青衣先给王妃处理一下腐肉。可能会有的疼,王妃你忍着一点。”青衣心里暗叹一声,把从一旁的桌上拿起匕首,撰在手心。 把匕首放在烛火上烤了一番,直到慢慢变得通红。犹豫片刻,青衣微凉的手还是轻轻地抚上萧夕的背上:“王妃,青衣开始了。” “嘶!”萧夕疼得倒吸一口气,就算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当青衣下刀子的时候,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咬紧下唇,她甚至还闻到了自己嘴中浓烈的血腥味。 “王妃……”不管萧夕再怎么忍,后面的青衣也听见了她沉闷的呻吟声。 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否则就是前功尽弃,那时候的萧夕绝对比现在痛苦千百倍。 香汗顺沿着萧夕的后背涓涓淌下,不多会儿就打湿了她的斜挎着的里衣。 萧夕感觉天旋地转,意识慢慢的变得模糊,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困意慢慢袭来。 “王妃?你怎么样?”后面的青衣也感觉到了萧夕的不对劲,手下动作不停,温声问道。 萧夕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后背传来的剜肉之痛已经让她打知觉变得麻木,同时对于青衣的问候也几不可闻。 后面焦急不安的青衣终于把化脓的腐肉剔除,正当她去拿药时,就见萧夕的娇躯欲望地上倒去,吓得她急忙扶住萧夕:“王妃!”“王妃,你快醒醒,千万不能睡!”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青衣此时没有了主张,只能一个劲的摇晃萧夕的身体。 “双儿,一生一世一双的,永远不分离。” “双儿,你是不是又调皮了,自个儿跑去马场?” “双儿,这是母亲为你熬的银耳汤,快些趁热喝下。你看看你一个闺阁女子,整日和那些大男人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 萧夕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只有耳畔依稀传来,当初白离对她的海誓山盟、父亲对他的责问,以及母亲对她的宠爱问候。 第1063章 失落 “王妃!你快醒醒!王妃……”最后,是一道焦急的叫唤声。 “双儿?你怎么受伤了?”慢慢的,出现白离谦谦君子的脸。 “双儿,是何歹徒伤了你?告诉为父,为父定当为你讨个报仇!”接着是一个没有脑袋的躯体。 “双儿,我可怜的双儿……”又是一妇人的身影。 “王妃,快醒醒……”最后,千变万化是火急火燎的青衣。 “青衣?”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萧夕终于找到一丝理智。 突然她记起,适才她好像是让青衣给她处理伤口。 那现在呢?白离怎么会出现?还有父亲母亲…… 不对! 很不对! “咚咚咚!”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原来在这空隙,蓝挽已经去厨房传来了膳。 “谁呀?等一下!”迫在眉睫的青衣见萧夕依旧昏迷不醒,额头上的冷汗潺潺留下,再加上外面的敲门声紧促,让她急得不已。 “王妃?现在可否用膳?”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蓝挽的心慢慢跌入谷底,情绪越来越失落。 大白天的屋门紧闭,里面也只有王妃和青衣二人。看来王妃已经不信任自己了,适才明显就是把她支开,以便商量什么。 “咚咚咚!”蓝挽心思千回百转敲着门,片刻过去,依旧没有人开门。除了刚才青衣说了一句,里面再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蓝挽,你先下去吧,王妃她刚刚睡下,待会儿再吃。”不管怎么唤,青衣始终没有把萧夕唤醒。 只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把萧夕扶上床,然后快速的给她上了药。才赶紧出来个蓝挽开门,生怕引起她的怀疑。 “里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半天也不开门呢?”蓝挽心里不悦,看青衣的眼神也带着不满,伸长着脑袋往屋子里看,企图探个明白。 不管青衣装得怎么镇定自若,常年呆在一个屋檐下的蓝挽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况且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换作平时萧夕已经在书房看书,再不济也是在院子里发呆,那里会和现在一样睡回笼觉。 再者,蓝挽发现这几日青衣和萧夕都神神秘秘的,好像是在故意背着她做什么事。 “哪里能出什么事,不过是适才经过侧妃娘娘的那一闹,惹得王妃心里不舒服,这次想躺一下的。”青衣抿了抿唇干笑一声,心里却有一点愧疚感。 她打心底里把蓝挽当作自己的亲姐姐看待,今日欺骗她不把实情告知之于她,完全是为了他们主仆三人的安危着想,但愿日后蓝挽知道后不会怪罪她。 蓝挽却不相信青衣的这套说辞,心里不满她对自己的欺骗,平时说话还算客气的她突然说道。 她打心底里把蓝挽当作自己的亲姐姐看待,今日欺骗她不把实情告知之于她,完全是为了他们主仆三人的安危着想,但愿日后蓝挽知道后不会怪罪她。 蓝挽却不相信青衣的这套说辞,心里不满她对自己的欺骗,平时说话还算客气的她突然冷哼一声说道:“哼!你也知道王妃是因为今天的事不高兴?若不是你处事不小心,让侧妃娘娘那边抓住了把柄,又怎么会有今早的闹剧?” 蓝挽的话说得尖酸刻薄,话里话外都在责怪青衣,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主谋之一。 “对不起蓝挽,我知道这次的事错在我,下次我定会注意。”青衣当然听懂蓝挽的话外之音,可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她,王妃怎么可能会扯动伤口,以至于现在昏迷不醒、神志不清,嘴里胡言乱语着。 “王妃可是出什么事了?”蓝挽也清楚自己刚刚反应过激,脸色慢慢的恢复正常,语气变得平和。 咬着下唇,青衣踌躇片刻,才低着头低声说道:“蓝挽你多虑了,王妃能出什么事?”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蓝挽不信青衣的话,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青衣心跳漏一拍,心虚的挽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别多想了,你还是快些走吧,我去看看王妃那里还有什么需要。” “你……”还不敢蓝挽说什么,青衣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她怕蓝挽再继续问下去,她会忍不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青衣!”险些被撞到鼻子的蓝挽气恼的跺了跺脚,她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衣已经变得这么大胆了,居然敢关她打门! 屋里的青衣靠着门,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喘了一会儿的大气后便往里屋走去。 “白离,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白离……那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 “白泽……你现在怎么样了?” 刚走进里屋,青衣就隐隐约约听见床上意识模糊的萧夕胡言乱语。 四处的探望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青衣这才倒一杯水端着走过去,轻轻扶起萧夕,慢慢的把水喂给她:“王妃,来喝点水。” 好不容易,青衣终于把水都喂给了萧夕,可她的胡言乱语也就没有停止。 青衣担心害怕之余还有一点疑惑,白离……这不是当今皇上的名讳吗? 怎么听王妃这个意思,不仅认识皇上,甚至和他还好熟悉的样子。以前也没有听说过王妃认识皇上呀? 不过,王妃现在情况不妙,虽然没有发烧,但意识混沌,估计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心思单纯的青衣没有多想,把萧夕下意识的话归于胡言乱语。 因为之前萧夕的千叮咛万嘱咐,情况再怎么糟糕,只要不危急萧夕的生命安全,青衣不会去找大夫的。 很快便日落西山,逐渐步入黑夜,青衣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屋里照顾萧夕。 虽然期间蓝挽也有过来求见萧夕,都被青衣四两拨千斤的阻止回去。 三番两次被拒绝,还是被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的青衣拒绝,蓝挽失落的同时还夹杂着怨懑。 “好你个青衣!居然敢骗我!”蓝挽独自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心里恨得牙痒痒。 第1064章 耐人寻味 要知道以前的青衣,她说东就不往西,哪里会和现在一样,和王妃一起躲蛇蝎一般的避着她。 避着她…… 蓝挽原本气恼的脚步骤停,脑海里猛然有一个想法,难道王妃和青衣,已经知道今天早上的事也有她打份?所以才一直躲着她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件事是自己和那个小丫鬟商定的,天知地知我知她知。就算是侧妃林落柔知道,以她和王妃的过节,万不会为了出卖她一个丫鬟而放弃和王妃作对。 蓝挽再怎么傻,经过今天早上的事,她也明白那个小丫鬟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千方百计只为了让她重新获得王妃的重用,其幕后主使八九不离十就是侧妃林落柔。 以林落柔的心思,蓝挽猜也猜到,对付青衣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她真正的对象其实就是王妃,自己也只是她的一颗棋子! “呵呵,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蓝挽才把林落柔的龌龊心思想个明白,就从旁边的假山里里跳出一个人。 “是你!”蓝挽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来人。此人不是别人,真是昨天晚上和蓝挽商议陷害一事的小丫鬟。 “还记得我呀!”小丫鬟嗤嗤一笑,语气里是说不清的嘲笑和讽刺。 蓝挽警惕的四处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才人和冷哼一声继续说:“哼,就算你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说完走上前去,好好打量着小丫鬟说道:“你和侧妃娘娘的算盘真是打的不错,说什么是为了让我再获王妃的重用,实则是为了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罢了!” “咯咯咯。”被拆穿的小丫鬟也不气恼,咯咯咯的笑着,宛如黄鹂鸟的声音。 “你笑什么!”蓝挽本就有气找不到地儿撒,多次被萧夕拒之门外不说,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来嘲笑她,不恼才怪!小丫鬟也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知道蓝挽心里有气,也不敢再怎么放肆。毕竟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更遑论是平日里泼辣的蓝挽。 收起笑容,小丫鬟双手环胸,凑近蓝挽说道:“笑什么?自然是笑你傻,你看看你是这么贴心贴意的对萧夕的,可她又是怎么对你的?” “啧啧啧。”得意洋洋的围着蓝挽绕了一圈,小丫鬟啧啧惊叹,然后继续说:“青衣不过是个胆小怕事、低眉顺眼的一个伺候丫鬟罢了,怎么能与你这个贴身丫鬟作比较?” “你想要说什么?”蓝挽沉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丫鬟此时出现,肯定不是,来和她唠唠嗑,叙叙旧、顺便来嘲讽她一下这么简单。 “啧啧啧。”得意洋洋的围着蓝挽绕了一圈,小丫鬟啧啧惊叹,然后继续说:“青衣不过是个胆小怕事、低眉顺眼的一个伺候丫鬟罢了,怎么能与你这个贴身丫鬟作比较?” “你想要说什么?”蓝挽沉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丫鬟此时出现,肯定不是,来和她唠唠嗑,叙叙旧、顺便来嘲讽她一下这么简单。 “做什么?”小丫鬟奸诈的一笑,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毛骨悚然。 靠近蓝挽的耳际,小丫鬟用仅她二人听见的声音说:“被拒之门外的感觉不好受吧?被取而代之的感觉不好受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蓝挽错过小丫鬟的身子,留下一句话就欲往前走去,不想和她多做纠缠。 “急什么!”猝不及防,小丫鬟一把拉住蓝挽的手臂。 “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者侧妃娘娘还想做什么!”蓝挽猛然甩开小丫鬟的手,眯着眼睛艴然不悦得看着她。 突然被甩开手,小丫鬟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哼,你就甘心被一个小小的青衣骑在头上吗?要知道以前她可是屁都不敢放、整日跟在你后面的一个丫鬟罢了。” “那又如何?但我是不会再相信你和侧妃娘娘!”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蓝挽直接表明立场,丢下小丫鬟,不再理会她往前走去。 “那你想知道青衣和王妃这两天背着你是在做什么?”见蓝挽毫不犹豫、决绝的离开,小丫鬟依旧不甘心的低吼着。 果不其然,蓝挽原本快速的脚步顿下,扭头看向小丫鬟:“如果你说的话敢有一个字是在骗我,我定会让你后悔!” “你想知道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帮侧妃娘娘办成一件事,她定会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你。”面对蓝挽的威胁,小丫鬟全然不放在心上。和林落柔在王府里摸爬打滚半辈子,她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更别说这小小的威胁。 “呵呵,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们?可别忘记了昨天你们主仆是怎么利用我的。”冷笑一声,蓝挽不屑的说道。 “今天早上的事完全是个意外,再说王妃平平安安的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是吗?”小丫鬟知道,经过今天早上的闹剧,想让蓝挽继续相信自己,那还得再下一番功夫。 “你爱说不说,不说我也能自己去查到。”懒得再和小丫鬟打太极,蓝挽欲直接甩袖离开。 “就你这样的,也难怪王妃宁愿用一个青衣也要避开你。”这次小丫鬟也不再拦着蓝挽,任由她离,只是话里的意思耐人寻味。 攥紧拳头,蓝挽忍住掐死小丫鬟的冲动,再次回头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侧妃娘娘说了,你帮他一个小忙,她帮你重新站在王妃的身边。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吧!”小丫鬟得意的挑着眉问道。 “什么事。”最后,蓝挽还是做了妥协,阴鸷着一张脸。 “放心吧,不会太复杂的,只需要……”后面的话,小丫鬟凑在蓝挽的耳边,和她低语着,直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你说什么?”蓝挽不可思议的看着小丫鬟。从进王府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林落柔肯定会因为腹中的胎儿肆无忌惮的对付她们来仪居。 可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的手会伸到太傅府里! 第1065章 双赢 “万万不可能!”在听完小丫鬟的计划后,不,应该说在听完林落柔的计划后,蓝挽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拒绝。 “先别拒绝的这么干脆,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利益关系。”对于蓝挽的反应,小丫鬟好像早就预料到似的,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 鄙夷的看着小丫鬟,蓝挽深呼吸一下说道:“利益关系?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怕是侧妃娘娘吧!” 小丫鬟摇摇头:“蓝挽此话差矣,什么最大不大的受益者,这只能说是双赢。若你答应,你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行吧?”刚才还有坚定心里的蓝挽,现在听小丫鬟这么一说,再想起今日青衣对自己的多次阻拦,慢慢的变得犹豫。 若要是这件事真的成了,世界上肯定再也不会有青衣这号人物。而王妃的面前,也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贴身丫鬟,到时候务必会被重用! 可是这当中的风险性也是极大的,不说被太傅府的人知道,就说被萧夕,自己此生肯定会后悔莫及。 “行!怎么能不行!”见蓝挽终于动摇,小丫鬟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但是你必须得答应,不能伤害到王妃!”大约思索了一刻钟的时间,分析完其中的利益关系,蓝挽才狠下心开口说。 “这个你当然可以放心,侧妃娘娘明白。”奸计得逞,小丫鬟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 这边一个计谋敲定,来仪居里万籁俱寂之下却是凝重焦急。 “水……”悠悠转醒,萧夕干哑着嗓子慢慢出声。 脑海也慢慢清醒,她明明记得青衣好像在帮自己处理伤口,后来她又困于一个梦境,想醒过来却不得。 “青衣?”视线慢慢恢复,房间里的东西也慢慢看得清楚,萧夕也自然看见趴在床沿上浅眠的青衣。 “王妃?你醒了?”因为担心萧夕,睡得不熟的青衣被惊醒,喜出望外的看着她。 知道是青衣一直照顾自己,萧夕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强撑着笑虚弱的说道:“水……” “水?王妃要喝水是吧?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倒。”得到指令,青衣马不停蹄的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就端来一杯水。 “咳咳咳。”喝完水后,萧夕咳嗽两声,歇过气后,目光灼灼得看着青衣:“我睡了多久?” “王妃昏迷了快六个时辰了,都要吓死青衣了。”见萧夕醒了,并无大碍,青衣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放下来,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哭腔。 “这不是没事吗?不过是刚才被疼痛刺激过盛,再加上近日发生的事让本妃头疼不已,才出现白日的情况。”萧夕自然明白青衣的担心从何处而来,只是她不能把事情原委告诉与她。 看着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有一丝生气的萧夕,青衣还是有点后怕,心里松下一口气说道:“幸好王妃无事,不然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小丫头片子真是说什么死不死的。”萧夕慢慢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在青衣的帮助下背靠在床上。 然后继续问道:“在本妃昏迷期间,可有什么人来过?” 青衣点点头:“蓝挽多次来过,但都被奴婢以借口挡在门外。” “唉。”萧夕了然的叹口气,有气无力的说:“蓝挽性子比较泼辣简单,心思也单纯,说来这几日本妃的确有意远离了她,望她不会多想。” “王妃大可放心,蓝挽与我们不是一日两日的情谊,日后定当明白王妃的苦衷。”青衣安慰着萧夕。 “对了。”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今日过来的还有橙凝。” “橙凝?”萧夕疑惑,随后又释然,想起前两天来仪居接二连三出现的命案。 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萧夕烦闷的问:“橙凝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青衣摇摇头:“那时王妃尚且昏迷,口中还在胡言乱语,奴婢不敢让人进来,以防多生变故。可能也因事关重大,橙凝也不曾多对奴婢说些什么,只言等王妃醒来再做禀报。” “胡言乱语?怎么回事?”萧夕抓住几个关键字眼,对于青衣后面说的也不甚太关注。 “这……奴婢不敢妄言。”抿了抿唇,青衣的眼睛不敢直视萧夕,结结巴巴的说着。 萧夕知道青衣在顾及什么,看着她轻声说:“说吧,本妃恕你无罪。” “王妃……”虽然萧夕直言不责怪青衣,但心里还是有点犹豫。片刻后咬了咬下唇,心一横然后接着说:“王妃一直唤着皇上的名讳,说……为什么要杀死你们的孩子,还有……” “够了!”不等青衣说完,萧夕已经知道大概,厉声疾言喝止青衣。 “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王妃梦呓,实在是……”突的,青衣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惊慌失措的跪下,深怕萧夕会怪罪于她。 “行了,起来吧,本妃说话自然算数,不怪你便不怪你。”萧夕不耐烦的挥挥手,死死地盯着她:“这些话可还有别人听见?” 此时的萧夕也有点懊恼和后怕,暗恨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说出真心话。幸得今日是青衣,若要换作旁人,只怕现在已经换了一番光景,躺的不是来仪居主母的床上,而是大牢里。 “没有。”青衣急忙摆手,担心慢了一个动作,萧夕不相信自己了。 “没有就好,你在本妃这里的所听、所闻、所见,切记不可传到第二人的耳朵里,否则……”后面的话萧夕没有说出口,但余音里的意思不明而喻。 “是是是,王妃教诲何必定当谨遵于心。”青衣连连称是,拂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打着颤抖缓缓站起来。 待青衣站定,萧夕微皱着眉落有所思:“今日林落柔陷害你偷窃一事,你怎么看。” 萧夕清楚明白今早一事,是林落柔不安生再次出幺蛾子。但让她十分疑惑的是,前段时间才把来仪居里面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清理干净,断不会再有二心之人。 第1066章 心病 青衣的房间里无缘无故出现林落柔的首饰,这就不得不让萧夕深思,只怕这来仪居,还有一些人拎不明白,到底谁才是这王府的主子! “王妃的意思是……”青衣抬了下眼眸,也不禁动了动心思。因为萧夕昏迷了的事情,请你也跟着担心了一整天,对于今早的事也来不及多加思索,现在仔细想想,的确有很多让人怀疑的地方。 “莫不是王妃怀疑,咱们来仪居,还有鱼目混珠?”青衣也皱着眉头。 “呵。”萧夕冷笑一声,“来仪居本就是一个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要有心插足进来,精心布置自然能逃过我们的盘查。” “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多事之秋。”青衣愁眉苦脸,神色之间是化不开纠结。 一风未平,一风又起,树欲静而风不止,萧夕心里暗叹一声,才说到:“这几日你多留心院子里的丫头,但凡谁有可疑的动作,便同本妃禀报,切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奴婢明白。”青衣应下,嘴唇蠕动着,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可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萧夕也看出了青衣的不对劲。 被戳破心思的青衣也不娇作,担心的看着萧夕:“王妃……你后背上的伤已经恶化,若再不看大夫,只怕很难愈合,可能落下病根。” 青衣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她帮萧夕处理伤口时的情形,尤其是剜腐肉的血腥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虽然她不知道王妃的伤口是从何而来,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再怎么疑惑她也不会问,王妃向来不喜多嘴的丫头。 萧夕微眯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青衣,这件事本妃想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万不可再让第二个人知晓,若有一点风声传出去,别怪本妃不讲旧情!” “奴婢明白,是奴婢越逾了!”青衣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明明之前王妃已经多次嘱咐她,现在她还要问出这种愚昧的问题,难怪王妃会生气。 萧夕也不是真的恼怒青衣,她也知道青衣是为了她考虑。 困意再次袭来,加上后背的灼痛感,萧夕随意的挥挥手:“你也快下去歇着吧,今日守着本妃一天也累了。” “奴婢还是在这里守着王妃罢,以防有什么需要。”青衣自然也困也累,但是萧夕的情况还不稳定,便坚持着留下。 萧夕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伸出纤细的柔荑握住青衣冰凉的手,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虽然已经快入夏,但夜还是很凉。快去歇着吧,要是你倒下了,谁来伺候本妃。” 突如其来的恩宠,让青衣有点不知所措。但她也不再坚持,眼里闪动着泪花点点头:“那奴婢就在隔壁,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传唤奴婢就是。” 帮萧夕掖好被角,把蜡烛吹灭,青衣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事情后便轻轻的关上门退了下去。 等青衣离开,萧夕再也感觉不到第二个人的呼吸,便慢慢的睁开她黑如星辰的眼眸。 云梦、落梅惨死,凶手也还没有抓到,即使整件事情被瞒了下来,可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白泽又被陷害入狱,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压得萧夕喘不过气来。 王府里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又对她虎视眈眈,之前因为一个清尘爱慕白泽,也是让她这次丧命黄泉。 还有……哥哥夏远夜杳无音讯、生死未仆,这也是萧夕一块心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萧夕倍感孤寂和伤感。 “嫂嫂不好了!”第二日,萧夕才用完早膳漱完口,外面就响起了白燕婉咋咋呼呼的声音。 “这小郡主,还真不是个安生的主,大早上的就过来,打定主意不让王妃安生。”听见白燕婉的声音,青衣服可奈何的摇摇头。 萧夕也失笑,为毫无血色得惨白的小脸因为增添了一份绯红,那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呀,这是在来仪居,我这个主子自然不与你多加计较,可若要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老王妃,可真的要治理非议主子之罪。” 青衣娇俏的吐了吐粉舌:“奴婢知道,这不也是在咱们这小院奴婢才敢放肆嘛。” “嫂嫂。”说话之间,白燕婉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厅堂里。 “婉儿,你过来了?”萧夕起身,不露声色的迎接白燕婉,打趣着她说:“到底是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急色匆匆,如同后面有怪物追撵你似的。” “咕噜噜。”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白燕婉已经一鼓作气把青衣端来的茶一口饮尽,喘着粗气说:“嫂嫂你怎么还有空在这说风凉话,出大事了!” 看着白燕婉焦急不安的样子,萧夕虽然面上还挂着笑容,可要仔细看,定会发现她眉间的凝重之色。 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虽然时间不长,萧夕还是多多少少了解这小姑子白燕婉的脾性。勿看她平时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可实际也是个心思细腻、懂得进退的人。现在看她搓手顿足的样子,只怕出的事不会小。 “到底是出什么事,让我们的燕婉郡主这般着急?”萧夕亲昵的拉着白燕婉坐下。 “嫂嫂出大事了!”白燕婉此时没有心肠和萧夕开玩笑,用比平时快几分的语气说道:“昨日那侧妃林落柔在你这闹了一番回去后便呕吐不止,甚至还有早产的迹象,母妃那边都乱了套!” “莫急莫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婉儿慢慢道来。”一听又是林落柔,萧夕下意识的皱起秀眉,心里暗道果然,只是不知道她这次又要出什么招。这女人虽有张良计,她自个也有过墙梯! “昨日林落柔在来仪居闹偷窃一事,无功而返后便浑身冒虚汗,体弱无力。到了今天早上,在母妃的青竹居中还来不及用膳,便开始上吐下泻,传来宫里的御医也没有用,甚至还有……甚至还有早产的迹象。” “早产?”萧夕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惊失色的看着白燕婉。 都1067章 保命牌 如果是林落柔出其他的什么事,那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真的是早产,算是她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老王妃这个遗腹子可不是一般的看重。 还真的是她小瞧了这个林落柔,为了对付她甚至不惜打出孩子这张保命牌! “现在如何?”萧夕阴沉着一张脸,不复适才的轻松之意。 白燕婉也慢慢平复下情绪,吞了吞口水才小声的说:“御医说了,如果再没有什么办法,那孩子可就……” 可就什么,不言而喻。 萧夕攥紧手心,尖长的指甲嵌入皮肤里,她也麻木的没有感到疼痛。 “嫂嫂……林落柔说了,这一切要怪……”白燕婉欲言又止。 “要怪就怪本妃?哼哼!”萧夕把白燕婉没有说完的话替她说完,继而冷笑两声。她倒是想看看,这林落柔这次要用什么借口来除了她。 “没错,因为御医也查不出什么病因,在一个小丫鬟的提议之下,母妃请了一个道士过来。这个道士的做了半个时辰的法之下,便说这王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过来就是想提醒一下嫂嫂,如果林落柔针对的是你,很可能下个目标就是来仪居!”白燕婉又告诉萧夕一个秘密。 不干净的东西……萧夕马上想到惨死的云梦和落梅,心里马上有了比较。 “王妃,大事不好了!”萧夕才有一点想法,门外又急火潦的跑进来橙凝,“郡主?奴婢参见郡主。” 本来想说什么的橙凝看见白燕婉的瞬间又戛然而止。 “又出什么事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萧夕被疲惫的看着橙凝,用眼神示意她但说无妨。 “云梦、落梅的尸体不见了。”橙凝肃穆的说道。 “云梦?落梅?这两个是什么人?”白燕婉疑惑不解,虽然她经常往来仪居跑,但对这院子里的丫鬟也不是十分熟悉。 “她们两个是本妃院中的两个丫鬟,前几日被人残忍害死。”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接踵而至,萧夕心里很明白,云梦和落梅的尸体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尸体消失……早产……道士…… 关键点结合在一起,萧夕勾起冷冽的唇角,她大概明白林落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坏了,估计这林落柔的目标八九不离十就是嫂嫂你了,可怎么办呀,算算时间,她们肯定已经朝这边过来了!”了解到大致情况,白燕婉急得跳脚,来回的在大厅里踱着步子。 萧夕倒是没想到表面上风风火火、什么都不在意的白燕婉,才听她说了几句就想通了其中的联系,还真是个通透的妙人儿。 “王妃,这可怎么办啊!”青衣和橙凝也忧心忡忡、急促不安。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林落柔把主意打到本妃头上,云梦和落梅的尸体也定时在来仪居某个角落!”唯独萧夕,若不看她眼底的惊涛骇浪,脸上却是显得风平浪静。 “那嫂嫂,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承哥现在还在牢狱里,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不然我该怎么和承哥以及……以及死去的哥哥交代?”紧紧的抓住萧夕的手臂,白燕婉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她一直在深山之中修身养性,对于宅斗之事不甚明白,现下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大乱方寸。 “这件事,想要完全脱身还得靠婉儿帮忙。”萧夕神秘的一笑。 “什么忙?我定当帮你!”白燕婉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都这个时候了,萧夕却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婉儿放心,不过是小事一桩。”萧夕慰藉的拍拍白燕婉的肩膀,继续说道:“按照时辰来算,林落柔此刻应当携着母妃和道士往来仪居方向过来,婉儿只需帮我去揽住他们,时间拖延的越久越好!” “成,没问题。胡搅蛮缠是我白燕婉的拿手好戏,嫂嫂你就等着瞧好了!”白燕婉狡黠得转溜着眼珠子,大刀阔斧地拍拍胸脯。 “行,谢谢婉儿!”萧夕感激的道谢,然后又看向青衣和橙凝:“你们二人速速去找蓝挽,然后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把来仪居检查一番。” 很快,青衣、橙凝以及白燕婉都各自带着任务离开,萧夕也不多做停留,心思一转,便抬腿往房间里走去。 翻箱倒柜好久,萧夕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东西。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露出它原来的庐山真面目。 “王妃!”萧夕还来不及多想,门便被悄悄打开,警惕的走进来一个人。 “如何!可有什么线索?”来人正是青衣,萧夕略带着急的问道。青衣因为跑得急,小脸红得跟个苹果似得,额头上也淌着汗。 “果然不出王妃所料,在小厨房那里发现云梦和落梅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说话的同时,青衣红彤彤的脸有一丝煞白。尤其是想起刚刚的场景,要不是地方不对,她已经便是作呕。 云梦和落梅二人已经死了几日,再加上现在又是炎夏,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肯定已经生蛆腐烂,其味更是难闻。 这些都在萧夕的猜想之中,现在听青衣回禀,反而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眼里的风暴涌动得更加厉害。 “很好,也不往非礼也。林落柔多次和本妃作对,其恶行更是罄竹难书。这次也该让她好好的吃一顿苦头,不然她还真忘了这我王府是谁的王府了!”摩挲着手里的东西,萧夕身上下透露着杀意,就连旁边的青衣也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抱紧了手臂。 不等青衣问话,萧夕继而说:“既然林落柔不惧风险,用明天来赌本妃这条命,本妃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萧夕沉吟片刻:“约摸着时辰,不管是导戏的还是看戏的,只怕已经要到了。待会儿本妃会在前院阻拦她们,以此拖延时间。然后你与蓝挽尽快去林落柔的院子一趟,顺便带上云梦和落梅的尸体。剩下的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本妃再教你了吧?万不可让人看出破绽,知道吗?” 第1068章 冤魂 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那林落柔不是一个善茬,只要白燕婉出现阻拦她们,必定会明白白燕婉的目的,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想好对策,萧夕原本沉重的心也慢慢回复正常。 “是,奴婢这就去办!”心里疑惑千千结,剪不断、理还乱,青衣还是秉承着多做少说的做事方式。 “你们王妃呢,让她出来。”青衣前脚刚刚离开,院子里就响起了老王妃的声音,还隐隐约约夹杂着林落柔痛苦的呻吟声以及道士的念念有词。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萧夕整理了一下仪容,大大方方的迈着步子出去。 “母妃,你怎么就任由这个女人摆布啊!”不闻其人、先闻其声,还没走出去,萧夕就听见白燕婉气急败坏的声音。 随后又传来老王妃不急不徐的声音:“你一个孩子家的懂什么?以后少往这来仪居跑!” “母妃,我……” “儿媳参见母妃,母妃万福。”白燕婉还想和老王妃在争论什么,便被萧夕适时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话。 看着院子里的场景,萧夕心里不禁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排场! 来的人除了老王妃、林落柔与一个“人模人样”的道士,还有一干侍卫和丫鬟。 与庞大队伍相比较而言,萧夕这边只有她一个人和几个颤颤巍巍跪着的丫鬟。 “嫂嫂……”看着萧夕出现,白燕婉跑过去和她站在一起。 被几个丫鬟扶着,“弱不禁风”、“奄奄一息”的林落柔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恼恨这白燕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才出青竹居白燕婉就走过来拦住她们,说什么江湖道士的话不可信,若执意如此反而耽搁救治时间,她已经为自己寻得良医。 当时的白燕婉说的情感真挚,言辞凿凿,如果不是平时里自己拉拢这所谓的小姑子总被她拒绝,自己还真的相信了她! 如果不是她反应得快,叫唤得更加大声,肯定要着了这二人的道。 恼恨之余,林落柔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暗暗递给老道士一个眼神。 老道士会意,装模作样的拿起桃花剑胡乱挥舞几下,然后作大惊状,对老王妃拱手说道:“启禀王妃娘娘,这院子里……这院子里煞气太重,且冤魂不少、孽债深重!都冲着侧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去了!” “怎么会这样啊?王妃姐姐居住的地方应当是清灵之地,怎么可能有冤魂,莫不是你这道士找错了地方!”道士的话才落下,林落柔便痛苦的开口,企图为萧夕“辩解”。 林落柔言语之间虽然颇为偏袒萧夕,可仔细想想,这话里话外,都是强调“冤魂”二字。 “你们胡说八道,嫂嫂这里不过就是一亩三分地,哪里有你们说的冤魂!”萧夕还没有说什么,白燕婉好像被踩着尾巴似的跳起来,鼓着一双圆目怒一丘之貉的林落柔和老道士。 嘴上虽然说得铿锵有力,可实际上白燕婉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确定,甚至眼睛里还有一抹异色。 而这不确定和异色正好被心思g狠毒的林落柔与一直没有说话的老王妃看见。 一开始老王妃你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林落柔弄的把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用她的孙子来做赌注、做争权夺利的工具和手段! 林落柔和萧夕怎么争怎么斗不知道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要是牵扯到这个孩子,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她所想的那样,难道真的是萧夕搞的鬼? 此时此刻,老王妃心里犯起了嘀咕。眼神变得犀利,挥一挥袖子,示意后面的侍卫说道:“给我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等一下!”突如其来,一直站在旁边看事情发展的萧夕伸手拦住侍卫。 心里却对老王妃更加的心寒,她知道林落柔腹中的胎儿是老王妃宝贝得不能再宝贝。 可真的到现在这一步,就为了林落柔的几句话以及一个臭道士的胡编乱造,就让这么多侍卫来搜查她的院子,这又是把她这个王妃、整个府里的主母置于何地? “母妃,你这是老糊涂了吗!”急乱之下,白燕婉也变得可不择言。 不出所料,一直高高在上,很不曾被忤逆的老王妃大发雷霆:“白燕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帮着一个外人来说你亲生母亲的吗!” 老王妃的话里带着恨铁不成钢,她就不明白了,这萧夕到底有哪里好?还是给这臭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惜和她作对! “对不起,母妃……”低着头,咬着下唇,白燕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毕竟是自己亲生,放在手心上疼爱的女儿,老王妃只是狠狠的剜了白燕婉一眼,放下一句狠话。 然后皱眉头看向萧夕说道:“你还有何异议?” “儿媳没有何异议,只是有个地方不明白。”萧夕上前一步,逼得侍卫后面退了一步。 “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王妃厌恶的看着萧夕。 暗中拦住还想再说什么的白燕婉,萧夕讥笑着说:“事实?不知母妃说的是什么事实?是儿媳这来仪居煞气太重?还是冤魂不少?亦或者是有孽债?” 看着这样的萧夕,难于窥测心思的老王妃面色有一丝裂痕,还带着一点心悸。 以前萧夕在她面前,不说锋芒毕露,可也不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现在她不仅用了,身上还有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忍不住臣服与膜拜,这样的萧夕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次萧夕的确是十分的生气,要是换做以前,她也不介意和林落柔玩玩。 要怪就怪林落柔这次的时机选择不对,萧夕本来就因为各种事情心烦意乱,找不到一个发泄的窗口,现在可好,偏偏她要撞到枪口上来,萧夕自然要好好款待款待她。 这次萧夕也是真的生气,她以为不管老王妃再怎么不喜欢她,心里始终也有一个天平衡量。现在看来我是她高估了老王妃,或者说她低估了老王妃对已逝儿子的爱。 第1069章 黄雀在后 “老王妃,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正是因为王妃的院落是王府的凤头,集整个王府精华所在,享日月之眷爱,拥雨露之厚待,所以才是王府的大气之在啊!”情急之下,老道士猛然跪下。 “呕~”老王妃正欲说什么,林落柔便开始呕吐,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吃东西,吐出来的已经是胆汁这类似的胃液。 “竖不穿针横不捻线的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搜!”本来还有点怔愣的老王妃一看林落柔病态的样子,急忙跑过去扶着她,怒喝侍卫。 “母妃!”萧夕再次拦住侍卫,心里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青衣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 “母妃,无论如何,儿媳也是你们安王府八抬大轿接进王府的王妃,是有诰命品级的命妇!”输了阵势,气势还在,萧夕冷凝着眼眸,怒发冲冠! 停顿片刻,萧夕接着说:“可如今你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话,就让如此多的男子进入儿媳的院中大肆搜查。就算是公务,可男女始终有别,这要是传了出去,儿媳如何与皇上交代!更如何与天下人交代!” “你……!”老王妃被说得哑口无言,因为萧夕说的都是事实,切句句在理。 林落柔软靠在丫鬟的身上,眼里隐隐冒着怒火,一切都进行得顺风顺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被萧夕如此巧言如簧的阻拦,很可能就要功亏一篑了!这让她如何甘心! 林落柔的不甘心萧夕自然看得出来,进行到现在,时机也算是到了。冷冽的勾起唇角,继续说:“如果母妃要执意搜查也不是不可。” 诧异的看着萧夕,老王妃没想到刚才还誓死不让,现在却转口答应。 虽然心里困惑,老王妃还是聪明的选择不问原因,她可算了解这个不算是儿媳的儿媳。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拦住她们,现在却让她们进去,要说没有什么后招,她可不会相信。 “那王妃姐姐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让开!”和老王妃沉着不同的是林落柔,见萧夕终于松口,再顾不得装病,喜上眉梢的催促着萧夕让路。 截然不同的二人,让老王妃都心生不悦。不悦萧夕是因为他居然敢反驳并且质疑她的话,对她也出言不逊,这着实让她恼怒不已。 而不悦林落柔,是因为她的没脑子。三言两语就被萧夕挑动情绪,实在没有大家风范。 意识到老王妃脸色不对,林落柔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让人生疑,便立刻扶着额头气若游丝。 “侧妃妹妹先别着急,本妃把话说完。”萧夕嘴角暗暗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直勾勾的盯着老王妃: “今日母妃执意要收查儿媳的院子也可以,但是就因为一个老道士的胡言乱语就怀疑儿媳,而且心里着实不甘。所以,可以收查儿媳的来仪居,但若是没有什么发现,儿媳请求同时也要搜查侧妃妹妹的院子。” “这……”老王妃面露词迟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她算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看萧夕这个样子,好像是成竹在胸,从前段时间她们两个交手的情况来看,可能她已经知道林落柔在打什么算盘,并且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如果她答应萧夕,最后很可能林落柔会一败涂地。 此时整个王府的人有一大半都在这里,若不答应她,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里面都会传:安王府里,老王妃害怕新晋儿媳王妃,只因一个小小的威胁,连怀有已故安王孩子的侧妃也保不住!那到时候,她这块老脸往哪里搁? “好!查就查!等查完王妃姐姐的来仪居,的确一无所获之后,妹妹的那小院子里也随时欢迎姐姐去查!”老王妃的迟疑,让林落柔不由得心急,电闪雷鸣之际便自作主张答应下。 在林落柔看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今天这萧夕就算是插翅也难逃。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的! 蠢货!老王妃阴沉着脸心里暗暗大骂。只是现在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任由着林落柔再次胡闹下去。 “糟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招成功之后,萧夕正要拉着白燕婉让开,站在一旁闭着眼睛,抖动着两撇胡子念念自语的老道士突然睁开眼,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林落柔着急的问出口。 凿龟数策一会儿,老道士一脸正色:“老王妃,恕草民冒犯直言,若今日不找出煞气来源之物,那除去侧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遭殃以及天潢贵胄有牢狱之灾外,还有杀身之祸呀!”“牢狱之灾?荒谬至极!我唐唐安王府,上畏天帝、下尊君王,哪里来的什么牢狱之灾!”紧蹙眉头,老王妃的不悦之色更加明显。 白燕婉和萧夕快速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凝重之色。 为了不让老道士再说什么,目的也达到了,萧夕便赶紧开口:“既然侧妃妹妹也答应本妃的要求,那你们要搜便进去搜罢!” “等一下。”萧夕松口,林落柔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着急,轻声出言拦下:“想听道士把话说完,这样大家心里也有一个数。” 今天站在这里,她要除去的可不仅仅是萧夕这个贱人,还有白泽!因为只有这样,以后她的孩子才能安安稳稳的坐住安王这个位置。 别以为她不知道,萧夕和白燕婉两个蛇鼠一窝,想把白泽入狱一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满下来,等他出狱之后又是风平浪静。 可这两个人想的还真是太简单,能满得过老王妃这个妇人,可瞒不住她林落柔! “嘿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人家不要你进去搜查的时候你偏要闯进去。现在让你去搜你又屁话一大箩筐,是不是闲的没有事情做,要真是这样,便滚回你的院子里去,别在这里碍眼,污染空气!” 知道事情不妙,心里的火也噌噌往上冒的白燕婉,指着林落柔的鼻子就是一通骂,不自觉的连这话也说出了口。 第1070章 人不可貌相 “婉儿!”老王妃怒喝一声,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正眼看着神神秘秘的老道士:“道士所说的牢狱之灾是指……” 高深莫测的摸着胡子,老道士摇头晃脑的说:“贫道对安王府的风水做了一下占卜,所发现的这个牢狱之灾,很可能是发生在老王妃亲密且近期远足之人身上。” 亲密且近期远足之人……亲密之人多了去,可要是远足之人,除了白泽还能有谁? 难怪她说白泽当初留下的十日之约已经过去了几天,也不见他回府。她派出去的杀手回来复命也说找不到他的形迹,原来早就有人替她出手了,还真是若是来了,便有人送来枕头。 “承儿呢?怎么都过了这么久,还不见他回府?”心里怎么想的,老王妃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反而一脸急切关心的看着白燕婉和萧夕。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白燕婉低着头绞着手帕,不敢看了王妃的眼睛。 “世子他,传了信回来,说他暂且还有点事先不忙着回府。”萧夕也不管老王妃会不会相信,兀自说了一个借口,只是心里明白,接下来这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不会安生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依萧夕看来,这王府里只要有林落柔在一天,戏就不会断。 “哼!”老王妃冷笑一声,“还真是把我这个老太婆当做个糊涂鬼打理?我就说府里这几日上上下下都好像有什么满着我们青竹居,原来都是王妃的意思呀!” 得知白泽入狱的消息,老王妃是喜怒参半。 喜的是不用她动手白泽便遭殃,只要他进去了,她便不会再让他有出来的机会。 怒的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王府的丫鬟小厮都已经学会了阳奉阴违,居然听从萧夕的命令,把她这个从始至终的主子满得彻底! “母妃,儿媳……”咬着下唇,萧夕想要解释什么。 “行了,你说的话我都不想再听,先把面前的事解决完,待会我再和你算账!”老王妃直接伸手打断萧夕的话,示意侍卫可以去搜查。 所有的目的都达到,林落柔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露出一丝狰狞可怕的笑容。 萧夕这次也没有说什么,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后面的侍卫鱼贯而入,开始对来仪居大肆的搜索。 “母妃,你先别担心,等找到了煞气来源之物,世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林落柔在丫鬟的扶持之下,踉踉仓仓的走过来站在老王妃的身旁,后面跟着的还是一脸狗腿笑容的老道士。 “我知道。”老王妃只是淡淡的应一声。如果真的是因为煞气太深白泽才会入狱,老王妃倒是虔诚祈求不要找到,让它依旧呆在王府里,等那个贱种死了后,在找出来也不迟。 萧夕冷漠的看着林落柔的表演,都说人不可貌相,这女人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心肠却狠毒得如同蛇蝎,真是让人心寒胆颤。 时间慢慢的过去,大概一炷香之后,在林落柔预算看来,现在已经有侍卫抬着云梦和落梅的尸体过来,然后由老道士算出这是煞气来源,她便有理由拉萧夕下马。 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动静,这不由得让她心生疑惑,也因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升起了不妙之感,难道说出了什么纰漏? 对了!从始至终,在她们踏进来仪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萧夕的贴身丫鬟蓝挽和青衣二人! 不说来仪居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就凭萧夕对那二人的器重,此时不可能不出现在这里。 而且适才萧夕再三阻拦不让侍卫搜查,直到她后来答应也一同搜查她的院子,萧夕才让路。 那现在的情况,林落柔能想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她只怕是已经被萧夕提前摆了一道,反将了一军! 好可怕,林落柔猛然看向萧夕,却见她对自己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林落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侧妃,可是有什么不适?”坐在椅子上等结果的老王妃感觉到了林落柔的不对劲。 惨白的脸色,手心里微微沁出冷汗,林落柔颤抖着声音说:“母……母妃,妾身感觉身体不是太舒服,想提前回去休息一下……”“这边都还没有结束,侧妃就忙着想走?”知道林落柔可能发现什么的白燕婉拦住她。 从今天早上开始,一切都按照这个狠毒女人的计划走,现在她想退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吃了一早上瘪的白燕婉起了坏心思,打定主意不想让林落柔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再说了,好戏都还没有敲锣开场,主角就离开了,那还怎么唱下去? “这……妾身腹中还有一个世子,望郡主能体谅一下。就算不为别的,就因妾身那死去的可怜丈夫安王想想,还请郡主行个方便,让妾身回去歇歇。”知道不是那么轻易能离开,林落柔拿腹中胎儿做挡箭牌的同时,还搬出了尸骨未寒的老安王。 “你!”这次白燕婉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憋红了一张小脸。她没想到这林落柔居然会这么卑鄙?居然拿哥哥来压她,真是可恼可恨。 “既然身体不适,就快回去养着吧。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饶不了你!”敲打了几句,老王妃也同意让林落柔先回去。 现在能发现不对劲,这林落柔也不算是个太笨的。只是等这件事过了之后,明话暗话还是得和她说几句,以免她只知道争权夺利,害了她自个儿不说,还害了她腹中的胎儿,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母妃这么着急做什么?既然侧妃妹妹感觉不舒服,儿媳便让丫鬟搬一张软榻出来让她歇歇就行,何必跑来跑去的这么劳累?”萧夕话音刚落下,一个丫鬟便眼疾手快的搬来了软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她的来仪居当做什么了?茶馆客栈吗?还是不要银两的那种。 看着软榻,林落柔只差咬碎一口银牙,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第1071章 意料之中 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林落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王妃姐姐,不是妹妹不领情,实在是这来仪居人太多嘈杂,手忙脚乱,妹妹怕孩子出现什么状况,到时候可是你我姐妹二人担待不起的。” “没关系,只要找到煞气来源之物,妹妹和腹中的小世子,定会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四个字眼被萧夕故意咬重。 林落柔还想说什么,搜查的侍卫已经返回来:“启禀老王妃、王妃娘娘、侧妃娘娘,并没有发现什么。” 本来还自欺欺人的林落柔闻言,脚步不禁踉跄一下,靠在后边的小丫鬟身上,面白如纸,一副死灰之状。 可一切还没有结束,只听萧夕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响起:“母妃,侧妃妹妹,按照约定,现在我们该是去侧妃妹妹院子的时候了。” “不行!绝对不行!”林落柔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斩钉截铁的看着萧夕,眼里还冒着怒火。 该出现的东西没有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此时一旦真的去她院子里,看萧夕这副从容不迫、淡然处之的样子,肯定已经事先知道她的计划,做了什么时候手脚。 而她却傻乎乎的还在这里,以为今天就能拉这个贱人下马,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得太简单,所以万万不能去! “侧妃妹妹这是几个意思?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林落柔的反应在萧夕的意料之中,只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 可这次确实是林落柔太过急功近利,原先想着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放手一搏,无论如何老安王妃都是头一个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况且萧夕在王府里大权独揽,老安王妃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装病,和那两具尸体以及这道士都是顺利的一步到位,那萧夕却是利用了拖延的时间反将了自己一军,若按照事先预想,萧夕和白泽都难逃一劫。 但是现在,如果和她推算的一样,萧夕不仅能在自己诬陷她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还能顺水推舟给老安王妃一个台阶,顺便拦下老安王妃要动白泽的心思,反而是帮了萧夕一个大忙了。 思及至此,林落柔怎么肯再依着萧夕的话让她带着人去搜查自己的院子,她转而深深抽了一口气,像是头痛欲裂道,“母妃,儿媳实在身体不适,若要搜查,不妨先让儿媳回去将养一番,明日再查也未为不可,若是伤到了小世子,儿媳不就成罪人了吗?” 说着还给一边的道士使了个眼色,那道士倒也反应快,连忙作势掐指胡算,跟着脸色又是一变,假意道,“王妃洪福,那煞气已被镇压下去了不少,这场法事不如明天再做,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侧妃肚子里的小世子一个喘息的机会吧。”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倒都是拿着林落柔肚子里的富贵来当挡箭牌,即使萧夕再想与林落柔一决高低,如今老安王妃在场,凭着小世子,她也是占不到多少便宜的。 况且,她虽然已经叫蓝挽青衣去将两个尸体做了处理,可终归心里还是不踏实,看上去好像这幕后指使早可以认定了就是站在她眼前装可怜的林落柔,但蹊跷之处还是太多。 “不如先避避风头,等盘查清楚再和侧妃娘娘对峙不迟。”身后的橙凝低声道,说罢瞥了一眼林落柔一心护着的肚子,眼神暗了暗,自然也看出了萧夕的迟疑之处,毕竟就连她一个丫鬟都怀疑者真凶怎么可能会这么着急跳出来,恐怕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还没有玩够吧。 萧夕拿捏事情轻重,暗自点头之下便也觉得橙凝说得有几分道理,福身向老安王妃讨了个乖儿媳的性子,顺势道,“既然妹妹的确身体不适,母妃不如卖儿媳个人情,今日此事便就此暂时作罢,也当是儿媳为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了。” 一旁的老安王妃早已没了方才来势汹汹的样子,见林落柔气势上就先败下阵来,当即就知道今日这一趟又是不能动萧夕分毫了。 “哼,你们一个个可真是懂事,让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太婆跑来跑去,讨着要个说法的也是你们,争着把事情推掉不要结果的还是你们,老身实在是不懂你们这几个年轻人的心思。”老安王妃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卖萧夕面子,也显然是为今天林落柔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斥责。一直扶着萧夕的白燕婉闻言,自是知道老安王妃已然定了不追究的念头,只是终究是王府主母,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便十分乖巧的也没了之前的冲劲,上前扶住了老安王妃。 “母妃~既然两个嫂嫂都这么说了,那就明天再说吧,况且小世子有兄长在天之灵庇佑,那还不是万邪不侵的嘛!”白燕婉双管齐下,又抬出了已经去世的白烨,说的老安王妃目光都刹那就变了。 老安王妃转了转眼珠,把流露出来的一丝悲凉收了回去,转而扫了一眼周围乱七八糟的阵势,拂袖道,“以后再有这种忤逆之事,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说完就带着白燕婉先行离去了,想来对屡屡失手的林落柔也有着万分的失望。 白燕婉走之前还不忘回身给萧夕使了个眼色,这份可爱天真不禁让萧夕也颇为珍惜一分。 “妹妹,母妃既然都走了,你也就不必再装了吧?还是当真要本妃着人抬你回去?”萧夕嘴里虽然客客气气的叫着林落柔一声妹妹,眼中的寒意却足够把她剜了千遍万遍。 林落柔与那道士对视一眼,当下就没了那病恹恹的柔弱样子,从软榻上撑起身子来亦是冷冷道,“不劳姐姐费心了,妾身自己能回去。” 说着她便伸了手给一边随侍的下人,饶是挺着个大肚子也要回头警告萧夕几句,“不过姐姐你可别太得意,小世子总归在妾身肚子里,你的来仪居里死了人也是不改的事实,咱们来日方长。” 第1072章 城府颇深 一番话说得萧夕竟皱了皱眉,她看着林落柔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眼光更深一分。 她原来虽知道林落柔与自己为敌,看不惯自己已有一些时日,但是林落柔肚子里毕竟有个遗腹子,凡事她想得透彻,便是绝对不会拿这孩子明目张胆的来和萧夕叫板。 最多也就是唆使苏芙,背地里搞些手段,可如今,她的手段不仅越来越没个边际,还敢光明正大的当面和萧夕说这样大不敬的话,可见林落柔的性子也变了。 可若真的是这种改变是因为她背后的那个真正的杀人魔,恐怕林落柔的心,那就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看萧夕有一瞬间的脱力,橙凝急忙搭了把手略微扶住了萧夕,关切道,“王妃,这几天定然累了吧?” “无妨。”被橙凝细心的扶回了里屋,萧夕才敢略微松下一口气,缓缓坐下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王妃,今日这事儿虽然是过去了,可……云梦落梅的事……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透过清澈的茶水看见萧夕倒映的略显疲倦的脸,橙凝低了低头,这几天确实是福清秋至祸不单行,事情只有多没有少。 萧夕有些疲乏厌倦的撒开手中的茶盏,伸手扶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肩上的伤让她更感到一分无力,哑然道,“本妃……并不知道,可林落柔今天虽说是有备而来,可也被本妃钻了空子,想来今天的事,应该是她自作主张了。” “那这么说来,王妃与奴婢想到一处去了。”一贯冷静细心的橙凝把杯中的茶倒了,重新再倒了一杯,又在一旁屋子里的绿植上摘下两片花瓣扔了进去,悄声道,“这凶杀案,幕后主使还另有他人。” 两人同样明镜般的眼神交汇,萧夕看着那花瓣旋转最终沉底,眼角微动,叹气道,“真是个可怕的人。” 虽然如此,可萧夕心里对于那个人没有半分头绪,可凡事有因必有果,线索如今到林落柔这个地方断了,那就是她一定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现下林落柔凭着一手肚子里的孩子,地位显然稳当,不是萧夕院子里几个奴婢的命就能撼动的。 府外那个人选择林落柔为中间人扳倒萧夕,实在是城府颇深,一来不用担心控制不住林落柔的状况,因为即使她闯了祸,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保她无虞,二来她的地位,足可以与正室媲美。 只要保证她与府外的联系不会被发现就好了。 “果然还是要从另一边入手……”主仆二人异口同声,萧夕举杯喝尽杯中的热茶,认定了从林落柔这边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侧妃这边还是不能少人盯着,其余的事还是交给本妃方便。” “是。”橙凝的目光不经意的划过萧夕肩膀上伤到的那一处,动了动嘴却没说出什么来,最终行了礼,依然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橙凝的背影和以往同样的可靠,萧夕活动了一下肩膀,锥心的疼痛不减分毫的传来,来仪居里凶杀案都还没解决,那日与她交手的人招招要命,她却不知夏家什么时候树敌这么多了。 前世父亲夏烈还在世时,还是靖国公时,夏家如日中天,她更是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想要置夏家于死地,更不知是人心离散,还是墙倒众人推,一夜之间,夏家就从美好坠入了深渊。 等等,要她的命不假,可她现在已经不是萧夕了啊,那么那人更加只是针对夏家?那么他去夏家显然是为了找她取得的那枚母亲留下来的镯子,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的? 那人究竟是谁?萧夕取出花纹独特而精密的镯子,端详许久,才仔细的找了个不甚起眼的盒子装了进去好生放了起来。 “王妃。”叩门声伴着青衣和蓝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萧夕应声回身坐在了软椅上,出声示意二人进来。 青衣和蓝挽相视一眼,再度合上了方才才经过一番大折腾的屋门,行礼道,“王妃,事情已办妥了。” “那侧妃可真是越来越不安生了!居然想到这样狠毒的办法来为难王妃!”性子一向泼辣的蓝挽更是看不下去,思及侧妃昔日叫自己的所作所为,胸中自然有一口恶气未出。 早已习惯了蓝挽一贯的吵闹,萧夕也只是淡然笑了笑,转而示意两个丫鬟靠近一步,却是拉了青衣的手,道,“此事今日算是了了,只不过林落柔也绝非束手就擒之人……” “那怕什么,现如今云梦和落梅尸身都在她住处,王妃放心,奴婢和青衣藏得十分隐秘,就算她明日再来找事,也保管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还没等萧夕说完,蓝挽便自以为计谋天衣无缝的叉着腰说道。 萧夕愣了愣,这两天的蓝挽总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先是前日的支支吾吾,如今又这样冒冒失失,似乎恨极了那林落柔,非要将她算计一通才肯罢休。 可以前的蓝挽就算大大咧咧,也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威胁挑衅的话来,萧夕回了回神,松开了手中握着的青衣的手,转而眸子便冷冽了几分,她向来是不喜欢别人擅自揣测她的心意的。 “蓝挽,本妃问你,你是否觉得尸体转移过去了本妃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审视的眼色在蓝挽身上打了个转,萧夕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梨木桌。 而蓝挽显然还没注意到萧夕语气里的不善,亦或是自负过了头,依旧有些大言不惭的样子,扬眉道,“那是自然,王妃这步棋走的实在太妙,就该让她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萧夕冷哼一声,朝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即刻会意,眼中却也不免划过一丝惊讶的疑虑,“王妃,您该不会真的要……?” 应声蓝挽就是一怔,目光投向那恍若让她多余了的主仆二人,忽的闪过一丝极其清浅的狠戾,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起,青衣这个外人变得和萧夕越来越有默契了,她竟然完全不知情。 第1073章 不错的人选 “本妃的确打算如此,”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青衣的目光,萧夕勾唇,话锋转向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蓝挽,平静道,“蓝挽,你去找橙凝,你们两个再把那两具尸体搬回墓地。” “什么?”蓝挽瞪圆了眼睛,一句话说的嘴都有些合不拢,她上前两步,却又不敢僭越了萧夕,只得咽了口口水,重复道,“再,再搬回去?” 青衣见她一脸吃惊,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对啊,你没听错,再搬回去。” “可,可为什么啊?!把那尸体放在她住的地方不正是我们打击她的大好机会吗?为什么要丢掉这个机会啊,就算是要丢掉,也不该把尸体全放回去吧,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蓝挽颇有气势碎碎念的话语被萧夕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萧夕捏紧了手中杯盏,脸色看上去多添了几分不悦,“蓝挽,你多话了。” 见氛围不对,空气中的温度似乎急转直下,青衣赶忙摆了一副和事老的态度给萧夕打了个哈哈,两边劝慰道,“王妃,蓝挽也是一时心急,没有别的意思的,蓝挽,你还不给王妃道歉!” 蓝挽却是越发的愣住了,一个字竟也说不出来,终究还是萧夕摆了摆手,耐心道,“算了,你去吧,记得叫上橙凝。” 蓝挽几乎是被青衣半推着出了门,直到完全退出去,蓝挽也都没再说一个字,萧夕看了一眼再度被青衣细心合上的屋门,皱了皱眉,视线转而移回到桌上的杯中。 “王妃……蓝挽她……”看着蓝挽头也没回的离开,青衣的话语里似乎有些惋惜。 萧夕捂了捂肩膀处传来疼痛的伤口,愠怒之中也似乎完全被哀叹给取代,更也有一些无可奈何,毕竟是她和青衣先把事情瞒住了蓝挽,也怪不得蓝挽。 可是短短的时间,一向率真开朗的蓝挽,怎么就突然对青衣和自己的距离拉近产生了怀疑,这本不是一件该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萧夕叹了口气,若果真之前的种种亦与蓝挽有关,那她可真要寒心了。 虽说萧夕与蓝挽并没有多少情分,可是说到底,萧夕终归是和蓝挽向来亲密无间,受气也总是蓝挽替她出头,加上萧夕又是庶出,倒总是像亲姐妹一般了。 要是蓝挽真的参与这些事情其中,无异于要萧夕再品味一次被亲近之人背叛的弑肤之痛,这叫她怎么能接受的过来,怎么能置之不理,怎么能不痛心呢。 “暗中找人跟着蓝挽,本妃觉着事情不对。”萧夕一面自己取了疗伤的药膏玉露,一面朝青衣道,语气里也收起了之前的种种情绪,归于平静,顿了顿又接着道,“本妃看,弄玉就很不错。” 弄玉,在被提拔之前就和蓝挽走得近一些,也是个懂眼色会做人的,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要监视蓝挽,青衣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她轻轻的擦拭着萧夕的伤口,小心道,“王妃,果真要跟着蓝挽吗,这样一来,若是被发现了,王妃与蓝挽之间……” “若真的有什么对不起本妃的事,那她本妃也自然不会再留着,这事儿弄玉能办,让她去便是。”