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h]此生无拘》 001倦鸟 001 倦鸟 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白露恰好被乘客的咳嗽声从小憩中吵醒。宋景行提前回国后,她的睡眠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很浅的状态——入睡困难,睡眠时间短,稍微有些响动就会醒来。 她拉上遮光板,从机窗俯瞰初夏的平城:灰白的建筑与颜色深浅不一的绿化带如同正方形色块般交错分布,有种整齐的美感。 是与英国不同的风格。也就是这时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很快,她按了按胸口,意识到自己在紧张。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双腿不安地活动了下,白露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盯着自己裙子上沾上的一颗白色灰尘出神。 别那么没出息,只是平城。又不是羊都。她心里笑自己。 刚出站,略高的温度、强盛的阳光和周边人对话时熟悉的语言让白露陷入了短暂的恍惚。握在手中的手机微微晃动,是宋景行打来的第二个电话: “抱歉,刚刚在办手续,没接到。我从四号口刚出来。” “没事,我看到你了。” 她抬眼,正准备往四周看看去找他的时候,放在行李箱上的手背被人轻轻握住。温热的触感让白露下意识就想挣脱开,扭头看到了宋景行的脸的那一刻,她又放下心来。 “别晒坏了。今天晚上下雨,明天会凉快点。”宋景行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另一手把自己带来遮阳伞撑开递给白露,“来,别晒伤了。” 白露摘下脸上的口罩放到口袋,接过了遮阳伞:“宋队,谢谢你特地请假来接我。” “怎么还和我客气。车在那边,我先送你去公寓看看,放好了行李再一起去吃饭。”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给我?” 她一身吸热的黑裙子,出发时怕飞机上冷又多穿了件黑色的薄外套。刚刚在大厅里有冷气还不觉得热,一出来被太阳晒了一小会儿,不是宋景行这么一说,白露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出汗。 “确实有点。我可以自己拿的。” 宋景行长得高,有一米九,白露手举得高高的,想给他打伞,被笑着的男人拉着放下了胳膊。 “我不热,你给自己打就好。” 两个人隔了半步,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有不少擦肩而过的人回头看他们两个。 他有健身的习惯,五官又是那种很沉稳的、男人味的帅,大概也有点职业原因,不笑的时候气场过强,看起来有些压迫感。他今天穿了件黑色休息西裤,配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微微侧着脸看着白露。白露穿的黑裙子领口是短短的荷叶边,还装饰了同是黑色的立体小花,看上去多了点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青春活泼的感觉。从上高中的时候开始,她衣柜里几乎只有黑色的衣服,经常从头到脚是黑色。有时候同学还调笑她一天到晚穿得像只乌鸦似的。 两个穿得黑漆漆还外形条件相当优越的人一起走,像是山本耀司的秀场上跑下来的模特。 宋景行停车的地方不远,走了两分钟就到了。男人替白露开了副驾车门,系好安全带才从另一侧上了驾驶位。 “来的时候给你买了面包,在你手边的车门储物盒那儿。饿的话先垫垫肚子。” 白露有时很佩服宋景行的心细。他明明是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却事事都干得细致周到。当时两个人一起去国外的时候要不是有宋景行看着她给她兜底,她没法适应得那么快。白露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独立自主的那类人,却还是在今年宋景行过完春节回国后有些不适应。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快四年,从她十七岁到二十岁,几乎每天住在一起,难免会产生依赖。 更何况......两个人不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 在平城的新房子是宋景行回国后帮她挑的,选了几处后两个人还去问了孟道生的意见,最后选中了离宋景行家十几分钟路程的某个复式公寓成品房。 宋景行准备回国的时候其实问过她要不要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被白露拒绝了。既然决定了呆在平城,那她想要有自己的房子。这几年她版税不少,她又没有买奢侈品和化妆的习惯,全都攒下来学着做了投资,可以说句积蓄颇丰,在寸土寸金的北平三环买个百平的房子还是足够的——看着锐减了三分之二的存款也很肉疼就是了。 发给她的照片上,公寓的装修用的是简单的北欧风,以白色木质家具为主,一进门就是安着落地窗的客厅,不管什么季节采光都很好。钥匙在她回国之前一直放在宋景行那儿,他帮白露签收了从国外寄回来的一部分书。 宋景行站在门前,将钥匙递给她,后退了几步示意她自己开门,白露微微笑了笑接了过去,觉得他看着像个想看孩子亲自签收礼物的大人。 串在一起的两根钥匙从他手心里拿起来的时候碰到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她将备用的那根从钥匙串下取下来,又放回宋景行的手心。 宋景行看着女孩子垂眸开门的侧颜,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白露会给他钥匙。白露没有接受他的提议和他住在一起,选的房子也是一居室,宋景行以为她仍旧拒绝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心。 现在看来,也许这些年的相处多多少少改变了一些她的想法。 今天去接她之前宋景行先来了一趟,提前打开了空调,人走进来时房间内温度正舒服。白露侧过身刚想和宋景行说些什么,却被他从背后抱了个满怀。白露察觉到这是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流露出来的少有的不安与亲昵,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环着自己腰的手背。宋景行握住她的手,侧过脸低下头,本想去吻她的唇,看着怀中人有些无措的眼睛,喉头滚了滚,最终那个吻只落在了她的发间。 抱着她的时候宋景行能感觉到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瘦了。那件事发生后,怀中人始终给他一种......一种易逝之感,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如果她需要时间,他可以等。如果她心里有其他人,他也可以接受自己是被爱得更少的那个。 002雷雨天 002 雷雨天 两个人简单在房子里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她回国还是有些不适应,宋景行看她没有什么胃口的样子,就带她去吃了粥,吃完两个人又去了附近的超市买日用品。宋景行记得她的生活习惯,很多东西都帮她提前置办好了,一些睡衣拖鞋之类的就让她自己挑。两个人拎着一大包东西回了车上的时候正碰上晚高峰,前前后后堵得水泄不通。 夏天天黑得晚,明明出门时是艳阳天,出来时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压满整个天幕。 有点像丧尸片的开场。白露心想。 两个人放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亮起的屏幕上天气APP的通知栏显示“平城发布雷暴大风黄色预警”。 宋景行知道今天晚上会下一场大雨,没想到会演变成黄色雷暴预警。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旁边脸色有些不好的女孩:“......你还好吗?” 看见白露迟疑地摇了摇头,宋景行还是放心不下:“我今天过来陪你。” 白露还是拒绝:“真没事。现在比那个时候好多了。”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和偶尔的鸣笛。很多人会在车上放点摆件香薰或者挂个些什么在后视镜里,宋景行车上什么装饰物都没有,去掉纸巾盒就像是开出来的样板车。 和他本人一样,朴实。朴实到总被孟道生笑木讷。 宋景行提了买的东西,送她送到电梯口。白露住的楼层不低,怕浪费他时间就在电梯间和他道了别。他走后没多久,随着一声闷响,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到落地窗上。白露洗漱完毕后,穿着浴袍在客厅收拾行李和刚刚买来的东西。打开行李箱看到包装精致的两个礼盒,才想起自己忘记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宋景行。 看来自己心情确实很差。白露心想。 白露不喜欢搬家,但记忆里她似乎一直在搬家。尤其是小时候搬家的频率太频繁,导致人在成年后很容易没有安全感。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外一个地方,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都需要时间去适应与重建秩序。 正想着,房间内忽然一片漆黑。随后是轰鸣的巨大雷声。 白露被突如其来的停电和惊雷吓到,坐在地板上心脏狂跳,惊魂未定。她摸索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到还没来得及收拾完的衣服和杂物散落在地板上,如同一团乱麻的座座山峦,叫她突然觉得非常无力。记忆里那个晦涩的夏末随着雷暴轰鸣如洪水涌入脑海,将她的伪装和逞强瞬间击溃。 她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躺在地毯上,从行李箱中拿出那件被迭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男士衬衣抱在怀里,蜷缩起身子。 雷声轰鸣,雨越来越大。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雨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白露闭上眼睛,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上初三的时候,戴淑云因为骨癌的治疗精神状态开始出现问题,经常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一言不发。有次夜里白露从梦里突然惊醒过来,发现戴淑云站在床边盯着自己。她吓得不清,直到白建业给她房门安了个锁后晚上才能睡着,毕业时也因为害怕戴淑云选了那座离家很远但是师资力量雄厚的半军事化管理寄宿制高中。 也许是时间确实过了很久,也许是处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戴淑云在白露印象里,除了那一幕,就只剩下她站在七楼看她时阴恻恻的那一眼。七楼,按理说白露看不清她的脸。但是白露那一天看到她时就是感觉到一股凉意沿着自己的脚踝爬上来,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没事的。没事的。白露。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吗?如果没有像逃一样离开家去上高中,如果那时候有和戴淑云多点时间相处,如果自己没有从乌家村回来,如果自己没有出生——是不是不会—— 放在脸边的手机嗡嗡振动着,白露猛地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睁开眼睛,两颗温热的眼泪滑进鬓角。空调因为停电没有再制冷,房间里有些热,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脖子上也黏糊糊的。大脑昏昏胀胀的,她心情烂到极点,如同婴儿一般环抱住自己,将脸埋在怀里的衬衣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稍微平静下来。 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指节因为剧烈颤抖,按下去好几次才对接听键的位置。 是宋景行。 “我没事的。”自己语气听起来应该还算镇定。白露想。不能再麻烦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宋景行的声线要比平时低,还带着微微的喘息:“......露露。我在门外。” 白露一时愣住了。没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也没明白为什么他有钥匙却没有选择直接开门进来——是忘记把钥匙带过来了吗? 宋景行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疑惑:“我能......不,你需要我开门进来吗?” 白露一边撑着身子坐起来,忍着头晕一边轻轻嗯了一声。宋景行明明有钥匙却没有直接进来无非是意识到了她刻意的疏远,于是给她留好一段距离。 在锁心转动的声音中,她下意识想到要不要将衬衫藏起来。她不想要宋景行难过,但她又因为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而愧疚。 最终她将衬衣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 宋景行进来之前没想到白露会坐在地毯上。他以为她会在卧室的。 她坐的地方离门不远,因此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个人就四目相对。宋景行看到黑暗中她那双湿漉漉的、明亮的眼睛,关门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又来了。那种仿佛要失去她的预感。 随即他快速关好门,反锁,快步走向她。 白露看着他被淋湿的衬衫和额发,不知道该说怎么,愣愣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白露从小就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小时候营养不良,这几年精神一直不好,因此一直很瘦。在宋景行记忆里,她只有刚回上高中那几年气色好点。其他时候都像现在这样,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虚弱而有种不健康的苍白,她穿黑色衣服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 宋景行应了一声,也坐到她旁边,单手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掌心贴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睫和脸颊。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和指尖缓和了白露的不适感,她下意识闭上眼,用脸蹭了蹭男人的手。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刚刚电话里男人喘息的原因——停电了,他是一路走楼梯上来的。 “......你嘴唇很干。”白露小半张脸埋在他掌心里,睁开眼看他。 单纯到有些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没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有多勾人。 她说话的时候,唇瓣擦过他的掌根,宋景行甚至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手心里呼吸和说话时的气流。热热的。顺着他的手腕一路灼烧到小腹。 男人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吻她的嘴唇。白露的嘴唇有些凉凉的,很软,宋景行啄吻着她,胸膛内心跳如擂鼓。 宋景行怕她抗拒,即使是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吻她嘴唇,两个人从来没有深吻过。但今天白露主动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被男人追着轻轻咬了一下。感受到她的主动,向来沉稳的男人呼吸急促,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手揽着她的腰越吻越凶。唇舌交缠间,少女细细密密的喘息全被他吞入腹中。 两个人亲了很久,直到白露有些喘不上气宋景行才停下来。白露坐得有些难受,动了动腿想调整坐姿,听到耳边传来宋景行一声低喘才察觉到自己蹭到了什么。她臊得将脸别到一边,发现那人也红了耳根。宋景行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抱住侧坐在他腿上的白露的腰,吻她红红的耳朵。 “......可以吗?我来的路上买了......安全套。” 不是宋景行想趁虚而入占便宜,这算是两个人某种无需多言的隐秘默契。去国外的后白露的失眠开始越来越严重。以前偶尔失眠时吃些褪黑素能够睡着,后来变得更严重后不得不去医院拿安眠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产生了抗药性,药越来越猛,剂量越来越大,以至于白露开始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受到了影响。当时她吃药已经四五个月,主治医生为了防止形成药物依赖拒绝给她继续开药,提议她增加运动量并去看看心理医生。那天临走时,医生看着总是陪她一起来的宋景行,用略带口音的英语委婉提议:“适当的性生活可以放松身心,促进睡眠。” 两个人装作没听懂,红着脸走了。 国内外对心理干预的接受度不同,白露对看心理医生有些抗拒,况且当时她还没有完全习惯说英语,虽然英语不错,但一想到要把不怎么开心的过往在脑海里中译英一遍再说出来,就有种自己在考口语的尴尬感。于是她开始试着每天花一两个小时散散步或者做瑜伽,也开始按孟道生的方子煎中药,睡眠情况的确有所改善。但雷暴来临的时候,她还是会陷入恐慌,在闪回中痛苦地整晚失眠。 一个月后的某个晚上,二月底的某一天,某个大西洋强风暴登陆,雷声轰鸣整夜。白露PTSD发作,几乎无法呼吸,稍微缓过来后想去厨房倒一杯水。她走下楼梯,看到黑暗的客厅里宋景行靠在打开的窗户边抽烟。他个子高,身材是那种刚刚好的健硕,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抽烟的时候,端正的眉眼有种凌厉的帅气。 两个人对视,宋景行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沉默地看着她喝完后轻声问她:“......白露,你想要试试吗?” 那时白露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每天晚上宋景行都能安然入睡的话,他是不会知道她失眠了的。 那个晚上,白露意识到不止她一个人被困在羊都那个风雨欲来的夏天。 003所谓“吞吃入腹” 003 所谓“吞吃入腹” “在想什么?” 炙热的吻落在脸上,白露回过神来,摇着头握了握他的手:“没什么……你衣服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吗?” 宋景行点了点头,脱了当作外套的短袖衬衫后又凑过来亲她,手隔着真丝浴袍摸她的腰。 她浴衣下面什么都没穿,宋景行脱完后上身也只剩一件薄薄的工字背心。侧坐的姿势,接吻的时候两个人贴得很紧,能感觉到她胸前丰满的柔软贴着自己的胸口。软软的一团,让宋景行无端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咬着嘴唇承受他动作的时候的模样。 他性格内敛,一身正气惯了,又很在意她的感受,两人虽然上过好几次床,但其实他连她的胸都没碰过。宋景行被看着亲得迷迷糊糊无意识抱住自己脖子的女孩,手顺着她的腰侧上移,握住了她的胸。 白露人瘦,但是胸部发育得很好。宋景行手大,却还是感觉一手握不住,那软软的一团在他掌心里像滚动在荷叶上的露珠。 宋景行硬得厉害,把怀中的人慢慢放倒在地毯上,解开了她的衣带。黑夜里她赤裸的身体白得像在发光,衬得两星赤色显得格外诱人。宋景行伏在她身上亲她的脖子和锁骨,一边的小臂撑着地,另外一只手触碰上她。 白露的身体很敏感,但毕竟两个人都半年多没做过,宋景行怕弄伤她,一边观察着白露的表情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一手扶着宋景行的肩,一手抓着他肌肉隆起的手臂,在他的抽送里努力忍着自己的呻吟。宋景行看着她因为情动显得与平时不同的脸,喘着粗气忍耐着情欲,直到扩张得足够充分才起身从裤子口袋拿出安全套。 一直伏在身上的热源忽然离开,已经被他手指插得有些不清醒的白露睁开眼睛,看着浑身光裸的男人从沙发拿起一个靠垫朝她走过来。宋景行身体在黑暗中轮廓很明显,鲜明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而不显得过于壮硕。他的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情欲,生理反应也过于明显——白露深切体会过它的分量。 宋景行将靠垫放在她的腰下,分开她的双腿放到自己腰的两侧,再次伏上她的身体。那刹那白露感觉他像只大型的猛兽一般,散发出惊人的侵略性。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嘴唇:“露露,不舒服要告诉我。” 像第一次时那样,宋景行一直安抚性地吻她。细碎的吻从耳朵一路蔓延到眼角、鼻尖,在嘴唇上反复流连。白露久违地感觉到硬热的东西时吓得缩了缩身子,男人就摸她的背脊轻声说放松。感受到她体内温度的时候,宋景行松开了扶着的手,改去她的胯部,每次耸动臀部就更深入一点,缓慢地开拓着她的身体,白露被磨得双腿在他腰侧乱蹭,光滑细腻的大腿内侧勾得宋景行用尽所有理智才忍住立马把她摁在地上狠狠索取的冲动。他保持着缓慢进入的频率,完全结合的时候两个人都喘息了一声,宋景行头皮发麻,闭着眼睛粗喘着缓和过激的快感。 “呜——好胀......”白露哭着推他的胸膛。她可算明白宋景行为什么在她腰下面垫个枕头了:向上抬起时,两个人的胯部才能紧密贴合到一起。 “宝贝乖。”男人吻了吻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全是沙哑的情欲和温柔。 最开始那几下抽送可以说是温柔的,听到白露嘴中溢出的呻吟后,宋景行开始动得非常激烈。白露可算知道小说里“被吞吃入腹”是什么感觉了——身体被他整个笼罩、贴紧,唇舌被男人吮吻着,胯部被他的大掌固定着承受他的动作,耳边全是水声和他性感的低喘,连鼻尖都被他身上那种混杂着薄荷沐浴露和阳光的男性气息包裹。如果这时候她还有一丝理智,也许会发现向来在床事上很温柔的宋景行此刻强烈的占有欲有些异常,但是此刻白露被操得脑子里除了情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紧密的拥抱带来的不止是生理上的快感,白露有种心里也被填满的错觉。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宋景行就摸索到了她的敏感点,后来的每一次都无师自通地朝那里进攻,惹得她不住地蜷缩起身子。 “露露......宝贝......我的宝贝......”宋景行在她耳边动情地咬她的耳垂,松开扣着她腰的手,与她十指交扣。 白露睁开朦胧的泪眼,指尖碰到那张平时不苟言笑此刻却带着情欲看着她的俊脸。宋景行握住她的手背,吻了吻她的汗涔涔的手心。她的回应被他撞得支离破碎:“唔。宋景、景行......啊——” 女孩的腰弓起美丽的弧线,宋景行撑起身体,看到她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变得明显肋骨。再往上,是她高潮时漂亮的、覆着情欲的脸。 他又想吻她了。但是她明天还要出门,再这么亲下去会亲肿。 宋景行在她攀上巅峰时有节奏的收缩中慢下速度,抚摸着她的嘴唇,等到她平复下来又重新加快了耸动。两个人身上都黏黏的,宋景行身上的汗顺着块块分明的腹肌流下来,和白露的体液混合在一起,让肉体的碰撞声变得格外淫靡。女孩子好像已经被被他弄得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在无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宋景行无声地笑笑,将自己汗湿的额发向后拨,按着白露的腰深深顶了二三十下,在女孩因迎来第二次紧绷起来的身体中将自己送到最深处,喘息着抱着她射精。 白露出了很多汗,眼泪和体液都流了很多。宋景行怕她脱水,将套打结扔掉后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喂给她。宋景行看着她变得红艳艳的唇,心里一动,然后又亲了上去。 随着“滴”的一声,屋子里亮堂堂的——电力恢复了。 宋景行不满足地啄吻几下,开了卧室的空调后,抱她去一起洗了澡,给她吹干了头发、换上了睡衣。白露为了倒时差,已经一天没睡,实在是累得不行,在吹头发的时候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宋景行关掉吹风机,看着她安静的睡脸,又落了一个吻在她发间。 004礼物 004 礼物 白露睁开眼睛的时候宋景行正从小心地床上坐起来。看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宋景行撑着床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抱歉,吵醒你了吗?” 白露看到他胸和后背上都有自己昨晚留在的抓痕,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来。 “没有,是正好醒了。”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发现才刚六点,“你起这么早......” “我回去洗漱,再换身衣服,一会儿带早餐回来。吃完我送你去平大那边。” 白露揉揉眼睛,摇头:“不用的,我自己去吃早餐就好。一会儿耽误你上班了。” “不会的。我上班的地方不远,送你去正好顺路。”宋景行背对着她穿昨晚拿到了床头的上衣,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隆起,“你再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喊你起床。” 身材真好,有点像古希腊雕塑。白露看着他的背影,想。 “好......那我正好把东西收拾了。昨天突然停电,还剩一点没收拾完。”她一边说一边跪走到床边,帮他整理立起来的衬衫领子。宋景行站着,无意从低领睡衣胸口看到了她丰满的前胸。他迅速移开了目光,感觉自己刚平息一点的晨勃又有重新抬头的架势。始作俑者丝毫没有察觉,想要下床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宋景行搂住她的腰,一手拎着她的家居拖鞋一手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把拖鞋放在浴室门外,宋景行扶着她穿好拖鞋,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快回来。” 白露站在浴室里刷牙,听到宋景行关门离开的声音,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空落落的。洗漱完,她换好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后走到客厅收拾东西,看到昨天忘记收起来的三个礼物盒。 宋景行心细,肯定看到了。白露一瞬间有些慌乱,察觉到自己的慌乱后站在原地自嘲般笑了一声。 痴心妄想。 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和那个人有可能吗,白露? 她蹲下身,将最小的深蓝色包装的礼物盒上的丝带拆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小盒,白露打开,看到那对小巧的银底的蓝宝石袖扣安安静静地呈在黑绒布上。宝石的质地上乘,设计也简约大气,是她在英国的时候买的。那天白露路过柜台的时候扫了一眼,刹那间,脑海中就出现那个人戴着它的样子。虽然知道送不出去,但她的脚步还是停下了。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袖扣上面嵌着的蓝宝石后,白露将黑色的首饰盒放到一边,在行李箱找到一个差不多大的白色盒子放进了礼物盒,重新系上丝带。她犹豫了下,带着装袖扣的盒子走进了书房,将它放在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深处。 敲门声在她正好收拾完的时候响起,白露看了眼钟,还差一刻钟七点。她快步走过去开门,看到一身白色的警服吓得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到了宋景行的脸。 “抱歉,忘记提前告诉你了。是不是吓到了?” “有点,好久没见你穿警服了。以前你穿的是淡蓝色。”白露挠了挠脸,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下次不用敲门啦,直接开门进来就好。” 宋景行拎着早餐走进来,把东西放到桌上。白露关上门,跟在他后面,给他拉椅子,两人坐在桌边一起吃早餐。 是南瓜粥和小米粥,还有一些烧麦和茶叶蛋之类的。比起干巴巴的东西,她更喜欢吃湿润些的食物,在英国的时候两个人会轮流起来煮各种各样的粥当早餐。 昨晚和宋景行在一起,早上两个人又一起吃早饭,白露恍惚间有种还和他一起住在英国的错觉。她抬起眼看了眼宋景行,穿着白色夏季警察制服的他看起来严肃的味道更重了几分,这几年他越来越沉稳,这么一看有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说起来白露并不知道宋景行现在是做什么,只知道他是刑警。那个时候他硕士毕业没多久,本来准备在英国陪白露读完大四再一起回国的,但某天国内来了人找他,过了一阵子后他和白露说明年春天可能要提前回去。 白色警服啊......白露记得以前在羊都的时候只有宋景行的顶头上司是穿白警服的。那现在......应该是升职了? 小姑娘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宋景行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警服,开口解释:“是公安部和安全部共同成立的特殊刑侦队,主要负责涉及国家安全和其他重大案件。因为和安全部有关,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没有和你说得很清楚,抱歉。” 白露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宋队,从国外留学回来也能进安全部吗?” “是邢局推荐的,不知道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宋景行说,“他是之前在羊都的时候的公安局局长,三年前升职来了平城。新特殊刑侦队成立的时候,选人的标准是有经验的年轻人,刑局就向上面推荐了我。安全部那边做了初步背调觉得没问题后,就找人去了英国找我面谈。” 宋景行在平城的刑侦队时候确实表现得也很出色。白露点点头,又想起来宋景行的父母也在平城,好像职位都不低......脑子转了几转,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啊,你和我说没关系吗,不用保密吗?” “要的。”宋景行慢条斯理地盖好装粥的盒子,放进塑料袋中,“但你是家属,可以知情。” 白露有点受到冲击,不仅仅因为宋景行和那个神秘的且非公开的部门有关系,更因为他那句风轻云淡的“你是家属”。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跳,她草草喝了剩下的粥,也将打包盒的盖子盖好,放进塑料袋里,拿起准备背包跟着宋景行一起出了门。 宋景行载她到了平大附近,停在一条僻静的路边。他正准备取下车钥匙送她过去,白露从包里拿出一棕一蓝两个礼物盒,把棕色的那个递给他。 “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 只顾着准备礼物忘记准备说辞,白露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宋景行道谢后接过,问她能不能打开。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解开了丝带。里面是一块手表,和宋景行手上那块带了很多年的表款式有点像。 “是我自己设计的,联系了那个牌子的公司做的定制款......设计的时候就参考了你那块表。你要是不喜欢——” “我很喜欢。”宋景行没等她说完,合上盒子紧紧握在手里,抚上她的脸,“谢谢露露。你用心了。” 唇上一阵温热,白露垂着眼被宋景行吻了吻唇角,宋景行想吻她的嘴唇的时候,白露抵住他的肩膀:“别、别......” “嗯?怎么了?” “在外面呢。”白露往后缩了缩,“而且你穿这身......我总觉得自己在干坏事。” 宋景行从胸膛里笑了几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我、我走了。”白露被他笑得更羞了,解开安全带慌慌张张地就往下跑。宋景行握住她的手腕,轻声提醒她东西忘记了。 “东西掉了。送林萌萌的吗?” “嗯。给她买的项链。”白露捡起被他亲吻的时候掉到脚边垫子的深蓝色礼物盒——她确实不是故意掉下来吸引宋景行注意力的,她是真的被他的亲吻弄得迷迷糊糊的。 她下了车,看宋景行解开了安全带想送自己,连忙走到他那边的车窗阻止他:“不用送了,离得不远,这里还能看到平大的楼呢,我不会迷路的。宋队,你快去上班吧,祝你工作顺利!” 宋景行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脸,又系上安全带目送她离开。 看着女孩消失在视野里,宋景行冷冷地看向平大校园某栋楼的窗口,直到那个窥伺的身影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身离开后,他才再次取出那只只属于他和她的表,放在手里摩挲着。表盘的背后除了品牌的logo,还有一行“For SJH”。 宋景行的嘴角又有了些笑意。他将表收好,重新放了回去。 深蓝色的礼物盒吗? 宋景行靠在车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005AveMaria 005 Ave Maria 林萌萌是白露刚去英国时候偶然认识的朋友,两个人都对摄影感兴趣。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不常见面,但是她们偶尔会一起出去采风,一来二去也变熟了。 林萌萌早她两年回国,现在是平电的准研三生,和在平大读研的一个高中同学一起跨校组队参加了某个视频平台办的比赛,喊白露来帮忙把把关。 和林萌萌约好的地方是在平大的某个侧门,那里离她准备拍摄的场地比较近。 之前出过路人和学生打起来的事情后,平大就不对外开放了。白露虽然是平大的准研究生,但目前还没有校园卡,没办法进去。白露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林萌萌拿着帮她办的出入证明跑进来,和保安大叔说明情况后把她带了进去。 白露把礼物送给她,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简单寒暄了几句。 “你真是昨天才回国啊?为我这事定的时间吗,我好感动哦露露!收工了我请你吃顿大餐!” 两个人两年间没怎么联系,但林萌萌是个性格活泼的自来熟,没说几句话就热络起来。 白露不属于性格外向的那类人,只是笑着说了声好。林萌萌早就习惯甚至很喜欢她显得有些疏离和冷淡的性格,觉得这样超级酷,所以硬生生把人粘成了自己的朋友。两个人相处总是她单方面输出白露安静听着,偶尔问她一两句。 两个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取景的地方,古建筑前面稀稀拉拉站着两三个人,都是林萌萌摇来帮忙的。几个人看到林萌萌领着个人过来,都凑上前来打招呼。 “你就是白露吗,我是你的书迷哇!你的《山城》我超级喜欢,写得真的好好,我们老师上课都推荐你的书呢。” “长得好漂亮好显小啊!我还以为是高中生呢!” 外向的人朋友都这么外向吗.......白露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感觉自己有点社恐,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努力回应,然后找林萌萌说话迅速转移话题。 “比赛是只看播放量决定排名吗,那样会不会有人买播放量什么的。” “不会的不会的,平台办的呢,后台都能看到。” “也是。”白露点点头,“你为什么会选这本?” 林萌萌选的是这几年挺火的一本青春恋爱小说,叫《栖息地》,作者笔名叫未双,写完那本就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了。 “比流量的话肯定选网络小说更吃香嘛!再说了,未双太太把季铭写得太好太完美了,我当时好多同学看了天天都说想嫁给他。要不是我已经有石有为了,我也想嫁!”林萌萌笑嘻嘻的,帮着摄影小哥安反光板,“看完结局总觉得意犹未尽,之后再看别的言情小说都觉得少点那味。可惜她已经不写文了,也没个代餐。话说回来,露露,你看过没?” 白露听得头皮发麻,只能干笑了两声:“高中的时候看过同学的,我对言情小说不怎么感兴趣,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是收到你发来的邮件后又去看了一遍。” “也是,感觉你应该看的都是什么严肃文学哈哈哈。”林萌萌擦了把汗,“这天真热。诶,小昼去哪了?还没来吗。” “在楼上呢吧,来得挺早的,刚刚说先上去看看乐器了。” 林萌萌走到白露旁边,小声解释:“林昼是我堂弟啦,他是本家的。这小子长得俊,我就把人喊来演男主角了。” 白露知道她家里有军政背景,林萌萌虽然没具体说过,但是军事委员会有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副主席姓林她还是知道的。 摄影小哥调完相机比了个OK的手势,问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我们这边都整好了,你们谁上去叫一下?” “我去吧,”白露怕被独自留在这里听到更多让她尴尬的话,“我正好没事。” “好好好,在三楼,具体哪间我也不清楚,露露你找找看,辛苦!” 白露应了声好,朝那座颇有年代的大礼堂走过去。被四颗粗壮的法国梧桐包围着的礼堂大概参考了古希腊式建筑的风格,淡红色的砖墙上爬了许多爬山虎,圆形的白色拱门上的浮雕相当精美,看起来颇有几分西幻电影里圣殿的味道。夏天早上八点钟的日光已经很强烈了,白露被晒得眯起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礼堂位置偏僻,平时也并不开放,是由那个平大的女生向学校提交了申请才拿到了钥匙打开了门。白露走进礼堂,顺着楼梯向上走去,偌大的建筑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外面还有点晒,一进来反而有点冷了。她边走边想。 脚步在去往三楼的时候忽然停住,白露听到钢琴的声音,弹着她最熟悉的一首曲子。 《Ave Maria》。 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脚步迟迟没有迈开。 夏天。礼堂。钢琴。《Ave Maria》。 仿佛昨日再现。 【她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上去,循着乐声找到钢琴室,小心翼翼地从窗户边探出头。】 白露犹豫着迈开脚步,走向音乐传来的教室,推开了门。 【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坐在六月的晨曦里,抬眼看向来人。】 带着暖意的初夏朝阳从窗帘的缝隙中直射进来,洒在正在弹钢琴的男孩子的脸上。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鸟儿的翎羽一样,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 【无法形容他的外貌。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钢琴声停了。少年看向来人。 【仿佛有一群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她的胸腔。】 白露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她在想是不是突然掉进时间的罅隙里,回到了她上初二的那个夏天;再或者,是她精神又出现了问题,所以再一次看到了幻觉。否则怎么解释他以那时候的样貌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头晕目眩。 “......你好?”少年看她愣愣的,站起身有些关切地朝她走来。 与记忆中不同的温和声线让她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她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心想:是不一样的。 虽然长得很像,但记忆里的那个人眼神总是冷冽的,而眼前的人有一双像是含了春水般温柔潋滟的眼睛。 “不好意思。”白露回过神来,“请问你是林昼吗?” 少年已经走到她面前,专注看着她的眸子里有浅浅的笑意:“是的,我是。请问你是白露姐姐吗?” 白露不再看那张让她心慌意乱的脸,点了点头:“嗯。底下准备好了,我来找你。” “抱歉,麻烦你了。那我们一起下去吧。”林昼冲她笑笑,和她并肩下楼。 没下几阶台阶,走在他侧后方的白露又忍不住去看他的面庞。二人还是有区别的:林昼的脸部线条更加柔和,纪寒的侧脸看着更冷厉一些。 白露这么想着,猝不及防对上林昼的视线。 少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姐姐?” “啊。不好意思。”白露错开视线,“总觉得......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 “原来是这样。”男孩笑了一下,为了缓和气氛开起了玩笑,“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大概是我的长相比较大众。” 如果换作是头脑清醒的白露,这时候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事实都应该说一句“一点也不不大众”之类的话,但此时的她心乱如麻,除了僵硬地回给他一个微笑以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06蛇信 006 蛇信 透过镜头时,白露才能以工作为借口坦然地仔细看他的脸。 如果按网上的标准,林昼是很标准的鹿系长相,五官温润,身材看着有些清瘦,有些少年的青涩感。从远处乍一看和某些角度的侧脸的确很像纪寒,但细看下来又不怎么像了,确实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从看到他开始一直跳得很快的心脏慢慢平息下来。白露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摄像小哥凑到白露身边想看看她拍的,却先注意到了相机本身:“妹子你这是Z7咋还是一代的咧?五年前的老款了吧。不考虑换个二代吗?” “是别人之前送的,用惯了。” “啧啧,果然还得妹子来。庄哥你这个拍出来就有股直男味。”林萌萌凑过来吐槽摄像小哥,“小昼这脸不去当明星可惜了。这不吊打好多小鲜肉。” 摄像小哥表示赞同:“老弟长得比小姑娘长得还漂亮。” “趁着光线不错再拍点空镜上午先收工了吧?”林萌萌看了看表,“该吃饭了,撞上他们下课抢不到饭啊。” 摄像小哥再次赞同:“也是。我app上看到东门有家东北菜冒似挺好的,要不吃那个?你们都行不?” 几个人都没异议。拍完后五个人一起往外边走,林萌萌也是第一次来平大,边走边酸:“不愧是平大啊,这教学楼、这食堂、这风景!我一直觉得平电还行了,果然人外有人校外有校。露露,你未来三年有福咯。” “是挺好的。”白露笑着附和。 “嗯?”走在旁边的林昼侧过脸来,“白露姐姐是要来平大读书吗?” “是的。九月入学读研一。” “你俩还是一个校区的吧?小昼你要尽地主之宜啊!开学了记得先带白露露一起逛逛熟悉下校园。” “好呀,没问题。”明眸皓齿的少年刻意放慢了脚步,和白露不知不觉间并肩走到了一起,“姐姐,要不要留个我的联系方式?” 虽然白露根本没打算真的请他给自己当活体新生入学手册,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拿出手机存他的电话,但林昼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却是个二维码。 “......这是什么?”白露困惑。 林昼也愣住了:“大概是......微信?” 林萌萌瞳孔地震:“露露你不会还没有微信吧?我说怎么搜不到。” 白露还真没有。她高中的时候微信还没那么普及,她一毕业就去了国外,因此国内的社交软件她还真没有,平时和人联系不是电话短信就是发邮件。 “没关系。”林昼收回手机,对她笑了笑,“注册很简单的。姐姐,一会儿我帮你注册一个。” 意识到这个社交软件也许在国内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后,身为电子产品白痴的白露没有推拒,感激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于是在小饭店落座的时候两个人也自然而然也坐到了一起。林昼得到允许后接过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就把手机还给了她:“好啦,填完身份信息,设置下头像和名字就可以了。” “好,谢谢。”白露接过。 名字就叫白露,至于头像......白露随手选了自己前阵子拍的一只猫。 林昼看她注册完,又教她怎么扫二维码加好友:“点右上角那个加号,有个扫一扫,姐姐用那个扫我的名片二维码就可以了。” 两个人顺利加上了好友。林昼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似乎很好:“这么说我是姐姐你的第一个微信好友欸。” 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温柔的明亮双眼此刻弯弯的,十九岁的少年明眸皓齿,让人明白为什么明明“甜”是一种味觉,却可以用来一个人的笑脸。 “确实是。谢谢你。” “露露,我也要加我也要加!”林萌萌作饿虎扑食状。 林昼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忽然看向外面,引得众人一齐向玻璃窗外看去。只见一个外卖小哥艰难地提着许多奶茶,正投来求助般的目光。 “是我点的奶茶好像!我去拿一下。” 林萌萌又风风火火地起身跑出去,提着一大袋奶茶回来就开始分,完全把加微信这件事忘记了:“怕撞上午休高峰期,我就没问你们想喝什么了。不过它家奶茶都挺不错的!有两杯是果茶,你们先挑你们先挑。” 虽然说是挑,彼此之间都不怎么熟的几个人都客气地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杯。白露摸着杯身发现是热饮后才插进吸管喝了一口。 ......有点太甜了。 旁边的人用纤长的手指推过来一杯果茶,白露侧过脸,对上林昼的眼睛。 “姐姐,你喝不惯吗?喝我的吧,我不怎么喝饮料。”他眨眨眼,凑到她耳边小声补充一句,“这杯也是热的。” 不愧是从政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接人待物就是很细致。白露冲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也许是因为口腔里薄荷和西柚清爽的味道让白露因为晒了太久太阳而有些发晕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下午的拍摄格外顺利。白露独自去不远处拍了些风景作为空镜,回去找他们前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检查相机里的照片。 手机微微震动,是宋景行发来的信息。 【还顺利吗?】 白露回他:【挺好的,今天大概能提前收工。你呢?】 那边回了信息:【不敢自己让停下思考,所以很顺利。】 【啊?什么不敢,宋队你怎么了?】 【因为停下了就会想你。】 白露脸忽然很红,她没想到以宋景行的性格会说和自己说情话。昨天晚上后,很久没见的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忽然拉近了很多,又回到了从前。 正在她犹豫要怎么回复的时候,忽然心头有股异样的感觉——像是弱小的猎物被丛林郁郁葱葱的植被掩映下的狩猎者用阴冷的眼眸窥伺时那种来自基因中警觉。她不寒而栗,立刻站起身来,浑身紧绷,惊恐地看向四周。 除了几个成群结队说笑着走过的女孩子,没有其他的人。 是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吗......白露心头狂跳,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匆匆忙忙收拾好了东西往林萌萌他们那边走去。林萌萌那边也正好收工了,看见她回来打了个招呼:“露露,我们这边也忙完啦,一会儿等小昼回来,咱们去学校门口清吧坐会儿,看下成片。” “好。他去哪了?” “去图书馆借书去啦,说老师突然布置了作业,怕抢不到书。”林萌萌看了眼手机,“怎么去了这么久?看来图书馆挺远的。” 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白露笑了笑。老师第一次布置作业的时候她只慢了半天去图书馆,结果那本书都被借完了,只能坐巴士去市里的图书馆找。 众人等了几分钟,看到林昼停了自行车手里拿着一本书匆匆忙忙小跑过来。他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久等了。” 白露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书:“契诃夫的戏剧集?” “小昼,你怎么还搞文学?”林萌萌也问,“你不是政治学的吗?” “是选修课啦。”林昼摆摆手,“我平时比较爱看书,就选了文学院的《俄国文学鉴赏》。” “他的短篇小说更出名。”白露来了兴致,“你为什么选他的戏剧?” “他那种平淡的叙述的风格在戏剧中更明显。”林昼和她并肩走到一起,“读短篇小说的时候总觉得结尾得太快,意犹未尽。” “我也有同感。他的戏剧虽然平淡,但很深刻。你喜欢他哪篇戏剧?” “《万尼亚舅舅》。我喜欢偶像坍塌这个主题。” “我也是!我尤其喜欢落幕的部分。”白露平时话不多,难得碰到同好,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人类总需要些什么作为精神慰藉。如果爱太抽象的东西,就会在发现它与理想不同时而陷入痛苦与虚无。” “比起教条主义和普世价值的‘偶像’,爱与自己灵魂共鸣的‘偶像’也许可以有效减少这种痛苦。”林昼看着她,嘴角边有温柔的笑意,“任何人都做不到始终辩证地去看待事物,我觉得来自灵魂的直觉是超越了理性的。” “灵魂共鸣?” “嗯。就像读书时即使未曾与作者相识,也能感受到那个人所思所想。作为符号的文字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交流媒介,这种交流深入灵魂,不是吗?”他很轻地补充了一句,“我曾有过......不,我一直有这样的感受。” 林昼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看着地面的女孩。暮色四合,她抿着唇,目视着前方,夏日绮丽的紫色晚霞衬着她正出神思考的侧脸,显得她整个人如同一幅画一般安静而美好。某种强烈到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的渴求从他眸中一闪而过。他嘴唇嘴唇动了动,掐掐自己的手心,强制自己保持得体的温和微笑。 女孩子想到了什么,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大概懂了!就像我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时的感觉一样!” 脸上习惯性微笑差点没挂住,林昼有些无奈,又被真情实感地逗笑了:“姐姐,你是个书呆子吗?” 某些时候很敏锐,又在某些时候显得很迟钝。很可爱,他心想。 他陪着她聊俄国文学,从普希金的诗聊到没写完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第二部,两个人在清吧内也挨着坐到了一起。林萌萌问他们喝不喝酒,两个人都说不喝。 “俩书呆子碰一起了。”林萌萌吐槽,“别人来喝酒,你俩来酒吧开书友会。” “我酒量很差。”白露苍白地解释,“度数高点的一杯就晕了。” 林萌萌来了兴致:“不知道你喝醉是什么样,好好奇啊!感觉难以想象你发酒疯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以前自己偷偷喝过一次,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白露苦笑,“不过应该不怎么闹吧,房间没乱。” 两个女孩说话间,已经喝了几杯有点醉意的摄像小哥和林昼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悲怆地拍着自己腿操着喜感的口音开始嚎啕大哭:“你说是吧!她咋能这样呢,心里有别人还和我好!我的心真的比蒜蓉还碎!太痛苦了!渣女!” 白露愣住了。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宋景行总是隐忍着自己感情的脸。 林萌萌摇摇头,同情地看着他,靠过来小声和白露八卦:“学长追了一个女生好几年才追到,两人才谈了一周,那女生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前任,就把他甩了。就前天的事儿,确实挺惨的。” “心里有人就别来招惹人家啊。”摄像小哥接过林昼给他递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有些惶恐的林昼继续倾诉,“不拒绝算什么啊......” “唉,随这个快三十的‘人家’借酒浇愁吧。”林萌萌拉过白露和另外一个女生,“我们一起看看今天拍的。啧啧,小昼这脸真是太好看了” 另外一个女生点点头:“真的很符合我对季铭这个男主的想象!我估计比未霜太太后记里提过的季铭原型还帅,嘿嘿。” 才没有。白露默默想。 两个人聊着聊着忽然就开始品鉴起《栖息地》的原作小说: “后记的这段!这段!我哭死了我真的!‘我一直很庆幸那天走错教学楼的我遇到的是他,我无法想象他在我青春中缺席。我所有的偏执、疯狂、不计得失的爱,注定只属于这个人’。” “结尾也很好哭啊!‘我扑进他怀里,像是漂泊无居已久的鸟儿找到自己的栖息地,所有的流离在这个瞬间都有了意义’。啊啊啊,不管是小说两个主角还是霜太和季铭原型都给我锁死呜呜呜——” 白露一开始尴尬到小动作不断,听着她们两个念原文后变得沉默。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嘴边有了不可察的笑意。她发现自己在笑后,忽然意识到即使过了那么久,始终只有那个名字在自己心里攻城略地,不容他人觊觎半分她的喜欢。 “姐姐,有你的电话。”坐在对面的林昼应付着发酒疯的摄像小哥,脸上没了笑意,看起来心情没那么好了,“你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没什么。”白露看向她桌面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宋景行,“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走出清吧,站在路边按下了接通,忽然想起自己忘记回复他的消息。 “宋队,抱歉抱歉!刚刚才忙完,没来得及回复你。”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宋景行停顿了一下,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露露,需要我来接你吗?今天下班晚,我正好顺路。” 白露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她是有点迟钝,但又不是真的是块木头,宋景行对她的感情她也察觉到了。他知道她心里有人,从来没有把话挑明,只是一直默默对她好,等她放下纪寒完全接受自己。而白露自己呢?她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怕伤了他的心。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一直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摄像小哥那惊天地动鬼神对哭诉,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样真......挺渣女的。 她站在原地越想越多:自己确实是有点圣母,过于柔软的心肠也曾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以前对她表示过好感的人很多,但她唯独不拒绝宋景行的靠近也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和不想伤害他。白露知道自己也是对宋景行有好感的。这让她突然很难受,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个一直被她放在心里的人。 白露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出什么话。她站在那儿,突然间又开始背脊发凉,那种被什么人盯着的恐慌感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脚踝爬了上来,如同冰冷的牙尖抵着她的脖子。白露放下手机看了看四周,街边的零零散散走过的几个人要么成双成对,要么低着头边走边玩手机,根本没有人在看她。 “露露?”宋景行没听见她的回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白露强装镇定:“没事的,宋队。我这边还要一会儿,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好。你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宋景行察觉到她的异常,但没有追问。 嘴上说着要还要一会儿,但有些受到惊吓的白露全然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思。她回了清吧,借口说有事情要提前回去,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刚去楼上洗了个手回来的林昼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姐姐,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白露摆摆手婉拒了,看了眼时间,自己乘地铁回去了。 到家将门反锁后,她那种心里发毛的感觉稍微平息了一点。和宋景行说了一声后,白露将背包放在客厅,跑去洗漱。暖洋洋的热水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心情好了不少。林昼发微信问她有没有到家、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的时候,她回完消息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发表情包和他道谢。 这边宋景行因为她突然的冷淡有些懊悔,另外一边,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自己家的林昼躺在床上,看着女孩发来的表情包——一只可爱Q版小兔子拿出两束花,上边有“谢谢”的字样——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他起身,漂亮的手指转动密码锁,打开床头柜边的密码箱。 里面只放了四本书。虽然被小心保存,但都有被反复阅读过的痕迹。除了一本画风有些与众不同、名字叫《栖息地》的言情小说,其他三本作者名都是“白露”。在他的书架的暗格里还有同样全新未拆封的四本,只用作收藏。 林昼盯着那个名字,伸手抚摸时,他看到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那一颗他刻意点上去的、陌生的痣。 “白露,你早晚是我的。”他轻声说。 毒蛇吐出了信子。 007有良黑店 007 有良黑店 第二天是周末,宋景行不用上班,两个人约好了九点钟一起去见孟道生。 孟道生此人相当传奇。不像白露他们,孟道生祖上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羊都人,这些年家底来越来越丰厚,是羊都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羊都那块儿,用外地人的话来说“有点封建迷信”。孟道生还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他爷爷去问了个当地蛮有名的老道士该给这娃取个啥名,据他爷爷所说,老道长手那么一掐铜钱那么一抛,两个人就把他名字定了。 爷爷腹诽这名字听起来仙气十足,结果真养出来半个小道士。 十三四岁的时候孟道生就对继承家业就没什么兴趣,听说了自己名字由来后屁颠屁颠跑去找那老道士,扑通一跪说师傅我也想学。据孟道生本人说,“师傅说他在我爷爷找上门的时候就知道我俩有缘,他那时候算出来自己即将驾鹤西去,就倾囊相授把压箱底的全教我了。我现在还给他老人家常烧东西咧”。后来孟道生也去了平城读大学,学的西医,某天机缘巧合碰上了位坤道,过阵子就拜了师做了居士,读完大学跑去山里的道观呆了一阵子,出来后自己就开始做古董和餐饮生意,也帮人看看事看看风水啥的。 孟爷爷一开始气个半死,后来看他确实有两下子便自己劝自己调理好了心态:家族里有个干这行的也挺好的——不愧是血统纯正的羊都人。 白露刚回国的时候恰好碰上孟爷爷大寿,孟道生带了老多稀罕玩意儿回去给他祝寿,把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后才回了平城。他虽然在平城有个古董店,但实际上本人一个月在店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一般只有有人找他才过去。一传十十传百的,即使他报价高、只接熟人介绍的生意,也有好多人上门找他。 他和白露没见过几面,上一次还是四五年前。虽然两个人有彼此的号码,但其实不怎么熟悉。但孟道生和纪寒、宋景行三个人是发小,家里长辈也互相认识,之前关系一直很好。白露失眠严重的那段时间就是找孟道生帮忙开了药方,喝了一段时间后,她的失眠就有所好转了。只是后来太忙加上味道实在太大,没能坚持喝下去。 这次回国白露特地给孟道生带了谢礼,很大很沉一盒,用一个红盒子装着,放在了宋景行车里的后备箱。 孟道生的店离故宫比宋景行家离得还近,隔了一条街的某个四合院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宋景行刚回国的时候去过一次,和白露坦言不知道孟道生怎么想的,一个人买个那么大地方。 三个人这次约着见面的地方是在孟道生的店里,白露抱着礼盒跟在宋景行后面,在一楼看店的小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说孟道生在三楼的茶室等他们。 两个人上了楼。三楼没有门,做的是开放式,在楼梯上就闻得到药香的味道。茶室装修得古色古香,正中间坐着个撑着头翘着腿的男人,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铜钱。他穿着绣着绿竹的黑色新中式,狼尾鲻鱼头因为天热在脑后扎了一半,听到声响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两人,对他们招了招手:“来啦?来坐来坐。” 白露虽然不认识那些名贵木头,也从雕工看出屏风和桌桌椅椅都价值不菲,心里庆幸自己选礼物的时候不是看价格选的。 “哎呀小白露,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孟道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盈盈的,“这是带的礼物?也太客气。” 其实再见面之前,因为隔得时间太久,白露都有些忘记他具体长什么样了。但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一直对这双眼睛有很深的印象——很勾人。 孟道生的漂亮和林昼的漂亮不是一种漂亮。后者的气质是干净、纯洁的,像是林中的鹿一般。而孟道生平时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好像没什么事值得他在意似的。但当你和他对视的时候,那双看着你的眼睛会显得格外温柔多情,惹得人心跳加速想入非非。偏偏这个人眼边还有颗小痣,显得整张脸有几分风流的邪气,被他会看久了会觉得魂都被这只狐狸给勾走了。 “正经点。”宋景行看他一眼。 “是是是,宋大队长。”孟道生举起手做投降状后给两人倒茶——他不喝茶叶,总是泡些甘草菊花、大麦或者一些别的中药材。 白露也坐下,接过茶后道了谢,把手中的礼物放到桌上推向他:“当时的事多谢你帮忙,这个是我机缘巧合找到的,希望对你有用。” “又不是多大事儿。”孟道生手在礼盒上点了点,笑着看向白露,“不过既然你带都带来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他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大段带点黑的木头。宋景行也认出来这是雷击木。 “好东西,还是枣的。你有心了。”孟道生正色,坐直了身体幽幽叹了口气,“这谢礼属于是报我以琼瑶了,就这么收着我怕良心不安。” 白露摇摇头:“留在我这边也没用,给你才算物尽其用。” “那可不行,干这行就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有良黑店’的招牌。”孟道生转着手腕,上面盘着的一串珠子碰到一起,发出几声脆响,“我想想啊,我想想......等我回来你天天往我这儿来,来上个一年半载的,我把身体给你调好。听我的,包你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啊?”白露听懵了,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认真的!” 宋景行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些头疼:“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刚回平城吗,又要去哪?” “这不端午节又要来了,师父他们喊我回山上帮忙抢收艾草吗。唉,怕是命都要累掉半条。”孟道生摊了摊手,看白露有些不解遂主动解释,“艾草收下来阴干后可以做成艾灸用的艾条。端午节正中午阳气最重,那时候收下来的艾草效果最好。” 白露不怎么了解道医,但发自内心肯定了一句:“听起来挺有意思。” “要不要跟我上山去玩玩?”孟道生凑近了一点,对她挑了挑眉,“虽然没网,但观里条件还是不错的。而且,我师父和呆子师兄都挺有意思的。也就端午那一天忙,其余时候就坐院子里晒太阳。你要想的话能一起去采采药材、学个站桩什么的。” 那其实不是又机会近距离围观道长们的日常! 白露被他说得很心动,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会不会很麻烦你们?” “有什么麻烦的。”