萧夕皱眉,凉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虽是舒坦了不少,却也不免阵阵刺痛,倒是让她每每都不免想起那晚上袭击她的黑衣人。 在这个时候跑去夏家找什么东西的人,一定不简单,而且应该知道很多内幕。萧夕眼神暗了暗,随着青衣上药的速度,眼中竟然又逐渐开始化开一层薄薄的雾,引着她堕入更深的地方。 “双儿,今夜花前月下,我许你一生一世,以此为凭,十日后我定迎你为妻,披衣为后,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只做我一人的皇后。” “双儿,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东西。” “双儿,你当真要……?忘了一个人所付出的代价太痛苦了……” “双儿,你一定要记住为父的话,我们夏家世代忠良,绝不屈服于小人之手!”“双儿……”“双儿……” 各式各样男男女女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萧夕牢牢锁住,像要逼得她窒息一般不肯松懈半分,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在最后一丝理智被消耗殆尽之前一把揪住了青衣的衣袖,那十分的狠劲,像是要把青衣的衣衫撕扯下来,“等等,这伤口不能上药……!” 一次两次或许会是巧合,或许是她思念过甚产生的幻觉,可是萧夕能感觉到次次都是如此,每当想要治疗这个伤口的时候,就会产生那些最黑暗的回忆,那种力量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王妃?你没事吧?!”青衣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见着萧夕眼前覆盖的一层雾气逐渐消散,也不敢松懈。 这么说来,就是她中毒了?萧夕从铜镜中看到那狰狞不肯恢复的伤口,忽的恍然大悟一般再度扯住了青衣的衣袖,着急道,“那晚本妃受伤回府,你替本妃处理伤口之时把凶器放哪儿了?” 见萧夕难得如此着急,青衣也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努力回想道,“奴婢记得当时奴婢帮王妃处理完伤口之后才处理凶器的……因为王妃说了此事不可外泄……哦对了,奴婢把它藏起来了!” “那你现在就去取来,本妃即刻就要!”萧夕咬牙,恐怕如果不找到问题的根源,这个伤口是铁定好不了了,而且会否因此危及自己的性命也未能知晓。 想是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青衣赶忙应声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倒也依旧十分谨慎。 竟然在随身携带的兵器上淬毒,这人的心思歹毒却也由此可见一斑了,萧夕暗自嗟叹,却是对夏家就此一夜倾颓的事情更加耿耿于怀,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夏家的灭亡,究竟是白离的过错,还是一场原本就计划好了的阴谋。 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为了害她夏一门,居然可以牵扯进来这么多人。 第1074章 画龙点睛 包括皇帝,包括丞相,乃至太傅,甚至她可以说满朝文武重要的大臣,无一不牵涉其中,是敌是友,现如今只能交给她一个人来分辨,而这个仇,也不再是单单要白离血债血偿便罢了的了。 “王妃,东西奴婢取来了。”进门的动作依旧放到最小,青衣还特地寻了一块麻木将那染血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那是一把极其精巧锋利却又简单利落的断剑,剑柄上的花纹精密复杂,剑身上却光滑反射着寒光,宛如含着秋霜,怕是极其难得的一把好兵器,想来那人应该也没想到,刺伤的萧夕会武功,还带走了自己的兵器。 萧夕眼神流转之间,忽的瞥见剑柄与剑身相接之处有一个雕刻的圆圈,圆圈周围光晕四散,虽是十分简单的装饰花纹,却显得巧夺天工,大有画龙点睛之意。 “王妃,如今怎么办?”青衣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短剑上究竟有些什么名堂,只看得见上边属于萧夕的血迹已干,显得更加冷冽锋利嗜血了起来。萧夕暗自在脑中回想这个令之感到眼熟的装饰,一面点上了不暗屋里的油灯,屋子里登时更加亮堂起来,她撑着下巴,喃喃道,“你去把倾香凝香叫来,记住务必保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青衣便也只能照办,她是打定了要追随萧夕的主意之后就向来都不会多问多猜萧夕的心思,只应声去办,也丝毫不减对萧夕的佩服和忠心。 与其说那兵器上淬的是毒,倒不如说是某种香料,这也是萧夕思索之后决定找倾香凝香二人来的原因,她虽然上辈子学过炼香,却终归不精,这二人平日里就爱研究花花草草,说不定会有一线灵感。 两人很快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而在看到萧夕肩上的伤口和手中的短剑之后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但两人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开口询问萧夕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点让萧夕更加欣赏这两姐妹了,而蓝挽,就是在这一点上总是触萧夕的眉头,她既然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再是原来的那个萧夕,就不可能事事都与蓝挽分享,尤其是还魂一事,更加不是可以随便妄言的,可偏偏蓝挽不识她这份心思。 萧夕既然老早就说过一定会护这几人周全,便一定会做到,就凭那属于夏一脉的忠烈之魂。 “你二人精通花草香料,且看看这短剑上染了什么东西。”萧夕的话语里听不出别的情绪,她也不遮掩肩上的伤口,只把短剑推到了二人跟前,示意她们查看。 二人皆面有惧色,最后还是较为沉稳的凝香先拿起了短剑,抬到了自己眼前,倾香这才敢跟着查看起来。 果不其然,没花多少时间,两姐妹眼中无一都划过一丝明朗,两人相视,像是肯定了一番自己的答案,倾香才福身上前,回答道,“回禀王妃,这短剑剑身上染尽了小韶子的汁液。” 见萧夕皱了皱眉,似是不甚明白,凝香便又上前行礼,解释道,“启禀王妃,所谓小韶子,就是咱们平日里说的野荔枝,取其果肉和枝叶,成汁都可以致幻,不过也只是一般的致幻药物,小心治疗即可恢复如常,不至于取人性命却是害人精神失常罢了。” “本妃知道了,你二人可有医治之法?”萧夕低下眼眸,看不清脸上表情的她看上去比平常的威慑力还要大出许多。 二人面露一分喜色,许是因为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也没了刚才的惧怕和胆怯,只放心行礼回话,“奴婢会治,愿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那好,今日此事……” 原本想着敲打敲打两个丫鬟,哪知萧夕还没说完,两个丫鬟便十分明事理的再度福身,异口同声道,“请王妃宽心治疗,此事奴婢等定当保密。” 其中倾香想来是年龄小些的那个,更是接过话茬,眼中还有未曾散尽的天真,笑道,“若非王妃提拔,奴婢姐妹二人哪能有这等好日子过,奴婢自当全心听命于王妃,王妃放心。” 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可以下去准备,萧夕眼中浮出几抹这几日疲倦中难得有的欣慰,再度拿起桌上的短剑,细细观察起来,而那个圆圈,却是让萧夕最为在意的一点。 真的就好像是在哪里看过,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不过好在今日警惕,这伤口总算是有了好好治疗的办法了。 另一边,皇宫别院。 从刑部大牢移到皇宫别院似乎对被囚禁的白泽没有太多的影响,大约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休息罢了。 可他却不得不忌讳身上没能清除干净的枯残蛊,这地方,他原本可以轻易的逃脱,可是几日前遭遇刺客,大臣联名上书,有的人甚至趁此机会要求白离不如干脆处斩了白泽,更是让他看清了朝堂的局势。 老臣忠臣失势,自从夏家一倒,官场还不尽是丞相的天下了么。白泽幽幽的叹了口气,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还真的不少,倒是让安王府里的那个省了不少心了吧。 可偏偏,如今白离有意培养自己的股肱之臣,夏氏余党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他白泽,作为皇亲国戚却对夏氏赞赏有加,这让他很微妙的处在了一个中间的地带。 双方一旦起了冲突,首先被开刀的就是他白泽,所以照这么说来,白离这个稳当的皇位,恐怕要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不过这些又与他何干呢?白泽冷笑一声,闭上了双眼,却没想到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眼前便都是萧夕和萧夕重叠的模糊的脸,自从上次牢房一别,他也再没有她的消息。 他说话是否太重?她好像哭了吗?白泽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可是自己如果不狠心一点,两个人之间必须斩断不该有的东西,体内的枯残蛊随着他的心绪蠢蠢欲动起来。 白泽不得已,便又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想法,调理了一番内息,每一日,被关着的每一日,他都想冲破这个束缚,立马回到安王府,告诉她他回来了,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第1075章 天道好轮回 可这一切,对象只应该是萧夕。 “圣旨到——”一道宛若救赎的声音捞起了心绪越来越沉的白泽,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上扬意味,让白泽一瞬便明了来传旨的人,八九不离十便是他最讨厌看见的人之一的白复。 白复仍旧是玄纹道袍,仙风道骨不染尘俗,只多了一丝清冷,让他不自觉的划开了他和白泽的距离,又多了一丝妖异,让他给人一种天生就不该是修道之人的魅惑之感。 “罪臣白泽,接旨。”撩袍起身上前,白泽自嘲的苦笑了一声,却是不得不因君臣之谊跪在了白复跟前。 相比之下,白复的心情因为白泽这一跪显得莫名大好,扬声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今有白泽刺杀金陵太守唐简一事,经朕与国师查明,凶手另有其人,白泽受冤当即刻无罪释放,此事全权交由国师处理,不得有误!” 原以为应该是一道严惩的旨意,却是被一句简简单单的凶手另有其人掩盖了过去,白泽心下生疑,迟迟没有接过圣旨。 而转念,白泽很快想到了白复上次那一句莫名其妙信心满满的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眼神不减凌厉也毫无恭敬之意的投向居高临下的白复,似乎想在他白净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来。 白复会意,只使了个眼色,身边簇拥着过来一同传旨的太监就应而退了出去,一瞬间,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双眼之中都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两个人,以及满院子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同来传旨的宫人们一退出去,虽是没带走白复与生俱来就又众星拱月一般的气质,却是让本就不服白复的白泽在下一秒就直直站起了身子,即便说是越礼,也不为过。 “这就是你的诚意?”对视良久,两人的眸子都更加深黑沉寂一分,白泽后退了一步,率先开口,一面暗自运力强压下体内似乎因为白复的到来而不太安分的枯残蛊。 “我说过了,世子很快就可以出去。”凡是他答应的事情,他都会做到,何况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掌控之中,白复挑着眉合上明黄色的圣旨,注视着白泽的一举一动。 既然来者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有所威胁,而以后的合作总是要等白泽出去了才能进一步商定,白泽难得的勾了嘴角,打算把所有话都在今天挑明,“国师把我送进来,又费力把我带出去,不觉得麻烦?” “唐简本就不是你杀的,”对面的人语气平静,的确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他挽了一把拂尘,眉目依旧出尘,“世子这么聪明,只要我一点,是一定能想到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的。” 周围刮过一阵清风,牢牢的把白复带着一丝得意的话语带到了白泽耳里,他摩挲了一番自己的手指,略微低了低眼眸,心下便已经有几分肯定的猜想了。 金陵的那天晚上,冬雪身上带着伤,白复借机保下冬雪,并且一路杀了唐简府上的侍卫,乍看之下,的确是步步算计,只为了保住镜花宫的秘密,可如果把这几天他的所做所说全都联系起来…… 就的确不难发现,白复并非全心全意向着镜花宫,既然没有把知道镜花宫事情的白泽置于死地,那么还不如说是,只为了卖给镜花宫一个面子,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就不是别人能知道的了。 “金陵之事到此为止,我已经给皇上证明过唐简是死于下毒,此事既然与你无关,你自然应该被放出去。”白复斜睨了一眼心中定然已经有所分晓的白泽一眼,随手把明黄色的圣旨抛给了那颀长而立的人。 白泽的嘴角保持着勾起的弧度,轻松地接住了自己的特赦令,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额发,幽然问道,“那么敢问国师,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和聪明的人谈话合作自然是无需多费唇舌的,白复眼角化开更深一分的笑意,直接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只要世子身上的那枚玉佩。” 以此证明他白复才是那个有能力能帮助江门众人找到他们需要的人的那股力量,从而顺理成章得到洛水海棠玉和绛珠两生草的下落,然后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行织魄之法,所谓重新见到萧夕,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每每想到这里,白复都会觉得现在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为自己能与萧夕重逢而做准备,只要能换萧夕回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疯狂如他都可以接受。 唯独只有失败,白复不能想象。所以他必须操控一切,必须让每一步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包括眼前这个不可一世,向来不为他人所诟病的世子白泽,他都要拿捏在手里。 而凑巧的是,白泽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旁的东西,白泽便无须这样诸多顾虑,直接便可以给白复,可偏偏是这个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带着的玉佩,冥冥之中更是觉得与自己的身世有万分的联系。 加上白复在自己心里本就是诡计多端并无多少信任可言,这东西就更加不能随随便便交出去,何况那玉佩现在也不在自己身上。 萧夕……要自己帮她进宫才肯奉还玉佩……白泽不愿再多思考有关于萧夕的任何事情,只粗略的计算了时间,应声道,“半月之后夜中初寅时分,我自然在夏旧地等国师来取玉佩。” 约在夏旧地?白泽还真是有心了……白复挂着眼角边的笑意,让人看不清他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只中规中矩的清浅笑了两声,“一言为定。” 可白复虽然提醒过木挽青的医术并不怎么样,最终也没有再多一句告诉白泽,他身上所被种下的,却是不止枯残蛊一种。 可那又怎么样,他越是不好,自己就越是开心。 天道好轮回,老天放过谁。 晚风携了三四两轻巧,卸去了烦闷,添上几缕轻快。安王府的下人们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起主子回府的迎接礼数。 第1076章 局中人 白泽虽然还只是王府的世子爷,但安王已去,他就是这王府的主心骨。这主心骨之前被关了起来,他们能不担忧么?只不过碍于王妃萧夕一力顶着,这才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如今白泽被无罪释放,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才对。 除了那久居后院的老安王妃和一心养胎的林落柔,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洋溢的喜气。张灯结彩,弄的倒像是比过年还喜庆。 老安王妃虽然心里头膈应,但是却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推说了身体不适,没有到前面去罢了。萧夕作为嫂嫂,虽然心中欣喜,却也不好过多的表露出来,省的惹人闲话。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萧府上正悄悄的发生着一件大事。而正是因为这件事,后来才导致了萧夕错失了良机。 但往往事情的预料总是会超出人们的想象,就比如说此刻发生的事情,谁也不会想到会对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就像那所不知道的蝴蝶效应,早已在悄然不觉之间,牵动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命运的轮盘,从转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牵连着整个棋局。只是身处在局中的人,可能恍然不觉。 这边白泽还没有接圣旨,太傅府里萧一家也因为此事闹了不小的矛盾。 “老夫警告你们,白泽是死是活还没有定论,皇上的态度也不明确,此时最好的态度就是和安王府、和萧夕划清界限。若要是让老夫知道,谁敢私下里和安王府以及萧夕有什么来往,甚至受到白泽一事牵连,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刚下朝回来,萧夕的父亲太傅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明着是说大家吃一顿团圆饭,实际上是敲打敲打府里的人,以免谁没有个眼力劲儿,这个时候还去招惹安王府的人。 “放心吧父亲,萧夕虽然是咱们太傅府的女儿,但老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她萧夕和太傅府已经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了。”首先第一个发言的是一脸阴鸷的萧耿。 别说父亲出言警告,就算是没有,他也不会闲的没事干得去安王府认萧夕这个薄如空气的妹妹。 “本来女儿还担心白世子入狱,卿妹妹对安王府的事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正打算明日去瞧瞧她,既然父亲已经这样说,女儿自当遵命。”放下筷子,用锦帕擦了擦嘴,萧珍一脸的两难全,像极了一个全心全意为妹妹考虑的好姐姐。 “姐姐还真是有心,萧夕这样狼心狗肺、不识好歹的人哪里值得姐姐去这么真心待她!”依旧一根筋的萧姗不屑的撇撇嘴,她自是巴不得萧夕受到什么牵连,从此以后消失在世间,她也就再也不用看见萧夕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听了萧姗的话,萧珍眼里闪过一丝嘲笑,假意嗔怪:“姗儿!话不能这么说,不管卿妹妹做了什么,她都是我们萧家的一份子,都是我的妹妹你的姐姐。” 一顿家宴,听说了萧夕,所有人都心思不一的在演戏,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 味如嚼蜡、食不知味的是萧夕的姨娘和她的哥哥萧言。 在萧珍教育萧姗时,两母子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也看出了担忧。 萧言紧皱着眉头,虽然以前他十分不喜妹妹胆小懦弱的性格,可现在的妹妹就算是独立自主,还有做自我思维,不让人左右。但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女孩子,他真的十分担心。 一夜辗转无眠,萧言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萧言索性起床练剑,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言儿。”还没等他练完一套剑,院子门外就响起一声轻唤。 漂亮的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入鞘,看着来人萧言讶异:“姨娘?你怎么过来了?” 姨娘只是披着一件轻裘,在这初秋早上显得比较单薄。 “天才朦胧亮,姨娘你怎么就过来了?快进屋坐,可别着了凉。”萧言握着姨娘的柔荑,感受着传来的冰凉,不禁皱着眉急忙把她迎进屋。 “言儿,唉。”刚坐下,姨娘就叹气一声,眉间是化解不开的愁绪。 倒了两杯热水,萧言眼里是说不尽的柔软,温声着问道:“姨娘这么早来寻言儿,可是有什么要事?” “言儿……姨娘知道可能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姨娘实在是……”姨娘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好像有什么顾忌。 浅笑一声,萧言轻轻拉着姨娘的手:“姨娘要说什么尽说便是,干嘛和言儿这般客气?” 犹豫片刻,姨娘心一横,咬咬牙说道:“言儿,昨日你也听老爷说了,卿儿她……她一个人在安王府里,现在可谓是水深火热,也不知道白世子最终能不能洗清嫌疑……” 说到最后,姨娘掩面低声啜泣,话语里都是自责。当初如果她能再极力保护卿儿这孩子,也不至于让她现在里外不是人,出了什么事都没有谁与她商量。 听了姨娘的话,萧言心里暗自叹气一声,姨娘的担心何尝不是自己的担心。 昨日父亲和嫡母一房对妹妹的厌恶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萧言也知道萧耿早就看他不惯,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他使了多少绊子,但凡他有什么不对劲,就恨不得挖空心思找他的把柄。 这次只怕他也在暗中蛰伏,为的就是等他去找卿儿,可如果他真的害怕萧耿,弃卿儿于不顾,他这个哥哥当得也真是枉然! 思及此,萧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轻轻拍着姨娘的手背说:“姨娘大可放心,只要有言儿在一天,便不会再让谁欺负卿儿!” “对不起,都是姨娘没用,才害你们兄妹二人如此,不管做什么都低萧珍、萧耿一头,以至于……以至于最后也不能保护好你们。”萧言的懂事,让姨娘直接放声大哭,对着他就一阵的道歉。 姨娘的心里十分自责内疚如果要不是她胆小怕事,不敢招惹主母,那这些人就不会这么欺善怕恶,什么事都针对她们母子。 第1077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姨娘这是做什么?要是让卿儿知道,她可又多了一份心操,姨娘忍心吗?”萧言心疼,知道自家姨娘的倔强,只能搬出萧夕。 “你这混小子,要是见到卿儿,可不准告诉她!”姨娘擦去眼泪假装嗔怒,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慢慢放下。她知道萧言是一个成熟稳重之人,做事方面自然也不用她多虑。 “姨娘吩咐,言儿哪敢不从?那现在姨娘还是先回去歇歇吧,要是待会儿你院子里的丫鬟不见你,把事情闹到父亲那里可不好了”萧言扶着姨娘起身,欲将她送回院子里歇息。 姨娘起身,在萧言的扶持之下慢慢走着:“言儿担心得极是,倒是我这个姨娘糊涂了。” 送走了姨娘,萧言抬头看看日头,要是想去安王府看看萧夕就得趁早,以免府里人多眼杂。 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拿了一些银两与萧夕爱吃的糕点,萧言警惕的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后便低调的往后门走去。 “二弟这是要去哪里呢?”刚刚打开后门,还来不及多走两步,萧言就被前面怃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看萧言与萧夕俩兄妹不顺眼的萧耿。 看着萧耿,萧言心里暗道一声坏了,面上却还是挂着一抹适宜的笑意:“大哥?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萧耿冷笑两声,接着说:“这句话,倒是应该换我来问二弟吧?” “言儿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萧言装傻充愣,心里盘算着对策。 “听得懂听不懂,二弟与大哥到父亲面前一一对峙便可。来人,带走!”不容萧言再辩驳什么,萧耿二话不说就让人把他带走。 大堂里,萧耿恭敬的对主位上的太傅拱手行礼:“父亲,萧言吃里扒外,企图去安王府对萧夕通风报信。” “你胡说八道!”萧言低吼一声,心里明白今日之事不能牵扯到萧夕,不然不仅自己会受到处罚,就连姨娘和四面楚歌的萧夕都会被牵连。 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把杯盏放下,太傅才用低沉浑浊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看着萧言嗤嗤一笑,萧耿率先开口:“回父亲,今日有小厮前来告诉孩儿,萧言居然偷窃账房的银两与厨房的吃食,想送去给安王府的萧夕。” “什么?”太傅怒目圆睁,气愤的看着萧言:“昨日老夫才出言警告,今日你就犯了!好,很好!来人,把这混小子送到郊外的田庄看管着,没有老夫的命令谁都不准让他回来!” 太傅最生气的不是萧言悄悄去探望萧夕,而是气恼他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忤逆自己。 萧言则是没想到太傅不听自己解释,因着萧耿的两句话就要把自己送到田庄。 再想着之前不惜让妹妹萧夕替萧珍代嫁一事,心里更是寒上几分,悲伧摇着头的说:“父亲,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萧言不等太傅有什么反应,兀自转身与得令前来的小厮前去田庄。 不是他不为自己求情,而是他太明白自己这个父亲的脾性了,他听话乖乖去田庄还好若要是有什么异议,只怕跟着遭殃的还有自己那苦命的姨娘。 “你这个孽子!”回味过来的太傅噌的一下站起来,气得浑身颤抖的指着萧言的背影,却黑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萧耿目送着萧言离开,脸上浮起快意的笑容,心里暗自得意洋洋:哼!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 这边萧言被遣送到田庄,安王府的萧夕还不知道,只是被所有事和疑问缠绕着身心,解不开答案时却听见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王妃,好消息!”不见其人先闻气声,正当萧夕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时,就听青衣喜气洋洋的声音。 “到底是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按着太阳穴,萧夕疲惫的问道。 “大好消息呀王妃,世子回来了!”青衣也不怕萧夕的责骂,迫不及待的把好消息告诉萧夕。 萧夕则是一愣,半天才急忙起身拉着青衣的手臂,一扫适才的疲惫感,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世子回来了?快带本妃去瞧瞧。” 田庄里,萧言虽然表面云淡风轻的看书,实则思绪早就飘远,身在曹营心在汉。 “唉。”叹气一声,萧言放下书,从一旁的柳树上折下一根枝条开始挥舞起来。 “啪啪啪!”正当萧言练得酣畅淋漓之时,响起几声清脆的鼓掌,“不愧是二少爷,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练剑。” 抬头看去,萧言发现来人是田庄里的管家。紧蹙着眉,萧言并不知道他来是想干什么。 随意的把柳枝扔在地上,萧言不想多理会田庄林管事,什么话也不说的就朝屋子里走去。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萧言不想找什么麻烦,可奈何林管事还不想放过他,奸诈的一笑:“二少爷就是二少爷,就算是沦到这个地步,还是这般的气定神闲。” “若是没什么事,管事还是离开吧!”萧言的步子没有停下的趋势,只是出于修养淡淡的回了一句。 “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看看你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妹妹萧夕,真是活该走到这个地步,只怕接下来又要因为白泽的事情受牵连惨死!啧啧啧。” 其实林管事今日便得知白泽被无罪释放的消息,只是因为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以及碍于上面那位的吩咐,才隐瞒真相出言讽刺。 “你最好小心说话,否则!”回过头,萧言微眯着黑如星辰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林管事,好像要啖其肉、饮其血似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萧言可以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可要是对萧夕半点不逊,就休怪他不客气! 林管事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后退两步,面上依旧威风不改:“否则……否则你要怎样?”“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萧言冷笑一声,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第1078章 导火索 看着萧言的背影,林管事的害怕逐渐被怒气代替,再想起有人给自己撑腰,胆子也变大,指着萧言慢慢消失的背影怒骂:“真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少爷吗?你拽是吧!大爷我让你连这田庄都出不去!” 萧言被关在这个监牢似的田庄已经有一个来月了,每日里除了练武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前几日还和田庄的林管事起了争执,更是限制了自由,半步都难以踏出这田庄。 外头风沙沙的吹,卷起落叶一片片,更叫萧言看了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感。明明卿儿也是萧家的女儿,可那个男人却甘心不管她,甚至不允许萧家的任何一个人联系她,生怕自己的前程和官位被牵连了。 呵,真可笑。这就是那个被他们称作是父亲的男人,在面对权势面前的做法。 “二狗子,你进来。”萧言越想越烦闷,将手中长剑往桌上一拍,唤小厮进门来。 “少……少爷。”二狗子恭敬的低下头,不敢去看萧言面上的表情。爷自从来了田庄之后,事事不顺心。这要是在发起疯来,让他溜出田庄去探听二小姐的事情,惹恼了田庄管事,还不知道传到老爷那里该怎么惩罚。 “您吩咐二狗子有什么事?” 只盼着他家爷能够想开一些,二小姐已经折进去了,姨娘可就剩下二少爷这个指望了。 “爷还没吩咐你做事,你就这一副要死的模样。”萧言伸手指向一旁的书信,“你想些办法将这信送给城东做豆腐的老王家。他和小爷素有交情,知道该怎么做。” 二狗子颤颤巍巍的接过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少爷,不是小的不肯为您做事。实在是这……”他一闭眼,冒着被萧言责骂的风险继续往下说,“不管是城东城南,还是城北城西,少爷你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大少爷都让人在那守着,就等着您一出现,好抓着你。要不是小的上次恰巧路过漱芳斋,顺子那小子告诉小的,爷这次估摸就中套了。” 萧言瞥了洋洋得意的二狗子一眼,示意他退下。 这要是搁在往日,他早就教训一下二狗子这德行了。可如今,他心系萧夕,着实是提不起心思。 饭后,林管家带着小厮来向他请安。美其名曰请安,实际上不过是借着谨遵老爷吩咐请他看账本的名目,查探一下他是否有趁机溜走罢了。 即便前几日才闹得那样僵,但在明面上他萧言依旧还是萧家的少爷,是他们的主子。即便他们想要苛待他也不能折辱了萧家的面子,否则萧家这等最是讲求礼数的世家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萧言虽然不喜读书,但是对于这些条条道道还是看的清楚的。随意花了些心思将人打发走之后,萧言掏出了枕头下的剑谱,继续研读起来。 灯花被微风吹得轻浮,映在书上的小人影都仿佛变得灵动起来了。萧言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书上的小人跳到脑海之中,一招一式幻化成形,将他之前困惑许久的堵塞经脉全部疏通。 他忍不住伸展手臂,将其化为指尖的剑跟随招式比划起来。 越发沉醉其中思绪就越清晰,直到…… “啊!”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打破了萧言的修炼,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谨慎的拿起手中的剑,转身出门去探查。 这田庄里大多是看管的婆子和管事媳妇,怎么会有妙龄女子的叫声。萧言心中怀疑,故而多加了几分小心。 绕过长廊,他看到院门前林管家正带着几个打手围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女。 这些人,竟然胆敢为虎作伥到如此程度? 而萧家,竟然会养出这样的刁仆? “住手!” 萧言胸中怒火几欲冲出胸膛,他上前一步,直接推开离少女最近的那人的手,反身就将少女挡在身后。 “你们这群刁仆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可是萧家的地盘!” 少女低声的啜泣声让萧言听了更忍不住升起保护之心,他提剑直指着为首的林管家,眼中的怒火更甚。 林管家似乎丝毫不把萧言的威胁放在眼里,反倒一脸嘲弄的开口。 “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老爷把你交给了我,那就是让我好好管教少爷。若是少爷再做出什么不知礼数的事情,那就别怪我如实向老爷汇报。” 萧言现在再横,也不过就是个绳上的蚂蚱。就算让这小丫头跑出来又如何,正当有谁能够救她? 在这田庄,只有他林二虎才是主人。 “看来这田庄是不该信萧,而是该跟着你林管家姓林了才是。” 萧言话中透着满满的嘲弄,但偏偏林管家却像是听不懂一样,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另一边却示意手底下的人去将少女抓来。 “少爷救我!我不想做他的小妾。少爷!” 少女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成为促使萧言动手的最大导火索。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学武,不就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再受威胁伤害。如果见到弱小被欺负依旧能够坐视不管,那他还要这一身武艺做什么? “既然林管家这么不识抬举,那本少爷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这田庄的主人。” 萧言没有拔剑,而是用剑柄刷刷两下将前方挡路的打手打倒,然后光明正大的拉着少女离开院子。林管家看着萧言的举动,扭动着肥胖的身子上前去追。 “萧言,你给老子把人留下,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老子你大爷? 萧言随手敲昏了林管家,把他和其他几个人仍在一边,转过身去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 “姑娘,你没事吧。” 看着那少女梨花带雨的惊慌模样,就像是单纯无害的小白兔受到大灰狼迫害而畏畏缩缩,萧言更是心疼兼怜惜,忍不住拖下身上的外裳,罩在那少女身上。 “多……多谢少爷。我是府上的丫鬟翠儿,今儿,多谢少爷相救,否则我就难逃林管家的毒手了。” “你既然是府上的丫鬟,那为何要到庄子里来?” 第1079章 可见一斑 “我爹娘在这庄子里管灶火,这几天天气转凉,我娘病了,我向管事申请了假,特地来看我娘。”说到这儿,翠儿低下了头,低声啜泣了两声,“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会被林管家看上,非是要纳我做他的小妾。他的年纪比我爹还大,我怎么能答应。” 看来这个林管事还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明明是他们萧太傅家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管事在这里做老大了?而且还如此的丧尽天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强抢妙龄女子。 也就是今日被他萧言看见了,要是他今天没在这里,指不定这个丫鬟的下场会如何,那林管事看起来就不是个多好的人,这可不是糟蹋了这么一个好好的姑娘吗。 越想越没由来的生气,萧言握了握拳,最终轻轻的在小翠肩膀上安慰似的拍了拍,“放心,今天我既然帮你出了头,他以后是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 一心为他人着想的萧言自然不会注意到瑟瑟发抖的小翠嘴边勾起的一丝带着些许轻浮的笑意。 “奴婢多谢少爷!”紧了紧身上属于萧言的衣服,小翠嘴边的笑意更深,脸上却仍旧是一副仿佛还心有余悸的表情,不禁让萧言更生一分哀婉。 太傅拿到台面上来说也是个说话多少有些分量的文官,家里竟然养了如林管事一般的刁奴,虽是不能以偏概全,却也管窥蠡测可见一斑,可是如今萧夕不在,他就算有心,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而他被关在这里,不也正是因为不过是想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亲妹妹吗?萧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就对太傅府人人自私的局面更加感到一丝心寒。 不行,他一定要想个办法联系到萧夕才行。 “咳咳……”一阵凉风拂过,身边衣衫不整的小翠似是有些受凉,掩了面才有些害羞的轻咳了几声。 一向不知人事也不会多想的萧言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外面风大,不如你先进屋歇会,喝杯热茶暖一暖吧。” 这样关心别人的温柔话语,从萧言这样一个身材高大不乏魁梧的少爷嘴里说出来,倒有几分耐人寻味的别扭。 小翠神情一动,垂眸道,“那奴婢打扰了。” 说完便随了别扭的萧言进了他本应该是面壁思过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几案和一方床榻,的的确确是个适合静心修习的地方,但是把自幼习武的萧言丢在这里,就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你坐啊!”萧言愣了愣,看着一直站着的小翠,自己倒不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反而比小翠更加紧张,他擦了一把手上的汗,嘿嘿傻笑道,“我给你倒茶,你等等啊!”“等……!”小翠暗自笑了笑,正要抢先一步躲过茶壶,却没想到两人的手竟然因此碰到一起,连忙又像烫手似的缩了回来,紧张道,“……少爷,倒茶这事儿奴婢……自己来就行……” 萧言察觉到自己面上发烫的温度,却是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竟然是已经连耳根子都红了,他转过身去,眼神亦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支吾道,“那好……你小心烫,不用拘礼……” 捧了手里的热茶,温度一瞬竟然直击心底,小翠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萧言,明明一步一步走进了陷阱里却不自知的样子,也更加不明白,不过是随手救得人罢了,怎么就能让他这般的放在心上了。 可即使自己再对他如何好奇,也注定了是不能深入了解的……小翠看了看手中冒着热气的茶,向前一步,“少爷,奴婢身无旁物,也只得借这儿一杯茶向少爷道谢了。” 萧言的背影再次明显的愣了一下,刚才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色又重新泛了起来,他有些僵硬的回过身来,接过小翠手里的热茶,“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既然一杯茶也算是报恩了,小翠心里便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愧疚了,她又拉紧了一把肩上的衣服,掩着却从自己里边破烂的衣袖中掏出一小包东西,回身悄然下在了另一杯茶水里。 在屋子里的灯光下,仔细看来小翠长的还是有几分清秀的,她一双眸子清澈得仿佛完全不谙世事,也不管是否合适便只盯着萧言看,“少爷,这衣衫奴婢带回去洗了明日再送还给你,可好?” 一听小翠这话,心里便突然因为还有能在见到眼前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女子的机会,一口热茶还没等咽下去又尽数被激动地呛了出来,一张脸憋得更红了。 “少爷,你没事吧?”小翠颇有眼力见的迎上前去,取下自己怀里别着的手帕替他擦去了身上的水渍,便又在他染上灼热目光中羞涩的低下了头。 而如此张弛有度的女子,最是叫未经情事经验不足的少年郎心动,萧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又慌忙后退,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就是可惜了这茶……” 闻言小翠便施施然后退到桌边,手伸向桌上那杯新茶的动作有些缓慢,最终像是狠了狠心将茶递给了萧言,笑道,“少爷,那便喝了这杯吧。”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声音,在萧言听来却宛如带了丝丝魔力,他伸手接过茶盏,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盯在小翠身上,一饮而尽。 “少爷,这件衣裳奴婢很是喜欢,便送给奴婢吧?” “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喝茶也像喝醉了一般?” “少爷,既然你累了,不如奴婢服侍你上床歇息?” “少爷……” 萧言眼皮越发的沉重起来,一时间便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而对于小翠来说,这一切不过都是演好的一场戏罢了,林管家得了背后之人的授意要对付萧夕,便心生一计从头脑不甚灵活的萧言下手,不知道待萧夕听到自家兄长误了清白女子的名节之时,还能否一如既往的沉住气。 第1080章 一家独大 至于自己,拿人钱财受人好处,不用过问太多,也无需知晓太多,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可以逍遥自在,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她自然始料未及,萧言居然真的对她有那么一丝上心。 看了看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现下就等林管事的人过来帮着她把不省人事的萧言挪到床榻上,自己便脱了外衫躺在他身边,只消一个晚上,就能让萧言身败名裂。 另一边。 屋子里的光线依旧昏暗,隐约只能看见两个相对坐在檀木桌两边的身形,借着寡淡的月光才能勉强视物,还能看见一缕缕的青烟自一边的香炉内飘散出来。 不知是谁忽的点燃了也仅仅只点燃了一盏烛灯,才让屋内的摆设与那两个溶于黑暗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屋外隐约能听见丝竹管弦的高歌喑哑之声,与屋内的静谧相比的确是相差太大。 这大约应该是一方酒馆内的阁楼包间,便能理所应当的解释屋外的欢声笑语与里边的清浅不一,左边的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清俊的眉目之中有不想掩盖的得意。 他一袭金丝纹边的锦衣,略显柔和的线条在烛火摇曳之中逐渐明朗起来,竟是太傅家的大公子萧耿,他斜睨了一眼方才才被点燃的烛火,勾唇道,“郭贤兄的内力又进步了,愚弟望尘莫及。” 另一边坐着的男子的阴冷脸庞也渐渐能够看得清楚,虽是埋了大半在阴影之中,更也不减半分寒意的虚伪,那黑色的袍子衬得他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他的手离开腰间的佩剑,习惯性的探了探袖间,却皱了皱眉,又把手收了回来扣在桌上。 似乎对眼前人的称赞完全不感兴趣,又或者是,他对于自己的内力进步这一说法,本就是胸有成竹的,郭书恒的眼神和天边的月光一样冰冷而孤寂,他看了一眼饮酒的萧耿,没有说话。 “这儿的观夕颜滋味确实独特,郭兄不如尝尝?”一杯小酒下肚,萧耿的眼神越发的有些忘乎所以,他伸手要去取面前的玉瓶给郭书恒斟酒,却被郭书恒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动作。 喝酒误事,郭书恒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沾上一滴酒。 “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郭兄不喝酒的事儿了!”啪的一声收了手中公子哥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生生收回去的手却是暴露了他在害怕郭书恒的事实。 “上回让你在皇帝面前参她一本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我倒是真不知道留着你还能做些什么。”眼神暗了暗,郭书恒的语气里竟然蔓延出一丝嗜血的杀戮味道。 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丞相郭怀信家中有一个自小被培养的堪称完美无缺的接班人,说的那就是郭书恒,为人谦和低调,从不强硬出头,什么事情和关系都是处理的极好的。 现如今加上妃位的郭怀柔,和夏一门的倒台,丞相早就是一家独大,没有谁能制裁的了这一家子。更何况,萧耿与他相交有些时候了,虽算不得深知郭书恒的性格,却也是知道他人前的有礼周全尽数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真正的郭书恒为人阴暗,诡计多端,手段层出不穷,更要紧的是,他从不讲朋友之义或是兄弟之情,杀人更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放下杯子的手已经有些哆嗦,若非太傅见风使舵还要依靠丞相养活一家子人,萧耿怎么会与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多做周旋? 咽了口口水,在郭书恒的耐心被用尽之前萧耿慌忙开口道,“如今府上田庄陷害萧言一事愚弟自有几分把握,贤兄要是与愚弟置气,不妨等这事儿的成果出来了再做计较,否则岂不是不值?” 是了,在萧夕还没有被影响到之前,自己先窝里反了,那的确是非常不值当的。郭书恒冷哼了一声,心中虽是不为萧耿的巧言令色所动,却也强着自己按下了泛起来的杀心。 仔细观察着郭书恒细致变化的表情,萧耿微微松了口气,便又立马夸起郭书恒来,“还是郭兄聪明过人,一时给萧夕送上几份大礼,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肯定是承受不来了。” “安王府凶杀案一事她已经摸到了林落柔那儿,可我偏要和她赌上一赌,看她到底配不配与我做对手。”再加上萧言无故玷污女子贞洁一事,两边夹击,郭书恒倒是很期待萧夕的反应。 只等明天一早,就能立见分晓了。 “郭兄下一个目标……?”知道郭书恒的心情依然顺畅了些,萧耿大胆发问,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喜欢把人命玩弄在股掌之间,也就是遇到了萧夕这样心思多些的人,又把他沉寂的戏谑之心尽数给勾了起来。 郭书恒不紧不慢的眨了眨深黑色的眸子,缓缓吐出一句话,“不如……蓝挽吧?”为了和萧夕尽兴的玩完这场游戏,郭书恒费尽心思,她身边的事事无巨细他都一一费心打听了清楚。 为的就是看到她绝望时的快感,郭书恒再度捏空了手,空荡荡的袖袍之中已经找不到他平日里都随身携带的那一柄短剑了,他好久没有这样精心设计过一个人了。 他记得上一次让他这样费神算计的人,还是早就下地狱去见了阎王的夏烈和夏昶,就连萧夕,因为是居于深宫,只需要宫中的郭怀柔动动手指头就能掌控在手中,反倒是夏家的这两个顶梁柱,让他费了九牛之力,才一点一点将他们消耗殆尽。 有这样难得遇到的对手,总是会让他感到得之不易的兴奋。 自然知道蓝挽是从前萧夕在太傅府时就两心相通的陪侍丫鬟,萧耿额上的青筋微微动了动,下意识的提起了一分眼里的警惕和防备,没想到杀了两个人的郭书恒,竟然是从现在才开始认真。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成为敌人的好,一旦真的成为了敌人,恐怕有十个太傅府都不够他玩的了。萧耿也不敢再去动眼前颇有滋味的烈酒,只赔笑道,“一切遵从郭兄的意思,愚弟就等着看好戏了。” 第1081章 幕后之人 白泽作为世子回府,自然少不了礼数上一贯的接风洗尘,而老安王妃早就不愿多费心思待见白泽,这事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萧夕身上。 说来也是多亏了萧夕在王府里的所作所为和一干努力都没有白费,如今在王府也算有了一席之地,再加上白燕婉这个正牌郡主一天到晚眼巴巴的盼着兄长回来,白泽这顿家宴才多少有些样子。 总算不至于像以往久别回府,冷冷清清,连一个多问一句话的人都没有。 厨房的活计交给了素来懂得白泽爱吃些什么的白燕婉,其余的琐事便都交给了萧夕,虽说一时见了白泽也想不起来自己该说些什么,但也算是借个机会让忙活那么多天的自己好好喘口气。 “王妃,”一个打扮看起来便不俗的丫鬟三两步就跑进了来仪居,面上喜色有增无减,定睛看时,一眼便能看出正是白燕婉身边的施月,她稳步行礼,欢欣道,“郡主已经迎到了世子,正往正殿过去,特地让奴婢来告诉王妃一声,让王妃也紧着点过去吧。” 喜色蔓延到屋中每一个人的脸上,其中也包括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萧夕,她看了一眼镜中妆扮已然完成的自己,笑道,“你且先行,本妃这就过去。” “是,”施月行礼,眉眼之中尽是笑意,她转身正要退出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再度开口,“……王妃,方才奴婢经过大厨房吩咐传菜时见了老王妃身边的秦嬷嬷,说是……老王妃也会与世子一同用膳……” 闻言,萧夕身后的蓝挽脸色便沉了沉,登时就要说话,被细腻的萧夕伸手就拦了一把,她起身取了妆台上的发钗挽住,依旧柔和点头道,“本妃知道了,你先去吧。”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与老安王妃是血缘至亲,聪明如施月,她仍旧能看得出王妃萧夕与老安王妃之间是不待见的,光冲这一点,放在直来直往的白燕婉身边,倒也是极其让人放心的。 施月再行一礼,笑着便退了出去。 “老王妃不是才叫人来回了王妃说自个儿病了吗……”被拦下的蓝挽面上就有些不开心,施月刚走,她便有些害怕萧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开始小声嘟囔。 话虽如此,可老安王妃要来,谁都拦不住。萧夕早已经不甚在意蓝挽的多事,正因如此,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不知何时生出来的芥蒂,萧夕瞥了一眼没好气的蓝挽,轻轻叹了口气。 青衣看得出萧夕的不悦,也看得出那一份不悦中夹杂的失望和惋惜,她随着萧夕的视线也看了仿佛跟以前的确不太一样的蓝挽一眼,转而亦是无视了蓝挽,福身道,“王妃,既然老王妃也要去,那咱们这便过去吧,也省得晚了,多生事端。” 说到这个,萧夕自然是还记得上一次白燕婉回府之时,自己因为迟到,也被老安王妃抓住刁难了一番。 这样想着,萧夕便收回了多打量蓝挽的目光,起身便取了披风往外走,为的不过是多遮一下自己肩上还没好全的伤口。 目送主仆二人的离开,至消失不见都没有再对蓝挽多说一个字,蓝挽眼中的不满逐渐膨胀,变成了有些可怕的恨意,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她却清楚的看见青衣和萧夕一天比一天更近的距离,清楚地知道,林落柔虽然利用了自己,可她说的话却是句句有理,所以也许就算没有林落柔从中涉足,她和萧夕这主仆之间,会分崩离析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是蓝挽不敢想象也不想接受的事情,她是孤儿,从小和萧夕伴着长大,对她来说,懦弱的萧夕像主子却更是自己的姐妹,所以她可以追随她保护她,什么事情都想要替她出头。 即便她没有多大的权力和身份,她也想要凭自己一己之力,让萧夕少受一点欺负,可现在,两个人的身份都不同往日,都有了权力,可是却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 她们中间多了一个原先并不怎么碍事的青衣,甚至可以说已经一步一步取代了自己在萧夕身边的位置,蓝挽怎么能服气,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这样被青衣所取代,她不能不多想。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萧夕总是第一个多少会和自己说个清楚明白,可现在,萧夕对她只剩下了一个字,就是瞒,萧夕走入了迷雾之中,而她再也跟不上去了,何况中间还挡着一个青衣。 上一次王府摆宴迎接白燕婉,萧夕还记得指名道姓要她也一同陪去,可这一次,她没有跟上,也就没有人多问一句,萧夕也再也不说让她快些跟上,所谓的贴身丫鬟,早就只剩下了青衣一个人吧。 “蓝挽姐,你怎么了?王妃都走了,你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属于弄玉的一贯好听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她手里拿着抹布,显然是例行来给萧夕打扫房间的。 可蓝挽不知道的是,弄玉亦是例行过来跟着自己的。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稍小,眼中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弄玉,蓝挽不禁觉得多年的主仆情分,竟然在这一瞬间还不如弄玉这个半路才认识的朋友。 “我没事。”蓝挽略带敷衍的回了弄玉的话,并不想透露太多的心绪给弄玉这样一个因为懂得洞察人心而被萧夕提拔上来的丫鬟,她眼中的火光忽明忽灭,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留住萧夕与自己之间胜似姐妹的感情。 而眼下,最让萧夕烦心的莫过于云梦落梅凶杀案的真正凶手了,或许只要自己能够查出幕后之人,萧夕就会发现自己比青衣要聪明得多,就会更加看重自己了。 “还说没事呢,你看看你……”一旁的弄玉再絮絮叨叨些什么她也没心思注意,只转了转眼珠子,脑海中便想到了萧夕那日在落梅头顶取出来的那一枚特殊制作的针,即刻便将带着些许灼热的目光投向了正在擦拭几案的弄玉。 第1082章 关键线索 “弄玉,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蓝挽走近一步,顺手却将敞开的门关了起来,语气中竟然有从未见过的阴鸷,“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自从弄玉被提拔上来之后的这段时间,萧夕的房间便是一直交给弄玉打扫的,如果弄玉有心留意,这种事情问她是最好不过的。 而自然有心接近监看蓝挽的弄玉等的便也是这样一个机会,她笑了笑,依旧保持着从容像是没有注意到蓝挽的不对劲,柔声回话,“有什么事儿你问就是了,蓝挽姐,我你还不放心吗!” 抬了抬手,蓝挽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把手搭在了弄玉的肩上,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放的自然,道,“你也看见了这几天因为云梦落梅的事王妃几乎是茶饭不思,我作为她随身的丫鬟也应该为她分忧,你说对吗?” 知道蓝挽这是在假意试探敲打自己,弄玉放下手中的抹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开朗似毫无心机,“嗯对,你说得对极了,只是王妃心事重重,我们应该怎么帮王妃呢?”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王妃从落梅头顶取出来的那一枚针?”看弄玉的反应便让蓝挽决定放手一试,她悄声问道,见弄玉又茫然的点了点头,便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那枚针王妃放在哪儿了?” 心下当即就赞叹了一声萧夕的料事如神,转念又觉得如果不是蓝挽起了二心,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萧夕识破?弄玉心里暗暗为蓝挽叹了口气,却是一面更加肯定了萧夕的睿智。 “蓝挽姐要那枚银针?”弄玉假意捏了捏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 而正是她也不问蓝挽要来做什么,便又让蓝挽心里的防备更少了一分,蓝挽眼里泛起有些希望的浅光,赶忙问道,“你知道在哪?” 轻笑几声,弄玉给蓝挽扮了个鬼脸的表情,转而就拉起蓝挽的手抄里屋走去,边走边道,“我当然知道了,不过……你也要替我保密,可不敢告诉王妃是我给你的。” 到了卧房,弄玉似乎十分熟练的从萧夕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盒子,看那藏匿的地方就能知道,萧夕对这东西是十分上心的,盒子里正是那银针,而且更让蓝挽喜出望外的是,盒子里同样的银针,居然有两枚。 稍微一想就不难想到,另外一枚应该就是事后萧夕再找仵作从云梦头顶上取出来的,这样一来,更能显得这应该就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一想到这样重要的事在自己与青衣之间,萧夕居然选择了告诉青衣而瞒住自己,蓝挽就气的有些牙痒痒,她接过弄玉递过来的盒子,强笑道,“放心吧,我自然不会出卖了你的。” 得到了这个东西,下一步应该就是想办法找到这东西的主子,既然蓝挽当日有幸目睹,想来这东西跟林落柔绝对脱不了关系,只要能让林落柔承认,或者是通过这东西顺藤摸瓜,哪一样都会让萧夕后悔轻视了她,都会让萧夕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可以为她分忧的人。 蓝挽牵强的笑意逐渐变得得意,好生的收起了东西。 家宴就摆在白燕婉的院子里,去往的路上萧夕与青衣亦是相对无言,两人心里却是心照不宣,只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青衣频频回头,终究也没有看到急忙追上来的蓝挽。 “王妃,蓝挽她……”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的冲动,蓝挽与萧夕的情意青衣也一向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变化一夜之间这么大,她自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蓝挽的改变和萧夕的惋惜。 任由脚边带起的风卷起了落叶,萧夕也没有要放慢步子的意思,她目光直视前方,面无表情道,“你不用看了,她如今是不会追着上来缠着要和本妃一同前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自己观察的还不够仔细,或者是把更多的的重心放在了与萧夕谋事上,青衣竟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堪称姐妹的几人,如今居然需要派弄玉一个外人进来监视。 青衣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也许没用,但还是开口试图缓和萧夕和蓝挽之间的关系,“王妃,你也知道,蓝挽她性子就是如此,有些事其实不必与她太过计较的……” 伸手打断了青衣的话语,萧夕眼中蔓延出一丝寒意,有前车之鉴,她就能知道自己身边该留什么样的人,即使原主与蓝挽的关系再亲密无间,她身边也是注定留不得一个有异心的人。 只要还能往回拉一把,萧夕是断然也不会做的这样绝情的,她眼中的光芒暗淡一分,“本妃知晓蓝挽性格,可是却不知,她以前也会做出这样背叛本妃的事情,更是不知,她竟然如此容易受人挑拨,反倒是让本妃觉得平常太过娇纵她了。” 而萧夕,或者说是萧夕,她不想再经历任何一次与背叛有关的事情,所以一旦被她看出了苗头和端倪,她一定会把这股劲头掐死在发芽之前。 萧夕的话着实让青衣思虑了好一会,才徐徐反应过来,“王妃的意思莫不是前几日奴婢被陷害……” “本妃不知道她如今还有几分可信,但是那两件事,一定是她和林落柔撺掇在一起才做出来的,你与她都是我的贴身丫鬟,房间岂是随便一个下人都能进去动手脚的?现下安排弄玉跟着她,多少也是念在旧日情分,想给她个机会,若是还能回头,本妃……也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不能,本妃早便说过,身边不留不忠之人。” 又叹了口气,青衣越发觉得萧夕的思虑十分周全,只是希望蓝挽莫要辜负了萧夕一番好意,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样三个人有萧夕的大度,想恢复如往常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可如果蓝挽误入歧途还越走越远的话,就算是萧夕想给她机会,也怕是抓不住了。 “但愿蓝挽她能明白吧。”青衣不再回头,加快了步子跟上萧夕,温顺如常,提醒道,“王妃,前边就快到了。” 第1083章 名不虚传 “嗯,若是母妃要为难本妃,到时本妃一切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话,”叮嘱了几句青衣,萧夕细心地理了理衣襟,迈开仅剩的几步,“走吧。” 白燕婉的院子今日比起平时要更加热闹出许多,迎接白泽回府的主意和一切布置都是她与萧夕两人一力完成的,难得沉静的院子张灯结彩,反而更与白燕婉的红衣相得益彰起来。 等萧夕中规中矩却一身冰蓝流纹碎纱裙衬得更加出类拔萃的翩然而来,喧闹的院子里霎时便安静了几分,更让人觉得这个王府主母实实是名不虚传,有几分像模像样。 那冰蓝色摇曳在地上,发髻上斜插一支浅色的芙蓉玉步摇,显得萧夕哪里是从院外走近,分明是从天边坠入凡尘的不食烟火的仙人,几日以来的疲倦而有些清瘦的脸上不减白皙,更显得像清水出芙蓉一般自然不加雕饰,简单的一身衣物便将常人都比了下去。 在屋内的一桌主座上坐着明明宣称抱病却还是早早的来了的老安王妃,她一如既往的素雅大方,看不出年纪的手上牵着身边坐着一手准备美食的白燕婉的手,好一副母女和乐的景象。 白燕婉则仍旧保持着她从不厌倦的红色,在周围光彩的辉映下显得光鲜亮丽,倒是年轻妙龄之人该有的光景。 而老安王妃的另一边,坐着这场宴会的主角——方才脱离了牢狱之灾的白泽。 许久不见,却又称不上是许久不见,白泽换了一身华服,却是用黑色的外衫罩在身上,勾勒出他冷峻却也流畅的线条,长发随意的束在脑上,一支白玉簪子别在其中,又泻出一丝贵气的慵懒。 在牢房之中所受的苦难折磨尽数被他隐藏的很好,只有那双潋澈却也深黑的眸子,仿佛已经是厌倦了尘世的一切,而却在看到萧夕的一瞬间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光辉。 “给王妃请安。”院子里的一干下人,在忙活的没有忙活的都停下来给萧夕见礼,让萧夕觉得可笑却又开心的是,这一次的声音总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齐整。 没有时间多看白泽一眼,她抬腿优雅走进院落,脸上保持着最得体的浅笑,虽是不及眼底,却也伸手免了众人的礼,温和道,“都起来吧,今日世子回府,都不必如此多礼。” 一干下人应声起身继续手里的活计,却偏偏听见那个属于老安王妃的一贯沉稳深远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飘到萧夕耳朵里,道是,“老身坐这儿看着,王妃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一次又是还没等萧夕来个据理力争,一边的白燕婉便抢去了话茬,开脱道,“母妃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嫂嫂能有今日这样,全是母妃信任嫂嫂,嫂嫂管理王府妥当的成果。” 说完就听老安王妃哼了一声,但又不能驳了白燕婉这合情合理的话,耐人寻味的眼神也便不再留在萧夕身上了。见状,白燕婉笑意更深,便朝着萧夕伸手招呼道,“嫂嫂来,你今日也还是坐婉儿身边吧?” “好,都听婉儿的。”挥手示意青衣去一边候着,萧夕撩了衣裙,在入座之前还是朝老安王妃规矩一礼,“儿媳给母妃请安了,母妃能亲临此宴,是儿媳的福气。”有此一礼,也算是周全了礼数,萧夕这才悠然坐下。 白泽这才发现她身上不似平常,今日倒是多穿了两件外衫,是受寒了?他没有温度的眼神停留在萧夕身上,那日大牢一别,两人之间应该早就不似先前,也不该再有这种多余的关心了。 他的眼神扎的萧夕心口发疼,明明是他说话太重,可现在揪着自己的心的也还是他,萧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再给白泽一点。 虽是久别重逢,却一点温馨也谈不上。 “既然是承儿获释,这第一杯酒,自然应该大家一同饮尽以示庆贺。”气氛陷入僵局之前,老安王妃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率先举了起来,字面上就是要为白泽庆祝,却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应声主桌上的人便尽数举起了面前的杯子,白泽饮尽便觉着无趣,也将眼神投向了别处, “承哥这次能顺利获得特赦,大半都是嫂嫂的功劳,承哥你是不知道,嫂嫂不光要照顾府里上上下下的琐事,一听你进监狱,嫂嫂头一个就去面圣求了皇上要皇上重新查……”这才一杯酒下肚,白燕婉话匣子就开了大半,面前美食一概不论,倒是说话说得停不下来。 萧夕心里暗叫不好,这些事她是不想被白泽知道半分的,她伸手扯住白燕婉的衣袖,强笑着打断了白燕婉的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作为安王王妃,进宫也并不太难……” 可对于白泽来说,进宫和求白离,是两码事。他能想象,在夏一门被白离狠心抛弃毁灭的时候,在深宫之中贵为皇后的萧夕去求白离重新调查夏叛国的样子。 所以他不能接受如今同样贵为安王王妃的萧夕,又为了他,再去求他的仇人。白泽捏着酒杯的力度之大几乎要把瓷杯子捏碎,他眯了眯眼,却是半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老安王妃今日最终放下架子前来,自然也不是为了听白燕婉说为了救白泽萧夕所做的事,她要知道的是白泽为什么会进去,又为什么会出来,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她清楚得很。 空气中的凝重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白燕婉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在了脸上,老安王妃刻意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碗,将几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关切道,“作为安王府的长者,安王世子受了牢狱之灾确是大事,承儿,为安王府声誉着想,老身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不介意回答一二吧?” 这摆明了就是打着关心他的旗号想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白泽也不傻,只是好奇,老安王妃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心思瞎操心这么多事情,不过是不想他夺了安王的基业罢了。 第1084章 自食恶果 可是白泽向来也不想与老安王妃多费口舌,之前他打定了主意将这次的宴会应付过去,倒是可以告诉老安王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如今,他也有事情要问清楚萧夕。 而且是不容怠慢的事情。 虽然宴席设在白燕婉的院子里,屋里屋外却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氛围,屋外即使是喜气洋洋,而屋内,却因为老安王妃的情绪,把世子回府这等的喜事的喜气削减了太多。 与其说是欢迎白泽回府,不如说是一个各怀心思的迷局,老安王妃的目的也已经十分明确,不过就是想弄清楚府外之事好稳固自己的地位,白泽自然是不傻的。 知道老安王妃还在等着自己的回话,白泽又饮了一杯酒,眼神却是自始至终从未看过这个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一眼,只淡淡道,“既然母妃是为安王府着想,儿子当一一为母妃解惑。” 却是叫旁人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丝责怪,责怪这个母亲一点儿都不关心儿子的安危,强调的只是安王府的声誉,仿佛显得他一条至亲之性命也不如安王府的名气。 老安王妃皱了皱眉,似是难得白泽肯听她一二句话而不太适应,尝了一口碗中清汤,犹豫之后还是所谓大义占了上风,幽幽开口,“先前你说去金陵不过为了处理刁民不服管教之事,为何会牵扯到金陵太守遭人谋杀,是否其中缘由你刻意对老身等有所隐瞒?” 她话音不过停顿了一会儿,就听见白泽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一声嗤笑,接着又倒满一杯酒,似乎是在等她继续问下去。 老安王妃皱着的眉头更紧了几分,索性放下了筷子,大约是想以此警告白泽自己并非是在开玩笑,接着问道,“而如今泠然获释,究竟是王妃求情,还是皇上念你功高,或是其他的原因?” “原来母妃想知道的,不过这些而已?”说来说去,这些问题都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了去的,倒是为难老安王妃处心积虑的说话询问,竟然一点都没问到重要的事情上。 白泽反问挑眉,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他凉薄的眼神扫过老安王妃身上,在她的愠怒发酵之前蓦地开口,“既然如此,儿子如实相告便是。” 闻言,一边萧夕扶着酒杯的食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还以为面对老安王妃的盘问,白泽一定会想办法和说辞推脱掉,怎么一改了性子坦然就要如实相告了?这倒让本要置身事外的萧夕多了一丝兴趣,嘴中的食物也变得毫无味道了。 沉了沉自己的眸光与情绪,便听白泽抑扬顿挫说得甚至是有声有色,道,“儿子前去金陵为的是刁民之事不假,与太守商议之事突遭刺客,太守身受暗器之毒未能及时救治故而身亡,刁民之首恶人先告状叫县丞先将儿子拿下,思及畏罪之名,儿子便随他们甘愿入狱,如今得到赦免,自然是因为儿子与皇上之间的信任,皇上重新彻查过此事,凶手已证实另有其人,此事一出,不仅不会威胁到安王府在外的名节,而且安王府与皇上之间的君臣之谊更将深厚一分,如何?母妃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不过三言两语概括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并且把其中重要的点都只字未提,最后还刻意强调自己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摆在眼前,分明是胜过了老安王妃与皇帝之间的亲情,白泽一番风淡云轻的回答,反而是让老安王妃吃了个暗亏。 同时亦会让老安王妃觉得白泽对自己对安王府的威胁,是有增无减了,老安王妃拧着眉头不肯放松,似乎还想再问些别的什么,刚有些不甘的咬了下唇,正要发声,又再次被白泽随意的打断。 他似乎是因为说的话太多有些口渴,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酒杯磕在桌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他毫不严谨的目光再次掠过老安王妃微妙的表情,勾起了一贯冰冷的笑意。 “哦——还有一事,倒是儿子忘了,金陵城郊的岐阳寺,儿子奉母妃之命已经去过了,那寺中住持似乎与儿子颇有眼缘,深夜留儿子住下挑灯而谈,只可惜……”轻轻地叹了口气,白泽把尾音故意拖长,老安王妃眼里的疑虑越深一分,他眼角的不屑就同样更深一分。 “可惜什么?岐阳寺住持德高望重,与你夜谈自是好事。”觉得有些不妥的收回目光,老安王妃想要夹起碗中的一块鲜嫩的鱼肉,却几次都因为心不在焉而每每掉回碗中。 是了,若是白泽不提岐阳寺之事便也就罢了,可那日听说白泽要去金陵,她的确费心费力安排了一批杀手在郊外的岐阳寺,那所谓德高望重的住持,也是受了她十倍的香油钱,答应帮她引白泽入局。 现在看来,定然是失手了,这叫她怎么还能稳稳的拿住手里的筷子。 又贪了几杯美酒的味道,白泽捏了捏下巴像是在认真的回忆那晚的事情,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楚,“可惜白日里金陵刁民被儿子教训因而怀恨在心,竟然带了杀手跟踪儿子,岐阳寺住持的确是德高望重,为了保护儿子被那些杀手给杀了。” 这些不过是白泽顺着老安王妃的话编出来的,毕竟白燕婉在场,有些太过血腥的事,他不想明说破坏了这母女之间的情意。 他早就知道那个岐阳寺是个等着他偏向虎山行的圈套,早早的就让凌一带人去打探过了,夜谈不假,可那岐阳寺的住持却并非为了保护他而死,只是双方交战之时来不及逃命,被杀手误杀罢了。 “你竟然……!”心高气傲的老安王妃虽然能知道白泽话有弦外之音,却也不过以为是自己设的局被识破了,而白泽亲自将那住持杀了,却又也是碍着白燕婉和萧夕,不能把事情张扬出来,心下越想便越觉得白泽更加难对付起来。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按在了桌沿上,老安王妃气的胸口的起伏有些剧烈,可白泽却仿佛没事人儿一样只顾着自己喝酒,在他看来,老安王妃不过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第1085章 家宴 感觉事情有些不妙的萧夕连忙随着白燕婉噌的便起了身双双扶住了老安王妃的身子,白燕婉看着明面上虽是瞪了一眼白泽却又显得无可奈何的老安王妃,亦是一头雾水只能稳稳的扶住她。 “母妃?母妃你没事吧?”白燕婉明显的着急了,赶忙叫了几个外边的丫鬟婆子进来伺候老安王妃,心里却是不知道一顿好好的家常便饭怎么会变成这样,求助的眼神便只能望向自己的另外两个长辈。 这顿饭看来是吃不下去了,萧夕也没看一心饮酒的白泽,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又是白泽抢先一步将她的话也打断了去,“母妃身子不适,我看还是先送母妃回去歇着吧。” 他之前说的话无一都不是在等现在这个支走老安王妃的机会,白泽眼神更冷一分,似乎是在为单独和萧夕相处做准备,他摆了摆手,接着道,“婉儿,我看不如就你先将母妃送回去吧,这顿饭……我还想再多尝两口。” 果然是方才白燕婉说的话被他放在了心上,这话一说出来,萧夕的右眼皮就应声跳了两跳,她一向镇静冷淡的目光变得有些心虚而不敢直视一身纨绔的白泽,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这就是一物克一物,明明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早些救出白泽,而自己怎么会没由来的感到心慌?萧夕不想在体验一次被人限制的死死的感觉,她所要的一切她都会靠自己的双手拿回来。 她不会需要白泽的看重和帮忙,如今也更不会依赖白离的看重和帮助,萧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随便找个借口离了这里便也是了。 却不知为何白泽仿佛知晓她心思一般,砸了咂嘴,目光仍是飘忽不定,接话道,“嫂嫂,你应该不介意留下来陪我吃完这顿饭吧?” 白燕婉扶着的老安王妃已然是气的根本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也根本不想再多看白泽一眼,只倚在白燕婉身上,似乎也在叫她快些带自己离开这顿家宴。 不懂几人之间暗语的白燕婉眼中尽是着急,连忙应承下来,搀扶着老安王妃就慢慢往外走着,还不忘高声叮嘱托付萧夕,“嫂嫂,我先送母妃回去歇下,这儿就劳烦你先替我看着了!” 实在是无心的一句话,在萧夕看来却变成了两兄妹的左右夹击,白燕婉的确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推了萧夕一把,没法,萧夕也只能应声答应,看着白燕婉与老安王妃走出了院子。 外边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白泽一杯接一杯,似乎没打算说话,像是在等着萧夕主动开口。 不得不承认,萧夕的耐心不如白泽,她早就食不知味,这会子白燕婉一走,更是连眼睛该往哪儿看都不知道了,哪还能像白泽一般冷静沉着的与之对峙下去。 “世子出狱,确是喜事,不知世子强留下本妃,是何用意?”而萧夕自然是不打算把府里和自己进宫的事情老实告诉白泽,她视线投向院子里忙活着的众人,眼前的吃食也是再没动一口。 白泽显然有些不悦和不满,他接着饮酒,嘴边勾起一丝冷笑,语气里也带出一丝丝的刻薄,“怎么?母妃身子不适是因为被我气了,嫂嫂急着要走,可也是被谁气着了不成?” “你别无理取闹,无中生有。”在桌子下暗暗握紧了手,那股令人恐惧的熟悉感又从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涌上来,堵得她脑子一阵阵的发疼,萧夕是真的有时候想把自己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这个令她无数次感到熟悉的白泽,到底又是记忆里的谁。 她尝试冷静的闭上眼睛,可眼前一黑,便又泛开那陌生冰凉的白色,可那白色又一点点被黑色的花纹染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和喜欢,可是再想追究,就又化作虚无,剩下的只有钻心蚀骨的痛。 “我与白离,仅有君臣之谊。”看了一眼远远忙活的下人们,白泽又收回目光,眼神在经过萧夕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留,便又像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在她脸上看到了那红色的影子。 可如果双儿,真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要做什么都没必要一个人啊……白泽指节用力,甚至用力的带着手中的杯子一并颤抖了起来。 听他的意思,他替白离做事,仅仅是因为君臣礼节,从未有过半分哪怕是朋友之间的意思,更何况,两人的身上还背负着名义上的亲情,他不怕被人听见,足以见得他有多想知道萧夕究竟进宫做了什么。 而白复来别院宣旨的时候,圣旨上和白复都说得清清楚楚,皇帝重新彻查了此事,结果是因为白复作为国师亲自去检验了唐简的尸体,发现唐简是毒发身亡才与白泽无关。 那么,皇帝迟迟而来的彻查,会是因为萧夕吗?白泽眼中倒影出来的红色逐渐扩散,他见萧夕有所迟疑还有些不敢,再度咬牙强调道,“我,白泽,不需要白离的假意。” 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去求白离啊。 “本妃的确进宫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白泽,萧夕双手合在一块,有些像个做错事情却也讨人喜欢的小孩,沉吟道,“慕……皇上他的确答应本妃重新调查此案,不过是一个人情,换你……换世子一条命,本妃觉得划算,未为不可。” 可是听他的话,难道他和白离的关系并不好吗,他替白离做事,难道也并没有完全的忠心于白离吗?萧夕低下头,可现在倒是她实实在在的欠了白离的人情,白泽已经被完好无损的放了出来。 “划算?谁允许你这样判断是否划算的?”白泽反问,语气里有一些心酸,和不屑,还有几分暴怒和心疼。他自诩不输任何人,唯独只有萧夕能让他处处破例,如今这一丝心疼却是因为眼前这个每每都能和萧夕翩翩重叠的萧夕,他似乎在前行之中,欠了这个人许多。 可他不能。 第1086章 陌路 白泽手上一个用力,手中的瓷杯瞬而碎裂,杯中的酒水趁着自由溢满了他整个白净的手掌,忽的又见其中鲜艳刺目的血色,就是碎片扎进了掌心,也未见他有一丝动容。 然而几乎也是与此同时,他脸上闪过一丝剧烈而又被压抑住的痛苦,令他好看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未受伤的另一只手急忙捂住了心口,手中碎片又因为再度的用力更加深入掌心,让鲜红色更多的渗了出来。 “命是我的,划不划算,都是我才能判断的,嫂嫂,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白泽强忍着枯残蛊带来的剧烈苦楚,咬牙之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责怪萧夕,他将自己的态度再疏远一分,继续道,“呵,我原以为你仅有的长处便是心思多些,脑子好使些,如今看来,你连这仅有的长处都没了。” “你……!”萧夕瞬而抬眸,看白泽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眼神却在下一秒看见他手掌心中的血一滴一滴掉在桌上,他却一点儿也不为所动,萧夕眼里的不可置信又逐渐变成了震惊与着急。 两个人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又为什么宁愿伤到自己,都要把这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说出来?难道究竟是她动心了?究竟又是她看错了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见她语噎,白泽在心里咽下悄无声息的苦笑,像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把与萧夕的关系断的一干二净一般又找了个干净的杯子,丝毫不着急处理手上的伤口,饮酒道,“嫂嫂要是觉得救错了人,大可以明天再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说的轻巧冷静,却是让萧夕再也不想多听一个字,萧夕拍桌而起,狠狠地瞪了白泽一眼,就要离开这场宴席。 却没想到白泽竟然一个箭步起身,声音中宛如有刺骨的寒刃,“嫂嫂这就被我气走了可怎么好,我可还没说完。”他快步上前,用惯了染血的右手便一把按在了萧夕肩上。 他用的力气并不算小,萧夕感到肩上的伤口又像有裂开的趋势,脸上便一阵呲牙咧嘴,却也不肯在白泽面前败下阵来,冷冽道,“世子今日喝多了,本妃不愿多做奉陪,告辞!” 说完回身一个用力就把白泽的手打开,此时才发现白泽竟然一点内力都没使,只是简单地不想让她没听完他的话就走了而已。 白泽自然不肯罢休,依旧不管不顾手上的伤口,缠上了萧夕的手腕,“我并没有喝多,只是希望嫂嫂从今以后,都能认清我与嫂嫂之间的亲情关系,别再替我随便做些决定,承儿还不起嫂嫂的情。” 萧夕心中一凉,宛如被灌入了冬日里的冰冻之感,趁着步子还没有迈出去,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巨大失落,在白泽抽离之前后退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向来是没有这么容易放弃的,她还不想放弃,萧夕反扣住白泽的掌心,没有愈合的伤口让血液在两人之间肆虐,她压低了声音,“本妃只问最后一遍,世子今日之语,当真要说的如此绝情?” 白泽的眼神流离在萧夕清丽的脸上,又再度重现了萧夕的影子,他眼眶中竟然凝出泪花来,抽开了自己淌血的手,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终究没能狠下心来又开始饮酒。 那抽离和不言不语,让萧夕想起,似乎多年前,在她还是萧夕的时候,久到在她还没有嫁给白离之前,似乎也有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她的问题的时候,选择抽身离开,让她一个人坠入冰冷的深渊,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抉择带来的所有结果。 可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呢?肩膀上的疼痛和脑海中的疼痛混在一起,萧夕大口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想要赶走脑海里席卷而来的痛苦,却反而让自己陷得更深。 阿风,我想牵你的手。 阿风,阿离哥哥向我提亲了。 阿风,我想确定我心里的想法。 阿风,你不会放弃我的对吧? “风……”萧夕费力的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太阳穴,肩膀处传来拉扯的疼痛多少让她恢复了一些神智,至于风这个字,她说完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闻声,白泽霎时起身,力道之大甚至带翻了眼前所有的美酒,酒水洒了一整个桌子,他早就忘了他有多久没听过那个温暖开朗的声音叫自己阿风了。 “双儿?”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句,萧夕的背影明显的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正想上前问个清楚明白,却又见萧夕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挪动了有些沉重的步子,似乎是在无声的拒绝白泽的靠近,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人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罢了,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罢了罢了,就当自己的苦心都尽数扔了吧。 她也不要再想起任何有关于那缠绕的黑白色的事情了,萧夕苦笑了几声,“久凝神黯淡,执手眼朦迷,何故听流水,迭声诉太急。”二十个字,生生的断了白泽再想靠近一步的步伐。 也许从两个人再次遇见的那一瞬间,就被时间注定写成了永别注定陌路的结局,无论再做多少努力,都只会被强大的时间嘲笑,只会应该被遗忘在逐渐远去的长河之中,再无其他。 一场家宴最后以众人的不欢而散谢幕,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白燕婉估计永远也不会想到,永远也不会知道,桌子上为什么洒满了染着红色的酒水,为什么她不过送老安王妃回了一趟青竹居,再回来时,白泽和萧夕早就没了影子,更不会想到,这一家子人除了亲情上的纽带,还有更深的羁绊。 萧夕一路上是被青衣扶着回的来仪居,她只感觉眼前昏天黑地,自己也变得浑浑噩噩,甚至一时都没了法子该如何摆脱这样的自己,只觉得白泽这个人,实在是比梦魇还要可怕。 “王妃?这,这是怎么了啊?”急忙迎上来的并非平日里时时陪伴的蓝挽,而是在门口候着的弄玉,见萧夕步子都有些不稳,赶忙上前给青衣搭了把手。 第1087章 划清界限 两人几乎是连抬带扛的扶着萧夕进了里屋,弄玉会这样发问也并不奇怪,明明是为庆祝世子回府的喜事,萧夕身上也丝毫没有酒气,反而是手心手腕肩上都有外力加上去的血色,想叫人不多想也难。 萧夕双目无神,像是没有精神回答弄玉的任何一个问题,只自顾自的脱去了最外边的一件罩衫,无力地瘫倒在软椅上,宛若一个六神无主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青衣自然也没法回答弄玉的话,只重重的叹气,摆了摆手却不减半分脸上的担忧,“没事儿,这儿有我伺候就行了,你先去吧。” 等到弄玉退出去,青衣才细心地打了热水,轻柔的给萧夕清洗手掌心中不知何来的血迹,染得一盆水也化开了醒目的红色,心疼道,“这好好的一顿饭怎么吃成这样,王妃,你要是没事儿就多少出个声,别让奴婢这心悬着,王妃,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再度苦笑了一声,表明自己还没有失去清醒的意识,萧夕看了看狼狈的自己,还要带着青衣一同为自己这般操心,不免觉得自己懦弱无能,这一世竟然又败在一个男人面前。 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萧夕斜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今日既然已经这样了,或许等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来的时候,她又能给自己一个重新振作的理由,可是今晚,她很久没有放纵过一回了。 “青衣,你去替本妃取两坛酒来。”萧夕僵硬的抬眸,毫无温度和感情却只有满满苦楚的眼睛看了青衣一眼,缓缓道来。 两……两坛?青衣显然是被这个数量吓到了,以前的萧夕在太傅府时基本是滴酒不沾,难得有家宴那也是喝不过三杯就稳稳的醉倒在睡梦中去了,就算是今天遇了什么不爽快的事,想要喝酒解闷,也不该至于两坛啊?! 见青衣手里的动作也愣住了,眼中亦是许久未见的震惊,萧夕嘴边的苦闷更带上几分好笑,上天肯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却也未必肯善待她,不然如何叫她生在一个文弱姑娘的身上,叫她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无可用之人。 眼看着萧夕就要在郁闷中沉沦下去,青衣一咬牙一狠心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应承道,“王妃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萧夕徒然起身,环顾着这比之皇后宫中称不上一丝奢华却也素雅简单的房间,突然产生了一种遥远的陌生感,好像她不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这儿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一声声温柔的呼喊,没有萧夕的爽朗果敢,没有白离的虚情假意,没有冰凉宫里的椒房盛宠,没有白复的追随,没有夏昶的呵护,没有……谁给她带来的这样浓烈的思念…… 可是又觉得,也许什么都没有对她这样一个苟活着的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吧,她想找些什么东西,可是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找出来……不,或许她有。 伸出的手正要拿出母亲留给自己的镯子,转而却又苦涩的笑了,萧夕啊萧夕,你带给夏家的厄运还不够多吗?如今怎么连这样不好的情绪都要与他们分享,你如何对得起夏家忠烈的灵魂? 等青衣费力的抱来两坛子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顾心茫然的萧夕,她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屋子中间,对着空气,明明她就在那里,都给人一种她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王妃……酒,奴婢拿来了……”青衣放下酒,上前几步,像是想要扶住形单影只的萧夕。 却被萧夕后退了一步,那本不该有的疏远醒目起来,萧夕只给了她一个无法令人安心的眼神,便挥手示意,“你下去吧,本妃想一个人呆着,时辰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打发走了放心不下自己的青衣,萧夕合上门,才颓然坐在了椅子上,酒味随着她揭开盖子的动作飘散开来,她亦是不顾肩膀上伤口撕裂的疼痛,举起那一坛子便豪饮起来。 几大口下肚,脑中挥之不去的仍然是白泽的脸和他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为什么那样着急撇清他和白离的关系,又为什么非要撇清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萧夕无从想的明白。 他若果真重视萧夕,就该是恨着白离的,便也能够勉强解释他今天称得上是失态的举动,但是他又为何非要和自己划清界限,难道须臾过往,全都是他演的一场戏吗。 她还记得,他的那枚玉佩还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妆台之中,他答应她带她避开一切进宫,她就还给他的,难道这也是假的吗,说出去的话,都可以不用一一兑现吗? “萧夕,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夏家未报的大仇,怎能容许你再度沉溺于男女私情?”相比之下,白泽真是冷静太多了,他知道什么是自己该做的想要的,所以才能无牵无挂的和萧夕断的这样干净吧。 摇了摇头,酒精带来的灼热之感让她把外衫又脱去了一件,肩膀上的疼痛似乎在抗议她不够温柔小心的动作,萧夕便又是几声嗤笑,竟然抬起手中烈酒,往肩膀处未曾愈合完全的伤口倒了下去。 剧烈的刺痛感一阵一阵不间断的传来,疼得她眼中凝出清泪,无声滑落,因为外力的刺激,肩上的伤口已经像是完全再度裂开,那冰蓝色上好触感的衣服也从内而外蔓延出血色。 可是又哪里比得上她现在心里的感觉,她很痛苦,她真的……就像迷失了方向一样。 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放纵的感觉了,这样她应该就能知道,白泽的手心有多疼了吧……对了,他不知道回去有没有上药,她还以为今日两人一定会动起手来,白泽的内力……借着酒劲,萧夕做了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她要去看看白泽,看看是不是痛苦的只有自己一个。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痛苦,那又算是什么呢? 萧夕手里拿着酒坛子,脚步飘飘地出了屋门,翻墙去了白泽的院子。 第1088章 坠落 一路上,月色寒冷,夜风吹拂着萧夕微醺的脸颊,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哗啦”一声,白泽的院子里一棵碗口粗细树动了动,树叶拍打着,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 萧夕将酒坛子抱在怀里,一个翻身,轻轻松松地就翻上了白泽院子的围墙上。 她就着墙坐下,双腿荡在一边,看着围墙不远处的人影,她仰头灌了一口酒。 白泽,呵。你竟然还有心思舞剑? 看着院子里面不断地反射着月光的长剑,萧夕的心忽然像是被刺了一下,疼得厉害。 月光下,白泽手握一把长剑,盯着眼前的树木,“噌噌噌”地翻动着长剑,整个人也不断地变幻着身影。 他此时的剑法很乱,明明平常不会掉落花瓣的花,都被他的剑气波及,落了一地的花瓣。 不行,还是平静不下来…… 白泽看着自己面前满地的花瓣,心里十分不平。而不专注的后果,就是剑法越发地凌厉了起来。 围墙上的萧夕又灌了一口酒,看着白泽乱了起来的剑法,苦笑了一下。 白泽,你也会有心绪不平的一天吗? 月光照在萧夕的身上,在另一边的地上,勾勒出了一个苗条的倩影。 她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唇角的酒珠,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 父亲……母亲……清秋好想你们啊……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挣脱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她身上单薄的衣裙上。 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又陷入了矛盾后,萧夕使劲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翻下了白泽院子的围墙,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脚步飘忽,双眼无神。 走了大约一炷香后,萧夕看到了一处断桥。月光下,断桥很是自然地融入了夜幕中。 萧夕几步走到断桥上,顺着桥上的扶手,坐了下来。 她将酒坛子倾斜了一下,想要倒出里面残余地酒液,可没想到,酒坛子早就空了,一滴酒都没有倒出来。 或许是因为已经醉了,萧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酒坛子已经空了,还保持着仰头喝酒的姿势。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迟钝的思维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软绵绵地扶着身侧的桥体,站了起来。断桥的下面,是淙淙的流水。这处断桥不知什么时候断掉的,不过从来没有官员说重修这里。 萧夕将酒坛子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手上一个用力,就想要将酒坛子扔出去。 然而今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脚下没有踩稳,而且加上她喝了酒,全身发软,一个不小心,她就随着酒坛子,跌下了断桥。 我是要死了吗?萧夕看着月亮,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水声,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她两世的回忆。 在夏家无忧无虑的时刻,在皇宫里和白离恩爱的时刻,在被人算计全家抄斩的时刻…… 萧夕想着,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坠落。 死就死吧,死了自己就解脱了,也可以到黄泉路去找自己的父母亲了。 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萧夕又流泪了。 她对不起他们,她对不起夏家,她对不起所有人……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正如她不该信了白离,成为他的妃。 哀莫大于心死。萧夕此时是没了任何的求生欲望。所以当水涌进她的口鼻中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动,任就自己慢慢地沉了下去。 “嘿!”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萧夕感觉自己周身十分地寒冷。下意识地,她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随后,她听到了打火石碰撞的声音,听到了一阵老迈却精神的念叨。 “一个个的怎么都一心求死呢?活着不好吗?人间这么多好吃的……” 萧夕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却听到那道声音讲“人间”,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生火的一个白胡子老道。 说他是老道,完全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件月牙白的道袍。 月牙白料打底,衣袍底绣着腾飞的仙鹤和祥云,袖口,还绣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萧夕的酒已经醒了一些了,她看了看天色,发现还是夜幕沉沉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您救了我。”萧夕此时脑子里面十分清醒,她想到自己愚蠢地去跳河了后,脸红了红,对着白胡子老道道谢。 白胡子老道这才看到她已经醒过来了,他扔下手里的打火石,就闪到了萧夕的面前。 “印堂发黑……姑娘,你家中可有什么兄弟姊妹?” 白胡子老道用一只手捋了捋他那长及胸口的胡子,皱着眉毛,看了一眼萧夕。 萧夕被他这么一问,怔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满脸严肃地老道:“家中姊妹甚多……” “和姑娘你最亲的,可是只有一个?还是男儿身?” “是。” 老道说得萧夕心惊,她皱着眉头,回答了老道的话。“姊妹兄弟,恐有奸人……自身难保……” 老道低着头,掐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因为他说的很小声,所以萧夕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是依稀听得了几句话。 她正准备问白胡子老道他说了什么时,白胡子老道忽然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姑娘,今日之事,还望不要再发生。若是家中有事,切记冷静思考,别被人扰了思绪!切记。” 说完,白胡子老道就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道袍,脚步一动,就不见了身影。 萧夕大梦一场地看着自己面前之前白胡子老道堆出来的柴火,脑海里面不断地盘旋着白胡子老道走前说的话。 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后,萧夕趁着月色,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府里。 一夜无眠。 深夜,来仪居内王妃主室中烛火幽幽。长夜漫漫,萧槿的思绪一片纷杂。 “姊妹兄弟,恐有奸人…”昨日老道的话在耳中不断徘徊,令她久难深眠。 曾经在深宫之中她不是没有见过为争一夕荣宠,姐妹之间背信弃义,骨肉相残的的场面。只是她感叹那些物是人非的惨像时白离温情似水的声音时常在耳边坏绕:“放心,美人再多,朕最珍视仅清秋。” 第1089章 功劳 “仅清秋”,哼哼。心中的怨意化作一股力量传到手心。 “噼啪”犹如人骨断裂的声音,手中的毛笔竟在按捺不住的恨意之中折断了。 萧夕的一世,她受极恩宠,兄妹和睦,面对宫中的尔虞我诈她甚至有些难以接受不敢相信,当时她还想着幸亏有白离,万事信她,可保全她一世。 可是到头来他又与那些愿意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残害亲人的人有何分别? 当他势力不足,宫中危机重重时,是哪家收留了他?朝中势单力薄,无人受他指令,是哪家二话不说当朝推荐他,引着他履立军功,得到朝廷大家都支持,运用一切方法讲他推向皇上宝座?而自己,曾经作为夏家人人尊敬的女将军,怎么说天下大份的江山的收复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 可是新婚燕尔之际,突然一个无情弑杀令,灭曾经对待亲人般的他的夏一家惨下毒手。 虎毒尚不食子。最狠的不过相爱之人背弃一笑。自己腹中的胎儿就在他的冷笑间慢慢化作一摊血水,她的心也慢慢在那一刻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仅清秋”? 哪怕你答应了如今我作为萧槿权宜之下让你调查白泽冤情的请求,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们之间已经如这跟毛笔一样,彻底断了。 “王妃。” 青衣敲了下萧槿的房门,房门其实并未上锁,只是青衣看到王妃似乎心事重重,不知是不是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她便不出声,敲门以示试探。 萧槿扶头,脸颊之处一行清泪划过,幸好侧间手中袖子宽大遮住了她的脸,青衣并未只想王妃近日因受人暗杀,宴会上世子态度不对劲的事情烦忧,还有最近掌管府内上上下下事宜中太过操劳过度。 公孙槿擦拭一下脸上的泪水,斜眼望去见是青衣。恢复神色,刚刚眉宇间凌厉之气也柔和了许多,过去的忧伤被她隐藏得极好,连她的贴身丫鬟也看不出来。 又或者是她的“贴身丫鬟”并不了解她。顶着公义槿的身体,体内完全是另一个灵魂。若是见着自己流泪,青衣必会询问,而青衣没有。这样也好,免得又要思忖一番该如何应对。 “王妃可是今日太过劳神。青衣刚看王妃醉酒出去,来不及阻拦。便自作主张地去了小厨房命厨子为您炖了碗汤药。” 青衣手端汤药,放到桌子上。“王妃喝些吧,这汤药里补心力,还有醒酒的功效呢。” 最近修炼内力颇有成效,内力之人自然五感比平常人要敏多。附近,弯月下的风吹草动逃不过公义槿的感知,花草林木间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萧槿盯着桌子上的汤药眼睛瞬间收紧,端起来喝了干净。 感觉到院子外的人影离开之后,萧槿浅笑对青衣嘱咐道:“来,本妃今日庆祝世子能平安归来,宴会上酒也尽兴了。白日贪杯多了,晚上便有些头疼,今日就早点歇息吧。”她的声音比平常大了几分,似乎有意给外面的人听到。 她怕外面的人还没有完全离开。 青衣明显感觉萧槿说话不对劲,但听到“早点歇息”,她还是遵从地关上门窗,准备给王妃去拿衣服时,突然听到一阵干呕声。 “王妃,你……”青衣惊讶地回头看,萧槿已经端着刚才她端过来装着药的汤碗,向里面吐出刚刚喝下去的汤药。 “咳——”萧槿放下碗,眼前有些迷离,难以站稳,一只手支着桌子上。 那些药是她用内力逼出来的。想来是刚刚用内力逼药牵动了背上的旧伤,对身体不利,今日又喝了许多酒,一伤一费内力,难免伤了些许元气,令身体不适。 青衣惊愕王妃为何把汤药都吐了出来,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啊。 可主子毕竟是自己的主子,青衣见她不舒服,更多的是担忧。 青衣把公孙仪扶着坐下。公孙仪问她:“这汤药你是从何得来?” 王妃这么问,莫非是汤药有问题? “这是从厨房得来的。” “奴婢从来都没有见王妃喝过那么多的酒,况且王妃自小就不胜酒力,奴婢实在是担心才自作主张地跑去小厨房请他们做的。”青衣补充道。 ?“我曾经在大家眼里有多么不胜酒力?” 公孙槿先前明明觉得有人好像在附近监视着自己。怕来者不善。她见是青衣带汤药进来后那个人好像就出现了,自己便觉得此汤药有些问题,一试果真试中,一“喝完”那人便离开了。这汤药中铁定有什么蹊跷。 “你去拿根银针来。” 青衣按照公孙槿的吩咐拿来了针。看着王妃拿着针往吐出来的汤药里一插,针尖发黑。 吓得青衣捂住嘴惊叫一声,随后连忙下跪。 “王妃青衣罪该万死,差点害了王妃……”满心愧疚话说到一半,公孙槿冰凉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嘘!”公孙槿提醒她小声一点。恐隔墙有耳。在这府中,必须提起一万分的谨慎。“说说是谁做的这汤药?” 青衣似乎从她的眼神中心领神会了一些,仔细回想她去厨房时。 “来人好像是府里的一个新人,看着并不眼熟。我想起来,我去厨房时说要做一碗可以醒酒的汤药。做汤药的人变从罐子里拿出来,说是提前炖好的。” 新人,若是放在以前还能让蓝挽去接触接触打探底细,可这些天据弄玉来报,蓝挽近日不怎么正常。 最近也是不敢轻易用她了。 想来青衣虽不擅交谈但为人处世极为细心。 萧夕问她:“送你汤药的那人说了些什么?说话时可有异常?” “异常?”青衣思索片刻,两只手放在下面手指之间相互擦着,似乎难以言喻,“说出来有些不敬王妃之意,还望王妃谅解。” 本是身子有些不爽快的萧夕见她遮遮掩掩地冷眼一挑,“我说过了,管那些下人怎么看轻我,在你们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我迟早会讨回来的。你大可放宽心告诉我。” 第1090章 威慑力 “不。”青衣摇头,“是青衣。我去厨房没想到那日的人们突然对我热情非常,提到王妃说话的语气都跟变了人一样。给我拿药的那个人来说,看到王妃喝了太多的酒,早闻王妃不胜酒力,想到今夜王妃肯定会有些不舒服。所以他提早就准备好了醒酒的汤药,顿得蛮快的。” 青衣的声音因畏惧害怕,声量变得微小,“我……我当时想的是难得大家这么重视王妃起来,想必也是和王妃最近开始掌管府中事务,树立起了威信有关,该来拉拢的都来拉拢了。我也就没想那么多。因着他们的好意,拿回来了。” 说来自己突然闪现出那样的想法,自己觉得羞愧有点对不起王妃了。她无形之中又指出王妃从前没有威信没有地位之意。 “那我要是和从前一样呢?你还会接受这碗‘无事献殷勤”的汤药吗?”萧夕问。 青衣低头不答,她只怪自己太不小心,没有发现其中的奇怪之处。 “还有,谁让你说出去我喝了太多了酒?难道你想把我所有的事都对别人说吗?”萧夕拍了一下桌子,声音虽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青衣跪下。萧夕都告诉过她,不要轻易对外透露她的事情,免得被有心之人发现把柄。 贵为王妃大肆饮酒,还醉得不轻。传话传得再严重一点,怕是要被人传成发酒疯,那她萧夕颜面何存? 不过因着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她还有对策一一拦下去。 她现在是真的要给青衣一点教训了。免得这丫头还不长记性。 “你可知错?”正坐在高椅上,冷傲的眼神仿佛摄人心魂,青衣不自觉感到害怕。她的王妃,曾经的小姐,真的是变得太多了,威气逼人。 “是,青衣愿意由王妃责罚。青衣不该轻易相信他人……不该告诉别人王妃举动……” “行了,快起来。”萧夕见她有点悔恨之心。只是让她长个记性而已,也不再过多责备她。看来,自己又多了一件事,查找是谁要害自己。 “你去厨房弄点枣泥糕和一些面饼过来。”萧夕看着汤碗里剩下的汤药,眉头紧锁。 “明天早上你就对院子里的下人说我昨日胃有些不舒服,吐了一晚,身体有些不适。” 她倒要看看,那个幕后之人看到自己第二日还活得好好的,会怎么想。 黑夜中一个身影悄然进入了丞相府中。 “少爷,二小姐刚刚过来了。”丞相府里二公子院里的小厮已在墙这边守候多时。手脚麻利地为自己主子解下黑衣上的腰带。 “那个人啊,”鼻尖“哼”了一声,似乎提到那个人便有诸多不满。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 很快,小厮带着郭书恒进了房间。男子的头发不如女子讲究诸多的花繁样式,不一会儿就将黑衣原先包住,又是在林间穿梭受过不少风的凌乱头发重新梳得整齐。 衣服也被整理了一番,仿佛原先就一直在房间不曾外出。 房间内仅他和小厮二人。小厮是他在房间里的心腹。可尽管如此,他语气间也充满着戒备,并没有一般人家面对心腹之人和气的态度。 冰冷地询问,“我夜出之事,可瞒着了?” 小厮唯唯诺诺道:“是的,瞒着了。奴才特地给院内守夜的人下了药,没人知道三少爷今夜出去过。” 即使是自己院内的人,他也要下药,以防万一。可见此人内心难以让人靠进。 “门外跟守门的侍从说了,任何人来就说少爷早就休息了,不准进来。”小厮补充道。 “嗯。”微微点头,似乎对小厮的做法表示满意。 “那二姐过来做什么?” 郭书恒眼睛余光一扫,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罐汤。 闻起来还有惹人嘴馋的浓郁香气,里面的汤还是热气腾腾的,估计才放上去不久。 是谁进来过?还是…… 他指着那汤,凝重地对身边的小厮说:“那汤又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一问也带有,沉沉的气息,小厮跟着他许久了,每次跟着他对话却还是得提心吊胆的。二少爷,对下人可是狠厉,又是郭丞相府的独子,自然是老爷夫人的手中宝,做下人的哪个不怕他? 小厮低头回答道:“回二少爷,这就是刚刚二小姐送来的汤药。听说你早日歇息下了,不便打扰,便把汤药给奴才让奴才给你送进去。她还说……”小厮有些为难。 “还说什么,说话麻利点!”郭书恒挺烦底下人吞吞吐吐的样子。 莫非是这汤药有什么古怪之处?自己的“好二姐”可不会有什么事地好心给送他一碗汤。“她听说你不想让人打扰,说反正汤送到了,说你爱喝不喝。” 是吗?郭书恒哼哼冷笑几声,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郭怀念那个令人生厌,态度傲慢,懊恼丢下话甩甩手离去的身影。 反正她肯定也懒得来自己这儿,正好不想让人打扰还遂了她的心意呢。 小厮看着这碗汤,嘴角露出谄媚的微笑,似乎从郭书恒嫌弃的表情上看出了三少爷对二小姐向来不喜的事实,“三少爷,不过这汤可是夫人让二小姐送的。” “夫人近日感了些风寒,大小姐听闻孝心有加,差宫里的人送来贵重良药至府上,不仅可以治疗风寒还有预防功效。夫人特地嘱咐熬多一点,也分给老爷少爷小姐们喝了预防风寒。” “之前正好夫人拉着二小姐聊家常呢,于是顺便让二小姐顺路送过来。”小厮说道。 从母亲的院子到二姐的院子正好要经过二姐的院子。母亲也是想到这一点。 “真是凑巧。”郭书恒看着小罐里的汤药,轻声一道。 倒是让小厮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主子说什么,他向来是不好多问的,也不敢妄自猜测主子的心思。眼里的闪过的一丝好奇也转瞬即逝。 想到刚才某人也是喝了汤药,自己回来不久也要喝汤药。不过,这两份可是千差万别啊。 既然是母亲让二姐送来的,郭书恒也收起了眼中厌嫌之色,接过喝下了。 第1091章 如怨如慕 不愧是宫里的良药,丞相府夫人喝下后感觉好多了。 床榻间同郭丞相说起这回事,尽是欣慰自豪之意。 大女儿郭怀柔有心记挂母亲,后宫中深居高位,一个光耀门楣又不忘关怀亲人的女儿,哪个母亲不会感到自豪呢? 只是,妃位可贵,遗憾的是也只是妃位。 “柔儿听闻我得风寒,特地送来良药,也真是有心了。宫里也帮着帮衬府里不少,真是没白疼这个女儿。到底是比她妹妹强多了。”提到郭怀念,丞相府夫人不禁“唉”了一声。 以前他们让她少和夏家的人走近,她偏不听,一面和那祸害萧夕交好,一面又回来总是和自己家的弟弟吹鼻子瞪眼的。郭丞相教训她几句,她还要反过来跟她杠了起来,闹得近几年和郭丞相相处都不怎么愉快。 郭丞相和郭书恒只当她是受了萧夕的蛊惑,眼神不清能如此看重萧夕,吃里扒外,切不明白她心里更多厌恶的是,她们一家争权夺利,面对金钱权利所流露出的丑态。 更让郭丞相一家不解的是,听说萧夕殡天了,举行皇后葬礼时百官叩首的那几天,他们家也只是象征性地在皇上面前表露哀伤。内心里其实巴不得放鞭炮庆祝——如果礼法允许的话。 郭怀念听说萧夕死讯心怀感伤,跑到山间的寺庙祈福。佛神像面前写上祈福的字条内荣竟是祈祷已故皇后一切安好。最近几天被郭书恒盯到,发现了寺庙里的字条上的字,回去告诉郭丞相,郭丞相大怒,硬是关了她几天的禁闭。怨这个女儿不知好歹。 毕竟是亲生女儿,再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丞相夫人虽也不喜女儿这么做,但还是向郭丞相求情,说教训一下念儿也知错了。 所以说是好久的禁闭还是不足半日郭怀念就在府里进出自由。 当晚丞相府夫人便叫她过来说教一番。让她记住他们家要不是因为夏一家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有出人头地之日。郭怀念听着虽不服,更是对郭书恒竟然偷偷跟踪之事耿耿于怀。但经此一事她明白此后应该更加谨慎小心。 那纸条是好早之前放上去的,山上那间小寺庙平常人不多,再说了平常人哪有闲心功夫跑去细细看庙里多张祈愿符上写得什么字,她也没有多想。没想到还是被郭书恒发现了。她这个弟弟,武功大涨不说,内心城府也越发高深莫测了。 现下萧夕还活着,要是以后还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自己又像现在这样被禁足着或是被监视着,说不定不仅帮不上忙,还暴露了他们恨透的萧夕还活着,消息转出去定会令整个齐国官宦之家沸腾。郭家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搜索清秋的下落杀之。 现下,郭怀念只有装作知错的模样,像母亲服个软。又接过母亲手里的给郭书恒送去的汤药。 母亲的意思是,自己能给他送过去,以表示她不怪他的相告,姐弟间和睦才好。 哼,事实上,她真的很不情愿。 …… 提到郭怀念,郭丞相也是头疼。真是自己家养个女儿,自作自受。 反正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郭丞相也不指望小女儿能给家带来什么荣耀,有时真的动了想把她嫁到远处官家去,和这儿夏府坐落的地方离的远远的,省的她整日想着夏一家。这个家日后还是要多指望大女儿和儿子啊。 “老爷,柔儿差宫里的人送药过来时,来的宫女还替她问候老爷,说朝上事务繁忙,注意身体。还特地给你带了一个可以安神的香囊。”丞相府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做工十分精巧的红布包裹,金丝线连的香囊。 郭丞相拿起来闻了一下,气味清新淡雅,令人舒心。 “柔儿真是有心了。”郭丞相道。 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香囊,上面绣的金色单脚凤凰,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看来,柔儿送的这个香囊,不止是安神。 月光撒下金碧辉煌的皇宫,高墙金瓦上闪烁着灿灿的光彩。外表光鲜亮丽,却掩盖不住有些人心中的落寞。 “娘娘,这几天倒春寒,你可得当心着点儿。”宸妃跟前的丫鬟上前给她披上一件大衣。 宸妃不为动容,眼睛仍是定定盯在手下的琴上,琴声阵阵从指间流露而出,如怨如慕,徘徊在高大奢华的房间之中,一点一滴,仿佛倾诉出弹奏者的心绪。 “今晚皇上在哪儿?” “回娘娘,在愉嫔那儿。” “砰!”地一声,琴弦断了一处。 “啊——”主人倒是面如冰霜,惊叫的是旁边的丫鬟。 “没事吧,娘娘?”丫鬟看宸妃食指间一抹红血,担忧害怕地问道,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太医。可是宸妃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狠狠剜了过去,吓得她立刻噤了声。宸妃淡定拿出手帕,擦去指间的血迹,“小伤而已,何必大呼小叫。” 若是她,皇上见了怕也会惊叫吧。哪怕有些小伤根本就伤不到她…… 不过她也不在了,以为除去这个贱人便能获得独宠,可皇上对她还是没有过多情意。常常独自一人晚上留在空荡的长乐宫中,常常一坐就是一晚上。 他留在那儿能干嘛呢? 长乐宫的主人早已不在,他在那里睹物思人又有什么用呢?哼,嘴角一抹冷笑。 让她唯一感到欣慰的事,皇上不止是冷落她一个人,还有后宫中所有的嫔妃几乎受到宠信的所剩无几,皇上所去留宿的皆是不超过连续两日。 可是这个愉嫔,最近听到从丫鬟口中说她的名字是不是太勤了些? “皇上待在愉嫔那儿多少日了?” “已经连续四天了。”丫鬟头低得很,似乎已经预示到自己主子盛怒即发,而她的主子听到“四”这个数字,亦是目光狰狞。 “愉嫔……”宸妃咬牙吐出这两个字,此刻的愉嫔就是她最痛恨的人。 这个愉嫔进宫没多久,却迅速升上嫔位,虽说比她这个妃位还差得远了。可是新人不足一月便为嫔也是煞羡一般女子。 第1092章 苦笑 何况,皇上多次召她进御书房伺候笔墨。她算得上是在萧夕那个贱人之后最获宠信的一个,以后不得不多次注意她了。 “想办法在愉嫔院子里安排个人。”宸妃自己将手上的伤包扎好了,看了一眼沾了些血迹的琴弦。 “明天找个师傅来修一修这把琴。记住,不管怎么样,要让皇上知道乐师府的师傅来了本妃宫里。最好是让他无意听到或看到,不要让皇上觉得刻意。” 宸妃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还记不记得这把琴呢? …… 日上杆头,萧夕还卧床不起。 不是偷懒,而是她想把戏演得更逼真一点。 老王妃盯着林落柔喝下补胎的药,每次看着她那越来越凸显的肚子,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安慰。 白烨啊,你可一定要保佑我的孙子、你的孩子,平安出事。 “有劳母亲每日给我送这么好的汤药给我补胎,母亲可得多来看看小世子,对他说说话,待小世子出生后啊,他一定还记得母亲的声音,到时望着母亲就会咯咯哒地笑。” 林落柔假意笑道,心里却是责怪老安王妃每日送的药没完没了,个个都很苦。可良药苦口利于病,想想肚子里是老安王妃的亲孙子,怎么着她都不会对自己的孙子下毒手,送来的药也比别人送的强,这么想着即使为肚子里的孩子好,她还是要忍着喝下去。 听着林落柔的话,老安王妃也不禁幻想着未来含饴弄孙的场景。 林落柔如此说,一来是讨老安王妃的欢心,二来暗中表明了她会好好教导小世子尊敬长辈,爱戴老安王妃,让老安王妃放心。 老安王妃如她心中所想浮现笑意,可想到小世子出生以后……他的这个生母,实在是太没脑子。忽然间脑海里闪过那个事事精明处事不惊的萧夕的样子来。虽说是庶出,身份不受待见,可说到底,她还是把府里打理得挺好,做起来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就连昨天,她也没有计较再去搜搜索林落柔的院子。老王妃心里门儿清着呢,她算是看出来,萧夕此举是不仅是给了林落柔一个面子,也是给了自己一个面子。 若是真的在林落柔院子里发现什么,那她这个最近看管照顾林落柔的人面子上又是挂不住。 到时简直是会被人心里暗道:“看看,这就是你眼皮子底下看管的。出了这么一个肮脏的东西还没发现。” “本妃也希望小世子的母亲注意身体,做什么事情都安分一点,也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免得又跟昨天一样,闹出了个乌龙,传出去还不得给外人笑话?” 语气平和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意思。 林落柔讪讪点头,“是的,母亲说得是,我日后定会安分。” 反正眼中钉现在应该也不在了,到时没了她自己自然做什么都万事顺心。 老王妃也想到,这个时候了,萧夕怎么还没过来向自己请安? 看来揪着这个错误要好好说她一顿了。正寻思着,来仪居来人过来拜见老安王妃。 “拜见老安王妃。” 青衣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老安王妃一挑眉,正眼不瞧她,拿过茶杯,用盖子盖了又盖,迟迟未喝,也不语。 青衣观察着老安王妃的反应,没有她的应允,站起来也不是。 坐在软垫上的林落柔想着是不是要来禀告她期待已久的消息了,想象着日后在府里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状态,眼中难掩欣喜,忍不住朝着青衣问道:“来仪居出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老安王妃立刻对林落柔投来疑惑又暗含深意的目光,不过很快这种目光很快被她压下去了。 来仪居的丫鬟还没开口,可林落柔怎么一口先出说来仪居出了事?莫非又是她刻意…… 到底顾念着她怀里的骨肉,老安王妃顺着她的话让青衣起身。问她:“王妃怎么不过来?” “回老安王妃,王妃本来一早就过来要向您请安的。可是半路上突然还是呕吐不止,这折腾了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王妃又在半路上晕了过去,我们便只有把王妃送回来仪居。醒了之后,王妃又开始念叨着还没给老安王妃请安,差了奴婢过来禀告一声,表示歉意。”青衣答道。 而这些话刚好被在外面的白嬿婉听得一清二楚。她脸色慌张地跑进来,忘了先跟自己的母亲打声招呼,红扑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先面对着青衣,说道:“什么?嫂嫂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这个……估计是昨日见世子好不容易出狱回来,一时高兴在酒宴上贪杯了。王妃本来就不胜酒力,喝多了之后胃也一直难受。”青衣想着郡主来得正好,倒是可以利用她对王妃的关心。 青衣揉揉眼睛,一揉眼眶瞬间红了,几滴泪水也漱漱落下。“都怪奴婢照料王妃不尽心。王妃现在躺在床上,虚弱得很呢,嘴里一直念着没能来老王妃这儿,真是不孝什么的……” 老王妃心里想着萧夕都夺去了管家权,还能如此记挂她这个老太婆? 估计又是她在盘算着什么。 白燕婉听着心里沉沉。只觉得是嫂嫂病得不轻。 一双玉手拉着老安王妃,焦急说道:“母妃,你看嫂嫂这都病成这样了,还一直挂念你,真是把你当作亲生母妃一样看待了。要不您也去看望一下嫂嫂,也好解了嫂嫂一桩心结啊。” 看着白燕婉眼巴巴地请求道,况且这话里透露出来,萧夕可是十分敬重爱戴她的,如今“孝心”媳妇病榻在床,人家丫鬟都来禀报了,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去看望显得不合情合理,传出去也说老安王妃太过冷漠无情了些,对待一个“好媳妇”竟然不关心。 温柔地对女儿笑笑,拂下女儿的手,答应了。 而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在软榻上吃好用好喝好的林落柔。 什么?只是呕吐而已?不是说那东西和酒混合后会致命吗?又怎么会只是吐出来? 林落柔满腹疑问,一番思索下,到底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是沉住气。 第1093章 赞许之情 她装出惊讶关心之色,“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吐得那样厉害?不如我也去看看姐姐吧。”说着旁边的丫鬟便扶着笨重的她起来。 摇摇晃晃身躯显得有些似乎稍一触碰便会倒地一样,看得老安王妃和白燕婉一阵心忧。 “你还是好好在屋里待着吧。外面最近风大,要是吹着了肚子里的胎儿可不好。我会把你的好意传达给嫂嫂的。” 白燕婉对她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先前一事诬陷嫂嫂想带着人去搜来仪居的事嫂嫂宽容不追究,可她记着呢。但是谁让她肚子里怀着的是自己的小侄子,也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提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老王妃也说道:“是啊,你就好好待在屋里,最近倒春寒来了,你也多多应该当心不要着凉。” 老安王妃都发话了,看来是真的没戏了。不能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落柔只好点头应了下来,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手捏着关节分明,狠厉得叫着身旁的丫鬟过来,“昨日在厨房当差的那个丫鬟?” “主子放心已经处理掉了。”丫鬟低声道。 “可恶,怎么回事,那贱人竟然还在?快去,帮我找那个人问问清楚怎么回事!”那个人给林落柔的药,说好的是致命的,他来信说过亲眼看到药被萧夕喝了下去,难道有假? 兰仪居内,萧夕特地弄了些眼药水揉着眼睛边儿,和给青衣用的那个一模一样。显示出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病态样子。 装病弱一点也不像她。曾经在后宫之中多少妃子曾也做过装病态柔弱取得帝王同情怜爱,可她是不需要的。她本来也一直以为白离根本不需要她这么做也会一直陪在他身旁。可是她错了。身为将领,面对破碎的城池,流离失所的百姓,迎面而上的敌人她都没有软弱,她心中有着坚定的理想,一个愿意与那人共守天下的愿望和誓言,所以,再怎么艰苦的环境她都不怕,再怎么崎岖的路面她都会踏平。 曾经的她摒弃柔弱,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不得不装柔弱博得人同情的样子。 “嫂嫂!你没事吧!”人未到语先到。 清脆好听的声音很容易认出边便是白燕婉来了。 公孙卿闻声望去,老安王妃在白燕婉身后,不动声色。 白燕婉一进来赶紧凑到床前,摸摸萧夕的手,只感冰凉。 “哎呀,嫂嫂的手这么冰凉。瞧着病着真可怜。”可不是吗,原本一向凌厉的她现在却是泪眼汪汪,眉宇间愁容又再现,哪个人看了都会为之一动。 “听说嫂嫂吐了,怎么会吐得如此厉害?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给嫂嫂瞧瞧。” 可萧夕并未回应白燕婉的声声关切,而是看着老安王妃,掀开被子,作出要下床请安的姿势。规矩她是懂的,尤其是现在对付老安王妃,只能从规矩下手。 不管怎么样,要先跟长辈打招呼。若是和白燕婉聊了去,把老安王妃晾在一边,又会在老安王妃心里落下个诟病。 “卿儿给母……”萧夕正要下去,被白燕婉拉住,抢先一步说道:“嫂嫂身子不舒服,母妃,可否免了嫂嫂那些礼数,左右现在也就我们自家人在呢。” 萧夕也并未立刻回到床上去,而是看着老安王妃的眼神,似乎是在询问她老人家的意思。 唉,还真是显得把她放在眼里。老安王妃慈祥地笑了笑,不过这笑容始终是对着自己的女儿的。 “你身子要紧,免了吧。” 得到应允的萧夕躺回到了床上。 她看着只有老安王妃和白燕婉两个人,奇怪,那个人怎么没有来? “你是怎么回事?吐得那样厉害?”老安王妃虽不是很关心她如何,但是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说。 “回母妃,卿儿可能是昨日喝多了,昨日回来喝了杯醒酒的药又吃了些点心,然后就一直反胃。想想也是我不胜酒力,不能喝太多酒的缘故。”这样的说辞已经从丫鬟嘴里听过一遍了。老安王妃也没多放在心上,接下来便是劝劝她以后注意点,若当着外人面前吐,可不是丢面子云云。 估计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老王妃携白燕婉出去走到门口,可偏偏这时候蓝挽过来先给她们二人请了个安后,看着萧夕在门口欢欣雀跃声音又不小地说道:“王妃,昨日你把耳环丢在沉霜居外了,我今日路过发现是你的,就带了回来,你看看是不是?” 青衣听到,心里大叫不秒。 “沉霜居”三个字立刻在老安王妃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 “沉霜居”是白泽的居所,安王王妃的东西掉在沉霜居门外,说明她去了沉霜居。一个嫂嫂好端端地进什么小叔子的屋里,有失大雅。 老安王妃脚步瞬时停了下来。转身进来谜一样地看着萧夕,沉下脸问她道:“你刚才说怎么没提到去过沉霜居的事?” 蓝挽看着老安王妃不知怎么的又折了回来,眼神看着萧夕还十分的不友善。 刚刚“沉霜居”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老安王妃又强调了一遍“沉霜居”,莫非是自己说错话了? 蓝挽没有意识到,她的话引起了老安王妃不得了的怀疑。 青衣上前拉了拉蓝挽,蓝挽疑惑地望了青衣一眼,又看看眉头紧锁的萧夕,脸上并无一种东西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没有对蓝挽流露出赞许之情。 怎么会,不是这样的? 以前在萧府里王妃还是小姐的时候,她不慎弄丢了姨娘用攒下来的月银好不容易给她买的耳环,整天郁郁不堪。自己可是帮着小姐在府内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找到了那枚耳环给她的时候,小姐破涕为笑,抱住着自己不住地谢谢自己,可是快折煞自己这个小小的奴婢了。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得小姐的器重,主仆之间感情深厚,几乎没有秘密,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依赖自己了。连这回自己帮她找到东西,也不见她多感激。 蓝挽憋屈地想着,好像这东西真的是她捡到的一样。 第1094章 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母妃,昨日设宴的地方离着沉霜居有些近,卿儿又喝多了难免醉醺醺的,可能走着走着走错了吧。”萧夕不急不慢道。想来老安王妃是怀疑他们俩有什么私情所以才这么问。然而昨日她只是借着醉意去看了白泽几眼,白泽应该没有看到她。 醉酒的人不清醒,萧夕刚嫁过来就守寡,老安王妃可是经历多的人,白泽到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两人的话,她绝不轻饶! “你们都下去吧。我还有几句体己的话想同王妃说说。”老安王妃对着屋内的几个下人说道。她要好好问清楚,不过话题有损安王府的颜面,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白燕婉不明白母妃怎么突然神色不对,正要开口,却被母妃一道凌厉的目光挡了回去。“你也下去。” 看着母妃严肃认真的样子,白燕婉知道拗不过,只有欠身出去了。 昨日宴席还没结束她就离开了,所以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她不是很清楚。那日她就坐在萧夕的旁边。 “奇怪了,昨日我见嫂嫂也没喝多少酒,怎么会醉成那样?难道是我离开后她又喝了好多?”白燕婉在院外久久没有离去,心里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郡主,是这样的,王妃她从小就不怎么沾酒的。昨日家宴庆祝喝了一点酒身子就有些受不住了。”青衣听着郡主疑惑,免得引起怀疑,上前说了几句。 的确,从前萧夕不怎么喝酒,只是昨天喝了那么多,脸上虽有醉意但不至于昏昏沉沉,是该说她好酒量还是……她根本就和从前的那个萧夕不一样了? 记得听过萧珍说过自己的这个二妹不怎么喝酒,白燕婉也没有多怀疑。 “郡主这儿又冷,现在又不便服侍郡主,不如郡主先回去或者来偏屋先坐着,奴婢给郡主生个炉子,在来仪居受冻了可不好。”青衣觉得让她一个堂堂郡主干站在门外也不是个办法。再说王妃想必也是不愿意她在外面真受了凉。 “好吧,那你带我去偏屋坐着吧,我等等母妃出来待会进去陪陪嫂嫂,嫂嫂真是能干,身边的丫鬟这么懂事伶俐。”白燕婉美目之中流露出赞许之意,让蓝挽察觉到越发心寒,什么时候青衣竟然也成了总是被夸奖的那一个? 她准备也跟着过去,可听到萧夕在房间里唤了她一声,“蓝挽。” 欣喜王妃终于想起她来了,很快转过身,对着白燕婉恭敬说道:“郡主,王妃有事唤我,恕不能好好招待郡主,”微微抬头得看了青衣一眼,眼中闪着一丝得意,“青衣,麻烦你了。” “没事,嫂嫂叫你你快去吧。我惯也不喜欢太多人跟着。”白燕婉笑笑,掠过蓝挽随着青衣去了。 青衣回头看她推开门进屋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但愿她别再过于心直口快得好。 蓝挽一进去,面对老安王妃扫过的冷冷目光,倒吸一口气,喜悦之情尽被胆颤所带。 萧夕先开口道:“蓝挽,你把那耳环给我看看。” “是。”蓝挽将手心里的耳环递给萧夕。 萧夕放在手里看了一阵,果然是昨天她戴的那一对耳环。奇怪,什么时候掉的,她怎么没印象。 “你确定你是在沉霜居的门口拿到的?”萧夕微眯着眼,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 受到这种目光,蓝挽心里有些发虚,但想着还是得镇定,要是被王妃发现了,估计她也会看轻自己的。 “是的,奴婢今早去打水时,路上远远看到沉霜居门口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于是好奇便走近一看,没想到竟找到了王妃丢失的耳环。”描述得挺逼真,场景差不多再现了一次。 萧夕点点头,对着老安王妃说道:“母妃,我手下的丫鬟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耳环是在沉霜居门口捡到的。” 她刻意咬重“门口”二字。意在说明,这个东西不足以证明她昨晚去了白泽的屋里。“来仪居本就也离沉霜居不远,经过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怕是母妃多疑了。母妃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世子院内的人看过卿儿进去了没有。”她说道。 老安王妃仔细思虑一番,她说得有理,自己在怀疑折腾出什么大动静弄得不安宁也给她自己扣上一个多疑的帽子,还是别去惊动了白泽比较好。 虽说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可以惩罚她又能使白泽对亲嫂子无礼的罪过抬不起头,可是证据不定。 “罢了,不必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为好,自己的东西自己当心。”老王妃缓缓道。挑个头看到桌子上摆着很多块枣泥糕,其中有一块还只有半块,像是没吃完剩下的。 “不过此事也是卿儿有错。卿儿不该如此贪杯,喝多了醉醺醺地还跑出去叫人笑话,实在有损安王府颜面。想来这也让下人看了不少笑话。再者母妃你看看,昨夜闹着我又身子不舒服,这几天府内的事物,你看看这几日听侧妃妹妹肚子里也安生,不知母妃还有没有空,可以暂时收回我这部分管家之权分给府中其他得力的姐妹,这些天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罢萧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显出绝对弱柳扶风之资,惹人生怜。 不动声色间哂笑,老安王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千方百计拿过去的管家之权倒真心甘情愿地还给她? 本就不甘心给她的管家之权在却在她提出有意归还给自己的一刻有些犹豫了。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把戏。更何况,自己若是应了下来,日后她又会想法拿回去,这种权利掌握在他人手上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再说了,府内没能堪当起重任的,白燕婉善年幼不谙世事,林侧妃脑子不好使天天尽是些花花肠子,安王其余的几个侍妾皆只是些无名小辈,见识短浅,当不起这个家,无形之中,府内除了自己和她,倒还真的找不到第三个人了。 “哼!”老安王妃冷哼一声,一只收扶着桌子上,整个人脸上端庄不容人反驳的神色。 第1095章 自作自受 “你管家这几日把府内上上下下打理地井井有条,倒是让我省了不少心,可是你别忘了,这管家之权是我给你的,可是你说给别人就能给别人?我这几日也是照料那腹中的胎儿繁忙,不过只是小病小痛而已,你这么久就受不了?再说了只是分给你一些王府的部分之事,要是以后再时不时的一个小病就受不了了,早知道干嘛自己挑个大梁?” 说起来是讽刺萧夕逞能,不过一切皆在萧夕算计之中。 “是的,卿儿知错了,卿儿日后会遵循母妃的意思把府内事物打理好的。以便母妃日后不必过多操劳。” 话换着说,老安王妃刚才那一番话好像意思是说她完全信任萧夕,日后的管家之权由着萧夕一直掌管。 老安王妃刚喝下的一口茶在喉咙里打滚一样呛住了,她“咳咳……”几声,只得顺着她的话接道:“你懂得就好。日后注意身子。”罢了,先让她得意几天,这几日没抓住错误还好,给她设计也一一被她识破,但日后犯了错误只能叫她自作自受了。 等着林落柔的孩子出世,日后的事情再徐徐图之。 老安王妃的目光飘向了萧夕桌子上的点心。 “你这桌子上怎么还放着未吃完的点心?怎么你院里的丫鬟都这么懒散吗?” 说的是她院子里的丫鬟,无疑不是说得她自己连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管教不好,打脸! 萧夕抱歉地笑了笑,“母妃息怒。昨晚喝了些酒后和今天早上我都吃了些枣泥糕。可是昨晚吐了些所以没有继续吃了,今早拿着当着早膳吃,可是想着还是昨天喝酒把胃喝坏了,又吐了不少,这就没有吃了。只是浪费了实在可惜,待会把其他没沾过口的赏给下人们,免得浪费。” “你吃了枣泥糕时还吃了些什么?”老安王妃皱眉问萧夕。 “这个……”萧夕作出回想的样子,说道,“昨晚回来吃了些,明知自己不会喝酒,却一时好奇又喝了几杯,之前丫鬟们还劝过我一些。今早,边喝粥边吃的枣泥糕。” “原来是这样……” 萧夕见她似是大悟的表情,心里满意果然如她所料,但是表面上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老安王妃所说何意,“母妃怎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安王妃责问道。 萧夕学着郭怀柔曾经示好白离的那一套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定定望着老安王妃。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情,老安王妃说道:“枣泥糕不能在饭中吃和其他米制吃食混着吃,吃多了会引起反胃。估计你就是因为吃了太多枣泥糕今日才吐了这么厉害。” “这当主子的不知道,可别叫下人的吃了跟你一样吐得厉害,这来仪居到时像个样子吗?”老安王妃声音抬高了一些,蓝挽站在一边吓得颤了颤更是不敢出声。 萧夕立刻恍然大悟的模样,点头道:“母妃说得是,怪我太大意了。” 老安王妃走后,白燕婉便看到了进来,拉着萧夕的手,说个没完没了的。 萧夕叫着蓝挽把桌子上枣泥糕倒了。 萧夕从白燕婉口中得知林落柔原先想过来,可是碍于肚子里的孩子行动不便,被白燕婉和老安王妃拦下了。 “呵,嫂嫂啊,我看那个林嫂嫂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白燕婉坐在萧夕的床边搭嘴道,“她上次就冲着来仪居来闹着要搜查,这次来看看嫂子指不定又要说个什么不中听的话。”言辞里多多少少对林落柔充满着不屑。 白燕婉一开始见到林落柔,就觉得她做作得很,要不是因为她肚子怀着大哥的孩子,她也懒得多看几眼。尤其是她老是跟着嫂嫂做对,这多了之后她就对林落柔更加看不起了。毕竟她直来直去的性子,和萧夕可谓是如出一辙。 看着白燕婉在自己屋里有说有笑的样子,萧夕感叹这府中除了自己信得过的丫鬟外,能交上的人只有白燕婉了。 可惜啊,那个真主没有过来,不知是心虚害怕还是失望至极。 城郊另一边山林里,树木交错间,有难以发现的两个人的身影在交谈。 男者一身黑衣,盖住了脸,让人看不透他的长相,只有嘴角挂着浅浅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对面女者脸上有些嗔怒之意,看着服侍打扮虽不鲜丽也是上等的料子,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安王府王妃今早还活着,昨日那醒酒的汤里的毒怎么失效了?”女子面色有些急躁。 “是吗?” 黑衣男子额头上方尽是被黑色斗篷遮掩着,笑容在阴影之下略显阴森。 看来这萧夕有两下子,还是逃过一劫。谁知是萧夕侥幸还是她的刻意安排。看来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听说你们府里的王妃向来不剩酒力,我这药可是有时效要求和量的要求的,若是没过昨晚却吐出来好多,量达不到要求,那可就没用了。”男子说道。 女子听后,回想起刚刚和侧妃在屋内里听到青衣说的王妃路上吐了,昨晚好像也吐了,这么看来…… “哼,算她走运。” 眉宇间落得一丝不甘。 “知道了,可还有什么办法没有,我家侧妃可等着呢。” “这个……”男子依旧诡异笑笑,“让你们侧妃先好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等着看着以后的好事吧。” 女子听男子没有给出确切的法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袋来,交到男子手上。 男子从锦袋里拿出了一根针。 “先前杀死云梦落梅时往她们身上放下的针和这把针一模一样。当时御赐的一共是十二根。这下除掉她二人已经浪费了足足一半,剩下的还是叫你想想办法。”倘若哪一天萧夕顺着这跟银针查起来查到自家侧妃头上该如何? 日光照过针尖点滴的光,透射进黑衣男子的眼中亦是有看不见的精光。 “没问题。”黑衣男子薄薄唇微启,语毕,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拿起针来转悠,轻轻念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林落柔的院子里。 小丫鬟过来通报。 第1096章 人算不如天算 “侧妃,奴婢刚刚去套了下蓝挽的话,似乎是说那耳环只是在沉霜居门口捡到的,并不能直接构成世子和王妃相互沟通的证据。” 小丫鬟前一晚上找到蓝挽,问她这几日王妃对她的态度如何。 那日萧夕只让青衣一人在屋内侍候,蓝挽一个人正打着水碰到了小丫鬟。 想到萧夕日日晚上都只找青衣一人入屋内不知在说些什么,问青衣,青衣也是支支吾吾,在自己面前说没什么,只是日常服侍着王妃更衣沐浴,点下香而已。 没说多少青衣便让她早点睡觉。不知不觉青衣对她的态度竟也冷淡了许多。 想到这些蓝挽呸口气。 小丫鬟一看,按捺住心里的偷笑,说道:“你就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引起王妃的注意?” “哼,办法我有,不过只是时间问题。”那害人凶手的针就在她手上,还怕不能找到幕后凶手到王妃面前邀功? “可是,等你做到了,到时这人心越拉越远,到时拉也拉不回来了怎么办?要知道今日的宴席,你们王妃可只是带了你的好姐妹青衣一个人去呢,把你一个人晾在院子里。”三言两语又击中蓝挽心里的伤痛。 是的,平时的王妃都会叫她的,这次竟然没有。 “是吧,要不我告诉你一个可以快速吸引王妃注意的方法?”小丫鬟看出了蓝挽心里的不快,估摸着鱼儿快上钩了。对着蓝挽钩钩手指,让她过来听。 蓝挽凑过耳朵去听。 “你把昨天王妃戴的耳环趁她不注意偷过来给我藏起来,弄得她找不到,她就会着急。这样等我再告诉你我藏在哪里,你再帮她找到了,岂不是令她欢心?” 原来是这样,蓝挽觉得不错。 她想到以前自己帮王妃找到丢失的珍贵东西王妃可高兴了,这次一定能行。 而且,萧夕那天戴的耳环对她来说意义非常,她肯定会念着以前自己对她的好感激自己的。 于是蓝挽便按照小丫鬟的话趁着萧夕沐浴给她拿衣服的空当进入她的房间,偷偷找出来那对耳环中的一个…… 这便有了萧夕的耳环落在世子的沉霜居门外的事情。 本来是想在她死后再加她一个罪过,和世子私通最后畏罪而亡也是个足以让她遗臭万年的好说法。 可谁知她昨日好巧不巧竟然将药吐了出来,那今日安排蓝挽去告诉她的耳环遗落何处又被她一句“只是醉得恍惚路过而已”给顶了回去,真是气死了。 “该死的萧夕……”镜子里一张娇好的脸蛋顺时扭曲万分。 看着小丫鬟,心想是派她去接近蓝挽的,蓝挽这一用失效,看着来气。 “真是个不会做事的废物!”一只带着具有金丝花纹嵌套束着白兰玉的手镯的手,对着小丫鬟白净的脸上,“啪”一声。 “侧妃饶命。”小丫鬟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咚”地下跪,头磕在地板上,“是奴婢办事不利,怪奴婢!” 自己也是按照侧妃的吩咐做事,也让蓝挽上钩了,可谁让人算不如天算,萧夕最终还是见河拆桥,她们的计划又失败了。 小丫鬟心里憋屈,可面对发怒的侧妃,自己也不敢说出半句违抗的话。 “侧妃,您别动气,小心肚子里的小世子。侧妃您想想,只要你是这王府继承人的母亲,那王妃还怎么敢惹你?”小丫鬟看着林落柔的肚子,盼着她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千万别再发脾气了,自己脸皮薄,再打可就没法见人了。 “哼。扣你半个月的例银,给我下去好好反省!” “是是!”小丫鬟咬咬牙,半个月就半个月吧,起码自己的命没丢,低头谢恩后赶紧退出侧妃房间门外。听到提起自己肚子里的小世子,林落柔的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窗外射进来的几丝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浮现的表情宛如一个慈母。 声音略带愧疚地轻声低喃:“孩子啊,娘亲对不起你,没能让你有一个正室的母亲。” “先前还要做出的流产假像,让你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先前想证实萧夕是府中邪物还有前几日让大家以为她房间有邪物的那些事,她忍痛吃下了可以引产的药。