孟道生心情很好。 “照顾好她,”宋景行看了眼孟道生,眉头微微皱着,“别把人给累坏了。” “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孟道生给他添茶,“老宋你就是太爱操心。老妈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露露的家长。” 几人又闲谈了几句,白露看宋景行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他可能有事情想和孟道生说,很有眼力见地问孟道生:“我能去一楼看看吗?” “没问题,看上啥直接拿。”孟道生点头。 “那我就下去看看了。”白露笑笑,和宋景行对视了一眼,“你们聊。” 女孩的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后,孟道生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撑着脸把玩着绘着竹子的蓝白陶瓷茶杯,懒懒地看向宋景行。 “心里有事儿?她都看出来了。” 宋景行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孟道生看他还是不说话,自顾自说了一句:“小丫头长大了。” “......你让我今年年内把她劝回国是做什么?” “国外那不是乱嘛。”孟道生一边说一边放下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想想,什么寒潮病毒鼠灾抢劫枪击案之类的,把人放国内不是更放心?” “老孟。” 孟道生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你好好看着人,这两年别让她往外跑就行了。” “......知道了。” 两人一时无话,安静的茶室内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宋景行松了松袖口,孟道生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后,递了一根给宋景行:“喏。” “戒了。”宋景行没接。 “你这是开始养生了?” “她不喜欢。” “啧,我真服了。”孟道生差点没忍住脏话,手一抖掉了点烟灰在身上,“我以前想过,你要真喜欢上谁了估计会是个恋爱脑,没想到这么恋爱脑。” 宋景行笑笑,没说什么,伸手去拿茶杯。孟道生看了眼他的手腕,挑眉:“哟,怎么把你爸高中送你的表换了?这款式......可别是买到山的了。” “她送的。”宋景行活动手腕,“是她自己设计的,你当然没见过。” “哼。”孟道生笑了一声,“那你不收起来供着?碰坏了你可没由头随地开屏了。” 宋景行沉默了一下,突然换了个话题:“她这次回国也带了礼物给纪寒。” “你怎么知道?” “去她家的时候看到盒子了。和送我俩的礼物放在一起。”宋景行有些心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松松领口,“露露应该知道我看到了,特意把里面东西换了,和我说是送林萌萌的。” “小丫头还学会骗人了。”孟道生乐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东西换了的?” “绑带打结的方式变了。” “......不愧是干刑侦的。”孟道生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差点忘了宋景行那变态的观察力和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她估计是怕我想太多难受。”宋景行护短,“老孟,你别把人往坏了想。” “又不是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你就这么急着护着。人家也没多喜欢你吧?”孟道生弹了弹烟灰,笑他,“再说,她真喜欢一个人什么样你不知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当时她和老纪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要我说,你就是把人追太紧了。要给人留点空间,让她自己先好好理理。” “还挺了解她的,这么上心?”宋景行意味不明地笑笑,“还是说,是你谈得多,有经验。” “你呛我做什么,我又没惹你。戳了你心窝子把你说毛了?”孟道生半垂着眼睛,细细摸着手里的铜钱的花纹,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宋景行看向好友,身体慢慢坐直了:“请人到山上去玩......你以前可没这么热心。” 听到他的话后,孟道生收敛了笑意,慢慢抬起眼和宋景行对视。总是漫不经心的男人收起那副刻意装出来的轻浮样子后,属于上位者的气质顷刻间显露无疑。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沉默地对峙着,茶室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是发小,对彼此的性格自然知根知底。一个是人精,一个天生敏锐,对视的几秒间就把对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嚯。”孟道生轻笑一声,又给对面的人续了杯茶。 也好,他本来也没打算装多久。 大麦茶的渣在淡黄色的水液中打着旋缓缓落到杯底,孟道生将倒得满过了头的茶杯推向眼前人,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杯壁,悠哉悠哉地开口: “那,老宋...... “你可得......把人看、紧、了,呀?” 宋景行没接茶,冷冷地看他一眼,直接站起了身:“走了。” “不送。” 走之前宋景行回头看了一眼孟道生店的招牌——与门框同色的牌匾上用是四个低调的黑色大字:“有良黑店”。 很低调,与店主总是张扬不羁的做事风格不同。难怪他之前没注意到。 老宋:她骗我,她心里有我。 008道观 008 道观 孟道生师父他们所在的道观位于一座有些偏远的小山上,山路崎岖,开车需要两个多小时。 因为他说在道观里大家都穿道袍,白露可以平时直接穿观里那些备用的,她就只带了些贴身衣物过去。从他店里回来的那天晚上,孟道生打电话问了她住哪个小区,白露报了地址后问了他给他师父师兄带什么礼物比较好,两个人闲聊一儿后约好隔天上午九点半见。 白露听孟道生的建议,买了些他师父师兄喜欢的糕点,放在了车后座。出发没多久就碰上一个红灯。等红灯时放在中央扶手箱的手机震动了下,两个人都下意识看了一眼,来消息的是白露的手机。 【林昼:白露姐姐,你下个周末有空吗?】 白露刚用微信,没设置收到通知时不显示消息内容,两个人都看到了内容。 “这不是林家那小孙子吗,你怎么有他微信?” “嗯。我之前帮他堂姐一点忙,他也在现场,就认识了。”白露拿过手机解锁,“人还挺好的,我微信是他帮忙注册的。” 孟道生听到她说“人还挺好的”,脸上玩味的微笑一闪而过,想起来这人长什么样后嘴角迅速拉了下去。 “有个微信是挺方便的,我俩也加个?能发定位,找人要方便很多。” “好啊,我现在还只有一个好友呢。是不是搜你电话号码就可以发好友申请?” “我设置了不能通过电话号码加好友。”孟道生看了眼还剩很长时间的红灯,拿过手机把自己的好友码递给她,“来消息时可以不显示具体内容,在消息通知里可以设置。” “我说呢,这样好不方便。那我设置一下,谢谢你告诉我。” 白露扫了他,发现他的头像也是只猫。她申请完好友一边去改设置,一边问:“这是你的猫吗?” “是山上道观里的。你这次去了还能摸它,很亲人。”孟道生点了通过,看见她头像是只小布偶后笑了一下,“你很喜欢猫?” “谈不上很喜欢,只是觉得可爱。”白露摇摇头,看向孟道生,“你喜欢吗?” “还行。”孟道生想起那小三花猫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样子,“我师父喜欢它。” 话头就此打开,两个人零零碎碎地从孟道生的师父聊到他拜师时候的事情。孟道生说他那位坤道师父是他在学校里认识的,姓苏,是他学校的一位教授,现在已经退休了。 “师父脾气很好,唯一一次发脾气是我以前上大学,十九二十来岁的时候。年少轻狂。干了错事,”孟道生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师父指着鼻子骂我,师兄在旁边劝。一顿给我骂醒,幸好悬崖勒马了。” 白露默默听着。虽然有点好奇他干了什么错事,但是还好意思没追问。 孟道生看穿了她的心思,勾起了嘴角:“想知道是什么呀?我想想......得等时机成熟了才能告诉你。” 两个人说着话,等白露回过神来车窗外的风景已经是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没有网络了。 “到山脚了。”孟道生把车停在树荫里,“车只能开到这了,还要爬一段台阶。” 白露伸手去解安全带,问他:“把车停在这里没事吗?” 孟道生下了车,靠在车门边看着她。听见她这么问笑得像个纨绔公子:“没事的啊。这片的山都是我的。” “.......啊?” 有时候白露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有钱了,但随着接触到上流圈子,有时候真能被身边人风轻云淡无意流露出的财力给闪瞎双眼。 两个人从后备箱取了东西,听见脚步声回头,发现台阶上走下来一个长相憨厚、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师兄。”孟道生和他打了个招呼,和白露介绍到,“我师兄,姓熊。你也喊他熊师兄就好。” 熊子琪走过来,朝他俩点点头:“师弟。师父在做饭呢,喊我下来帮你俩搬点东西。这姑娘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吧?” “对,是她。” “熊师兄好。”白露和他问好,“我叫白露。” “你好你好。” 孟道生这次回来把白露送他的那段木头也带回来了,熊子琪抱着木头,孟道生拎着他带回来的东西,白露只用拿自己的包和带来的糕点。三个人爬了十几分钟台阶,山上海拔高,风也没有城里的燥意,即使是大夏天也没出什么汗。 道馆门口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看着很亲切的中年女子,白露看到她的瞬间,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竟然很神奇地放松下来了。 这应该就是孟道生和熊师兄的师父,那位苏道长。白露心想。 “你们来得正好,”苏道长笑呵呵地迎上来帮手里东西最多的孟道生拿了点东西,“斋饭刚做好,热乎的。” 白露恭恭敬敬和她打了声招呼,苏道长拍拍她的肩膀:“白露,你好。我一直想见见你。坐一上午车,有点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放东西。” 几个人走到住的地方,把东西放到大堂的桌上。孟道生打开装木头的盒子,朝着装糕点的盒子扬了扬下巴,给白露邀功:“这木头是块好料子吧?小露露送给我们的,她还带了糕点来,多贴心。” “这料子确实好,枣的。”熊子琪摸了摸,对白露感激地笑了笑,“回头用这个做串珠子,叫师弟带给你。” “买的都是我和他喜欢吃的,特地问了道生吧?白露,有心了。”苏道长也笑眯眯地夸她。 苏道长和熊师兄的热情都很真诚,白露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客气。孟道生带着她回观里本来就开心,看她这幅害羞的样子心情更好了。本来想逗逗她,话到嘴边却是在帮人解围:“先去吃饭先去吃饭,边聊边说。” 两个小辈跟在苏道长和熊子琪后边往吃饭的地方,白露偷偷看了孟道生,没想到两个人对视了。孟道生看着她,走近了几步,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观里平时都是素斋,今天吃的是豆角面和炖鸡蛋。很朴实的一顿,白露吃得挺开心——这是她小时候就习惯的伙食。 吃完饭后,苏道长带着白露去房间。观里一共就五个能住人房间,其他地方都放了东西。孟道生本来和苏道长和熊子琪一起住楼下的,但他现在除了雷斋月基本只有逢年过节回来,以前那间房也被拿来放东西了,只能和白露一起住楼上。两间房分别在走廊的两头,中间除了楼梯还隔了个浴室和杂物间,离得挺远。 孟道生帮白露抱来了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和枕头,苏道长给白露拿来了统一的备用道袍,熊子琪给她拿了点自己做的驱蚊的香包。白露谢过几人后,躺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睡了二十分钟午觉,然后换了道袍出了房门。此时是下午一点半左右,院子里日光鼎盛,只有熊子琪一个人在那儿洗米。 白露走到他身边,和他打了个招呼:“熊师兄,这是在洗糯米准备包粽子吗?我来帮你。” 熊子琪憨厚一笑:“不用,你是客人,哪有叫你帮忙的道理。” “那你和我一起去摘粽叶呗。” 白露闻声抬头看去,孟道生手撑在二楼的栅栏上,正往下看着他们。孟道生也换上了深蓝色的大褂道袍,虽然人还是平时那副有些懒散的样子,但白露莫名觉得他看着正经了不少。 “好啊,现在去吗?” “对,现在。我拿上东西,你在下面等等。”孟道生转过身去了杂物间,白露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于是在孟道生下来的时候小声问他:“孟道生,你没休息好吗?” “想到回来当苦力昨晚就睡不着。”孟道生装模作样探口气,捏了捏她扎成丸子头的头发,“走吧。” 这会儿虽然是大中午,山上气温其实也就二十度出头,穿着长袖大褂也不怎么热。白露和跟着孟道生一起往道馆后面的山林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看看松树一会儿瞧瞧地上的竹叶。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白露一回头发现都看不到道观了,有些怯生生的问: “孟、孟道生,你确定你知道哪儿有粽叶吗?” “欸?小师妹,不是我在跟着你走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在哪儿呢。”孟道生故作惊讶地逗她,看她在短暂诧异后气得鼓起了脸又不好意思还嘴的样子笑出了声,“逗你的。再走两步,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话音刚落,一片长势很好的箬竹就映入眼帘。孟道生露出一脸“你看吧我就说在附近”的骄矜表情对着白露扬了扬下巴,放下背篓嘱咐她:“摘个四五十十片就行了,观里就熊师兄常住,做多了也吃不完。小心点,别划伤了手。” “嗯嗯,你也是。” 两个人站在一起开始摘,挑叶片大且没有破损的掐下来,放进地上的背篓里。面前的摘得差不多了,白露将头顶一片看着不错的箬竹叶拉下来,一只小虫跳到她手背上,她吓了一跳,准备抬手打掉。 孟道生微微蹙眉,一把抓住她想要去打虫子的那只手的手背:“别动,青腰虫。” 白露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隐翅虫,以前在羊都的时候夏天还挺多的。她记得高中的时候一个同学手上飞了一只,下意识打了一下后得了皮炎。 “吹掉就好,不能打。” 白露第一次碰见这种虫,不敢动手,把脸凑过去吹,还没吹气呢,虫子突然飞到了她脸上。吓得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动。 “别怕!”孟道生把手里东西扔地上,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右脸,“我在呢。” 隐翅虫飞到了白露左边的眉毛上,孟道生朝那块儿吹了几口气,虫子就吓跑了。他松了一口气,发现小姑娘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一副很害怕的模样。他刚想安慰她说没事了,目光却落在她因为微微紧张轻轻抿着的唇上。 白露几乎贴在他怀里,两个人离得很近。那张他肖想了很多年的、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脸此刻就在他的手心,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去。他喉头滚了滚,努力克制着自己。 ——还不是时候。 “孟道生......虫子飞走了吗?” 孟道生被她喊了一声名字,猛地惊醒过来,故意揉了一把她的小脸强装镇定:“嗯,走了。” 白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睁开了眼睛。准备向孟道生道谢时,她看着他那种近在咫尺的脸,什么都能没说出来。孟道生本来长得好看,这会儿细碎的树影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温柔,生来多情的那双漂亮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些她不敢细想的情绪。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没有说话。 “怎么,被我迷住了?”孟道生凑得更近了点,笑道,“呆呆。” 白露心里一片慌乱,红着脸连忙从他怀里出来:“......就是吓到了,刚刚谢谢你。” 孟道生静静地看着她红红的耳朵,没再继续戏弄她,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009因果 009 因果 两个人摘完回去时,苏道长也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准备明天收艾草要用的工具。她看见提着背篓走过来的两个人,笑道一声辛苦了,把粽叶接过去倒在盆里。 “我来洗吧。”白露挽起袖子。 “我来。你歇着去,脸都晒红了。”孟道生拿了个刷子过来,“把你累坏了某人又该兴师问罪了。” “今天日头也不大啊。”正在往柴房搬椅子准备包粽子的熊师兄叉着腰看了眼天,有些困惑。 白露的脸哪是晒红的,是被孟道生刚刚给逗羞的,一直没消下去。这会儿他这么一说,也明白孟道生又是在背地里偷偷戏弄自己。她想起刚刚他离自己那么近还叫自己呆呆,脸一下子更红了,悄悄掐了一下孟道生的胳膊。 刚刚出去时嘴都不敢还一句只敢偷偷鼓腮帮子自个郁闷的人,回来的时候就敢偷偷掐他胳膊了。两个人拉近了距离,孟道生这会儿狐狸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这会儿他心情好得紧,哪怕让他把山给挖平了,估计顶完两句嘴这家伙也就真扛着锄头下山开挖了。 大家都在干活,白露不干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像是吃白饭的,就帮着苏道长一起去外面打山泉水。山上没通自来水,平时都是人为打了水再倒进净水机里。 白露平时是个很认生的人,但苏道长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她待在一起时白露觉得很自在。她俩一起去打水的时候,苏道长问她:“之前道生说你失眠挺严重,现在好点了吗?” 白露老老实实回答:“比之前好点了,之前完全睡不着。现在是睡着要花点时间,容易醒。” “失眠确实难受,”苏道长边走边说,“我当时是学的艾灸,也会点针灸,小熊懂些中药。你要是信得过我们的话,一会儿我和小熊给你看看。就是这是个长期调理身体的过程,得坚持下去。” “信的信的,麻烦两位道长了。”白露忙点头。 回去后苏道长把她带到屋里给她把脉,看了她的舌头舌底,还问了她一些平时手脚冷不冷、情绪怎么样、平时几点睡、平时吃不吃生冷这类的问题,想了会儿后拿了张纸写了很多东西给她。白露道了谢,接过看了眼,苏道长给她按一周七天一个循环排的,每天的穴位都不同,一天三个小时。 “你这次带点我们自己做的艾条回去,放道生那儿,让他给你灸。大大小小的问题大概十几二十天能感觉到明显有改善。你要是后面没这么多时间,就按我在最下面写的那行字就行。你生活习惯挺好的,睡觉尽量再早点更好。” “哼哼,那能不好吗?当时她在英国可是我细心嘱咐早睡早起不吃寒凉的。” 背后忽然传来的孟道生的声音,白露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正倚在门边。 “失眠和便秘一样难治。小露露,你可得好好听我的。” “道生,别吓唬人。”苏道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白露,你别担心。” 白露点点头,孟道生走过来撑着桌子俯下身看了一眼纸上写的,目光在某处停了一下,和苏道长对视一眼后也没说什么。 “开始之前你先问问,要是不愿意,你教人自己来就行。”苏道长说。 “啊?”白露没听明白,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 “和我说的。别啊了,现在和你说也说不清,到时候自然知道。”孟道生伸手理好她折了的衣服后领,“师父还有事,你和我包粽子去?” “嗯嗯。”白露忙把纸收好,又谢了一次苏道长,站起身来跟着孟道生往厨房去。 厨房里熊师兄已经包好几个粽子了,观里一般情况下不吃荤,都是做蜜枣或者咸蛋黄馅的,两种口味用不同绳子捆好。孟道生和白露说前几年熊师兄一直试图研发中药馅的粽子,要么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当馅料要么用汤药泡糯米,把观里三个人都折磨得苦不堪言,今年坚决不让他做了。 “其实我今年也准备做。”熊子琪憨厚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盆,“今年保守点,做山楂的,促进糯米消化,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难吃了。” 白露想象了一下味道,出言安慰:“感觉应该挺好吃的。” “你别鼓励他。”孟道生赶忙阻止,“他最近没事就住煎药房,小心他感激得端奇怪的汤药给你喝。” 白露脑子里出现一个往坩埚扔人参枣核蝎尾然后坐板凳上拿个小蒲扇摇啊摇的魔男版熊师兄,低头忍笑。 “师弟,那怎么能说是奇怪的汤药呢!”熊子琪笑着解释,“那都是我早年云游的时候收集的民间偏方,正在测试改良版的药方。” “师兄你明明研究毒药或是火神派更有天赋吧?” 三个人说笑着把粽子都包完了,晚饭后白露跟着他们去做晚课,听他们奏道乐、念经,念的速度太快,她脑子没跟上。她九点多开始睡觉的时候担心自己睡不着,可能因为忙活了一天,一觉睡到了五点,刚好和他们作息一样。 看她昨晚晚课有点难熬,熊子琪拿了本《清净经》给她。白露之前没看过,就在他们做早课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看到“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的时候,他们刚好也念到那儿。白露盯着这几行经文思绪万千,越想越远,早课结束后吃了早饭去收艾草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孟道生有点汗流浃背,心想师兄这随手拿本经给人可别把人一下看得看破红尘想出家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想出家也行,直接拐过来奏表给祖师爷结婚,让那些盯着她的男人全都断了心思。 种艾草的地方离道观有点距离,要走二十分钟左右,有对信众夫妻专程赶过来帮忙。几个人从七点半开始,忙了一上午,终于在十二点前把好的艾叶全摘了送去阴干。忙活到快一点钟他们才吃饭,吃完那对夫妻就走了,白露冲了个澡午休了一会儿,坐在那儿发呆。 苏道长看她一个人坐着,拿着个放了几块点心的碟子坐到她旁边,问她吃不吃。白露摆摆手,苏道长就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聊聊。 白露犹豫半天,开了口:“苏道长,人真的有命吗?比如真的有人天生‘丧门星’什么的。” 面目慈善的中年女子呵呵一笑,问她:“你是怎么理解命的?” “大概是......各种因果的集合?” “我大概赞同你的观点,”苏道长说,“但我觉得,所谓‘丧门星’不是单单是那一个人的命。整个世界的因果构成相当复杂,又很简单。就像佛教里说的,因缘际会,缘起性空。” “如果把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假设成大学的话,每个人学校不一样、年级不一样、专业不一样、选的课不一样,考试和作业的内容也就都不一样。这个期末周结束了,有的人大四,都考完了、因果散尽了,就六根清净走出考场,从大学毕业了;没考完的人就继续去下一个考场,挂科了就重修,直到都考完为止。”苏道长笑着补充一句,“不过这个大学人人都能上,还没法退学还非得拿到毕业证就是了。” 白露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似懂非懂的:“谢谢您......我可能还要想想,感觉被您捞了一把但是还是挂科了......” 苏道长被她逗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灰:“如果需要时间,那就给自己时间。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别着急,也别逃避。” 孟道生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她俩在聊天,没有打扰,直接干活去了。干完活后坐在那儿的白露不见了,跑到师父的书房里想问问什么情况。刚踏进去一只脚,听到声音的苏道长就直接赶他:“年轻人的事自己折腾去,等她自己开口和你说。” 刚从药房拿了东西准备去熬药的熊子琪看见孟道生四处找人,把他喊住:“师弟,找白露呢?她之前和我说准备去后面山顶上看看。你找着人了就把她带回来,快吃晚饭了。” 道观历史悠久,从山下到道观的石台阶修缮过,从道观到山顶的台阶还修过,七扭八歪的。孟道生顺着台阶往山顶上爬,看到白露坐在亭子里看着夕阳发呆,腿边还放着个相机。 孟道生坐到她旁边,没话找话:“坐这儿这么久,不怕蚊子啊?” “熊师兄给了驱虫的香包,挺管用的。”白露摊开手,给他看手心里的香包,“这夕阳真漂亮。” “是挺漂亮的。”孟道生沉默了一下后没忍住,还是问了,“你和师父聊完心情好点了吗?” “嗯。”白露点点头,“我可能得自己再慢慢想想。” 两个人安静看了会儿夕阳,白露突然开口:“道长们和我想象得挺不一样的。” “哈,你想象里的是什么样,御剑飞行吗?” “有点儿。”白露笑了,“感觉比我想象中更有......人情味儿。我以为会是那种对普通人不屑一顾的很高冷的样子。” “你这叫刻板印象!我平时也不这样啊。”孟道生哼了一声,“难道在你眼里我一直不像个正经的?我这明明就是大道自然,念头通达。” 白露点了点头,随即立马找补:“以前是,现在不这么觉得了。现在觉得你很靠谱。” “......之前你印象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点吊儿郎当。”白露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还有点轻浮。” “吊儿郎当我认,”孟道生轻咳一声,放下正吊儿郎当翘着的腿,“但轻浮是怎么个事儿?” 白露犹犹豫豫地说:“......之前听人说你谈过一百零八个女朋友。” “危言耸听!老——我一个都没谈过!”孟道生炸毛了,差点说脏话,“谁说的?!”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是谁造的谣,心里悄悄给宋景行和纪寒都记了一笔,感情自己对她的好全打了水漂,还被人当成了轻浮。 看他平时戏弄自己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白露本来以为他是花心的那类人,前女友没有一百零八个也得有个十八个,听到他说一个都没谈过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你什么表情,我很专一的好不好?”孟道生看他一脸不相信,手撑在她身后凑近了一点。 白露抬头,看到他夕阳下映衬下那张漂亮的脸,总觉得有种狐狸的意味。太近了......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点。孟道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像开玩笑: “白露,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白露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孟道生没等她回答,继续说:“我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但你没找老纪,也一直没完全接受老宋,都是因为他们两个或多或少都和四年前的事有关吧?但我不一样啊,我和那件事完完全全没关系,你为什么不和我试试?” 白露听到他提到“那件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边用了点力气推他边站起来:“不......” 孟道生虽然舍不得,但也心知自己得逼她一把,话不说出来,她这道心门就永远闭着,背后的伤口也好不了。他起身把人往怀里拉了拉,缓和了语气安抚她:“我在这里。白露,看着我。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么多年你和老宋都闭口不言?告诉我,没事的。” “我、我......那天......”白露情绪还是很激动,一只手的手指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一只手推着孟道生想从他怀里出来。 眼看着今天气氛不错,瞒了那么久的事就要松口说出来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孟道生哪能让人跑了,一边把人往怀里带一边轻声细语哄着:“没事的,我在。你说,别怕。” 远处传来熊子琪粗犷的一声:“小孟——小白——吃饭啦——”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孟道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先去吃饭吧。以后你想说再说,对不起。” 白露也冷静下来一点,对他点了点头。 ---------------------- 孟道生:“小露露,你和师父聊了什么?” 白露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大学。” 孟道生:? 10睡一下怎么了 10 睡一下怎么了 晚上,白露洗完了澡正往房间走,碰到了准备去浴室的孟道生。两个人四目相对,白露又想起他问自己要不要和他谈恋爱,一时间有些尴尬,挪开目光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和他擦肩而过。 孟道生嘴上说自己专一,却在不喜欢她的情况下找她谈恋爱。那他说没谈过,要么是骗她,要么就是纯粹是因为之前太忙没时间。 白露心想:这个人果然还是很轻浮。 她心不在焉地打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坐在床上准备睡觉,忽然感觉视野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白露定睛一看,墙角的衣柜上,一只蛇正朝着她的方向凌空探出小半个身子。 白露感觉自己心脏停跳了,大脑宕机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跑出房间,猛地把门关上。孟道生正准备进浴室洗澡,看她状态不对,忙走过来问:“怎么了? “有、有蛇......”白露声音都在颤,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虽然道观在深山老林里,但孟道生除了来这的第一年打水的时候碰了一次外,也没再见过蛇。他皱皱眉,房间安了纱窗,平时白天门也紧闭着,按理说是不会有蛇的。他揽着白露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身后,拿过靠在栏杆上的扫帚,问她:“有看清是什么样的蛇吗?” 白露摇摇头:“没怎么看清,但是不是很大,头上有点白色的。” 孟道生点点头:“你站远点,我来处理。” “孟道生......你小心啊。” 孟道生开了门,只见刚刚还在衣柜上的蛇现在正盘在地上,听到开门的响动后扭过头来,冲着二人吐了吐信子。孟道生见只没毒的黄脊游蛇,心里有了数,用扫把头把它摁住后直接上手抓了起来。熊子琪听见楼上的响动,这时也急匆匆地赶来过来,看见孟道生手里捏了条蛇立马说:“等等,先别扔!熟人熟人。” “你俩很熟?”孟道生没好气。 “挺熟的。”熊子琪从他手里把蛇接过去,“去年我养这屋的,本来想拿来入药的,养出感情舍不得了。” “......意思是我昨晚和它一起睡了一晚?”白露目瞪口呆。 “它不咬人的,很温顺。”熊子琪把蛇盘手上,“它还挺喜欢你的。你看,还挺可爱的吧?” 白露不知道该说什么,壮起胆子看了一眼,牵强地笑了一笑:“......眼睛是挺大的。” “......你俩看点好的吧。”孟道生捏了捏眉心,被这两个脱线的家伙气得头疼,“师兄,我也是服了你了。你在这养蛇,知道有人来住都不拿出来?看给人吓得,脸都白了。” 白露脸白倒不是吓的,是天生肤色白,但熊子琪是个傻的,把孟道生的话当了真,连连道歉:“抱歉抱歉,真忘了。” “她可是我带回来但贵客,口头道歉哪够啊。”孟道生捂住白露想说没关系的嘴,继续敲诈自家师兄,“师兄你可得拿点好东西来补偿一下,万一人家生你的气以后不肯跟我过来玩了怎么办?” 熊子琪明白过来孟道生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准备敲一笔,又看白露本人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连忙乐呵呵地答应下来:“我的错我的错,明天给你们准备点好东西,你俩睡了午觉差不多就能好,喝了再回去。” 第二天上午其余四人一起把观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打扫了一遍,熊子琪一直在熬药的房间进进出出的,一会儿拿点水进去一会又出来抓点药。白露路过时从窗户看了一眼,柴火炉上的锅里煎着东西,一旁还架着个小泥罐在烧,熊师兄还真拿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蒲扇坐在那儿摇啊摇的,中午出来吃了口饭又钻进去了。 白露睡完午觉,见熊子琪还没出来还有点担心,怕人在里面热晕过去了。已经换回自己来时穿的衣服的孟道生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她身边,说:“别担心。师兄他先天炼药圣体,进了这屋就自带炎热抗性,之前四十度那会儿都没事呢。