不过先前询问过了买通的大夫,量不是很多,事后再吃一些保胎的药不足以伤害胎儿。 可是感受到腹中绞痛的和底下似乎要开始落红的时候,她又真的害怕了。 她害怕,她的孩子真的化为一摊血水。 可是看到那个萧夕一步步春风得意,她又不得不使用一下这肚子里的骨肉。安王的骨肉,是她最后的筹码了。 紧接着眼里满是恨意。 林落柔心里早对萧夕千刀万剐了。可恶,设计害死她不成,陷害她与世子有私也不成,这萧夕怎么总跟自己作对? 当初她怀上这千金万贵的孩子,本以为可以母凭子贵,坐上这正室王妃的位子。可谁知好巧不巧,一道圣旨下来,安王必须要娶太傅家的嫡女为妻。 可这萧夕进门之前安王便熬不过几个月,去世了。哼,真是个灾星。 凭什么,萧夕虽说是入了她嫡母名下,但说到底妾生的就是妾生的,改不了。庶出的丫头坐着这安王王妃之位,她这个御史之女,出生虽没有太傅家的贵女高,但好歹是个嫡出,坐个王妃的位置也不过分,可惜,要不是太傅家和安王家的婚约,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 林落柔对安王是一往情深,奈何君门前来往妙人如流水,在“王妃”未娶进门之前,她是安王府院内地位除老安王妃最上等的一个。 几年前。 “府内又带回了一个女子,生得一双媚眼,很是好看呢。不过倒是有些媚俗了些。” “是吗?是下人?” “呸,千万别被听到了,可别让那位主子听了去。她是安王新纳的苏夫人。据说是苏家的一位庶女。” 林落柔在府内想看看当初为安王种下的相思树长高了没有。听到几个下丫鬟在这儿叽叽喳喳。 “你们说什么呢?”一道厉声立刻让那些八卦的丫鬟止住了嘴,看到林落柔低头弯下腰道:“侧妃恕罪。” 第1097章 黑衣人 “哼,什么罪?你们刚才的话不如实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本妃就制你们的罪!” “姐姐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呢?”银铃一般的声音,一双精巧的绣花鞋翩跹而至。 林落柔由下至上望去,一连粉红衣裙,白色轻纱笼罩着的锦云上衣,衬着面前之人白里透红的肌肤看起来娇俏可爱,明明和林落柔相仿的年纪,却看上去向比她小了好多岁,宛如她初见安王的年纪。 她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一副小主派头。 看来这位,就是刚才那些下人口中说的什么苏夫人了。 安王出游外地,看中了一家富商之女苏芙,带回来纳为妾室。 明明知道安王那样的男子纳个妾本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带有敌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苏扶那双带笑的眼睛生的不错,眼角狭长有狐媚之姿,真勾男人的魂儿啊。 “你就是苏芙?”林落柔问道。 “正是。苏芙刚才正要给姐姐请安呢,刚来府邸初来乍到,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多向姐姐虚心请教呢。”苏芙笑吟吟地对着林落柔行礼,一番客套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误。 林落柔自然也客套一番,脸上笑得无懈可击道:“本妃正想赏花呢,今日恰巧在此地碰见妹妹也是有缘。本妃的院子就不必去了,妹妹就与我在此地一同赏花可否愿意?” “姐姐邀请,自然是愿意了。可是……”苏芙欲言又止,脸上微微泛红,目光流转他方。 “妹妹怎么了?不愿意吗?”林落柔问道,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为何,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在看往安王的房间那边去的方向。 果然,苏芙接着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安王殿下,说过等会说看了姐姐之后就去殿下内院找他……” 春暖时节,心却如寒冰。哼,安王啊安王,出游这么久回来都还未曾向我打个招呼,心中尽想着新欢呢。 冷笑一声,林落柔对着眼前的俏佳人说道:“既然安王叫你去,那我也不便久留。今日碰见了,你唤我一声姐姐,也向我行了礼,也与请安无异了。姐姐突然有点头疼,想想先回房,就不和妹妹多多叨扰了,妹妹快回去吧。”说着揉了揉头,装出疲乏之感,手搭在丫鬟的臂上任着搀扶往自己院子走去。 “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慢走。”苏芙在后面假意关心道,在后面张望了一下,待林落柔走远后,不屑地嗤笑道,哼,侧妃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我气得落荒而逃? 昔日的苏芙是这么想着,可后来到了不得不依靠的侧妃的日子,也只能让她叹一句世事无常,她羡慕林落柔可以为怀上安王的遗腹子,到至今因为帮助林落柔陷害萧夕,事情败露林落柔出卖了她,后来她被罚幽禁于南苑的这段日子,怎么也不知道自己迟迟怀不上孩子是该怪天意不顺她还是另有人加害。 “侧妃,奴婢把点心带过去,可安王殿下说了,不让任何人进去,而且,奴婢还在门外看到了苏夫人的丫鬟。” 正在绣着鸳鸯图的林落柔一时针没拿好,针尖“嚓”地进入手指,一滴鲜血流出。 “安王是一连五日都没来我这儿歇息了。”林落柔叹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安王娶她时,虽说是迎娶侧妃,可是场面排得很大,不失皇亲的风范,声势浩大。凸显了安王府的面子,又像是在对世人宣誓着,她虽只能做个侧妃,但安王有多么看重她。 可惜,新婚燕尔不足一年,他便开始对自己冷淡。恩宠甚少,再加之安王常年在外征战讨伐,二人之间交流也少了。 这回出去游玩几日,还带回了一个小妾。现在只是个不起眼的“夫人”,可如此受宠,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晋升为侧妃和自己平起平坐呢?想到这里,林落柔突然叫道:“不行!绝对不行!” “安王侧妃叫得如此气急败坏,是谁惹着你了吗?” 出现一阵幽幽让人捉摸不透的男声,令林落柔和身旁的丫鬟吓了一跳。 “到底谁在装神弄鬼?快给本妃出来,不然本妃,可就叫侍卫了!” 林落柔和丫鬟因为恐惧紧紧依偎在了一起,仔细观察着四周每一个可疑的地方。 可神秘人似乎隐藏得很好寻常人难以发现,能轻易避开侍卫的视线,可见其武功不错。 一个猝不及防,从上面跳下一个黑影。 “来——”正要大喊来人啊的林落柔被那黑影的手捂住了嘴,黑衣人只露一双眼睛,如鹰一般都眼神似乎很有威慑力,瞪得林落柔身边的丫鬟也不敢大叫。 “侧妃不是想获得安王殿下盛宠吗?听我的话就可以了。侧妃可否愿意?”低沉的男声说得带有魔力一般,其中条件又却是诱人,林落柔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 有些天安王没来苏芙院内了。 世间男子多薄情,听说安王最近和白泽出去,又带了个女子回来。 想着安王又纳新欢,没准马上就把自己抛在了脑后。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还没有个一儿半女在府中的日子怎么过啊。 “哼,说说看我怎么还没怀上?”伸手一个青花瓷茶杯落地摔碎,苏芙声音尖锐,怒目园睁地看着一旁为自己诊治的太医。 “夫人,在下为您把了把脉,您气血太虚,怕是……”太医脸上难堪的表情透漏了几乎令苏芙崩溃的信息。 “怕是什么!”苏芙咬了咬牙,“如实交代!” “夫人天生宫内体寒,气血不足,恐怕是难以怀上……”太医说道。 “你……”苏芙指着太医破口大骂,“庸医,我不要你为我看病了!你给我滚!” 太医哂笑,明明是苏夫人花重金请自己来为她诊治的,现在知道实情了又急着赶人,真是…… 太医摇摇头,准备离开。不过实情如何,苏夫人到底只是知道一半的。 至于另一半,早已经是安王府内另一个主子的秘密了。 第1098章 高深莫测 “等等!”苏芙绝望之中存有的一丝理智叫住了太医。她献上两把金条,恢复了之前刚请太医进来为自己看病的笑吟吟的样子,“还请太医为今日之事保密!” “还请太医为今日之事保密!” 同样的话,很快又在林落柔的院子里上演。不过是为不同的事所说。 苏芙让太医为自己难以怀上孩子的事保密,以免在安王府落的个不受喜的地位,林落柔,则是让太医隐瞒苏芙怀不上孩子,是因为她长期吸食海兰花的汁液所致。 那些汁液暗藏在她所接触了各个角落。 床上,枕头上,衣服上事先被海兰花的汁液浸泡过,又混上了其他香味让她难以察觉。还有平常洗脸的盆子,起床梳妆台上用的铜镜,铜镜下的桌子……处处都渗透着海兰花的汁液。还有平常的点心,吃食物,加了特调的少许红花、芜花,让她吃着不觉怪异事实上是把毒往嘴里送。 久而久之,碰着这些东西久了,别说她难以受孕,就算是怀上了,百分之百是保不住的。 太医查出应该是她接触了什么对女子受孕不利的东西所致,但是收了林落柔的好处,他只将原因归结到苏芙自己先天不足上。 太医走后,房间后面轻纱帷帐半遮半掩后方屏风里走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男子。面具上黑影的鬼像和他身上的黑衣浑为一体一般的神秘和高深莫测。 “安王殿下的侧妃高兴吗?”男子薄唇微启。 “高兴,怎么不高兴?”林落柔笑了,嘴角咧开笑得头上的两根牡丹花吊坠互相碰撞着发出细碎银铃般的响声,宛如她的笑声花枝乱颤。 “好了,接下来,你马上就会重新获得安王的恩宠了。”男子随手扔给她一个香气独特的香囊和一个镶着翠玉的小药瓶。 “什么时候你碰着安王了,记得戴着这个香囊,欢好之前记得吃下药瓶里的药丸。祝你好运!” 话一说完,如他怎么来的一样离去也是来无影去无踪。 果然连过几日,苏芙一直研究着如何使自己怀上胎的灵药,没时间去思考别的安王虽宠过清尘几日奈何她一直不理不睬,没过几日也就厌倦了。 终于,安王来到了她的这儿。 并有香囊奇特引人痴迷的香气,使安王情之所起,一晚良度春宵。 当然,她没有忘记在之前服下神秘男子特别为她准备的药丸。 不多久,就听见了侧妃有孕的消息。老安王妃喜不自胜,在林侧妃院内大设宴席。 私底下的妾室房内,一房的主人东倒西摔,房内的花瓶碗总之一切和瓷器易碎的东西几乎都被苏芙砸了个遍。 另外一房的妾室相对来说要清净的多。 “夫人,你这是在为安王感到高兴吗?”丫鬟看着清尘嘴角有着掩盖不住的笑意,好奇地问道。 心里猜测这清尘夫人的心可真是宽得很,不像苏夫人那里听说最近身子不爽快,处罚了好多下人。但是府内有些心思的都知道,不过是有些人想撒气找的个幌子而已。 清尘嘴上笑意更深了,她不撒气,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争宠的心思,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笑也只是因为,孩子不是她的就行了,她可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什么纠缠。 丫鬟只当她是为了安王有了子嗣高兴,心中随之也深起一阵担忧。 “可是夫人,安王殿下有几日没来我们这院子里了,看着侧妃那里现在欢欢喜喜的,日后要是有个依仗,夫人你还是要在孩子这方面上点心啊……”“住嘴!”清尘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尽是厉色。“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打乱你的嘴!” 清尘脸上说变就变的样子吓得丫鬟哆嗦了一声,自己不过是好心劝劝夫人,她竟然……唉,清尘夫人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啊! “我乏了,你退下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为‘安王’祈福。”说着拿起来佛珠。 丫鬟听了识趣地退下,也就听不到清尘祈福里的话语,念的不是‘白烨’三个字,而是‘白泽’。 这个秘密,被隐藏在清尘身上。 没想到怀上孩子没多久,安王便先逝了。 细细数着曾经安王送给自己的手镯,钗子,项链。 这些东西她都特别准备了一个小盒子装着的。哪怕里面的东西并不是大贵之物,在她眼里也是无价之宝。 因为,这是她一生最爱男人送给她的东西啊,就算这个男人,也同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送给其他的女子“定情信物”。 手帕,早已泪湿。 “侧妃,有信,是那个人送来的。”丫鬟撇开其他的下人,知道现在侧妃心里悲痛万分,说话的声音也小心翼翼的。 那个人?就是一直幕后默默指使自己的那个人,林落柔丢下擦拭眼泪的手帕,慌忙像要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接过信。 读完后,心如沉入谷底。 安王走了,他最近也有事要离开。 “侧妃,节哀顺变。 在下最近有些家事要忙,所以在这段时间侧妃若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暂且先自己解决。再者,不管日后安王府那个新来的王妃如何,只要你怀有安王遗腹子,王府照样能有你的一席之地。在下会很快回来的,侧妃放心。” 想想最近应该也没什么要对付的人和事。林落柔读完后很快把信丢进火盆烧成灰烬。 她并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会帮自己,看样子也是个城府颇深,身份不一般的人。他自己,也不说自己究竟是何人,只说自己能帮到她。 她问过他,帮自己就没有什么目的? 他也只是轻笑,说自己想要的东西林侧妃定能做到。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说的时候,日后等需要林侧妃帮忙时还望林侧妃不要忘记自己的恩情。 林落柔也不是没想过调查他的背景。 只是那日,他伸手往后突然一阵黑风似的,对着她扔过来一个口吐献鲜血,死不瞑目的人,她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血渍差点溅到了她新制的连云袖衣上。 第1099章 大海捞针 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扔过来的那个人,是她雇佣暗中调查他的人。 “不过侧妃现在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自己如何在安王府立足上,若是再调查我,小心哪天我翻脸不认人侧妃的命也不保了。” 男人威胁的声音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自此以后,她也不再过问他是谁,从哪里来的这些问题了。只知道,他能帮到自己就行了。 终于她实在拿萧夕没辙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回来,给自己出谋划策。 以前都是万无一失的,但是,这一局还是没能给萧夕一点颜色看看。 赶来的丫鬟告诉她,估计是昨日王妃吐得厉害,把昨日放进去的药也吐了出来。又从老安王妃那边听说了萧夕不懂得吃米食间不可同时吃枣泥糕之事。 林落柔也只能感叹她这次运去太好,侥幸逃脱。 萧夕,咱们走着瞧! 青衣跑到萧夕的房间,关上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久的蓝挽,想上前问一下她跪着是不是难受,想向王妃求情,可看到王妃正坐在高椅上用着冷冷的目光看着蓝挽,眼里的怒意,硬生生地叫她把话憋回了嘴里。 蓝挽不懂得她的沉默,只当是青衣已经不是自己的好姐妹了,看着姐妹受苦也再也不会帮她说一句话了。 “找到了吗?”萧夕瞥青衣一眼,问道。 “王妃,厨房昨日熬汤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听说他是临时来的,昨晚当差完早上就走了,我去管事房里查他的名姓也没找到。”青衣说道。 “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萧夕说道。 “我们要不要去在去外面查下他?” “罢了,再查也是大海捞针,找到了也是吃力不讨好。他一定收了幕后主使的不少好处。此事先算了。”就算找到了,那个人死口不承认照样还要让林落柔使出什么诡计来,到时自己还要想办法对付,保不齐林落柔又拿肚子里的遗腹子做文章,现在她性情大变,若是万一她真的没把控好出事了,怪在自己头上是一百句也说不清。 他们在找什么?蓝挽听不懂她们都话。含着泪水望着萧夕,“王妃……我知道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蓝挽死口不承认实情。也只说自己不应该在老安王妃面前说出捡到了萧夕丢的东西,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知道就好。”萧夕面色沉沉道。 “这个耳环你是哪里弄来的。昨日我回来的时候,可是没有掉什么东西的!” 萧夕将那只淡蓝色襄着翡翠的耳环往桌子上一放。 “王妃,这个是你之前丢的另一只。一回查来仪居里的帐时整理来仪居的所有财物时,有个小丫鬟不小心把首饰弄掉在了地上,那个丫鬟有与王妃这对的耳环,错拿了王妃的。她一直不知道,后来她说她弄丢了,奴婢就一直在找,直到今天才在沉霜居门前找到。”蓝挽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话。 萧夕觉得还是有些蹊跷,她之前掉的耳环,那她昨天带的又是什么,难不成,自己这样子的耳环有两对?以前倒还怎么样好好研究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带来的那些嫁妆。 她对那些嫁妆也没有看得上的,毕竟以前是皇后,什么贵重精美首饰没见过。不过她曾经也不看重这些,以为这些嫁妆不过是太傅里随便的一点支出。 “那你之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王妃,奴婢是怕你担心啊。”蓝挽委屈道,“奴婢想着自己找到了再来告诉你的。你以前丢了这些东西,可得急死了,最近院子里出的事有多,青衣一直跟着你,奴婢又一直没帮上忙,奴婢真的想帮上忙……” 丢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耳环,她就这么大惊小怪。萧夕想着以前的“萧夕”是有多凄惨,怕是连个像样的首饰都难的有。念着蓝挽也是担心自己,自己最近也是因为一些事疏忽了蓝挽,便说道:“蓝挽,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决绝对不能瞒着我!不然,你就是不相信我。” “是,我以后一定会告诉王妃的,奴婢怎么可能不相信王妃呢?”蓝挽跪在地上哭泣道,看样子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起来吧。”萧夕伸手去扶她,就这么一刻,蓝挽心里好受了一点,到底主子对她还是不错的,可是接下来萧夕的话又让她不禁多想。 “你先退下吧。青衣,把这耳环送回我房里去。”萧夕将耳环拿起来给向青衣。既然是这耳环是先前的嫁妆,蓝挽是跟着青衣从太傅府带来的,那么蓝挽知道这耳环原来放在哪里,青衣应该也知道。就让青衣拿回去收好了。 这一举动让青衣和蓝挽瞬间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神色自若的王妃。 青衣是个藏得住的人,惊讶的目光只闪了一下瞬间收尽眼底,接过耳环低头按照吩咐放回原位。 “你怎么了?还不走,我身子不舒服要歇息了,你先下去帮我管管院子里的其他下人。”萧夕见蓝挽还跪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为何露出惊愕的目光。 “王妃,要不我也留下来照顾你吧。”蓝挽哀求道。 萧夕淡淡地说道:“不用了,一个人在屋内服侍就够了。”她忍着肩上的痛拉着蓝挽的手,语气放柔和了些,“你看,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服侍我,另一个也一定得替我去看着其他的下人。知道了吗?” 得到“最信任的人”的称呼,蓝挽心里不知是哭还是笑。她想问问那为何数次留在里屋陪伴她的是青衣而不是自己呢? “是的,王妃。” 低头失望答应道,蓝挽便出门去,扭回头再看一眼里面的青衣放完东西回到王妃小姐身边的身影,随着门渐渐关上,心里的有个门似乎也渐渐要被关上了。 蓝挽觉得王妃很奇怪。 性格变得强硬是好事,可是她似乎整个人也变了,之前一些事情晕乎乎地不记得了可是那个耳环她怎么也会忘记? 那是姨娘辛辛苦苦攒了好多年给她买的,先前在太傅府买了一对,但总是被其他几个不合的姐妹抢来抢去,颜色也有些老旧了。 第1100章 民间风俗 可是王妃之前还是很喜欢,毕竟是姨娘给自己的。 王妃快出嫁之前,姨娘又给她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王妃待它们如珍宝,曾经说过以后这两对耳环的她要自己轻拿轻放,连贴身丫鬟们帮她收好,都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好了。 可是这次,王妃直接就把耳环给了青衣,青衣到后房放的时候,王妃也没有注意青衣怎么放的,这也太不像王妃了。 莫非,在王妃心里,青衣的地位早早就超过了自己?连她那么担心的东西,也放心交给青衣,而自己说是帮她找到了,她却一点也不欢喜。 心,渐渐凉了。 “蓝挽姐这是怎么了?”走着走着,碰到了弄玉。 蓝挽要面子地别过头,强硬地说了句:“没什么。” 弄玉早看出端倪,笑而不语,手在蓝挽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干嘛?”蓝挽捂住自己的脸,奇怪地看着弄玉。 “呵呵,我是看你这脸上写着‘心情郁闷’四个大字,想试着能不能扯下来。”弄玉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被弄玉逗得忍不住笑了下,二人一起走着去打些水。 抽着井水时,蓝挽看看四周,一片寂静,想着自己最近备受冷淡,眉头紧锁。“弄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告诉别人。” 看着她煞有其事的模样,弄玉掩嘴嘻嘻地笑了她一阵。 “笑什么你!”蓝挽有点生气,故意捉弄她,伸手往木桶里舀了点水溅向弄玉脸上。 弄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头发有一小块湿了,嘟着嘴道:蓝挽姐你真坏!” 想反击她一下,一手正欲向水桶里舀去,对面的人立刻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得意地挑眉道:“我跟你说认真的,谁让你要笑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心里又想到一些事情,堵得慌。随口而出的话,又让她有点担心,该不会是现在院子里的人也开始看重青衣不看重自己了吧。 “哎呀,才没有!蓝挽姐说得哪里的话。你刚才跟我开个玩笑泼我一脸的水,我笑你一下都不行吗,别这么小气啊蓝挽姐。” 蓝挽也觉得是自己太较劲了,松开了弄玉的手,唉声叹气了一声。 弄玉眼珠子一转,拍拍她的肩膀,问她刚才要问自己什么事呢,保证洗耳恭听! “你觉得整个院子里王妃待谁最好?”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和青衣姐了,你们可是王妃带来的陪嫁一等丫鬟,王妃对你们不是最好的还对谁最好?”弄玉答道。 “可是要我和青衣非要争个高下呢呢?” 弄玉看着蓝挽眼里有着陌生的怒气,咦?奇怪,她不是和青衣姐一向要好吗,怎么现在说出这种话? “蓝挽姐,”弄玉尴尬地笑了笑,“这个问题太难了,其实在我看来,你和青衣姐都一样啊,王妃对你们都挺好的……” “哼!”蓝挽突然变脸,提过水桶闷声一句便黑着脸不理会弄玉转头就走了。 弄得弄玉在后面懵懵地看着她,这蓝挽姐真的是越来越怪了近来说话总让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弄玉快步追了上去: “蓝挽姐——” “干嘛啊,别来烦我!” 以为是弄玉跟了过来,回头一看竟是太傅府萧夕姨娘身边一个小丫鬟,墨画。 墨画风尘仆仆地跑过来,告诉蓝挽“出事了。” ……房间内的萧夕支走蓝挽后便坐到床上调息养气。她快点支开蓝挽是因为她感到手臂发酸,估计是那日在夏旧宅中受的剑伤又发作了,她不能叫人看出端倪,即便是蓝挽,她性格太冲动,最好还是别让她看到。 最近修炼内力大有长进,她于是一直用内力压制着伤势的扩散。不过说来也怪,随着她的内力修炼得大有长进,受的剑伤发作的疼痛感渐渐减轻。虽然有内力之人伤口愈合得比寻常人快,可是这愈合得速度有点太快了,似乎自己前世的内力,可以对抗这剑伤。 莫非那日刺伤自己的刺客与夏家有什么关系? 冥想间,青衣的一阵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王妃,我去云梦落梅的房间发现了这个。”青衣拿着一张纸给萧夕看。 纸上面清晰可见云梦落梅清秀的字迹,是治疗幻术的秘方。 “王妃,这是我去收拾云梦落梅的的房间里找到的,这张纸好像是被塞到了柜子里,藏得很隐蔽,所以当时检查的时候才没有发现。” 青衣想起来去打点一下云梦落梅的遗物,偶然发现了这些。 “你怎么想到收拾她们的东西?”萧夕问道。 “她们难得是府里可以信任的人,想着她们也是可怜。这件事不便张扬,她们是奴婢,老安王妃那边自然也不会允许我们以示祭奠,想着收拾一下她们都东西,也是希望她们在天安灵吧。” 这是民间的风俗,说是死者死后把死者之前的东西收拾妥当,在天之灵,死者心里能得到安灵。 记得上次去宫里看时,不知高墙内长乐宫,在自己走后有没有被那个人安排收拾妥当。 不知不觉间,被逼着灌进堕胎药,宸妃的奸笑,白离的无情的脸庞,种种景象浮现在眼前…… 不行,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些幻想里! 萧夕狠狠用内力击了自己一掌,胸口剧烈的疼痛,逼迫自己清醒了一些。 青衣见她口吐鲜血,大惊道,“天啦,王妃你这是……” “别做声,小声点!”萧夕气若游丝,可说得话容不得拒绝。 青衣叫得那么慌慌张张又大声,要是被外面的人听了去可不好了。 “嗯。”青衣才意识到是自己刚才太心急了,没管好自己的嘴。 萧夕看看她又看着她手里拿着的纸,青衣立刻会意,拿着纸跑出去熬药去了。 药熬好端过来喝了,萧夕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也落下了。不用再担心因为中了幻术,剑伤发作忆起不堪回首前尘过往,胡言乱语。 而且似乎,消除了幻术之后,手臂感觉更灵活了些。看来,肩膀上的伤马上就可以好了。 “云梦和落梅,真是难为她们了。”萧夕叹道。 第1101章 划清界限 她闭上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青衣刚才注意到她眼中轻松的目光,转而成了难过,猜想解药应该起作用了,只是她们两个年纪轻轻就…… “幸亏你事后给她们收拾了一下东西。也真是个有心人。”青衣说纸条似乎是被藏起来的,引起萧夕的疑问,她们生前看到凶手的时候会不会正在写着解药秘方,知道自己对她们说过寻解药之法的事不可告人,所以趁凶手不注意一时情急藏在了衣柜里? 实在是令人深思。 “你收拾云梦落梅的房间时,还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萧夕问青衣道。 青衣摇摇头,“除了这张纸片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来,凶手很可能是在云梦落梅的房间里行凶的,后来,再拖到外面去。” “可是她们二人房间没有血迹!” “她们二人房间内没有血迹吗?” 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主仆二人同时说出。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是的,要么杀死云梦落梅后,房间内做了处理,可是处理的那一会功夫难道就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吗?要么是凶手挟持着二人出去,可是若是二人毫发无损还清醒着必然会大声呼救,然而她们的死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凶手先点穴弄晕了她们,可是凶手不直接在她们俩的房间里做掉,这么大费周章地干什么? 心中满是疑问,可是又被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打扰得不得安宁。 “王妃!发生不得了事情了!” “是蓝挽。”青衣担忧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萧夕,和她把药、纸条快速收拾一番,才去开门。 刚才都说了自己要歇息,暗喻自己不想被人打扰,蓝挽急着来见自己,萧夕想怕真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样焦急的声音,老实说她真的是怕再听见这种声音,怎么总有这么多事一个一个接着来? 蓝挽身后带着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丫鬟,一进来,看着萧夕房间简单的布置,再看她病殃殃地躺着,此刻又像是回到了太傅府里逆来顺受毫无反抗的模样,墨画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不过那鄙夷虽极快地消失不见还是被萧夕注意到了。 墨画上前手合着说道:“参见安王妃。” “快跟王妃说说出什么事了。”蓝挽急切道。 萧夕看这个丫鬟好像之前在姨娘身边见过。 “王妃,求你高抬贵手救救少爷吧。姨娘说了,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你不救他谁就他呢?” 墨画跪地瞬间哭成了泪人,不停地磕头。 “你快起来,说清楚,怎么回事?”萧夕问道。 这几天萧家没怎么来安王府,就连素日和白燕婉玩得要好的萧珍上次约好的和白燕婉去堤边踏青,都失约了,前一阵子白燕婉还为此在自己这里抱怨过一回。 而见不着萧家的人,也没听见太傅府那边出来什么事。 “萧言少爷被困到田庄去了,今早姨娘听到太傅大人和夫人在说二少爷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按法当关进大牢。姨娘急得不得了,想着王妃现在在安王府位高权重的,能不能帮着去救救少爷!” 什么?哥哥要被关大牢? “王妃,您可要想想办法啊!”蓝挽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哥哥是怎么困到田庄去的?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她能帮自然帮,事先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下手。 “大人好像跟家里所有的人下了狠命令,听说安王府世子进了大牢,府内所有人必须得跟安王府划清界限。任何人不得搭上跟安王府有关系的人。包括……作为安王府王妃的您。”墨画说道。 哼哼,果然像极了萧太傅家的作风。身边棉被的一角被萧夕紧紧抓着,她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世态炎凉啊。 她没记错的话,夏一家曾经深受皇上重用的时候,萧太傅曾经写了不少赞美夏一家的诗词献给皇上,夏一家倒了,赶着巴结萧家。萧家一出了事,就要立刻划清界限。 当日她因为去看了夏一家的墓地,被周云生发现,带到宫里,听到萧耿——太傅家的大少爷口里一口一个乱臣贼子,可见一斑,估计那些赞美的诗词也被萧家尽数烧了吧。 风吹二面倒,势力的人她见多了。 “二少爷,就是担心你在安王府的安危,一意孤行地想过来看看,结果不小心被大少爷发现,拿到大人面前一说,大人一怒之下,便下令让人把二少爷押进了田庄。”墨画低头声音越发越哽咽,“二少爷心中有气一直和田庄上的人相处得不大和睦,今早田庄上的人来报说二少爷昨夜强抢了田庄上一个新来的打杂孤女,那名孤女哭着闹着要去衙门告他呢,这要是告了,二少爷的前途可就毁了啊!” “不可能毁的!”蓝挽怼了回去,她是不愿意看到萧言出事的,哀求地看着萧夕,王妃最聪明了,她一定有办法!“王妃,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二少爷他怎么会干出那种事,二少爷一定是被冤枉的!” “姨娘何尝不相信二少爷是冤枉的,一早就在太傅大人门前跪着求了好久,都哭晕过去了,见着求谁谁都不灵,眼下走投无路,只好想到来找王妃了。”墨画说道。 萧夕听着这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腔调,面色沉沉。 太傅家很看重的儿子的,萧言哪怕是庶子,前阵子去太傅府看他的行头和待遇倒和府里庶女不知好上了多少。太傅曾经也在皇上面前同时举荐过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希望两个儿子能有好的前途,萧耿是嫡子所受宠爱多一些,但萧言好歹是个太傅府的儿子,太傅培养他照样费了不少心思,府内的下人对他还算是毕恭毕敬,这样看来,自己是个没地位的姨娘生出的女儿身,太傅不看重也就罢了,可萧言是他的儿子,他也能坐视不管? 并且姨娘都哭晕过去了,他也不曾理会? 玷污孤女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寻常人家估计无力解决,但是权贵之家总不是几两银子安抚的事。 第1102章 尽心尽力 萧夕问墨画,“今早太傅府内有派过什么人去田庄看看没有?” 墨画本以为萧夕也会急得跳脚,然后顺着答应下来,自己好回去复命,却见她脸上异于常人的冷静,有点意外。 “回王妃,太傅撵走了门前的姨娘就急着去宫里上朝了,也没有提过什么田庄的事。除了今早有出来太傅去宫里的马车,也没见过其他人出来,应该是没有派人去田庄看看的。奴婢是奉姨娘之命偷偷跑出来的,王妃你快答应吧,奴婢还要早点回去,免得被太傅府里的人察觉到,不然奴婢这小命可就没了。墨画说到后面急了起来。 “无礼!”青衣冷冷喊道! 墨画有些不满地看看青衣,这个丫头曾经不是跟自己平起平坐吗,以为自己主子做了王妃了就可以了不起了吗? “墨画,本妃看在你是我姨娘的丫鬟,给你一点面子。本妃还没急着开口,你就急着要回去?” 墨画说话时有点慵懒的语气没能逃过萧夕的眼睛。她哪里像个普通的下人求着自己,分明像有个什么强大后台一样非要自己答应,凭着姨娘的性子,她哪里有那么妄为的口气? 萧夕不禁怀疑,这丫鬟刚才如泣如诉地说话时,里面是惨了多少虚伪成分和惺惺作态。 “啊?”墨画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也只是心急,一时口快,还望王妃不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快想法救下二少爷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丫鬟回答得还算机灵,任何人都会原谅一个一个太担忧主子的丫鬟关心则乱不小心说错了嘴的过错吧。 “这件事容本妃再想想,你先回去告诉姨娘让她注意身体别着急,我回想办法的。” 萧夕对着墨画挥下手,给青衣使了一个眼色,“青衣,送她出去吧。” “奴婢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墨画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跟着青衣一起离开了。 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看着全身无力,目光涣散的蓝挽,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蓝挽缓过来,眼如洪水开闸,泪水夺眶而出,却摇摇头说:“没什么,奴婢也是太担心啊。二少爷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玷污孤女的事呢?奴婢是不信的!” “好了,别哭了。”萧夕忍不住起身扶着她起来,用手帕给她擦了一下眼泪。 以前的萧夕和萧言一母同胞所生,住同一个院子,蓝挽和青衣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丫鬟那也应该服侍过萧言,要说萧言也算是她们的主子,她们随着萧夕陪嫁,理所当然的主子就只有萧夕一个了。 萧夕念她是有情有义担忧哥哥的安危,只是这丫头情绪太外显,什么也藏不住,看来如何自己对萧言的事情的看法也不方便全部告诉她。 “你不信,我也不信。好了,我会想办法的,你还不相信我吗?”萧夕亲自给自己擦眼泪,蓝挽不甚感动,说的话也使蓝挽心里不觉安心。 就说嘛,王妃一定会帮忙的,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啊! 她笃定地点点头,“相信!奴婢什么都信王妃的!” “好,既然你信我,那么记住,今天在这院子里所有人说过的话不要告诉别任何人。有人问起来今日什么人为何来来仪居,就说是姨娘自己身体不适,就遣个丫鬟来看望我。” “好的,王妃放心,奴婢不会说出去的。”蓝挽一口答应道。 萧夕又借口支走了蓝挽,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檀香木制的桌子,一手扶头深思。 檀香幽香宁神的气味并不能使她心中安宁。 “王妃,我偷偷跟在墨画后面,果然发现了些可疑之处。” 回来的青衣警惕地关上门,向萧夕禀报道。 萧夕道:“说。” “其实我也感觉到那丫鬟说得话有些奇怪,她是偷偷过来的,太傅那边下了命令不让人接近安王府,按理说墨画也不该那么光明正大地直接走出安王府,可是奴婢故意把她带着往大门走去,她都没有说什么,我就纳闷她就不怕被发现了吗?我又偷偷跟着她,发现她还是直径走近了太傅府的大门,哪里像偷偷摸摸来的样子?”青衣说道。 刚刚萧夕觉得墨画那丫头说话的语气,方式,表情,还有眼中莫名地一点不屑都有些古怪。言辞上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可是她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墨画心中对萧夕透漏的不屑她是能感觉得到的。于是暗示青衣跟着她。 “路上可有看见她跟什么人说过话?”萧夕问。 “并没有。她是一路直接回了太傅府里。”青衣回答道。 所以,怀疑她是否是受人指使,还不能确定她是受谁的指使。 “我看她和蓝挽关系很好啊。你怎么看她这个人呢?”萧夕指尖轻轻划过桌子,低头一见,看划过的地方灰尘散开,痕迹凸显。檀木落上灰不容易看出来,得仔细干擦才是,看来是哪个丫鬟偷懒了。她略微皱了一下眉。 青衣在一旁说道:“据我看来墨画也算是在姨娘身边尽心尽力了。王妃你也知道姨娘在太傅府里步履维艰,身边伺候她的人也有靠关系以找更好的主子去的。墨画倒是一直跟着姨娘身边伺候着,和姨娘也十分谈得来。” “没有蓝挽和她玩得开,以前都在一个院子里时她和蓝挽的关系处得还算好。大概是奴婢是个闷葫芦吧,她也不经常和奴婢谈得上话来。”说到这里,青衣看看四周,才发现屋里现在又只有自己和王妃一个人。 “王妃,你何不问问蓝挽的看法?她应该比我了解得更多。”青衣说道。 “不是不问。”萧夕惆怅地看着刚刚墨画和蓝挽齐齐下跪的地方,“你说说你刚才为何对墨画说了声‘无礼’?” “像王妃说的那样,墨画语气有些王妃你不得不答应的意思,有些无礼。”青衣顿了顿,说道,“青衣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萧夕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有一种大发见解的意味,微笑地点头道“说吧。” 第1103章 糊涂之事 “王妃和二少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情面上王妃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可是说到底,现在王妃就算想帮他,代表的也是安王府,而不是太傅府了。”青衣说道。 “好你个青衣,一针见血。”萧夕点头赞许道。 真是说出了她担忧所在,她只是对墨画说再想想办法,并没有直接答应她一定会出面帮忙。 她不方便出面,此刻她是安王府的王妃,律法上,别是个株连九族的大罪那萧家的罪责她不好插手。更何况,太傅重视萧家男子的血脉,她不信萧言的亲生父亲明明动用点钱财的事他会不管儿子的死活。 再者太傅家出了这么一大档子的事,太傅总会顾及颜面把它压下来的吧。 这么想着,萧夕说道:“再等等看,这几日你出去时多多注意街上衙门的一些告示消息。” 萧夕原本想着太傅会处理此事,也许早上急着上上朝去了,暗中或许会派人多多留意萧言,说不定下午关于萧言玷污孤女的事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谁知,她实在是把这一切想的太好了。 …… 田庄里早晨睁着惺忪睡眼的萧言醒来面上一阵惊慌。 不忍直视床上女子曼妙的娇躯上毫无遮掩,赶快起身抄起地上的衣服快速穿起来,同时也拿起了小翠的衣服,想给她放到床上,可拿起一看,她的衣服都没有完好的,仿佛被昨晚的人如猛兽一样撕碎,再占有她。 而看着小翠盯着自己那双不信任,憎恨的目光时,分明是在告诉他昨夜,那个如猛兽般欺辱女子的人,是他自己! 不不,萧言不敢相信,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怎么会怎么会?脑袋里如嗡嗡作响,他只是出于同情想收留她一晚,他没有非分之想的,他没有! “少爷,少爷,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小翠用被子抵在胸前,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白兔一阵阵抽泣着。 此刻看着萧言的目光充满恨意与昨日的柔情完全不同。 萧言愧疚地看着她,想着可能是昨日喝多了,才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心里大骂,自己简直是太糊涂了。一面拿出自己的大衣披在小翠身上,柔声细语道:“对不起,昨天是我喝多了,你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回去去求父亲给你一个名分?” “啊!”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拿开来看时,上面已经被咬得破皮了。 小翠嘴角残有鲜血,更加衬得她脸上苍白,和眼里满满的恨意。萧言刚披上的大衣也被她厌弃地甩在一边,只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的身体。 萧言不怪她嘴狠,他想到自己糟蹋了这么一个清秀单纯的女子,自己真的过意不去,“昨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咔——”萧言房间内的木门一开,林管事看到里面衣衫尽无的小翠羞红的脸上泪珠跟掉了线似的,再看床边的衣衫不整的萧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林管事很快做出目瞪口呆状,手微微颤抖着指着他们两个,“天啦!没想到!二少爷你对小翠做了些什么啊!” 声音几乎要冲破了天,响彻得整个庄园都听得到,很快附近好多人都聚集过来,无人看到不一惊。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昨晚小翠就在少爷的院子里没有出来,果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看小翠哭得那伤心的样子,还真是可怜啊。” “可怜也不一定,万一被少爷收了过去做了少奶奶呢?” 这些纷纷杂杂的声音敲打得萧言心燥不安,“都给我出去!” 到底还算是个主子,一声怒吼止住了众人的嘴。大家很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跑开了。?? 只有林管事还在原地,阴阳怪气地腔调说道:“哎哟,还以为二少爷多仗义呢,没想到也是个风花雪月之人啊,二少也看上这丫头就早说嘛,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呢?” “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萧言拿出一把刀,眼里透漏寒意逼人。 看着刀面上反射出了自己的人影,林管退后,嗤鼻哼了一声。 萧言,咱们走着瞧! 破旧的木门“吱”地一声再次关上。 萧言和小翠四目相对。 想着她一个姑娘家如今这个样子被那么多人看着不好,萧言又拿了一件衣服想放到床边,告诉她再怎么样先把衣服穿上吧,等会他再找几个丫鬟的衣服给她换上。? 看着他走近,小翠抓紧被子往后缩了缩,满是戒备。 心想自己接下来得出去,抓过萧言的衣服,不用萧言再动手飞快给自己披上。为了更好地显示出被欺凌受辱的模样,她衣服没有穿戴整齐就边一手抹着眼泪边向外跑去。 宽大的男子上衣更加显示出她娇娇弱小,跑到官府去击鼓,街上的百姓看着她如此哭诉都忍不住怜惜。 …… 没过几天,青衣便跑过来跟她说现在街上到处都在议伦太傅府二少爷纨绔不堪,犯错被带到庄园去反省的时候,还做出了玷污孤女的事,真是大逆不道。 “听说那个孤女叫小翠,自幼没有双亲。讨个生活到萧家的田庄来做事,碰到了二少爷,结果一个晚上他们就……”青衣不好意思说下去。 见她难以启齿的表情萧夕也猜到了。 萧家的田庄上到处都有人说亲眼见到了小翠在萧言的床上受辱,查事的官员先捕他入狱,听候发落。 奇怪了,太傅那边的人真能忍受着这么些人说萧言,难道不怕被人指责家教无方吗? “嫂嫂。”听着银铃般的声音,知道是白燕婉来了。 白燕婉估计也听说了现在全京城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过来担忧抓住了萧夕的手,看着她,迟迟不说话。 萧夕看着她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摸摸她的头,绷紧的心难得轻松了一些。 “看到郡主来了,还不摆上点点心,上茶?”萧夕对青衣说道。 “是。”青衣识趣地退下去。 又是姑嫂又是知己的两人亲密地并排坐着。 “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萧夕点了下白燕婉小巧的鼻子。 第1104章 心如止水 白燕婉捏住萧夕的手放下,哭笑不得,“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萧言哥哥被抓进大牢,嫂嫂你都不担心吗?”言语中有透漏着惊讶,看着萧夕不动声色的,都在怀疑嫂嫂是不是对她的亲哥哥没什么感情。 白泽被释放出来以后,萧珍又开始和白燕婉熟络起来。 先前路过花园时看到萧珍过来拉着白燕婉的手有说有笑的。萧夕看到她们在一起也识趣退到一边往别处走不打扰。 她说过让白燕婉不要总是和萧珍走得太近,然而她说过一次便不会再说第二次了。毕竟白燕婉是白燕婉,腿长在白燕婉自己身上,她也无权干涉白燕婉的自由。只能时不时地旁敲侧击一下,再希望日久见人心,白燕婉能快点发现萧珍绝非善类。 在花园中她们两个之间交谈多多少少落入了自己的耳中。 萧珍当着白燕婉的面哀叹着萧言多么不幸,为何摊上了这么大的事,真是家门不幸,希望审案子的官员能对萧言从轻发落。面上满面愁容,像极了一个忧心兄弟姐妹的好姐姐。 白燕婉听了也表示安慰。 很快萧珍又间接了问到了萧夕最近怎么样,提到了姨娘曾经偷偷派过人来求萧夕的事。可是萧夕这几天还是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足不出户,也没去家里看看姨娘,看来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躲在旁边的萧夕服了她那张信口雌黄的嘴。 表露担忧能表露得那么动情认真,也是服了。她要真的那么担心,自己怎么不去想想办法救救哥哥,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还非要怪别人袖手旁观,要不是看在白燕婉的在场,她真想冲上去质问一番。不过,这一偷听,也让她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墨画说着是偷偷来的,可是萧珍知道,还跑到慕荣嬿婉这儿来说事,很像是有心设计的事。 青衣呈上了点心,萧夕先不答白燕婉的问题,对她浅笑一下,转而吩咐青衣,“去,把倾香和凝香那儿酿好的酒拿来给郡主看看。” 青衣便去拿了。 萧夕拿过点心盘上的桂花糕给到白燕婉手上,亲昵地说道:“来尝尝这桂花糕,这是我亲手做的,特地留给你的。” 看着萧夕白燕婉无奈地接过桂花糕。嫂嫂做的桂花糕入口即化,味道好是好,只是现在满腹疑问的白燕婉此刻一点也笑不出来。 忽然间房间有一股清香的气味。 白燕婉看到青衣拿过的酒壶,里面阵阵桂花香。 “看吧,这几日院子里的桂花开得盛,就取下来做了桃花酒,你不是说了想喝桃花酒吗,这下有口福了。” 白燕婉笑着接过了酒壶,想来嫂嫂亲手酿的酒一定别有风味。“谢谢嫂搜。” 可是又想到之前的话,嫂嫂还没说什么呢,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不见。嫂嫂闲心给自己吃点心,送桂花酒,当真不管她哥哥的死活了吗? 萧夕看着她拧成一团的眉毛,自己接过一片桂花糕,吃起来,味道的确比之前做的要香甜一些。 “你刚才和萧珍在一块?”萧夕先问。 “是啊,”白燕婉惊奇地眨了下眼睛,“嫂嫂怎么知道?” 我可不止知道这些,萧夕轻佻下眼,“她说了一个太傅府里的丫鬟过来偷偷求我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哼,萧珍想表明自己薄情不怎么担心哥哥,那自己也反说她一句,给白燕婉好好上一课了。 “是啊,她说那丫鬟过来找你想让你出面帮帮太傅家的萧言少爷,可是看嫂嫂最近好像一直心如止水,不怎么在意呢。我刚才跟嫂嫂说起萧言入狱的事,嫂嫂还有闲心跟我说笑,吃点心。”语气含着些嗔怪。 “先不说我急不急我哥哥入狱这件事,嫂嫂问你一句,你前些天不是抱怨几天不见萧珍找你玩吗?那刚才萧珍来的时候可跟你解释过她前几天为何不来?” “这个啊,她说前几天太傅府里找了个嬷嬷一直教她习宫中礼仪和女红什么的,太忙所以没来找我。” 像太傅千金那种大户人家里的女儿,找几个宫里的嬷嬷来学习宫中礼仪,出去好显得有家教尊贵,也是很平常的事,就连这几天,老安王妃也有意打算寻个宫里的嬷嬷过来教一下白燕婉。 所以白燕婉听到这样的解释也没多想,她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也不追究此事,和萧珍又玩了起来。 “其实另有原因。”萧夕说道,“我哥哥是在太傅府犯了错才被我爹罚进田庄,那丫鬟跟我说过,之前我哥哥就是因为想来安王府看看他的妹妹我,才惹得太傅大怒,一气之下将他罚进田庄。”话语间带着一丝的怨气,似在谴责萧太傅这父亲做得绝情。 “为什么?哥哥看望妹妹不是常理吗?”白燕婉睁着天真的大眼睛,一双眼睛,真的是如清水透明,不谙世事。萧夕甚是喜欢这双眼睛,同当年的萧夕一模一样,可是太单纯无暇,终是会害了她自己。 萧夕叹了口气,继续说:“承世子出事的那几天,我爹说过萧家的所有人不得与太傅家有所往来,害怕受到牵连。包括我这个从萧太傅府出来的女儿。萧珍不跟你来往,也是怕受到牵连。” “燕婉,你觉得她这样做算是你的好姐妹吗?” 白燕婉想明白了,再想想萧珍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虚伪。她害怕承哥哥的事会牵连到她们家,作为自己的好姐妹,自己担忧承哥哥时她都不安慰自己,她们家是都觉得承哥哥是杀人犯,包括她。 萧珍,白燕婉对她的好感开始大片减少。 “燕婉,你看这酒壶里的酒。”萧夕目光向着上面,引导着白燕婉看,“先前桂花开得不盛,酿出的酒味道也不怎么好。如今等到桂花开盛林酿出的酒香甜可口。终究还在于一个‘等’字,有些事急不来的。有些人也要‘等等’和他相交,免得一时没想清楚,日后受其害。” 白燕婉手摸着酒壶,沉思片刻,突然目光一亮,“我好像知道了,嫂嫂也是在等一个时机吗?” 第1105章 一眼难忘 萧夕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和柔软的秀发,这丫头果真是机灵。希望她日后见得人多一点,也不要太过亲信别人了。“拜见王妃。拜见郡主。” 姑嫂谈笑间,管事嬷嬷过来分别对着萧夕和白燕婉鞠躬行礼。 “王妃,老安王妃请你过去一趟。”嬷嬷说道。 萧夕和白燕婉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到这个时候老安王妃找她何事。 “嫂嫂,你还有桃花酒吗?母妃也挺喜欢喝桂花酒的,不如给母妃送点过去?”白燕婉抱着酒壶说道。 “有的有的。”萧夕应道,赶快给青衣使眼色。 青衣见状赶紧准备再去拿一些过来,刚一出门,被管事嬷嬷一声止住了“王妃,老安王妃让你快些过去,若是送些桂花酒,去后再遣人去送也不迟。” 嬷嬷人一直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言语上仍有着意一丝不叫人拒绝的意思。 这是老安王妃的陪嫁嬷嬷,看来老安王妃是急着叫自己去了,萧夕想着。 白燕婉顺手邀着她出门,嬷嬷却拦在前面,“郡主,多有得罪。老安王妃知道郡主可能这个时候会来找王妃,特地让奴才再对郡主说,她想让王妃单独去好好聊聊,郡主还是……别去了。” 母妃找嫂嫂是有什么事还不让我知道了?白燕婉皱眉想着。 …… 城南山间一块人迹罕至处有一处桃花林,现在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花瓣飞舞,几片桃花瓣落到一个正盘腿坐在粗大树干的女子身上,随风擦过她的光滑衣袖,落地伴随一阵缥缈空灵的萧声。 “别吹了!”竹楼里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萧声。 “哎呀,师弟你不好好安心练你的功,专门挑我的刺做什么?” 放下萧的萧简,身轻如燕地起身一跃,落地而下,红衣裙也随之四散张扬飞舞,四周的花瓣似乎也只围绕着她一般转了几圈才挨地。 这番红衣张扬,让他想起自己那个妹妹。 不过萧简的红衣穿起来,没有她那种让人一眼难忘的惊艳感觉。 这丫头生得古灵精怪,可爱倒可爱,可一双桃花眼总是精灵转动,让人猜不透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比她年长,奈何比她晚见到师父,于是她就非要叫自己师弟。 “听得心烦!”男子随口答道。 “哼。”竟然说我吹的心烦,以前姐姐可是很喜欢我吹的萧声呢。萧简愤愤想着。 “你还心烦我,小心师父回来到时见不到你那柄短剑掉了还说你心烦呢。” 说起那把短剑,到是让人生疑。东方重昶看了看自己那日把剑推向那个黑衣女子的手。 也不知道那个女的是不是还活着,她到底是谁,来夏家旧址做什么,而且那日能中了他的剑伤还带走了他的剑,看来也非等闲之辈。 能躲过他的剑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记得以前常和小妹在一起比剑,小妹是为数不多能躲过他的剑的人之一。 难道,清秋,你还活着? 话说完半天屋里的东方重昶一声不吭,萧简心想这货又不知道沉思着什么。难为自己担心他丢了宝物会不开心,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行了,自己还是快回去吧。萧简想。 师弟啊,你好好保重。我得快点回去了。” 等她正式宣布回府了,可就不能这么轻易地来看他了呢。 没有回应的声音,萧简又朝着里面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萧简气呼呼地嘟嘟嘴,不满地嘀咕道,“真是的,难得我今天特意跑过来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桃花酒,哼,竟然对我爱理不理的。” 她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这一片桃花林中。 竹楼里的人懒得听她吵吵闹闹的,这个比自己小上三四岁的“师姐”整天不是闲的无聊打扰自己练功,就是在自己想休息的时候吹萧吵个不停。 估计是有些埋怨师父没有教她一些上等的功夫,只教她一些轻功,修炼吐纳,蓄内力等用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简单都算不上可以称作武功的基本功。而重昶却得师父悉心调教,武功算的上是上等,十米之内能躲开他的剑的人几乎没有。这也没办法,萧简的家世所至,师父不可能教她太多武功的。 萧简刚走到太傅府门口还没进去,先前伺候她的贴身丫鬟碧儿看到她仿佛见了仙子下凡一样跑向了她,哭哭啼啼地喊着:“小姐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的身子好了没,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萧简待她极好,从来不让她自称奴婢。 碧儿跑过去围着萧简左看看,右看看,反反复复检查了个遍确认自己的主面色红润,走路起来稳当步子不虚浮才肯罢休。 “行了,你闪到一边去!”萧简出行向来不喜欢带着个下人,更别提带很多下人,她总觉得自己身边有碧儿这么一个爱咋呼大惊小怪的丫鬟都够受的了。 碧云自幼跟着她,一切以她为上,真是什么都想给萧简考虑周全。 大概是受了萧简生母临终所托,更是对太傅里这个小小年纪就经历丧母之痛的六小姐多了几分心疼怜爱。萧简在碧云心里一直就是个小妹妹,碧云心疼地,这份主仆之情都有点变了质,说夸张一点碧云硬是有点想把萧简当成女儿来哄的意味。 碧云领着萧简进着一间稍微简陋却被打扫得很干净的院子。 萧简所住之处就在府里姨娘的偏院内。这地儿不朝阳,夏天还算凉快到了冬天就令人难以忍受。本来太傅也有考虑过将她搬个地方,可是被她以住习惯为由拒绝了。 倒不是真的习惯,住在这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也提醒着她现在虽然过得舒坦了,可以前经历了什么,不能忘记。 小院内、房间门前种了一排竹子。笔直挺着,迎霜而立,与其说萧简喜欢竹子,一身幽翠,从不低头的样子,倒不如说她在府中一直不服任何人,从不放弃自己在府中的立足之路。跨进门槛,萧简总忍不住要回头多看那门槛几眼,她记得有一个人是如何为了自己能保命奋不顾身,毅然决然地撞上去来换娶她父亲的最后的一点怜悯和太傅府夫人的宽容原谅。 第1106章 恻隐之心 可是那个人你知道吗?就算你拿命去换来女儿能在这府里安身立命的机会,女儿就真能在这府里好过吗?嫡母哪里是一个宽厚仁慈之人,以前背地暗地不知苛待自己多少回了,父亲先前也不重视自己。 庶女,生母出身低贱本就如履薄冰,遭人欺凌,也难得自己能“快快活活”地活到现在。 如今能在太傅里有一席地位,和你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呢,萧简扬起苦涩的微笑,这么些年,她用尽了心思讨父亲欢心,证明她的才智,又幸蒙师父的提点,她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府里年长一点的下人都知道太傅府里的一个婢子所生出萧简自小体弱多病,心脾有些不足,萧简的母亲是下人,出生低微,自然求不得来多好的大夫给萧简医治。 有一天那婢子不知哪里寻来了一名道士说是可以医治好萧简的病,不过自家的独门绝技不好轻易在外面展示,他在城南有一处山林,钟灵毓秀,对养萧简病百利无一害,不如带萧简去他的山林里悉心照顾,短则三个月长则一两年便可除去病根回府。 萧简的母亲听信了道士的话,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要尽力一试。奈何嫡夫人带着太傅赶过来,扬言萧简的母亲听信这些江湖怪论,谎称给她找了大夫她不信,偏偏弄个道士来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是何居心? 一阵番骂,夫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给萧简的母亲定了个罪,找来一批人要抓她还有将那道士赶出去。一阵慌乱之下,萧简的母亲直接撞上了门槛处,头破血流。跪着地上,爬过来苦苦哀求着太傅,这才让太傅动了点恻隐之心…… 此后萧简除去病根后回来,整个人变得机灵了许多。不仅知道怎么讨府里太傅的欢心,表达孝心,还会适当的提点太傅,渐渐太傅对这个小女儿也是另眼相待。 曾经太傅跟夏一家有所结交时,萧简有意无意地暗示提点太傅与他们一家少有往来,果真夏一家倒台,倒是没给他们家带来一些牵连。同时这萧简好像有什么先知一样,对当朝的一些政事提出的一些建议被太傅听了去觉得有理告诉皇上,皇上也觉得欢心。 有一段时间太傅顺风顺水的,感觉其中萧简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萧简如今深得太傅宠爱,就连一向不喜欢子女练武的太傅看到她有时舞刀弄剑的也不说她什么。因为萧简解释说自己身体弱,适当地摆弄这些玩玩对自己身子有好处。而且她还保证,习武只为平常健身防身之用,明白太傅府一直是书香世家,在外人面前自己自然要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绝对不失太傅府的颜面。 一番有理有据,言辞恳切的说辞,太傅想她情况特殊也任由她去了。话说两个月前萧简向太傅请安,借此说师父马上生辰,想师父毕竟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理应前去道贺看望一番。 不过她没有跟太傅说她还想小住几日,免得看着府里的萧珍和萧珊虚伪的嘴脸厌烦。 师傅那里没有尔虞我诈,可清闲自在得很! 她口中的师父就是自己生母曾经带过来救自己命的道士。 太傅同意她前去。让她带着一些下人,可是如今萧简今非昔比,深得太傅宠爱,也有资格在太傅面前耍点小脾气。吵着闹着硬是不想带太多的下人,无奈太傅让她只身一人,加一个马夫一辆马车地出发了。 说是师父生辰想去看望,事实上是看到偶然街上看到师父领着一个男子,猜想莫不是师父又收了一个男弟子,萧简倒是想看看师父收的人何许人也…… 没想到还是一个剑眉刚毅,气度不凡的男子。不知为何,看到他总能让她想到前期的司马大将军。那个叫蛮荒边疆闻风丧胆,十步之内杀敌不眨眼的将军——夏昶。 萧简曾经在街上游玩时,见着夏旗号高高飘扬,百姓们招呼着夏家的将军得胜归来,欢呼得人声鼎沸,萧简顺着过去一望,看到最前面的夏昶,冷峻的眼神,和东方重昶一样有着深邃的剑眉。 …… “小姐啊,你看看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累不累啊,快回去坐坐,要不要我给你端一杯水来?”碧云领着她进屋先反反复复擦拭了下椅子,弄得一干二净地才好生扶着萧简坐下,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小姐啊,你这不在府里的这几天我是日夜念叨,你怎么还不回来,想死奴婢了……” “小姐啊,你看看你这衣服怎么回事,怎么上面这么多灰,咦?天啦!怎么还有一只蜘蛛!” 碧云突然一闪开,指着萧简衣服裙摆上的一只小蜘蛛,想上前去帮她抓下来但是又真的害怕这玩意儿,浑身发抖尖叫着。 “唉。”萧简摇头叹气,这丫头一直都怕这些小虫子,一惊一乍地真的很聒噪。 只见萧简俯身,轻轻一抓便把那蜘蛛抓了起来,放到眼前看了一眼。 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只蜘蛛,没什么毒的。可能是穿过树林时不小心带过的。 碧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尊贵的千金之躯的小姐拿着一个蜘蛛面不改色地走到了窗前,将蜘蛛丢在了窗台外面。 萧简把它放到墙角上,看着蜘蛛沿着墙向外爬远,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现一丝笑意,“到底也是一个生命。小心点,要是遇见别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哎呀,小姐啊,你可真是胆子大,那东西奴婢都不敢看!”碧云赶紧走过来拍拍萧简背后的灰尘,又去院子里的井打了一瓢水给萧简洗洗手。 “小姐啊,你去那道士的山林中住了些日子又瘦了,今晚得让小厨房去做点好吃的送来。”碧云看着萧简瘦削的脸心疼道。 突然碧云又打了下自己的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似得,说道:“小姐啊,你怎么不早点给家里哨口信呢?哎呀,我得赶快去再把这屋里的打扫一遍,小姐你先坐着,我去拿盆水和拖把来!” 第1107章 有意为之 碧云一下子挽起袖子作出要打扫的势头,那一副干大事的眼神令萧简一愣。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萧简就这样默默看着她开始忙活。 仔细看着屋里的木桌木椅,手指往上面一捻,没有灰尘。 自己不在的这几日,碧云还是打扫得挺尽心的嘛。 以前也老是这样,碧云总是没事找事自己在那里忙着,生怕哪里弄得一点不好让萧简不舒服,其实萧简想告诉她,自己没那么讲究,别把她弄得太累了。奈何这丫头似乎是死了心眼一样听不进去,索性让她忙活去了,自己就常常边看着她忙活,边在一边清闲自在去。 萧简起来看看房间里的其他地方,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碧云,姨娘呢?她不来看看我吗?” 和姨娘住在同一块儿,姨娘待她也挺好,跟着姨娘的一双儿女相处得不错。尤其是萧夕姐姐,从她身上真的看到了很多自己以前的影子。可惜自己的傻姐姐命不好,嫁给了一个死去的安王,表面风光不还是活守寡吗?也不知道她那个懦弱的性子,能在安王府过得怎么样,听说安王府的老安王妃可不好对付。 “小姐,姨娘今天去了安王府里见二小姐……不,是安王妃了。”碧云拿着抹布擦着地面,回答着萧简。 “哦。” 萧夕姐姐刚被逼着嫁过去的几天,姨娘夜里常常以泪洗面,骂着自己没用。自己有时去看望她,也觉得心疼。 更难过的是,自己也无力阻止父亲和嫡母。她当时想过去阻止太傅,跑到他面前去分析安王府里断不会接受一个庶女做当家主母的,可是太傅已经把什么都打算好了,和安王府的亲事是一早就定好的,太傅不可能轻易反悔。 还有她的“好嫡姐”,听说找个什么高人给算过了有凤凰命,可让太傅感深感嫁去一个死去的安王可惜了。 哼,什么算命不算命的,我萧简咒你有乌鸦命。 翻了下柜子,前一段时间放在里面的桂花酒还在。 听说东方重昶那小子喜欢喝桂花酒,她自己也找来一罐试试,入口醇厚柔和,余香长久,还挺好喝的,怪不得那小子喜欢呢! 于是自己也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正要拿起酒灌倒酒,被碧云瞄到了立刻跑过去一手抢过来,“哎哟,小姐这点事让我来吧!” 说着跟着萧简满上了酒。 萧简无奈地扯扯嘴巴对着碧云一笑,这也就是为什么碧云当初说是师父生辰时求着要跟着自己去看望师父,萧简坚决不带着她去的原因。有这么一个什么事都包办的丫鬟,她萧简还能想做点什么事情? 当碧云把酒杯递到自己手上时,往近一看,萧简发现碧云胳膊肘处有一块淤青。 “怎么回事?”萧简瞬间变得厉色起来。 碧云看着萧简注视着自己的手臂,连忙放下袖子遮着自己胳膊肘上的伤口,笑笑道:“没事的小姐,这是我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撞着桌子角去了。” “胡说!”萧简从她躲闪的目光中看出她在撒谎。 萧简不容她反抗拿着她的手,把左右两只袖子往上扬,发现胳膊肘上方有着鞭子抽打痕迹。 “这也是不小心?”萧简冷着一张脸,眼里是怒不可遏的怒火。 “没什么的,小姐别担心,只是皮外伤。”碧云掩饰道。 萧夕仔细看着她,发现她脖子那里有些红色伤痕。 她今天穿着一身带着紧领的衣服,遮住自己脖子上的大片肌肤。领叉开得缝隙比较小,不凑近一点很难看得出来。 “抬起头来,闭上眼睛!”萧简冷面吩咐,碧云只好勉强照做。真的是什么都逃不过小姐的眼睛啊。 萧简很快松开了碧云脖颈领上的扣子,发现脖子上有指甲的抓痕,都抓破了皮,难以想象当时碧云差点被掐死的惨像。 很快给碧云扣上。待碧云睁开眼睛,萧简一副“还不坦白从宽”的表情,等她发话解释解释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抽她的丫鬟还想掐死。打狗也是看主人的,伤害她的丫鬟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碧云也只是在自己面前口无遮拦了一点,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谨慎,不该说的从不乱说,生怕给主子惹麻烦,从来不得罪人,这一阵鞭打,肯定是别人有意为之。 萧简倒要看看,现在谁赶欺负她的丫鬟,她就跟那个人没完! “小姐……”知道是瞒不过了,迫于萧简目光的压力,碧云只好告诉她,“是……三小姐。那天在长亭里她房里的几个丫鬟在摆花儿。我走过去本来是看着院子里有几片花儿想摘一些往小姐你房间里放放,摘的时候被那群丫鬟嘲笑了一番,说你不在还弄得那么好干什么。” “我不理会那些人,自顾自地摘些园子里的花,根本就没有想着碰一下三小姐的花盆,结果不知被哪个人推了一下,我这一个重心不稳,摔下来不小心把三小姐的花也摔了……” “那些丫鬟告到三小姐那里去,三小姐就惩罚我……” “哼,就为了一盆花她就把你打成这样?”简直是欺人太甚!萧简必须得好好给萧珊一点颜色看看。 “那花是据说是宫里赏赐的御赐之物,太傅分给了三房各几盆,姨娘以自己不懂花卉为由没有要,只有嫡夫人那里有四盆,三小姐的母亲侧夫人那儿有两盆,侧夫人把那两盆花都给了三小姐。”碧云说道,“三小姐可宝贝得狠呢。” “哼,那花再宝贝也宝贝不过我的碧云。”萧简笑得阴森。 碧云看着自己的主子,心想一旦她露出这种笑容,必然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小姐,你想……”碧云神色有些紧张,她相信自己的小姐是个有法子的主,可是……她不至于为了自己得罪府里其他的主子啊,毕竟萧简能有今天太不容易了。 “小姐,算了吧,你不用为我出气了!”碧云扯着走出门的萧简,哀求道。 萧简停住脚步,甩甩袖子。回头眯眼一笑,红衣映照在她脸上如红云燃烧,“谁说我要为你出气了?我有必要为一个有事要瞒着我的丫鬟出气?” 第1108章 千金难求 “哼,一点也不相信我!”萧简说得碧云一愣一愣的,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出去。 碧云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不告诉她受欺负的事故意这么说的。 萧简不是个软柿子,谁欺负到她头上,她一定要反击回去。她真的决定了的事,作为丫鬟的碧云,也阻止不了啊! 等着太傅下朝回来,萧简早早就在门口等候他。 “爹——” 萧简迎上去亲昵得地挽上了太傅的手。 太傅看到多日不见的小女儿回来了,脸上因外面市井说萧言的闲言碎语的引起的不快的乌云稍微散去了些,“简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派人去接你?” “爹爹每天日理万机,作为女儿我哪里好麻烦爹爹呢?能为爹爹省点事就省点事嘛。” 听得小女儿这么懂事,太傅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唉,算是你懂事。” 萧简跟着太傅进屋,太傅还没坐她就先卖乖给倒上一杯茶。 “爹,女儿知道你最喜欢一些名家字画,所以这回女儿出去给爹带回来了一副名家书法。” 萧简示意碧云,拿上来一幅卷轴,展开,刚劲有力又形如流云的“蒸蒸日上”四个大字展现在太傅面前,尤其是落款的“苏卿”二字更是让他睁亮”了双眼,忍不住眨一下再仔细看上去。 的确是大书法“苏卿”的真迹啊! 齐国一句俗语,“苏卿一墨,千金难求。” 太傅尤其喜欢苏卿的字画,只是苏卿的真迹太难得到,他所拥有的大多是模仿得好一些的赝品。 可自己的小女儿真有点能耐,能拿到苏卿的真迹,他不禁又高看了萧简几分。 “简儿,你哪里弄到的?” 萧简浅浅一笑,脸上娇俏动人,甜声道,“爹你可想不到,我前阵子去拜访师父,师父的一个客人过来算命,那客人就用苏卿的画作为赏金送给师父。我拿过来看到是苏卿的真迹,特地去求了师父送给我。” “看看,这上面写的字,多像爹爹你啊!”萧简指着卷轴上面的“蒸蒸日上”说道。 “承我小女的吉言,但愿如此吧。”太傅听萧简嘴巴抹了蜜一样,满脸笑容。 委屈地嘟起了嘴,伸出满茧的手来给太傅看,“爹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能得到字送给爹爹,留在我师父那里许久,可帮他干了不少苦力说了不少好话才让师父松了口的呢。”萧简撒娇道。 “唉,真是难为我的女儿了,说说你想要什么东西,爹爹都赏给你!”太傅有点心疼地说道,除了一些物质上的赏赐,他也不能再赏赐给萧简什么了。 “爹爹,女儿觉得自己那房间有点单调,回来时路过三姐的屋子,看她房里的红牡丹艳红如火,真是倾城好颜色。听说还是宫里的花匠培育的花儿呢,女儿很喜欢。” “这……”太傅有些面露难色,这些花,当初赏下来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到萧简呢? 萧简上去拉着太傅的手,“爹爹,我也好想要一盆,你看三姐有两盆花,能不能让三姐送我一盆呢?” 看着桌子上的苏卿真迹,罢了,就是一盆花而已,太傅点了头。 …… “小姐,你真的是在你师父那里干了很多粗活吗?” 出了太傅的房间,碧云想着萧简做粗活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甚至还不敬地想骂一下那个道士。 “哼哼,你觉得呢?”萧简狡黠地对碧云眨眨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总是透漏着捉摸不透的光彩。 碧云本来听着萧简在太傅的房间里说得真真切切的,也几乎信以为真。可现在出来看萧简的表情,她又不确定了。 萧简手上的茧子是又偷偷翻了师父的一些武学典籍,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适当地去问候一下三姐。” “啊?”碧云更是不明白了,萧简这是要去讨好三小姐?刚才不是还说要给欺负她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吗? 看着碧云在后面畏手畏脚的样子,萧简挑挑眉毛,似乎是看穿她的心思一样,轻蔑地说道:“你要是觉得害怕可以不去。” “不行!我一定要跟着小姐!”碧云挺直了腰,想着有自己主子在呢,萧珍应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大呼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儿,硬着头皮跟着过去。 向前走了几步,萧简招呼碧云到跟前来,低头在她耳边暗语几句。 碧云听了越发越不明白,但萧简认真的眼神让她只好答应。 小姐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啊? 走到萧珊的院子里,正好看见她在摆弄那两盆御赐牡丹。 “唉,皇宫里的花儿就是不一样。这宫里的娘娘天天都面对着这样的贵物,多享受啊。”萧珊摸摸自己的脸蛋,“哼,我这么上等的姿色也不比大姐差,我也可以跟大姐一起学习宫中礼仪,说不定哪一天进宫被皇上看上了,做了皇后呢……” “噗……”萧珊痴人做梦的话听让萧简嗤笑。 这个三姐心真大。就凭着她还想当皇后? “谁在取笑本小姐?”萧珊听到一声嘲笑,不满地看过来,一见是萧简,脸上的不悦收敛了一点,扯出微笑,“原来是小妹回来了。今个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萧珊不喜欢萧夕,连带着这个一天到晚跟在萧夕后面的小妹也不喜欢。