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会儿我俩会不会被药死比较实际。” “熊师兄应该挺靠谱的吧。”白露小声说,“他和我说你之前快考试的时候去掏蜂窝被蛰了,是他给你用草药敷好的。” “......他连这都和你说?” 又过了一个小时,熊子琪端着两碗绿黑绿黑的汤药走出来:“来来,刚好放凉了点。你俩急着走先盛给你们,一会儿我和师父再喝。” 白露没好意思问,孟道生也早就当药人当麻了,两个人道了谢就接下了,都没问里面是什么就喝了。见白露苦得悄悄吐了吐舌头,孟道生给她塞了粒蜂蜜糖。两个人跟苏道长道了别,熊子琪就送他俩下山去了。 熊子琪往后备箱放艾条的时候,孟道生看了一眼,问:“师兄,这是我刚来那年摘的艾做的?” “是啊,五年前摘的。那会儿你刚上大二吧,十八九岁。”熊子琪点头,“怎么了?” 孟道生笑笑:“没什么,挺巧的。” 他那年收艾的因为自己算的一卦魂不守舍的,把手给割伤了。而现在,让他魂不守舍、那时候以为和她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罪魁祸首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用她那双平时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他。 孟道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上车吧,我们回去了。 车刚开出那片山没多久就有了网络,白露的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是昨天的,因为没有网现在才收到。 【林昼: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啊。自己当时忘记回林昼消息了……白露连忙打字道歉。 【白露:抱歉!之前去山上了,没有信号。我周末有空的,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很快回复了,连着弹来三条消息。 【林昼:原来是这样呀[委屈]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因为我打扰到你生气了。】 【林昼:不是有事,就是我之前约了室友一起周末去湿地公园,但是他突然和我说那天要陪女朋友去不了。那边睡莲、绣球、月季什么的都在花期,还挺漂亮的。我看姐姐很喜欢拍照,就想问问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因为付过钱了,票也没法退,不去的话就浪费了。】 【林昼:[图片]】 白露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打字真快,还没仔细看他发来的信息,目光就被他发来的照片吸引住了。平城的这个湿地公园面积非常大,除了一些提供给游客的基础公共设施和附近精心布置的各种树木花卉外,基本都很自然,没有什么人工痕迹。照片上的种了白掌的草地中间有一块开满了紫色睡莲的池塘,石板路边是蓝白双色的绣球花,不远处的栅栏上爬满了白色的月季花,色彩丰富,但又不显得乱。 孟道生看她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哪能不知道是谁,故作漫不经心地说:“看什么呢?玩手机也不怕晕车。” “湿地公园,挺漂亮的。”白露给他看了看那张照片,“我之前想去来着,一直没抢到票。林昼说他有多余的,问我要不要去。” 孟道生听到前半句准备说的“是挺好的,要不要一起去”在她说完后半句后变成了“最近升温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等凉快点再去”。 “后面估计就没什么时间了。”白露有点苦恼,“手头还有篇稿子。之前帮我在国内出版书的编辑后来辞职去当了私立高中的语文老师,预产期估得有点问题,她带的高三八月开学,她那个时间还在坐月子,和学校商量后找我帮她上半个月的课。高三呢,我得先准备准备。” “私立高中,光中吗?”孟道生想了一下,看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除去那些国际高中,光中算是平城数一数二的私立高中了吧,那群小鬼家里都非富即贵的,除了保送的,考不上好大学的基本都出国了。” 白露点点头:“不然也不会找我代课,说是特聘教师什么的。” 孟道生笑了一声:“看你这两年得了奖名声鹊起,找你来镀镀金的。” “互相成就。”白露也开玩笑。 她本人不喜欢抛头露面,读者几乎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是那时间她上学忙又在国外,这位编辑在国内帮她忙前忙后的,她理应要还这个人情。 两个人说话间,孟道生挂在后台的导航突然提醒“前方发生车祸,道路拥堵”。他在等红灯的时候拿起来看了一眼,把手机递过来问白露:“连环追尾。好像是你小区门口那条路。” 白露看了一眼,还真是。连环追尾加晚高峰,有得堵了。 孟道生家离道观近一点,他送白露并不顺路。走回去是够呛的,但白露也怕耽误他时间,说:“要不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我就一个包,先到处逛逛,到时候等路通了我再打个车回去。” “去我家等吧。”孟道生开口,“我到时候送你,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白露刚想开口拒绝,孟道生就诓她:“车要没油了,我的车只用我自己买的油,外面加油站的汽油档次太低,它喝不惯。” 虽然有驾照,但白露开车少,对车没有多少了解,一时之间被骗得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想起之前孟道生在山下风轻云淡说“这片山都是我的”还有个面积惊人四合院,白露心情微妙,想着“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默默闭上了嘴。 当她看到孟道生开车把自己带到了看起来像电影里皇亲国戚的住的地方,还有两个大热天穿着管家制服的人给他开门的时候,这种微妙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扮演少爷的癖好。”孟道生解释,“家太大了,还放了好多古董,操起心来太麻烦,就找了专门干这个的公司帮忙打理。制服可和我没关系,是他们公司的要求,感觉他们老板有中二病。” 没有扮演少爷的癖好是因为本身就是少爷吧…… 下车时白露注意到院子里种着许多竹子和栀子花,正值花期,香味浓郁。吩咐了跟上来的两个管家车后备箱里的东西放到哪儿后,孟道生领着她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他平时住的地方,两个人上了二楼,孟道生看她好像因为看手机有点晕车,就让她在自己隔壁的房间先休息一会儿,还说一会儿有厨师做晚饭,她正好可以吃了再走。白露站在房间里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自己到底算不算穷之后果断放弃,躺在软软的床铺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可能是上午干活干得太累又坐了很久的车,也可能是孟道生家这床实在太舒服了,白露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身上开始有点热了。她感觉自己身上出了点汗,将被子从身上掀开,去房间内的浴室洗了个脸清醒下,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赶紧背起包想要回家,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回到客厅的孟道生。 “醒了?叫你吃饭,没听见你答应,就猜你是累睡着了。”孟道生面前放着个精致的白汤盅,“尝尝,冬瓜排骨汤。” 白露摇摇头:“谢谢,我不饿。” 孟道生才发现她背着包,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唉。你家那边还在封路,你今晚怕是回不去了。酒店不干不净的,你要不就在我这儿歇一晚,明早我送你——嗯?你脸怎么有点红?” 白露刚睡醒,加上有些不舒服,有些懵懵的,听了他的话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发现这次孟道生确实没在骗她。 “着凉发烧了?”孟道生走到她面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没有啊。你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感觉吗?” 白露摇摇头:“就是感觉身上有点热。” 孟道生给她倒了杯热水,看着她喝了后把人送进房间里,叫她先别锁门,一会儿晚点他再来看看。白露也没再拒绝了,身上越来越热,这幅样子一个人去酒店也不安全。她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想再睡一会儿。 身体里面像有火在烧。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热不是发烧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虚弱感,更像是那种......燥热。 这边白露浑身难受,那边正在自己房间洗澡的孟道生也没好受到哪去。淅淅沥沥的水声中,他单手撑着墙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硬起来的下体,头都想破了也没明白他看得紧紧的人是怎么突然病了的,更没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摸了下她的额头就感觉一股火往下腹冲,硬成了这样。两个人在观里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和平时也没啥区别,除了熊子琪熬的那锅药——等等。那锅药? 孟道生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到电话那头的师兄说出“新鲜鹿血鹿茸”、“还放了点别”、“补肾阳”的时候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几个平时又练功又调理的,底子好,喝了没太大反应。白露本来就虚,突然喝了点大补的,自然反应得厉害。 他没敢耽搁,草草擦干身上穿上衣服就去隔壁找人。小姑娘闭着眼靠在床头,眼睛红红的喘着气,一开口声音还有点哑。 “孟道生......好奇怪啊......” 孟道生本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人怎么样的,看到她这幅样子,一下子变了神色。他坐到白露旁边,手指轻轻掰过她的脸:“是因为师兄的药。你身体弱,吃不消,所以反应大。不想办法会难受一整晚。” “......什么办法?” “可以针灸,但我不会。你也可以找个人和你做,这样会让你好受点。”孟道生看着她,“白露。要和我做吗?” 起了欲望的二人像是无法抗拒吸力的磁铁般,不知不觉凑得很近。房间里只开了盏台灯,两个人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白露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出于对男性荷尔蒙的渴望迷茫地朝他抬起脸。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下她那副任人摆布的姿态有种不自知的勾人,孟道生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伸手贴上她的颈侧,吻上她的嘴唇。 他吻技很好,轻轻吻了几下她的嘴唇后,舌尖探进了她的唇间。白露被他侵略性极强的吻亲得迷迷糊糊,顺从地被他扣着后脑吮吻着小舌。深吻持续了好久,分开时两个人混合在一起的唾液还拉出一条短短的暧昧水线。 孟道生趁着自己还有一丝理智,抚上她的脸寻求她的回答:“白露,要不要和我做?” 被他触碰到的女孩喘着气眨了下眼,好像因为他灼热的手心突然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后又别开头死死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你明明对我有感觉。”孟道生被气笑了,掐住她的下巴:“因为你还喜欢纪寒?要为他守身如玉?” 听到这个名字白露瞬间炸毛,瞪了他一眼后刚想钻进被子里,却被孟道生拽着手腕拉了回去。 “你喜欢他,又不代表你不能和我睡。”他附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声线引诱,“况且你们分手都四年了,你怎么知道他没喜欢上别人也没和别人上过床?他身边想上位的女的可不少。”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被挑到明面,白露因为难过清醒了一些,红着眼睛推开他:“我不要!” “.......克星。”孟道生看自己给人说哭了,连忙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按着哄:“现在他在国外留学,我和他也一年多没见过了。但是上次在羊都见他,他不像不喜欢你了的样子。满意了?” 孟道生从没这么憋屈过。虽然他确实有点少爷脾气,但这些年做生意多多少少学会了圆滑些。本人经商的天赋在那儿,雄厚的家底和势力也摆在那儿,有小心思的人最多在暗地里偷偷摸摸捞点油水,没人真敢让他吃亏。现在倒好,喜欢上一个人四年没见到不说,还要哄着她给情敌说好话。不是他的克星是什么。 气得牙痒痒,但白露别过脸小声掉眼泪的样子又实在让人不忍心。 孟道生掐她的脸:“你到底是哪儿来的清朝人?我认识的像你这么漂亮又有钱的,就算男朋友没换十几个,找男模和小明星开的趴都换了好几轮人了。也就你这个小封建余孽还想着学贞洁烈女。” 白露控制情绪没再哭了,反驳他:“我才不像你,乱搞男女关系。” “什么叫我乱搞男女关系?都是单身,男未婚女未嫁,睡一下怎么了?”孟道生没打算解释,被她气得心情烦躁地拍拍她的腿侧,“腿张开,乱搞男女关系的人要操你了。” “不要!”白露听了他的话挣扎着想从他腿上下来。她身上因为热没有什么力气,孟道生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腿,她根本动弹不了。 孟道生被她这番乱动蹭得硬得发痛。 本来就是生气了,也没想真强迫她。他叹口气,看到白露一副快哭的样子,火气又下去了。 “白露,放松。”孟道生松开按着她腿的手,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背,“你太紧绷了。爱和性不是一种过错,你要学会享受它们。” 白露不明白。在她长大的那个小小村落,女人只能永远忠于一个男人。男人有了新的女人大家习以为常,但女人不管是出轨还是丧夫,只要和一个新的男人结合,所有人都会耻笑她的不忠。虽然被送回家后她从那个闭塞而封闭的环境中脱出,长大后也出国见识过更加开放的环境,但这种对爱与性耻辱被无形铭刻在她潜意识中。 她对于某些事是迟钝,但不是真的傻。不管是凭借直觉还是以前的思考,她隐隐约约明白孟道生说的是对的。她被禁锢在原地,别人走不进来,她自己也走不出去。 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半遮住她漆黑的瞳仁。 “......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明天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道生解开自己的衣带,柔软的布料覆上她的眼睛。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你只需要享受今晚。” 孟道生吻她的耳朵,轻声说:“交给我就好。” 011你只能被我操到高潮 011 你只能被我操到高潮(孟道生h) 视觉被剥夺后,其余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孟道生坐在床沿,白露他被放在腿上。男人从身后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往上摸,解开了她的胸衣。他伸手握住一侧乳肉,将乳尖夹在两指之间,顺着揉捏的动作轻轻扯了一下。 “嗯——”白露抖了抖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孟道生收回手,把她抱在怀里。扯过床头的酒精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双手。 “这么敏感。”孟道生爱怜地亲亲她的脸,“我点个外送。” 在他用一只手点外送的时间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而是顺着她的小腹往下摸,探入隐秘之地——那里已经很湿了。孟道生没做扩张,只是按着什么地方。他手指按着那处动起来的瞬间,白露抓住他的手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孟道生——” 孟道生吻了吻她,白露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笑了一声:“没被人玩过这里?” 和纪寒的第一次,两个人都很青涩,她因为生理心理的各种原因,纪寒做前戏的时候她没现在这么舒服。宋景行——连胸都不会摸的人,怎么可能会摸这儿。 白露手撑着孟道生的大腿,根本抵挡不住被频繁揉那处凸起的快感。孟道生点完外送将手机放到一边,低下头亲她的后颈,空出来的那只手脱掉她的衣服后转而爱抚她的胸。 全身最敏感的几个地方被男人同时玩弄着,背后是他因为情动而起伏的温暖胸膛。白露娇吟着,下意识收紧双腿,感觉自己快要到顶点时孟道生忽然停下了动作。 “不可以。”耳垂被他含住,孟道生说,“你只能被我操到高潮。” 白露难受得紧,欲求不满地扯着他的衣袖,被他用虎口抬起下巴亲吻。 “回应我。”孟道生摸她的嘴唇,“乖宝,把舌头伸出来。” 女孩子被蛊惑着吐出的粉色舌尖被他吃进嘴里,两个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光线昏黄的房间里全是接吻的水声。绵长的吻结束,白露感觉被亲得大脑缺氧,靠在他怀里喘气。孟道生握住她的手背,从她分开而坐的双腿间探进去,隔着裤子按在自己的完全勃起的、正抵在她腿心的那玩意上。 “摸摸我。”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它因为你硬得好难受。” 颤抖的指尖在碰到他的性器的的时候缩了缩,被男人抓着手按回去。即使被蒙着眼睛,白露还是羞耻地闭上眼抿起了嘴唇,红着脸摸了一下。 “呃。”孟道生在她耳边喘了一声。 好性感......白露脸更红了。 仿佛受到某种鼓励,她手上的动作大了点。掌心贴着它的头部轻轻抚几下,孟道生喘得更厉害了,扣着她的腰用性器隔着衣服顶了她几下,开始给人做扩张。 “乖宝,你水好多。”孟道生送了一根手指进去,见她吃得顺利,没插几下就放进去第二根。 “孟道生——我想要......”手指加到三根后,白露被磨得理智全无,本来就热的身体这会儿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只想要被填满。 孟道生怎么可能不想要她,看她这幅媚态这会儿要是有套能把床都给干塌。奈何没有,只能拿出性器隔着她的内裤蹭她。两个人都忍耐着欲望,彼此的喘息混杂在交缠的吻中。 床单上的手机震动着,孟道生松开她的唇,平复下呼吸接起。 “黑色的包装袋?对,是我的外送,不用打开。麻烦送到我房间门口,不用敲门。” 挂了电话后,孟道生吻吻白露绯红的脸颊:“再忍一下。” 两个欲火焚身的人又吻到一起,直到走廊外管家的脚步声走近又远去。孟道生把白露放在床上,等管家走远后,草草整理了下上衣,去隔壁自己的房间门口拿来了送来的东西。 打开外包装后,里面是一盒安全套。孟道生使了坏心眼,买了凸点螺旋纹和超薄款的组合装。 他脱掉自己的衣服,戴好安全套,把床上的人也剥得干干净净。扩张得很充分,孟道生没再犹豫,直接挺腰全部送入。顶端抵上去的时候白露因为与平时不同的触感吓了一跳,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插进来的东西给顶了回去。 刚刚摸的时候虽然就感觉分量不小,但这会儿他真的进来的时候,比被填满的满足感还要先体会到的是胀胀的感觉....... “放松点。”孟道生揉着她的臀瓣顶了几下,嘴里冒荤话,“夹断了以后可没得吃了。” 见她适应了,孟道生抬起她两条腿架到自己肩上,不再克制自己,大开大合地挺腰。 “太、太快了......”白露哭喊着抓住他的肩膀。 “舒服吗?”孟道生轻笑一声,“和我做是不是很爽?” 白露被快感冲昏了头,根本没法说话——孟道生觉得以她那么容易害羞的性子也不会回应自己就是了。 戴着设计特殊安全套的性器在刮过甬道的时候能更好地刺激敏感点,抽出来的时候带出的体液还未来得及流出来又被狠狠撞回去。她本来白皙的皮肤此时泛着粉色,被孟道生操得娇滴滴地哼了几声,听见他在笑后羞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忍着呻吟。 “叫出来,羞什么。”孟道生挪开她捂着嘴的手背,伸了根手指进去搅她的舌头,胯下的动作不减,握着她的腰直直顶到宫口。 “嗯——!!” 白露闷闷地叫了一声,双手抓着身下的被褥,难耐地仰起了脖子。甬道剧烈收缩,软肉一圈圈绞紧孟道生的东西,他差点没忍住精关,停下动作粗喘。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插几下眼前的少女就高潮了,恶劣地开口:“露露就是只淫猫,我一插进来就到了。” 她眼上的衣带本来就系得松松的,这会儿在床上乱动,不知不觉间就散开了。长长的睫毛此时因为生理性的泪湿漉漉的,更衬得她情动时的双眼诱人。孟道生心里微微一动,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嘴唇。 “既然都松了,那就好好看着。” 孟道生抽出性器,拿过枕头让她垫着靠坐在床头后又抬起她的腿重新入了进去。他一手扶着白露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两个人结合的地方。 “看你下面是怎么把我吃进去的。” 形状和颜色都很漂亮的性器带着亮晶晶的水液又顶了进去,底下的囊袋重重拍在她下体,“啪”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白露赶紧别开眼睛,看到孟道生形状分明的腹肌和漂亮的人鱼线。再往上,正对上他戏谑的眼神。他那双桃花眼和她对视着,微张的薄唇间溢出许多低低的喘息。白露知道他嘴里肯定说不出好话,在他没开口之前率先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孟道生勾了勾嘴角,舔了舔她捂着自己嘴的手心,看着她受惊了收回自己手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捏她下巴的手,转而握住了床头,撞得更快。 床吱吱呀呀的,他插得又深又快,白露忍不住呻吟,搭着他因为用力而肌肉突起的手臂呜咽。孟道生被她叫得欲望更甚,把人放平在床上一顿狠插。黏腻的水声弥漫在房间,混杂着两个人不再克制的喘息,仿佛空气中都是交合时的淫靡气味。孟道生伸手去拨按她的阴蒂,凑近了去舔她嘴角因为接吻而流出的口水,白露实在受不了了,尖叫着再次高潮。孟道生也没再忍,深深埋在她体内的性器抖了几下后就压着她低喘一声射了精。 回过神后,孟道生起身给将套打结扔掉,在房间内的净水机接了杯温水,把人抱在怀里喂。喂着喂着又开始亲她,随后再一次硬了起来。他这次用了超薄的套,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又是完全没有体验过的新感觉——太紧太热了。他认识的那群富家弟子里有不少人玩得花,男人脑袋和下体是连着的,有时候一起吃饭他们喝嗨聊嗨了,知道孟道生身边没女人之后还问他要不要帮忙介绍,然后开始交流哪个小网红床技好会夹啊、哪个模特下面做过缩阴手术和去毛美白啊、哪个艺校的校花还是个处最近在试图找金主之类的。孟道生没和别的人上过床,这会儿被她下面吸得紧紧的,额头的血管都爽得跳了跳,这会忽然无端想起他们说的话,脑子里冒出来一句“全都不如白露一根”。 孟道生笑她为别人守身如玉,结果自己像是戴了个精神贞操锁。别说和别人上床了,不想着她撸都撸不出来。她倒好,心里装着一个纪寒,身边跟着个宋景行,手机里藏了林昼,下面还正吃着他孟道生的东西。 他恨恨地顶了几下身下的人,听到她不自觉喊他的名字撒娇求饶后心情又好了很多。 算了,来日方长,能赶走几个是几个。人看得见摸得着,安安稳稳呆在国内就行。 射出来后孟道生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和几个未接电话让他没再要白露第三次。给她喂了点水后抱着人去房间内的浴室一起清理,叫人来给她换了干净的床单。白露睡得迷迷糊糊间,嘴里还叫着什么人的名字。孟道生低下头想辨别出她到底是在喊谁,听清楚那个名字后,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用指尖轻轻摸摸她安静的睡脸后,孟道生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间。 宋景行正靠在对门沙发上抽烟,见孟道生出来弹弹烟灰坐直了身子。 “聊聊。” 012栀子 012 栀子 碰上大案子,宋景行下班已经快十点。他看了眼手机,瞳孔在看到在数个小时推送的某条熟悉的路“发生连环追尾有多人重伤”的新闻时微微放大。 那个时间点,她应该刚回来到家。 宋景行无法克制自己的担忧,立马拨通了白露的电话。他在不断重复的嘟声中逐渐变得焦躁,又给孟道生打去了一个电话——同样是没人接听。 他心急如焚。白露家封着路,他立马开车往孟道生家里赶。宋景行之前来过几次他家,负责开门的管家知道宋景行是自家业主的老熟人,更知道宋景行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在打电话给孟道生未果后,只能把人请了进来,说:“孟先生确实在屋内,但是吩咐了我们不要靠近不要打扰”。 宋景行在看到孟道生停在院内的车后心里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没理会管家的阻拦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时,听到了女孩细碎的哭声和呻吟声。 他准备敲门的手微微一顿,心碎欲裂。 最终他只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孟道生的烟和火机,宋景行抽出一根,点燃,他没怎么抽,只是叼着烟安静地思考着。 在孟道生出来前,他抽了三根烟,全都想明白了。所以他只是看着和走出门来的、和他同样平静的孟道生,说,聊聊。 “......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道生没急着回答他,点了根烟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比你俩早。” 宋景行刚刚没生气,这会儿声音却有了怒意:“孟道生,她那个时候还很小。” “我那时候也没做什么。”孟道生理不直气也壮,反问宋景行,“别装正人君子,你敢说那时候你陪她去英国真对她一点喜欢的心思都没有?” 宋景行没说话了——他很清楚自己问心有愧。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孟道生第一次见到白露是她高二的最后几天。以往孟道生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宋景行和纪寒口中单薄的一个名字——宋景行第一个案子里被他救下来的小女孩、在纪寒上大学时坚持不懈给他写信的小鬼。 那年他十八岁,在平大的医学部读大一,和在同样平大读大二的纪寒一起回羊都过端午。那个学期课都不算多,满打满算有四天半的假,两个人决定回去觉得得晚,因此没买到飞机票,坐火车回去的。孟道生在火车上没有睡好,将背包斜挎在肩上,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拉行李箱,和纪寒并肩走出火车站。 羊都的夏天,日光比平城毒辣不少。火车站所在的那条街种了许多栀子花,六月正是花期,花香浓郁。 两个人都没麻烦家里人来接,家住得近,就一起打车回去。孟道生额头有汗,因为天气太热心情很不爽。出站走了几步,孟道生刚想和纪寒发点羊都太热的牢骚,却发现纪寒拿着手机在回消息。 他猜到纪寒在回谁的消息。两个人是相差一岁、年龄相近的挚友,平时经常在一起,从纪寒的表情和语气里,他很清楚纪寒对那个小姑娘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满不在乎有了转变。 孟道生对此很不屑,甚至调侃过纪寒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动了心。 即使他、纪寒、宋景行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所有人眼中的天才,但其实心高气傲的孟道生从未把他们两个人当作过竞争对手。他自认为他们两个身上人味都太重,活得太俗世。宋景行到了年纪会找个温和安静的贤内助结婚生子,纪寒最终会为了事业和门当户对的人搞联姻,而他,十八岁的孟道生坚信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所谓的男女之爱,在他看来只是大脑为了繁衍分泌的化学物质带来的错觉。被大脑欺骗也好、沉溺于男欢女爱的欲望也罢,都太不理性,纯属浪费时间。 孟道生没说什么,看了眼周围,准备叫辆出租。 他在那时候看见白露。 街对面的篱笆上爬满了橘红的凌霄花,日光透过花与叶的间隙,在站在花荫底下的女孩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穿着白裙子、留着刘海的女孩乌发刚刚过肩,皮肤在日光照射之下似乎白到发光。她正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摸着绿化带里一朵栀子花的花瓣。恬静、美好。 似乎是感觉到别人的注视,她边抬起低着的头边将头发捋到耳后。看到站在对面的人后,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睛在短暂错愕后因为笑容微微弯起,瞬间有了光亮,让她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 蝉声似乎一瞬间远去了,只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孟道生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动作,胸腔中好像有朵栀子花猛烈开放。 平生第一次,孟道生坠入爱河。 自那天初次见面后他一整天都魂牵梦绕,白天想她,晚上梦到她。一想到她是自己兄弟的准女友,孟道生就烦躁到在羊都待不下去,又连夜回了平城。那时候他不信邪,从来不给自己算命的人破天荒给自己摇了一卦,看着散落在桌上一正一反的两枚古铜钱道心破碎。 他还是不信。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着不少女的——甚至还有男的。有的看上孟家雄厚的财力渴求利益,有的图他顶着那张漂亮的脸把自己操一顿。孟道生以前不屑一顾,但回平城的那天遇到用胸贴他胳膊、问能不能去他酒店房间的妖艳女人时,孟道生冷笑一声,但没拒绝。脸是微调过的,谁来看了都不会说丑。身材也无可挑剔。浑身几近赤裸的女人跪在他腿间准备解他扣子的时候,孟道生又想起那朵栀子花。 “行了。”孟道生突然没了兴致,“滚吧。” 女人走后他看着自己软着的那玩意点了根烟。他在想,是不是得找个清纯款的。 因为心不在焉,端午节当天回道观收艾草的时候他割伤了手。孟道生看着自己手上蜿蜒而下的血液,又想到她。 孟道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是当穿着白裙子化着伪素颜妆、素来被叫高岭之花的某个小明星红着脸踮着脚要吻他的时候,白露那双黑色的、明亮的眼睛又出现在他脑海里。孟道生猛地别过了脸,推开了她。 孟道生受不了了。那半年,什么样的类型他都接触过了。两个人一起去吃饭的时候,纪寒似乎是听到某些流言,语气淡淡的:“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没兴趣。” 那一刻孟道生无法停止对纪寒的妒忌——凭什么他可以得到她那样热烈的、真心的爱?孟道生不愿接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更不愿接受如果自己渴望得到她就要和好友相争,最不愿接受的还是白露只有在看向纪寒时会有那种恋爱中少女的眼神。 孟道生的反常,苏道长也意识到了。苏道长本身就是平大刚退休的教授,有不少学生都很喜欢她,常和她联系。作为学校大红人的孟道生的八卦,在那一年的年底自然而然传到了她这里。了解前因后果后苏道长没打他,只是指着孟道生的鼻子骂:“你凭什么心气这么高?今晚跪在大殿好好思过吧。” 那是师父唯一一次对他说重话。后来孟道生想起来时,常常觉得感激。如果那时候不是苏道长给他骂醒了,他估计真会在心魔中越陷越深,通过真的和贴上来的人上床来证明自己不是非白露不可。 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拒人千里之外,圈内的好友都问他是不是玩腻了。后来流言越传越离谱,有说孟道生是玩太花得了性病的,还有人说孟道生有阳痿其实一个都没睡。后来寒假回家的时候,纪寒还好心问他一句要不要自己帮他介绍个医生。孟道生瞪他一眼,看到纪寒手腕上明显不是他风格的深蓝色手编手链时,嫉妒到什么都没解释。 那一年年关,孟道生第二次见到白露。纪寒带她来见自己的两个发小。她穿着黑色毛衣从纪寒身后不好意思地探出一个头来。她头发长了一点,黑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纪寒。 孟道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阔别半年,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跳得还是很快。但纪寒既然带她来见宋景行和自己,就已经说明了他对她的态度——纪寒已经把她规划成自己未来的一部分。 那天把她送走后,宋景行对纪寒说:“白露还是未成年。