不过小妹深得父亲宠爱,倒没有萧夕那么好欺负。萧珊对她也没有多放肆。 看到她身后的丫鬟碧云,莫非萧简是来兴师问罪了?当时自己差点掐死这个丫鬟,还是旁边的下人劝住她,要是掐死了让六小姐回来告到太傅大人那里去可就遭了,自己才收手,还威胁她不要说出去。 这下萧简回来了,这该死的丫鬟肯定沉不住气告诉了她。完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闹到父亲那儿去。 “不好意思,打扰姐姐了。我今个儿来是向姐姐道歉的。” 什么?萧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看着萧珊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惊讶表情,萧简脸上笑意更深,“姐姐是高官之后,我这丫鬟呢比不上姐姐调教得好,做事一点也不谨慎。还打翻了姐姐的花盆,我就是领着她来向姐姐道歉的!” 第1109章 罪名 “你,过来!”萧简看向碧云脸色顿时一变,大声吼道道:“你打翻了姐姐的御赐花儿,有错在先,姐姐怎么打你骂你也是应该的。还好这花儿又重新栽好活过来了,若是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是,奴婢知道错了,三小姐该罚奴婢的。是奴婢活该!”碧云低声下气地跪下来。 萧简走到那两盆御赐牡丹旁边,伸手摸了下那两朵娇滴滴的花朵,果真是漂亮,怪不得萧珊这么宝贝。 “姐姐,你说说,这么好看的花儿,要是真被我这丫鬟弄死了一朵多可惜啊。她竟然还敢跟我抱怨你,要不是看她辛辛苦苦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我真是要把她赶出府!” 萧简冷眼一扫,吓得碧云连连对着萧珊磕头,“三小姐啊,是奴婢不长眼睛,求求你跟我们小姐说说好话吧,让她原谅奴婢!” 萧珊看着碧云苦苦求饶,想着这萧简不怪她打了碧云也是稀奇,忙说道:“行了,没事了。反正这花儿也重新栽好了。” “谢谢三小姐!”碧云说道,也起身。 看着萧珊已经以为她不会因为此事记恨她,萧简又从兜里拿出一个香囊来,“我这里有个白玉兰的香囊,香气配美人,姐姐戴着正合适!” 萧珊满不在乎地接过香囊,本来也不觉得这个婢女出身的庶女有什么好东西,结果放到鼻前一闻,一股清新自然的香气,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大片白色花朵盛开,令人神往。 “这个给我?”萧珊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一是不相信萧简能有这么好的东西,二是不相信她能把这么好的东西拱手让人。 “姐姐刚才不也说了,自己上等姿色,配这香囊多好啊。若是用在我身上可就可惜了。”萧简有些自怨自艾地摸摸脸艳羡地看萧珊,表现得像是在说自己貌不如三姐。 萧珊被一阵夸奖开心地很,可是想到刚才某人嗤鼻的笑声,脸色又沉了些,“那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笑?” “啊?我是在笑大姐呢。其实这香囊很久以前我也送给过大姐一份,我说还想送给你一个,但是大姐好像说你样貌衬不起……” “什么?哼,她以为她是谁,她回来我可要好好问问她!”萧珊一下子被激怒。 看到这样的萧珊,萧简暗笑不停,表面上还是为难地说道:“姐姐你别生气,每个人看法不同吧,我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话里暗自表明了萧珍说她长得不好看。 “对了,姐姐可别说是我告诉你大姐这样说你的。大姐不让我说,你也知道,她是嫡女,我这种没什么地位的可不敢得罪她。我是真的觉得她说得不对才跟你说的。”萧简话一转,看着萧珊的眼神楚楚可怜起来。 “好,谢谢我的好妹妹。”萧珊拉着她的手,友好地笑笑,心里也不停地暗骂萧珍,自己一直信任的大姐没想到是个在别人面前嚼她舌根子,毁她名誉的人。等萧珍从安王府回来了,她要跟她说个明白! 萧珍才从安王府回院中,便有丫鬟来报,三小姐让她去一趟.。 萧珊一副嗔目模样站在门口,似乎等待已久。 看她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萧珍笑着奇怪地上前招呼了她一声“咦,三妹这是在等我吗?” “大姐好兴致,和那安王府的郡主相聊甚欢,只顾着自己认识京城豪贵了,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萧珊话里带刺,不友好。这哪里像平时和大姐说话的语气? “哪有啊,我正是想着日后有时间也把你带出去多认识些个人,我妹妹这么个如花似玉,又冰雪聪明,肯定到哪儿都倍受欢迎。”萧珍伸手示好地想摸摸萧珊的脸蛋儿,却一把被推回来。 萧珍发愣看着自己落空了的手,这个三妹,竟敢推她,心中不由得升起怒意,但不喜形于色的她面上扔挂着一丝笑容,疑惑地看着萧珊,“三妹你这是怎么了?” “姐姐是好意。要不下次我就带你去见见那个郡主和其他的贵人?这些天是姐姐太忙了,有点疏忽了。”萧珍好言说道,反正每次这么跟萧珊说能蒙混过去,可这回的她眼里尽是不相信的眼神。 “哼,你别假惺惺的了!别以为你背后不知道嚼了我多少舌根子!别以为你仗着自己是府里的嫡女就厉害,什么好的都是你的!你这个……”萧珊不再说什么,气到深处,又一把向萧珍推去。 “你……”萧珍被推到放着御赐牡丹的台阶边,下意识地扶着台子上的棱角试图站起来,可是脚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就地又一滑。 她猛地摔倒又不小心撞向了台子,台子上的花又“哐当”落地,地上泥土,花枝散落狼藉。 萧珍身上还粘上了不少泥土。 竟然敢推她,还把她弄得摔倒!这府里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三妹只是一个侧室出身仗着自己家中现在在朝廷有个一官半职,府里待她的不比待自己差就敢对自己吆五喝六呢?哼,她凭什么,再怎么着在太傅里自己才是正正经经的嫡女,永远比她高一个头! 摔得极疼的萧珍也不再摆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指着萧珊怒吼:“你敢打伤我?哼,看我不去母亲那里告你一状!” 给你安上一个大伤嫡女的罪名够受的,最好让母亲做主罚她几个月的禁闭,也好让自己在进宫选秀之前得个清闲! “你……”萧珊听着有些慌了,她当时推着萧珍也没注意,谁知竟将她弄摔了。再看萧珍后面,那倒地的花儿,心里又急又气,看着萧珍恨不得冲上去打她一顿! “你真是太过分了!”萧珊大喊道!“怎么回事,你们这儿吵吵闹闹的。”太傅府嫡夫人路过,听到这边传来萧珍的声音,是萧珊的大骂,有些不悦,便过来瞧瞧。身上脏兮兮的萧珍向她跑过来哭诉。 “母亲,三妹不知道发什么脾气竟一怒之下将我推到在地!你看看女儿身上,可疼死了。” 第1110章 物以类聚 “是吗,我看看。”嫡夫人爱女心切,看着萧珊两眼泪汪汪,很快厉色转过头质问萧珊,“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萧珊说是长姐先在别人面前嚼自己的舌根子,嫡夫人自然不会偏向她。 …… “唉,听说大小姐回去后后背好多淤青呢,大夫人看着心疼,太傅大人也是生气得狠,下令罚三小姐三个月的禁闭,哪里都不出去呢。” “那三小姐真是大的力气,从院子侧边把大小姐推到花台上面,弄得大小姐把花台也撞翻了……” 萧简正要去看望一下萧珊,走过来便听到一些丫鬟在私谈刚才萧珊和萧珍争执的事,心中暗喜。 三姐的院子里传来一低沉略带苍老的男声。萧简推测这个时候父亲在里面。 “不,我就只有两盆花,为什么还要送出去?”萧珊哭着对太傅不满道。 “只有你和珍儿有,你看看你做的事情!这样吧,我到时去跟你姐姐说,本来我准备是想把她的花送出去,但你知错悔改,愿意献出自己的花赔罪!” “我不要!” “别不知好歹!珍儿已经说了此事她不会张扬,庶伤嫡可是遭人厌嫌,到时别人都说你不懂尊卑,看你还怎么嫁出去!”太傅不耐烦地瞪了三女儿一眼,觉得她实在是不懂事。 “来人,把这花儿其中的栽得好一点的一盆给六小姐的房间送过去!”太傅一声令下,几个人便过来利索地动身帮着搬花来。 萧珊哭闹着追着上前,眼睁睁地看着太傅让人把花儿拿走,大门无情地关上。 萧简在外面听着灵巧地躲在墙角处隔隙里。偷看到太傅出来脸上的不悦神情,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现在去看望三姐不合适呢。” 等着太傅走远,萧简才从角落里出来,正打算往回走,背后一个令她讨厌的声音响起。 “小妹既然回来了,那么路上应该也听说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不得了的事情吧。”萧耿颇有敌意地看着她。 “哦?”萧简笑盈盈地转过头,对着自己这个嫡出的长兄微微欠身行礼,在外人看来她是对萧耿敬重有加的,“是啊,我是不是应该恭喜哥哥?” 萧耿心思被道透,父亲总是夸赞萧简善解人意,可是这一点恰恰是他最讨厌的。他不喜欢被人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不担心你的言哥,反过来恭喜我?”面对她,不觉多几分警惕。瞪着她不善的眼神,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他们兄妹的感情并不好。 府里萧简虽是对其他几个哥哥姐姐表现得知礼敬重,可平常并不跟这些哥哥姐姐谈得上话,除了姨娘生得那对低贱儿女,萧言和萧夕。萧耿想到萧简自己也是从一个婢子肚子生出来的,心里暗自说他们是“物以类聚”。 “呵呵,听说皇上最近最近想升一名官员协助礼部侍郎主持科举之事……” 萧耿听萧简的话,目光收紧,难道她都知道了? “爹可是在皇上面前极力推荐你的,可是皇上听闻言哥也有几分才气,据说更偏向他呢……”萧简姣好的脸上的轻笑看得萧耿心里渗人。 “我还听说,大哥和郭家三公子前一阵子都和花楼一个女子纠缠不休……” “你住嘴!”萧耿没想到这件事也被萧简知道了,触到了他心里的毛头,一把冲上去捂住萧简的嘴,将她按在墙上。 萧简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只用得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眯着,带有挑衅地看着他。 “我警告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看着萧简有点头的动作,萧耿慢慢松开她。 “哥哥你怎么了啊,我只是好意想提醒你,现在你还未娶妻,不要老是沉溺于儿女情长里,不然到时和言哥一样,好不容易有个好前途忽然被毁于一旦,岂不可惜?”语气里透漏着的担忧,好像真的是一个懂得担心自己长兄的“好妹妹”。 “哼,保不准有人会动些什么心思,企图救他。”萧耿看着萧简,自从在城南山林那个老道士那儿治好病以后,整个人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还有她那一张在人前笑得讨人欢心的脸,自己的嫡妹有时也不能及。 言道京城太傅府里的六小姐“七窍玲珑心”,让人不敢小看了她。 “哥哥啊,先别说有没有人救他,咱们府貌似想在这上面大作文章,得皇上青睐呢。我生是萧家的人,自然要为全府大多数人考虑,我怎么能在人前乱说呢?再说了,那些也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哥哥不要在意。” 如果是猜测,那萧简的猜测也太准了吧? 萧简心里暗乐,皇上的消息是从师父那里听说的,而萧耿和郭家二公子的事,也是她时不时地乔装游走在外街处碰到的。甚至没事的时候,潜入太傅府各个院子里随便偷听上一两句也是有可能掌握写不少有用的信息。 谁让太傅里只有她一人会轻功呢? 萧耿转念想萧简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懂得“明哲保身”。她再怎么样也是仪家的女子,萧家在皇上面前得器重与她无害。便也只好暂时相信她。 “好,那依小妹所见,谁更适合协助主持科举?”萧耿试探道。 “哥哥想要和谁比呢?”萧简轻笑道,“我刚才说了,萧简恭喜哥哥。言哥戴罪之身,恐怕日后再无做出仕机会,而你现在是机遇颇多。哥哥现在还顾及着言哥干嘛呢?他跟你已经不能放在一起做比较了。” 萧耿笑笑,萧言现在自身难保,太傅府不管此事,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萧夕也不理不睬,看来他的日子真是到头了。 “哥哥,小妹出来走了一圈,也累了,先回去了。这院子里好多花开得灿烂,哥哥就一人欣赏吧。” 说罢,萧简便告辞离开。 太傅府的花园里百花斗艳,看谁斗得过谁…… 回到院子里,看着依旧空荡荡的只有碧云一个人在,萧简百无聊赖地坐在简单的坐椅上,想到刚才和萧耿说了那么一大串还真有点口渴了,便拿起茶壶倒了点水解渴。 第1111章 伴君如伴虎 水缓缓润过喉间,萧简看着昏暗的屋内,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自己要是能有那么个能耐去救人就好了。可惜人人说她机灵聪慧点子多,她也知道自己一没权二没人脉,也只是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她害怕万一萧言真的要遭殃了,自己的卿姐姐可不伤心死? 她更在意的,是她那没用只会哭的姐姐。 “小姐啊,你看,花儿送过来了,真好看。”碧云把御赐的牡丹这边摆一摆,那边摆一摆,想找个好一点的角度,最终,放在了窗户边的一角,整个屋子里就那么一处亮堂一些。 红花一处,显得阴凉凉的屋内有了点喜气。 碧云拿来舀子给花儿浇水,自言自语道,“唉,小姐你说这花儿当时我看的时候在三小姐院子里可受气了,就为了这么个东西要我半条命。可是这花一摆到自家院子来就觉得太好看了,真是漂亮。” “三小姐还说她上等姿色可以进宫当皇后,我看我的小姐才是才貌双全,人又聪明,她要是能当皇后,我的小姐能比她当得更好。”碧云特地看着萧简小声说道,毕竟这些话也只能暗地里说,被外人听了去可是会被说成对皇家不敬。她一个小丫鬟可没那么多脑袋供砍。 萧简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别,你别胡说了。现在皇上的这个皇后,不过二十五就香消玉损了,皇上是待她好,可是我估计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民间百姓看到的都是白离在第一任皇后死去如何悲痛,如何大半丧事,风光下葬皇后的场面。所以萧简说出皇上待皇后好的事也是自然。 师父常常跟她说过伴君如伴虎,哪怕是皇上身边的枕边人未免各个都有好下场。宫里险恶,是师父告诉她的。 太傅府里一大家子应付得都艰辛了,后宫佳丽三千那应付得还不得呕心沥血得猝死?当时萧简想想也挺可怕的。不过还好,自己的身份低微,入宫这么“光彩”的事不是她能考虑的。 “不过小姐,也可惜了,这花儿摔过两回,叶子和花朵好多都快怏了的样子。不过好好养养过几天应该就好了。谁知道这大小姐撞得真是凑巧,撞到三小姐放花的台子上去了呢?”碧云拿来一把剪刀修剪花的烂叶。 “算她倒霉吧。”萧简想着觉得有点可惜没能亲眼见到大姐摔倒的场面。她在园子里碰着萧简的花,趁人不注意时顺手洒下了一些极其细小的小珠子,踩上去容易使人滑倒,不过过珠子一滚定段时间那些珠子就会化成水,谁也看不出端倪。 本来想着等谁来给萧珊的花儿浇水时不小心踩上去再把她那些花儿摔一次得了,没想到却是萧珍不走运撞上去了。 那珠子也是师父搜集的众多奇门怪药之一。萧简常常拿过来斗她的师弟玩,可是总是被识破了。这一次,倒在太傅府里派上了用场。 萧简总觉得师父知道很多事,自己能有现在,也多亏当年他老人家的好心提点。 可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不明白为什么甘心委身藏在山林之中。也不明白,师父以前经历过什么。 她曾经问过师父怎么会有那么多奇门怪宝,几乎知晓天下所有的秘事,可师父不回答她,只让她不要跟别人说。 久而久之,她也不问了,反正他老人家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今天算是了却了一桩事,整了一番那个萧珊。 萧简想着,什么时候得空去安王府看看她那个做了王妃的姐姐。 另一边,萧夕带着青衣由嬷嬷领着来到了青竹居。 走过一片竹林就听到了来自大厅一个妇女的哽咽哭声。 这声音,听着这么熟悉。是姨娘来了? 进去,看到了老安王妃面色凝重,坐在正对门的高堂座椅上,手拿着茶杯盖盖子却并不急着喝下去,沉静地等着萧夕过来,而她的旁边坐着脸上似笑非笑的林落柔,侧坐上是太傅府的姨娘和姨娘跟前的丫鬟墨画,姨娘拿着被泪水浸湿手帕,仍在悲悲凄凄戚戚地哭着。 墨画旁边,还站着蓝挽。 如今京城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太傅府的萧言少爷出生书香世家却毫无世家子弟的半点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简直畜生所为,之前还说皇上有意提拔萧言,现在大家心里都想着幸亏没有真的提拔上来。 前一阵子姨娘的丫鬟墨画来找过自己,萧夕大概猜到这次姨娘恐怕也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吧。只是,为何她到了老安王妃这里? 还有蓝挽,她怎么在这儿? “拜见母妃。”萧夕上前对着老安妃行礼。 “来,给安王妃赐坐。”老安王妃吩咐底下的人道。 座位恰好摆在了姨娘的旁边。 姨娘擦擦眼泪,看到萧夕来了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她。 “卿儿……为娘的求你……”姨娘微微张口,手伸向萧夕。 明白姨娘的意思,可当着老安王妃面前讨论这种事终归不大好。“多管闲事”,可不是老安王妃的性子。 “咦?太傅府的姨娘怕是说错了吧,你怎么着也不能在姐姐面前称呼自己是‘为娘’啊。”林落柔满含笑意地说,“姐姐可是太傅府嫡女出身。” 明白人都能听出话里尽含着嘲讽的意味。 谁都知道她当初是被计入了嫡母的名下才作为嫡女嫁入安王府的。这也是老安王妃比较在意的事。 听到这句话,老安王妃看萧夕的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不屑。 “侧妃说得是。”姨娘脸上十分难堪,手也放下来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踏实。 萧夕一把抓住姨娘的手,仿佛是想让她放宽心一样轻轻拍一下,然后坐在姨娘旁边。 “原来侧妃这么在意嫡庶的区别啊。就一个小小的称呼可以这般在意。”萧夕说道,“那么侧妃应该很了解正侧之分?” 林落柔咋舌,正侧之分,那刚才自己说的话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角了。 嘴上干笑着,眼里放出阴险的光,林落柔说道:“是啊,妹妹怎么不懂呢?一直安分守己,可不敢给姐姐添麻烦。” 第1112章 另有打算 麻烦?还嫌你给我的麻烦不够多吗?萧夕回以浅笑,心里另有打算。 “不知母妃今日怎么有兴致叫来了姨娘?” 在安王府一切以老安王妃为尊,萧夕再想问问姨娘怎么回事,也得先问一下老安王妃。 “不是我叫她来,碰巧在院子里坐坐看到府里来了客,既然是太傅府里的人,想来有些亲缘关系,便拉过来坐坐客。姨娘好像有事求你,便叫你一块过来了。”老安王妃说道。 “母妃,你老人家喜静,大夫也说过妹妹的怀着孕,不宜处在太过吵闹的环境。卿儿和姨娘多日不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讲,不如待会让姨娘到来仪居坐坐,免得我们叨叨绕绕地打扰你们了。”想早点拉着姨娘回去娘俩一起商量关于萧言的事,可是事情并不能如她想得那样简单。 “最近太傅府发生的事情我也有耳闻。”老安王妃像说个平常的话一样,喝了口茶。 萧夕感觉不对劲,看看身边的姨娘似乎是按捺不住,眼角的泪又夺眶而出。 “王妃一向深居简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太傅府里的二公子萧言,本来皇上是有让他协助科举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出了玷污幼女的事情……” 老安王王妃还没有说完,姨娘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面,由墨画颤颤巍巍地战起来,哭喊着:“不是的,老安王妃不是这样的。我儿子为人正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看着哭成泪人的姨娘萧夕连忙拉着她坐下,在别人的大堂内打断别人的话,又哭喊难免显得失礼,这样传出去对姨娘的名声不好。一边的老安王妃脸色也难看了些。 “母妃,哥哥被关进大牢,姨娘为此悲伤得很,有些失态之举,还望母妃见谅。”萧夕当下立刻说道。 老安王妃一品诰命在身,姨娘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分,如此之举有些无礼,还越发叫人看轻了她去。 看着老安王妃不屑的眼神,好像在说难怪是个难登大雅的小妾,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 姨娘被这么一提醒,慢慢坐下,吸了几口气,控制眼泪不留出来,嘴角扯出笑容,别人看来,那笑容苦涩得很,十分抱歉地对老安王妃说道:“还请老安王妃见谅,是我失态了。” “也是,自己儿子都这样了,为娘的怎么不担心呢?”仿佛是刻意地,想看看萧夕是什么反应,老安王妃问萧夕,“王妃,萧言是你的哥哥。听太傅府的姨娘说有事想求你,她说你和萧言感情一向很好,对他即将大难临头不会坐视不管的。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帮帮你的哥哥?” 老安王妃这么一问,绝对不是想听到萧谨作为安王府的王妃想去趟这趟浑水的话。 所以,她该怎么回答呢? 看看姨娘,她眼里含着对哥哥思念担忧的泪。似乎也是在期盼着自己说点什么。 “母妃,法网恢恢。一切自有衙门官员的裁判。”萧夕淡笑道,“我们能做的,只是安心等待消息了。” 萧夕是奈着性子了,只是姨娘,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神里面,有着难以置信,不信任,和巨大的失望。 “你不是……” 不是,萧夕怎么能这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来?眼前这个萧夕看起来如此陌生,一点也不像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她和萧言自幼感情要好,如今萧言大难临头,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能坐视不管? “没想到姐姐如此沉得住气。到底是姐姐相信你的兄长一定会没事,还是想着他的做为是自己自作自受?”林落柔嗤鼻道。本以为萧夕会说出些什么对救人有想法的话来,正好惹得老安无妃不高兴,自己从中劝解一番,证明自己才是一个处处为安王府着想的人。 不过,她沉得住气,另一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说什么,言儿儿子不是自作自受,言儿一定是清白的!”林落柔讥讽的语调刺激到姨娘心口,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别人说他儿子,尤其是看着林落柔脸上一阵轻笑,像是等着看着自己儿子死要好好庆祝的样子。 她受不了,一把站起来,凳子腿被她绊倒踢向一边,目光凶恶地向着林落柔走去。 林落柔这几日在安王府靠着怀着孩子住的得舒舒服服,哪里见过一个妇人如此嫉恶望着自己,还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时懵了神。 “太傅府姨娘,你要干什么……” 担忧着儿子,听多了说她儿子日后不利的话,一个母亲怕是要积忧成疾,姨娘失控了……萧夕脸上看着揪心。 估计是林落柔的话刺激到了她,可是看着林落柔的被吓傻了的样子,吓到她可以,吓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让萧夕还怎么在中处理这些事? “蓝挽,墨画,你们还不扶着姨娘?” 蓝挽也是看着姨娘不知所以,听萧夕话说完如梦初醒跑过去拉她,墨画看了一圈着周围的情况,蓝挽跑过去后,她也慢悠悠地提起衣裙跑过去拉人。 林落柔眼珠子一转,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一手捂着自己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看着老安王妃哀嚎道:“母妃,我肚子好痛!”她扶着面前椅子的扶手,作势站不住的样子,老安王妃旁边的丫鬟急忙上来扶着林落柔。 这怕是被吓出了胎气。老安王妃拍了一下桌子,大堂内回荡着“咚”的响声,底下几个人一惊。 “快来人,扶着侧妃回房间休息!”老安王妃下令道。 都知道侧妃怀里的胎儿宝贵,几个下人忙去扶着侧妃,外面的人很快叫来轿子备好,放在门口,打算一小路都把侧妃抬到房间去。 姨娘好像也清醒过来,看着弓着身痛苦难堪的林落柔,听闻她身怀六甲,自己也身为人母,知道当母亲的心,她走近过去,眼神也变成了愧疚和不安,“你……没事吧……” “让开——”姨娘差点被推倒,幸好萧夕在后面扶着她。 萧夕朝她使眼色,现在去跟着林落柔说话,岂不是往火坑上撞! 第1113章 震惊 看着林落柔离开,老安王妃连带着萧夕也倍感不满,冷眼看着她们,刚才自己一时担心,害怕姨娘会再次对胎儿不利,伸手推了出去,虽人老,急起来力道也不小。 “太傅府姨娘大老远地跑过来真是辛苦了,还没聊多久,不过现在也聊不下去了。本妃得去找大夫给侧妃瞧一瞧。太傅府姨娘请回。” 一个“请”字,说请非请,是不由分说。 “萧夕带着你姨娘出去!”老安王妃语气尽是厉色。 萧夕知道她心里急着林落柔肚子里的孩子,恭敬地欠身,“是。” 听到老安王妃走出门口时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看了她们一眼。 林落柔又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这回抓准了机会让人看着是被林落柔吓得动了胎气。连带着老安王妃也会迁怒于自己。 闹到太傅府里有点难,但是借此惩罚她这个嫁到安王府的媳妇可就容易了。 不过料想林落柔刚才一定是装的。 她明明看到林落柔在姨娘凑近她的时候还好好的,看着大家都去拉姨娘,她在顺势一喊。 老安王妃一向紧张宝贵她肚子里的孩子,难免会急着乱了阵脚。 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没什么事,日后于自己而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萧夕正欲拉着姨娘的手,看她面上些许惊慌,安慰她道:“姨娘,没事的。先回去吧。” 她的意思是,让姨娘不要太过愧疚。可姨娘听岔了意思—— “啪!”的一声巨响,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萧夕脸上! 大堂内剩下的丫鬟,青衣、蓝挽、就连墨画,各个看呆了。 姨娘,竟出手打了自己疼爱的女儿! 不过最震惊的,除了萧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吧。姨娘曾经拉着她的手愧疚不安地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她,声声嘘寒问暖让她重新体会到在世时的那一份温暖。 可是,萧夕的母亲也从未这样狠心地打过萧夕啊! 萧夕摸摸自己红了一片的脸,要是别人打她,自己早反击回去,可是一看眼前的人,是姨娘,她现在的母亲。 “姨娘,你为何……打我?” 她不仅动手打自己,现在看着自己,都不似以前那么温柔。 眼里满是恨意,好像自己是个要害他儿子的外人。 “我打你!打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姨娘哭喊道,青竹居内和周边的一些下人听到这边的声响,纷纷把目光投过来,看不到的也不走过来,竖起个耳朵听着呢。 “姨娘此话何意?”青衣担心姨娘再动手,往萧夕前面站了站,挡着她,惊恐不解又戒备地看着她。 “青衣,你让开。”萧夕放下手,脸上红色的巴掌印看着可怜。 可是她脸上毫无惧意,平静地审视这一切,脸上的红印存留,也不会让人减少看着她时的畏意。 “王妃……”青衣有点犹豫,但看着她令人无法抗拒的眼神,只好不放心地退到一边。 “哼,萧夕,你还说没事,你哥哥现在被关在大劳里衣不保暖,食不果腹,你还说没事!你知不知道言儿当初就是为了你才被赶到田庄去的!你不出手想想办法帮帮你哥哥,住在安王府舒服了,你就可以忘记你哥哥了吗?” 姨娘的话,把她说成了一个没心没肺,冷血无情之徒。 可是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有原因的。 “不是这样的,姨娘……” 快要脱口而出的想法被突然进来的一个人打断。 “我本来寻得了上好的碧螺春想给母妃尝尝,却听外面的丫鬟说青竹居这边正热闹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嫂嫂和太傅府的姨娘。”白泽进来说道。 又对着姨娘行礼,“见过太傅府姨娘。”起身对她说,“姨娘,外面的丫鬟说母妃和你谈了一会儿,你就要走了,想来现在和嫂嫂谈得正欢,舍不得走了吧,只是现在母妃有事无法招待,不如先去嫂嫂的来仪居坐着谈着,让您女儿亲自招待着?” 白泽温和地提议道。 萧夕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对姨娘说道:“是啊,姨娘,不如先到来仪居坐坐?我也好招待招待您。” 白泽口里的外面丫鬟说,先不说有没有丫鬟告诉他,这算是提醒了萧夕此地是青竹居,遍地都是老安王妃的人,不易在这儿深谈。 老安王妃早已下了送客的指令,她们又在这儿久留,实在不妥,说好听点是母女相谈甚欢,说不好听点,主人都走了还久留真是不懂规矩。更何况,这附近的人怕都听到了姨娘刚才那一阵怒吼,何来得母女之间“相谈甚欢”? 这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暗地里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奈何她懂这意思没用,气在头上的姨娘当真认为她不管萧言的死活了。 见到慕世子,按理说她没有诰命品级,说是太傅府的侧室,也算一个没地位的普通妇女,见到世子还要行礼。刚刚看到慕世子对自己行礼,有点折煞感。 看着世子在这里,姨娘不好太动怒。气色沉稳了些,可仍是瞪着萧夕。 “见过慕世子。世子多礼了,我想我和安王府王妃聊得也差不多了。王妃现在身份地位都不一般了,原来在太傅府里的人估计也无暇顾及了。我以后会少来打扰的。”这么久,姨娘都没有恭敬地扯呼自己一声安王王妃。这一声称呼,也显示着她们母女间不再亲密。 “姨娘……”萧夕眼睁睁地看着她失望地横了自己一眼,踏步而去。 突然想到曾几何时,眼睁睁地看着邢台上,南公府夫人绝望地看着天边最后一点云彩,大刀落下,血洒遍地的场景。 她不顾怀有身孕骑着马,一路颠簸,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看到邢台幕布上的鲜红刺眼…… 她痛苦,没能见到娘亲的最后一面,娘亲就离开了。 “我们清秋今日要出嫁了!” “以后进了宫,母女俩再相见可就难了……” “记住宫里不比自家里,谨言慎行,好好辅佐皇上,体谅皇上,好好做一个伴在君侧的解忧人……” 第1114章 无情无义 “知道了,母亲,清秋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后有机会,清秋会请求离哥哥让你和爹多进宫看望的!我相信离哥哥也不会让我忍受这份相思之苦。” 当年和娘亲的说说过的话犹在耳,往昔的画面历历在目,原来是那么幸福,母女情是那么甜蜜,可到最后终究是不得善终。 那么,姨娘,萧夕和你之间,会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吗? 姨娘都走出去了,萧夕也不便在此地久留。那林落柔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会儿老安王妃看到吓得林落柔的动了胎气的人的女儿,难免会说一阵难听的话。 看白泽,说是带来上好碧螺春给老安王妃尝尝,却两手空空,萧夕看他应该是不请自来。 青竹居眼目众多,萧夕想问也不便多问。 “让慕世子见笑了,今日姨娘心情不大好,说话冲了点。不过我这做女儿的也没有太在意。” 言下之意是,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当做什么没看见最好! 微微欠身,遮着脸,快步走出去。 白泽在后面想拉着她说点什么,想到老安王妃和侧妃应该就在不远处,手停在半空中又放下。惆怅地看着阴抑的天边。 他刚才在附近驻留许久,里面发生了,大概都听到了。 同胞的哥哥被关进大牢,她这个做妹妹竟这么淡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是亲妹妹吗?他怀疑。 看到她挨了一耳光,脸上很快是波澜不惊神色,又像极了那位在战场上负伤,明明疼得要命却不曾掉过一滴泪的故人。 他还想问问她,也不在意姨娘的那一扇耳光吗? “姨娘——”蓝挽追了出来,看着前面衣着素衣的,身形也瘦削的姨娘,喊道。 姨娘出了青竹居,脸上愠怒,墨画刚刚又渲染了一遍没想到小姐变得这般无情无义。 先前墨画偷偷到萧夕的那边去回来后向姨娘汇报道萧夕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看样子不是很着急的话,她还不是很相信。可等了好多天也没听到安王府有什么动静,恰巧皇上也放出了安王府的承世子,太傅也不再提不能跟安王府有任何往来的事,她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亲自见萧夕。 刚进府碰到了要出去买东西的蓝挽,蓝挽带着她本来想到来仪居那里去,没想到老安王妃接到了消息,听说太傅府姨娘来了,又有请她前去,顺带试探一下萧夕。看看萧夕有没有救萧言的心思,若是有,那么老安王妃得想点办法阻止她,免得她有一个不慎,连带着将安王府拖下水。 姨娘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到是萧夕身边的蓝挽,她心里想着女儿绝情的样子不舒服,脸上也没有多高兴,站在前面等蓝挽过来。 “你来做什么?是王妃让你来的?”姨娘直称呼王妃,语气的冷淡让蓝挽仍然感觉到错愕。 想想姨娘也是失望至极。刚才姨娘气急之下的巴掌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平常温婉和气的她,也会厉色到这种程度。 身为人母,看到孩子大难临头,气急之下失了分寸,可见姨娘心里多么不安。 可蓝挽心里仍然存有一丝希望,她不信王妃真的那么冷漠无情。萧言,是她的亲哥哥啊! 萧夕对死去丈夫的弟弟白泽入狱时都能格外上心担心他的安危,想办法救人,怎么会连自己的哥哥不管不问? “姨娘,您消消气。奴婢相信少爷会没事的。” 算是她身边的丫鬟有心了。姨娘面色缓和了一些,又想曾经蓝挽也在萧言跟前伺候过一段日子,便说道:“但愿吧。只是现在那个叫小翠的女孩一口咬定言儿,还有田庄的林管家做证,言儿他,就背着这么一桩罪名在大牢里……” 说到自己苦命的儿子,姨娘脸上又是泪。墨画看着了又递上手帕,“姨娘,走吧。这儿的人又见不得你哭,待会回去要是让太傅大人和大夫人知道了,定要挨一顿训的。” 墨画说时有意无意地注意蓝挽脸上的表情。 听到墨画语气里有讽刺之意,蓝挽急着嚷道:“墨画,什么‘这儿的人’见不得姨娘哭,你休要胡说!王妃自己肯定有她的道理……” “哼,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活了这么久,我算是明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一点也不假。我做娘的都登门来求她了,她倒把一切推得干净。”姨娘摇摇头,也不想再说下去,手搭在墨画身上由她扶着出门。 两个人脚步匆匆,安王府对她们来讲像是极寒之地,不得久留,多留一秒,心便凉几分。 “姨娘……”没有府里主子的命令,蓝挽不能出去,只有在门口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若不是太傅府里没人管得来这件事,姨娘又何至于低声下气地来安王府?”之前墨画对蓝挽如此说过。 刚听说皇上有意提拔太傅家的一些子弟,姨娘感叹她的儿子终于有出头之日,想着他在田庄熬上几日出来日子就就好了,将协助科举的事宜处理妥当,对日后能在朝为官必有助力。 可惜好消息还没捂热,便是来了一阵晴天霹雳——萧言玷污孤女!她知道她的儿子为人一向正直,哪里来的这等罪名?“姨娘,您回来了?” 问的主人是一身青白相间服侍的男子,一双狭长的眼角,让人联想到一种动物——狐狸。 带点狡诈的眼神略带嘲讽地看着进来面带愁容又有些愤愤不平进来的妇人。 除了二夫人出身还算有点体面以外,他本是打心底瞧不起太傅府这些妾室的。 太傅府里极其讲究门第,大夫人说过,文人学士讲究尊卑之分,他是家中的大少爷,又贵为嫡出,这些妾室在他面前和下人没什么分别。 府里的二夫人好歹也是出身于六品的官家,女凭家贵,在府中所享受的待遇差不到哪儿去,萧耿可以对此以礼相待,可是姨娘,叫着是姨娘,到底是个在府中连个“夫人”的名号都没有的低贱之人。 第1115章 不胜其烦 看她大失所望的样子,萧耿心里暗笑。 “谢谢少爷的好意,只是看来……是行不通了。”姨娘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上天,祈祷着:“现在,只有祈求上苍开眼,助言儿能早日洗清冤屈!” 看来是安王府的萧夕不肯相助,正好了却自己一桩心事。萧耿看着她这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尤其是听到她刚才对自己说“谢谢”一词,心里不知是骂了她多少遍“蠢货”。 真是什么样的儿子什么样的娘。萧言那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也不见得会有个什么心思多一点的娘。萧耿暗念道。 面上还是露出了不逊于她的担忧神色,或许是他生来就会伪装吧,姨娘和旁边的丫鬟看了都不会怀疑。 “唉,我这可怜的弟弟啊,我也是没办法啊!”萧耿一手捶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像是痛心难忍的所致。 “别……”姨娘劝道。 当初她跪着求着太傅没法时,正好碰见了萧耿。 萧耿告诉她父亲不是不想救,而是父亲现在手头上的权势也管不到处理民间公务的衙门那边去。 墨画搀着姨娘,也在一旁说道:“姨娘,那是不是得找个和衙门有关系的人,到衙门那里说说好话,帮个忙呢?” “安王府的世子不就是先前帮过皇上查案子吗?如今他都被赦免无罪,官复原职,以前的京城的几个衙门现在可都是记在他的门下的,姨娘的女儿不正好是安王府的王妃吗?姨娘何不去求求萧夕?” …… 姨娘认为萧耿好歹是给自己提了一个主意,虽然先前他和言儿处得不是很好,但最起码关键时刻还是兄弟连心,哪里像那个女儿,出了事想一切撇干净,生怕会连累了自己一样。 “少爷,快回去歇息吧。唉,如今女儿大了,娘也管不了了,大人和您都无力回天,我也不指望着什么了……”姨娘憎恨自己没用,“少爷,希望您能帮我个忙,若你答应,我感激不尽!”萧耿诧异地看着她跪了下来,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眼睛骨碌一转,装出和善的样子拉着她的手扶着起来,“姨娘您这是干什么?” “求少爷,能带我去牢里看一下言儿。我这些天给他做了些厚一点的衣服,怕他晚上冷,想给他带点过去。” 墨画想到二少爷平常也是待她们这些下人极好的,虽然现在是帮着大少爷办事,但念及情分,想着萧衍在牢中受苦,有些于心不忍,也跟着姨娘跪下请求道,“请少爷帮忙。” 面前的姨娘和墨画低着头,看不到萧耿嘴角浮现出的阴笑。 笑容转瞬即逝,罢了,不就是给他添几件衣裳吗,临死前让他做个“暖和鬼”吧。 “姨娘,快快起来,我想想办法打通牢里看守的人。”萧耿答应道。 “谢谢……”姨娘感动得泣不成声。忙别过萧耿,回去准备衣裳去了。 萧耿看着她感激涕零地离开,瞬间换了张脸,满脸的不屑和鄙夷,鼻间发出“哼”的一声,“无知愚昧。” 扭头要走时,背后突然也传来与自己之前类似的不屑哼声,还是一个女子发出来的。 这是谁,怎么走路这么悄无声息? 他专心学文之人当然感觉不到了轻功之人的无声踏步。似飞燕划过、蜻蜓点水,静悄悄之间,寻常普通不精武功的人,感受不到她的行踪。 其实自己功夫不到家,天赋也不够,练习无声踏步时常被那半路拜师的师弟所识破,不过应对和迷惑萧耿这样毫无武功基础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简一双桃花眼,盯得萧耿心里很不安。 “哥哥让姨娘去求卿姐姐了?” 萧耿眼珠转动,小妹也跟萧夕交好,也罢,他不在意再弄僵一个人和萧夕的关系。让那些在意她的人都一个个离开她,让她孤立无援…… “可不是吗?谁知二妹并不在意。看来,不顾亲情啊!”萧耿叹道,好像对萧言所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小妹,如今萧夕可不比原来,料想如果今日之时蹲在监狱里的是你,你觉得萧夕会救你吗?”萧耿问道。 萧简一愣,脑海里映出当初被逼着无力嫁给死去安王是卿姐姐的绝望面容,多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后半生几乎全部是葬在了安王府守活寡了,又想到以前萧夕对自己是诸多关照,以前,她可是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桂花糕想吃都要分自己一半的人啊。 “哥哥别说我了,”萧简眉梢上挑一下,“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处置小翠那丫头吧,我刚才看见她来找你,想到是哥哥的人不敢怠慢,便把她带到你的院子里了。” 小翠来了?提到这的名字,萧耿脸色有些紧张,但很快神色如常,他心里正谋划着什么。 “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要是萧简敢透漏半点风声,别怪他不讲兄妹情义。明着来不行,暗里还有郭兄可以助他。 萧简早知他会问自己,轻笑道:“哥哥放心,我是‘偷偷’地把她送到你的院子去的,春宵苦短,你快去‘逍遥快活’吧。” 说着,与他擦肩而过,不再回头看萧耿一眼。好不容易能在这家有一点地位,但是对付萧耿,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她再怎么讨厌这个大哥,大哥好歹都是父亲的嫡出儿子,以后当家的非他莫属,不如先买他一个面子,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只是,卿姐姐那边……她只好庆幸大哥想搞死的不是萧夕。 萧夕现在正是被蓝挽吵得不胜其烦…… 刚回来仪居,路上才问过青衣蓝挽刚才出去跑哪儿去了,到来仪居院门口,恰巧碰了个头。 “你去哪儿了?”萧夕问道。 “王妃,我想王妃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看着姨娘生气,所以刚刚跑过去劝慰了几句,可是姨娘好像真的很伤心。”蓝挽说道,眉间散发着愁的气息。 “那……姨娘她听进去了吗?”脸上那一耳光还感得到一些疼痛,虽说曾经历经沙场,什么痛没受过,可是现在这疼,却是疼到了心底。 第1116章 变故 真的很讨厌被误会的感觉,可是当时真的没有机会跟姨娘解释。 “姨娘还在责备王妃是无情无义之人。”蓝挽不忍心地答道。 萧夕想来那也是自然。 “进去吧。”对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说道。 两个丫鬟也跟着她进去了。 流言传播的速度飞快,萧夕才回来仪居没多久,院内便响起了心烦的议论声。 “天啦,听说了吗,王妃真的一点也不急。” “总之现在都是安王府的人了,太傅府里出了个案子她就瞥得干净憋。” …… 好像所有人都在用有色眼睛看着她,对她指指点点,说着:看啊,这就是那个不顾亲情的王妃。 都说她是不顾亲情,可是谁来想想万一她真的出面阻止让萧言进监狱,没有证据,把人带出来,岂不是不顾律法? 她一人不顾律法,死罪难逃也就算了,可身后的安王府也会受累,到时别人议论她的就不是不顾亲情,而是怪她只顾着一个人害了整个安王府。 正在议论的几个丫头萧夕不是很熟。大概是之前被遣散到柴房去的丫鬟。 “王妃,您回来了。”弄玉盈盈上前,不大不小地一声“王妃”,提醒了刚才议论的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立刻默不作声,惊恐地看了看萧夕,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礼,叫道:“王妃。” 弄玉斜视了她们两个一眼,正看着王妃,说道:“王妃,上次您让我查的打扫在大厅不用心的两个人查到了。” 两个还在议论的丫鬟的面面相觑,纷纷露出惊恐神色。 这神色落在萧夕的眼里,她也看出来了。 “进去说吧。”萧夕淡淡笑道。走过那两个丫鬟,让弄玉跟着自己进房间。 可刚才议论的两个丫鬟却觉得这笑容异常瘆人。一阵心惊胆战之后,看着萧夕平静地离去,没说处置她们俩的话时还有些发懵。 “还愣着干什么呢?今天的柴捡够了吗?还不快去干活!”弄玉走过去朝着她俩吼一声后,那两个议论的丫鬟很快老老实实地溜回柴房去。 弄玉不明白王妃为何不让自己当场就揭发她们,看着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都觉得气愤,不过想想王妃自有主意,吼了她俩一顿便回头跟着王妃进了房间。 “王妃让你找打扫不尽心的人?”蓝挽在背后小声问弄玉道,这件事自己怎么不知道?真是奇怪。 弄玉点了下头,算是作肯定的答复。 看着青衣,脸上丝毫没有疑惑的神色,所以她们都知道,就只有自己不知道咯? 天啦,现在自己在王妃心中的地位连来来仪居没多久的弄玉都不如吗? 她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对王妃的怀疑,和对自己的轻视,像蛊虫一样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内心。 “王妃,刚才那两个丫鬟,小八小玉就是那天打扫房间厅里的人。当日本应该是橙凝在打扫,后来听说她的老母亲来看她了,她急着去,小八小玉便过来帮着她打扫,谁知两人竟如此不尽兴尽力,擦个桌子也擦得这么不干净!”弄玉愤愤道。 怕是无心打扫房间吧。萧夕什么都知道似地笑笑,也不表态,对着弄玉说道:“好,你好好看着她们两个。柴房你多费心了。” “是。”弄玉答道,看着再没她什么事便退出去了。 “弄玉,还有一件事,你帮我跟柴房里的那些人说清楚了。” 弄玉听到萧夕的话,走到门口停住望着她。 “你帮我传话下去:王妃的重要东西太多,不能轻易让人打扫房间,除一等丫鬟以外,其他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轻易进来。” “知道了。”弄玉说道,“那王妃打算如何处置他们两个?” “先扣下这个月的月银子,先把她们留着,我自有打算。也要辛苦你和橙凝帮我多看着柴房那些不安分的人。” 弄玉听了浅浅一笑,便出去了。 “王妃,小八小玉他们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了?”蓝挽在弄玉走后,急着问道。 “没什么,就跟弄玉说得一样,打扫个房间打扫得不尽心,这桌子没有擦干净。”萧夕装作没事的样子说道。 脸上带着倦意,坐下。闭上眼睛,回忆着这些天以来发生的种种变故,心下难安。 “王妃,给你拿来了一点药,快让奴婢给你涂涂吧。”青衣拿来膏药给萧夕。 “多谢。”萧夕接过来开始对着镜子,将药膏涂在脸上的那块巴掌印上。 涂了药,大概过一两天就好了吧。 “涂了药,再用脂粉遮掩一下,应该看不出来了,王妃还是一样漂亮!”青衣安慰道。 萧夕也对之回以一笑。 蓝挽看着她们主仆心心相印一样,心中的不服又蹭蹭的往上升,尤其是看着萧夕此刻这么淡然的模样,而另一个人正在牢里,她的心越发越难忍。 青衣似乎感觉到旁边的蓝挽不对劲,看看她又看看萧夕。以为是她累了,萧夕对着蓝挽说道:“蓝挽,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蓝挽咬咬嘴唇,她想知道一个答案,王妃,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二少爷? “不,王妃。姨娘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样?”蓝挽问道。 “再等等。” 蓝挽只看到她对着镜子涂着药膏是背影是那样淡然,看不到,她对着眉宇间的愁容。 “等?等着,还等着。先前是传出二少爷在田庄犯案的消息,你说等着,现在二少爷被关进监狱,你也说等着,难道真的等到判处下来,万一关二少爷一辈子的话,你也是等着吗?” 失声哭喊,激动得连尊称都省去了。 “蓝挽,你别急,王妃会有办法的。”青衣不忍,拿着手帕上去给蓝挽擦下眼泪。 谁料蓝挽看到青衣更觉得气愤,一把推开她,瞪着萧夕。妄她还去帮着王妃在姨娘面前说好话,王妃她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想帮二少爷的心思! 手重重打在梳妆台上,上面的镜子都被震倒了。萧夕回过头愤怒地盯着蓝挽,凌厉的眼神,语气还是平静:“我说过,你是本妃的贴身丫鬟!是本妃亲近的人!你应该相信我!” 第1117章 愧疚 她跟了自己这么些日子,难道就不相信她吗? 她看不出来自己是在想办法吗?是在苦苦思索如何能救得了萧言又不连累安王府的办法! 说什么把她当亲近的人,王妃不还是在重用青衣吗?蓝挽心下愤懑想着,嘴上语气冰凉说着:“是,我是应该相信王妃。”可她的眼神里还是透漏着不信任的光芒。 “王妃,我退下了。”不等萧夕再说,她自己提出来,转身离去。 “蓝……”青衣走过去,在后面喊了一声,可蓝挽一出去自己把门带上去,门关上间青衣刹住向后退几步。 “王妃,你原谅蓝挽吧,她也是太着急了。”青衣回头对萧夕说道。 “我知道。不怪她。” 青衣看着萧夕眼神很落寞,忧心她。 王妃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姨娘不听她解释,蓝挽又这么冲动……被自己亲近的人误会肯定不好受,自己虽然也好奇王妃到底在拿什么主意,但看着她难受,又没有想说的意思,便不提,免得惹得她心烦。只要自己是相信她的就好了。青衣想。 “青衣,你帮我拿些笔墨和纸过来。”萧夕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 萧言的品行她清楚,不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是有人诬陷的话,那是否会留下什么把柄?可那衙门把他抓起来那么多天,就没有查到些什么? 有人买通关系?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一点。 等青衣拿来笔,她便提笔写下几行话,叠好放进信封。 “把这交给白燕婉,让她交给郭家三小姐郭怀念,麻烦她再帮我跑一趟了。”怀念,这次又麻烦你了呢。 与此同时,沉霜居的这一位也提笔写信,写好后,叫来凌一。 “凌一,帮我交给大理少卿傅言之。” “是,可是主子。这萧言除了是你嫂子的哥哥外,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关系,你为何要打算帮他?”凌一疑惑道。 “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白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知道自己的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凌一也不便多问,赶紧送信去了。 此事他觉得有些蹊跷,太傅不管儿子,姨娘找上已经嫁出去的女儿? 先前不是找的资料上面不是说,萧夕和萧言感情十分要好,当初太傅让萧夕嫁过来时,萧言还当众和太傅闹翻过,尽管最终还是劝不过。听说萧言进田庄也是因为劝谏萧大人出手救萧夕。 从他得到的资料来分析,萧言待萧夕极好不假。 白泽看太傅府里的所有人都将萧夕当作弃子一般,唯有萧言,他对萧夕真是兄妹情深,可现在他被关进监狱,却被自己妹妹一句任凭官员裁决的话撇到一边,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心寒。 她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难道就不知道有“官员受贿”一说吗? 万一萧言真的是被冤枉的,衙门那些官员又不尽力,萧夕真的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大好的前程都葬送在监狱里? 到了夜里,很是安静,躺在床上,萧夕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能听到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飘摇的树枝晃影如鬼手。 下床,打开窗,从这边,可以看到旁边沉霜居那边房子冒出来了宝顶的尖角。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他。 萧夕又感觉脑袋中嗡嗡作痛,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又被什么拼命压制着一般。 她好想问问,他到底是谁? 知道他是白泽,可是脑海中另一个人的身影却又渐渐与他重叠…… “阿风……”她喃喃一声,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阿风,是他吗?可她又分明得记得,印象之中的阿风不是这样的…… “王妃——”房间的门被叩响。 叩门的声音响得断断续续的,听得出来者有点不想打扰里面的主人,但又真真的是不得不来。 “怎么了?”萧夕开门,看到是一脸慌张之色的青衣。 “王妃,不好了,蓝挽不见了,今天还没回来!”青衣谨慎地望去,进萧夕的房间,尽力小声但语气之中的惊忧难掩。 萧夕拉着青衣进来,关上门,忙问道:“什么?你快说,怎么不见了?” 白天还看着她在屋里,这么就不见了? “王妃,本来我是一直在你跟前的,等到要歇息的时候我回自己房间发现蓝挽不在以为是她的活儿还没干完,先没多想,后来看到天色都黑了,她还没有回来,我就有点担心她,后来问弄玉,弄玉说晚点的时候她去了柴房,可能没看着她。看着都这个点了蓝挽还没回来,我真的是怕她会不会出事了!”青衣说道。 才让弄玉盯着柴房,估摸着一个人只有两双眼睛也盯不过来,才一天人就不见了?联想到死去的云梦落梅,害怕和恐慌感袭来,如同刚刚关上门那一刻飘进来的冷风,令人寒颤。蓝挽,可别遇害了啊。 “我和弄玉在来仪居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她的人,还有一件事,”青衣向来细心谨慎,“我去问了门前的一些守卫,没有直白地说来仪居丢了人,守卫那边,记录房那边都没有她的记录,想来她是偷偷跑出去的。我和弄玉两人也没有声张,就是不知道蓝挽到底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能瞒多久……” 不要声张,正合她意,萧夕欣慰她们想得周道。 前几天林落柔想在她的院子里找出不干净的东西来,说自己的来仪居死了两个丫头,现在蓝挽又不见了,说不定她又要借题发挥,说自己是个灾星,自己院里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这么一想,蓝挽会不会是被林落柔抓到了? “她今天可去过何处?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萧夕问道。 如果被抓去,应该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吧。 可青衣郁闷又自责道:“王妃,今天我一直跟着你,而眼下你不放心蓝挽,她也没在你身边……” 言下之意,还有些怪自己故意支开蓝挽,才让她无人察觉地失踪了? 萧夕心下也涌起了几丝愧疚之意。 这些天知道蓝挽的性子太冲动,所以不便让她知道得太多,自己有什么打算计划也多是跟青衣商量,再加之弄玉察觉到蓝挽的异样,她更加有了提防之心。 第1118章 猜测 蓝挽失踪,也有自己忽视的原因在里面。 以前看着那么大的皇宫都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个小小的来仪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两个人惨死,一个人失踪,萧夕心里狠狠谴责了自己一把。 说过要好好代替萧夕活下去,可连跟前的丫鬟也保护不了……真的是让她很受打击。 “王妃,是我,弄玉。奴婢找到了您丢了的一件东西,给你送过来。可以让奴婢进去吗?” 倒不是真的是萧夕丢了东西,而是刚刚侧妃院子里的那个小丫鬟跑来说是找蓝挽,弄玉借口说蓝挽姐早就歇息了,又装出疲惫的样子,说现在大家都要休息,请她快回去,自己还有东西急着要交到王妃那里去。 把王妃搬了出来,那小丫鬟也吃瘪回去。现在那小丫鬟还没走远,弄玉为了不让她怀疑,故意这么说的。 对,知道蓝挽失踪的还有弄玉,萧夕听到她的声音,便让青衣打开门让弄玉进来。 弄玉先向萧夕解释了一下刚才小丫鬟过来的事情,萧夕也不在意。 让她在意的是,弄玉说那小丫鬟是林侧妃最近新收入院的丫鬟,先前跟着蓝挽似乎很谈得来。 早听说林侧妃前一阵子借身子重了为由,跟老安王妃请求了身边再多添几个伺候的贴身侍女。王府的配下人是各个等级是有区分的。伺候侧妃的贴身侍女一般两三个足矣,这几天她是加到了五人之多,又有老安王妃派去的嬷嬷,她一出门后面是一排排都是下人,阵势要赶上宫里的嫔妃了。 反倒自己这个王妃,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也不喜欢这种人前人后跟着的感觉,也没有为自己配几个下人。两人站在一块儿,光看阵势,还真是容易引起外人的误解。不过萧夕懒得计较,林落柔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地折腾去,谁让她怀着安王的遗腹子。 找蓝挽的小丫鬟她也见过几次,正是林落柔新添的那些伺候丫鬟中的一个。 不过弄玉觉得蓝挽姐一张巧嘴,跟府里大多数的丫鬟都谈得来,先前没有太在意,可久而久之,弄玉觉得她们俩交际的次数格外勤快,便也留意了一些,知道那小丫鬟现在是林侧妃院子里的贴身丫鬟,更是生了许多疑问。 虽说蓝挽先前也是遵从萧夕的命令和府里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打好关系,搜集府内的一些信息,可是一般贴身丫鬟不容易勾到手,她从新来的丫鬟入手,最开始和那小丫鬟交好还能理解,可是那小丫鬟现在已经时间林侧妃那边的人了,蓝挽姐不是说过最讨厌总是来来仪居找茬的林侧妃了吗,怎么还和她的贴身丫鬟有往来? 想了许久,弄玉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因为是猜测,也一直没有告诉萧夕。 这回,牵扯到蓝挽失踪这么大的事,她想到了便提出来:“那小丫鬟是林侧妃那边的人,最近一直跟着林侧妃,很快升成了一等丫鬟。她来找蓝挽,多半是受林侧妃的指使。我走开是还听到她在后面嘀咕着什么‘这下回去不好交代’的话。除了林侧妃,她能向谁交代?很可能是林侧妃让她来找蓝挽。” “那蓝挽失踪的事情会不会和林侧妃有关?”青衣忙问道。 弄玉的话贴切了萧夕的想法,萧夕摇摇头,说道:“多半侧妃那里也不知情。林侧妃让心腹丫鬟来找蓝挽,那就说明她以为蓝挽还在来仪居。”刚才对林落柔的怀疑也减消了大半。 青衣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担忧,“那蓝挽到底在哪里呢?” “府中的侍卫都不知道,那么带走蓝挽的人对府中的部署位置肯定非常熟悉。”萧夕说道,脑海里闪过很多可疑的人物。 林落柔,刚才分析了不大可能。 老安王妃,她跟自己的丫鬟过意不去干什么?就算她想整自己,方法多得是,何必大动干戈掳走自己的一个丫鬟?还有谁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一个个人物晃过脑子里又一个个地刷下否决掉,这一个晚上怕是又要不得安生。 身边的两个丫鬟也跟着坐在一起冥思苦想。 弄玉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叫道:“王妃!”后来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赶紧压低了声音,说:“我突然想到蓝挽失踪前她的一个有些反常的举动。” …… 萧夕和青衣、弄玉来到了蓝挽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整整齐齐的,仿佛主人很快就会回来。 弄玉说看到蓝挽从厨房拿了好多东西,当时她笑笑蓝挽姐怎么变得这么嘴馋,蓝挽只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晚上睡不着,容易肚子饿,就想着晚上再吃点东西。弄玉看着蓝挽拿了很多点心,她在来仪居的厨房拿点吃食而已,和萧夕主仆二人关系很好,想萧夕应该也不会怪罪的,便也没有说什么。 她拿到那些点心之后中途回了一趟房里。 萧夕和青衣、弄玉三人在她的房里没有发现点心。 青衣还发现,蓝挽房间里的有些厚的被套什么的不见了。在她的床头,青衣发现了一小块碎花布。 青衣拿起那小块布料,说道:“这个好像是过年过节时太傅府里赏下来的一些布匹,材质不贵,不过穿着也舒服,赏给我们这些丫鬟赶制新衣,去年蓝挽用的还还剩下一点。她前几天还说想用来做手帕,找出来洗了几遍……” 萧夕环视了蓝挽房间四周,“再找找还缺了什么东西。” 点心是她自己拿的,如果被套也是她自己拿的,那段洗干净的碎花布,正合适装着那些点心,种种迹象表明:蓝挽很可能是自己偷偷出府的。 青衣正要动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怎么了?”萧夕见她有些犹豫,问道。 “我想,蓝挽不在,都不经过她的同意乱翻她的东西,是不是有些过意不去?” 青衣很顾忌蓝挽的感受。 “青衣姐,王妃说的话,就算蓝挽姐在这里她也得照做啊,再说我们查查她房间还缺点什么东西,说不定对我们知道她的行踪有帮助呢。”弄玉刚打开了一个抽屉,劝青衣道。 第1119章 不妥 想想也是,青衣抱歉地看了一眼萧夕,便和弄玉一块儿找东西。 青衣真是个处处替别人着想的丫头,不过有时候,有些过于顾忌姐妹之情了。萧夕跟着她们一起找东西的时候想感叹着:顾忌着姐妹感情是好,可别别辜负了对她的忠心。 “先前王妃打赏她的一些首饰好像都不见了。”青衣说道。以前她和蓝挽一起跟在萧夕身边服侍,萧夕赏了她们些什么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首饰若是也被她拿走了,首饰可以当了变钱。 萧夕心里越发猜测,蓝挽带走这些东西,是想远走高飞不成? 她为什么要走呢? “会不会是她察觉到我在疏远她,还派个人盯着她,所以她才会走的?”萧夕不安道。 弄玉低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会吧,蓝挽姐应该不知道王妃派我默默盯着她,这些天她待我也不错,我们话也说得很多。” “也对,不然以蓝挽的性子,早跟弄玉吵起来了,然后到王妃这儿来问。”青衣赞同萧夕的说法。 那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萧夕在房里踱步,看着四周,黯淡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地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王妃,这么晚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我们在这儿干站着,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蓝挽去了哪里。我们先把这事瞒着,明天再想办法?”弄玉看着萧夕眼角淡淡的黑青色,关心道。 “是啊,王妃,说不定蓝挽她明天就会回来了呢?”青衣说道,在安慰萧夕,也是在安慰自己,更是祈祷但愿真如她所说。 “若明天还没看到蓝挽,就对外称她病了,不便外出。”萧夕对弄玉和青衣二人说道。 “是。”“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辛苦了。明天不要要别人看出异样。” 出门时,青衣上前扶萧夕却被拒绝,“这么点路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早点休息。” 青衣便不跟着,默默看着萧夕回屋。 蓝挽失踪之前问过自己一句,对萧言的事情的看法,自己说出再等等看是不知为何激怒了她,难道她此次出走跟这事有关? 蓝挽啊蓝挽,你当真以为我是凉薄无情之人吗? 萧夕在想该到哪里去找蓝挽,若是自己在外面有些眼线就好了,找起人得到消息也方便些。 “唉……”想到最近不顺心的事,她无力一叹。 “叹什么气?” 旁边突然有熟悉的男声,萧夕不会听错,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窗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萧夕脸上写满了戒备。 一个大男人大半夜跑进嫂子的房间,真有点怀疑白泽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你刚才去哪儿了?” 这么问,莫不是很早就来了?或许,也看到自己刚才出去了一趟。 “我也想问世子没事睡不着,跑到我的房间来干嘛?世子还是回去吧,来仪居简陋,比不上世子那儿舒适。”萧夕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意思表明让他走。说着时顺手关上窗户,还向外看了看。 白泽看出了她的担忧,淡笑道:“放心吧,没人看见我过来。” “你还不走?”萧夕放心了些,但也懒得跟他再废话,她现在担心着蓝挽失踪的事,得好好想想办法,语气上有些不耐烦。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白泽看到她眼里满是警备,不带一点亲近的目光,胸口处不知为和隐隐作痛。 奇怪,为什么面对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世子好生奇怪。难不成世子想在你兄长妻子的房间里待一个晚上?” 一句话,提醒他们身份有别。 是啊,来她这儿的确有些不妥。 “你今夜没让人出去?”白泽问她。 当然,没有,除了有人可能是偷偷跑出去的以外…… 难不成世子看到了蓝挽出去? “怎么,世子看到我派了人出去?说说我把谁派出去了,做什么事啊?”萧夕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不管你派谁出去,都会替你保密的。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谨慎为先,萧言的事情不简单,别贸然救人。”他的手下凌一很晚才回来送他傅言之的回信,顺便提到了回来时看到来仪居这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人影,远看上去是个蓝衣小丫头,还背着一个大包裹。 白泽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萧夕派个丫鬟带那么多东西出门干什么? 又看傅言之来信上的一句:“萧言此事的确有蹊跷。此案判定过于草率,明日我会亲自暗访田庄调查一番……” 她今日表现冷漠,说不定心里还是在意着,难不成她想自己救人? 白泽觉得自己得该阻止她,她要救人,也得等一切查清楚了,有足够的证据确定萧言无罪再说,贸然救人,她身为安王妃不顾律法,可是会严惩的! 过来找她,透过窗户瞄见却发现她不在屋里,很快便看到她回来一直发呆不知想什么。他的眼睛受过特殊训练,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清了,她眼眸里溢满了担忧、焦虑。 以为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沉得住气,好意提醒她一句,没想到对方轻蔑地一笑。 他不知道,她笑的是那句“替她保密”的话。 不知道她“派”人出去干什么,就说替她保密,是很信任她么? 他们两个,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不过现在,她感谢他的“信任”。起码他不会说出蓝挽出走是事情。 从他的话中,萧夕也能猜测得出是蓝挽一个人出去的,不是被人掳走的,这下她的人身安全情况起码会好一点。只是她现在比较想搞清楚,蓝挽一个人偷偷出去到底是去干什么。 “多谢世子提醒。我记住了。”萧夕扯出一丝笑容道,长期没怎么休息好的脸,有些苍白。 目送着白泽离开,可谁知,他刚转身突然就倒了下去…… “世……”萧夕眨了一下眼睛,这是怎么了? 刚才白泽背过去时,她没看到他脸上闪现过的痛苦表情,感觉身上又千万种虫撕扯——身上残余的蛊毒,发作了。 第1120章 不同寻常 “你别走……”白泽昏迷着,口里还念念有词。 萧夕走上去仔细瞧他,听到他口齿不清,似乎是在挽留什么人。 害怕隔墙有耳,她只得搜出身上带着的银针,扎他穴位。 很快,白泽似乎失去了知觉,彻底安静下来昏睡过去。 萧夕点了一盏灯,凑近他的脸仔细瞧去,只见他印堂发黑,唇色乌紫,感觉不对劲,萧夕没有顾忌什么男女有别,把了他的脉象,察觉出他体内似乎还有一味毒。 而且这毒似乎已经潜伏许久了。 萧夕看看四周,这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药物,别说没有药物了,几味药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他的毒。 这毒很奇怪,好像是什么蛊毒。 蛊毒的解毒之法,她了解得不是很多。可是这种蛊毒,她觉得很熟悉,好像自己得过一样。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过。 记忆之中,好像自己出阁之前曾经拉着一个少年的衣角,说着:“教教我好不好?” 好像她学过如何解这种毒,但当她努力想解毒之法时,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她也没办法。 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吧,萧夕只好先乔装,穿上黑衣,想着先把他送回沉霜居,他跟前不是有个侍卫凌一吗,到时让他侍卫赶紧寻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来…… 萧夕翻过院子时,一个人影拿着刀使过来,她灵巧地躲开,一个猝不及防,背上的人一下子被那个人影抓过去抱起跪在地上关心地看着。 她走过去看清楚了,夺走白泽的是凌一。估计是在这儿守着,等自己主子出来吧。 凌一看到有人背着自己的主子,主子昏迷不醒,以为是有人图谋不轨,便一刀试探过来,等萧夕走近,摘下面纱,他才看清是萧夕。 “原来是王妃,刚才多有得罪了。”凌一说着“得罪”语气里却没有得罪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主子昏迷跟萧夕有关系。他沉脸问道,“王妃,我主子进去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凌一看着她的目光凌厉,还透漏着杀气。 “世子中了一种蛊毒,看上去已经潜伏好长时间了,快去找大夫给他医治。不然越拖越危险。”对方不怎么友善,带有怀疑的语气令萧夕心里不怎么舒服,那自己也淡淡地回答道。 什么,主子体内的竟然还有毒?凌一看着白泽,心里五味杂陈。 先前天香楼的木挽晴给主子看过了,不是说已无大碍了吗?怎么会还有毒呢? “王妃此话当真?”凌一有些不相信。 萧夕皱皱眉头,自己好心提醒,凌一还怀疑自己,管他信不信。 可是,看到他手里的白泽…… 曾经好像也有一个女孩也不相信这毒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执意要离开,最后毒发,拖得命悬一线,最后,好像还是让一个人给救回来了…… “我感觉我好像这次撑不过去了……真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女孩身上明明感觉很疼,但脸上还是拼命得扯出微笑,好像想用自己无邪的笑容来感动床边为自己担心的人一样。 “你别说傻话,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一个俊美的男子喝道,不愿意相信,似乎发誓即使要与全天下做对,逆天也要救回她一样! …… 脑海里支离破碎的片段扰得自己心绪不宁,同时这些片段让自己更加肯定地说出:“是!必须快点找到解药解他的毒!”毒入膏肓之时,再解可就麻烦了。 凌一见她笃定,点头,带着白泽回去了。 自己点的穴位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解,看凌一听到白泽中毒时茫然样子似乎白泽还不知道。等白泽醒来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中了很严重的蛊毒会如何反应。 夜里,太傅府里萧耿的房间内灯光暖帐。 “今晚,你可得帮我办一件事。”萧耿搂着眼前一个娇小的女子,轻声细语道。 赞叹他的好兄弟真是舍得,这么一个秀丽的女子都能轻易舍去。不过转念一想,他兄弟何尝吝啬过美人,看到一个美人玉手好看可以下令砍去酿酒,心狠得也不同寻常。 眼前这个小翠乍看没什么过人之处,但细看很耐看,身段儿柔软,和她在床上的滋味更是销魂,难怪先前在妓院里她的生意还算不错。 “什么事?”小翠穿起衣服,眼里流露出的狐媚与清秀的面庞有些不符。 “等会你去一趟监狱,看望一下萧言。注意表现得恨他的模样,最好再试图激怒他。”萧耿闻着她身上的清香,现在多闻一会儿,很快,以后就看不到这个妙人了。 “好,那公子可要记得你的约定,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收房?”小翠贴近他的胸口问道,脸上浮现着对未来在太傅府当半个主人的美好憧憬。浑然不知,等待她的是毫无尽头的黑暗。 二人缠绵之际,房间外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少爷。”门外是墨画的声音。 “你等等。”萧耿拍拍小翠的头,对她说道。 从床上起来,自己也穿好衣服,走到门前拉开一角和墨画低语几句。 “少爷,姨娘已经回来了。”墨画小声说道,眼睛不怀好意的余光瞄了内里的小翠一眼。 “她让奴婢过来跟您道谢来着,我说现在这么晚了,少爷应该已经休息了。就想让她回房歇着。明天说不定她要登门拜谢少爷。” “知道了。”拜谢,还是算了吧,明天说不定她又要哭着来求我,萧耿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明天我有公务要忙,姨娘还是不必来了。你快早点回去吧。” 萧耿快点支开人走的态度让墨画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不遵从,答道:“是。”便退下了。 “小翠,现在我可得带你出去了。”萧耿朝着后面半躺着的女子说道。 小翠慵懒的声音回应着他,“是,少爷。”随即换上了原先那件让她厌嫌的农妇旧衣。 …… 蓝挽带着一点东西,来到了牢房之中。 现在天气已经暖和多了,可是牢房常年不见阳光的底,进去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蓝挽搓着手,敲敲来到这边。 第1121章 无能为力 “这位大哥,行行好吧,我想进去看看我们家少爷。”蓝挽搁在一名看守侍卫手上一些碎银子和首饰。 那侍卫见她给的首饰像是出自大家氏族所带的,满心欢喜地塞进兜里后,一扫脸上的喜悦,转眼摆出冰山似的脸,说道:“好,你可以进去一会儿。” “来,开门。”侍卫对着后面一些看守的喊道。 “这萧家的少爷真是好多人挂念啊。”开门的两个人轻声嘀咕道。 “刚才来的是太傅府的姨娘,现在又是丫鬟来,还不知道等会安王王妃会不会来……” 蓝挽看了两个走到一边去的看守侍卫一眼,心里酸楚不知如何道出。 她就是安王府王妃的丫鬟啊,可是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来。王妃好像根本就不把少爷当回事。王妃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萧言披上了姨娘刚刚送过来的棉被和大衣。 他感觉对不起姨娘,他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姨娘一张脸似乎苍白了许多,泪窝深陷,看得让这个做儿子的心疼却无能为力。 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好像喝多了酒,一觉醒来便看到小翠躺在自己身边受辱愤恨地看着自己。 他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做的荒唐事。他对不起姨娘,官家的子弟做出这等事,是要被严惩的,估计以后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下半余生了。 “哐当——”后面的铁链拴着的门响动,他往后看去,见到是蓝挽,惊叫道:“蓝挽?是王妃让你来的?” “是……”蓝挽刚想说是自己偷偷来的,但对上萧言惊喜期盼的眼神,只好点头默认。 “少爷,王妃……让我给你带来了些棉被,怕你夜里冷,还有一些糕点,都是原来你在太傅府,奴婢见你爱吃的。” 蓝挽说着手上的装着点心的袋子放下拿出来,放到牢房的桌子上,灯光下看到一个黑须一样的物体,东西还没放上便被这可怕的东西吓得“啊——”地尖叫,整个人一弹,手中的点心也落到了地上。 原来刚才那黑须是一只巨大的不知名的虫子,蓝挽怕这些东西。 落下去的点心,也瞬间被不知哪里又冒出来的一个虫子霸占了。 虫子就在脚尖,蓝挽想上前,又不敢,双手环抱着自己脸上很是难堪。 “别怕,你们这些女子就是麻烦。”萧言放下姨娘给的被子,走到蓝挽面前,狠狠地往下面一踩,虫子给踩死了。 蓝挽低着头像做错了事般,擦擦眼中的泪水,“对不起少爷,我这里还有些点心……” 转身回去再去拿些给他,这次她不敢乱放,直觉递到他的怀里。 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指尖,感觉体内像有一股电流流过,双颊粉红。 好多年,她一直把这个人放在心里,不敢表白。自己只是一个奴婢,少爷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可是自己又禁不住地幻想,等到日后少爷娶妻了,求小姐可以让少爷将她收房作为侍寝的丫头也足够了。可是那几乎希望很渺小的事,她不敢奢望,只求他能平安平安的。 “辛苦你送过来了。”萧言说道,“你告诉王妃,让她以后少让你们过来。现在正是风口浪间上,和我扯上关系,有损她现在这王妃的身份。她现在在安王府里够不容易了,如今又多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指不定别人会拿着我的事来刺激她,再说我现在牢房里,死不了的!”说着时还没心没肺地笑了下,只是不想叫人太担心他了。 刚才姨娘来的时候在萧言面前怒说了萧夕的不是。 萧言理解姨娘估计也是在气头上了,妇人之见。他觉得萧夕也有难处。她要是私自救人,仗着自己是安王妃,买通官员被揭发了可是死罪。 他当时还劝姨娘不要去求萧夕了,向来哥哥保护妹妹,哪有妹妹救哥哥的理儿,看着姨娘心痛说着白养萧夕这么一个白眼狼,他越替自己妹妹争辩,姨娘好像越是觉得妹妹无情,无奈只有听姨娘说完。 可现在,萧夕让蓝挽来看看自己了,不正是说明她还是挂念担心自己这个哥哥吗? 下次姨娘再来的时候,他可得把这事同她好好讲讲,别让母女之间再生误会比较好。 “少爷,这些被子你看着用吧。这里好冷,可别着凉了。” 蓝挽先前用省下的碎花布裁成了两大份,做包裹。 一份放点心,另一份便放这些被套。 她放在坚硬的石板床上。看着四周阴暗潮湿的石砖,上面还掉着灰,墙角出都冒着青苔…… 连她替他感到委屈。少爷以前就算是在太傅府生为庶子,不怎么受重视时,毕竟还是个少爷,住的用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到这里来这么艰苦的环境怎么受得了? “少爷,这牢房里的人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能放你出去?”蓝挽扭头问他。 “谁知道呢?”萧言看看这四周,油灯恍恍惚惚摇晃着,打在他脸上一半儿阴一半儿明。 “或许是出不去了吧。”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被关多久,不过听衙门那些人的口气,说要重惩,正官风。小翠又一直闹,在衙门那里哭诉,宫里的皇上都知道了这回事。 本决定让他去地方协助的处理的事情变成了萧耿去。也好,本来自己对那件事也不怎么感兴趣,萧耿想去边便去吧。 吃了一口蓝挽送来的点心,虽然凉了,可是味道还是很好的。 唉,以后怕是不能吃到了。萧言遗憾地想着。 “少爷,觉得怎么样?”蓝挽忍住眼泪,走上前笑着问他。 “味道不错,王妃有心了。她现在安王府里可好?”萧言没有注意提到萧夕时,蓝挽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 那糕点有的都是自己做的,怕做得不够,拿了些小厨房的过来。 王妃明明都不在意他,他却还是关心着王妃。真是一个好哥哥,可王妃,现在哪里像一个好妹妹了?少爷进监狱了,她出面帮一下忙都不可以。 “少爷,能不能别提王妃了……”蓝挽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说着时候没什么底气,又有些害怕。 第1122章 借口 “怎么,难道是她在安王府遇到了什么麻烦吗?”萧言抓着蓝挽的手臂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萧言越是这样关心萧夕,蓝挽越是替他感到不值。 咬咬牙说道,“没什么,王妃一切安好。不然,她也不会派我来看望少爷是不是?” 见蓝挽没事地笑着,萧言松开手,叹道:“但愿如此。”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替我告诉卿儿,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必为我操心。今夜辛苦你了。”萧言收好蓝挽给的东西,想到她能来一会儿已经是很好了,这里也不是能招待人久留的地方,还是让她快点回去比较好。 “少爷……”蓝挽被推到门口,看着他都不曾仔细留意过自己的眼睛,心中还有一丝放不下的东西。 “王妃……王妃让我来问少爷一个问题。”她问他。 提到萧夕的问题,萧言停住了脚步和推她的动作,问她是什么问题。 其实是蓝挽自己从听说他玷污孤女这件事之后心底一直压抑的东西,她不相信他会干出那种荒唐事。可又不好意思问,只能拿着萧夕做借口。 她眼珠子转了转,憋足勇气走近过来,问道:“少爷,你真的是和那个小翠姑娘,你们……” 看着她纠结的目光,萧言也知道她要问什么。蓝挽是妹妹的丫鬟,以前在太傅府也在他身边伺候过,算是从小到大陪在身边的丫鬟了。萧言也不掂塞,“我们在一天晚上的确是那样过。” 蓝挽心头一震,心头仿佛有东西在撕扯她一般,很是疼痛。 “但当时我并不知情,也不是有意想害小翠的。我只记得我一醒来后她就在我床上,或许是我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我要是清醒的话,绝对不会碰她的!” 明明之前是想救那个孤女的,怎么会对她动歪心思呢? 萧言话语真真切切,同样的话语在审查的官员面前也说过一遍,但是人家不相信。小翠也不相信。 他能怎么办? 他还是觉得自己有错,甘愿承受这一切。 “那……其实这不是出于少爷的本意是吗?”蓝挽的心似乎解脱了一些,就说,少爷肯定不是自愿的。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蓝挽不相信萧言一个正直的人会对一个没地位身份的孤女动手动脚的。就算是看上也不会看上一个在田庄打杂的下人。 她的少爷,日后要娶也应该是个名门淑女……也只有是个身世清白,有些地位的女子,才能让蓝挽心服口服。 “肯定不是出于本意,我真的是……也怪自己当时怎么的就不清醒了……”萧言脸上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蓝挽相信萧言不是自愿的,她趴在牢房门口,说道:“少爷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回去求王妃想想办法……” 虽然不确定萧夕答不答应,可蓝挽能求助的只有萧夕。 她想,既然少爷都不是出自本意的,说不定会有回转的余地。她回去再求求王妃,在她门前跪上几天几夜,说不定王妃会心软呢?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希望救萧言,她都得试一试。 “别求卿儿……”萧言不想给他妹妹添麻烦。姨娘过来看他时跟他提到过白世子已经洗白了冤屈,被放出来。如今安王府刚刚重获皇恩宠信,又让安王王妃助他这个有罪的哥哥,岂不是又要给她以至安王府加罪名? “蓝挽,你听我的。不管我是不是出于自愿,可毕竟还是我伤害了小翠姑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怨不了别人。再说了我妹妹虽是安王府夫人,可律法规定的事情她插不了手的!当今皇上最恨的就是以亲谋私,若是她去求人放我出去,可是不得了的罪名啊!” 萧言能想到这个妹妹能做的,也只有靠着安王府的面子,让衙门给她几分薄面罢了。可是强抢民女的案子罪名太大,萧言觉得她根本摆平不了。 “可是少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关在监狱里一辈子吧……”蓝挽哭着道。 以前小的时候,在太傅府时有小厮欺负她,萧言看不过去,帮了她打了下人。为此太傅以读书人此举有辱文人斯文之风罚他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后有让他去抄文章。连带着又罚自己二十大板。 她奴婢该打就算了,可是看着他跪着心里过意不去。挨罚完后,休息到能动了,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去他房里找他。刚被罚完的他就在那里写字,身子站的笔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就跟现在对自己笑笑说也不知道要关多久一样。 蓝挽一直觉得他嘴上不明说,心里其实处处为人着想。 曾经知道自己挨了二十大板后,在房里让自己把桌子上的膏药拿走。说免得身上伤不快点好的话伺候他妹妹不周到。替他收拾过房间的蓝挽知道,萧言受伤要强,从来不用这些膏药的。 是他想到自己挨罚,特地为自己准备的。 到现在,萧夕都想把他撇干净了,可他还是处处想着萧夕…… 少爷你是何苦呢? 蓝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知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也不知道自己偷偷出来的事被王妃发现没有。自己得赶快回去。 “少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被关在这里的,我一定帮你劝动王妃……”蓝挽说道。 “哦?萧二少爷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还有人想为他求情?我绝不允许!” 来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破旧的普通的农妇衣服,可皮肤白皙,脸格外的清秀。偏偏乖巧的脸上那凶狠的目光不怎么相配。 萧言看到她来了,满怀着愧疚叫了一声:“小翠。” 蓝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原来她就是小翠姑娘。 “小翠姑娘,求求你原谅少爷吧,他也不是有意的。”蓝挽知道都是小翠将少爷轻薄玷污她的事散播开来,跑到衙门来闹腾,让大家给她一个公道。 若是小翠能不再追究此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还能让罪名洗清,让少爷出狱。 小翠第一次见萧言的温和语气变得尖酸刻薄,她斜过眼睛,不看蓝挽,直径走到萧夕面前。 第1123章 毛骨悚然 “二少爷,好兴致。害我害得还不够啊?现在又来玩弄一个丫鬟了?” 小翠话里露骨的听得蓝挽一愣,随即猛摇头,“不是的,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小翠,是我对不起你。她是我妹妹的丫鬟,担心我,过来看望我而已的。”萧言解释道。他咋舌原本乖巧的女子怎么现在变脸变得如此尖酸刻薄,但想想也十分理解小翠心中的恨意。 “哼,你妹妹?听说二少爷的同胞妹妹可是大名鼎鼎的安王王妃呢!”小翠惨然地笑笑。 听大少爷说二少爷对自己的妹妹很疼爱,不如就从这一点下手。 小翠看到牢房里多的点心,棉被,说道:“少爷有亲人挂念,牢里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嘛!” 走到蓝挽身边去,一张脸凑近她,灯火忽明忽暗,照得那张脸也显得有些扭曲异样,“可惜我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妹妹来挂念我呢?” 小翠勾起蓝挽的下巴,说道:“你说,要是我能有这样的妹妹还有多好?可惜啊,你们的二少爷就算有亲人挂念,我看也不能顾得了他在牢房里的一辈子吧!” “你……”蓝挽听小翠的诅咒心里发厌,她现在看起来哪里像一个受害的人,一颦一笑,都有着嚣张的笑容,还在这里冷嘲热讽。可想到她决定着少爷能不能从牢房里出来,蓝挽还是忍耐着心里的怒气不要迸发出来,“小翠姑娘,求你高抬贵手。你看看要多少银子,少爷家,我们王妃那里,我也许可以找你要。” “哼!钱就可以把我清白要回来吗?”小翠横过萧言,“少爷啊,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你是如何如何地后悔反省。可是看来,你们还是想让钱堵住我的嘴是不是?” 小翠说得义愤填膺,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被玷污了的受害者,而她究竟是不是被真的萧言玷污了,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牢房外面此刻站着一个人听着里面小翠说话的声音,默默笑道,“果真是贱人的嘴脸,说得跟唱的一样。” 萧耿正算着时间,等到时候一定会非常精彩。 ……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翠。”萧言上前,试图解释,“是蓝挽担心我,所以这么说的,你不要想多了。你放心,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出去。” 小翠冷笑道:“没有?可是我看你不想,还是有人会想的。” 说着一双森然的目光扫着蓝挽,令人更觉得寒意。 她面上很快又带着笑意,手轻轻摸向蓝挽的脸,“二少爷,你说,我若是抓着她,带到大人那儿去在告上一状,怎么样?” 手指狠狠掐住蓝挽肩膀,隔着轻飘飘的衣服,蓝挽能感受得到由她指甲带来的痛意。 这女子,怎么这么可怕?蓝挽疼得脸色都变了样,迈起腿来想跑然而被她狠狠地钳制住无法再挪动身子。 “你要干嘛?你放开我!”蓝挽吼道,拼命地晃动着身子,喊道,“快来人啊!” “哼,你叫人来,我就要大声让大家好好看看,这是安王王妃的丫鬟!” “唔……”蓝挽仇恨地看着她,自己虽着怨王妃不管萧言,可毕竟是自己一直跟着的主子,她也不想连累王妃。 小翠说她想告王妃,看着蓝挽被她掐得难受,萧言急了,连忙上前去拉小翠,“你别这样,卿儿她们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不能伤害她们!” “怎么样,你毁我清白,我就是要连你妹妹也不放过……还有……”小翠想到萧耿说过的姨娘,“你的姨娘,我也要跟着说,没有了你估计在太傅府里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言语太过尖酸刻薄,萧言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她,扣下她掐在蓝挽身上的手,背在后面。 蓝挽如释重负,腿哆哆嗦嗦退后几步,看到小翠吃人的目光还有些后怕。 “萧言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小翠大喊道。 “住手!” 刚才吵闹一片中,侍卫不出来阻止,现在却一齐都过来,一看那个“受害的孤女”被牢中的犯人钳制住,手中的兵器都指向了萧言。 “你们干嘛?”蓝挽看着对过来的兵器尖头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心里极其紧张。 “是小翠她刚刚说胡言乱语,还差点掐死人少爷才钳制住她的。”蓝挽说话间都听得到自己心跳得厉害。 刚才收了蓝挽钱财好处的领头侍卫此刻翻脸不认人起来,“兄弟几个刚刚才换岗那么一会儿,你们这里的就吵得闹哄哄的。”看着萧言手上的小翠,厉色道:“萧言,你要看着这里是监狱!” 萧言原本觉得奇怪刚才小翠那么闹腾的时候这些侍卫怎么不来,听他们解释原来是去换岗了。 见人多,怕说不清,萧言盯着小翠,低声道:“小翠,你怎样对我都可以,但不要牵累其他人。” 说完,萧言渐渐松手,小翠往后看了他一眼,突然,那目光变得没意见焦距,呆滞,彻底松开的那一刹,她整个人如同断翼的蝴蝶一样倒地,睁着眼,目光骇人。 “怎么回事?”一些侍卫纷纷惊奇,变了脸色。 蓝挽走过去,手在小翠眼前晃了晃,她没有反应。她脸上不瞑目,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的样子在昏暗的牢房里看起来非常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少爷……”蓝挽手一下子撇开,身上颤抖着,向后退,不敢看小翠,惊恐万状地看着少爷,支支吾吾道,“她好像……” 同样震惊的萧言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啦,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翠怎么会突然倒下去了。 领头的侍卫上前,试探了一下气息,发现人已经没了气。 “好啊,萧言你人在监狱不死心,竟然杀人!”领头的侍卫指着萧言吼道。 “来,把尸体抬出去给仵作查看,把这里的人通通都关起来,任何人都不得探视!”领头的侍卫发话道。 几个侍卫动手去关门时,看到被吓得呆若木鸡的蓝挽,问道:“头儿,那这个丫头怎么办?” 第1124章 习以为常 “先找个空牢房把她给关着!没看到刚刚小翠姑娘就是和萧言还有这个丫鬟在一块的吗?说不定她也动了什么手脚,先拖过去看着!” “什么?”蓝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两个力气大的男人把她拖着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因为现在并不能判定她的罪,牢房里还算通气,也没有重重惩罚她。 蓝挽一被丢进牢房里,就冲上去狠狠抓着铁栏子,“你们放我出去!我没有害小翠!” “你们放我出去!” 牢里的侍卫无动于衷,仿佛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在牢外旁等着的萧耿,看着小翠进去大概也过了一个时辰,看到里面出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拍拍自己的衣服整顿整顿,走过去喊住他,问道,“兄弟,我在门口看到你们刚才这儿人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侍卫看看旁边,手遮着嘴巴在萧耿耳边说道:“牢里面的太傅府的二儿子杀人了!现在尸体还在牢里,得赶快通报知府大人!” 说完,那侍卫咋咋呼呼地跑去了。 萧耿看着跑去的侍卫,又朝着这门口看到里面忙活个不停,嘴角冷笑,萧言,这下你可是全完了。等着上刑场吧。 再等一会儿,先前在牢房看守着萧言的领头侍卫便借口出来到了后面的小树林,与萧耿见面。萧耿蒙着面,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见到易生来了,准备好的银票交给他。 易生接过这一笔巨大的财富,满意地笑道,“多谢公子了。到时我一定会在知府大人面前把小翠姑娘的罪过往萧言身上套的!” …… 次日太傅府里书房的桌子上的拍板敲在桌子上“咚”地一响!萧太傅听到萧耿来报的消息,眉毛都要快弹到天上去了。 “孽障真的是胆大妄为!竟然敢杀人灭口!这下,人人见了我都会指着我说我太傅一世英名,却有一个强奸犯、杀人犯儿子!”太傅怒骂道。 “前一阵子皇上私下还暗里说我治家不严,好不容易想等你去别地帮着处理一些科举的事情把你弟弟的事给压下去,现在好了,他这又跟我弄得满城风雨,简直孽障!孽障!”书房里充斥着太傅的怒吼声,里面的窗子几乎都被这盛怒给震了震。 原本估计着是在牢房里关个下半辈子,如今杀了人,命案逃不了了。萧言一死,应合了萧耿的心意,自己要除掉什么东西就除得彻底才安心。 萧言死了,不会挡他的路,小翠死了,不会把他背后捣鼓的事说出来,天公作美还牵扯上了一个蓝挽,这正好给萧夕也使一个绊子。若是那萧夕沉不住气来救人,可就更好了。 “父亲息怒,眼下我们家真的不能再容下萧言了,这件事现在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皇上必定会有耳闻,父亲何不利用这次机会?最近郭丞相府掌管着大量的权利,父亲和他沟通沟通,说不定还可以让皇上对父亲刮目相看……” …… 郭丞相府中。 郭怀念正绣着一副双女舞剑图,绣帕上一个红衣女子身姿张扬,蓝衣女子自带一种冷咧清流气息。 两名女子在竹林间,各持一剑,剑光相交之间,而她们目光间却不望剑哨,只看对方。绣帕上二位女子,虽身形技巧上绣得还有些欠缺,但仔细看上去,也能看出几分神韵。 “小姐不常做女工,但认真做起来,还是有一些特色。”身旁的丫鬟看后,夸赞道。 “那当然呢。”郭怀念看着自己绣的图满意地笑道,绣的是她怀念之人,怎么能不用心呢? 今天自己那个弟弟说去远山射猎去了,难得他不在,心情也不知好了多少。 “小姐,刚刚安王府的小郡主来过,那个时候你在休息,没叫醒你,她让我送来这个……”来了一个丫鬟从袖子口里拿出信封来给郭怀念看。 郭怀念放下手中的绣帕和针线,接过信,清澈响亮的声音从吼间发出:“都给我出去!” 想到有人跟自己送信,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萧夕。之前那小郡主也送过一回。 她的丫鬟们知道她的脾气,纷纷退下去。 见四周无人,她拆开信封。 “怀念, 我是清秋,萧家的二公子玷污孤女一案却有些蹊跷,求你帮我注意这件事,以及太傅府最近的动静。他是安王府王妃的亲哥哥,我现在得帮帮她。很抱歉原因我不便说明,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知无不言!” 读完信,惯例地烧个净。奇怪,清秋让自己注意萧言的案子,她到底和安王王妃有什么关系? 桃花会上的一见,感觉萧夕和传闻中的似乎不大一样,不柔弱,不唯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贵气,那种倔强坚韧的眼神像极了自己想念的那个人。不同的面容,神态却极其相似。 自己的印象里,从未听萧夕提起过她与萧太傅家的庶出二小姐有过什么交情。 可郭怀念问起萧夕来,她表现的意思好像与萧夕并不相熟,说她们只是打过几次照面,互相欣赏罢了。 真的仅仅只是这样吗? 若是淡如水的交情,萧夕会这么在意她,暗里还托自己关注她? 沉思之间,听到外面父亲说话的声音。 “来,太傅大人这边请。”郭丞相将萧太傅引进来内院,经过郭怀念待的绣楼,二人往书房走去。 郭怀念一个激灵,太傅大人来了?正巧信上让自己去关注一下太傅府的动静…… 郭怀念走出去,大门一开,外面的丫鬟看到小姐出来了,纷纷弯下腰行礼。 “平儿!”她一眼望去,叫来一个模样挺机灵的一个丫鬟。 “小姐,何事?”平儿上前,问道。 “府里来客了?” “回小姐,是萧太傅过来了,好像是因为他家那个犯事被关进监狱的儿子来的。”平儿回答道。 果真是萧太傅来了。正好去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我到院子里走走,你们不要跟着。”郭怀念往府里的花园走去,看上去是去赏花了,其实父亲的书房背面正是花园。 第1125章 人尽皆知 “听说最近京城监狱里关的人都杀人了,太傅肯定为此事感到很恼火吧?来,喝口我特地让人泡的清茶消消火。” 郭丞相叫人上了茶后,便遣开所有人退下。拿起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起来,看着脸上挂着笑意的萧太傅,不着痕迹地说着。 萧太傅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考虑到有事求他,脸上不作怒色,顺手拿起茶杯,浅笑,喝下,心中有事,茶水留过吼间觉索然无味,却仍道一句:“好茶。” “丞相大人好兴致。我准备给皇上参上一本,希望丞相大人也助我一臂之力。”萧太傅说道。 “哦?”郭丞相似乎猜到了他所为何事,最近让太傅大人不胜其烦的可不就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玷污孤女一案吗?今天衙门的大牢里还传来不得了的消息,说萧言在监狱里杀了那个过来看他的孤女。 奸杀,那可是死罪啊。莫非他想救救他儿子不成?郭丞相想着,心下筹备着推辞的说辞,却想不到太傅说出了令他震惊的话。 “丞相你也知道,我这儿子好不容易展露一点才华,本来是有幸蒙个官儿做的,结果出了这么个事儿实在有愧于我萧家的列祖列宗,所以等着衙门那边没上报之前,我先奏上一本,萧言应该严惩,以儆效尤!” 太傅府一脸悲壮,手高高举起,指天似乎表示自己有愧天地,“我真的是对不起上苍,教出个这么不识好歹的儿子!” 郭丞相一脸震惊,按照律法,萧言是六品以上官员的子弟,犯法衙门处置时会上报给朝廷,直接交到皇上那儿去,还会通报给他出生的府里。 太傅表示,不用衙门通报,他全权无意见,只说这样的儿子不肖,不要也罢! “太傅大人,您这是要‘大义灭亲’?”郭丞相问,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最贴切不过了。 萧太傅点点头,说道:“丞相,此事还要拜托你等上朝的时候多多附和我一两句。” 郭丞相想这件事对自家好像没什么影响,既然如此,便遂了他的意吧,“好,没想到太傅大人有如此胸襟,真是令人佩服。” 谈完了事宜,郭丞相送太傅出府。走出书房后,一直隐蔽在后面的郭怀念悄悄出来,背后的一束花,被她穿梭间不小心碰断了枝,落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郭怀念习过武修过内力,听比一般人要好,刚才房间里声音听得一字不落。 她都快为太傅大人这“大义灭亲”之举“感动”了。感叹这个当爹的竟如此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儿子。 身后的花瓣儿又被风吹得四散,一个个飘零异处。 …… 蓝挽跑去探视萧言的消息在安王府炸开了锅。 萧夕才刚洗漱早膳完毕,便得知了这个不得了的消息。 “王妃,有消息了。蓝挽她昨夜去了衙门的牢房见二少爷去了,二少爷昨晚杀了人,侍卫们看到蓝挽也在场,怀疑蓝挽有嫌疑,把蓝挽一并抓起来了!” 青衣听到了外面的传闻第一时间回来禀告萧夕。 老安王妃那边又差来了人火急火燎地传来了人说要她对蓝挽的事情有一个解释。 所以,蓝挽昨晚深夜失踪就为了这个? “知道了,稍等,我收拾一下,立马就去。”萧夕对老安王妃那儿来传话的人说道。 传话的人走了之后,萧夕便带着青衣进屋。在屋里擦了点粉,把眼角的青黑色掩盖掉,看上去稍微精神了点,便和青衣快速去了青竹居。 走到大厅门口,看着一个穿着翔凤花纹,黑紫色挺直的背影,仅看背影便觉得她颇有气势。 萧夕进去,对着那个背影弯下腰,恭敬道:“给母妃请安!” “请什么安?安王府都被你搞得不得安宁!”老安王妃转过身来,黑着一张脸,朝着萧夕吼了出来。 听了青衣说,现在蓝挽的事情人尽皆知,不用想也知道老安王妃为何会如此生气了。 唆使下人去救一个犯人,不顾律法,还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所为,她丢不起这个人,安王府丢不起这个脸! “母妃怕是听多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卿儿也有所耳闻,分明是信口雌黄。卿儿先前就说过,哥哥的事自有官员安排,怎么还会派一个丫鬟去救哥哥呢?”萧夕说道,先把这事和“救萧言”撇开关系,才好寻个另外说法, 自己还得找个另外的合情合理的理由说蓝挽是自己派出去的,安王府里有规定,未经主子允许私自潜出府外超过一天,是要受法处死。只求老安王妃不要用府法,治蓝挽死罪。 “你说得好听,可人的心思谁有猜得准呢?今天不想,不代表明天、以后不想,我看你就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如今人人说我安王府的王妃真是大胆,竟敢派人去救一个犯人!简直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来人!上家法!”老安王妃坐在椅子上,手上的木板往桌子上狠狠一扣! 萧夕身后来了几个嬷嬷,对上萧夕说道:“王妃,多有得罪了!” 嬷嬷们一手挽起袖子,手准备去拉她。 青衣跟在萧夕旁边,咬咬牙,张开手挡在萧夕面前,紧张地看着一步步靠进过来的嬷嬷们。 萧夕拿下青衣的手,看着高堂上的老安王妃,“母妃,你宁可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都不愿意听听卿儿自己的原因吗?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母妃!” “蓝挽现在在牢里,铁板子定钉子的事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安王妃这次铁了心,也好,趁着现在将她解决掉一了百了! 萧夕见老安王妃不理会自己,看着这些上来的嬷嬷们,心下一凉,暮然回想起曾经被一群上来的逼着喝下毒药的情形,宛如再现。 这次,没有办法了吗? “住手——”门外一个有威慑力的男声将来对萧夕使家法的人都喝止住。他身后跟着蓝挽。 蓝挽跑进来噗通跪下,“老安王妃,王妃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 第1126章 另有打算 老安王妃看着回来的白泽和蓝挽,一愣,随即镇定地问道,“怎么回事?” “拜见母妃,”白泽进来说道,“母妃,嫂嫂的确无意救萧言,这个丫鬟出去也没有跟嫂嫂说一声。所以,嫂嫂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白泽竟然帮着萧夕说话?老安王妃脸上略有不悦,先让那些嬷嬷停手,退到一边。 “那这个丫为何深夜跑去监狱?”老安王妃指着蓝挽问道。 “母妃,蓝挽以前是太傅府的丫鬟,嫂嫂的陪嫁,原先伺候过萧太傅府的二儿子萧言。听说萧言关进监狱了,担心原先的主子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便去送点被褥,点心给他。也是心有挂念而已,毕竟是主仆之情,情有可原,我们总应该网开一面吧?”白泽说道。 白燕婉不知何时也跑过来,听到了白泽刚刚的说辞,拉着老安王妃王妃的手亲昵地说:“母妃,刚刚在路上碰到承哥带着蓝挽,听他们说得也是有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昨天太傅里的姨娘也去看望过萧家的二少爷呢,咱们嫂嫂的丫鬟去一下也是情急所致的是吧?” 女儿甜甜的声音说着,老安王妃对她干笑着回应着。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问蓝挽说道:“那你为何不打个招呼,偷偷溜出去?可把府里管理下人的明文至于何地?”蓝挽听老安王妃的质问,吓得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老安王妃,是奴婢曲解了王妃的意思,以为王妃说出交给官员办就不准府里人干涉,就是不能让我们去探望的意思……所以奴婢才不敢告诉王妃……” “母妃,是我没有教导好下人。恕卿儿失职。”萧夕忙跟在后面说道,想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好减轻蓝挽的责任。 “王妃可真是失职。”老安王妃看向萧谨,转下眼珠子,似乎另有打算。 白燕婉巧笑道:“母妃,你看看这仆人也是担心原来的主子,送点东西什么的。况且人都给承哥带回来了,既然能从衙门带回来,肯定也是查清楚了不是有救人的企图是不是?所以对我们王府,也没有带来什么坏影响嘛。” 老安王妃看着女儿眨着天真的眼睛,默叹道:“你以为查清楚了我们府没有救人的嫌疑,就真的没有影响了吗?这件事总会给人的心里有和影子,恰当时机再借题发挥,传的流言蜚语能害死人!” 只是现在这么多人在旁边,老安王妃也不好明说。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了,蓝挽明明还在监狱里,怎么就给白泽带回来了呢? 心下细细想着,对着萧夕和白泽又投去几分若有所思的目光。 嘴角咧开浅笑,看着白泽,说道:“我说世子今早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是听说了咱们安王府王妃的一个丫鬟被带到监狱里去了,然后一大早就把她给带回来了,替她求情是不是?” 萧夕疑惑地看着蓝挽和白泽,她也奇怪为何是白泽将蓝挽带回,监狱里杀人是死罪,而听说小翠死的时候蓝挽在场,她可是有嫌疑的。能安然无恙地将她带回来,可能动用了些什么权利。 若是如此,他为何要这样做?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吗? 白泽察觉老安王妃笑容分明是话里有话。一大早出去为了来仪居的一个丫鬟,怎么看都像是对来仪居有着一份特殊的照顾,老安王妃估计是在意这份“照顾”会不会超出了平常的“叔嫂之情”吧。 “母妃,儿臣先前被诬陷杀人的罪名虽已经被澄清,但是国师大人携大理寺少卿还要进一步调查此事,所以一大早让我去公堂再跟他们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恰巧回来路上又听到一群人在探讨我们府内发生的事情,听到府中有人被关进牢房,担心如此有损府中清誉,便急着去衙门看看。” “母妃你也知道,既是我们府的人,我们府也算是有名有望,衙门在行刑时,这府里总应该有一个主子在表个态吧。我见蓝挽一再解释她只是送些东西来看看曾经的旧主,监狱里的侍卫也说了那个被萧家二少爷玷污的孤女是在萧言的手上死的,萧家的二少爷自己也承认了。大理寺少卿在场,对着衙门的官员陈述了这样的情况,还不能定下丫鬟蓝挽的罪和随意关进牢房。儿臣觉得衙门的相府大人私自随意关我们府的丫鬟,太不顾虑我们府的颜面,顺便提醒了他一下,然后便把人带回来了,凭母妃和嫂嫂处置。” 有了大理寺少卿澄清了蓝挽并无罪过,又说她本是安王府的丫鬟,既然是白泽一早去办正事时看到了,他又是这府里主子,他不带回来谁带回来?听起来像是公事公办,令老安王妃也不好将他带蓝挽回来这件事与什么对来仪居有着不一般的心思联系起来。 又说是那衙门的处置失误,另一方面也在暗示老安王妃思虑不周全。 “可是刚才看到母妃因为怀疑是嫂嫂要救人而罚嫂嫂,儿臣觉得有些欠妥,才出声阻拦,有些无礼还请母妃见谅。” 白泽以示歉意。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先请求老安王妃的意思,让那些动家法的嬷嬷们收手,一进门招呼还没打先直接喝住那些嬷嬷们,无形之中有点不尊敬对老安王妃的意味。 老安王妃向来厌恶晚辈越矩无礼的行为,白泽注意到从自己一进来说每一句话时,她脸上的表情都是讪讪的。 他又不比白燕婉,自小在老安王妃跟前千娇万宠,时而任性一点她老人家也不计较。自己毕竟不是亲生的。想要劝动老安王妃,得先认个错,让老安王妃自己认为这府中上上下下,还是以她为尊。 “罢了,”老安王妃脸色缓和了些,甩手道,“算我错怪王妃了。” “你们退下吧。” 那些拿着刑具的嬷嬷们听到老安王妃的命令,低着头对着萧夕欠身以示“多有得罪”之意,纷纷散开退到老安王妃的身后。 第1127章 从轻发落 “母妃,既然是一场误会,你就快别叫人家跪着了吧,让蓝挽随着嫂嫂回去?”白燕婉瞄了下蓝挽说道。 老安王妃抚上她的手,手指抬了抬又放下,慢慢说道:“好。既然你嫂嫂没有让蓝挽去救人,这事自然不会怪她。” 听到老安王妃松口,白燕婉朝着萧夕欣慰地眨眨眼睛。萧夕到了,心里默念着感谢。又对着白泽多了一分疑问。 “卿儿谢过母妃。”萧夕上前说道。 “只是……”老安王妃话锋一转。 萧夕顿时觉得不对劲,老安王妃的眼神非常的犀利,冷冷的目光叫人窒息。 老安王妃还没发话,蓝挽便一直跪在地上,听到这厉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起身走到萧夕的身旁,语气带着逼人的气势,对她说道:“幸亏是世子及时在监狱发现了蓝挽,把人带回来,让府里和萧言杀人的事撇清了关系,才不至于连累府里人。可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有管教不当的责任!” “是卿儿管教不当,卿儿愿意受罚。”萧夕顺着她的话说道。 “好,从今天起王妃暂时幽禁在来仪居闭门思过一个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让王妃出去!”老安王妃下令道。 “母妃……”白燕婉还想为萧夕说点什么,萧夕抢在她要说出前急着应下道:“是,卿儿遵命。” 只是禁足一个月,还能受得了,看着白燕婉投过来不安又不解的目光,她心里暗道:燕婉,你没看出来你母妃神色认真,已经决定好了的吗?白燕婉总是为自己说话,次数多了,老安王妃对自己的嫌隙越来越深,还会增加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萧夕不想以后令白燕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不,老安王妃,这都怪我,要罚也是应该罚我的!”蓝挽深感愧疚,跪在地上望着老安王妃哭喊着。 蓝挽想,明明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只要不出意外再偷偷跑回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谁知道小翠姑娘怎么会那个时候就死了呢? 弄得她也被认为有嫌疑待在监狱里一个晚上,还让老安王妃怪起了王妃。她不想看到王妃被禁足,惊慌失措地哭喊着求饶道:“老安王妃你要罚就罚我,是我想着要去给二少爷送东西的,哪里想到送送东西会这么严重,都怪我!” “胡闹……”萧夕不禁想骂她说话太不经大脑。 没有家法,没有仗刑,只是禁足一个月已经是网开一面,她如今还求着吧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看着是为主子着想,可在老安王妃眼里,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放肆!”萧夕看着老安王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跑过去伸手扇了蓝挽一耳光。 “啪”得一响,蓝挽毫无防备地半趴在了地上。 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她觉得眼前的王妃如此陌生,从她六岁跟着王妃起,跟着她从小到大,她曾经以命护着自己,如今竟伸手出来打自己,这样的王妃太陌生了! “母妃都已经下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赶紧认错,随我回来仪居静闭思过!” 听着萧夕冷冰冰的训斥,蓝挽微微张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让王妃因为自己的过错被幽禁,却不理解萧夕这么做实则是为了保全她。 “母妃,卿儿回去自然会好好教导我的丫鬟,让她别再私自外出,罚她将府规抄上一百遍,令她好好记住规矩!”萧夕立刻转过身向老安王妃请示道。 萧夕打过蓝挽的手,狠狠抓紧着自己的衣服,刚才那一耳光是自己拼命狠下心来的。 “王妃罚的是否太轻了?”老安王妃问道,不满地看了蓝挽一眼。 “回母妃,蓝挽私自出门,毕竟是为了担心哥哥在监狱里吃不好穿不好,去送点东西而已,一切是出于主仆之情,既是出于情,从轻发落可显得我们安王府的仁厚。” “是啊,母妃,你看蓝挽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丫鬟,私自外出估计也是心里担心着萧家的二少爷,太急过头了,母妃关她们一个月好好反省就足够了吧。”白燕婉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蓝挽,帮着萧夕劝道。 “母妃,在儿臣看来,谁的丫鬟犯了错自然谁来负责。”白泽说道,“蓝挽挂念旧主,虽是有情有义,但实则是大错。” 说蓝挽有错,正是老安王妃心中所想,她转头看向白泽,“世子可明白她最大的过错是什么?” 白泽笑笑,“毕竟嫂嫂早就嫁入我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也收入府中。蓝挽是安王府的丫鬟,效忠也只能效忠安王府的主子。就算以前是萧太傅府的丫鬟,探望旧主真情可贵,可是那也只是以前的事了,这番探望让外人看去了不知道的还笑话我们府里的下人吃里扒外。” 没错,老安王妃正想抓着这一错处好好教训蓝挽一顿。可白泽后面又说道:“儿臣觉得嫂嫂这丫鬟怕是有点认不清自己的处境,罚她抄抄府规,熟悉规矩,也是想让她把我们安王府的规矩记在心里,认清自己以后应该效忠对的主子。” 说来说去,还是赞成了萧夕的意思。 世子和郡主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老安王妃也只好同意把蓝挽交由萧夕“从轻发落”。 …… 从青竹居出来,蓝挽没有出声,一直默默地跟在萧夕后面。心里压抑,不安,甚至还有一丝埋怨…… 青衣站在蓝挽面前都感觉得压抑。看看她又看看王妃,感觉二人之间像有一条隐形的火药线,她不敢轻易发声,也不好意思直接问萧夕,刚才为何伸手打了蓝挽。 蓝挽从来没有挨过王妃的一顿打,又要跟着禁足受罚,心里肯定十分憋屈,难免会埋怨萧夕。 主仆三人走到长廊上,路上看着前面行嬷嬷丫鬟们围在了一圈衣着华丽的女子身旁服侍着。 明明不热的天儿,女子拿着一把蒲扇摇着,蒲扇上金丝边儿在阳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她玉手轻摆着,令人觉得有彰显高贵显摆的姿态。 不过更令她值得彰显的,还是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第1128章 茫然无措 光看着这一大群丫鬟嬷嬷围在此地的阵势,萧夕不用猜也知道前面的主是谁了,停住了脚,想领着青衣和蓝挽绕道走。 林落柔这身板自己还是少见到比较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碰到她又在自己面前装病装痛。 自己想得个清闲。可偏偏不巧,她好像还是看见自己了。 “哟,这不是姐姐吗?听说母妃早上可发了很大的脾气,来叫姐姐过去,母妃可说姐姐什么了?”林落柔摇着扇子,眉梢间流露出得意,看着萧夕巧笑道。 看旁边的一株迎春花开得不错,顺手摘了个下来,放在手上来回转着把玩。看着花儿开得灿烂,她脸上也笑得灿烂,尤其是见萧夕脸色并不怎么好,笑意难掩。 刚刚听到走过去几个下人口中得知了萧夕被老安王妃安排禁足的事,看着她受苦,不受待见,林落柔心里就非常开心。 哼,萧夕,你以后就只能关在这来仪居里窝着,看你还神气什么? 林落柔知道这是青竹居到来仪居的必经之路,赏花时赏得累了特地选这地儿休息。老安王妃要找萧夕说什么,她一早看到老安王妃听说萧夕的丫鬟深夜去监狱探视萧言那一张生气脸就猜到了找萧夕,准不是好的事。 “母妃说我管教丫鬟不当,我急着要回去领了罚复命,就不陪着侧妃在这儿唠嗑了。”萧夕淡淡地说完这些话,带着丫鬟要绕别处走。 “等等啊,姐姐明明这边的路要近一些,何不从这边走,非要绕个远路?”林落柔叫住萧夕,挺着肚子由嬷嬷搀扶着走到萧夕跟前来,笑眯眯地冲她说道。 怎么,你平时不是很嚣张吗,现在连正面跟我说会话都不好意思了吗?林落柔见萧夕急着要走,心里乐道。 看到萧夕身后的丫鬟蓝挽,听说昨晚偷溜出去的正是这个丫鬟,嘴里发出不屑的啧啧声,头儿还摆了摆,眼里的厌嫌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这样的目光盯得蓝挽感觉浑身不舒服。 “我听说姐姐打算罚着丫鬟抄府规。姐姐真是宽宏大量,我要是姐姐,早就把这试图扰乱律法的丫鬟给撵出去了,还留着干什么。” “侧妃既然听说了我打算罚蓝挽抄府规,想必也早就知道了母妃要打算怎么罚我。”萧夕露出淡定的笑容看着林落柔,气势上没有一点像是做错人的模样,叫林落柔这专程来看她笑话的人心里都有些不自在。 怎么,明明都要被罚禁足了还能这么坦然? 既然被她看出来自己是有意在此地等待,林落柔也不遮遮掩掩了,脸上挤出来的笑意消失,横着萧夕说道,“姐姐要被禁足,正好可以得空儿好好休息,就老老实实待在这来仪居吧,院外这大好的春光,可就无福消受了。” 萧夕明白这个女人最爱逞口舌之快。 “那我也劝侧妃有事没事注意着自己的身体。”萧夕走过她,对着她身后的丫鬟嬷嬷道:“你们一个二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侧妃回青竹居?若是侧妃肚子里的有什么异样,你们可担当得起?” 面对萧夕突如其来的命令,后面的下人茫然无措。 上去扶吧,怕侧妃不高兴,不上去吧,萧夕毕竟是府里的王妃,她脸上的气势又让人产生一写惧意。 “你凭什么差我的人扶我回去?我早屋里闷了想出走动走动,有何不可?就算是母妃,也不会总把我限制在青竹居吧。”林落柔瞪着她不满地说道。 萧夕你都有禁足了,还在这里穷吆喝,你以为我就真的怕你这个正妃了? 有丫鬟过来拉林落柔,被林落柔挡了回去。“我不走,我今个儿心情高兴,想待在这儿多待一会儿赏会儿花。” “我可不像姐姐你,马上只能待在一个地方!”林落柔就是要彰显着自己此刻比萧夕优越。 在萧夕看来,她简直是十分幼稚可笑。自己让她离开不仅是觉得她碍眼,更多的是为她着想。 萧夕深感无奈地叹口气,对她说道:“我禁足禁一个月,可侧妃怀着孩子还要等上大半年呢。侧妃你让你的下人仔细看着你刚才坐着的迎春花背后那粉色的花骨朵儿是什么,这大半年内可不能也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比如,等几天后这儿的长廊她可就不方便过来赏花了。 林落柔自己好奇往后面看去,手拨开一片花丛间看了看,“不就是一朵花儿吗,有什么好看的?” 下人中年纪稍长一点的老嬷嬷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跑过去抓住林落柔的手,战战兢兢地看着她,“侧妃快别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离开吧。” “我记得上次花房里母妃派来一起跟过来查账的还有这位老嬷嬷吧。真是好记性。”萧夕说道,“前几日府里进购了一批外地的夹竹桃,样式新异有些难辨认,被栽在了这儿,侧妃一时认不出也是在所难免。” 什么?夹竹桃?”林落柔赶紧手放在肚子上,让下人赶快备轿,她要赶紧离开这儿。 孕妇不能多闻夹竹桃,对胎儿不利。 现在这夹竹桃还是个花苞儿,等要是盛开了,她是怎么的也不会到这长廊附近来的。 可恶,萧夕肯定是故意的。林落柔恨恨地想着,完全不理解萧夕的一片好心。 旁边的丫鬟嬷嬷可赶紧跟上去馋着帮她拿着东西准备回去,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老安王妃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坐上轿子,林落柔回头看着后面的萧夕远去,心中不平道:萧夕,你等着,禁足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出不出得来可就说不准了…… 青衣听着后面人抬着轿子一上一下离开的声音,不戏谑道:“刚才死活不走,现在不还是被王妃叫走了吗?” “行了。她就是那样个不服输的性子。”若是自己不嫁入安王府,待她日后生下小世子,这府里日后她怕是顶养尊处优的人了。 只是既然不能如愿,人安分一点也是好的。萧夕真的是不喜欢她奸险的笑容。 第1129章 最是无情帝王心 刚刚走近发现她后面粉红色的花朵,想起来前几天花匠说过把新进的夹竹桃栽在长廊旁边的花丛里,好意提醒她后面有夹竹桃,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还不领情一样。 好像自己不是在劝她离开,而是拼命把想把她拴在那儿一样。 唉,丑人多作怪。 萧夕看看门匾上金灿灿的“来仪居”三个字,再看着头顶上的蓝天。 自己要被禁足了,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知道这期间又会发生什么风风雨雨。 先安心在里面待着吧,不,除了待着之外,还要注意着监狱那边哥哥的动静。 蓝挽进来,对萧夕说了一句,“王妃,我先去管事那边拿一本府规,然后进房间开始抄。” 府规,就是定的给府里下人的规矩,字密密麻麻地不少抄上百遍可是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了。 萧夕见她语气淡淡的,眼睛也不看自己,估计是为那一巴掌的事生着气。 “拿了之后,来我房间里来找我,我有话问你。” “是。” 青衣跟着萧夕进屋,看着她一早上也累了,主动跟她泡起茶来。倒上一杯,递到她面前。 “谢谢。” 青衣见她一进来就忙着翻着一本书,趁她喝茶的时间里,问道:“王妃,你这是在看什么?” “大齐的新律。”萧夕答道。 听闻夏皇后死活,白离急着颁布新政、制定了新的律法。近日开始在齐国境内开始施行。萧夕想想,自己作为萧夕的那一世的死,并不会引起他多大的悲伤,一转眼他就急着想着怎样治理好这个国家。想想不过也是,他毕竟是君王,理应心系天下,也理应称得上“最是无情帝王心。”这句话。 白离颁布了新律,现在的大齐律法已经不是自己以前记得那么回事了,好像对于奸杀的案子更严了些。 以前萧言的案子要真的像是衙门所说,估计要在监狱里关上一段时间,按程度轻重来看,过个七八年会发配边疆奴役。可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得翻翻新律查看,提前预测哥哥会受到什么惩治,心里有个底。 “王妃,我拿了府规回来了。”蓝挽开门道。 蓝挽的话刚落,萧夕的手指在书上也指到了自己想找的某处,仔细一读,心跳感觉几乎窒息。 “杀无赦”三个大字像魔鬼一样青面獠牙,张着大口得仿佛要吞噬一切。 萧夕合上书,撑着桌子上的手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胸口差点撞向桌子檐。 “王妃,你看到什么了?”青衣看着她神情恍惚,关心道。 萧夕摇摇头,不行,萧言不能死。 他是在太傅府里除了姨娘以外第二个对真心待她好的人。回门时还好心提醒他妹妹不要在安王府做个软柿子。 他对她的好,和当年萧夕的亲哥哥夏昶对妹妹的好一样。 萧夕闭上眼睛怔了怔神,看到蓝挽过来了,反正屋内都是自己人,便叫她上前坐下,也让青衣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并休息。 在以前,旁边没有其他人时,萧夕对她们也是像现在这样丝毫不拘束。主仆几个还经常同坐一桌吃饭,可是其他院子里的主子对下人没有允许过的事。蓝挽也会和青衣一样,笑呵呵地坐在萧夕旁边,三人其乐融融,感情同要好的姐妹。可是,现在…… 蓝挽低着头,额头前的刘海散落下,映照在脸上落下阴影。 “蓝挽,坐下吧。”青衣见她脸色不对劲上前去试图拉她坐下,却被猛地一推,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 “王妃在上,做下人的怎么好与主子同坐,青衣你也站着吧。”冷漠的声音,强硬的姿势,表达着她与萧夕的疏远。 “那你就在这站着,跟我好好考虑清楚你刚才在母妃面前的所说会带来什么后果?”萧夕恨蓝挽的榆木脑袋,做事说话不考虑后果的行为态度。 尤其是,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她刚才在老安王妃面前当众吼她是为她好。 青衣动了一下嘴巴,却一面看着萧夕脸上的怒色和蓝挽的阴沉,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蓝挽还在待在原地生气,萧夕叹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不紧不慢地说道:“蓝挽,刚才失手打了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里前面的桌子里拿出膏药来,去牵蓝挽的手,把她拉过来坐在椅子上。 蓝挽震惊地看着王妃牵着自己坐在位子上,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又看着萧夕手上沾了药膏亲自给自己上药,她惊慌地握住萧夕的手臂,拦住她要为自己上药,艰难地开口说道:“王妃,不用了,我自己来……” 蓝挽接过药膏盒自己擦了起来。 “蓝挽。老安王妃既然已经下了命令,必定是不喜欢有人再反驳。更何况你只是府内的丫鬟,又是不经过同意昨夜偷偷溜出府,已经是犯了大错,老安王妃还没来得及说惩罚你的方法,你就说着要怪罪自己,岂不是直接往枪口上撞?作为丫鬟敢违抗老安王妃的命令,她再赏你几十个大板,你这细皮嫩肉的受得了吗?” 萧夕话说道这个份上,蓝挽也明白了,萧夕原来当着老安王妃的面打她是为了保全她自己。 挨着一巴掌,总比把命丢了要强啊! 蓝挽明白了,心中蹭蹭涌起了愧疚之意。 “谢王妃!是蓝挽错了!”蓝挽情动下,跪在地上哭道。 原来是这样。青衣也懂得萧夕的一片苦心,对萧夕的深思熟虑更添一份佩服之情。 “没事了,快起来吧。”萧夕拍拍蓝挽后背,安慰她道。青衣也上前一起扶着蓝挽起来。 “可王妃,蓝挽还是有一事想问个明白。”蓝挽起来坐着,这个问题在心里纠结了很久。 “你先别问,我先问你,你昨夜去言哥哥那里,看到他过得怎样?”萧夕说道。脸上写着担心。 想到昨天看到的牢里艰苦的景象,蓝挽忍不住抽泣道,“不好,少爷从小在太傅府里虽然不受重视,处处受大少爷打压,但是吃的喝的也不缺,也没有吃过什么苦。 第1130章 试探 没错,监狱的条件如何艰苦,她不是不知道。 上一辈子她已经是眼睁睁地看着夏一家被送进监狱,这一辈子她又怎么能舍得看到待自己极好的哥哥在监狱里枉死呢? 没想到萧太傅府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对萧言的事情仍然是不表态。 这是要逼着自己出手了吗? “好了,蓝挽,你别哭了,你昨夜是如何目睹的那小翠的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面对萧夕的疑问,蓝挽料想王妃估计是终于要想办法了,赶紧把昨夜看到了的小翠先前气势嚣张得差点掐死自己,后来少爷只是拉着她的手臂她突然就倒了下去的稀奇事告诉了萧夕。 语气里充满着对小翠的不满。她觉得小翠的死一定有蹊跷。 单把人的手背在后面就能之人于死地,那可是要耗费多大的内力,可是她上次看萧言,他天赋好是好,可够还没有到这种境界。 “那,可找了仵作来验小翠的尸体?” 死者的尸体上总会有什么信息吧。 “衙门相府好像是说找了仵作来验尸,可是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今天一大早里面的侍卫们更是一口咬定是少爷杀了小翠,这杀人的罪名,可不小啊!”蓝挽回忆当时萧言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的情景,泪又如雨下,失声叹道:“王妃,其实也怪我!要不是因为保全我,少爷也不会把责任全推到自己头上……” 一早上,衙门的相府来至,听到侍卫们的相告,立刻叫来了蓝挽和萧言询问昨夜的情况。 说是询问,相府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分明是要逼着他们画押。 萧言和蓝挽不承认,他便用刑,说等着到时后禀告皇上,判处他们两个死刑…… 衙门监狱里的早上。 “你们还不承认,我只好‘如实’告诉皇上,刁民蓝挽,萧太傅府的二少爷,合起来一起串通残害民女小翠。”相府大人一脸油光满面的模样奸险地笑道。 若不是戴罪之身,人家又是相府,萧言恨不得很狠狠抽那个相府一耳光。拿着百姓的油水,却偏偏信口雌黄,就这么轻易地下结论,逼人画押。 “我说我没有害死小翠,就是没有害死她,你们验了尸体吗?”萧言问道,身上捆着的链子震动得哐当响,似乎也在宣泄着不满。 蓝挽被侍卫按着,看看萧言,也鼓起勇气怼道:“对啊,你们验了尸体吗?我明明看到那小翠之前还好好的,我们家的二少爷不可能对她做什么的!” 问到验尸的事,那相府大人拍了拍板子,怒目圆睁,过于激动又有些吞吐的语气,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说道:“是你们害死了人,还问验尸的情况……告诉你们,尸体已经验了,就是被萧言杀害的!” “那相府大人可告诉我是怎么杀害的她?是掐着她的脖子,还是把她的手腕勒出了血来?”萧言反问道。 那尸体早被太傅府里的人拿去埋了,相府可没有认真看过,只听说当时的情况是小翠的手被萧言背在了后面,指着他索性吼道:“就是你把她的手腕勒出了血来,导致她气郁身亡!” “哼!”萧言咧嘴冷笑,这个庸官,肯定没有找人查验过小翠的尸体便早早定下来他的罪行,真是个该死的庸官。大齐怎么能还有这样的官员! 他背着小翠的手直到小翠忽然倒下不省人事之时,小翠整个人是完好无损的。别说是哪里流血了,连一根头发也没有掉下一根。刚才他一问,只是试探,没想到还真让他试探出来了。 他怎么能,死在了这个庸官手上。 萧言大喊:“你这个庸官,你根本就没有查验尸体,直接判处我杀人的罪行,如此草率的行事,你不配当这个官!” “哼!既然说我不配当官!你不过是个不受太傅府重视的萧太傅府的庶出的二少爷,”想到这个,相府轻蔑一笑,“不过很快,你连个普通的庶民也不是了……” 相府看着他们两个人迟迟不承认,似乎快要失去了耐心。侍卫端上来一杯茶,坐在高椅上,悠闲地看着下面被烤着跪着的二人,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你们啊,还不画押,真是叫我为难。” “相府大人,听说我们府里的一个丫鬟被传有杀人的罪过,是否属实?”来者清亮不失气势的声音,蓝挽听到他说的话,看过去是世子带着一个身着黑青色官服,头上挽着发髻的男子过来。 相府一见是安王府的世子,露出令人恶心的谄媚笑容迎上去,“世子大驾光临,不知您说得丫鬟是哪位?” 白泽指了指萧言旁边的蓝挽,说道,“相府大人,若是我们府的丫鬟有罪,那府里的主子怕也要过来跑一趟了,可我们堂堂安王府怎么会出这样的犯了律法大罪的奴婢呢?还望相府大人明察。” “相府,本官刚问了外面的侍卫,说昨夜小翠姑娘死时是在萧言的手上,那时小翠姑娘可是离得有段距离,之前还差点把小翠姑娘掐死。不得不说,你们这儿的看守也是令人惊悚,这么多侍卫在这儿,人还能死了。” 傅言之走到蓝挽旁边,指着她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一点指甲痕,问她,“这可是昨夜小翠姑娘弄伤的?” 此人看似严肃,声音温软如玉,容易引起人的信赖。 蓝挽听他的问题,沉默地点点头。 傅言之当下又叹道,“京城的看守,怎么连和来探望的人都能被打伤?” “你……”说他们这儿的看守不得力,不就是说自己这个官儿当得失职,相府脸上挂不住,本想说“你算何人,敢在这儿对本衙的看守指手画脚”,无意间瞄到了他腰间的黑蛟铜牌,顿时咽下一口口水,咳了一声,憨笑着说,“是,大人说得对,日后在下定当加力对这些看守的整顿。昨夜的过错,定会好好追究他们一顿!” 黑蛟的腰牌,可是大理寺中官员的专用标示。掌断天下奏狱,都能查皇族案子的大理寺,他们这些衙门衙役也是在他们的掌管之列,里面的人可不能轻易得罪。 第1131章 老谋深算 “听说这位姑娘昨夜是在看望萧言少爷,挂念旧主,还真是真情可贵。唉,可这到是把你们府连累了呢,承世子。”傅言之对着白泽轻笑道。 “还请相府大人明察。”白泽对相府说道。 “是,今天我可得一定要把这案子来个了结!”相府笑着回应附和道。 绕是这样,萧言也听出来了。今日这该死庸官是非逼着他们画押不可,好早点结束这个案子不可了。 萧太傅早已放弃了他,说不定都打算将他从家族中除名。 那么他一死,知父莫若子,凭着太傅多年的老谋深算,撇清关系不会给萧一家带来影响可是轻而易举。 但,蓝挽,是自己妹妹萧夕的的贴身丫鬟。萧夕现在是安王妃,脚跟儿还没站稳,自己的下人出了这样的事,迁点罪到她身上,她该如何应付?担心妹妹,萧言顺时拿起笔,在牢房内惊天动地地喊着:“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蓝挽无关!人是在我手上死的!蓝挽只是恰巧碰上这件事了!” “少爷你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少爷我相信你!”蓝挽想一把冲上去直至少爷要提笔画上押的手,可被身旁的侍卫拦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的一片泪眼朦胧之中,他画上了押。 “蓝挽,你记住,人是我杀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萧言被人带走,回头对蓝挽说了一句。 蓝挽看着他被人押走,泣不成声。少爷说自己有罪,把嘴都自己扛了,来换取她的清白。 “好,那就是萧言杀了人!”相府满意地笑道,终于了却这一档子事,也好和背后的幕后之人交差了。 傅言之又提到了蓝挽无罪应该释放,由主子带回去。 于是蓝挽便跟着白泽回来。 …… “王妃,二少爷是为了救我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听衙门的相府说那可是死罪啊。那小翠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其中一定有问题!” 萧夕咬咬牙,摸摸自己的太阳穴,想着到底该怎么救萧言。 现在好了,出了这一档子事,萧言自己都承认了,那查案的人哪里还会再管此事。 这该怎么办呢? 蓝挽又哭着问萧夕可有什么办法。 青衣看着萧夕愁眉不展的模样实在不忍,劝解蓝挽道:“蓝挽姐,你消停一会儿吧。王妃现在也是够苦恼的了。不是王妃不救,可就算是想救,也不能明目张胆着来啊。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王妃,王妃要是再做错一点……堪忧啊!”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萧夕不想再听别的话,只想静一静。 “你们都退下吧。”她吩咐道。 “是。” 蓝挽和青衣出来,将门轻轻地关上。 蓝挽问青衣,摊开手十分手足无措,“王妃这几日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不早点救人,等到现在,万一判少爷的死罪就要下来了怎么办?” “别急,蓝挽。”青衣安慰她,“我也不知道王妃在想什么,但我肯定,王妃不会坐视不管的,你要相信王妃!” “哼!你们什么都知道,你天天跟着王妃,我现在倒好,什么都不清楚!”蓝挽停下来,用力跺着脚指着青衣吼道。 说完后,大概自己觉得有些失态了,放下手,别扭地说,“青衣,我回房洗澡换件衣裳,还要抄府规呢,先走了。” “诶?”青衣伸手想拉住她跟她解释,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想到萧夕对自己的忠告,自己只好沉默。 蓝挽,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记得,王妃都是为你好…… 晚点的时候青衣去厨房里拿点吃食,碰上了林落柔的小丫鬟。 林落柔的丫鬟看到青衣拿着汤正出门去,在她前面要转身时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脚向着她伸长了些。青衣一个不小心,被绊倒在地,拿着的饭菜倒在地上,汤汁溅的得一身。 “这不是青衣姐姐吗?怎么拿几个菜也这么不当心?”林落柔的丫鬟取笑道。 “你……这可是我们王妃的膳食!你故意绊了我一脚,我回去告诉我们王妃,看她怎么收拾你!”青衣瞪了她一眼,拍拍身上的菜,准备回厨房再拿一套。 那林落柔的丫鬟哈哈大笑道,“呵呵,谁不知道你们王妃在禁足啊,她都不能出来,还怎么收拾我?” 青衣在后面听着她的嘲笑,心里一阵酸楚,不回去跟她争辩,默默进了厨房。 想重新再要一套菜,却被告知府里的安排都是有规定量的,拿了一个就不能再拿了。 “可是这里还有这么多……”青衣指着旁边一个桌子上摆着热腾腾上饭菜,还有一些大鱼大肉在锅里还没出锅。 “那些都是个侧妃准备的,都是对孕妇有益的饭菜,怎么,你们王妃还想拿侧妃的饭菜不成?”厨房的管事听说了萧夕被禁足,这下风向变了,萧夕不能出来,老安王妃一直盯着林落柔的肚子,府里上上下下可都奔着去讨好林落柔。 “唉,算了吧,青衣姐姐,你把你们王妃的饭菜弄到了地上,听说王妃很照顾身边的下人呢,想必你回去王妃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吧。”刚才绊倒林落柔的丫鬟见青衣吃了瘪,忍着笑对她说道?洋装出关心之意,“青衣姐,你回去服个软,认个错,一顿饭的事情,你们王妃应该不会怪罪你的,你也别这么惶恐不安啊!” 一脸虚伪的样子,青衣狠狠地看着她,明明就是她绊了自己一脚的。 “好大的胆子!” 清亮的声音立刻喝得厨房内所有的下人弯身,“给郡主请安。” 双头发髻,挽着头的两边,一头青丝仅仅一支简约钗子作为装饰,显得一副可爱少女模样,但可爱秀丽的小脸上却是嗔怒的表情。 “嫂嫂是王妃,王府里的厨房的职责何在?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膳食,在给主子重新做一碗也不行吗?”白燕婉喝厨房的下人喝道,“我看你们就是偷懒,白养得这群闲人。” 现在厨房的管事看到时郡主来了,语气也不再较之前那么横。 第1132章 闭门羹 “回郡主,往常重新做一顿,也不是不可,只是现在府里的食材恰好今天全部用完了,这现在的几个饭菜都是给侧妃准备的,侧妃这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吃那个,奴婢们也只好照做。” 白燕婉看看桌子上的“满堂盛宴”,惊奇这林嫂嫂也真够能吃的,哪怕是一头猪也装不下这么多吧。 “都是林嫂嫂的?”白燕婉再次问一遍管事。 “是。”管事说道。 “哦,不是吧,我刚才还让丫鬟吩咐过厨房给我炖一碗燕窝粥,炒几个小菜的,厨房这边也应下了,看着还没有送过来,我那丫鬟又在忙着别的什么事,我就亲自过来看看,你们说食材都没用完了,是不是被你们搞错了?”白燕婉指着那边桌子的菜,“怎么林嫂嫂也有燕窝和几碟小菜,我的呢?” 管事紧张得头上渗出了一些汗水,估计是林侧妃的菜太多,自己搞混了吧。不敢惹了郡主,忙赔笑道:“啊,不好意思,是奴婢愚钝,弄错了,那赶紧让人给郡主端回去?” “不用了。”白燕婉实在讨厌厨房管事这这张多变的嘴脸,转过头对青衣说道,“青衣,你可以顺路帮我端着送我房里去吗?” “是,郡主。”青衣点头答道。 青衣心里五味杂陈地帮着白燕婉端着菜,跟着她走。 路上自责自己没有看清楚脚下,被被人绊了一脚,弄得今天王妃只怕是要饿着肚子。 到了郡主院子门口,白燕婉却绕过,不进去,接着往前走着,往来仪居的方向走去。 “郡主,不是让我端回到你的房间里吗?”青衣停下来疑惑道。 “呵呵,傻丫头。”白燕婉看着青衣迷茫的神态笑了笑,“我这燕窝本来就是想让厨房炖着给嫂嫂送过去的。” 白燕婉走近青衣,从胸前拿出一张信封来,替青衣端着饭菜,让她把先把信封收好。小声嘱咐她回去时务必交给萧夕。 青衣知道之前萧夕就让自己拜托过白燕婉送信,信上肯定是关于二少爷萧言的消息。 “谢过郡主了!”青衣收好信,忙接过饭菜,微微欠身道。 “好了,快去吧!”白燕婉笑容似清泉,看得人心舒服,也感动了青衣。 这王府之中,郡主说到底是为数不多挂念着王妃的。 白燕婉看着青衣走远了,一个人走着回了院子里。 白燕婉的丫鬟看着她两手空空,没有拿着燕窝,好奇地问道:“郡主,老安王妃现在都不准任何人去探望王妃。刚才你说炖燕窝好给王妃送过去,奴婢还说炖了也送不到来仪居啊!你的燕窝是怎么送过去的?” “嫂嫂不能出来,她那些个没有犯私自外出罪的丫鬟倒是还能出来啊,让她的丫鬟送过去了。”白燕婉回来,随手拿起桌子上桂花糕放到嘴里,欣慰自己信总算是送到了。 她早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进来仪居的,所以以自己的名义让厨房炖好燕窝,估计着该炖好的时候也是各个院主差丫鬟去厨房拿膳食的时候。 青衣拿膳食时会经过她的院子,她不带侍女地出来刚好看到青衣,便跟着她。没想到碰到了那些个没眼力劲见风使舵的下人诋毁嫂嫂,气不过,顺口说了燕窝,还拿走了林侧妃的几碟菜。 借口自己身边没有丫鬟陪伴,再让青衣帮忙送回来,正好把信给她,燕窝也代表了自己关心嫂嫂的心意。 …… 林落柔的丫鬟回来端上丰盛的菜式给坐在贵妃椅上拿着蒲扇扇来扇去的林落柔。 “这天气还没很热呢,怎么就都有蚊子飞来飞去,真是扫兴。” 旁边的丫鬟眼尖,注意到她不耐烦的情绪,立马笑着上前拿过扇子来,“侧妃,我来帮你扇走这些蚊子,你好好歇息。谁不知道我们这院里暖和,连蚊子也都进来了。”是啊,全府现在用的好的都第一时间往她的院里送。那些烧的上好红炭,是老安王妃怕她现在还冷给她送过来的。就怕她着凉,冻着肚子里的孩子。 想着来仪居的那位,此刻必定十分冷清,心里就一阵畅快。 “侧妃,您的膳食。”一个丫鬟进来端着望上去就令人嘴馋的食物放到桌子上,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丫鬟端上来。 很快,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美味佳肴。 林落柔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这桌子角儿碰到了自己的宝贝肚子,拿起筷子,每到菜各个吃了一口。 “奇怪,明明总共十八道菜,还有三碟开胃小菜哪里去了!”林落柔数了一遍,发觉不对劲,立刻凶狠地看着端菜过来的丫鬟。 现在怀着孕的她,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大发脾气。 丫鬟们个个屏声敛气,低着头,互相望着彼此,交换眼神,想着该怎么回答侧妃。 都是怕说错了什么惹得侧妃大发雷霆,轻则一巴掌,重则领几十大板,月银也扣下了。 先前在厨房故意给青衣使绊子的那位尖牙利嘴的丫鬟斗胆上前,“回侧妃,是小郡主说那是她点的几碟小菜,拿过去了。” “什么?郡主拿过去了?”林落柔紧紧握着拳头的指甲都深陷入肉里,“这个白燕婉,怎么也跟着自己做对?她想吃什么直接找我就好了,何必直接招呼都不打地拿去?” 那厨房的管事之前是听从自己的命令,帮自己预定好了食材,左右现在萧夕这个正室王妃被禁足,王府里现在最为风光的是她,老安王妃也不会明着跟她对着来,所以谁要是想多拿些食材,那可是先要跟自己打声招呼。 但她差点算漏了,府里的女眷尊贵的还有白燕婉,安王府的郡主厨房的管事也不敢得罪。 “郡主她亲自来拿膳食,指着那些小菜,管事也只好说是自己弄错了。”听着丫鬟说着,林落柔越觉得心里不舒坦。 自己几次想和那白燕婉搞好关系,特意接近,去她院子里瞧见却时常吃了闭门羹。 毕竟是老安王妃的亲生女儿,这些让她难堪的事情,老安王妃也只是嘴上说了几句,并不真的动怒。 第1133章 装腔作势 每次说着白燕婉时,她那灵动眼里透露的狡黠又欣悦的目光,那是得着宠爱心里正蜜儿,分明是不怎么在意的,老安王妃也不说什么。 “罢了,既然是郡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妃也不跟她计较了。” 萧夕不在的时候,她就称呼自己为妃。 丫鬟见她讪讪,眼珠子往四瞄了一圈,低着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林落柔微微抿了一口鱼汤,见这个丫鬟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眼皮轻抬,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那丫鬟瞬间叹了口气,“回侧妃,奴婢今日去跟你拿膳食时,正巧碰见了王妃的丫鬟青衣摔倒了,她手上的膳食也洒了一地。青衣还想去厨房重新拿一碗,我说那可是我们侧妃的,再说了王妃现在禁足着,里应该清心,哪里还能和我们侧妃一样寻思着变着花样吃呢。” 丫鬟注意着林落柔的反应,见林落柔闪过得意的笑容,接着说下去:“实不相瞒,侧妃的那几道小菜是郡主拿去的,可是郡主亲自来的,都不带一个丫鬟,看着青衣不能给王妃拿膳食,便强硬着要青衣帮她端回去,可依奴婢所见,说不定让青衣那个贱婢端着端着,没端到郡主院中呢……” 林落柔手中的筷子一放,桌子上“砰”的一响。 见侧妃动怒,底下的几个下人纷纷跪下。 刚才说话的丫鬟跪下来像变戏法似的立刻挤出一两滴眼泪,冲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巴掌,“都怪奴婢多嘴!惹得侧妃不高兴!” 装腔作势,哪里是在忏悔,多得是油嘴滑舌。 其他人有的看见了是她伸脚使得青衣摔倒的,但个个想着说与不说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默契保持着沉默。 “行了。”林落柔听她哭喊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懒懒伸手五指向上一勾,示意她赶紧起来,说道,“这个郡主小姑一向与萧夕交好,你的推测极有可能。” “谢侧妃。”那丫鬟起身,擦了几下眼泪,又转而苦心相劝,“侧妃啊,你也莫要气坏了,该吃的还是要吃点的,侧妃肚子里的小世子要紧啊。” “王妃那里,我们徐徐图之……”听着丫鬟的劝,林落柔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是啊,萧夕这只纸老虎也撑不了多久了。 白燕婉秉性单纯,这小姑虽说不怎么待见自己,但是看她先前和自己的亲大哥亲昵的劲儿,日后对她生的孩子必定十分关爱,犯不着真的要跟自己做对。相信日后时间久了,冲着孩子的面儿,白燕婉也会多向着她几分。 “放在来仪居里的东西放好没有?”林落柔问道。 “啊……这个……”那丫鬟欲言又止。 “说!”林落柔抬声音抬高了几分,丫鬟无奈开口,边说着边祈求着侧妃不要动怒,“回侧妃,前一阵子王妃嫌自己的房间被那些下等的丫鬟打扫的不干净,说以后她的房间只能让一等丫鬟进来。” 一等丫鬟,来仪居的一等丫鬟就只有她的两个陪嫁丫鬟,那不是都是她的自己人吗?借着“打扫不干净”这个错处,还防了她的人,真是城府够深的。林落柔狠狠地想着。 “好,她最爱护着她的丫鬟,那就让她难堪!让小七小八好好暗中注意着她有什么异样,若是光放她房里不行,就设计她那两个一等丫鬟吧。”林落柔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禀告她们二人。”那丫鬟含笑说道。 吩咐好后,坐下吃了几口蔬菜,林落柔又想到曾经帮助自己的神秘人说过的还有一枚棋子,蓝挽。 “郡主不是给来仪居送东西好生慰问了吗。