她不懂分寸,但你要懂。” 纪寒神色如常,风轻云淡地说:“我知道。” 再后来,暑假,白露毕业,一高考完就跑到平城找纪寒。孟道生默默看着他们拥抱,看白露欢喜地搂着自己好友的脖子说我对完答案啦我觉得我可以做你学妹。 孟道生心中酸涩,但努力着面上维持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那时候忍不住想:也许他们会分手。他尤其擅长术数,但他那时候不敢算,怕再得到一个他不想看到的答案。 纪寒陪着白露在平城玩了三天后就把人送回了羊都,和孟道生泡在图书馆准备期末周。高考出成绩的第二天,两个人听纪寒妈妈说昨天下午白露的生母抱着她弟弟跳楼自杀了,两个人连忙打电话给当时在羊都刑侦大队的宋景行询问具体的情况。电话两头的三个人都在抽烟,宋景行说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他会负责陪着白露。白露似乎恰好在宋景行身边,她说让纪寒好好考试,不许回来找她。 “你好好准备考试,不要担心我。你要是跑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那时候白露说。 孟道生看得出那一周纪寒有多煎熬。那人虽然还是那副面瘫脸,但是偶尔的心不在焉和考完就直接买最快的飞机回羊都的行为出卖了他的急切。孟道生要比他晚几天才能回去,心里着急,但只能装作关心从打给纪寒的电话里套白露的近况。纪寒说,她看起来很平静。孟道生听到他说“平静”时,心里闪过一丝异样。这种违和感在半个月后得到了印证——白露准备一个人出国。 三个男人聚在纪寒家的院子里,又一起抽烟。 “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纪寒问宋景行,“她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事情没她说得那么简单。” “她不希望我说。”宋景行吸一口烟,“你不如想想她和你呆在一起的那几天有没有异常。在那之前人还好好的。” 纪寒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抽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都捂着自己知道的部分不肯说,嘴一个比一个严实,夹着烟猛抽。孟道生晚回家几天,听得云里雾里,不管是顾及气氛还是怕引起怀疑都不好问,只能心里暗骂这两个谜语人:拍电影呢?不装逼又不是会死。 “准备辞职了?”纪寒问。 宋景行“嗯”了一声,开口:“是我对不起她,我没资格再做刑警。” 孟道生听得瞳孔地震,看了眼纪寒。纪寒除了有些懊悔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对宋景行的话感到惊讶。 “你确实有错。”纪寒沉默半响,“宋景行。她状态不对,一个人去国外我不放心。” “嗯。我会申她一个学校。” 后来对于孟道生来说,是白露在他的世界里杳无音信、销声匿迹的四年。无法克制思念、只能用忙碌麻痹自己的四年里,唯二与她相关的,一是宋景行打电话让他帮白露治治越来越严重的失眠;第二件事发生在白露走后的第二个春节,孟道生和纪寒在羊城碰到,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提起宋景行的时候孟道生见纪寒脸色不好,便问他发生了什么。 “打了一架。” 孟道生愣住:“......他人不是在英国吗。” “我坐飞机专程去打的。”纪寒神色冷淡,点烟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烦。 “......哈?”孟道生心里一紧,紧接着又忍不住猜测纪寒有没有顺便去见白露,这两个人是不是重归于好了,“什么事儿,至于吗。” “宋景行睡了我老婆。”纪寒睨他一眼,“还和我说自己爱她。你要替他说话?” 孟道生手一抖,心里瞬间五味杂陈,半晌才回:“老宋这......” 他没憋出下句。但好在纪寒没察觉到异常。 自己虽然借了家里的力,但好歹也是一路摸爬滚打亲手创了业,说好听了叫总能让利益最大化,说难听了叫已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但即使过了好些年,一碰到和白露相关的事情,孟道生还是容易乱了分寸,原形毕露。 没见到她的这些年,他偶尔会想:如果当时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能好好直面自己的心意,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但他又忍不住怀疑,就算当时自己真的下定决心和纪寒争,又能有几分胜算。孟道生笑自己不够洒脱,笑自己隔了四年也忘不掉她安静的侧脸,笑自己无条件为一个只存在在自己记忆里的人沦陷。他想,如果老天把她送回他身边,那这一次,哪怕要和两个最亲近的朋友相争,他也绝不退缩。 当听到宋景行决定回来的消息时间,以为两个人会在异国他乡呆很多年的孟道生时隔了三年再为她算了一卦。他看着结果暗下决定,这次他要站在她这边,和对她过于残忍的命运作对。 白露回国的第三天,他坐在燃着香的店铺三楼茶室,看着从楼梯慢慢走上来的白露,发现自己依旧为她心跳如擂鼓。于是那天,那朵栀子花旖旎不改,重新开回了孟道生的心尖。刚好时隔整整五年。 013因为舍不得 013 因为舍不得 如果是四年前的宋景行,也许会在发现孟道生把白露拐上床的时候把他拎房间揍一顿。 但现在的宋景行觉得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不是不生气,只是那个瞬间,比起怒意,他在乎得更多的是:如果他进门了,白露会不会因为被他发现而觉得很痛苦。 “你不能让白露知道你今晚来过。”一片昏暗中,孟道生打破沉默,“她知道了,我们两个都再也别想见到她。” “不需要你提醒。”宋景行半垂着眼,眸色深沉,“倒是你,就算是真的喜欢她也太心急,别强迫她。” 孟道生听明白了。他本以为宋景行也多多少少因为他那来者不拒、自甘堕落的半年怀疑他和白露上床只是为了玩玩,没想到从打电话到现在只隔了这么一会儿,宋景行就明白了个大概。宋景行开口问他,不是在兴师问罪,只是在试探他这么快就出手的原由。他要确认孟道生的行为不会伤害到白露。 “老宋,我有我的理由。”孟道生想明白后,不知为何有些心烦,“你性格闷,她也闷。有时候我觉得你太护着她了,这样下去解决不了她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 即使两个人算是情敌,孟道生也不得不承认宋景行和白露性格很像。两个人都内敛、话少,道德感又都高得不行,呆在一起活像监护人带着年少老成的小孩。以宋景行的敏锐,不会察觉不到白露那个不肯说出口的心结还在困扰着她。 “因为舍不得。”宋景行靠在沙发背上阖了阖眼,抽了口烟转头看向他,“我舍不得看她难过,所以总想把最好的给她。也许你理由的是合理的,也许你真的很喜欢她。但孟道生,你不够爱她。” 孟道生没反驳:“你怎么敢确认你对她不是愧疚和保护欲,而是爱?” “你不用质疑我。我确实对她有保护欲,也有愧疚,但我不至于分不清什么是爱。你认识她认识得太晚了,纪寒也许懂一点,但你不会明白这种心情。”宋景行想起白露,又掐了烟,“因为你没见过......那时候的白露。” “......什么?” * 那是宋景行当刑警的第一年。那年他年仅十七岁,但因为小时候跳过级,已经读到大三。 受到父母的影响,加上天生就富有责任感和正义感,身为羊城理科状元的宋景行在许多名校伸来橄榄枝后,选择了去平城人民公安大学。他读书一直很刻苦,除了锻炼外几乎没有任何课余活动,因此大三的上学期就修完了犯罪学和侦查学两个学位的全部的学分。 大三下学期的六月,他开始准备实习,犹豫了一下后没有留在平城,而是回了羊都。他的父母其实都是平城人,在宋景行四五岁的时候,他们被下放调任历练,一家人搬去了羊都生活。算算时间,再过几年他父母应该就能调回平城了。 羊都的刑侦总队很欢迎这个严谨又有天赋的年轻人,那时候作为局长的刑国安非常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局里的老家伙们开玩笑:“小宋现在都不比我们差,等他再过几年有了点经验,我们就都可以下岗了。” “是好。”老刑侦队长也欣慰地笑着,“就是有时候没有人情味,太一根筋。作为刑警是个不错的优点,但有时候也可能因此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 宋景行刑警生涯的第一个案子就很棘手,是“3·27特大拐卖人口案”——省内这几年最恶劣的一起拐卖案件。数年前,随着三位成员陆陆续续被抓到,绝大部分被拐儿童都被解救了。案件已经接近尾声,只有主犯彭家辉带着三个被拐儿童潜逃多年,还未落网。宋景行进队的前一阵子恰好有人提供了关于彭家辉的新线索,于是刑侦一队的工作中心再度集中到了这个案子身上。宋景行拿着资料看了好几天,拿起地图圈起隔壁省的一块山地。 “乌家村?”一位富有经验的前辈有些为难,“不太可能。虽然在我们推测的潜逃路线上,但乌家村在深山窝窝里,山里至今都只有土路,彭家辉当时手里还有三个孩子,不大可能带着他们走这么崎岖的山路。” “不能排除他把那几个孩子都丢了的可能。” “小宋,彭家辉学历其实不低,是个狡猾又谨慎得要死的家伙,那附近偶尔有登山客,尸体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加上我们了解到乌家村的人比较排外,村里人口这些年没有变动过,彭家辉在那儿的可能性比较小,因此去实地调查的优先度是比较低的。” 宋景行当时年轻气盛,没得到队里前辈们的支持就一个人跑到了乌家村附近。那时候是八月,他骑着摩托车到山脚下,顺着山路走了整个下午,累出一身汗才到了乌家村,坐在村口一颗巨大榕树下的石凳上休息。他听到树上穿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抬头看去,一个皮肤很白的小女孩正坐在树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她估计才十一二岁,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穿着短袖短裤,手里还抓着一只黑漆漆的鸟。 闷热的傍晚,天空传来隐隐几声雷鸣。风雨欲来。 小女孩被雷声和他的回看吓了一跳,一个没坐稳摔下了树。宋景行连忙起身,但还是没接住她。她手里的鸟趁她松手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宋景行看她摔得七荤八素的,把她拉了起来,问她:“疼吗?” “还好。”小女孩拍拍身上的灰,“你是来做客的吗?村里没见过你。” “嗯。我是山下镇子里来的,平时喜欢爬山。”宋景行注意到她瞳孔比一般人要黑。 “你是警察吗?”小女孩问。 “为什么这么觉得?”宋景行愣了一下。 “感觉。”小女孩说,“所以你是不是呀?” “不是。我还在上大学。” “那你是陌生人,书上说,不能和警察以外的陌生人说话。” 天空又响起几声闷雷,大片浓稠的黑色云朵正从对面的山头快速压过来。 “要下雨了。”小女孩说,“我得回去了。” “你家住在哪?”宋景行问。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一户相对比较新的瓦房:“那——不对,我不能告诉你。” “能去避避雨吗?”宋景行问,“我一时下不了山,等雨停了就走。” “......要问爸爸。”小女孩盯了他一会儿,犹豫着,“你先跟我来吧。” 两个人一路往她家走。 “小朋友,你多大了?” “下个月就十一岁了。” “今天周四,你不上学吗?” “哥哥你个大学生不也没上学吗?”那小女孩被他问毛了,没好气地反问。 宋景行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呛得说不出话,只能闭上嘴跟在她身后。小女孩走到瓦房前,推开木门,宋景行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虽然看起来很新,但墙壁已经泛潮,有一股霉味儿。屋子里面很暗,只有从木房顶吊下来的一个老式电灯泡发着光。电灯泡下放着一张塑料的餐桌,一个有几分书卷气看着三四十岁的男人正往上面摆着菜,听见响动也没回头,只是说了声“丫丫回来了,吃饭”。 宋景行看到男人的脸,不动声色,故意操着平城口音开口打招呼:“您好。抱歉,打扰了。我是在附近读书的大学生,平时喜欢爬山,今天爬到这儿来了。这会儿要下雨了,能不能在您这儿躲下雨?雨小点就走。” “哦,没事。”男人转过头,和善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你是平城人?多大了。” “十七。刚上大一。”宋景行给他看了眼自己的身份证,“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人接过看了一眼,放下了点戒心:“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提防你。村子里平时几年都不见一个外来的,以前也闹过人贩子,大家都挺戒备的。” 说到“人贩子”时,他抬起眼看宋景行的反应。 “理解的。”宋景行回了他一个微笑,显得对他的话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男人邀他一起吃饭,宋景行坐下来,但没动筷子,被问了就实诚地说和平时吃得不太一样,没什么胃口。男人见他一副没心眼的富家少爷样,彻底放松下来,和他聊了几句天。 他叫乌山,这个村子里的唯二的小学老师,什么都教。刚刚宋景行碰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女儿,小名乌丫。宋景行故意很没情商地问了一句她妈妈去哪了,乌山笑了笑,说自己以前是附近镇子里的老师,后来碰到下山看病的乌丫妈妈,两个人结了婚,村里正好缺小学老师,他便就此搬进了乌家村。没想到结婚没几年,乌丫妈妈就得病去世了。 听到乌山说到自己的妈妈,小女孩垂下眼睛,戳了戳碗里的饭。 灯泡闪烁了几下,几人看去,是一只飞蛾在上面扑腾。宋景行伸手把它打掉了。 吃完饭雨就停了,天虽然黑了下来,但宋景行有手电,坚持下山不肯留宿。乌山认定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睡不惯农村的床,也没再挽留,叫小女孩送送他,自己转身洗碗筷去了。 宋景行心里已有判断,就没再问小女孩什么问题。两个人走到村口,小女孩给他指了指下山的路,然后沉默不语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是警察。”她开口说,很笃定。 宋景行没否认,问她:“你要跟我走吗?” 小女孩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恳求问他:“你可以不要回来了吗?” “......抱歉。” 宋景行下山后给队里汇报了情况,老刑侦队长训了他一顿后拍了板,两天后就开始了抓捕行动。化名乌山的彭家辉终于落网,至于他谎称是自己女儿的乌丫,是六七年前被拐的白家小女孩——也就是后来的白露。后来宋景行总是想起彭家辉被抓的那天,白露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冲进来的警察把她喊了好久爸爸的人按在地上。宋景行有些不忍,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说。 虽然被训了一顿自作主张,但宋景行因为这个案子被颁了个人二等功。由于案情重大,3·27特大拐卖人口案里被拐卖的儿童,警局、政府、社区,在他们16岁前每年都会去探望一次,看看回归家庭的被拐儿童们适应得怎么样。警局这边,宋景行主动申请了成为探望人员,每年都会去看白露。宋景行看着她个子一点点拔高,性格越来越稳重,却始终与这个家格格不入。她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表情,话也很少。虽然不管问什么她都说“挺好的”。宋景行却觉得她的神情一直很像那种刚被接到家里很不安的、充满警惕的猫。 白露被送回家的第四年,因为涉案人员众多、地域时间跨度大,收集了多年证据的3·27特大拐卖人口案终于开庭。宋景行再去看她时,看戴淑云怀里抱着的男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下班后留在警局,找同事要来了彭家辉的口供,将儿童被拐的地点按时间连起来。 “小宋,还没下班?”老队长走过来,身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叮作响,“怎么还在看这个案子,现在不归我们管了。” “队长,我觉得不对。”宋景行指着接近“3”形的线,“彭家辉侵占职务出狱后,在羊都南边打了几个月工,然后开始拐卖儿童,一路往北边,边拐边卖。” 他指指那个凹进去的部分,微微皱起了眉:“被拐卖的小孩都是外城区的孩子,唯独他拐白家那个孩子的时候进了市中心。口供里,他说是溜进小区拐走的她。那个孩子家和我一个小区,小区安保很严格,住户没有怎么变动,保安认识每一户人家。那天虽然有台风登陆干扰了巡逻,但如果戴淑云没有在时间上撒谎,那么按照保安的口供,大门处没有陌生人进出。就算彭家辉从围墙翻过去了,但白露当时已经不是婴儿,她难道不会呼救或是反抗吗?小区里没有一个人听到!而且彭家辉学历很高,入狱前和这个孩子的妈妈戴淑云在同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工作过。我怀疑......是合谋。” 老队长沉默良久,说:“小宋,你的怀疑有道理,但暂时别查了。且不说台风干扰下时隔多年的人证会有多少记忆误差,如果这是真相的话,对那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可是——” “她爸爸今年查出来心衰,妈妈刚生完孩子又得了骨癌,都没几年好活了。她才刚回家还不到四年,你这时候再查这个,她压根没法接受。小宋,我话就说到这儿了。” 升到了副队长的宋景行没听进去他的劝,他那时候一根筋,总觉得只要是犯罪就得查,一天到晚脑子里只围着案子转。把白露接到了警局后,先问了几个她无关痛痒的问题。他话峰一转问起戴淑云对她好不好,白露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漆黑的眸子看向他,带着宋景行那时没能明白的情绪。 “宋队,你可以不查吗?” “......抱歉。” 那天白露走的时候,路过宋景行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问他:“宋队,乌山——不,彭家辉,前天是不是判了死刑?” “嗯,因为还牵扯到数起杀人案,被判了立即执行。” “......你能帮我问问他吗?”白露低着头,“为什么当时那三个孩子里,他那时候为什么留下了我。” 宋景行顿了一下,答应了:“嗯。” 第二天他走探监流程,到监狱找彭家辉,带了只录音笔。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几天可活,彭家辉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承认是戴淑云主动联系他让他拐走白露时没像以前一样打太极。宋景行关了录音笔,又以私人问题的名义问他,为什么三个孩子里选择留下白露。 彭家辉本来还算清秀的面容在监狱里瘦得皮包骨头,精神也变得有些不正常。在听到宋景行的问题后,他笑得露出这几年变得破破烂烂的牙齿:“因为她长得最漂亮,长大了又能给我生小孩。” 宋景行没等他说完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白露是他职业生涯中救下来的第一个任务对象,他看着她长大,对她自然有特别的保护欲。他不知道白露为什么想问彭家辉唯独留下她,但宋景行知道,白露对拐走了自己却又抚养自己长大的彭家辉多多少少是有些复杂的感情的。宋景行下定决心:哪怕白露怨他、恨他,宋景行也绝不让她知道那个令人厌恶的理由。他想守护好,她脆弱的、仅剩的、不合时宜的虚幻“亲情”。 宋景行不知道怎么给白露答复,所以当过了几个月他又去探望白露,而她追着他跑出来,小声问那时候他有没有问过彭家辉她的问题的时候,宋景行只能无力地回一句,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黑色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好像窥破了那个他藏起来的回复。十四五岁的白露看着他,摇摇头,难过地笑笑:“谢谢你,宋队。” 宋景行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意识到也许她也许并非柔弱到需要他保护,她也不需要自己自以为是的同情。 几个月前他开始暗地里查戴淑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被警局碎嘴的人给注意到然后说了出去。虽然戴淑云没被传唤,但谣言不胫而走,在富人圈子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白家本质属于暴发户,虽然钱多,但压根不受圈子待见。因为骨癌开始化疗的戴淑云精神状态在知道流言后变得更差了,宋景行听说她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白建业担心戴淑云留在这个小区状态会更差,更怕她影响还没多大的儿子,给她和儿子买了隔壁小区的单元楼的七楼,让戴淑云和儿子单独搬过去住,还雇了两个保姆照顾她和儿子。 宋景行那天见完白露后又回到了警局,将录音笔和其他材料都封进档案袋,放进了自己办公桌抽屉深处。他决定暂时不查下去了。 后来,戴淑云抱着那个小孩跳楼了。两个人都当场死亡。 白露受到惊吓晕厥过去,住了院。好在各项检查都正常,她没在医院呆太久,做完了笔录就出了院,是宋景行开车送她回家的。两个人一路沉默无话,心事相同又不同。等红灯的时候,宋景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宋队,你别自责。” 宋景行强装的镇定丝丝龟裂,诧异地看向突然开口的白露。他这段时间一直非常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毁掉了白露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也是他间接逼死了戴淑云。 白露握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接着说。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宋队,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是“别想太多”“没关系”这类话,被宋景行认定为自己错误判断的受害者的白露否定了他的痛苦本身。对于那时对自己坚持的正义产生了动摇的宋景行而言,她的话语是他最好的宽慰,也是让他自己开始抛却自我怀疑、解开心结的开端。没有她的这些话,宋景行后来无法走出心魔。 和自己比起来,她个子显得小小的,却对痛苦有着超常的忍受力和闸值。像是忍耐着冬天等春回的植物,或是死死蜷缩在被窝里扛着风雪冬眠的小兽。 宋景行回握住她的手的时候觉得,也许她比自己更坚强。 但他对白露的愧疚更甚。 对于后来的宋景行来说,辞职并和白露一起去英国,除了出于责任感外,也是为了赎罪和弥补。诚然,那时候他也已意识到了自己对于白露的情感不仅仅是纯粹的保护欲。在宋景行警告纪寒白露只有十七岁的时候,何尝不是也在警告他自己。宋景行比白露大六岁,道德感又太高,只觉得自己对她有这种心思太龌龊,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反复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一星半点对她的好感,只要守在她身边偿还他欠下的就好。 但那天看着她把自己关在房间独自熬过PTSD后脸色苍白地从楼梯走下来的模样,宋景行觉得,自己做不到。他无法忍受只能看着她独自一人痛苦地熬过艰难的日子,他舍不得。 能为她做点什么都好。 宋景行是那种不会看片甚至不自渎的人,他习惯克制自己的欲望。因此两个人的第一次很生涩。没有多少拥抱,安抚性的、细碎的吻也只发生在宋景行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甚至没有吻她的嘴唇,只是将吻落在她的耳畔和侧脸。 他那时候想,也许这场性事也许对于白露来说只是走投无路的尝试,但对于自宋景行而言,是他藏着私情的别有用心。 他情难自抑,在她高潮时伏在她身上射精,贴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平复自己的粗喘。 无法停止自我厌恶。他不仅毁掉了她的家,现在明知她有喜欢的人还诱导她为了缓解PTSD发作和自己上床。他想起白露那两次问他能不能不要再查,但自己都只是说了一句抱歉。也许那时候听她的会更好.......宋景行不由自主地想到:是不是他没有出现在她生命里她会过得更幸福? 敏锐的女孩再一次窥破他的心事。白露轻轻抱住他的肩膀,说。 “宋队,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没有你,我可能早就......” 她没说完。但挂在宋景行心头、一直压着他下坠的沉重心锁,在她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斑驳碎落。 宋景行想起彭家辉对她那个问题的回答。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怕,如果那时候彭家辉选择留下的孩子不是白露、如果宋景行没有提前去乌家村调查、再或者宋景行行动时不够谨慎引起了彭家辉的怀疑——白露会怎么样? 他紧紧回抱住白露,像是终于找到自己的救赎。 他明白,两个人的关系里始终是自己需要她更多。 014满盘皆输 014 满盘皆输 宋景行当然没有把这些全都告诉孟道生,他只说了自己和白露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孟道生有一会儿没能说出话:“太反常了。” “露露有时候迟钝,但是她的敏锐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宋景行嘴边有些淡淡的笑意,“我相信她,相信她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何尝不想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来。我没有办法。” “你急着逼她一把的原因和你让我劝她回国的原因......是一样的么?” 烟在孟道生指间默默燃烧,他点了点头:“嗯。” 宋景行不懂术数,但知道孟道生在这方面很在行。按规矩,孟道生能算却不能说。 宋景行心里有了些猜测,他看向白露安睡着的房间,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老孟,我希望她健康快乐地好好活着。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希望。”孟道生说,“我也不想失去她。”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浅尝辄止。两个人各有心事,沉默再次降临在黑暗中。 宋景行心里因为对孟道生算出来的结果的有了猜测,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对命理一窍不通,但从共同好友口中、从孟道生以前的无意流露中,他知道孟道生算出来的没失手过。虽然知道孟道生已经采取手段规避,但宋景行还是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宋景行那句“你不够爱她”让孟道生非常在意。两个人谈话时宋景行流露出的对白露的信任和了解,以及那似乎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隐秘而紧密相连的过去让孟道生有些心酸。也许参与了她过去的宋景行会让白露联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但对她过去几乎一无所知的孟道生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给白露更好的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她那过于强烈的情感从何而来——一见钟情,又或者是爱而不得的执念? 过往孟道生其实一直是凭自己那套逻辑做事的人。他随性而为,因为喜欢不确定性,也不像有些搞术数的没事就给自己搞个今日运势。做了什么或者碰上什么事后,他很少像宋景行和纪寒一样细致地分析前因后果。 但孟道生觉得在这件事上他需要好好地斟酌。他不想伤害白露。 孟道生看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和被掐灭没抽完的两根烟,忽然问宋景行:“老宋,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烟味?” “以前碰巧看到的。有人在她旁边抽烟时她似乎有些不舒服,怎么了?” “没什么。” 应该是她高三的时候发现的。宋景行本身就是那种看到陌生人走过来会主动把烟熄了的类型。在发现白露对烟味很敏感之后,除了两个人第一次上床那夜,也没再让白露看见他抽烟。他烟瘾不重,刚开始做刑侦那几年压力太大,队里前辈说香烟里的尼古丁可以舒缓神经,他偶尔案子不顺的时候就会点一根。当时纪寒和孟道生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偶然看宋景行抽烟还说老宋好装。后来他俩去念大学后,再见面时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三个人一起抽了。 宋景行想起往事,突然有些好笑,心想:他们俩抽烟该不会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戒烟对他没什么影响。对他来说,白露是更好的镇静剂。所以后来他没有再抽烟。在雷暴再次来临的傍晚,身在国外的两个人第二次坐到同一张床上时,宋景行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为她献上自己干净的、充满爱怜的初吻。 明明白露就在离他不远的房间内安静地睡着,宋景行却忽然很想她。他有点呆不下去了,起身准备告辞。 沉思许久没有说话的孟道生看着宋景行站起身来,开了口:“我不会放手的。” 宋景行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孟道生:“一切看露露的决定。” 潜台词是她未必会选你。 很有宋景行风格的回复——给足表面上的体面,体面之下则是他不甘示弱的决心。宋景行虽然已经过了毛头小子一生气就挥拳相向的年纪,但他也是气血方刚的男人,对白露有独占欲。孟道生和纪寒,两个人都是他重要的朋友,也是比他小几岁的弟弟。宋景行作为年长的哥哥,对他们两个人可以说一直有底线地纵容着,但这不代表现在的宋景行会把白露拱手相让。 宋景行离开时也觉得有些遗憾。他们三个人怕是没有再坐在一起好好聊天的可能了。 * 醒过来时,白露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清楚地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睡得迷迷糊糊间还感觉到有人抱着她——不是孟道生还能是谁。 幸亏孟道生已经起床了,不然和他面对面白露能尴尬死。 她看到手机上昨晚宋景行的未接电话,突然感觉有种被抓奸的堂皇感。白露连忙打了回去,说因为家那边车祸封路,昨晚在孟道生家借宿。宋景行说他就是下班时看到了车祸的新闻后有些担心所以打了电话,解释完又问她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的。两位道长人都很好,我还拍到了很多漂亮的照片。宋队,我有微信了,我回去加你好友发给你看!” 宋景行应下,声音带着笑意:“嗯,你搜我的电话号码就可以找到我。我很期待你的照片。” 白露怕耽误他上班,祝他工作顺利后就挂了电话。她揉了头发,刚刚那种无措的尴尬感缓和了不少。 双肩包里有她在道观时洗干净的换洗衣物。她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了门。孟道生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往茶壶里加水,看见她来冲她点点头:“我也刚起,一起去吃个早茶?” 白露还挺讶异的。她本以为孟道生会显得更......亲昵一些?昨晚荤话不断的人这会儿正经起来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好像他是酒店老板而她是个来住宿的。难道昨晚是她做了个春梦吗...... 吃早茶的时候,白露又开始怀疑孟道生是不是有心事。他反常到一句调侃自己的话都没说,让她留下来艾灸完再走的时候也一本正经的。正式开始按苏道长给的穴位灸之前,要先灸一天中脘一天关元。两个人在艾灸房呆了一个半小时,灸的穴位还都是肚子上的。孟道生看着她露出来的小腹面色如常,反倒显得是白露扭捏了。 “孟道生,你手不酸吗?我大概知道在哪儿了,要不你去忙吧,我怕耽误你时间。” “不酸,这是基本功。我闲着没事也是想事情,这会儿想也是一样。你不用担心。” 白露看着他沉思的侧脸,心里也揣测着他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冷淡其实让她有点失落。是睡了她之后就没兴趣了吗,还是怕白露要他负责故意冷落她?白露在心里自嘲,自己明知孟道生有点轻浮,还是对他心存幻想——幻想他真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说那些话。 她忽然想起早上客厅的烟灰缸里有好几个烟头,还有两根剩了一大半没抽完的烟。随即又联想到宋景行只打了一个电话,并没有发短信给她。虽然可能是宋景行怕打扰到她睡觉,但还是有什么从白露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没能抓住,也不愿意去细想那个可能。 孟道生这会儿也是思绪万千。 其实他早上五点就起了。白露还没起来,他就在侧边的小院子做晨功,出来时正好碰上在打扫院子的某个管家。孟道生想了想他的名字,把人叫住,问他:“你是小周对吧,你谈过恋爱没有?” 管家小周魂飞魄散。孟道生不是那种会刁难别人的业主,甚至对他们都很大方。但有一说一,接触下来会发现孟道生距离感很强——除了打扫,孟道生自己住的那栋楼,除了他家人,其实目前只有白露和宋景行两个人进去过。小周大脑急速运转:他刚和上夜班的同事换班,最近没做错什么,也没和孟道生有啥接触啊—— 难道是......孟道生看上他了?想问他是不是个雏? 虽然公司规定不能讨论业主隐私,但小周其实和上夜班的那位管家偷偷讨八卦过孟道生的私生活。他们这帮给这群有钱人当狗的其实见惯了一些富二代们混乱的私生活,孟道生买下这儿一年,除了他亲戚,还没有其他的女性来过。当时宋景行回国来孟道生家找他的时候,小周还有点恍然大悟:难道孟道生......是个同? 而且小周一直觉得自己老板长得挺好看的,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好看。虽然脸漂亮,但孟道生并不是柔柔弱弱那挂,他个子少说一米八五,平时还锻炼,正经起来的时候威压强大得不行,小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老板是要自己当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算了!人又帅又年轻又有钱,私生活还检点,我卖下屁眼讨下生活不丢人! 脑子里想了十万八千里,小周嘴上老实地回答到:“谈、谈过的。” “你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干这行最重要的是脑子灵光,小周猛地想起交班的时候,上夜班的同事说昨天下午来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直没走。然后晚上的时候,之前那个来找过老板的周正帅哥也面色不善地进去了,他瞬间明白了情况——老板要么是个双,昨晚换换口味找了个女孩子被抓包了;要么就是老板和那个周正帅哥是情敌,他们都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子! 而且看时间线和那个周正帅哥一身正气的模样,搞不好自己老板还是撬了自己朋友墙角的那个...... 所以面对老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问题,他该怎么回啊?像霸总小说里说“总裁从没笑得这么开心过”然后被扣一个月工资的管家一样,说“老板你从来没问过我们这种问题,所以你这么反常肯定是爱上她了”吗...... 小周颤颤巍巍地回答了句烂话:“就是,看见她笑心就砰砰跳,她一哭就心疼,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喜欢的话大概是这样......” 孟道生确信自己是喜欢白露的。但昨天宋景行说他没有那么爱白露的时候,孟道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反驳他。孟道生没有爱过谁,想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像宋景行那样?宋景行事事把白露放在自己之前,八成和他那种自我奉献型的人格有关......但他孟道生这么干就是有点舔了吧? 孟道生不觉得所有人爱一个人都得是宋景行那样。 “哦。那你有没有爱过谁——” 他话刚问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找理由证明自己对白露的感情不比宋景行少,证明他孟道生有资格和宋景行争。孟道生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满盘皆输了,说了句“没事了”就转身离开了。 015心眼 015 心眼 “没起水泡,看来你湿气不重,挺好的。” 孟道生看了眼白露的小腹,中脘处除了有些发红外没有起水泡。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白露拉下衣服,显得有些犹豫,“......孟道生,你有什么心事吗,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 如梦初醒的孟道生差点一下子没控制住表情:“是有人来找我说了点事,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早上看到了烟灰缸。”白露摇头,“我没听到什么,你放心吧。” 孟道生庆幸自己昨晚听到宋景行说她很敏锐后没选择说谎骗她,以白露的缜密,如果发现自己没有说真话,估计日后会把他和宋景行难以掩饰的异常联系到这件事上。 “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我送你回去?” “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的。”白露认真地说,“不耽误你时间了,这边打车方便,我自己回去就好。” 孟道生没拦着她。他还没想清楚,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送走白露后,他去放古董的库房里转了一圈。以前宝贝得紧的东西今天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他心里烦躁,跑去看书,没翻两页就“啪”地一声合上了。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思虑良久,拨通了苏道长的电话。 “师父,什么样叫爱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苏道长欣慰地叹口气,心想自己这个自视甚高的徒弟可算是碰到能治他的人了:“道生啊,你未必不知道。你只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心气太高。” 孟道生不说话了。他承认自己心高气傲,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所以十八岁那时候,孟道生特别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了白露。但孟道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他喜欢白露,想要得到她,也想要她只喜欢自己。 但他没有做好说爱的准备。对孟道生来说,如果爱上一个人,就等于心甘情愿向她低下自己的高昂着的头颅,等于屈服于他过去所不屑的世俗的欲望。现在的孟道生还做不到完全放下自己的骄傲,他决定顺其自然。 * 身上都是艾的清香味,白露有些不习惯,因此回到家后又冲了个澡,换上了家居服。 洗衣机嗡嗡运转着,白露倒了杯温水坐到书房的电脑桌前,将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百度完“怎么把电脑照片发送到手机微信后”,白露在电脑上下载了微信客户端,添加了宋景行的好友。那边迟迟没有通过,应该是在忙。 宋景行的头像和他的手机壁纸一样,是白露之前在国外时拍的一颗榕树。她就是随手一拍,但宋景行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喜欢。 白露顺手清理了一下相机的内存,发现里面还有之前去帮林萌萌忙时拍下的林昼的照片。其实白露也算是个风景佬,她基本不怎么拍人像,加上用的是主打一个目中无人的尼康,对于拍人的经验屈指可数:以前拍了几张纪寒的照片,在国外拍过几张宋景行的侧脸和背影。 大多数人在镜头前会显得僵硬,白露也不太懂怎么指导别人。但白露镜头下的林昼笑得很自然,身上那种属于少年的干净气息更加明显。林萌萌的视频用不上静态图片,白露又觉得就这么删了挺可惜的,就发了条消息问林昼需不需要,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林昼:我可以看看吗?谢谢姐姐,麻烦你了。】 还发过来一个可爱的萨摩耶表情包。 白露说了句不客气,就把照片压缩好都发给他了。 那边发来一个谢谢的表情包,似乎解压缩看照片去了,过了一会儿后发来了新的消息。 【林昼:姐姐拍照也太专业了!我可以用这张发朋友圈吗?】 他发来一张大头照。唇红齿白的少年温柔地看着镜头,眼中笑意潋滟。这也是白露觉得拍得最好看的一张。白露被夸了会拍照自然很开心,就和他客气了一下。 【白露:谢谢你。是你长得好看,所以拍出来也很好看。照片拍的是你,你想怎么使用都没问题的。】 【林昼:谢谢姐姐!】 【林昼:姐姐之前说去山上玩了,玩得开心吗?姐姐如果拍到了自己喜欢的照片也可以发朋友圈呀,我会第一个冲过来给你点赞的,嘿嘿。】 【白露:谢谢你的建议,那我一会儿尝试一下。】 俗话说,不分享照片的风景佬不是好风景佬。每个风景佬对于拍到的照片都有分享欲,白露也不例外。在国外她用ins,版本没更新前一次只能发一张图片,她习惯了只有拍到人生照片级别的了才发一张出去。她试了下微信朋友圈,发现能发个九宫格,不用滑动就能看九张,还挺方便的。 挑了九张最喜欢的,她也没配个字就点击了发送,心想微信列表里也没几个人,权当写照片版日记了。 发完朋友圈后,微信自动下滑刷新了好友的动态。白露看见林昼发了那张大头照,还配了字: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感谢我的摄影师~ 消息通知栏显示有人点赞了她刚发的朋友圈,是林昼。白露没管,过了半个小时出门吃午饭的时候,白露用微信扫码支付完,发现朋友圈处有红点。她点开,发现孟道生也给她点了个赞,然后林昼又给她评论了一条。 【林昼:好巧妙的构图~不愧是你!好期待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出门。】 好热情,不能让刚认识的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啊!白露出于礼貌也回他:谢谢。我也很期待。 全然不知这两行通知里那两个男的进行了怎样一番勾心斗角。 * 刚忙完的孟道生看到手机有几条通知,是朋友在微信上问他要不要自己最近淘到的一个有些年头的玉制品。孟道生看了眼,是他不感兴趣的题材,就回绝了。他顺手点开朋友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却看到白露和林昼一前一后发了动态。 他点开白露的照片看了看,有张是她从山顶拍的道观。深山老林里年代久远的建筑被她拍出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孟道生笑了笑,保存进了手机里。 看到林昼的点赞,孟道生不由得挑了挑眉。白露不清楚这小鬼是什么货色,孟道生可清楚得很。又是帮她下微信,又是加她好友,还想方设法叫她出去玩,算盘珠子都崩到孟道生脸上了。 本来他对观摩别人的朋友圈没什么兴趣,但发觉了林昼对白露心思的孟道生看到林昼的配文时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点开那张大头照细看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声——照片中林昼的眼睛黎反射出一个拿着相机的人,不是白露还能是谁? 想起之前两个人在车上的时候白露无意提过一嘴当时只有林昼一个好友,孟道生冷哼了声,明白林昼那点相当白露唯一好友的心思,当即决定给林昼找点不痛快。 于是孟道生破天荒地给白露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就是为了林昼收到共友点赞的通知,让林昼知道——你不再是她唯一的好友了。 林昼发现后也明白了孟道生的用意,气得正在和室友吃午饭的他差点脸上没挂住笑。他又惹孟道生,而且从来懒得给别人点赞的孟道生唯独给了白露这个特殊待遇,不就是也对白露有意思,所以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后想借机给个下马威。 林昼疵瑕必报,也不是个好惹的。 你用共友通知是吧,那我也用。 于是林昼立马给白露又评论了一条“好期待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出门”。他怕孟道生截胡,还特地没把时间地点给说出来。 羡慕吗?我和她两个人单独约会,气死你。 两个人加起来一千八百个心眼子,心理年龄加起来却不超过十岁。 * 之前因为没有线索搁置下来的案子有了新进展,队里几个人轮流换班看监控。宋景行从早上上班一直盯到下午一点多才休息。他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的同事帮忙带来的午餐已经有些凉掉了。宋景行不怎么在意这些,直接就这么打开了包装。想起早上开车来上班的时候接到白露的电话后,宋景行就把手机解锁了。 有几个人给他发了消息,看到“孟道生”时,宋景行愣了一下,但还是先点开了好友申请,加上了白露。这个点白露一般刚午休完,看着她头像上正在打哈欠的猫猫,宋景行嘴边有了些笑意。 【白露:宋队,你这会儿才刚忙完吗?】 宋景行停下吃饭的动作,回她消息。 【宋景行:嗯。你呢,吃午饭了吗?】 【白露:吃了的,刚午休完。工作辛苦了,宋队,你记得休息会儿。】 ......想见她。 过往的三年多里他每天都能见到白露,两个人中午在学校一起吃食堂,偶尔没课的时候晚上还会一起做饭。两个人熟起来后,吃饭的时候白露偶尔还会和他分享自己拍到的照片和遇到的有趣的事,宋景行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微笑着听她说完。变得熟悉后他们经常一起逛超市,偶尔还会到附近出游,说实话,很像是恋人的相处模式。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宋景行很不习惯。即使偶尔会和她打电话,但宋景行还是无法控制地想念她。看到某个美的瞬间会想象出她拿着相机的样子,工作有压力的时候会想听听她的声音,平城雷电轰鸣的时候会担心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不好。宋景行不敢打扰,只能用忙碌填满自己的闲暇时光,平时主动加班不说,周末偶尔都跑去上班,差点没把队员都卷死。白露刚回国的那几天两个人还见了几面,但自从她被孟道生连蒙带骗带去了山上后,宋景行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心里想念得紧。 他犹豫着,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有些紧张地等她的回复。 【宋景行:露露,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是之前同事告诉我的店,你可能会喜欢。】 看到对面发来“好呀,我请客”的消息后,宋景行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还有四个小时就能见到她了。 回完白露的消息,宋景行才退出界面看了其他人发来的信息,把孟道生放在了最后一个回。 【孟道生:有空了告诉我一声。】 【宋景行:刚忙完,怎么了。】 孟道生的忙属于薛定谔的忙,有时候跑自己店里一个人在楼上待一天,有时候他去办事又大半天找不着人。这次他倒回得很快。 【孟道生:周末有空吧,一起去湿地公园。】 孟道生还发来一张图片,是林昼在白露朋友圈下面的评论。虽然白露和男性单独出去让宋景行有些在意,但他还是希望白露能多交朋友多出门散散心的。宋景行没明白孟道生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凭他对孟道生的了解,虽然这人有点吊儿郎当,但还不至于是个控制狂。 【宋景行:露露和朋友出去玩很正常,别干涉她正常社交。】 【孟道生:朋友?他喜欢白露。】 【孟道生:你不认识这个小鬼,不知道有多难搞。女鬼缠上白露我还能处理,被这玩意儿缠上了白露怕是想跑都跑不掉。】 宋景行知道追求白露的人一直挺多的。在国外的时候,即使两个人走在一起,都会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宋景行:露露未必会喜欢他。】 【孟道生:不见得。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孟道生又发来一张照片,似乎是个人。宋景行看到模糊的缩略图的时候瞬间身体紧绷,坐直了身子。 很像纪寒。 【孟道生:现在呢,去不去?】 * 下班前宋景行找同事要了饭店老板娘的电话号码,提前预定好了位置。白露没让他接,按他发的定位自己坐地铁过去了。 饭店就是个蝇头小馆,但是味道很好,加上离大学城近,很多学生下课了就来吃,生意特别红火。比起高档餐厅,两个人都更习惯这种小餐馆的自然氛围。 宋景行看到她的时候,有个大学生样貌的男孩子正在和她说话,白露有些为难地笑着,对那个学生摆了摆手。宋景行快步走到白露身边,手虚虚环住白露的腰,问:“抱歉,我来晚了。露露,怎么了?” 亲昵的称呼、带着宣誓主权意味的动作,来要白露微信的男生知趣地道了个歉离开了。宋景行把手收回去,眼尖的白露发现他小臂上有道新添的伤口,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是工作的时候受的伤吗?” 她今天穿了件圆领的齐膝长裙,显得人更可爱了。宋景行心里一动,摸摸她的头:“嗯。没事的,快好了。” 白露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工作会比以前安全点......” 宋景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背,安慰到:“是比以前安全了。” 至少明面上。以前他在羊都刑侦总队的时候,身上隔三差五就添点伤,现在身上还有不少伤疤。年初来到平城后,宋景行虽然受得伤少了,但因为工作涉及到了国家安全层面,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更甚。 两个人进了店里的小包间。宋景行熟悉她的口味,提前点了些菜,坐下没多久就上了。 宋景行给她盛了碗鸡蛋火腿菌汤,白露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好鲜。”白露眼睛笑得弯弯的,“还是小馆子好吃的多。宋队,你也尝尝。” 事实证明宋景行确实很懂她。这顿很对白露的胃口,他注意到她吃得要比平时要多点。饭后两个人散了会儿步消食,白露和她说起自己高中的时候在网上连载小说,被网站编辑请吃饭的事情。当时去的是羊城当地蛮有名的一家高档海鲜店,自动旋转桌上是被片成片后摆得很精致的东星斑、松叶蟹之类的。当时白露上了高三,没时间加上不知道怎么写结局,索性就摆烂不更新了。没想到小说忽然火了,网站发邮件来想找她谈签约和后续更新等事宜。白露没多想,校服都没换下来就去了,网站方来的几个编辑没想到她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推开门的瞬间还以为是哪家小孩走错了包厢。那时候才十六岁的白露和几个三十多岁油头满面的男人坐在一起,浑身不自在,表情和摆盘用的石斑鱼头一样呆滞。尴尬的互相奉承后,她答应网站高考完后给书一个结局,但没答应签约。 “后来就再也不想参与那种场合了。”白露想到那一晚还是脚趾扣地,“幸亏后来实体书的出版社和我对接的编辑是个姐姐。” 宋景行看着路灯下她的染上橘黄的侧脸,眸色不自觉变得温柔:“是请你去光中帮她代课的那位吗?” “是她。”白露想起自己很喜欢的编辑姐姐,脸上有了微笑,“当时她才硕士毕业刚上班呢,现在都结婚了,宝宝都快出生啦。给我发邮件的时候还发了她的结婚照,看起来她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好羡慕。” 【白露,我占有欲很强,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你可别后悔,等你满二十岁我就把你抓去结婚。】 白露的脚步一顿,故作轻松地将手背在身后,看向自己的鞋尖。她还是能很清楚地记起那个人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依旧很爱他? 宋景行看着她抿起的唇,心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结婚的。 宋景行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在白露身边。清晨起来可以吻她的脸,给她做早餐,抱她去洗漱,看睡眼惺忪的她帮自己整理领口。傍晚回家后能被她抱着亲亲脸颊,说欢迎回来。入夜的时候他会从后面抱着她,两个人一起进入梦乡。白露想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她想写作也好,想读书也没问题,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宋景行目前的积蓄也可以养她十辈子。 只是她大概不愿意吧。白露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什么,连收到他的礼物都会回礼一个更值钱的。 宋景行看着她的侧颜,期待着她对自己敞开心的那天。 露露,多信任也多依赖我一些吧。 016红 016 红 第二天再去孟道生家的时候,孟道生又恢复了以前那副样子。白露还是觉得麻烦了他,给他带了点自己做的小蛋糕表示谢意,孟道生夸她手艺不错,她想着后面也要麻烦他一阵子,留下来给孟道生做了顿午饭。 俗话说羊都人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老火靓汤。作为土生土长的羊都人,孟道生也对汤很执着,根据节气和心情几乎每天都换着花样喝。今天备好的材料里恰好有蒸过的红枣,孟道生挑出一颗最漂亮的,去了核送进正在切菜的白露嘴里,然后靠在洗手台边看着白露做饭。 “小露露刀工挺不错的呀。” “我小时候就经常帮着做饭了,在国外那两年也学了好多。”白露边切边说。 其实她没有什么烹饪天赋,甚至可以说有点笨手笨脚,现在切到手的频率大幅减少纯属熟能生巧。 孟道生听她这么一说,想起了宋景行之前说她小时候被拐走的事情。孟大少爷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存在,想象起白露小时候,脑子里画面是彭家辉靠在椅子上,指使还没到他腰那么高的白露去做饭: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拿着个大铲子子锅里搅啊搅的,旁边还有只村里的狗帮忙添柴烧火。 逆天的联想不影响孟道生对她的心疼,他正经了些,走到白露身后轻轻按住她的手:“行了,你去歇着,我来吧。” 白露被突然凑过来的孟道生吓得一缩,背贴上他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挪开就被孟道生圈着腰搂进怀里。 “怎、怎么了,我没切好吗?” “先亲会儿。” 孟道生把人转过来,抬着她的下巴亲她,总觉得她唇间还有刚刚那颗红枣的味道,亲起来甜甜的。 他怀里的白露没想明白为什么做饭做得好好孟道生突然就发情了,推了推他的胸口。孟道生没理会她,把人压在桌子边缘继续亲。 “别,我生理期......”白露努力别开脸。 “我没想做什么,就亲亲。” 孟道生也怕自己忍不住,亲了几下就把人放开了。两个人一起做了顿午饭,气氛总算没有昨天那么僵硬了。 第二天白露早晨准时到了他家,又带了芋泥卷。隔天过来的时候又带了自己烤的饼干给孟道生,孟道生都觉得她再这样天天换着花样做,往自己这儿来上半个月就能出去开家面包房了。 “你花那么多心思在甜点上干嘛?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 白露坐在艾灸床上小声嘟囔:“还是花甜点上吧......” 孟道生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看了眼今天要灸的地方,忽然顿了一下:“今天的穴位有个在胸口。” “......啊?” 她之前为了方便灸肚子都是穿的短袖上衣,今天也不例外。她胸部饱满,如果要灸胸口的话,可能上衣和内衣都没法穿了。 “那我自己来吧。”袒胸露乳一个多小时也太不好意思了...... “我给你拿件我的衬衫,你等下。” 孟道生回到自己房间给白露拿来了一件自己的白色长袖衬衫,背过身叫她穿上后别扣扣子。 再转身的时候,跪坐在艾灸床上的女孩子穿着他的衬衣,用从过于宽大的袖口中露出来的一小节葱白的指尖捂着胸口。孟道生走过去,拉下她的手,按了按她胸口某个地方。 “膻中在这,一个半小时,你害羞就自己来。”孟道生说,“位置记住了吗?” “记住了。”白露又捂上了。 “那一个半小时后我再来提醒你。” 刚刚那几秒看得他下身有了抬头的迹象,孟道生没敢耽误,立刻走出了房间。他站到外面的院子里,下意识想摸了摸抽根烟,扁扁的口袋让他想起自己前天已经把没抽完的那盒扔掉并决定戒烟了。他轻轻啧了一声,打开手机定了个闹钟,回了书房欣赏自己收藏的石头和木头。 他静不下心来,闹钟还差几分钟才响的时候就回了艾灸室前敲了敲门,和白露说时间到了。里面的女孩子慌里忙张地回了句“稍等”,半晌后又怯生生地说:“孟道生,好像起水泡了。” 孟道生两眼一黑:“你别动,我来看看。” 他确定周围没有路过的人后敲了敲门,随即快速推门进去。白露有些不安地用手遮着胸口,看到他来后犹豫了下,把手放下了。 白嫩嫩的胸口上有个半个小拇指盖那么大的水泡,不算大。孟道生松了口气,从手边的柜子里取了针,烧了一下消毒。 “正常的排毒反应。这个不大,我帮你挑掉。涂个药,几天就好了。”孟道生坐到她旁边,“不疼,别怕。” 孟道生挑破了水泡后抽了张纸帮她擦擦流出来的液体,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两个人愣了一下,随即都默契地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药膏给你,你自己来吧。这支你带回去。”孟道生把药膏递给她。 白露说了句谢谢,接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孟道生一眼,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好稀奇......他这是害羞了吗?孟道生居然也会害羞啊...... 孟道生被她发现,恼羞成怒,一把把人拽过来:“过来让我亲一下。” 白露没想到他说的亲亲是指亲胸,被他掀开的遮着胸的衬衫的时候立刻捂住了脸。孟道生知道她脸皮薄,没再说什么调戏她,俯身含住她一侧舔着,伸手去揉另外一侧。她的胸部饱满,摸起来软软的,皮肤也很滑,孟道生爱不释手,把人欺负得眼睛红红的才收手。 “你做什么呀。”白露不好意思得紧,小声怪他。 孟道生又亲她一下:“喜欢你呗。” 白露心里乱得很,和孟道生睡过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精神微妙地崩坏了。和宋景行上床还能找借口说是由于失眠和PTSD的折磨,但和孟道生又发生关系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她没想明白,但又觉得自己欠了孟道生的,所以他对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主动又不拒绝。 孟道生能不清楚她吗。这会儿要是问白露喜不喜欢自己她肯定摇头,接着问她为什么不拒绝她就会小声说“不是你主动的吗”——小时候没被人好好对待过是这样的。别人对她好她就拒绝,要是拒绝不了明明千百倍还了还是对那个人心怀愧疚。要是碰上个对她好、喜欢她又脸皮厚的,她就当缩头乌龟装死开摆了。孟道生这个脸皮厚的就是吃准了这点,他要白露在不拒绝里慢慢习惯他的亲昵,让他变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就算是没那么喜欢他,也能接受他的存在。 也是因为这点他才那么烦林昼。那小子精得很,还长着一张和白露初恋有几分相像的脸,白露要是被林昼吃了怕是连根骨头都不剩。真叫人心里着急。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白露全程装睡,孟道生也没戳破她。要不是碰上她生理期,今天她不被按着做几次就别想离开他家。 白露走后,孟道生趁着还有一会儿才吃午饭,先去洗了个澡。他拿着白露穿过的那件自己的衬衫走进浴室,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沾满艾草的清香的衣服都扔进脏衣篓。 温热的水淋下来,自男人锻炼得当的上身流下来,流到微微抬起头的什么东西上。 该死。 他居然看到白露穿过的衣服就又硬了。 孟道生不是那种克制自己欲望的人,他挤了点沐浴露在手上,握住了自己的。 他想起白露穿着自己衣服的样子,若隐若现的胸部反而更能勾起人的欲望。雪白的胸口。衬衣下微微凸起来的两点。从侧面能看到的姣好的胸型。握住的时候,他掌心里带着点凉意的软软一团。 无法控制地想起那天晚上两个人的第一次。哪里都是红色的。露出罕见表情的脸颊、被吻过的嘴唇,留下印记的胸口,还有更下面—— 这点红从孟道生的眼中一直烧到他的心上,激起他压抑已久的危险欲念。他想要白露非自己不可。他能推出来她的八字,只要他愿意,他不是不能用非常规手段。如果这样就可以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把她变成看到自己就会乖乖张开腿送上嘴唇的淫娃娃,每天都把她做得神志不清,身上射满自己的—— “呃!”孟道生想到那个画面,臀部肌肉绷紧,喘息着撑住了墙壁。从浴室的墙壁上缓缓流下来些粘稠的东西,水声里,孟道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轻声说: “孟道生,你疯了。” 017痣 2bx x .c o m 017 痣 白露和林昼越好去湿地公园的那天,两个人约好了在生态公园附近一起吃个午饭。 孟道生今天上午脸很臭,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碰上什么事了。白露没敢多问,艾灸完就立刻跑路,打车去了湿地公园附近。 车里开了空调,师傅的汗味让白露有些晕车,于是她降下了出租车的窗户想透透气。她在车子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了安静站在那的林昼。他今天穿得清清爽爽的,白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裤,像是学校跑出来的男大学生。 哦,他本来就是。 林昼也心灵感应似的,忽然抬起头来和白露四目相对,冲着她招招手,笑得温柔:“姐姐!” 车停稳的时候少年已经跑了过来,他帮白露打开了车门,伸出一只手让她搭着,另一只手则贴心地放在车顶防止她撞到头。白露怕他尴尬,没好意思拒绝,手虚虚搭上了他的,从车内钻了出来。林昼一直看着她,开心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握着她的手晃了晃才松开。 “姐姐饿了吗,想吃什么?” “等很久了吗?抱歉。” 两个人同时开口。 林昼语气很认真:“没有多久的。和你见面的话,等多久我都没问题。” “你饿不饿?”白露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我不怎么挑,吃什么都可以。你选你喜欢的就好。” 林昼想了想,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店:“那家香港茶餐厅可以吗?” “好啊。”看好文请到:2w9 6. c o m 以前白露高中半个月放一次大假,偶尔会和同学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家香港茶餐厅吃饭,她尤其喜欢港式奶茶。 想起自己正在生理期和坚决制止她吃一切生冷的孟道生,点单时白露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菜单上的“港式奶茶(冰)”,忍痛合上了菜单。 “姐姐怎么不点?”林昼注意到她的小表情,忍着笑意问。 白露也不能说自己生理期来了,于是解释到:“有个道医朋友在帮我治失眠,要忌口。” “这样啊。”林昼善解人意地一笑,“那姐姐看看点这些可以吗?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呀。” 白露随便看了一眼,摆摆手:“够了的,就这样吧。” 林昼点点头,脸上笑意温和,叫来了服务生。他和服务生说话时语气也非常礼貌,“您好,我们这桌点单。我想请您帮忙确认下,这些菜里含有花生吗?我对花生过敏。” 服务生看了一眼,回答他说没有。林昼说了句谢谢后,把菜单双手递还给他,又小声和他说了句什么。 白露看着,心想林昼可能是她见过的人里最有教养的那个了,又礼貌又温柔,不管是谁在他面前都会感觉如沐春风。白露自己虽然也属于那种会为了让对方感觉舒服而进行让步的类型,但是对于“跟不熟悉的人社交”这种事,她向来是能躲就躲。 她其实挺想知道林昼累不累的,白露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一直有种直觉,总觉得他在伪装。但是看林萌萌和其他人似乎都觉得他表里如一,是个温柔开朗的人,因此白露也只是觉得,要么是自己想多了,要么是那种从政家庭出来的孩子多少有点掩饰自己内心的习惯。 林昼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姐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没什么。”白露笑了笑。她和林昼还没熟到能把有些话说出口的地步。 菜上到一半时,服务生端上来一杯港奶。 “刚刚看你好像很想喝,我就问他们他们可不可以做一杯热的。”林昼微微一笑,“姐姐尝尝看。” “谢谢!”白露这声谢谢的确发自肺腑,“你不喝一杯吗?” 林昼其实不怎么喜欢甜食,但没把话说满:“我点了柠檬茶啦,姐姐喝吧。” 白露没客气了,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林昼看着她唇间含着的吸管,眼眸暗了暗。他低头半垂着眼搅拌了下自己的饮料,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美滋滋喝饮料的白露压根没注意到:“好喝欸。和我高中门口那家味道一样,好怀念。” “这样吗,姐姐高中是在哪个学校读的?”林昼接话。 “我算是羊都人吧,在羊都读的高中。”白露想起以前的事情,脸上有了笑意,“那时候半个月才有一个周末,学校食堂嘛,你懂的,几个同学经常拉着我一起去学校对门的香港茶餐厅改善伙食。我那时候的同桌看了《食神》后每次去都点黯然销魂饭,配套送的港奶就给我喝。” 林昼看着她,笑意温和地接话,让她说了更多过去的事情。 他远比白露想象的了解她。他知道她口中那个同桌在毕业后高调给白露表过白,也知道白露几乎每次逢大休都去茶餐厅旁边的邮局给纪寒寄信。甚至他比白露还清楚一起去茶餐厅的几个同学里,最开始造谣纪白露被老男人包养的到底是哪一个。 但林昼始终带着强烈的渴望听白露说着他烂熟于心的她的过去。 不是私家侦探的转述里可怜、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是邮件中的文件里始终占据着年纪前十的苍白的优等生,也不是高中毕业照上疏离淡笑的少女。 在他面前的是鲜活的白露。他渴望了叁年,用尽手段才让自己理所当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白露。 