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也派个人去慰问一番那里的丫鬟,好套出一些东西?” …… 青衣回来仪居后,已经是半月上头,来仪居内,看着萧夕不在房间内而是在院子内园子里似乎在散步赏花。 想着王妃估计也是闷坏了。上前轻声道:“王妃,今天的膳食端过来了。” 萧夕看青衣,瞄了一眼她手中的膳食,看到她身上的的衣服,眉头一皱,轻轻说道:“进来吧。” 青衣跟着萧夕进了屋。 青衣放下膳食,掀开了罐子的盖子,浓郁甜而不腻的香气入鼻,萧夕才回过头仔细瞧去,诧异厨房竟然备了燕窝。 “嗯?怎么会有燕窝?”安王府这样的大家族平常弄些燕窝,吃些山珍野味也不是奇事,不过安王府也没有真的阔绰豪奢到将燕窝天天搬上日常上膳食来。没有平常的吩咐,厨房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做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禁足之身,谁会好心到这种地步呢?肯定不是老安王妃心疼她吧。 再看看她一身水渍,汤渍狼狈的样子,显然是让人给欺负了样子。 青衣正摆着碗筷,萧夕拿过她的手,细细看去,确认没有伤痕。 “王妃,你……”青衣注意到萧夕眼中的含着关心之意,越发对厨房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郁闷和自责。 却轻掩住口,不知该如何诉说。 “快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这裙子上的汤渍和水渍怎么回事?”萧夕沉着脸问道。 自知是瞒不过王妃的。青衣便将厨房里发生的林落柔丫鬟欺人仗势还有厨房里管事尖酸刻薄的嘴脸的模样告诉了她。 “这些人……”萧夕眯了一下眼睛,咬牙道,“你放心,我会为你好好算这一笔账!” 不过才禁足而已,就当她这个正事王妃不存在了吗?看一个月后期满她怎么收拾她们! 想到先前那几个因为懒惰被罚的小七小八,估计是林落柔派来的不错了。 到时拿着那个把柄反她一击看她怎么收场。 日后怎么对付她,萧夕已经胸有成竹。可青衣看着她脸上的怒意,念着她现在的处境,青衣摆摆手道:“罢了,王妃。我知道你一定会对付她们的,有你这一番为着我着想的心思,我早已感激不尽。可是眼下,王妃禁着足,我们是不是也不能轻举妄动……” 第1134章 两难的境地 知道明说让自己不帮她,自己会生气,于是便分析了现在的情况,想让自己先放下这事。萧夕看透了她的心思。 青衣现在知道自己能帮她,她应该是觉得自己现在出不了这个门,没发大展身手吧。 “我们是不动,先等着,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找上门。”萧夕轻笑道。 青衣愣了半晌,不知王妃又安排了什么好戏。不管什么戏,自己只需要默默看着,听从吩咐就是了。 “王妃,你劳神一天了,快来坐下用膳吧。”青衣说道,“这些菜,都是郡主送的。想来是老安王妃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你,郡主不便过来,郡主于是想到自己去厨房,让奴婢帮着拿过来的办法给你送过来的。”青衣也是个聪明人,在郡主说让膳食端到来仪居时,她便想通了一切。 萧夕拉着青衣坐下,拿起碗,在青衣的连连推辞之下硬给她添了一碗燕窝。 燕窝可口,雪中送炭,真情可贵。 “等你下回碰见燕婉时,帮我道个谢。”萧夕嘱咐青衣道。 青衣点头。 “前几日让郡主送的信,现在可有消息?” 萧夕让白燕婉送信给郭怀念,守丧的这些日子,她不便出去,这个身子往日与郭丞相府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集,频繁去郭丞相府中恐有不妥,只好一直借着白燕婉给郭怀念送信。 以往是雇佣着外面的一些人,可是想想这些信件要是传给有心人之手,被曝光以后算是完了,还是让自己人去送比较放心。 青衣刚才跟着萧夕说着,厨房遭遇的事都快忘记了。萧夕一问,青衣连忙从衣服里掏出来给她。 读了信上的内容后,萧夕脸色大变。 “太傅府里撒手不管,萧太傅有‘大义灭亲’之意,为保太傅府颜面,将与吾父于朝堂之上,控诉其罪,力争萧耿随吏部主持前去助游。萧言死罪难免。” 萧夕捏皱了信,紧紧握在手中,手撑着桌子,几乎快要震惊地倒下去。 她实在不敢相信信上的内容,可是……郭怀念是不会骗她的。 萧太傅啊萧太傅,当真是如此无情之徒吗? “姊妹兄弟,恐有奸人……”那日桥边偶遇的老者说过的话徘徊在耳畔。 “奸人?”她念叨着。 到底谁是奸人?姊妹兄弟。 最近跟随吏部主持前去各地操办科举的事宜的名额只有一个,恰巧皇上看中了两位,都是太傅府里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萧夕想明白了什么。 萧耿,那张如狐狸狡诈的面孔出现在脑海里,莫非就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萧太傅更是为了保全颜面,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像当初随意丢弃自己嫁给一个死人一样,只为了保全萧珍,这次又要把萧言至于死地,只为了保全萧耿什么光明前途。 明明都是太傅的孩子,谁亲谁疏,谁贵谁贱,太傅心里早有打算了吧。 “真是够狠!”萧夕龇牙吐出一句,带着满满的埋怨。 她真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对太傅府报以任何希望。自己真的是想错了。 “王妃,怎么……”青衣看着她脸色不大好,担忧道。 “是我想错了。”萧夕拿起信,低头再看了一眼,说道。她把信递给青衣,“拿个火盆来,烧了吧。” 青衣斗胆,看着萧夕问道:“上面的话,我可以……” “看吧。”还没等青衣问完,萧夕扶着头,直接轻答了一句。 信有些皱了,青衣拿起来摊开看完后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万分震惊,真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无情之人。可看着萧夕已经是愁眉不展了,也不好表现出来。 所有的惊讶,无奈,悄然藏在心底,随着信被扔向火盆,燃烧成灰烬。“原本我以为太傅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是顾着自家颜面也会尽力将这件事压一压。”萧夕叹道。 可没想到还有另一种保全颜面的方法,就是和萧言撇开个干净。 “这谁能想到呢?二少爷虽不受宠可终究是太傅大人的亲生儿子啊,可谁知一个当父亲的可以让儿子去送死……”青衣不禁感慨。 萧夕冷笑,说不定自己死了,萧太傅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青衣对于姨娘的事情还有疑问,“可是王妃,早在前些天姨娘派人来找你时,也是料到萧太傅府无人可管这件事,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料到了啊!”为何那个时候,王妃不出手呢? “是啊。姨娘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我这儿。”萧夕说道,“但是,为何独独来找我?你觉得我这个安王王妃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哥哥出来吗?再说了,除了我之外,其它的族亲呢?” “哥哥的案子一开始就有问题,家里的人都不帮忙,一直拖着,姨娘不说他们无情反倒是说我无情。”萧夕说着无奈摇摇头,“这分明是要把我陷入两难的境地。” “姨娘怎么会也想把你陷入两难的境地?”青衣不敢相信道。 “不是姨娘,也许背后听了什么人的指使。” 本是一个一心向往安逸的女子,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想到靠着自己的女儿在安王府的地位动用关系救人。可是她却想到了,应该是有谁暗示或提醒了她。 幕后之人,是想把自己拖下水,不成就,让亲近之人远离自己。 “有可能。”青衣觉得再找不出比这个更好的解释了。 如今,她能相信的又有谁呢? 哥哥很快就会被判处死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枉死,她得救他啊。 “蓝挽还好吗?”想到从青竹居回来以后就没见到蓝挽,萧夕问道。 虽跟着蓝挽解释过了自己为何迟迟不作为的原因,可是看着蓝挽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怨气。萧夕还有些担心。 “她……”青衣进来放下燕窝和几碟小菜,话到嘴边难以开口,存留着丝丝对蓝挽的难过之意,“她一天都闷在屋里抄着府规。我找她说话,她也不大搭理我。” 青衣也是郁闷得很,蓝挽最近老是跟自己闹别扭,自己也没有惹着她。 第1135章 无奈之举 以为她是为二少爷担心,劝慰了她几句,却不知怎么被她怼了几句,尤其是刚才去给她带点吃的,被她怼回一句“别来打扰我”时,感到不知所措,又有些埋怨。明明是关心她,她却始终以冷漠回应。 “当时当众说惩罚她的事,也属无奈之举。罚抄算是轻的了,而且,我又不是真的让她抄。老安王妃她自是不会看的,说罚抄府规也是应付应付,说得过去就行了。”要真是让她抄上百遍,手臂怕是都要残了。青衣拍拍后脑勺,忽然想起来说道:“哎呀!对了,她一天都在屋里没出门,说不定就是在抄着府规呢。” 看着萧夕的眼神,青衣领会,“我等会回去就立刻告诉她,王妃并不是真的要让她抄上百遍。” “嗯。” 萧夕对蓝挽的信任也不如往前。 蓝挽私自外出,也是表达出不信任自己,不信任自己的丫鬟,势必会坏了自己的事情,萧夕以后要派她做什么事情,只会更加小心提防。 尽管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主仆三人理应齐心协力,在这深宅之中互相照应。可是,蓝挽的心思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这般不信任自己丫鬟,令萧夕心寒。 青衣不问自己的身份是否有异样,选择了追随自己,可蓝挽,倘若有一天发现身边的这个萧夕不是原来的萧夕,又会何去何从呢? 静悄悄的房间内,点着一盏油灯,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位蓝衣丫鬟正在奋笔疾书。 手早就累了,但是一天过去了,府规一整本的第一遍还没有写完,接下来,要在一个月内抄上百遍,她可得写到何年何月去? 蓝挽放下笔,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这时候应该是王妃用膳的时候了。 她走出去,透过窗子上糊着的纸?她看到上面映照着两个人的相对而坐,似乎共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聊天。 想象着她们两人此刻其乐融融的样子,蓝挽一阵心酸。 转过身,还是回去吧。 “蓝挽姐,可算是见到你了。” 声音不大,距离蓝挽很近,在蓝挽背后,她听得这声音一清二楚。 “你来干什么?”心头对这个小丫鬟是林落柔的贴身丫鬟还有些介意,更何况,她让自己把珠宝放在青衣的房间里的法子差点害了萧夕,不得不让蓝挽怀疑她是不是别有企图。 “拿了些好吃的,蓝挽姐要不要尝尝?”小丫鬟甜甜地笑着,拿起食盒,扬起来给她看。 蓝挽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回来就忙着抄府规,滴水未进,还真有些饿了。 小丫鬟见她的举动,立刻上前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说道:“蓝挽姐,我们去你屋里坐吧。” 蓝挽心里不知不觉放松了些,带着她进了屋。 “蓝挽姐,今天我们侧妃院子里赏下了好多吃的,我给你带点过来。我们朋友一场,有福同享嘛。”小丫鬟的话听起来十分真诚,她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菜肴来一个个摆在桌子上时,蓝挽真的有些忍不住地吞下了一口口水。 有鱼有肉有汤,快赶上主子的伙食了。当小丫鬟拿起碗筷递给她时,她一把接过来便狼吞虎咽起来。 小丫鬟见她的吃得这么香,眼梢里充满着笑意。 “蓝挽姐,你慢点吃啊,没人跟你抢的。”话是关心的话语,可是小丫鬟眼里并未流露出关照的眼神。 “唉,蓝挽姐啊,你先吃着,能容我借你的床先睡一会儿吗?我今天也是伺候着我的主子累了一天了,还没歇着就赶过来给你送吃的,现在都有点犯困了。”小丫鬟说道。 吃人家嘴软,人家都来给自己送吃的了,让她睡一下又何妨? “可以,你休息吧。”蓝挽吃进一口饭,嘴里含糊不清地回应道。 “好的,唉,真是累着了。”小丫鬟走到蓝挽的床边一躺。眼睛闭上,却毫无睡意。 房间不大,很安静,只有她们两个人,那边蓝挽吃饭的声音传到耳里,小丫鬟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全心吃着饭,没注意到她这儿,她侧过身,背对着蓝挽。床板和墙之间还有一定的空隙,她纤细的手臂刚好能沿着墙,慢慢伸到床底下,把那个东西放进去。 静悄悄地放好以后,小丫鬟心里得意极了。 蓝挽吃完后,心满意足地将碗筷收进食盒内,回头看小丫鬟似乎还在睡着,轻轻叫了她一声。 “啊?”小丫鬟急忙手一抽,转过身来,看到蓝挽笑着望自己,自己仍然甜甜笑着道,“怎么了,蓝挽姐?” “我吃完了,谢谢你。”蓝挽说道。 “是吗,那我把食盒带回去。现在你和王妃都禁足着,我想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看着今晚侧妃赏了好多好吃的,顺便带了过来。”小丫鬟笑道。 “难为你还知道看我。不过待会我们王妃赏下东西来的时候,我怕是吃不够了。”蓝挽以前也在小丫鬟面前炫耀过自己的主子待下人极好,主子吃好的膳食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向来有份。 “唉,”小丫鬟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估计是不行了。” “怎么不行?”蓝挽听她语气有些奇怪。 “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正好碰上了府里的食材用完了,王妃的膳食不小心让青衣那个笨手笨脚的丫鬟走路不小心碰倒了,摔在了地上。厨房又没法重新做。所以,今天王妃的膳食没有了。”小丫鬟憋嘴,惋惜地摇摇头。 “什么?”蓝挽心底埋怨着青衣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你怎么不早点说,早知道,我把你送的这些膳食在带给王妃……” 小丫鬟立刻打住她,“不过幸好,郡主先前让厨房做了几道菜,看着王妃的没有了,就分了一些给王妃。这个你大可放心。” 蓝挽回想起刚刚出去就看到二人互相坐着似乎在吃着东西的样子。看来是自己瞎操心了。 “所以啊,蓝挽姐,你看我还是记着你的,就是担心你,所以才来看你的。”下丫鬟拍拍她的肩膀,见她没有之前抗拒自己,看自己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毫无戒备的神色,满意地笑了笑,拿着食盒正要走。 第1136章 观夕颜 蓝挽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她的手,疑惑道:“对了,我们被禁足,老安王妃不准任何人来探望我们的,你是侧妃院子里的丫鬟,你……怎么进来的?” 小丫鬟回头,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不过进来时蓝挽这个只顾着吃的蠢货一直没问起,她还以为蓝挽感动得要忘了不准其他人来来仪居探望时事呢。 她露很快惺惺相惜地挤出一丝眼泪,“姐姐,要过来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啊。你也知道我们侧妃怀着安王大人的遗腹子,她在老安王妃面前说几句话,老安王妃听得进去的。我骗侧妃说我前几天来找你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一条手帕,我哭着说那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我必须得拿回去,求了侧妃好久,她才到老安王妃那儿去帮我求情,这才可以到这里来。” “只是,往后的几天,再来看蓝挽姐就难了。”小丫鬟抬手抹了抹眼泪,模样很难过。 蓝挽感激,一把报住了她,二人胜似一对共患难的姐妹。 “难为你还记得我。”蓝挽想前些天真是错怪她了,还对她不理不睬的,真是愧疚。她决定日后要好好拿小丫鬟当朋友。 “自然呢,我可是一直把蓝挽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呢!”小丫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恍若发自肺腑,嘴角闪过得意的笑容。 天香楼自那夜被一帮行刀弄武的盗贼和官兵弄坏了些设施,暂停了好几天。 连年的生意乃京城全青楼中最好,她开着这天香楼自然也藏了不少油水,重新修建花点银子也是不足几日的事。 “哎呀,我说晴儿啊,你们这儿不怕那些官兵劫匪再来拆楼,这么快就重新建起来了?”来者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进来,见到她木挽晴,勾上她的肩膀,热络地叫着,看样子是来天香楼多日的常客。 “唉,我说老王啊,别说我不怕这人再来闹事,就说说你们这些人,不也是不怕再来闹事的人一不小心误伤了你们吗?我这刚刚修缮好,重新营业,你就过来了,看看屋内这些人山人海的,”木挽晴戳了一下男子的胸口,表情魅惑地说着,“你们啊,也急着贪恋这楼里姑娘,我呢,还贪念着钱财呢!” “晴姑还真是直接啊,本公子很是欣赏。” “晴姑”,叫一声“姑”算是对她这种职业“尊称”了,木挽晴好奇地转头望去,只见来了两个都带着面纱的公子,估计是偷偷跑来,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来了这风花雪月之地吧。这样子的公子哥也不好,所以楼里的其他人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声“晴姑”是走在前面的一个说出的。虽看不见下半张脸,但看他的鹰般的眼神总能感觉到一种杀气,连礼貌叫她和赞赏,都让木挽晴觉得惊人。 后面的一位,始终眉头紧锁,面上有些不耐烦,拉拉前面的公子,语气有些着急道,“快上去吧。” “诶,兄第莫急,难得来一次。”前面的男子嘴上应该是带笑的,挡了一下后面的公子,问木挽晴,“听说陈潇潇回来了?” 传闻那天花魁陈潇潇被当夜的神秘男子带走后足足十来日未归。今日传出陈潇潇回来了,并且在重建的这一日,跳一支舞以示庆祝。 “是啊,就是赶过来看陈潇潇的!”刚刚在木挽晴身边勾搭的老王吆喝道。 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差不多都是奔着陈潇潇来的。 这一声既出,屋内立刻躁动起来,纷纷叫嚣着陈潇潇的名字,喊她快出来。 “好了,大家安静安静,在座的稍等一会儿,时间马上就到了,我这就去催一催我家潇潇!”木挽晴面对楼内的一片人群喊着。 “二位公子,你们也稍等片刻。”木挽晴客套地笑道。 前面的公子看着后面的那位不停地对他使眼色,只好又抱歉地笑道:“不用了,上去给我们备间雅间。另外,我们馋着‘观夕颜’好久了,麻烦问问陈潇潇,她酿的‘观夕颜’还有没有。” 那日天香楼遭劫,存的“观夕颜”几乎被一场乱弄得所剩无几。“观夕颜”是陈潇潇的独门绝技,她被带去镜花宫的那几天天香楼里也没有产“观夕颜”了。 来的人几乎都是为了陈潇潇而来,这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同。木挽晴心里细想几分,笑脸迎和道:“那我得先上楼去问问我家陈潇潇还有没有藏着一些。” “来,白儿,带着两位公子上楼挑一间雅间先坐着,好酒好菜上齐。”木挽晴叫来一位清秀的女子先带着他俩上楼侯着。自己也上楼去了另外一处方向,还不住地回头看。 进了雅间,两位公子坐下。等着名为白儿的侍女端上来酒菜,便唤她出去,不用她在伺候了。 “二位公子,”白儿刚出去,木挽晴的声音便在门后响起,“公子,你要的‘观夕颜’萧萧还有一瓶。” “进来吧。”眼里怎么样都含着杀意的公子说道。 另一个,默默喝着茶,静静地等待他,不说话。 “公子啊,我听的那些人喊我别的花样儿多了,你那一声‘晴姑’可把我惊着了,真是难得有人称呼我一声‘姑’,我可记住你了,潇潇的这瓶‘观夕颜’啊,我不给别人,就给你了!”木挽晴放下一瓶“观夕颜”。 “晴姑真是爽快!”那公子接下酒后,顺手从衣服里一淘出一个金元宝递到木挽晴手上,算作赏金。 “多谢公子,那二位慢用!”木挽晴笑呵呵地接过赏钱退下了。 走出门外,木挽晴脸上笑意立刻转变为凝重。手碰了碰从来不离身的特制钥匙,去向二位公子所在雅间的后房…… 雅间内,刚才那个些许不耐烦的公子觉得闷热,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的脸,正是萧耿。 那位眼中总是戒备着让人无时不刻感觉透露着杀气的人却仍然蒙着面。 “公兄,还是把面纱带上吧,万一被人瞧见了,太傅大人问起来可就不好办了。”郭书恒调侃道。 第1137章 如出一辙 萧耿不屑地笑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面前的人过于小心谨慎。连在外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都不肯直接呼出自己的全姓“萧”,而是称“公兄”,也是怕被人知道他是萧耿。这里现在没有其他人,就算楼里的侍女要上来,在雅间也会规矩地敲下门或者朝里面喊一声,等客人答应了才能进来。有人进来了他知道,到时再戴上面纱不就可以了吗? 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哪里还会有其他人看到。 “现在屋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萧耿说道,拿起杯子,倒上酒,心有郁闷地喝了起来。 “公兄有心事?”郭书恒问道。 “我倒是奇怪,怎么你想对付的人逃过一死,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萧耿本想着蓝挽来监狱见萧言,正好借此机会给她安上罪名处死她。却不想,来了白泽和大理寺少卿,在相府面前说了些话,有他俩在,相府也不好私自妄言,只好将蓝挽放出去。 “呵呵,游戏,才刚刚开始。”郭书恒笑道。萧耿看着他,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公兄,我要提醒你,把太傅府里只要见过小翠的丫鬟都换一波,还有你提前买通的侍卫,能谴走就快点谴走,不过杀掉是最保险的。” “杀”,在他嘴里说得如此轻易,仿佛可以置任何人性命于不顾。 “知道了。不过你也真的是舍得,花重金从这里买来的丫头,就给我玩了这么一下便轻易要了她的性命,可真是大手笔啊。”萧耿佩服地说道。 小翠临死前,最后一晚和她欢好的之后,带到监狱门口时给她服下了郭书恒给的药物。 他说药物发作了,便会带给自己惊喜,杀之而后快的惊喜,萧耿等着他说的药物发作的时间,再去看时,便看到小翠的尸体,听闻是萧言杀的小翠。 小翠先前帮他和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死在了他们手上。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死了倒有些可惜。”萧耿叹道。 “更可惜的是,万一我们事情败露了,所有的事情算不到我们头上。” 郭书恒讲究凡事应对,计划开始执行时,他也同时会琢磨着若计划败露,怎么做可以瞒天过海…… …… 御书房内,白离看着几道折子心烦。 “朕没想到官员子弟之中还会出现如此败类,真应该严惩!” 钟嫔刚踏进御书房半步,脚下就飞过来一道折子,差点正中她的腿。 “皇上怎么了?”钟嫔拿起折子虽有些好奇,但是深明后宫不干政,拿起来立马合上,往白离的桌子一放。 “皇上,喝一碗银耳汤吧。去去火。”钟嫔唤端着汤的夹竹过来给皇上摆上。 “你亲手做的?”白离看到她一身淡蓝色的衣服和恬静的脸,气消了大半,在这样一个娴静的女子身边,心绪不知怎么也被她影响得安定下来。 “臣妾不善厨艺,是我让御厨房做的。” “呵,朕就知道,你真是坦诚。”白离喝下银耳汤。其他的妃子总是巴不得向他献媚,不是自己的东西到她们嘴里也非要说成是自己如何如何辛苦为自己所做,是那样虚伪。而钟嫔,很是踏实和实在,懂分寸。白离也赐予了她很多特权,比如,可以不用通报就来御书房找他。 “唉,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官员子弟玷污孤女的罪事,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钟嫔点点头,萧家的二公子的事,倒是听到过些,最近他好像还杀了人,弄得引起民愤京城的百姓对这样道貌岸然的官家子弟唾弃得不得了。合着太傅一家,好像也受到了些牵连。 “今日上朝,郭丞相提名萧言,应尽快判处大罪。太傅更是大骂儿子不肖,甚至愿意将自己儿子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给世人做警醒之用,自己也会反思其教不严之过。” “朝堂上以郭丞相为首的几个官员都赞太傅明大义。朕也欣慰。” 欣慰之余,原本因为萧言的事对太傅一家起的成见也减了不少。正要考虑着让萧耿随吏部侍郎一起去协助举行科举事宜。 “皇上自有打算就好。”钟嫔为白离盏上一杯茶,一双皓白如月的手臂随着茶壶轻转,壶嘴里腾腾而出的茶冒着热气,入了白离的嘴里含着一丝苦味。 苦,倒也让人清醒。 “只是朕还是很愤懑,自己的手下竟出现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看来对手下的一些官员应该严厉管教。对萧言,更要严加斥责!” 手中的茶杯震声落桌,里面小半盏水荡漾出来了几滴洒在了桌面上。 钟嫔看着了,见白离已无渴意,帮他拿走茶杯,用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一切都动作流水自然,静默地在白离旁边,像一对多年的老夫妻。 可钟嫔了解,皇上心中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个人,哪怕是皇后不在了,可皇上确确实实把心丢在了皇后那儿。 她钟嫔,只是皇上的妃子。 “臣妾记得,萧言乃是安王府的主母,萧夕王妃的同胞哥哥吧。其实不管哥哥犯了多大的错,做妹妹听到哥哥有难,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会很难过的吧。不论萧言的罪过有多么可耻,单从‘情’字来看,太傅大人显得太无情了些……”钟嫔让下人收拾好茶具和带来的银耳汤,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发表看法。 听钟嫔无意提到了安王府的皇婶,换来了白离一个深邃的眼神。 白离想到萧夕那双清冷的双眸,和那个人那么像,安王死去,她应该会很难过吧。像那个人,亲眼目睹了自己亲人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满眼的仇恨,看得他感到陌生。 不知为何,想到萧夕,脑海的另一边就会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可眼神,神态,语气,如出一辙,像是,拥有着同样的灵魂——是自己想多了吗? 见皇上盯着自己良久,不做声,钟嫔以为是自己的话有逾越之意惹得皇上不快。便起身弓身道:“不过,皇上乃一国之君,成大事考虑到方方面面,臣妾乃妇道人家,话说得狭隘了。” 第1138章 奢望 “没事,你不懂也是常理。”白离摆摆手让她坐下,言语里并无怪罪之意。 钟嫔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入座,说道:“皇上,臣窃有一个请求,不知皇上可否允了臣妾。” “什么请求?”白离问道。 钟嫔极少向他提要求,有提过的,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 “皇上,臣妾平常念佛,听说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上面会残留一点特有的灵气,拿着死者生前用过的一些物品去祭祀,念经,可助死者在天之灵获些慰藉。所以臣妾想去皇后生前的长乐宫看看,取些还存在的物什,念经祈祷,求皇后娘娘超脱安宁。” 钟嫔脸上一脸坦诚和真誓。 “准。”白离说道。慰藉,安宁,但愿吧。 …… “娘娘为何非要到夏皇后这儿来?这里都已经是冷宫了……” “住嘴!”钟嫔回头瞪了青竹一眼,青竹立刻噤了声。 后宫各嫔妃都云长乐宫形同冷宫,可是谁知,皇上心中最挂念的便是长乐宫。 有几夜,甚至还待在里面对着长乐宫的种种什物和陈设不知在惆怅些什么。 皇上,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长乐宫的主人,那个死去的皇后。 而现在,她有幸进来看一看。 气宇轩昂的石柱,恢宏大气的厅堂,正宫皇后住的宫殿果然令人神往。 想要入住这宫殿的女子多了去的,宫里的那些姐妹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钟嫔一向自视清高,本意也对这皇后之位不感兴趣。外人眼里钟嫔娘娘深得白离的欢心。与其说是欢心,不如说她总是明白皇上的心意,适当时说些皇上中听的话,让皇上欣赏她。只要皇上答应保她一家的周全,她都感激不尽了。什么圣宠常驻,那是奢望,遥遥不可及。 “青竹,跪下!”钟嫔跪在地上,闭上眼睛,脸上写满了虔诚,嘴里念叨着像是在祈祷。 青竹见自己主子如此,虽有些不解,但也跟着跪下了。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非要来悼念这长乐宫逝去的皇后。 “姐姐,我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她也有一个哥哥,如今她的哥哥也要被判处死刑了。令我不得不回想起你的哥哥被判处死刑的样子……”钟嫔心里默念着,眼角不知不觉,落下了一滴泪。 …… “你拿好那些花瓶和珠钗,那可是曾经皇后姐姐用的东西,还要记得那些东西放在哪里,要是不记得了,回头放错了,可有你好看的!”钟嫔嘱咐青竹道,认真和严肃的语气充分表明了她有多么重视悼念萧夕这件事。 青竹练练点头,听着自己主子反复强调这些有多么多么重要,感觉手上拿着东西都沉甸甸的。 钟嫔和青竹从长乐宫出来,从宫里的佛堂走去。 二人的身影,被正巧路过的婉嫔看了个正着。 “奇怪,她怎么从长乐宫里出来了?”婉嫔疑惑地自言自语,没有喊住她。 好奇驱使着她悄悄跟了上去。 看到钟嫔和贴身丫鬟进了佛堂,婉嫔一直小心跟在后面,偷听着她们说什么。 “皇后姐姐,希望你在天之灵,好生安息……” 里面的喃喃的话虽然不大,但是此处少人,婉嫔仔细听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皇后”两个字,又看她们在佛像面前跪着,猜猜也大概知道了。 “好啊,钟嫔,你竟然悼念萧夕那个逝去的皇后,我去告诉宸妃,看到时有你好受的。”婉嫔脸上浮现无声的奸笑,很快便离开了。 她很早就看钟嫔不爽了。她与钟嫔差不多的时候入宫,几乎同时从封嫔,可偏偏皇上偏爱钟嫔这个冷淡的女子。她不明白钟嫔哪里好的,论相貌家底,她也不比钟嫔差,可如今皇上更偏爱了钟嫔些,给予了钟嫔梁玉诸多特权不说,连带着梁家的官品也比自己的母家高了不少。 封嫔后,皇上一直未召见过自己,她一个区区嫔位,家底也不深厚,想要在宫中立足,也只有依附于宫中有权势的人身边。 这个有权势的人,她看中的是宸妃,郭怀柔。她以为,现在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只有郭怀柔了,前皇后已逝世,下一个最有希望登上皇后之位的人应该就是郭怀柔了。而且郭怀柔可是丞相府嫡女,论背景,郭怀柔当皇后,更有资格。 …… “娘娘,现在琴终于修好了,娘娘快看。”丫鬟刚出去抱着前几日辰妃弹断琴弦的琴来,现在已经完全换好的弦。 琴弦断了第二天,郭怀柔请了宫里的工匠来看了,自己手指受伤的事也与皇上说了。 皇上也终于如愿来翊坤宫看望她,可是看了下自己并无大碍的手指,嘱咐工匠带回去好好修理好琴,左右待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简单地慰问一下没事吧,模样还是很冷漠。 郭怀柔拿起那把琴,手指放上去刚触碰到琴弦,很快又收回,看了仿佛再不愿触碰般别过头把琴交给丫鬟。 “拿走收好吧,本宫不想看!” “娘娘,你不是最喜欢这把琴……”丫鬟看到宸妃似寒窑的眼神很快闭嘴不多话,将琴收好放回去。 “皇上,你现在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我的位置了吗?”郭怀柔慵懒地半靠在椅子上,手抚着头,喃喃道,“以前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赠琴之人已忘情,还天天把它摆在眼前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皇上能给她这把琴,还是因为那个贱人的原因。 当年在丞相府时白离说自己一双玉手,又精音律,能配以好琴最是不错。当他登上皇位,果然还记得那句话,赠了这把琴,算是他第一次给自己的礼物。 可细心的她偏偏看到了琴身下面写着一个“双”字。 后来,再听闻,曾经皇上和萧夕一起出征时,萧夕不慎弄伤了手,御医说不得过多弹琴会伤筋骨。 白离真是小心翼翼,生怕送琴给萧夕让她心里会难受。可是,白离想过没有自己得了希望又失望的感受? “娘娘,婉嫔来了。”浣莲来禀告道。 第1139章 怨念 听着丫鬟的话,把郭怀柔从回忆里拉回来,正经坐起来,看着婉嫔步步摇曳地走过来。 那腰肢不知道是扭给谁看的,宸妃心里不屑地鄙弃默念道。 宸妃脸上热情地笑着,笑意却并没有进到眼底,“唉呀,婉嫔来了。”她赶紧招呼浣莲道,“浣莲,来,快给婉嫔上茶,好好招待婉嫔!” “是。”浣莲看着婉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很快忙着去给婉嫔上座,上茶。 “哎呀,姐姐不用这么客气。姐姐啊,妹妹今天来,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婉嫔接过茶,细细品着,慢悠悠地说道,一面观察着宸妃的表情。 “妹妹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婉嫔一直跟着宸妃后面,有时遇到个什么困难的,和谁结下了绊子都会跟宸妃说,宸妃一向是默默应着,表面答应,背后另做打算,有时也会替她帮忙除掉些人,不过都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宸妃看着婉嫔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自然会想到是不是婉嫔又有什么难处。 “倒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是为了姐姐您啊!现在谁不知道姐姐才是这后宫的第一人,可是偏偏有人不认姐姐您的地位……”婉嫔前一句正合宸妃心意,后半句令宸妃心里不快。 “谁敢不认我?”宸妃眼睛闪过一丝仇恨,语气比刚才的客套要狠厉了几分。 萧夕现在不在,郭怀柔认为她现在的地位最高,还有协理六宫之劝,等过段时间父亲和众官员在朝堂的提议通过了,她才是后宫中的正主儿,可是,还有谁这么大胆,不认她这个主儿,她绝对要好好“提醒”一番。 “不会是后宫嫔妃之人吧?”宸妃冷脸问道,她管着后宫,谁要是敢不尊,她定要那个人好看。 “哎呀,姐姐说得可准了。”婉嫔拍手叫道,睁大眼睛,立刻开始对钟嫔悼念萧夕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意思说钟嫔的眼里只有逝去的那位才是皇后娘娘,而把现在管理六宫的人不放在眼里。 钟嫔性子冷淡,对所有人都不怎么热络,在婉嫔嘴里就成了恃宠而骄,看不起人,可却心系旧皇后,来宸妃这儿也不多,分明是对宸妃也有着看不起的意思…… 皇上近日留在钟嫔院内多次,郭怀柔对此早有怨念,又被婉嫔说出了她悼念萧夕的事,更加令她记恨钟嫔。 “好啊,这个钟嫔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是该好好教训。” 郭怀柔低头拉着婉嫔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二人脸上都露出得意又阴险的笑容。 …… 钟嫔隔日便带着奴婢去还长乐宫的东西,把一些花瓶,珠钗放回原处后在门前双手合十,又是祈祷几句,方才离开。 今天太阳很好,倒春寒估计是彻底去了,看着地上的青青绿草,想着有几日没去御花园了,钟嫔想着这时候御花园的花会不会开了,去散散心,换换心情也好,便改变方向,去了御花园。 “娘娘,您看,这里的花都开了。” 钟嫔正嗅着一朵花香,就听见自家走在前面的奴婢惊喜的感叹声。 她直起身子,在原地站直,打量了一眼四周。果然,几日不见,御花园里面的花,都盛开了。 红白粉紫,颜色各异,色彩纷呈。 钟嫔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夹竹忽然看到了地上新掉下的花瓣,蹦蹦跳跳地,就朝着那花瓣而去。 “娘娘,您看!这是新鲜的花瓣诶!”夹竹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花瓣,转身就看到了钟嫔,邀功一样地样子,让钟嫔不禁一喜。 她正想跟夹竹说话,让夹竹把花瓣扔下时,就听到御花园的另外一边的小径传来了一阵不讨喜的声音:“哟,妹妹这是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钟嫔朝着声源处看去,一个身着墨绿色,走路姿势扭扭捏捏的妃子正朝着御花园里面走过来。 而当她走进,钟嫔也就看情了她的容貌——是宸妃身边的一条狗,婉嫔,宋婉茹。说她是一条狗,完全是因为唯宸妃郭怀柔马首是瞻,一天到晚都在帮助宸妃害人。 听说,她前段时间还让一个怀了龙种的妃子失足掉进了水里,滑了胎。 虽说钟嫔不愿意和她打交道,可毕竟碰上了,难免不打个招呼。 钟嫔朝着宋婉茹低了低身子,她身后的丫鬟也看到了宋婉茹,极其不情愿地给宋婉茹行了礼。 宋婉茹几步走到钟嫔的身边,假装看着钟嫔身边的花朵,实则在看钟嫔今日的妆容。 真是一个贱坯子!竟然穿了一身浅色衣服。 宋婉茹看着钟嫔身上料子极好的浅色裙子,心里暗暗地骂着钟嫔,可面色一点也不表露,嘴上也称赞到:“哟,妹妹。你这身衣裳,在哪儿做的?怎么姐姐的衣裳没有这么好的绣工?” 钟嫔听这话,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随后稍稍想了一下,低着头回答说:“回姐姐。这身衣裳,是我娘亲给我做的……” “妹妹的娘亲可真是妙手!瞧瞧这里。”说着,宋婉茹伸出手酒酒拉住了钟嫔的衣袖,扯出她藏捏在手里的绣花,不知在对谁说话。 “这绣工,真是比为宫中做衣裳的绣娘的绣工还好。妹妹的娘亲,可真是心灵手巧……” 钟嫔不知道宋婉茹想要干什么,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宋婉茹绝对不是闲得没事的。 果然,就在宋婉茹她拉着钟嫔的袖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推了钟嫔一下,钟嫔一个没注意,就朝着一边的灌木丛里面倒去。 “咔擦咔擦”几声,钟嫔捂着头,压断了许多珍贵的花树。 跟在她身边的夹竹反应过来了,立刻跑向她想要扶起她。 结果还没到钟嫔的身边,在宋婉茹身侧过的时候,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下子朝着刚刚爬起来额的钟嫔扑了过去。 “哎呀!你这个奴婢,怎的这么不小心?!”宋婉茹看着摔到了钟嫔身上的夹竹,瞬间眉眼上染了怒色,对着夹竹就是一顿责骂。 第1140章 受罚 夹竹疼兮兮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起了钟嫔。此刻的钟嫔,发髻被花树的枝丫扯乱,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破了几个口子。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想要跟宋婉茹告退。 “妹妹,你这衣裳,可真是可惜了。”宋婉茹拿着手帕,比在自己的脸颊下半部分,挡住了她略微勾起来的唇角。 真是蠢货,自己随随便便出手,就废了她一条裙子……真是痛快啊! 钟嫔心里完全清楚,宋婉茹这是看了自己的衣裳眼红,得不到就想要毁掉。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心里明白得通透:“婉嫔姐姐,我要回宫里换一身衣裳,还请婉嫔姐姐允许。” 宋婉茹此刻心里十分痛快,便点了点头,看着钟嫔。钟嫔朝着自己院子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了下来,侧着脸:“这次的‘意外’事情,还请婉嫔姐姐不要再做了。我性子淡,不代表别人就不会追究。后宫庭院深几许,冷宫冷院有几何,想必婉嫔姐姐比我清楚。” 话音一落,钟嫔就带着夹竹离开了,而御花园里的婉嫔,听了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她使劲将手帕朝着地上一掷,看着地上的手帕,还踩了几脚才利落离开。 钟嫔!你等着,我马上要你好看! 两方人都离开了,殊不知,这一场好戏,被另外一个人收入了眼底。 她看了一眼婉嫔扔下的手帕,冷笑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御花园的另外一处通道快步走去。 “你说什么?!宸妃娘娘召我?” 宋婉茹正在自己院子里面悠闲地赏着花,忽然一个丫头从院门口跑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小丫鬟点了点头,还指了指院门口:“娘娘,宸妃娘娘身边的挽桃姐姐也来了,不过她在院外,并未进来……” 宋婉茹立刻从贵妃榻上起身,整了整自己的服饰后,脸上挂着周到的笑容就朝着院门口走去。 钟嫔本来回了自己院子,准备换一身衣裳,可谁知刚进门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的斥骂声。 “你个小丫鬟,主子吩咐的事情竟然敢怠慢!”钟嫔便迅速地换完了衣裳,出了房门。一踏出来,她就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教训着夹竹。 她皱了皱眉,走了过去,而这个时候,夹竹看到她来了,弱弱地喊了一句:“娘娘……” 听到夹竹喊了什么后,那个背对着钟嫔的身影一顿,随后慢慢地转了过来,看着钟嫔的样子,特别张狂:“你就是钟嫔,梁玉?” 梁玉点了点头,心下疑惑着这个身穿一等丫鬟服饰的女孩子的身份。当她看到女孩子的衣裙上,绣了的小朵牡丹花后,立马明了了这个丫鬟是哪个宫的。 是宸妃的人。 可为何跑到了她这里来?还这么气焰嚣张?把她这个妃子丝毫不放在眼里? 梁玉正欲开口询问,那个青衣的丫鬟就说了一句:“宸妃娘娘召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那个丫鬟就转身往院子门口走,在路过夹竹的时候,使劲地瞪了她一眼。 不识好歹的东西!既然知道了自己是宸妃娘娘的人,都还不让自己进院子。若是她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可要好好地惩治她一下! 梁玉见着那丫鬟顾自离开了,斟酌了一下,跟了上去,夹竹紧随其后。 约摸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梁玉和夹竹就到了当今宸妃,郭怀柔的宫门口。 几个青衣小丫鬟手里拿着扫帚,正在宫苑里扫着地。她们见到梁玉来,看情了她身上代表着妃嫔地位的衣服后,都通通放下了扫帚,站在一边:“娘娘吉祥。” 梁玉清了清嗓子,回了一句后就径直朝着里苑去。 此时,郭怀柔的里苑正堂里,坐满了各大妃嫔。郭怀柔上座,看着左右两列妃嫔,拿着自己的手帕捂了自己的嘴一下,清嗓问到“各位姐妹们,可曾有谁在来的路上见着了钟嫔?” 自从先皇后萧夕逝世后,这后宫,就落入了一家独大的宸妃手里。 以至于她这一发问,立马就有妃子从细节的座位上起身,回答她的话:“回姐姐,妹妹在来时的路上,看到过正走路的钟嫔。算算时间,这个时辰,她也该走到了。” 这个妃子的回答,让周遭的人听得不禁拿着手帕捂着自己的嘴笑了起来。 真是奇葩,明明有着轿子,这钟嫔,竟然还走路? 而梁玉一踏进正堂,就听到了细细碎碎的笑声。她微微蹙了蹙眉,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哟,这说曹操曹操到。钟嫔妹妹,你可走得累不累?”宋婉茹正好坐的位置距离屏风不远,而且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屏风后的来人。她一眼看到了梁玉,一句嘲讽就出了口。 梁玉并没有理会她,直接走到中央,给上位的郭怀柔行了礼,转身就欲回自己寻常坐的位置上去。 “慢着!” 就在梁玉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的时候,郭怀柔忽然开口截住了她的动作。 梁玉转过头,就看到了郭怀柔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莫名神色。 “钟嫔妹妹,听说,你刚才在御花园赏花?” 郭怀柔的话问出口,梁玉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回答:“是的。” “那,钟嫔妹妹可还记得,御花园里有一盆边远小国进贡的花?” “记得。” 郭怀柔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忽然一下子态度就变得十分凌厉了起来:“先前有宫人禀告,你手下的一个丫鬟,将那唯一一盆花给摘得个七零八碎……这事,可是真的?” 她的这一番话一出,惊得周围坐着的妃嫔们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梁玉。 钟嫔的丫鬟竟然将当今皇上最喜欢的那盆花,给摘了个彻底?!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就在四周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梁玉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双手,就连指甲掐进了手掌心都不自知。 她算是知道了,郭怀柔这次把她们都叫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自己受罚。 第1141章 希望 可是,她为何要如此做?自己无论从那方那面,都没有得罪过郭怀柔或者她手下的人啊…… 梁玉想着,余光忽然扫到了一边偷笑的宋婉茹。瞬间,心里的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既然罪名成立……来人啊!给我把钟嫔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她的丫鬟也带下去,五十大板!扣除半年月银。” 郭怀柔忙不迭地宣布了梁玉和夹竹的罪名,丝毫没有给梁玉一个解释的机会。 …… “娘娘,疼吗?”梁玉被人抬回了自己的宫里,身上的巨疼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而一直在宫里侯着的另外一个丫鬟看到了她,立刻快步上前。 春桃看到了梁玉身上的伤,连忙让人将梁玉扶到了屋子里,取出烟酒替她处理伤口。 而这个时候,院子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闹声,梁玉正要说让春桃出去看看的时候,一个人忽然走了进来。 “钟嫔妹妹,你可疼啊?” 来人正是害得梁玉这样的宋婉茹,她面带笑容,看着梁玉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讥讽。 梁玉并没有理会她,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去看她。 宋婉茹对于她的动作,似乎有些生气。使劲地将手帕搅了搅后,脸色一下子变了:“钟嫔,别给脸不要脸。” “在如今这个后宫里,做主的可是宸妃娘娘!祭奠萧夕那个贱人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的!” 宋婉茹的这番话说的梁玉心里十分不舒服,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神色淡淡地偏过头看了一眼宋婉茹。 而这个时候,原本在梁玉身边服侍的丫鬟春桃不知去了哪里。 整个屋子里面,就只剩下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梁玉和站着的宋婉茹。 屋子里面没有人,宋婉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几步走到床边,拿起了之前春桃给梁玉上的药酒,笑眼盈盈地看着梁玉“钟嫔妹妹,不如,我来帮你上药吧。” 说着,她就想要将药酒朝着梁玉的身上泼去。 “皇上驾到!” 忽然门口响起了太监的尖细的嗓音,让宋婉茹不禁手一抖,药酒撒了一些在梁玉的伤口上。 “嘶……”梁玉忍不住疼痛,死死地皱起了眉头。而这一幕,正好被进了屋子的白离给看见了。 白离今日一身黑金蟒袍,脚踩同色长靴,一只发冠将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格外的精神飒爽。 他看着一脸苦意的梁玉和正慌忙地放着药酒的宋婉茹,怒气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婉嫔!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这充满了威严的一吼,让宋婉茹整个人一抖,腿立刻软了下去,跪在地上:“禀陛下,臣妾在给钟嫔妹妹上药……” “上药?上药是你这么泼的吗?”白离几步上前,站到了宋婉茹的面前,让她不敢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梁玉的丫鬟春桃忽然进了屋子,给梁玉收拾死了伤口。 宋婉茹在地下跪趴着,生怕白离一个生气,就把自己给打入冷宫。她正想要辩解,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可让臣妾好找。” 这声音主人的出现,让宋婉茹不禁心里生出了一丝丝的希望。 她一偏头,就看到了正朝着屋子里跨进的郭怀柔。 郭怀柔满脸温和的笑容,看着白离,走过去就要挽住白离的手臂。 白离微微一个后退,躲开了他的的亲昵动作。郭怀柔的面色一僵,随后像是转移话题一样地问说:“婉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跪在地上?” 宋婉茹感觉到了她抛出来的台阶,立马顺着台阶下:“妹妹,妹妹这是不小心将药酒泼到了钟嫔妹妹的伤口上……” “什么?你竟然将药酒给泼到了钟嫔的伤口上?” 郭怀柔似乎满脸惊讶地看了一眼梁玉,又看了一眼白离,发现白离皱着眉头的时候,立马收住了自己想要救宋婉茹的心。顺着救将宋婉茹给推了下去:“你怎么这般不小心!钟嫔妹妹这刚刚才受了罚,你竟然给她泼了药酒?你的善心哪里去了?” 宋婉茹根本没有想到,郭怀柔会如此狠心,直接断了她的后路,给自己安上了一个“狠心”末名头。 她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向何人辩解。 陛下肯定是不行的,因为陛下已经看到了她将药酒泼到梁玉的身上。 宸妃?她刚刚才将自己做了弃子……宋婉茹想到这里,整个人瞬间就瘫软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郭怀柔捕捉到了白离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立刻趁热打铁:“来人啊,将钟嫔关回她宫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宫半步。” 她带的奴才很快就将宋婉茹给拖了出去,关回了她的宫里。 宋婉茹这个障碍一走,郭怀柔明显地发现了白离脸上的怒气消了些许。 她靠近白离,笑眼弯弯:“陛下~你许久都不去我宫中了……” 白离对于她的这个语气没有任何喜欢和反感,他只是冷淡地对着趴在床上的钟嫔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后,就离开了钟嫔的宫里。 而郭怀柔也追了上去,缠着白离。 “娘娘,您好些了吧?”春桃用手轻轻地给梁玉遮住了伤口,沾染着药酒。 梁玉趴在床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开口问到:“春桃,陛下是你叫来的吧?” “娘娘,您怎么知道……陛下是我叫来的,因为我看婉嫔娘娘实在太过分了,就跑去叫陛下了……” 其实当时春桃心里想的并不是因为婉嫔过分,而是因为她想起了她之前的主子,萧夕,被人欺负的时候。 新旧主子都被欺负,让她立马就不舒服了起来。为了保住自己现在的这个主子,她只好冒险去找白离。 而这一次,正好被她碰上了正赏花的白离。在和白离讲了婉嫔来挑事后,才有了之后的那么一出。 幸好,这一次,她保住了自己的主子。 …… 白离给国师特别修造的一座华美院子里,回荡着幽幽的笛声。 吹笛之人的技巧谈不上高超,却也有空远的意境,闻之忘俗。 第1142章 仁至义尽 突然间,背后似乎起了一阵风白复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手中的笛子立刻离开嘴,更牢地握在手中,往后面一挡。 剑与笛相碰,发出几阵清脆的响声。 身后的人的剑被挡了一下也不放弃,继续抬起来,朝着白复刺去。 白复看清了那人的招数后轻蔑一笑,纵身一跃,那人晃过神来时白复已经在后面,轻巧解下了他脸上的蒙布,很快退后三尺,往上越去,飞跃到后面的大树上,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脸上毫无遮掩的白泽。 树上随着他一脚踏上去,抖落下几片叶子,随风飘下。白泽收好剑,一脸冷峻,看着上面的白复,眼神略带一点敌意。 “你来拜访我,何至于行这么大的礼?”白复一手靠着树枝,看着地下的白泽笑道。 “哼,什么毒,每每发作时噬心之痛,还会让人产生幻觉?”白泽冷眼看着上面的人,真是可气,他竟然瞒着自己。 “哦?”白复脸上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 他知道了?他怎么看出来的?白复从上面三米高的位置跳下来,一落地,脖子旁便是一道冰冷的剑光。 白复的手指轻轻碰上剑尖,“世子剑法还真是好,再前进一点封喉,后一点饶人。” “告诉我解毒之法!”白泽不想跟他那么多废话。 “看来木挽晴并没有解除你的毒啊。” 正是印证了他当时对白泽说过的“木挽晴的医术其实并不怎么样”的话。 看着对面人的眼神越寒冷,估计他再多说一句废话,白泽就会要了他的命。 不过,他深知,白泽,还没那么冲动鲁莽到没脑子。真要了他的命,他还能问谁解毒之法? “到底是什么毒?潜伏期如此之长,寻常的大夫竟还看不出?” 凌一立先前立刻请来了木挽晴,可木挽晴并未查出还有其他的毒。从凌一口中得知了萧夕的话,白泽回想在外遇刺,遭人诬陷一案,便想毒是镜花宫里的毒,白复是镜花宫里的人,他应该了解,可是却瞒着自己,实在可疑。 白复手指用力夹住剑尖,拨开对准自己咽喉的剑,狭长的眼睛微眯,眉头紧皱,“你也知道寻常的大夫看不出,那又是谁看出了你体内中的毒?” 不明白镜花宫的人为何使出了这种毒,此毒长久未用,潜伏期极长,中毒者长时间不会有感觉,最开始,此毒不会对中毒者的身体有什么危害,可时间一长,当毒的蛊慢慢在体内扩散,融入血液中,甚至中毒者每呼出的气息之中,意念也会消失殆尽,只会听从施毒者的命令,慢慢变成一个“活死人”。 不过连云枫逝世后,这种药已经被列入镜花宫的禁药。没有宫主的吩咐,镜花宫的人是不能擅自使用的。 而且此药给也只给宫内的护法一级及以上的人才能用。春知等人在宫里没有那么高的地位,怎么会在白泽身上下这种毒?是春知私自要对付白泽,还是镜花宫背后出了什么事? 而且此毒一般人看不出来,据白复所知,看出中了此毒的人除了他自己和镜花宫的宫主单于寒,护法熹风月,没人看得出来此毒,连云枫已经不在了,更不可能。 白复很想知道到底是谁。 “给我解药或者解毒的方法,我就告诉你!”白泽看出了他脸上极其紧张好奇的表情。 “还真是……”白复摇头笑笑,转身进屋拿了一个药瓶,在白泽眼前晃了晃,说道:“你的毒乃是镜花宫独门禁毒,潜伏期十分长,这个瓶子里有十颗药丸,每隔两日服下一颗,可以延迟彻底发作的时间,将‘病入膏肓’的日子往后推迟两倍到三倍。” 说白了白复手中的药物只是个延缓毒性扩散的时间。 白泽拿过药瓶,“那解药呢?” “解药倒是没有,不过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看出你的毒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镜花宫要——炼制解药的药材。”白复轻笑道,“炼制解药也是要耗费好大的功夫的,要是在之前没有我给你的药延缓毒发作的时间,你怕是也撑不到我解药炼好的时候。” 见白泽有些犹豫,白复继续说道:“本来想着晚个十天半个月告诉你你也没事,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此毒。还真是稀奇。不过就算再晚十天半个月我也只能给你这药延迟毒性全发的时间,从镜花宫拿到这毒的解药的药材也不是很容易的,我真的觉得实在是麻烦。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也罢那就靠着我的延缓药续命吧,最多过个两年全身溃烂致死,还是在之前毫无察觉,突然地就致死……” 他说得骇人。 白泽看着手上的瓶子,看来真的如萧夕所说,他身上中的毒,到了毒入膏肓是会非常可怕。 白复是在说自己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作为回报,必须得告诉他。 可告诉他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突然有些后悔,在府里的时候没来得及问萧夕,萧夕发现自己的毒时自己又毫无意识,浑然不知,现在她又被禁足,来仪居难以进去探望。 难不成,他的嫂嫂与镜花宫有什么渊源? 长风吹拂,二人衣袂飘逸,皆是一双冷漠的眼神,其中白复还多了几分狡黠。 薄唇轻启,再一次问道,“怎么,不愿意告诉吗?” “是萧夕。”白泽回答,收好剑,“记得帮我拿解药!” “她?”谈到这个人,似乎能唤起心里遥远的记忆,白复感觉脑袋里一阵恍惚,在听到对方剑入剑哨的清脆响声时清醒过来,转而一脸深不可测的笑着,点头道,“好。” 在白泽越墙而走之前,身后幽幽的声音传来,“别忘了,玉佩之事,你赶紧了。我拿到玉佩后,才能去给你制解药。” 白泽回头看了一眼白复,感觉他还是如往日一样的狡诈,冷声应了一声,很快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 又拿起长笛,白复却不打算再吹了,放回屋内的桌子上,开始查阅数年前连云峰留下的典籍,寻找禁毒的解药的解法。 第1143章 “大义灭亲” 翻开间,看着发黄的书页,他想,是有多久没碰这本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碰过这本书,因为见过中禁毒的人不多,上一次翻开这本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何人所翻? 书页越翻越快,他浏览的速度似如飞剪,看到了一处被自己标记的反反复复折了很多遍的一页。 这一页,自己当时一定看了很多遍。 对啊,他想起来了,是为了她!白复抚上书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来了,这一世,见过第一个人中此毒的还有清秋!中此毒症状,她说她终生难忘,再见一定记得。 白泽说是萧夕告诉的他。 萧夕,萧夕,这两个人的名字在白复嘴里念叨了一遍。 “莫非,那个人是有着清秋的灵魂……” …… 白泽刚出了宫,感觉头顶上有一道影子飞来飞去,抬头一看,是一只雪白的信鸽,是冽儿。 白泽伸手,取下冽儿脚下绑着的信笺,默读一遍,便按照信上约定的时间火速赶到城中后山。 …… “……世子殿下,当日在天香楼所听到的话,就是如此。”木挽晴约白泽在后山处相见,把当日在天香楼所听到的蒙面公子的话,都告诉了白泽。 “你确定?”白泽脸上脸上有几分迟疑。 “千真万确,按照我的判断,里面坐着的人,应该一个是萧家的大公子萧耿,另一个,语言上十分隐秘保守,我实在是难以猜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木挽晴说道。 那日木挽晴察觉他们有异,为那两位公子准备的雅间是一间带有外来客人都不知道的后厢的特殊雅间,后厢隐蔽,与正间隔着的墙并不是密不透风,耗费自己的几丝真气,隔着墙听里面人的谈话还是能清楚地听到,她拿着特制的钥匙,进入后厢,正间里的谈话,都落入她的耳中。 “‘大义灭亲’,真是太傅家的作风。”白泽叹道。 看来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萧耿想要趁着萧言入狱的机会稳拿协助科举的名额。 可是,入狱已经足以达到他的目的,为何还非要至于死地?给太傅一家展示自家多么“深明大义”的机会,死一个丫鬟,义子义女也行得通,非得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帮着萧耿出谋划策,那个人又是谁呢? 能断定的一点,那个人绝对是个歹毒之人。 …… 第二日,皇上的命令已下: “萧言玷污孤女,有违齐国法治,又犯下杀人罪,汝为官后,定须严惩,以儆效尤,三日后即问斩!” 相府拿着判决的文书大摇大摆地走到萧言的面前念着这些字,萧言只是冷眼看着他。 “看吧,你马上就要被处死了,可还有什么临终遗言?”相府讥笑道,想着你快点死吧,死了,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小翠了。 “呵呵。”萧言抬头,毫无惧色,面对死亡,他不怕,他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妹妹。 可是,他恨,恨这个庸官不查清楚一切给他一个交代就把他一生全毁了。也罢,就算不被判处死刑,他强奸孤女的罪过也要在牢房里苟且偷生一辈子,那还不如干脆点,早死早超生! 见多了得知自己是死刑的人不停地跪地求饶,求开恩的,而这个萧言很是坦然,还真是个硬骨头。 可竟然还发出几声轻笑声! 相府没由来地一股恼火,他好心问他一句,可对方的表现,是在藐视他的权威吗? “萧言,你最好跟我老实点,就这么几天的事了,你要是生出什么事端来,我可以上面汇报,早些送你上西天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张牙舞爪的模样,萧言眼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对得起衙门高堂上“明镜高悬”几个大字。 面对萧言冷气的眼神,相府更觉得越看越气,原本想看他得知自己即将要见阎王爷会有什么崩溃的举动,谁知人家傲然,不在意。 相府又要发火,但被后面的手下一句话给压了下去,“大人啊,,反正一个将死之人,你跟他动气干什么?” 是啊,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资格让自己为他发这么大的火呢? 相府点点头,很快嘴角得意地笑着,“你就在里面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的日子吧。” 然后嘱咐看守的几个侍卫盯紧了,带着一行手下离开了此地。 “哼!”萧言冷哼一声,巴不得他快点走,实在不想见到相府大人那一副可憎的嘴脸。 相府大人走后,萧耳边难得清净些。 他在牢里,拿起石头在墙上刻下 一句:“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这是他要对那庸官说得话,拿着皇家的恩惠,办事却不尽心不知收了谁家的好处,处理案件,强行逼人画押,负尽皇恩啊,真是负尽皇恩啊! 他唯一不服就是自己被判处的这场死刑,起因是他“杀”了小翠,可“小翠”,本不是他杀的呀。 身为官员的后人,犯下死罪,不止自己在劫难逃,还会给家人抹黑。 虽说他对太傅府里除了姨娘和萧夕以外的人都没有太对的感情,可事到如今,临死之迹,想着他们还是自己的家人,人之常情,心中有泛起几分不舍的情绪。 “听说了吗,太傅大人今日都在朝堂跟皇上上奏了斥责这个萧家二少爷的不是,听说择日起要把他从家族除名呢……” 守门的侍卫闲聊谈资的话语落到了牢里的萧言耳中,他有些不敢相信,很快冲过来,趴在栏杆上,朝着说话的人吼去:“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嗨,看你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到了侍卫们用餐的时间,看守得侍卫说着话的时候还喝下一小口酒,仿佛在说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像是一般人们在街头谈资的那样,“太傅大人今日还在朝堂上亲口指责自己儿子的大不敬行为,出口说愿意将自己犯了罪的儿子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方供人观赏,还给各位为官的子弟一个警醒,切莫丈着自己‘位高权重’便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做违法之事!” 第1144章 无力回天 侍卫轻松的谈论在萧言心里却击起了千层浪。 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父亲必定是认为人是他杀的。在这种时候也不相信他,还想看着他被冤杀? 父亲时常冷落自己,冷落他们一房的所有人,本也没有指望父亲会为他的死有多么难受,可说到底,自己是他的亲儿子,再不重视,也不至于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吧,萧言心里对太傅的感情,一点点销毁。 另一个侍卫又说:“你一个戴罪之身,犯下这么大的错萧家岂还能容你?听说最近太傅一家马上要重新休整家族的族谱,说你这个不肖子孙不配做萧家的子孙,要把你的名字划掉!哈哈!” 看着萧言落魄的样子,侍卫们觉得在像是在看好戏,互相发出了笑声。 声音令萧言觉得十分刺耳。 也对,自己的父亲这么做,自己的罪可就真的跟萧家一点关系也扯不上了。 太傅果真是高明,朝堂上说出那些话显示自己敢为“大义”,除名使自己家不受牵连,真是两全其美。 “哼哼……” “怎么了,他怎么笑得这么诡异?”两个侍卫听到个萧言的笑声,觉得十分渗人。 “该不会是疯了吧。”侍卫们面面相觑,察觉到不对劲,走过去查看。 可很快,萧言止住了笑声,面若冰霜,毫无表情,隽永的眼神变得空洞,不知看着哪里,眼眸深处却溢出苦涩的光。 “我很好,不就是坐着等死吗?”萧言突然的冒出一句,差点吓得两个侍卫一跳。 现在看来,他又一个人在牢房里坐着,安静得狠,并无疯癫之相。 两个侍卫也不管了,回头继续大吃大喝,想着反正是将死之人了,可能受到了点什么刺激,也是正常的。 他们体会不到萧言心里的复杂和沉重。 或许被家族除名也好。律法规定官员的子弟犯了死罪,或出行事务惨死,尸体可全数归回本家。可他被家族除名,死后不得归宗,斩首后只能做一个飘摇的孤魂野鬼。这样也好,不会给太傅府内造成任何威胁,他会在每夜里祈祷,冤死他的这些庸官早日死去,死后最好一样是个孤魂野鬼,死不超生! 监狱里的人已经心如死灰,不过崩溃的不止一个人。 姨娘一听说太傅对萧言杀人一事要上奏朝堂便到太傅去书房必经之地的花园等着。 太傅一回来,萧耿便被叫了进去。?萧耿从太傅书房出来,脸上一脸的轻松与惬意。 马上萧耿这个心头刺就要被去除了,他心里能不欢畅吗? 满院红花开,他不知不觉地哼起了小曲。 看到不远处一个瘦弱白衣身影时,很快止住嘴,脸上转而一换成面色凝重的模样。向那个人走去。 那个人是姨娘。 “少爷,大人回来说了些什么?”姨娘刚刚看到了太傅和大少爷进书房,觉得正好,太傅那里自己不敢多问,这个萧耿前几日对自己还算友好,还帮自己想办法去牢里看望萧言,便等着待会萧耿出来,直接问他。 萧耿缄默,思虑着应对的说辞。姨娘只觉得这般神色凝重,担心不是什么好消息。 “姨娘啊,如今弟弟的事已经无力回天。他犯下杀人之刑,传到皇上那边去皇上大怒。父亲不得不接受让萧耿获死罪的惩罚。” “什么?”姨娘脸色惨白,近日频繁的休息不好,眼睛突兀地睁着看着就令人揪心。 萧耿只想快点摆脱这个纠缠的女人。 退后几步,他说道,“姨娘,为了太傅府不受牵连,父亲与我只好接受,且弟弟犯下罪行,有违组训,与众位长老商议过后,要除去他在祖籍里留下的名字。” “什么,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他是你弟弟啊,怎么样也是大人的亲生儿子!”姨娘失控地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不敢相信地喊道。 萧耿看着她卑贱的身躯还敢对自己拉拉扯扯,很想一把把她推开,但他告诉自己,要装,就装得彻底一点,不能叫她看出破绽。 “姨娘啊,我们也是无奈之举。”萧耿拂上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她,“你也知道,太傅府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么高的门楣,总不能因为弟弟的一个荒唐之举,而毁于一旦吧?” “我知道,可是那毕竟是大人的亲骨肉……”姨娘不忍心自己的儿子到死都不能善终。 萧耿低头屏息,憋下怒意,尽量让冷冰冰的话语说起来柔和一些,“姨娘,你看这样吧。三日后,萧言便要上刑,到时我命人把他的尸体找到在城东破庙处安葬起来,做一块坟地,日后你若是想念他了,可以去给他上会香?” 等了一会儿,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渐渐消化这个事实。 不再受打扰了,萧耿说道:“姨娘,抱歉,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便扬长而去。 他转过身去摇摇头,姨娘慌乱到病急乱投医。说去找尸体做一块墓地,他才没有这么好心呢。到时骗骗她,弄个死狗死猫什么的埋在那里,日后自己还可以暗地嗤笑她年年祭拜的东西。 …… 天气好转了不少,近日没以往那么冷了。院子里都有些小花儿开了。 萧简正望着院子里的青竹发呆。一个冬天过去了,院子里的青竹也变得苍翠起来。 萧简看着在外面的石桌边上坐着,欣赏着眼前的一片苍翠的主子。桌子摆着一些橘子,她一手剥开着橘子往嘴里送。边看着这院子里的景色边想着事情,发呆。 萧言,这回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父亲,一直担心他犯下的罪会给家里带来牵连,萧言犯下的罪过太大,又出了杀人一档子的事,想要出来,太难办。 她知道杀人那一档子事肯定和萧耿脱不了干系,可是她自己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找不到人帮她找证据。 找师父?纵是师父道行极高,有着纵观天下的本事,对她,仅限于教习指导。萧家的纠纷,他老人家向来是不参与的。其他有求于他解决问题的人,他仅供指点一二,让他涉身其中,基本不可能。 第1145章 八九不离十 想找他老人家指点指点吧,偏偏,他最近外出闭关去了。 自己去劝父亲,又拿什么去劝呢?萧耿似乎把握十足,在家中嫡子的地位,自己不过是一个娘亲都不在的小庶女,她想去劝,可看着父亲心意已决,自己也想不出什么保萧言出狱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的理由。 父亲利益至上,没有说得过去的利益,根本就无法劝动父亲。 就连府里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府里受宠的小姐,也是因为她之前在太傅耳边的提醒,给太傅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太傅才会看重她这个女儿。不然,她的下场,应该和自己被迫嫁给个“死人”的卿姐姐差不了多少吧。…… 许是想得太出神,都没注意到手里的橘子还没来得及剥就往嘴里送…… 碧云刚出去回来,看到了,赶紧上前猛地一拽,哭笑不得道:“小姐啊,你这是在干嘛呢!” “啊?”萧简抬头一看,是碧云回来了,再看看她手里拿着一个橘子,回想起来着橘子是刚才自己正要往嘴里送的,她尴尬地笑了笑,闭着眼睛上面一拍,“看我这眼睛……真是不知干什么用的,都没看到,差点连着把着橘子皮给吃了。” 说着不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提提神,这几天一直留心着府里一些人对萧言的态度,还真的有些伤神。 碧云在一旁已经麻利地剥开了橘子皮,一双巧手,三下两下一个皮几乎被完整地脱落,贴心地将橘子递到萧简手上,“小姐啊,你嘴上不说,奴婢也知道你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担心言少爷的吧。” “他就算犯下了天大的错,也是我的哥哥。小时候他和卿姐姐都很护着我的。”萧简说道。 许是身世相似,童年时谁都瞧不起萧简,唯独萧夕总是对她露出笑容,让她真的感受到来自姐姐的温暖。萧言虽然不怎么跟她们这些妹妹说话,但是但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分给萧夕后也不会忘了给萧简一份。在姨娘生的一对兄妹面前,她真的算是尝到了哥哥疼、姐姐爱的滋味。 后来萧言及冠,兄妹的房间自然要分开,在萧简去城南的山庄养病时,再回来时萧言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她和萧言的交流也少了。萧夕倒是还是常和自己待在一块,萧简觉得姐妹之间的感情好像比兄妹之间更深厚些。? 听到萧言入狱,她也有想救人的心思,父亲只想保自己的乌纱帽,自己去救人武功不精,在外又缺少人脉,就算是把人带出来了,那日后又该怎么办呢?真是个麻烦事。 萧耿和嫡夫人都想让萧言死,萧言最近又出了杀人的过错,估计是要判处死刑,萧简刚才叫碧云出去想再次探探父亲的口风,看真的面对死亡的那一刻,父亲是不是还能做到丝毫不动。 碧云说道:“回小姐,我刚才去大人院子里打听到了,大人正准备着选日子和族里还有其他几个外亲远族的长老们商量着在族谱里划去言少爷的名字呢。耿少爷在一旁还说言少爷不知好歹,品行不端,不配做萧家的子孙。” 萧简眼眸一寒,一拳打在石头做的桌子上,“真是不要脸的东西,自己还不知道是自己品行不端!” 她突然疾言厉色的样子把碧云给惊讶到了,更奇怪的是萧简说的话,“怎么了小姐,莫非,小姐是说耿少爷品行不端?” 萧简自然知道一点其中的猫腻,有可能是萧耿陷害的萧言。但是她谁也没说。上次在萧耿面前也只是试探,不过看萧耿紧张的表情,离她的设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种猜测,她连碧云都没告诉。不想告诉她,也是怕她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担心,还有关于师父,自己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事也没有告诉碧云,自己知道就好,别人知道得少点,烦恼的东西也会少点吧,也是为碧云的安全着想。 “咳咳,倒也不是真的说他,就是听他那样说有些气不过罢了。”