谁知道他在听说堂姐认识白露的时候有多惊喜,对林昼毫不设防的林萌萌被他不留痕迹地诱导—— 堂姐要参加这个比赛吗,也许能让简历更加漂亮。啊?拍什么题材吗。既然是纯粹比拼播放量的话用网络文学也很好吧,堂姐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自己有本很喜欢的言情小说吗?叫什么《栖息地》吧。男性摄影师,会不会无法迎合女孩子的审美,要不要再找个会摄影的女性朋友帮忙把把关?之前堂姐你好像提过在英国的时候交到了一个很会拍照的作家朋友。嗯?我不认识呀,虽然喜欢看书,但是国内的作家都不太对我的口味呢不用谢,不客气呀,作为堂弟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可以尽管告诉我,我平时就在平大,帮堂姐当当群众演员和苦力我都可以的。 啊,要我演男主角吗? 回复着信息的少年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有时间了呀。 不用再精心策划一场偶遇,就这么名正言顺地,进入你的生活。 你现在心里的是谁呢,姐姐。你以前喜欢了很多年的初恋纪寒?那个难搞的神棍孟道生?还是那天送你去平大还在车上吻你的宋景行? ——啊。谁都不要紧,我会成为你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男主角。 坐在对面的白露虽然觉得林昼没有展露出真实的自己,但她其实对林昼没怎么设防。她压根就没觉得林昼会对自己做什么——她没什么身份地位,手里那点钱以林昼的家世他也看不上。上高中的时候她也是看了点言情小说,知道有“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这种说法的。她看林昼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压根没猜到林昼是图她的人,以为别人心地善良单纯看她喜欢拍照所以邀请了她。 心思不重,甚至可以说天真,能活到现在全凭直觉和运气。 被白露认定为“心地善良”的人开口:“姐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好吃的。”白露吃得开心,“我们运气挺好的,明明只是随便来了家店。” 提前叁天就在点评软件上把附近所有吃饭的地方都查了一遍却装作随手一指的林昼笑眯眯点了点头:“是呀,和你在一起就会莫名其妙变得幸运。” “公园的门票是你出了,这顿饭由我来请吧,我有固定收入了,你还是学生。” “好呀,那晚上我再请姐姐吃饭。”林昼拍拍自己的背包,“我还做了叁明治,姐姐下午觉得逛饿了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找个地方吃。清凉喷雾和防虫喷雾我也准备了呢。” 好细心。和他比一起白露忽然觉得自己也活得太毛躁了。 “我做了点饼干带过来。是核桃和杏仁的,这两个你过敏吗?” “没问题的,我只对花生过敏。”林昼一脸期待,“姐姐还会做甜点,我现在就想尝尝了。” 白露反手就准备从包里掏饼干出来。林昼笑了笑:“还是等到下午吧,我要保持这份期待,嘿嘿。” 对自己手艺没什么自信的白露不知道他是客气还真期待,有点心虚地回想了下昨晚自己有没有放太多糖。直到两个人从湿地公园的北入口处走进去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昨天尝了一块,所以应该没有甜过头。 两个人付了押金在入口处租借了望远镜,没逛多久就遇到了几只叫声动听的红尾伯劳,两个人站在树荫里看了好一会儿。 “唔像是戴个了蝙蝠侠的眼罩。”林昼一本正经。 “确实。”白露很佩服他的想象力。 林昼很会照顾气氛,两个人边走边聊,说得挺开心的。又看到了些麻雀柳莺之类的鸟儿,白露还拍到了一只白鹡鸰站在睡莲上的画面。平城六月中旬的午间,气温已经不低,他们没走多久就坐到了被白蔷薇包围的欧式亭子里休息,默默看着一群扛着长枪短跑的观鸟人顶着大中午的太阳兴冲冲地往同一个地方跑。 白露从包里拿出片装湿纸巾递给林昼。林昼接过他的湿纸巾时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姐姐”,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呀。天这么热我还约你一个女孩子出来,害你出了很多汗。” “没有没有,”白露忙摆手,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少年白皙的皮肤,“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大热天带着你满园看花看鸟,辛苦你了。你要是累了或者太热的话我们出园就好,我都怕把你晒黑了。” “我是男生,没事的。”林昼摇头,“我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听那个交了女朋友的室友说,很多女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肤色。姐姐比我白好多,还是女孩子,应该比我更在意这个吧?” “我还好,平时不怎么注意防晒。肤色白就是天生的。” “姐姐平时貌似也不化妆。” “是嫌麻烦,感觉没什么必要。” “确实没有必要,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林昼双眼弯弯,语气却很真诚,“姐姐人也很温柔,和你一起出来玩真的很开心。” 明明是夸人的话,可能因为语气很认真,被林昼说出来时没有那种故意撩人的油腻感。白露客套地回复了一句“和你出来玩我也很开心”后,就盯着白蔷薇丛边的一只乌鸦发呆。 “你很喜欢鸟吗?”林昼对她很好奇。 “比起喜欢,更多的是羡慕吧。”白露说,“还挺想变成鸟的。很自由,而且随遇而安。人的家说没了就没了,但是对于鸟儿来说,不管落到哪里,筑巢后就有家了。” “也是呢。但是也许它们也会有自己的烦恼,”林昼思索了下,“比如说今天吃的草籽有点苦,一觉醒来很多观鸟的人围着自己拍照什么的。” “第二个听起来有点惊悚。”白露开了个玩笑,“也许每天听无知的人类说要想变成鸟也是它们的烦恼之一。” 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继续去逛湿地公园了。 下午两点,日光毒辣,他们在树荫下一条只能供两个人并排的小路边走边聊。两个人从鸟聊到猫,又从猫聊到狗。林昼说自己是狗派,家里有一只四个月大的萨摩耶,名字叫雪莉。还说自己在平大偶尔去蹭文学院的课,正好上过白露研究生导师的选修。 “感觉郝老师人和他的姓一样,都特别好,是位很有趣的老先生。上课他还给学生带自己家树上的橘子。我也有幸吃过一个,就是有点酸。”林昼的味蕾仿佛回想起那个味道,说到这儿时苦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尖。 “我看过他写的小说,觉得很有意思。在网络上检索了一下,发现有师姐说郝老师鼓励学生逃课去赏花,就发邮件带着我的简历和研究方向联系了他,问他还收不收研究生。”白露笑笑,“他说我来得巧,他快退休了,正好缺个关门弟子。” 后方传来孩童的笑声,一对年纪不大的小孩打闹着互相追逐,眼看就要撞到白露身上了。林昼眼疾手快,揽着白露的肩膀让她靠向自己这边,这才险险避开。他人看着瘦,但揽着自己的手臂却很有力。白露贴着他的胸膛,抬头看见他皱着眉时略显凌冽的侧脸线条。 她有点恍惚,心跳快了几拍,差点把他认成另外一个人。 林昼低下头和她对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不好意思!我怕你被那两个孩子撞到。” “没有没有,刚刚谢谢你。”白露克制着自己的心跳,拿起相机装作拍照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根本没想好拍哪儿,镜头乱移,直到隔着镜头和绿荫下的林昼对视,少年柔和下来的好看眉眼和风中扬起的短袖上衣看上去很清爽,让她想到夏日干净无云的蔚蓝天空。看到喜欢的画面按下快门抓拍已经是肌肉记忆,等白露反应过来,屏幕上那一瞬的林昼已经被定格下来。 “姐姐,你是在拍我吗?”林昼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脸对白露的诱惑力真的很大,所以她干脆认了下来,大大方方地开始拍林昼。 镜头下的少年很自然,被记录下的每一帧里,温润如玉的面容像是盛日下叶脉清晰可见的浅绿的树叶,通透而纯粹,却又暗含着某种脆弱感。 两个人逛累了,一起坐在洒满夕阳的草坪上边休息边看照片,林昼耳朵红红的,白露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没看多久就收起了相机。 白露从包里拿出饼干,拆开放在两人中间的草地上:“你尝尝,味道应该不算坏” 林昼拿起一块杏仁味的尝了尝:“姐姐手艺好好,我很喜欢这个。” 饼干没有很甜,烘焙的香味很足,正好对上他不怎么爱吃太甜的东西的胃口。 “姐姐,尝尝我亲手做的叁明治!”林昼拉开背包,拿出包好的叁明治递过来。 白露接过的时候,感觉他的指尖无意滑过了自己的掌心,下意识缩了缩手指。林昼好像是无心的,只是眼眸亮亮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夸奖。白露张嘴,小小咬了一口,柔软且有奶香的面包和蔬菜清爽的口感让她稍微缓解了些疲劳。 “你做得很好吃。” 少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夸奖,好看的眼睛又笑成两弯月牙:“姐姐喜欢就好。” 白露拿过背包,准备再拿点片装湿巾用来擦手,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忙着找东西,没有理会。 林昼看白露还是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心里忍不住有些在意:“姐姐,好像有电话。是不是你男朋友的?” “闹钟,用来提醒自己准备出门吃晚饭的。”白露解释,“不是男朋友。” 看来宋景行和孟道生都没混到个名分,林昼喝了口水掩饰自己扬起的嘴角:“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姐姐有男朋友。” “为什么?”白露不解。 “因为姐姐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好。”林昼,“而且我们刚认识那天,在清吧有人找你要微信,你也说自己男朋友会介意。” “啊,那时候啊。只是单纯不想给联系方式。”白露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事儿。在国外的时候有不少男人和铁T要她联系方式,有的想追她,有的直接问她约不约,后来白露被烦麻了就直接撒谎说自己男朋友介意。 “你是独身主义者吗?” “不。”白露摇摇头,也没瞒着他,“因为我有在意的人。” “啊这样。”林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吗?” “挺复杂的,我的问题吧。”白露心情有些低落,撕开一包湿巾慢慢擦着手。 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最近才有了比较在意的人。可能我的想法对姐姐来说显得过于幼稚而简单了吧。”林昼垂着眼睛,“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应该是在想起对方的时候会觉得开心。但姐姐提起他的时候好像很难过。我不太明白,既然他让姐姐那么难过的话,为什么姐姐还要喜欢他呢?” 喜欢一个人,所以想到他就会很开心吗以前中学喜欢纪寒的时候白露确实是这样的,即使最开始的那几年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但她还是执拗地缠着他。白露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撑在草地上的手腕有些疼,她抿抿唇,心不在焉地把手往旁边挪了一些。 指尖碰到了什么,白露低头,看到自己和林昼的指尖迭在了一起。她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却忽然看到他手腕上的一颗痣。 林昼手腕上那颗位置和纪寒一模一样的痣。 她恍惚地去看林昼的脸,他不笑时的侧脸真的和纪寒很像。 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长得像,而且手腕上痣的位置也一样的人吗?白露一时怀疑起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她甚至想到,是不是纪寒为了报复她四年都不来找自己,和林萌萌还有孟道生一起演了场戏,装成另外一个人故意接近她。 即使这一切都是林昼精心算计,但在看到白露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看到她眼中难以掩饰的思念时,他心中酸涩,嫉妒到喉头发紧。他凑近了她的脸,放轻了声音:“姐姐,其实我在意的人就是——” “白露,你可真行啊。拿我试毒?” 018冷水泡绿茶 018 冷水泡绿茶 林昼听这声音哪能不知道是谁,他回头,没给坏了他好事的孟道生好脸色。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秒,电光火石之间用眼神对对方进行了亲切的问候,又一同在白露回过神来之前整理好了神色。 白露看向来人,正朝着她和林昼走过来的是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孟道生和神色有些无奈的宋景行。她站起来身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姐姐,这两位都是你朋友吗?你喜欢的人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一吧。”林昼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 看到白露摇了摇头后,他似乎为白露松了口气,这次没压着声音:“这就好。总感觉两个男性朋友不会一起逛公园,我还担心姐姐被骗了。” 白露也明白过来林昼这是误会孟道生和宋景行是男同性恋了,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你想多了。” “确实,姐姐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肯定比我更了解。”林昼略带歉意地一笑。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走近的两个人听到,给截胡他和白露约会的两个人添堵。 白露干巴巴一笑。她不仅了解,她还和这两个人都睡过...... 孟道生这会儿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看了眼地上的饼干:“原来你这几天连着来我家的时候都带了甜点,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老狐狸的反击。直接开口讽刺林昼有意说出口的误会很掉价,一句“这几天连着来我家”让林昼瞬间心情急转直下,还对并不知情的宋景行造成了AOE伤害。 “没有拿你试毒。”白露没察觉到他话语里隐蔽的亲昵,有点委屈,“这个是坚果的,今天早上给你的是焦糖味的。” 心里舒坦不少,但顾及到宋景行和林昼在场,孟道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其他两个人都有白露专门做的饼干,宋景行其实有点吃味。看着林昼那张和纪寒有几分相像的脸,他的危机感更甚。但宋景行神色如常,只是垂在身边的手微微握了握。 这次白露注意到了。 “宋队的我也做了的,是巧克力味的。”白露走到宋景行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 巧克力算是宋景行最喜欢的口味,他学生时代就习惯在需要大量脑力活动前吃一块黑巧克力,这能让他注意力更加集中。后来在英国的时候白露注意到这点,就经常带巧克力口味的东西给他。宋景行摸摸她的头,还没开口,孟道生倒是接话了。 “和老宋约在附近谈了点事,想起上次你在车上和我说这里景色不错,就一起来看看。”宋景行在白露面前从不说谎,孟道生怕他直接说他俩是来截胡的,连忙开口替宋景行回答。 林昼皮笑肉不笑:“可这里的门票不是要预约的吗。” “一般人当然要预约。”孟道生也冲林昼一笑,“但这个湿地公园是孟家中标后建的。” “......还是孟家财大气粗,我这种普通人自然比不了。”林昼笑意不改,“那还真是挺巧的,湿地公园这么大,居然能刚好碰上。我还以为是像电影里一样,是我和姐姐被人跟踪了呢。” 话外的意思是,你孟道生背后的孟家就是有些钱但没权的暴发户罢了。 孟家发家挺久的,虽然多少有些成员是从政的,但和林昼的身份比起来还是显得不够看。 白露心眼子没那么多,但多少察觉出林昼和孟道生有点不对付,连忙否认:“不可能的。宋队不是那样的人。” 宋景行轻轻咳了一声,沉默地别过头去。孟道生心想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林昼则因为自己没有控制住性子差点崩了温和有礼的人设有些懊悔。 这场彼此心知肚明但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叁个男人没一个是赢家。 * 孟道生怎么可能让林昼和白露单独一起去吃晚饭。在他眼里,刚刚在湿地公园的时候白露就被林昼耍心机迷得七荤八素的,要不是他按耐不住出声阻止,白露就算没被亲也会被林昼骗着摸个小手。 于是四个人诡异地一起坐在某家餐厅里吃晚饭。 白露有点尴尬。她看着这叁个男人坐在一起,林昼那张和纪寒有点相似的脸,让她回想起以前纪寒带她去见孟道生和宋景行的场景。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纪寒两个最好的朋友上了床,纪寒知道了肯定—— “小露露的皮肤都晒红了。”孟道生打量了心事重重的白露一眼,“太幼稚的还是不懂照顾人,男朋友还是得找比自己年纪大的。” “姐姐,你晒伤了吗?对不起......”林昼顺着孟道生的话向白露卖可怜,语气里半是委屈半是抱歉,“我们两个人年龄相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和我兴趣爱好这么相似的,正好约到了票,室友没空就想着和你一起出来。你还会愿意和我一起出门吗?我下次约你一定考虑细致一些。” 内涵是你们两个老东西别掺和兴趣相投的年轻人谈恋爱了。 “啊?可以的啊。”白露有点懵。她刚刚心里想着事,压根没听到孟道生和林昼两个人在说什么,只听见林昼问自己下次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门。 孟道生虽然因为她说还会和林昼出来而觉得不爽,但看到林昼那番绿茶发言白露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后,不禁又因为林昼吃瘪有些幸灾乐祸。 头疼。宋景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着孟道生干出这么荒唐的事。跟着白露去湿地公园也就算了,现在还和两个情敌坐一张桌子上吃饭。超高的道德标准让他此刻如坐针毡。以他的观察力自然看出孟道生和那个在白露面前装乖的林昼不对付,这两人虽然都不是明面上会撕破脸的类型,但他不放心让老好人的白露和这话里话外一直暗自较劲的两个人呆在一起。 另一方面,宋景行也想知道白露对这个长得有些像纪寒的人是什么态度——他想知道如今纪寒在她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这会儿看白露似乎没有多喜欢林昼,他也稍微放下了点心。 孟道生要演戏中戏,整个人累得要命。为了气林昼,也为了不被白露察觉异样,他必须保持那副轻浮的样子时不时对白露说点暧昧的话,但又得避免自己话里流露出太多的亲昵和占有欲。白露不知道她和孟道生发生关系的那晚宋景行就在门外,既然她还没有做好被宋景行知道的准备,他和宋景行就只能一起演戏。一个装作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和好朋友已经睡过了,一个演和林昼不对付且暗戳戳对朋友喜欢的人也有点兴趣的轻浮男。 林昼那也是多年的殿堂级表演艺术家,自然察觉了孟道生的异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与之前对孟道生几乎一无所知的白露不同,林昼可是对孟道生有几分了解的。孟道生既然故意气他,那其实已经说明孟道生对白露的感情不仅仅是“感兴趣”或者“有好感”的程度了。孟道生之所以没选择藏着掖着,就是知道林昼能意识到“白露对孟道生来说是不同的”,然后知趣点滚得离白露远些。 笑话,孟道生未必有他爱白露。林昼凭什么顺他的意。 比起孟道生,林昼反而更在意那个叫宋景行的,白露无意中展现出来的对宋景行的依赖和在意让林昼觉得有些不妙。 四个人的饭局里,叁个看穿了彼此的男人都在为了那个唯一的真·傻狍子而演戏。 不知道为什么越坐越尴尬的白露说自己吃好了,然后借口去洗手间想趁机把单买了,这叁个男的中无论一个请另外两个吃饭场景在她眼里都是地域绘图。她到了前台,却发现宋景行已经在那儿了。 白露离开后,他们都懒得装了,林昼和孟道生没再说话,宋景行就直接起身去结了账。 宋景行这时也看到了白露,对她笑了笑:“露露,我捎你回去。” 两个人家离得很近,宋景行送白露回去还真是顺路。白露这会儿肚子有点不舒服,说了声谢谢就接受了。 “姐姐。” 白露回头,孟道生和林昼两个人都朝餐厅的出口走了过来,恨不得离彼此八百米远。听到宋景行要送白露回家,另外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林昼没回家开车,从学校骑自己的自行车来的,送不了白露。他也得顾及到白露和自己还不是很熟,这时表现出对她的占有欲会让白露觉得反常。虽然很想和白露单独相处一会儿,但此时宋景行和白露都在场,孟道生这会儿又不得不开始装了。此时他知道自己应该顺着她的刻板印象,装成个“对白露有点兴趣但不多的吊儿郎当富N代”,按这个人设,他是不会给自己找事儿和宋景行抢着送她回家的。 四个人互相点头告别,白露跟着宋景行走了,孟道生和林昼终于可以敞开天窗说话。 “看不出来林公子还有逛公园观鸟的爱好。”孟道生瞥了林昼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去学戏剧表演真是可惜了,我倒觉得你天生就是这块料。” “彼此彼此。”林昼微微一笑,“她玩得开心我就跟着开心。何况还能看到孟少这么憋屈的样子,我实在说不上亏。” “毕竟是她的愿望,有些人连被她提要求的机会都没有。”孟道生反唇相讥,“下次想展示茶艺记得换个人,冷水可泡不开绿茶。” “倒也未必。孟少不懂茶。绿茶冷泡风味更佳,只是需要多点耐心和时间罢了。” “的确,说起茶你确实比我更在行,”孟道生挑眉,“只可惜白露可听我的了,为了身体健康从来不喝茶,也向来不感兴趣。” “看来你不了解她。”林昼不甘示弱,面上依旧温温柔柔地笑了笑,“白露中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说很喜欢喝我专门点给她的热港奶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理谁。 * “露露,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你脸色不是很好。”车到了白露小区门口,宋景行有些担心地问白露。 “嗯。肚子有点疼。”白露看他发现了,索性自暴自弃地捂上小腹。她感觉这会儿越来越痛了。 “是因为......生理期吗?”宋景行看她捂着肚子,坚持到,“再坚持下。我停个车,送你上去。” “别动,我来抱你。” 宋景行抱着白露回了她家,把人放在沙发上后,轻车熟路地去给她煮生姜红糖水,看着白露喝了后,又给她倒了热水冷着。从她手里接过杯子的时候,宋景行发现白露这会儿手有点凉,于是又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给她揉下腹。 宋景行的手掌很大,也很温暖,热意从相触的地方涌进身体,暖乎乎的。之前两个人上床的时候她就发现宋景行手上有茧,大概是常年保持训练和做刑警握枪导致的。 白露靠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后,就感觉肚子没那么不舒服了。 “宋队,我不疼了,谢谢你。”白露说,“我看你晚上好像没什么胃口,要不我帮你下一碗面吧?” “没事,你休息就好。”宋景行摸摸她的头发,收回了手。 “要的,又给你添麻烦了。你在这里等等我。” 见白露坚持,宋景行就没再推拒,进了厨房帮她打下手,两个人一起做了肉酱面,还煎了鸡蛋放进去。 像之前一起住的时候一样,碗筷也是两个人一起洗的。 宋景行怕打扰她休息,没有多待,说要离开。白露送他到电梯口,递给他一包饼干。 “宋队,这个给你带回去。”白露说,“巧克力味的。我是真的做了的,不是骗你。” 饼干包得很精致,像是一份礼物。宋景行接过,没忍住自己的心动,牵起她的手吻了吻。 “嗯,我知道的,露露不会骗我。” 两个人互道了晚安,白露回到家中,洗漱完才发现手机有好几条消息。 19:06【孟道生:你是不是肚子疼?你需要我过来的话就和物业说声,叫他们放行。】 19:07【林昼:姐姐,你到家了吗?你刚刚是不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19:23【林昼:是不是中暑了?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姐姐要我陪你去医院的话打电话给我就好,我立刻来接你。】 19:42【孟道生:宋景行还在你家吧,那我回去了。】 孟道生的消息已经是快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了。白露先简单回了几句林昼,说自己没事就是走累了,现在已经好了,安慰他不用自责。 回孟道生的时候她有点犹豫,孟道生来帮忙看过房子,也来接过她,是知道她住哪儿的。但小区安保严格,业主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的话外人都是进不来的。 看他这条短信,刚刚不会是一直在她小区门口等她回复吧......白露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总之先道歉肯定是没错的。 【白露:对不起。】 她这边还在编辑下一条,孟道生那边秒回了。 【孟道生:道什么歉。】 孟道生弹过来一个视频电话,白露吓得手抖了下,还是接了。 屏幕里的冷着俊脸的男人略长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露出来的光裸的肩膀上也有水珠。 “你怎么不穿衣服呀!” 看到白露捂着脸,孟道生语气戏谑:“你又不是没见过。为了回你消息,我可是澡洗了一半就停下了。” “你赶紧擦擦穿上衣服吧,一、一会儿着凉了。” “这么关心我?”孟道生挑了挑眉,又说回正事,“你好点没?” “好多了。”白露说,“谢谢你。” “你八成是生理期和那小鬼一起出去玩被热到又逛得累过头了。”孟道生撑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中午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冷的或者含牛奶和茶的东西?” “是喝了杯港奶,但是是热的啊。”白露心虚。 “牛奶、茶、西瓜,这叁样都少吃,之前你在国外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你现在失眠,还调理身体,少吃为好。”孟道生将滴水的前发捋到脑后,露出额头,语气忽然变得凶巴巴的,“尤其是绿茶,沾上那种东西,一辈子就完了!” “啊?那我以后注意......”白露不知道他在夸张。 她那副又乖又呆的样子看得孟道生消了气:“行了,我挂了。记得把头发吹干,半湿不湿的,小心着凉。” “好,再见,你也是。” 白露挂了电话,看见林昼也给她打了语音电话,于是纳闷地回拨了过去。通话几乎立刻就被接通了,满脸担忧的林昼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听白露说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之后,电话那头的少年小小松了口气。两个人再聊了几句,林昼就说怕打扰她休息,和她道别后挂断了电话。 林昼坐在桌前,看着和白露的聊天界面笑了笑。他摸上手腕处那颗特意点上去的痣,想到那句被孟道生和宋景行打断的试探,面色渐冷。 他就是要借着这张和纪寒相似的脸和位置几乎一模一样的痣,让白露产生短暂的恍惚。林昼了解白露,他在她面前装得那么懂事那么纯情,只要在晃神的刹那松动了一下,任由林昼吻了她,她就会出于道德感要求她自己承担后果——尽管白露可能只是不拒绝他的接近,但那对林昼来说就已经够了。 林昼当然不准备真的做纪寒的替代品。用白露爱好接近她,在这张脸引诱她产生动摇的同时,他会用与纪寒截然相反的性格提醒白露:林昼和纪寒完全是两个人。然后利用她的愧疚,蚕食她对纪寒的感情,让自己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至于宋景行和孟道生......他有的是手段和耐心让他们主动退出。林昼勾勾嘴角,看着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舒展开来的茶叶。 冷水泡不开绿茶......? 真未必。 019蒸腾 019 蒸腾 白露站在那家常去的那家位于小区门口早餐店门前,看着上锁玻璃门和上面贴着的“旺铺招租”陷入沉思。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马回老家娶媳妇咯。”路过的大爷操着地道的平城口音说,“没吃呢?丫头,后面那个公园有不少早餐店,你去那儿看看呗。” “这样啊,谢谢您。” 白露拿出手机导了个航,发现小区后面是有个叫太虚园的小公园,再后边就是各种胡同包围着的光中。白露思索了一下,光中离她家还挺近的,后面骑自行车去上班估计也就花个十几分钟,挺省事的。 太虚园靠光中的那边确实有不少早餐店,现在是早上六点多,有很多穿着夏季校服的学生都在那块吃早餐。白露随便挑了一家早餐店进去,点了一碗馄饨。 在等馄饨的时候,走过来一个长相清秀的男高中生。他环视了下坐满了人的店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问她:“同学,可不可以拼一下桌?一会儿还有个人,但店里其他位置都坐满了。” “可以的。”白露也没解释自己大学都毕业了。不知道是因为从不化妆的习惯、有几分孩子气的长相还是穿衣风格,她回国后经常被认成高中生,连猜她是大学生的都没有。关于这点白露一开始有点不情不愿的,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被小孩子叫阿姨。 “谢谢。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坐她对面的男生问。 白露想了下编辑姐姐和她说自己带的是哪个班,回到:“......应该是一班的。” “应该?我也是一班的,但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文质彬彬的男生被逗笑了,“这么说你是转学生了。” 白露没想到这么巧:“差不多。我下学期才来光中,先熟悉下环境。” 她说得含糊,心想转学生和就来半个月的代课老师应该也差不了很多吧...... “我叫梅原,梅花的梅,原野的原。是一班的班长,下个学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梅原对她友善地笑了笑。他身上有顾书卷气,像是那种书香世家养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孩子。看他的气质,白露有点怀疑他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十岁就能出口成章什么的。 白露没拒绝他的善意,点了点头:“谢谢。” “黎朔,这儿!”梅原对她身后的什么人招了招手。他们这桌是贴着墙角的,梅原坐的那边放了几个啤酒箱,只能坐下他一个,梅原的同学可能要坐在白露旁边了。白露没回头,默默往靠墙的地方挪了挪。 “今天人挺多。”被叫做黎朔的人边坐下来边有些不自在地说。他声音很好听,让人想起那种阳光下剔透的冰棱。他打量了一眼白露,问梅原:“这是你朋友?怎么不穿校服。” “是下学期来我们班的转学生。”梅原看白露正在吃馄饨就替她开了口。 “哦。” 白露回看了黎朔一眼,被阳光晃了下眼睛后,两个人正好对视上了。虽然都是身高腿长的大帅哥,但坐在她身边的少年气质与梅原截然不同,他额发略长,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感觉,五官是浓颜系,像是在网上搜那什么“#清冷#氛围感#酷哥”头像会出来的长相。 “你前两天那个事怎么样了?”梅原问。 “能怎么样,学校会站在我这边不成。”黎朔忽然变得有些烦,停顿了一下“要是被开除了我就再去打老李头一顿。” 开除?打人?白露手抖了下,馄饨差点从勺里掉出来。 是她存在感太弱了吗?这是她能吃的瓜吗...... “你太冲动了。”年少老成的梅原叹口气,“你要不按赵主任说的给他道个歉。你成绩那么好,家里也......学校不可能真把你开除的,最多记过。虽然保送不了,但是真参加高考不一定比保送结果差。” “道歉?不可能,我没做错什么!”少年抱起手臂,满脸倔强。 白露默默吃馄饨,秉持不看不问装作没听见的原则。但她心里忍不住圣母病发作,不由得担心坐在旁边的叫黎朔的孩子。她自己也是读过高叁每天秉烛夜读的人,知道这个时期心态容易受影响,可能受到影响就那几分,但那差的几分可能就让你去一个完全不同的大学。 “喂,转学生。”黎朔看了一眼白露,“你转过来后记得离那个教数学的李桦远点。” “啊?哦,好。”白露也不问,就是点了点头。 “......”黎朔看她有点呆呆的样子,心想:她真的听明白了吗? 完全不知道他心里想法的白露怕自己又摊上什么秘辛赶紧火速吃完跑路,黎朔看她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觉得她很像老师最喜欢的那种乖乖的书呆子,别人给她递情书她看完说你有语法错误的那种。 ——实际上这事白露还真干过,高中那会儿班上有个男生给她递了一张小纸条,写了一些很幼稚的情话。后来对方看白露没有什么反应,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把人拦在食堂里问她有什么感觉,白露说你要练字了,字太丑文综会扣分的。 ......书呆子是这样的。 第二天白露又来这附近吃早餐。虽然又碰见了那两个男生,但是这次没坐到同一张桌子了。白露这次不急,慢吞吞地把粥吃完了,起身离开时他俩已经走了。 