萧简喝口水,掩饰道。 “说来也是。这人心难测,尽管也知道府里的二位少爷向来不和,但是真的这种要死人的事,没想到作为大哥的耿少爷,还是没有丝毫的动容。”碧云顺手再往萧简的茶杯里倒点水。萧简附和着碧云,心里暗暗地想着:要真的是有所动容了,那才是见鬼了。 父亲有除名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给萧耿留后路了。除名后,萧言所做的事可就跟萧家半点关系也没有了呢。 父亲这一计也真是高。萧简嗤笑一声。 “那言哥的罪,朝堂那边如何处置?”萧简问道。 早就听说父亲先前是为了萧言的事,特地奏请了皇上,不知皇上那边是何种态度。 “判处死刑是无疑了。唉,外人赞大人为大事着想,深明大义。可是,说到底我也是见过萧言的人,见他往日在府中对我们这些下人也不错。言少爷也到了个可以娶妻的年纪血气方刚,难免会一时冲动,若是看上了一般的女子,到大人那里说点好话收回房也不是不可,只可惜这回摊上了个狠角色,非要上衙门去告少爷……唉,言少爷早知道,不下手就好了。” 外面人云亦云,碧云没有与萧言更多的接触,不是真正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当做他是一时冲动,做出了荒唐之事,又不幸受染的女子较真,非要报复少爷。 碧云声声的叹息,萧简手中的茶杯“咚”地一声被放到了桌子上。 碧云见她脸色不对劲,立刻住了嘴。 估计小姐也是为言少爷的事情而难过。 “弃子女,弃之如履。”一句话从萧简嘴里吐出,透漏着冷意,深处似乎还有丝丝不满的恨意。 碧云自己也觉得太傅大人未免狠心了点儿,还想再说,看看萧简的脸色还是选择沉默,免得惹她心里不顺畅。 “简儿啊!”嘶哑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这一声喊,太突然,萧简手里的杯子都晃了晃。 定睛一看门前站着的是姨娘。 第1146章 倔强 看着姨娘似乎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萧简和碧云赶紧上前扶着她。 “姨娘是怎么了?”萧简把她扶到座椅上,又发觉在外面会风大,又扶她,轻声道,“姨娘,起来吧,不如进屋坐。碧云,去泡茶来。” “是。”碧云赶紧进去拿来茶叶来泡着。 姨娘由着她们二人扶着进屋去,一直抓着萧简的手未曾放开。萧简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姨娘所求何事。 “简儿,”刚坐上去,姨娘又起来噗通跪在地上,“求你跟着太傅大人说说好话,让他不要……不要将言儿除名啊!” “我儿怎么这么命苦,死了都不能认祖归宗,日后可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为娘的,他死了连尸体也就见不到……”姨娘掩面痛哭。 “姨娘你快快请起,你这当长辈的,在我们晚辈之前,岂有跪着的道理?”萧简抓着她的手,为难道。 她怕是帮不了姨娘了。皱眉道,“姨娘,简儿也为哥哥的事担心,可恕简儿无能为力。纵使父亲对我有些宠爱,可是除名这么大的事,父亲都做出决定了,这我怎么去劝说怕也是无力回天……”听到萧简也不能帮她,姨娘像个散架木偶一样涣散地起来坐在椅子上。求谁都不行,该怎么办呢? “唉,我这苦命的孩子,太傅府里怎么会没有一个能帮他的人,现在他不能出狱,日后死去也是被扔在荒野,为娘的真是对不住他。”姨娘低头喃喃,泪水映射出她的绝望。 她恨自己没用,恨着苍天世道竟如此无情。 “姨娘,别难过了,哥哥,也不愿意看到姨娘这样吧。”萧夕端着一杯茶,亲自吹了吹热气,递到姨娘面前,想说出些安慰她的话,“姨娘,喝口水润润喉,别把嗓子哭坏了啊。” 姨娘平时都是个安静祥和之人,说话都是温软如玉,现在嘶哑得不成样子,估计是求了不少人,哭喊了不知多少次才变成这样了吧。 看来,的确是都没有人帮她,不然,她也不会想到自己这儿来了。 嫡夫人和侧夫人那儿定是对她闭门不见,自己的父亲是他自己提出来除名的,姨娘一直对他畏惧,还能求他? 姨娘看着萧简对自己关心的样子,萧简眉宇之间与萧夕有些相似,不得不让她想到了她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儿萧夕。 她轻手摸了摸萧简的面庞,眼中更添加几分柔和,“唉,简儿啊,你说要是你的姐姐能像你这样说出点贴心的话儿也是好的啊!” 姨娘回来细细也想明白了,萧夕作为安王妃就算有些不便之处,可也不必,说出那么冷血的话语,硬生生地把自己和萧言扯开,难道连几句体己的话都不愿意说吗? “姨娘说得是哪位姐姐?” 以为是在怪萧珍和萧珊。没想到怪的是萧夕。 “唉,还能是谁?。”姨娘满愁容,如今提到萧夕,语气里充满着埋怨,“我自知,萧珍,萧珊不可能有什么表态,与言儿最亲近的只有卿儿,他们可是亲兄妹。当时你不在,我四处求人无果,只好去了安王府,求卿儿能不能疏通关系放言儿出狱。若是当初言儿能早点出狱,说不定,就不会发生狱中杀人这档子事了。” 姨娘激动之余,脸上起了些怒色,说话的语气也变快了些,“卿儿不提救言儿之事,看她样子似乎并不想插足此事。她估计也是怕自己受到牵连吧。这也算了,可是她连一句体己的话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暮地想起,自己刚回来时正好见到姨娘刚刚回来,还和萧耿提起了几句萧夕。 萧简想,看来姨娘去找了卿姐姐。 两次相求被拒,萧夕不闻不问,在姨娘口中说出来,萧简听得有些震惊。这怎么也不像是萧夕面对萧言即将要被判处死刑时应有的态度啊! “姨娘,卿姐难道连一句慰问的话都没有吗?”萧简问道。跟在姨娘身后的墨画眼波流转,手在后面轻轻拍着满脸愁容的姨娘,唇间轻声道:“姨娘,安王妃是你看大的,奴婢原本还以为她会出手帮帮忙,可是没想到……” 有了侍女掀先开的话,姨娘手猛捶着椅子上的扶手,疏于保养的脸上略过一层沧桑地不满说道当日去拜访安王府时,萧夕在老安王妃面前始终都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好似和她们安王府的门匾一样高。 姨娘说那样的萧夕令她陌生。 掐指一算,卿姐出嫁差不多半年有余萧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只看到一架喜轿和一副棺材渐行渐远。 喜轿,让人联想到喜事。棺材,让人联想到丧尸。一喜一丧,原本是截然不同的两者,却因为是“冥婚”而共存。遥看上去它们那么不相配,就像萧简心中认为的卿姐与死去的安王并不相配一样。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卿姐被嫡母和几个丫鬟嬷嬷按进轿子里去,什么也做不了。 每每回想此,心如绞痛。自己就算获得了太傅大人的宠爱和府里的地位,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萧简握起姨娘的两手,眼里有说不出的倔强,她想袒护以前总是袒护她的人,一字一句清晰地从嘴里吐出来,“姨娘,我相信卿姐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 既是对姨娘说,也是对自己说的一般。 她觉得,无论怎么样,卿姐都是那个时常对她和言哥担忧的卿姐,眉心间的夹杂着楚楚可怜惹人引起保护欲的愁绪。 不会变的。 “或许是卿姐碍于安王府里的人呢?姨娘你想想,父亲大人都怕罪连自身,更何况是富有皇恩的安王府?或许是安王府的一位老人家施威呢。” 说的那位老人家,正是老安王妃。 萧简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提出了问题的关键,但可惜有的人认准了死理。 “可是我女儿已经揽下了管家之权,当时言儿还没被治下死罪时,罪责不重,说不定你卿姐去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她已经是狠下决心,根本不管这件事。” 第1147章 变心 姨娘手放在萧简手上心事重重地拍拍,“简儿,你也知道你言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我问过言儿了,他说过那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啊!不是啊!” 对着屋顶上方三爪的黑蛟图案绝望的呼喊,黑蛟凶恶地张开大嘴,一点一滴吞噬着她的心一般。姨娘深觉可悲,自己的儿子将会死去抛尸荒野,女儿又和自己离心离情…… “是是是,言哥的事肯定是遭人陷害!”萧简知道姨娘想表达什么,顺着她的话点头连连答道。 “对啊,你也这么想的对不对?”姨娘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可是卿儿却说衙门的官员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官员说都是萧言干的,可是我不信,我的女儿怎么能连她的亲哥哥都不相信啊!” 见姨娘如此焦心,萧简自己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到底要不要告诉姨娘,自己的猜测? 萧言的确是被冤枉的,害他的极有可能是萧耿。 嘴巴开启又闭合,嗫嗫嚅嚅,扶着姨娘,刚说了声“姨娘”后,突然手上感觉一轻,没有了之前被紧紧握住的束缚,姨娘含泪的眼睛恍然失去了神采,萧简猛然睁大了眼睛,心跳紧张得漏了半拍…… 姨娘眼睛一闭,猛地向后倒去。 “姨娘!”萧简转而变成大喊,用力撑住她,先一步,墨画从后面环肩搀住了姨娘。 “姨娘!”墨画焦急地喊道,轻轻摇了下她的身子没有反应。 “姨娘这是怎么了?”萧简习了,写简单的把脉之术,刚想抓起姨娘的手却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因为墨画拉着她一个侧身,避开了了萧简的手。 墨画带着歉意道:“六小姐,我家主子近日忧心过渡,偶尔会有昏厥之壮,这次惊扰六小姐了,好在姨娘的住处离这儿也不远,奴婢这就送姨娘回去。” 萧简刚想开口让姨娘干脆在自己这儿休息,又想自己这屋里是个阴暗,常年不见光的地儿,姨娘身子又体寒,还真不适合在这儿休息,便叫碧云跟着墨画一起搀扶着姨娘回去。 进了一间素雅的窄小的屋内。房间内一切的装饰和帘布皆是简单的花样,一眼看上去不像是府里主的房间大但也比府内的一些下人的房间要宽敞亮丽些。 墨画和碧云轻轻把姨娘放到床上。 “谢谢了。”墨画对着碧云说了声,便在床边对着姨娘进行简单的按摩,好让她气郁的心结,血流舒畅。 碧云看着她按得手法似乎很熟练,没想到日日见到的墨画还有这等本领,眨眨眼睛惊喜地说道,“你还会按摩?不如你也教教我吧。这几天总看着六小姐愁眉不展地,想学着给她按按,按摩可以使人感到放松,心情舒快嘛。” “这个……”墨画不好意思地偏眼看她笑笑,巴望地希望她快点走。 “我也是给姨娘按习惯了,算不上什么高超。那个……你家小姐一个人在偏院还等着你去服侍吧……” 看着昏迷的姨娘,朝着一处已目不转睛盯了许久的穴位一按上去。 碧云拍了拍脑袋,“啊!对了,小姐还等着我呢!” “嘘!”墨画一只手还在按着,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自己嘴唇上发出这样的声音。意在告诉碧云:姨娘还在休息。 碧云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开门,脚步匆匆却声音极小地走出去,再带上门。 “哼,”墨画脸上的柔和颜色立刻俊厉了几分,发出一声冷哼,看着刚刚被碧云打开的门,嫌弃地说出句,“终于走了。” 她才不想有第三个人在这里,影响她办事。 萧耿说过六小姐可能对萧言案子知道些内情。刚才见萧简目光中有思虑之意,以防万一,她手中便涂了容易昏厥的药粉使姨娘昏倒,暂时离开偏院。 按摩起了效果,姨娘的睫毛动了一下,眼帘缓缓睁开。 “我这是怎么了?”姨娘说道。“姨娘,”墨画转脸满是关切的面容,甜言相道,“你刚才可能是太过担心言少爷,忧心过度,昏倒了。” 见着姨娘要起来,墨画赶紧扶上去,扯着杯子,问道:“姨娘这几日太累了,要不要先躺着休息一下?” “不了,你瞧我这记性,我好像刚刚去了简儿的屋里,跟她说了些什么来着?”姨娘疑惑道。 墨画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对她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姨娘,”墨画眼中转动着泪珠,低头面带失望,哭腔地语气说道,“您刚才去求六小姐帮言少爷在太傅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别让言少爷被移除族籍,可是六小姐也拒绝了您。” “唉,言少爷这回可怎么办呢?墨画呜呜哭了起来,好像整个太傅府里的人,为萧言担心的除了姨娘就是她自己了。 这一声哭,牵动着姨娘心里悲伤的情绪,同时,失望也越拉越大,现在不止觉得萧夕无情,还加上了个萧简。 “好了,别哭了,擦擦眼泪吧。这就是世态炎凉啊。”姨娘递给墨画一张手帕,想着如今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只有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墨画了。 不知道,这个丫鬟早已变了心。 …… 来仪居内天刚亮。 萧夕一早在院外焦急地来来回回踱步。眼睛时不时地往大门口瞄去,注意着门口墩着的几个侍卫。 她现在还处于禁足期,院子外的几个大汉守在外面,防止萧夕出院子。 萧夕打量这几个侍卫,要说硬碰硬,他们武功不算精,再加上自己最近一直勤于调息内力,配合上一世的练习基础练习,自己目前的功夫对付这几个几个侍卫绰绰有余。 可是,身处安王府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怎么可能轻易外露武功呢? 院内,也还有几个不省心的丫鬟盯着自己,自己敢迈出一步,一阵风的功夫,老安王妃大概也就知道了。 蓝挽和自己受罚不能出去,可还有青衣和其他几个丫鬟。 她一早借着丫鬟们领取月银的由头,派青衣出去打听情况。 纵使自己一向沉稳,但心心念念萧言,在屋内实在坐不住,便在屋外来了。 第1148章 不闻不问 “王妃,院子里的花儿开得不错,您是在赏花吗?”倾香凝香看着她一直在原地来来回回走,恰好她身后是一排盛开着樱花木,上面是晚樱,花期开得比较晚。所以春光过了大半后才朵朵放。其他地方也是各色的花朵。 萧夕顺着答道,“是的,看着这些花儿开得还不错。”为了显示自己真的在赏花,脸上还扯出一丝笑容来。是掩饰。说不定外面有人正听着她的话,她说等青衣的消息,又会让那位养尊处优的老人家觉得自己“另有心思,图谋不轨”了。 “王妃,耐心等上一个月,就不会那么闷了。” 倾香凝香以为她是被禁锢在院子里久了,觉得太闷,又没什么可看的才来来回回“赏”这些花“赏”了那么多遍。“嗯。”萧夕点头淡淡一笑。闷?她可不闷,被禁足的这几天,焦头烂额的事多着呢,闷不至于,就是有些揪心。她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出手管一管萧言案子的事了。 方才两度浅笑,落在不同人眼中生出了不同的情感。 回头与倾香凝香二人交谈时,院墙外粗树的上方茂密林叶间突然多了一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方向看。 晚樱之下,偶尔几片粉红色的花瓣落下,从白泽这个角度望去,有花瓣正中着她的眉间,刚才那一抹忧愁清晰可见,可转脸间又浮现起灿烂笑容,粉花绿叶之下,她的脸也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白泽看到她的一会儿有些恍惚,他还以为之前她脸上的愁色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没有注意到自己。 为什么,自己会想到来看她?还特地在离她的院墙较近的一颗树上,就只为了偷偷看她一眼? 不,他还有事情问她,想看看她是否会为自己被禁足的事烦忧,是否担心着自己被关在监狱里的哥哥。 在看到她脸上浮现的笑容之后,一阵风的功夫,树上掉落下几片叶子后,他便离开了这处地方。 她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兄长的事,那么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两个相似的人,一个听到自己家人遇难泪如雨下,不惜一切地求所有她能求的人,一个却是始终都不闻不问,到现在,还能露出笑容来。 萧夕,你果然不是她。白泽的心一点一滴地冷下去。 倾香凝香交谈后离开后,萧夕的眉宇间又恢复了些淡淡愁绪。 偏头再见院门口,青衣急匆匆的跑过来,小脸跑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王妃,不好了!” 跑到萧夕面前时甚至弯下腰来,手拍着自己胸口。 她抬头,满焦急地模样落在萧夕的眼里,果然朝廷的命令要下来了吗? “来,一早出去也累了,进来喝点水。”萧夕的冷光一扫视后面的几个护卫,拉着青衣往里屋走。 一进来,手顺手带上们,隔着门都能感受到关门的一瞬间整个屋子内的窗户被震得一响。 “什么情况?” 心,惴惴不安,即将要承受一个如雷灌顶的大消息。 “皇上已下令,言少爷……其罪当诛。”青衣咽了下一口气才说出后半句话。 萧夕眼里泛酸。 白离登基不久,皇位坐得还不够稳当,必须做点什么来稳定民心,让大家看到在他这个皇帝的统治下大齐得有多么太平,律法多么严谨。 上演一场公正无私的戏码,无疑最让老百姓被他这样不为权贵徇私舞弊的人感到希望。先皇的时候,一些官员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行为让很多人所不容,民坊间甚至会听到一些百姓们对于新上任皇帝希望他不是个只会包庇富家官员的祈祷。 白离,为了了结一个案子,平息众怒,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萧言,欺辱一个孤家女子,在他眼里怎么样都是死。萧言,自他承认自己的一切罪行后,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漩涡,越陷越深,再也没有退路了。 “该死!”萧夕愁绪的眉目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双手握拳一把冲着身前的木桌打下去,手肘又撑在上面,腰弯下来,头埋在双手间,不安地揪起头发,口里喃喃:“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闭上眼睛,全是萧言的脸。 偌大的太傅府内,关心自己的人微足其微,自己被迫嫁入安王府,里面哪一个人不是在夜路为这件喜事笑出了声,只有生她的姨娘和同胞哥哥萧言才是为她日夜思念,担心忧虑的人。 不知为何,随着自己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这具身体的记忆好像也被灌入了自己脑海里。不是突然灌入,像是随着每日呼吸的空气一样不经意间进入自己体内,与自己融合,平常的时候可能不是很在意,但一有什么事情牵动一下,往昔的记忆便便如开闸的洪水喷流而出,一幕幕印象在脑海里徘徊。 她一不小心摔坏了嫡母的不怎么值钱的手镯,萧言害怕她被嫡母刁难,在所有人面前一口咬定是自己摔得,当日身上就留下一排排刺藤条留下的伤痕;她羡慕大姐的华服首饰,萧言借着一次跟在大哥办事的由头,好不容易得了一些工钱,第一件事便是给她买件当时最流行款式的衣裙和为姨娘买鞋补药;太傅府里决定让她代替大姐出嫁,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父亲,免不了受一顿训斥,又与太傅之间冷战数日,在姨娘和自己的好言相劝下才稍微缓和…… 他是自己的哥哥。 曾经失去了夏昶这个哥哥,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哥哥了! “王妃,眼下萧言必死无疑,您……”青衣略抬眼,瞧见那张足无措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这一问不是怀疑她的能力,她家王妃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扭转萧言被判处死刑的罪过,毕竟是皇上开的金口。 死刑难以避免,那么,逃命如何? …… “确定是三天后的辰时吗?”萧夕披上像是装扮成刺客一样的衣服,对着镜子扣上扣子,回头看着已经穿上了自己衣服的青衣说道。 第1149章 压迫感 青衣套着水仙蓝色衣衫,她第一次穿着这样华贵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还扯了下袖子,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脸上写满了不自在,是非常不自在,还有些害怕。 牢房里拴着粗大的链子将人扣了起来,铁链,是为了预防人逃跑而制。人低着头,被吊着睡也睡得不安稳。 被关着的人,正是萧言。 萧夕手下收紧,观察着牢房里附近其他还有多少人,手往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离她最近的小宦官感觉到什么东西一闪亮,奇怪地看看旁边的萧夕,眼里惊诧,他发现这张脸不是那个新来巡视的官员,手指刚动一下,整个人很快倒了下去。 前面的人听到声响,回头一看瞬间也倒在眼里的一抹惊慌中! 萧夕飞快地低声旋即抽出射入他们银针。 银针细短,中者不会流血亦不会有生命危险,针尖上的可以让他们睡上一个时辰。 来巡视的宦官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查看完,他们停留在这里太久会引起怀疑,这意味着萧夕必须尽快把哥哥救出来。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牢房里的钥匙,巡视的领头宦官会有一把备用的。 萧夕赶紧在领头的公公身上不停地搜索。 “你是谁?”昏迷着的萧言不知为何醒了过来。每日每夜他都睡得没怎么安稳过,可这一天,极其不安稳,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月光格外的亮,照在他身上,夜不能寐,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萧夕忙着找东西,听到这一声嘶哑的问声,拿着灯笼放在脸边,让他看清楚了。 灯火下清亮的眸子对着月光下的眼睛,相视一秒她很快闷声找着钥匙。 萧言默不作声了。刚才那一刹那他看得清清楚楚,是自己的妹妹。 她竟然来救自己了,真是太傻了!萧言想阻止她,却不能发出声音。怎么办呢? 萧夕知道这种时候,萧言不会说什么的。再多说一句,被外面的人听到了是死路一条。 可是,这该死的老头子,他把钥匙放在哪里了? 一不做二不休,萧夕狠下心来直接拔他的衣服! 刚解开上衣的最后一个扣子,听到了后面有脚步声。 “公公啊,你们……”来者在远处看到前面穿着官服的人躺着,而靠进最前面的公公旁边正半跪着一个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给他……宽衣解带? 幸好自己身上还是宦官服侍,还能装模作样瞒上一阵。萧夕立刻站在一边,看着来人应该是牢房里的狱官,手里已经握好了一把针,走上前去。 狱官面上有些难堪,心想说不定领头公公特殊癖好,将其他人弄晕,和自己喜欢的伙子逍遥快活去了。 不过他们也真是不分场合,重刑房是什么地方,岂容他们胡来?到时他可要好好参上一本。 他背过头去,拦住正在前行的白泽和傅言之等人,赔笑道,“世子殿下,少卿大人,现在可能不便过去!” 特地把人的名号叫得大声些,让后面的公公们听清楚了,该收拾的快收拾,免得污了世子和少卿大人的眼睛,这两个大人物还要怪他监管不利。 白泽,他来干什么? 萧夕手上的针又缩了回去。 白泽的武功不容小觑,他的观察力不一般,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偷出来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傅大人来查查案子,怎么不便?”白泽说道。瞄到后面的萧夕,又见躺在地上的一群人,立刻推开狱官,鹰般犀利的目光盯着刚才要走过来瘦瘦小小的公公,一言一语都带有压迫感地问着,指着躺在地上的人,“跟你一起来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萧夕的脑子转的飞快,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瞎糊弄了,她假装自己害怕极了,小小的身躯瑟缩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以防万一他认出自己来,还特意掐着嗓子,声音颤抖着:“奴才不敢说……” 狱官一听,心里一乐,哈哈这些公公的丑事快要兜不住了,自己告状的时机来了,让这些死太监一天到晚趾高气昂的压着他们在他们面前耍威风,这次一定要让他们不死也被扒层皮。 白泽还没反应,狱官先恼了,大声喝道:“世子问你话你就回,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出了事情,你项上人头还想不想要了!” 萧夕好像真的被他吓坏了,双腿打颤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今日……今日,领头公公说家中有喜,让底下的公公们孝敬点银钱买了好酒,没出来办事的时候就喝上了,奴才刚进来没多久,不敢多喝,可是领头公公一个劲儿的灌大伙酒,我们也没人敢招惹领头公公啊,都喝大了。这不,刚进牢房,这里气闷,大伙儿就晕了头了,把这牢房当成自己家里睡上了。” 白泽似信非信的看了她一眼,指着地上的被扒了衣服的领头公公继续问道,“那你扒他衣服做什么?” 萧夕埋着头继续瞎编:“刚刚刚,领头公公说自己热得慌,以为自己回家了,让奴才给他脱衣裳想要……洗澡,可是奴才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在天牢喝酒办事,玩忽职守可是要掉脑袋的,奴才不给他脱,他还发火,这不,只能给他脱一件衣裳凉快凉快。” “噗嗤”傅言之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公公简直太逗了,但是这一笑简直丢了他的威严,于是他马上又板起脸来,假作严肃道:“在天牢饮酒作乐,玩忽职守的确罪不可赦,来人,把这些瘫在地上的全都给我拖出去,交给大理寺审问,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狱官心里乐开了花,命属下几人将地上几人拖出去之后,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萧夕有些为难的问道:“世子、傅大人,那这个小公公怎么处置?” 说重了他也是同伙,说轻了,他只不过奉命行事,况且他是唯一一个清醒的,没“喝酒”的,也不算玩忽职守,这全看世子怎么决定了。 “他就不用你管了,你们都先出去,本世子还有话要问这个小公公。” 第1150章 天罗地网 “这?”狱官还想说话,被傅言之一个眼神示意,便低头不说话,恭敬称是,转身吩咐几个下属一起出去了。 傅言之还乐呵的负手而立,看着地上的“小公公”,想看看白泽到底要和这个小公公说些什么,结果白泽一个眼神扫过来,“你怎么还没出去?”傅言之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好友过河拆桥也不至于这么快吧?不就是一个貌美的小公公嘛,竟然这么对他,白瞎了他们多年的情谊。 在傅言之气哼哼的出去之后,白泽才收敛了一身的气势,慢悠悠的从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好,笑着问道:“本世子竟然不知天牢里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公公”?” 萧夕听出他话里的笑意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索性抬头看他。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白泽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着道:“这里……没涂匀”。 萧夕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自己的脖子,果然,领口附近还有一块没有被黑灰抹匀,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但其实也只有一小块,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伪装成小太监的时候就害怕自己的皮肤太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特地抹黑自己,没想到竟然成了暴露自己的一大原因,只能怪白泽的眼神太好使。 她索性也不跪着了,站起身来,哼了一声,“世子真是好眼力,就是心地不太好,既然认出了嫂嫂我,竟还让我跪着回话。” 白泽一笑,“我是让嫂嫂长点记性,天牢也是这么好闯的吗?” 说着他的眼神又变得很危险,像是好心的劝诫又好似无心的威胁:“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别说嫂嫂你和萧家,就是整个安王府都要随之覆灭。” 萧夕心里有些无力,苦笑道:“那我能怎么办,我还有可以求助的人吗?父亲无情,姨娘软弱,唯一的死路闯一闯还能变条活路,总好过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哥在天牢里等死吧。” 白泽的心脏一下子就被她这个苦涩的笑容给攥紧了,明明不管他的事,明明只想劝诫她,心里却难受的要命。 “你还有我。”白泽看着她,承诺:“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安然无恙全须全尾的哥哥的。” 萧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能全然的相信他,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他凭什么这么帮她,难道就是害怕她劫狱连累安王府吗?不大可能!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一句话,就让我把我哥哥的性命交付给你吗?”说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的确,哥哥是她如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她是萧夕的时候就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白泽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张面孔,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独自承受,独自哭泣……他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可是他还不能,他向前一步靠近她,拉着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一点。 “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到能证明你哥哥无罪的证据了,只需要提交到皇上那里,自然会换你哥哥清白,只是你这次劫狱,你真的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吗?外面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自取灭亡,你以为这只是一次单纯的陷害?他们的目的真的就是你哥哥?你哥哥不过一个诱饵罢了,人家真正想要连根拔起的可是安王府这颗参天大树!” 萧夕听完,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这次进入天牢的守备如此松懈,让她如此轻易的就混了进来,的确是她救兄心切,忽略了这些细节,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萧夕投来的求助的目光,白泽早有准备,“你去换上我给你带来的衣服,等会儿伪装成我的随从,和我一同出去。”他见她目光中仍有担忧知道她放心不下萧言,“你放心,他还是诱饵,他们不会亏待了他的,况且,我也安排好了人暗中观察天牢里的一举一动,你尽管放心。” 萧夕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兄长,萧言对她虚弱的一笑,示意她跟白泽走。 萧夕跟着白泽连夜回府,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是从院子里原来自己弄出来的小洞里钻回来的。 她一进屋,那边急的跳脚的青衣可算是松了口气,“王妃,您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了?” 她还在朝着外面张望,怎么没有看到言少爷?她家王妃这是劫狱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呀?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她家王妃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去天牢劫狱,她方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吊着一口气,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就是睡不着,就算现在王妃回来了,也心有余悸。 萧夕叹了口气,“没怎么样。” 青衣越发一头雾水,“言少爷呢?” 萧夕显然不愿多说,但又害怕青衣瞎想,就如实和她说了在天牢里的境遇。惊得青衣下巴都快掉了下来,拍着胸脯顺着气,“佛祖保佑,还好您遇见了世子,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她的眼眶都快红了,“王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您以身犯险了” 萧夕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傻丫头,怕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快去睡吧,明日还有好戏好上演呢。” 青衣支吾了一声,“还有好戏?” “对,好戏,明天,咱们就去萧府“唱戏”去。”青衣还欲再问就被萧夕推出门去了。 青衣走后直至夜深,萧夕还是醒着,她望着架子床的床顶,就是无法入睡,她的思绪就跟床幔一样,交揉在一起,错综复杂,一会儿是萧府的鸡毛蒜皮,一会是萧言对她好的点点滴滴,一会是夏家未报的血海深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人都付出应付的代价,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竟然想到白泽那张脸,今天他在天牢里跟她说过的一字一句又言犹在耳。 那一句“你还有我”莫名地让她觉得心安,初听到时,说不触动是假的,只是,现在的境况,希望到最后他不要让她失望吧…… 第1151章 大同小异 第二日萧夕起了个大早,昨夜竟然想着白泽那张脸睡着了,还竟然睡得很安稳。 于是她吩咐青衣给她画了个苍白的妆容,穿的也很素净,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消瘦下来了,眉宇间是抹不去的哀愁,任谁见了,都只会觉得她心里忧虑难消郁结于心了。 就这样,她和青衣两人坐上了王府备好的马车去往萧府。 按照礼仪,她得先去拜见主母和父亲,但是这次,她直奔姨娘房中去了,端的是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连礼数都顾不得了。 昨日得知今日萧夕要上门,姨娘早早地起了,连觉都没怎么睡,还交上了萧简,一早在房中等她。 听说萧夕来了,姨娘忙迎出门去,在院中等她,直到看见萧夕满脸凄哀,她心都凉透了,准备好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卿儿,你哥哥怎么样了?” 萧夕握着姨娘的手愈发紧,无语凝噎,欲语泪先流的模样看的姨娘心如死灰,颤着音问她:“你哥哥是……救不回了吗?” “姨娘,不是我不想救言哥,实在是我无能为力啊。”话音刚落,泪如雨下。 姨娘听了,奋力挣开她的双手,强撑着一口气,“你都试过了?老王妃呢?世子呢?都求过了?” 萧夕用衣袖拭了拭眼泪,红着眼,哽咽着对她道:“姨娘,我都求过了,您也是知道的,我在安王府是个什么身份,挂着王妃的名,无王妃之实,相公在土里都凉透了,安王府哪有我一席之地,言哥犯得是死罪,母妃和世子都不愿惹祸上身,让女儿不要再多言,女儿也是没办法啊。” 姨娘听完险些要站不住身子,哭嚎着“我苦命的言哥儿啊!”竟是两眼一闭又晕过去了。 周遭的人,本来都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连萧简都红了眼眶,这姨娘一晕,周遭又是一顿手忙脚乱将人扶进里屋。 院子里本就人多眼杂,这一幕,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萧府,甚至越穿越夸张,有的甚至说卿小姐狼心狗肺气晕姨娘。 这话传到萧耿耳朵里时,他起初还有所怀疑,因为他印象里,萧夕和萧言的感情一向很好,萧夕应该不大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于是偷偷派人叫来墨画。墨画本是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长得是有几份姿色,却是个不安于室爱攀高枝的,虽然自己是个丫鬟,却不大看得起姨娘一房,早年间见到他就不安分了,于是他就收用了,给了她一些好处,让她在姨娘那里打听大小消息。 墨画来萧耿这里时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戴上了前些日子从姨娘那里哄骗来的珠钗。 “耿少爷您终于想起墨画来了。”墨画进门时就娇滴滴的喊着,萧耿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说了些好话,许了她一些好处,就问她萧夕来找姨娘的事情。 墨画把自己看到的全都复述了一边,也少不了添油加醋,说出来的版本和其他下人传出来的大同小异,萧耿放心了,他心下冷笑,看来萧夕也是个自顾自己死活的人,亲哥哥都能见死不救,有些可惜不能拉安王府下水,不过除去萧言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也很是不错。他搂着墨画温存了一会儿,就让她赶紧回去,别让姨娘起疑心。 墨画哪里愿意,她好不容易攀上萧耿这根高枝,可得抓牢,于是她不大在意道:“姨娘是个蠢的,耳根子还软,您放心好了,墨画不会坏您的大事的。” 萧耿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丝儿,似是同意她的这句话。 言语嬉戏间,两人又滚到一处去了。 这边姨娘房中,其余人急急忙忙,但萧夕却出奇的冷静,虽然她知道姨娘会气晕过去,但她也料到了有萧简在不会出事。 萧简懂点医术,告知她姨娘是气急攻心,没有大碍,睡一觉便好。 她和萧简两姐妹说了几句姐妹间的体己话,便叫来青衣,小声和她说道:“你去看一下,姨娘房中伺候的人,少了谁,都干嘛去了,记得务必查清楚。” 青衣领了命出去了,萧简也没问,倒是想起件事,觉得不得不要跟萧夕提一下。 于是萧夕示意下人们都先出去。等人都走光了,萧简才开口,声音也是压了又压,“卿姐姐,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和别人提起,我觉得言哥哥是被陷害的,但是陷害他的人很可能是……萧耿。” 萧夕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早有猜测,但是她不知道萧简是怎么知道的,于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不会吧,毕竟是一家人,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萧简一下急了,拉着她的手,“卿姐姐,我还会骗你不成,萧耿他自恃嫡出,心比天高,一向看不起姨娘和言哥哥,但是对于言哥哥的才学又有所忌惮,早已经把言哥哥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言哥哥这般品行的人何故会做出这种事,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萧夕回道:“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哪里有证据呢,有证据也不至于让言哥哥白白蒙冤。” 萧简这时候也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测,苦于没有证据。”又想到了什么,气愤的不行,“卿姐姐,你是不知道,萧耿他有多恶毒,早前一直在姨娘这里示好,可上次姨娘去求他,他竟说找块坟地让姨娘去上香,这言哥哥还没……”她自觉失言就不再多说了。 萧夕气的抓破衣角,面上却只做哀愁的样子。 过了半晌,王府派人来催她回去,她便和萧简告辞。 “简妹妹,姨娘就托付给你了,你帮我多照看着些。” “自家姐妹,不用多说这些。” 刚出萧府,上了马车,萧夕就问青衣:“查清楚了吗?谁是内鬼?” 青衣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说巧不巧,只有一个墨画说是去府外请大夫去了,可是王妃在房里坐了一个时辰都不见有大夫来,就是跑遍全城的时间都有了,哪能请不来一个大夫呢?况且青衣去问门房,说是根本就没有见到墨画姑娘出去,问了几个婆子,说是朝着耿少爷那处去了。 第1152章 突破口 萧夕冷笑,姨娘性子软弱糊涂,身边竟然养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下人也全然不知,瞧这阵势,想必是勾搭上的时间也不短了,姨娘竟然毫不知情,真的是该出手整理一下姨娘院子里的人了,要不然什么时候被害了命去都不知道。 青衣问道:“王妃,那现在知道都是墨画在通风报信了,我们怎么办?” 萧夕一笑,“不急,咱们放长线钓大鱼,不要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鬼。” 青衣点头称是,对萧夕更是敬佩,“王妃,您是怎么知道姨娘身边有内鬼的,而且,您怎么知道内鬼今天会露出马脚?” 萧夕看着马车窗外的人来人往,不经意的回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当是为何每次都会落入别人的陷阱?人家的手不够长,伸不进安王府,姨娘这里就成了最好的突破口。” 青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她们王妃是越来越厉害了。 回到安王府,萧夕就去和老王妃告罪,未经允许就去了萧府。 老王妃坐在上座,喝着茶,心情也很是低落,听到萧夕的说辞,也摆了摆手,“你姨娘也是可怜,你回去看看她也是应该,劝她想开些吧。” 就示意萧夕回去了,萧夕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没用上,还意外的很。 这次老王妃倒是很体谅她,以为她是无力回天,回府安慰一下姨娘,想起自己也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想想萧夕的姨娘也是差不多的遭遇,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不欲多提伤心事,也不想多加追究了。 倒是几个侍妾叽叽喳喳的想要开口讥讽,却被侧妃一个眼刀扫过去止住了话头,林若尘是何等会看眼色的人,这时候去触萧夕的霉头就是踩老王妃的痛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地事情她可不干,她也是看在这几个蠢货也是替自己办事的份上提醒她们一下罢了。 可这几个侍妾却不是那么安分的,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能让萧夕难受一下她们何乐而不为,于是出了老王妃的住处,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讥讽。 “你果然是个丧门星,来安王府,就克死了王爷,如今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害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就是,要我啊,就找棵树吊死算了,也是,家风如此,脸皮厚着呢,你们也不看看,她哥哥可是玷污了……” “啪”的一声巨响,萧夕一个耳光止住了那个侍妾未说完的恶毒话语。 那侍妾也是被打蒙了,捂着被打肿的侧脸,哭天抢地地喊着“你竟然敢打我?我不活了!” “不活了正好,话这么多,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话我让你下去陪王爷聊天?” 萧夕理了理仪容,优雅端庄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八字都是老王妃亲自合过的,你说我丧门星不是质疑老王妃的眼神不好,何况,区区一个侍妾也敢在本王妃面前叫嚣,别说打你,我就是送你去见王爷,你又能奈我何?” 言罢转身离去,留下一地吓呆了的侍妾们。侧妃林落柔正好从里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这个王妃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多了,从前只听闻萧家的卿小姐是个温和的,任人拿捏的性子,可现在看来,哪有一点像是能被人捏圆搓扁的软柿子?刺头还差不多,这份狠劲儿,真的是女子中少见的,看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一定要提高警惕才行了。 回到来仪居,萧夕仍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三日期限又已过了一日,只剩下两天,可是白泽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她难免有些不安,心下不禁猜测,白泽会不会在糊弄她,或者是在拖延时间,又或者,他手中的证据根本并不能帮哥哥脱罪,越想越不安,她叫来青衣。 “王妃,您这次又想做什么?”青衣已经被萧夕吓怕了,上次劫狱就差点吓得她心有余悸。 萧夕顾不得和她多言,一边脱自己的裙衫,一边对青衣说:“换上我的,然后躺倒床上去,和上次一样,快点!” 青衣听了,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您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劫狱这种事情,冲动一次就......” 萧夕摆了摆手,止住话头,“我又不是去劫狱,你怕什么,我只不过是去找白泽问一下事情进展,一直这么拖着,我心里难安。” “那您直接去找世子不就成了,为何要如此麻烦呢?”青衣知道她不是去劫狱之后放心了不少,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道。 “王府里人多眼杂,何况,我一个寡嫂和世子能有什么大事要商量,若我就这样直接去了,老王妃定要过问,何况,府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又在言哥哥还没救出来的这个风口浪尖上,人家巴不得我出错呢,所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夕怕她多想,所以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待她换好丫鬟的衣服,她便开了小门,走到院中,从杂草丛生掩护着的那个前些天自己挖出的“秘密通道”里溜出去了。 她一路上低着头,疾步走过几个庭院,绕过几座假山,穿过几条回廊,就到了白泽的住处,不得不说安王府还是挺大的,饶是她走的如此快,还耗了一刻钟。 她呼了口气,想着等会见了白泽该说些什么,想着想着,就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厮,他看着萧夕觉得很疑惑,世子这里从来没有丫鬟来过,就算是老王妃派来传话的丫鬟也就那几个,眼前这人是谁,怎么如此面生。 于是问道:“你是何人,来世子这里有何贵干?” 白泽平日里不近女色,所以他不爱用侍女这件事是整个王府都知道的,因此他房中伺候的也多是些小厮,府中还有传言他好龙阳,只是不敢大肆宣传罢了。 对于这样的传闻,萧夕一向是听之任之的,反正与她无关的事情,她都不在乎。 第1153章 国色天香 她对着小厮展颜一笑,“我是王妃手下的丫鬟,我叫青衣,王妃让我来找世子,说是有要事相商,名我前来传个话,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那小厮是从小跟着白泽的,身边一起生活的也都是些糙汉子,哪里见过萧夕这样的年轻貌美的姑娘,不过虽然他没见过很多美人,也不认识很多字,但他觉得从小听过别人说的“国色天香”大概就是眼前这女子这个样子的吧。而且,她,还对自己笑哎。 他不敢多看,还红了脸,低着头,支吾着:“那姑娘你......进来等吧,世子今日一大早就和傅大人进宫去了还没回来,不过看时辰,也快回来了。” 萧夕对他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不多言,规矩的很,但眼神却偷瞄这白泽住处的环境。院中雕梁画栋厢庑游廊,皆精巧别致,随处可见树木山石,虽不说富丽堂皇,却也足见安王府的底蕴深厚。 那小厮很尽职的将她带到大厅,对她吩咐道:“世子快回来了,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着,嗯,也不要乱动这里的摆设,世子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嗯,谢谢小哥你了,我会注意的。” 那小厮害羞地红着脸跑了,萧夕还惊讶难道自己长得有这么可怕吗?那小厮刚刚全程不敢看着她说话。不过好在,她披的是“青衣”的皮。 四下无人,白泽也还没回来,她等的无聊便开始打量起这个厅堂,这是正堂屋,抬头迎面便看见一个赤金大匾,匾上的自龙飞凤舞,笔锋凌厉,都说自如其人看得出应是白泽的手笔。 匾下是案几和座椅,案几是紫檀木雕成的,座椅则是楠木交椅,一律做工考究,又不会让人觉得俗气,看到这里,萧夕不禁怀疑,都说老王妃不喜这个老安王从府外带来的私生子,怎么会给这个便宜儿子如此尽心尽力的布置,尤其是几上的汝窑美人觚一看就不是凡品,那可都是王公贵族们千金难求的物件,何况这成色,怕是宫中大内都不见得会有。 萧夕先暗自记下这些疑惑,本想伸手去拿那个美人觚来观赏一下,她得细看才能看出那是什么年份的物件,却没想到被身后一个声音吓了一跳,惊得她赶忙缩回了手。 “你是青衣?王妃让你来和我说什么?” 声线冷冽依旧,是白泽的风格,只是他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若不是萧夕自认自己心里素质很好,今天也穿了不少,怕是要被他吓死在这里了。 她理了理衣服,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是我。” 白泽在看见她脸的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诧异,那凌厉的轮廓好像柔和了不少,不过萧夕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没想到嫂嫂最近爱上了角色扮演,昨日是小公公,今日是小丫鬟,我倒是开始期待下次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面目了。” 萧夕没理会他话中的笑意,只是很正经的回他:“我放心不下,就赶来问你,情况怎么样?” 白泽也正经起来不在取笑她,“证据已经呈上去了,圣上本就不想处决萧言,如今真相大白自然是命令天牢放人的。” 话锋一转,“只不过...” 萧夕刚刚放下的心又一紧,提高了声音问他:“只不过什么?”白泽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欲再捉弄她,只是嘴角带了一丝坏笑:“只不过...我在想,我为嫂嫂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哥哥,嫂嫂你打算如何谢我?” 萧夕被他这幅不要脸不要皮的样子给气到了,平白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哥哥怎么样了呢,平日里怎么没见大公无私的安王府世子如此不正经,帮她的时候怎么没说要谢礼呢?她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他,“不知道世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白泽好似看出了她的心里话,“嫂嫂指不定现在在心里骂我不要脸吧,哎呀,这个忙真的是帮的我好委屈啊,我可是连日奔波,起早贪黑的为嫂嫂效力,没想到嫂嫂如此......” 萧夕真是怕了他,这人怕是戏精本人吧,演戏还上瘾了,忙道:“得得得,是我的不对,我先谢过世子的大恩大德,世子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且我能给的,我是一定不会推辞的!” 当然,强人所难的自然就免谈了,她在自己心里腹诽。 白泽收敛了笑意,好像是一秒认真起来,不过他到是不愿说了,卖起了关子,“这个嘛,难得像嫂嫂讨个人情,我一定是要好好珍惜的,我想在还没想好,等那日我想好了,我在来像嫂嫂讨要吧,嫂嫂可一定不能不认账。” 萧夕只能答是,打听了萧言何时能被放出来的具体时间,便打算回去了,她要准备一下,去接哥哥回来。 她把她的打算和白泽说了一下,却被白泽阻止了。她满眼疑惑的看着他,只听白泽对她说:“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孤身去天牢这种地方不好,何况,正好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也是顺路。” 萧夕知道他是怕自己碰上萧家的人会吃亏,是去给自己撑场子的,也谢过他这份好意,心里还担心老王妃会有意见,“婆母那边会不会怪罪?” 毕竟老王妃不喜欢安王府去趟萧府那蹚浑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泽毫不在意道:“怕什么,本世子只是路过天牢而已,母亲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萧夕见他都这样说了,只能同意与他一同前往。 萧府的人也被刑部通知了萧言今日会被放出的消息,但是消息没有萧夕来的快,所以萧夕和白泽赶到天牢门口的时候还不见萧家的人。 萧言早就换上了萧夕给他准备好的干净的衣服,仪容也大致的整理了一下,这几日在天牢里吃的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消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却比上次萧夕夜闯天牢的时候好了不少。 萧夕一看见他的脸,脑子里那些属于以前的萧夕的记忆就浮现出来,让她心酸的忍不住红了眼眶。 第1154章 添油加醋 她扶着虚弱的萧言,“言哥哥你受苦了,是卿儿没用,没能早些救你出来。” 萧言宠溺的看了眼萧夕,摇了摇头,“卿妹,这和你没关系,是哥哥识人不清遭人陷害,让你和娘亲担心了。”白泽在一旁看着兄妹俩说着体己话,思绪又飘飞到老远,萧夕和他记忆里的那个红衣少女太像了,不仅性情习惯,甚至连经历遭遇都如此相似,要不是芳魂已逝,而其他的猜测又太荒诞,他真的要以为眼前人就是那人,让他忍不住去靠近,忍不住去接触。 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白泽的思绪,他皱了皱眉,看去,果然,是萧家的人来了。 太傅正拉着萧言训斥,说他即便是洗清了罪名也是因为命大,都怪他之前行为不端才会惹出这些事端让萧家蒙羞。 萧耿在一旁看戏说着风凉话,明面上是帮萧言求情,其实是添油加醋,他心里堵得慌,以为萧言此次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竟然能被他逃过一劫,他的目光移到一旁唯唯诺诺的萧夕身上,知道大概是这个庶出的妹妹搞得鬼,真的是自己太大意了。 萧夕察觉到了萧耿的视线正盯着她,她面上好不在意,心里却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这个嫡出的兄长,身份在萧家最是高贵,心肠却最是狠毒,这次言哥被人陷害九成九是他干的,等她有空了定要给他些颜色看看。 她虽这样想着,面上却笑着,跟太傅说道,“父亲大人,皇上都已经赦免哥哥了,说明哥哥的确是被冤枉的,要怨也该怨那设局之人太过狠毒,这明显是要害哥哥的命,也拖萧府下水,这是跟萧府有深仇大恨啊!” 太傅刚开始被打断还有些恼怒,可是这个已经是王妃的庶女也不能太过分的训斥,安王府的面子总要给,而且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越想越觉得萧夕说的对,开始考虑这事情到底是谁在陷害萧言,跟萧府作对。 萧夕见他已经听自己的话了,就继续说道:“再说言哥哥已经够委屈啦,也在天牢里吃了不少苦,也算是他自讨苦吃了,其余的咱们就回府关起门来说吧,免得在外面丢了萧家的脸面。” 萧太傅生平最要面子,颜面比天大,萧夕这么一提醒,他觉得的确在外面训斥庶子有失体面,开始埋怨刚刚提醒自己骂萧言的萧耿,不过他最是偏心,也没当众失了萧耿的面子,拂了拂袖子,走到白泽面前。 “本官教子无方,让世子见笑了,犬子之事多谢世子出面周旋,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既无他事,老夫就先与世子别过,请世子日后务必登门,老夫一定设宴款待。” 萧太傅毕竟是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江湖,礼数什么的还是很有一套的。 白泽也客套了几句,本来还以为萧夕会在萧耿手里讨不了好,怕她吃亏,他才跟来看看,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他担心啊,她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不用他出场就让萧耿吃了个闷亏,看来是可以放她回萧府那个龙潭虎穴了,索性就先告辞回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临走前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夕一眼,萧夕得意的回了一眼,那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看的白泽心情好极了,好的想给她添堵,不过他到底没这么做。 倒是白泽他临走前还是对萧太傅关照了萧夕几句。 “嫂嫂的兄长无罪释放本来是件喜事,嫂嫂回家探望也是应当,只是府中母妃挂心的很,不过本世子猜想萧家家风严谨,以下犯上的事应该是不会存在的,所以就请嫂嫂快去快回,免得母妃挂心。” 萧太傅脸上讪讪,怕是自家悍妻苛待庶女的名头传出去了,才会让老王妃听到这些闲话,嘴上却应是,“这是自然,萧府是王妃的娘家,自然无人敢给王妃气受,还请世子不必担忧。” 说罢两拨人纷纷告辞,萧太傅好生好气的把萧夕迎回家去了,连带着对萧言态度都好了不少。 这边萧太傅受了白泽的“提点”对萧夕倒是客气的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萧府。 那边萧夫人老早领了全家女眷等在正堂,这架势,怕是要给一同回府的萧夕和萧言一个下马威来的。 萧夕协同萧太傅走在前面,萧耿和萧言走在后面,没想到一进门,萧夕竟被下人们拦下了,萧太傅都郁闷的很,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下人唯唯诺诺道:“夫人说了,这火盆是给言少爷准备的,毕竟刚从天牢里回来,去去晦气。” 萧太傅知道,妻子这怕是要给庶子庶女一个下马威,可是刚刚......他黑了脸,喝到:“那你栏卿儿作甚?” 那下人把头低的更低了,“夫人说...进门就克死丈夫的,也是晦气。” 这一句简直把太傅都骂进去了,当初八字还是太傅和老王妃一起合的,这牵扯到了安王府,什么事情都不简单,“简直胡闹!” 他伸出一脚就把火盆踢到了一旁,怒气冲冲的往正堂去了。 萧夕跟在后面,以袖掩面,看似难过,其实偷笑,真的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主母,想整治人也不看看场合,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庶女吗?真的是不识时务。 萧言担忧的看了妹妹一眼,以为她害怕嫡母的作风,牵了她的手安慰着:“卿儿,不用怕,有哥哥在,哥哥会护着你的。” 萧夕装作小心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叹气,看来大家都还把她当成当初那个胆小娇弱的萧夕啊,唉...... 正堂那里等着的萧夫人还以为萧言和萧夕已经被整治过一番了,直到看到怒气冲冲地走来的萧太傅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被萧言给气的,她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一边给萧太傅拍着胸脯顺气一边说:“老爷呀,是不是这个逆子和逆女又忤逆你气着你了?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萧太傅气的一把推开她,“你还有脸说!”萧夫人简直一下子蒙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姨娘就吓得不行了。 第1155章 花灯节 这一年,秦国内忧外患,边境之争日趋激烈。 向阳宫内,“你快点,我等不及了!”女子的声音催促道。 “这,这我怎么能…”男子迟疑的声音传来。 “啊,你弄疼我了!”女子气急败坏。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行吗?”男子道。“快换吧,我好不容易说通宫门侍卫放我出去,过了时辰就不让了!”白寒烟催促道。 “这人,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不变,出个宫也要拦我个好几天,真是个榆木疙瘩,不知变通。”白寒烟嘀咕道。 王黎白听了,苦笑,心里想:这么多年,别人都看的出来,唯你看不出来,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说我是榆木疙瘩,你又何尝不是?心里想着,手上却动作麻利地套上衣服,“罢了,有我在身边,总归是安全一些。” 换完了衣服,白寒烟便兴致勃勃地拉着白黎白走出了向阳宫,一路直奔皇宫宫门。 “让你找的人找好了吗?”向阳宫外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问道旁边的太监。 “回郡君,都已经办妥了。”太监谄媚的回道。 “让他们看着时机,将白寒烟给我绑了,送去怡红院,白寒烟,我让你抢我的男人,这一次,我定要你身败名裂!”白云溪阴着张脸说道,平日造作的姿态早已被仇恨扭曲。 太监看着白云溪的脸,打了个寒战,回道:“是,还请郡君放心。” 此刻的白寒烟二人,还不知麻烦已经找上了门。 “哎呀,王黎白,你慢点!”白寒烟小声的叫着王黎白。 “公主,是您说要耽误时辰了,再说这侍卫巡逻是有时间的,被撞见了该如何是好?”王黎白一脸坦然的回道,不过脚下的步伐却是慢了几分。 “何人在那鬼鬼祟祟!出来!”一名巡逻的侍卫隐约看到了白寒烟二人的身影,大声呵斥道。 白寒烟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要被抓住了,出不了宫了,回去又要被罚做女红了,怎么办,怎么办,太上老君快显灵啊! “喵,喵~”几声猫叫从自己前方传来,若不是王黎白抓住了自己,白寒烟几乎都快相信这真是条迷路的小猫在叫了。 “哎呀王五,你就别瞎紧张了,一条小猫而已。”另一个侍卫的声音传来。 “行了,知道了,还不是最近这天下不太平,我听说,那些大臣有的野心勃勃呢,竟敢往皇宫安插探子,还有那匈奴,老是打仗呢!”王五说道。 “得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我还是守好这脖子上的性命吧!去那边再看一看。”另一个侍卫回道。说完,两人便走了。 白寒烟抽回自己还被抓住的手,说:“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王黎白看着悬在半空的手,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公主,我抓你的手你都没有感觉吗?”说完俊脸一红,心想:我怎么问出来了,万一她不带我出宫了如何是好,王黎白,你怎么如此心急! “当然有感觉啊,我一个大活人又不是没有知觉,王黎白,你莫不是学猫叫,脑袋也跟着变傻了?”白寒烟用仿佛看着智障的神情看着王黎白。 “我,哎,罢了,快走吧。”王黎白暗自嘲讽自己:你明知她不懂,还要自找不痛快。 出了宫的二人才知道,今天竟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其实白寒烟就是在宫里憋久了,想出来走走,也是巧了。“王黎白,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诶,这个是什么?” “王黎白,你快看,竟然还有能吹成各种形状的糖人!” “王黎白!” 白寒烟一转身,便看见王黎白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你怎么还不…” 一眼万年,虽然还穿着小厮的衣服,却也挡不住那人的盛世风华,那声“过来”也被白寒烟忘在了脑后,白寒烟呆愣在了原地,这人笑得如此好看,如此好看。 “噗嗤,公主,怎么呆住了?”王黎白笑着问道。 “谁呆住了!还不是你,走的那么慢!赶紧跟上啊,不然丢了你我可不找!”白寒烟被人叫回了神儿,有点羞涩,但却立马恶狠狠的回道。 王黎白想着刚才白寒烟呆愣在那的模样,心想:其实,她是有点喜欢我的吧,哪怕是这无用的皮囊,若是你喜欢,生的也算是值得的。 “启禀郡君,那二人知道今日是花灯节,便朝着那卖花灯的街去了”太监恭敬的道。 “趁着人多,悄悄的绑了白寒烟即可,万不可伤了那男子一分,若是他回来伤了一毫,你们的脑袋就别要了。”白云溪冷冷的说道。 “是。”太监回道。 “公主,你慢些。”王黎白看着人群中的白寒烟喊道。 “你快点!”白寒烟笑着说道。“我们去买个好看的花灯啊!” 等到白寒烟买了花灯,王黎白的视线从白寒烟身上转到了四周,不知何时,他们竟是被一群黑衣人渐渐包围了,而且看那架势还要有更近的趋势。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王黎白大声喝道。 “还请阁下放心,我们不欲伤人性命,我们要的只是你身旁的女子。”为首的一名黑衣人说道。 王黎白见那人群自动远离,那群黑衣人还个个带着明晃晃的刀,心下一寒,寒烟平日不经常出宫,究竟是是何人想要抓走寒烟? “想要她,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王黎白说着便抄起地上一把树枝,竟是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了。 “这……”为首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说道:“阁下,我等本不欲伤及你,只要你乖乖将她给我们,我们不会伤你。” “呵,无用多说,上吧!”王黎白看了一眼白寒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趁着空挡逃跑。 可到底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王黎白一个业余练功夫的哪能敌的过!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就要伤到白寒烟了,已经倒在地上的王黎白猛的站起一扑。 “噗呲。” 白寒烟看着插到王黎白身上的刀,顿时慌了,而那领头的黑衣人想起主子的命令,脸色一变。“撤!” 第1156章 大结局 留在原地的白寒烟捂着王黎白的伤口,哭着道:“王黎白,你怎么样?!!你别死!” “这附近都有御林军巡逻,你,你去找,找御林军,送你回宫,小心。”王黎白叮嘱道。 “你都这样了,还管我。”白寒烟泪眼汪汪道。 “何人在那里!”一名巡逻御林军问道。 “快,救人!”白寒烟喊道。 向阳宫内,白寒烟看着那人沉睡的容颜,泛白的双唇显示着此人的身份,正是那日为白寒烟挡了一刀的王黎白。 白寒烟看了看王黎白,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玉佩,心中思绪纷飞。 那日回来,自己便捡着了这玉佩,看着有点熟悉,心下也没有多想,便将那玉佩放在了梳妆台上。 “咦,公主殿下,这玉佩在您这呢啊,不是说碎了的玉佩不好吗,怎么自己还留起来了?” 经竹绿这么一提醒,白寒烟恍然大悟,这玉佩不正是当年初次见王黎白自己要赠予他的玉佩么,只不过自己拌了一跤,这玉佩碎了自己也就踢到了花丛里,只是,竟是被他留到了今日? “公主殿下,您要好好抄书啊,不然刘太傅又要打您了!” “公主殿下,您这样微臣是会心疼的。” “公主殿下,您先走吧,微臣给您打掩护!” “公主,我抓你的手你都没有知觉吗?” “呵,想要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如此这般,他,他竟是这种意思吗?自己怎的,怎的如此迟钝! “王黎白,没想到你对我竟是这种心思!”白寒烟对着“昏睡”中的王黎白说道。 早就醒了的王黎白心中一紧。 “可如今我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你可要赶快醒过来啊!我还想跟你一起去好多地方呢!” “昏睡”中的王黎白心中一喜,竟是也忘了自己在昏睡中,直接做了起来抱住白寒烟。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心悦与我!”王黎白一脸激动道。 白寒烟终于羞涩了一回,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带着碎过的玉佩,不带我后来赠予你的玉佩?”白寒烟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你那日以后并没有赠予我玉佩啊?”王黎白一脸诧异。 “我明明叫云溪给你了啊,莫不是你丢了不敢承认吧?”白寒烟笑道。 “郡君?她并未给我。”王黎白一脸认真的道。 “寒烟,黎白,查到害你们的凶手了!”白睿匆匆赶到对二人说道。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般,停了一下说:“是白云溪。”“什么?怎么会,云溪往日对我最好,什么都依着我,怎么会是她!”白寒烟一脸诧异道。 “寒烟,你跟我去看看她吧。”白睿道。 “好。”白寒烟看了一眼王黎白,对他眨了眨眼,说道:“你好好养伤,我去去便回。” 细心的白睿察觉到了两人的气氛,心中了然,复又担心起来,匈奴来势汹汹,朝中大臣也是野心勃勃,寒烟和黎白,怕是……哎,先不操心这个了,把眼前的事解决才重要。 “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笑话吗?”白云溪冷冷道,一双眼睛看着白寒烟,眉目中哪有昔日的姐妹情,有的也只是厌恶。 “你为何要害我?云溪,我最不愿意相信是你干的。”白寒烟说道。 “不错,是我干的,你凭什么就得他王黎白七年的宠爱!我挖空心思讨好他,不论是温柔,贤惠,大体,礼节,我哪一样做的不比你好,你呢,成天就知道仗着自己身为长公主,胡作非为,你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白云溪歇斯底里道。 “原来,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白寒烟轻声回道。看着白云溪疯狂的样子,她突然笑了。 “不错,我就是仗着他宠我,如何?你费尽心思得到的,我有,你费尽心思得不到的,我也有。如何?”白寒烟眼里全无刚才的怜惜,一字一顿的说道。 “白寒烟,你怎么不去死!”白云溪吼道。 “便是因为这些,你便要害我,我真是眼瞎。”白寒烟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怎么样,可感觉好些了?”白寒烟回到向阳宫,看着在床上休息的王黎白道。 “是郡君吗?”王黎白没有回答白寒烟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句。 “你关心她?”白寒烟听到,冷了语气道。 “我是担心你伤心,怎么,醋缸子反了不成?”王黎白憋住笑道。 王黎白见白寒烟依然不开心,便知道怕就是那郡君所为。但是还未等问清楚详情,皇后娘娘便到了。 “儿臣参见母后。”白寒烟行礼道。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恕臣不能行礼。”王黎白道。 “无碍,无碍,多亏了黎白,我家寒烟才有惊无险。”萧夕回了一句,对着白寒烟道:“寒烟啊,母后与你有些话要说,跟母后出去走走。” 看着白寒烟与王黎白之间的小动作,萧夕心下一想,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母后,可是什么要紧事?”白寒烟问道。 “寒烟,我知你脾性,从小便喜欢玩乐,不喜读书,于是我和你父皇便商量着找来了这王家小子给你侍读,我知你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他,心中也是欢喜,看到如今你们修成正果,我心里也是开心的。”萧夕顿了顿。 “母后都看出来了?”白寒烟问道。“母后也年轻过,只是我今日要与你说的是另一件事,现在大秦内忧外患,那些个老不死的都上书要你父皇将你和亲匈奴,可我萧夕的宝贵女儿怎可去那受外邦人的脸色…”萧夕在那说着。 “母后,为了大秦,我愿意的。”白寒烟回答道。 “母后知你不愿意,便想了个法子,什么,愿意?”萧夕道,未等白寒烟说,便又说道:“我不同意,你与那王黎白已经是情投意合,我大秦又不是靠和亲才能昌盛,我只是想跟你说,母后已经有了法子,你若真是决心要跟那王黎白,便用我那法子。” “什么法子?”白寒烟问道。 半月后,向阳宫走水,寒烟公主没,举国哀痛。 枢亦县。 “黎白,这锅又糊了!” “你呀。” 锦衣玉食,怎及你真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