白露最近忙着给手上的两篇稿子收尾,她没什么灵感,可能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家,一坐下感觉什么都写不出来。 蝉鸣渐盛,平城已至七月上旬。 林萌萌去西藏旅游了。林昼好像还是觉得是自己把白露累病了,除了偶尔的问候,没有再联系过她。宋景行和孟道生都很忙,一个因为案子出差了,一个神龙不见尾不知所踪。除了他们白露在平城没有别的朋友了。白露在孟道生那里艾灸了两周后,坚决不肯继续麻烦他。孟道生确认她认识了那些穴位后就给了她艾条由着她自己来了。每天艾灸完她就一个人出门散散步,踩着一地槐花在各个胡同里乱晃、拍照。 天有点热,白露进了一家书吧休息。可能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书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几乎都是来蹭空调写作业的学生。她看了会儿书,坐在书吧二楼的露天阳台看着云发呆。挂在门上的风铃响了响,白露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白露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 似乎是出来接电话的,看见白露也在后,对方也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在发脾气的样子。白露收回目光,继续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打完电话的少年朝她走了过来。 “喂。”他似乎有些费解,“你呆这不热?” “还好。”白露有点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话。 “......你这表情,是忘记我是谁了吗。”少年面露无奈,“之前在太虚园的早餐店见过几次的。我叫黎朔,黎明的黎,朔是朔日那个朔。” 白露“哦”了一声。 黎朔不解:“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露。节气的那个白露。” “和我刚写的阅读理解的作者名字一样。”男生掏出一本资料,翻到他正在写的阅读理解,开了个玩笑,“你写的?” 白露凑过去看了一眼,还真是她写的。她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装作被他逗笑了。 有种在全班面前被朗读作文的羞耻感。 “开玩笑的。”黎朔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一道阅读题上,上面被他用红笔划掉了原本的答案,“所以这题你知道为什么作者想表达的是C不是A吗。答案我理解不了。” 看完题后的白露有些汗流浃背:“我觉得,也许这四个选项都不是作者想表达的。也许她就是随便写写糊弄下稿子的DDL呢。” 黎朔沉默了一下:“......从外表看不出来,你还挺叛逆的。” 两个人没有很熟,黎朔把资料收好,对她点了点头:“先走了,我去兼职。” “再见。”白露也学着他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有些奇怪,光中的学生家里条件一般都很好,黎朔为什么要去兼职呢? 可能是体验生活或者为了履历吧...... 她在书吧一直待到了近晚饭时分,她没什么胃口,又回了太虚园散步。黄昏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温柔的粉色,胡同低矮的石墙上开着许多凌霄花,柳条被夏日傍晚的微风拂起,在园内的湖水上荡开涟漪。 许多蜻蜓在湖边飞舞,看得人有点眼花。白露揉揉眼睛,发现有很多人在篮球场打球。上至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人,下至略显青涩的中学生,都穿着短袖或者光裸着上身挥汗如雨。 她又看见黎朔了,他站在白露前面的椅子边是休息,正掀起上衣擦额头上的汗,露出腰间一小块腹肌。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少年回过头来,发现白露后有些惊讶。 “你?还挺巧的。” “我家住附近的小区,我没有故意跟踪你。”白露怕他误会,自己先解释了。 “脑回路挺清奇的,我又没说你跟踪我。”少年拧开自己放在椅子上的矿泉水猛喝了几口,脸上的汗顺着喉结一路淌进衣领里,“你吃了没?” 国人常见的问候语,多见于饭前饭后四处散步的老头老太太之间。白露诚实地回答了一句没吃,给黎朔递了一张湿巾。 黎朔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走到白露身边问她:“一起去吃包子?” “算、算了吧。”白露摆手。 “那我走了,再见。”黎朔挥了挥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白露又在太虚园乱逛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有点饿了。这时突然闻到一股包子的香味,忽然有了食欲。她四处找了找,发现了那家传来香气的包子店。她站在门外朝里面看了一眼。 欸,店里人还挺多的,味道应该不会坏吧! 才刚踏进店门,白露就和黎朔四目相对。 “......你真的没有跟踪我吗。”黎朔盯着她。 嘴上这么说,但黎朔看了眼小店内坐得满满的其他桌,还是默默给她挪了个位置。 “呃......路过觉得挺香的。”白露挠挠脸。 白露点了一个粉丝包,坐在位置上等在店主阿姨给她拿。店主阿姨看她年纪不大的样子,问她:“小丫头,怎么不回家吃晚饭啊?” “我刚搬来,一个人住。” 阿姨听出她口音不是平城人,边把包子递给她边问:“哦,这样啊,你之前是在哪?” “羊都。”白露怕被继续问,没敢说英国。 “挺远的。”阿姨说,不知道她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联想,目光里忽然有些同情,“你第一次来,又是小黎的朋友,阿姨送你一碗豆浆,记得常来照顾照顾阿姨生意哈。” 白露没好意思拒绝,心想大不了最近多来几次还了这人情。 黎朔这会儿想得也挺远的,在他心里白露大概就是家里条件还行但父母都不怎么关心她那种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平城来读高叁。他语气软了些:“你就一个人住,平时不觉得无聊?” “还好。看看书,散散步什么的。” “这是老年人的生活吧。”黎朔有点不可思议,“你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吗?” 话音刚落黎朔就后悔了,白露刚来平城,肯定没什么朋友,自己这么问就等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于是他还没等白露说话就快速说了一句找补:“忘了你才刚来了。我做家教正好被学生家长送了两张海洋票......要、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厨房里端出来几笼新蒸出来的包子,胖乎乎的阿姨脸上洋溢着笑容,吆喝着“快来吃快来吃”,食客们也应和着她。在蒸腾的白汽弥漫的小饭店中,白露看着耳尖有点红的黎朔,忽然感觉心底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她在黎朔身上感觉到“活着的感觉”,这是她从来没有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的。不管是是乌家村、羊都、英国还是北平,白露都没有什么“活着”的感觉。她独自一人,在乌家村看着哄着婴儿的母亲,在学校门口香港茶餐厅看着一起吃饭的一家人,在伦敦看着一起过圣诞节的同学,好像只有她一直当着局外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独自处在一个图层。 此刻白露眼眶酸涩,她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很孤独。 “好啊。”她说。 020天外来物 020 天外来物 晚上,白露接到了孟道生的电话。失联了好一阵子的他似乎刚忙完,声音隐隐约约透露出疲惫。 “小露露,我生日可是下周六,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他们最近才熟悉起来,要是他不说白露还真不知道他的生日快到了。 她直接坦白:“我之前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开始准备。” “哼。我哪会真的向你要什么礼物。”孟道生哼了一声,装作在考虑停顿了一下,“倒是,你会编手链吗?” “啊?会啊,你就要这个?” “这个就够了。”孟道生笑了一声,“我又不缺什么。” 白露只能买了材料给他编手链,她准备编个黑金色的给孟道生。虽然孟道生是说只要这个,但她当然会准备点别的,不仅是送孟道生,还要送苏道长和熊师兄。 她一直琢磨着这事儿,晚上做梦就梦到自己不小心把孟道生店里的那些宝贝不小心碰碎了。醒来后,她看见孟道生发来和她说早安的信息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于是就和他说了昨晚自己的梦。 【孟道生:又不值什么钱,碎了就碎了呗。你想试试什么感觉就过来,挑几个砸。】 白露想起当时看到晴雯撕扇子时那种只看文字就觉得肉痛的感觉。孟道生要真是个治国有方君主,这么惯着她也八成会暴露昏君本质。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变成妺喜趴在孟道生怀里一边听人家撕布一边娇笑着说大王再撕一匹......太恐怖了!白露赶紧把糟糕的联想从自己脑海中晃出去。 【白露: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这个梦很......奇妙?】 【孟道生:那帮你解个梦。】 【孟道生:嗯......说明你想我了。】 白露面红耳赤地回了句“你学艺不精”过去,没再理他了。孟道生看着她的回复,知道她是害羞了,不由得笑出声来。 孟道生确实想她,以前他和白露每天见面,至少一起呆叁个小时。现在孟道生都快半个月没见着她人影了,他不习惯见不到白露的日子。他也觉得自己真是奇怪,以前觉得一个人悠然自得自由自在的,明明现在只是回到了之前的生活而已,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 * 白露和黎朔约好一起去水族馆是今天下午,两个人互换了联系方式,他和白露说自己在场馆门口的饮料店那儿等她。 少年站在那儿,不管是外表和身高都很优越,白露一眼就看到了他。黎朔的性格和外表其实还有点反差,他的脸看起来有种又拽又孤僻的感觉,但性格——本人其实挺有礼貌的,笑起来还有小虎牙,颇有几分反差萌。 “黎朔,下午好。”白露小跑着赶过去,“久等了。” “我也刚到。”黎朔和白露对视一眼,立刻红着脸别开了视线,“外面怪热的,先进去吧。” 白露看他脸红,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今天穿的就是一件普通的连衣裙,睡完午觉梳梳头,把头发扎起来就直接出门了。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呀...... 是挺正常的。但对于纯情男高中生黎朔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单独出门,白露就算穿个羽绒服来他都会脸红的。白露本身就长得漂亮,黑色的衣服衬得她皮肤很白,头发扎起来后她漂亮纤细的后颈也露了出来,有种自然而清纯的美感。黎朔都不敢多看一眼,心里连忙警告自己不能盯着人家看,不然也太冒犯了。 水族馆里有中央空调,比外面凉快许多,白露刚进来的时候居然觉得有点冷。国内的水族馆很爱用莫名其妙的蓝光,两个人站在玻璃前,看着鱼群自昏暗里游过。黎朔偷偷看了一眼白露,一片波动的幽蓝映照在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得她......不像活物。 这也是黎朔对她的最初的印象。那天在早餐店里遇到她,她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最角落的那张桌子,黎朔进门时只看到了白露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像一片单薄且边角锐利黑色的陨铁。明明梅原和他打了招呼,白露却像是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样,连头都没有回。约束黎朔对她产生了好奇,坐下来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白露终于慢腾腾地回看了一眼,两个人对视了。 黎朔发现她的眼睛很黑。她似乎对他和梅原的谈话不感兴趣,一张漂亮的脸没有情绪,眸子沉静地半垂着,睫毛纤长。黎朔游戏玩得不少,他那时候怀疑白露是什么仿生人之类的——“无机质”这个词很适配她。 后来偶然碰见过几次,她都是这样。对周遭的一切兴趣寥寥的冷淡模样,但是和她说起话来会发现她脑回路很奇特。包子店遇到的那一晚后,现在是一个人住、平时也没有朋友的白露展现出的疏离感,让黎朔心里觉得她根本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对黎朔来说白露仿佛天外来物,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聚焦于她。黎朔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想要让她因为自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黎朔之前有听说过水族馆是情侣约会圣地什么的。今天是周五,场馆里几乎除了带孩子来玩的家长就是年轻的情侣。他突然有点想知道白露以前有没有和别人一起来过水族馆。 “你之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在英国的时候和朋友去过一次。”白露收回看着鱼群的目光,“在羊都的时候没有。” “英国?” “在那读过书。”白露没打算瞒着,“其实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转学生。” “......哦,大概明白了。” 可能是她长得太显小,黎朔根本没把她往特聘老师的方面想。很多富裕的家庭都会把孩子往国外送,光中里面也有一些人小时候在什么英美日澳匈牙利之类的地方上过学。黎朔猜测她后来回国可能是出于父母工作变动或者家里遇上情况负担不起了之类的,就想了点办法把孩子塞到高考相对没那么卷的平城。 他以为自己又戳到了白露痛处,心里默默给自己记了一笔。 想到白露说和别人一起来过水族馆,黎朔心里又有点不开心。他自己之前可是从没来过呢。 黎朔在学校其实还蛮受女孩子欢迎的,经常会有隔壁班的女生找别人要了他QQ之后加他,也有路上直接拦下他表白的。黎朔独狼一个,虽然也会对漂亮的异性有懵懵懂懂的好感,但都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黎朔收回偷看白露的目光,突然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 啊?难道自己喜欢白露吗?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从昨天晚上回去开始就一直期待今天下午和她见面,出门前还很纠结地挑了半天衣服。 急性子的少年决定打直球。黎朔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不由自主地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白露。” “怎么了?”白露转过身去。 “我好像喜欢你。” “啊?” 白露其实有点懵,她还是第一次被认识的人约出来后当着面告白。她手足无措,又不能像以前一样跑路或者装死,只能有点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不你再想想......你看你自己都说好像。” 黎朔居然认真思考了她的建议,想了一下后说:“也是。” 偷偷松了口气的白露还没缓过神来,却又听见黎朔问她:“那你是怎么想我的?” 感觉像那个小时候的阿拉斯加犬。白露心想,看着清冷甚至有几分拽的长相,但是内里有点憨憨。 但白露没说,直接搬出一句经典的“你人挺好的。” “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黎朔说,“你真的不喜欢我的话再分手。” 果然是小孩子的思维啊。不用考虑对方的经济条件还有沉没成本什么的,连对方的具体情况都不知道,单纯有感觉了就谈,不喜欢了就分。 “不要。”白露后退了一步,“我根本不了解你,而且也不合适。” 脑袋好使的黎朔抓到她话里的漏洞:“你不了解我怎么不知道不合适?” 眼前的女孩子直接捂住耳朵转身就要走,黎朔连忙仗着腿长的优势跨了几步把人拦住,见她又要从自己身边绕过去,只能拉住她的手腕。 “不说了,你别走。” 看粗线条的黎朔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白露心里叹了口气,把他当成那种不懂事又心思单纯的弟弟看待后,她也没那么在意他刚刚突如其来的表白了,甚至多了几分哄小孩子的耐心。由于不喜欢欠别人的感觉,两个人逛完水族馆后主动她提出请黎朔吃晚饭。 两个人去了吃一家自助餐,黎朔怕白露反感,没给她夹菜,只是戴着手套默默剥好了一盘虾给她。 “怎么了?”白露诧异地问,还以为是这家店的虾有什么问题。 “给你吃。” “不用的。”白露连忙把盘子放回他面前,“你吃就好。” “......哦。” 少年受到了打击,活像只求夸不成沮丧地耷拉下尾巴的大型犬。白露有点不忍心,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她把黎朔的好感认定为青春期那种来也快去也快的短暂好感,很希望通过保持距离的方式让黎朔对自己的兴趣快点消散。为了不让气氛再次凝固,白露只能找些不痛不痒的话和他随便聊了聊。 八点钟太虚园已经没有太多人了,只有些在湖边消暑聊八卦或者下象棋的老年人。白露和黎朔道了别,转身离开。她一个人在安静的湖边走了几分钟,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露回头,看见气喘吁吁的少年在她面前站定。 你知道那种......类似于急吼吼的小动物一样的感觉吗?白露眼里黎朔就有点这样,直来直去的,情绪一上来总能做出一些让人意外的事。 “白露!”黎朔试探着伸出手握住白露食指的第一个指节,语气急切,“别讨厌我。” 白露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接人待物还做不到事事兼顾,也许她刻意的疏离真的伤到了这个男孩子的心。她犹豫着,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 “我没讨厌你。” 黎朔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可以继续追你吗?” “......现在讨厌了。” 白露狠下心抽回了手,飞速往家走去。黎朔立马跟上来在她的身边。 “我下次约你去游乐园,你还会答应吗?” 白露保持沉默,低头快速走路装死。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黎朔掏出手机,“我要买票了。” 白露斩钉截铁:“不去!我接下来整个暑假都没有空。” “好吧。”黎朔这次倒没有情绪低落,站在原地对她笑了一下,“那开学见!” 洗完澡后白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觉得黎朔是她见过的人里最——最什么?她找不出形容词。白露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像是那种打游戏地域难度失败了几百次,但总是能快速打起精神再次读档,直到打出想要的结局的类型。黎朔缠着她,但白露却没办法讨厌他,他好像搅动了她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和内心,让她也沾染上那种充满生机的色彩。 但是白露很清楚自己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她是个大学毕业的成年人,不可能和一个高中生谈恋爱,这样有违她的道德准则。而且估计开学后,如果光中那边通过了她的试讲的话,她估计还会成为黎朔的老师。 白露忽然又想到,也许纪寒那时候对她也有过类似的心情。两个人是在白露高考完后正式在一起的,纪寒特地抽出时间在最后一堂考试结束时在考场门口接她,次日凌晨赶红眼航班回平城上第二天的课。处于热恋期的白露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对完答案发现自己考得不错后立刻也坐飞机去了平城,在平大门口给纪寒发信息说自己到了他学校门口。 纪寒刚好下了课,看见她的消息连忙抢了在同一栋教学楼的孟道生的自行车往学校门口赶。两个人在平大门口拥抱着甜蜜蜜地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情况姗姗来迟的孟道生当时脸色很不好看,说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叫他们两个正常一点。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白露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可惜两个人没正式谈多久恋爱,白露家就出了事。当时白露决定出国的时候和纪寒说“我想要自己呆一阵子,等我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会主动联系你的”。 来英国时,白露换掉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等白露主动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四年都没联系过。 有时候白露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当时没有和纪寒说分手,纪寒也没有联系她和她说要分开的事情,两个人也许还能说是男女朋友。但转念一想,谁谈恋爱四年不和对方说一句话呀......孟道生说纪寒在国外读书,肯定是流连在国外金发碧眼的奔放大胸妹中,早把她忘了。 不过以白露对纪寒的了解,和女朋友四年都不联系这种事,她觉得纪寒其实真能干得出来就是了。 纪寒,长着一张冷漠又贵气的脸,智商也高到离谱,但其实对一些与感情相关事情意外缺乏常识。比方说他读大学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家人会想念自己,因此在他爸妈没和他说放假了要多回家之前,纪寒大一差点准备留在平城过年。 白露没和他谈恋爱之前,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就像个机器人,和他名字一样,对人都冷冰冰的。谈恋爱后倒是有点感情外露了,没事就爱牵着她的手,单独相处的时候拥抱也很多。 心头微微一动,白露拿起手机试着在微信搜索他的电话号码——没搜到。 也是,按照纪寒公私分明、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肯定设置了不可搜索。 虽然搜到了她也不会去添加,但白露还是有些沮丧。那种被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的感觉,时隔多年卷土重来。 021舞 021 舞 孟道生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把白露约了出来。身份放在这,平时不掺和生意上的事就算了,生日当天终归是要应酬下的。本来他也打算邀请白露,但料想到她不喜欢那种场合,加上孟道生也有希望能和她单独待着的私心,就把人提前约出来。 约她的时候孟道生还问她会不会跳舞。白露在英国是学过交际舞的,就回了句会一点。孟道生听她这么回答,就又问她想不想去参加一个慈善募捐舞会:没有媒体,参加的人也不多,都是一些明星或者比较年轻的富二代。 毕竟是给孟道生过生日,白露肯定顺着他的意思。孟道生有点意外,还叫她不要勉强。白露干脆说被邀请的男星里有她小时候很喜欢的男演员,所以她才答应了。孟道生在电话里“哦”了一声,酸溜溜地说自己下午早些来接她去挑礼服。 还要挑礼服做造型啊......白露哪经历过这么大阵仗,一时之间都想找孟道生说她后悔不想去了。 “是我朋友的店。”孟道生边帮她开车门边说,“不用紧张,她是个女孩子,人很好。” 白露点点头乖乖说了句好,孟道生见她还是有点紧绷,直接牵住了她的手。白露确实不习惯和他有亲密行为,但她希望孟道生今天能开心一些,就没有躲开。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装修奢华的店里。店里坐着一个身姿妖艳、妆容精致的女人,看到孟道生和白露进了店,露出爽朗的微笑站起身来。 “哟,孟少,难得见你来呀。”女人看着他牵着白露的手,笑得很暧昧,“还带了个漂亮妹妹来。” 她的声音有些粗,有点像娇滴滴的男人的声线。白露看到她胸前露出的白晃晃的一对大胸,连忙否决了她是个异装癖的男人的想法。 “少来。”孟道生没搭理她,“宫睿,你这会儿闲着吧?帮她做个造型,你亲自来。” “哎呦,还要我亲自来呀?”宫睿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白露,“这个妹妹好看,我喜欢。” “用得着你喜欢?让她自己挑,喜欢什么是什么,别强迫她。” “知道了知道了。” “露露,你跟着她去。有什么就直接和她说,不用不好意思。”孟道生和白露说话的语气温柔得让对面的宫睿都惊了。 宫睿瞪大了眼睛:“孟少这是找到真爱收心了?” 孟道生头疼:“......什么叫收心?少瞎说。” “别秀了别秀了。”宫睿翻了个白眼,牵起白露的另外一只手,被孟道生瞪了一眼,她捂着嘴娇笑,“孟少,女人的醋你也吃呀?” “我在这里等你。”孟道生低下头亲亲白露的头发,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去吧,露露。” 白露看着孟道生点点头,随后被自来熟的宫睿拉着手进了二楼一间香喷喷的屋子。宫睿拉着她在镜子面前坐下,一边翻着东西一边开始了八卦模式。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露。” “好秀气的名字。我叫宫睿,皇宫的宫,睿智的睿,你喊我睿睿姐就好。”宫睿手撑着桌子俯下身来,“你先挑挑裙子,挑好了我再给你做配套的造型。” “好,谢谢睿睿姐。”白露怯生生的。 宫睿打开了房间里的一扇门,搂着白露的肩膀进去了。门后的房间比化妆间大上好几倍,陈列着几十件各式各样的裙子。一般来说,这种高定服装都要提前预定,然后按照买家的尺寸修改的。但白露身材还挺符合模特标准,当场略微调整下就行。 “很豪华吧,一般人我可不带来这间。”宫睿得意洋洋地撩了撩头发,“妹妹你随便挑,孟少不让我推荐,那我就不搀和了。” 话虽如此,宫睿还是在白露手伸向一件保守的黑色礼裙后轻轻咳嗽了下:“咳,露露啊,你们是去今天那个慈善舞会吧。以孟少的身份,去那个场合算是屈尊哦。他是特意陪你去玩的吧?咱也不能辜负他这番好意,是不是?” “睿睿姐说的有道理。”白露因为自己刚刚的选择有些不好意思,默默缩回了手。 最后她选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裙子胸部是镂空的花状蕾丝和薄薄的半透明轻纱,胸前一大块V字型的区域若隐若现,后背也几乎没什么布料,只有数条细细的背链。裙子下身属于偏修身的设计,半透明的轻纱上绣着许多精致的立体小花,白露直到换上后才发现左侧还有侧开,走动的时候会若隐若现地露出那边大腿。 她很想打退堂鼓再换条保守的,宫睿这边兴奋地两眼放光猛夸了一番:“选得好啊,很衬你气质!别当孟少的女朋友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白露臊得不行:“我和孟道生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朋友......” “就算你没和他在一起,孟少也喜欢你喜欢得要发疯了。”宫睿拉开她的手,把她按到化妆镜前的凳子上,“他可是亲你还带来我店里欸,以前谁有过这待遇啊。” ......以前?孟道生自己说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但是宫睿和纪寒的话里都隐晦地表现出孟道生以前貌似混迹花丛。他和白露做的时候技术好到离谱,时间也比别人第一次长了几乎一倍,确实不像是没有过性经验的样子。啊......难道——他以前是找床伴只接吻上床?所以他说没有谈过恋爱也不和人牵手。 “你吃醋啦?你看,你明明也喜欢他的嘛。”宫睿笑着说,“孟道生,孟大少爷呢,以前是有大概半年左右吧,那段时间他怎么不拒绝倒贴上来的人。我和他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是个男的。” 男的? 白露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宫睿边帮白露梳头边说:“不过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女人了。以前和酒吧里认识的男人去酒店后亲着亲着掏出来比他们还大,他们骂我变态,都说我有病,明明是男的却老是打扮成女人去泡男人。只有孟少没这么说我,那天我一走到他旁边,他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的情况了。孟少说你明明很擅长帮人打扮,但是却非想着靠男人过上优渥的生活,难道你自己靠自己就做不到吗?我当时被他说得恼羞成怒,说你就是说得好听,普通人谁一开始就有钱干这行。后来呀,后来就有了这家店。孟少属于是投资了这家店,我几年前从他那儿借的钱,现在已经连本带利还完了,厉害吧?” “厉害。”白露点了点头。 “我后来才知道,除了我,他还帮了很多人。孟少就是看着不靠谱,有时候还嘴硬,但是人其实很善良的。”宫睿轻轻拢起白露的头发,“你可要小心点,盯着他的不少,可别被抢走咯。” “......” 白露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宫睿这里听到她所不了解的孟道生的另一面后,白露心情变得很微妙。她很清楚自己内心对孟道生的看法有了转变。白露很早就知道孟道生是个很好的人,她其实一直都是信任孟道生的,不仅是因为他是纪寒和宋景行信赖的朋友,也因为白露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产生的那种直觉。 “开玩笑的啦,孟少的心可是十八级大台风都吹不进去。不过比起你自己猜他的心思,也许直接问他本人比较好哦?毕竟有句话叫沟通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宫睿看出她有心事,把手机递给白露,“先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款盘发怎么样?” * 孟道生坐在店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回复着店里其他人的搭话。 他嫌热,一开始去接白露的时候穿了自己的常服,这会儿为了后面方便,提前把银灰色的西装换上了。穿上西装后他少了几分随性,坐在那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大少爷,看得店里好几个人都脸红心跳的。 “孟少孟少,你过来你过来!” 孟道生闻声抬头,只见宫睿站在楼梯上探出小半个身子冲他招手。楼梯是L字型,转角的地方有个小平台。由于设置了不透明的扶手,从一楼时没办法看到平台和第二段楼梯上的情况的。他以为是白露有什么事,立刻站起身来往楼梯上走。走到中间那个小平台的时候,孟道生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站在了原地。 化着淡妆的白露站在比他高几节台阶的地方,她的头发被编好盘了起来,露出的小巧耳垂上戴了对月光石耳夹。身上穿着的白色纱裙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胸口。丰满的胸部和又细又直的大腿在蕾丝与半透明的轻纱掩盖下若隐若现,反而显得更勾人。 其实很符合孟道生对白露的印象,她外表像一朵纯洁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百合花,有时她无心的举动却带着引诱的意味,能把人魂都给勾走。 比如现在,她看着孟道生的那双黑眸因为羞涩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含怯问他:“孟道生,是不是不好看呀......” “哪能是不好看呀,我都要看弯了!”宫睿乐了,打趣,“孟少这是看呆了。” 以白露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选这种裙子,肯定是宫睿怂恿的。不过孟道生这时候心思全在白露身上,没有时间找宫睿算账。 “你一边去。”孟道生浑身血液都往头上冲,看都没看宫睿一眼,径直往上走了两步牵上白露的手。 “好嘞。”宫睿怎么可能不清楚孟道生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很有眼力见地转身就走,“孟少你收着点啊,妆和发型很费时间的。” 宫睿的背影还没完全消失呢,白露忽然被站在低自己两层台阶孟道生搂住了腰。他的掌心覆在她不着寸缕的后背上,属于他的温度让白露心里更乱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孟道生又向上走了一步,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另一手抬起她的脸就亲。 她原本淡粉色的唇在涂了口红后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诱惑力太大,孟道生实在忍不住。白露被他充满欲望的吻亲得气喘吁吁,唇瓣和舌尖都被他吮麻了。孟道生没打算放过她,把人抵在墙壁上,嘴唇在她锁骨和颈脖处轻轻吻过,一手抚着她光滑的背脊,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往下探。白露忙按住他想从裙子侧开处摸她腿的那只手,小声说:“不行!” 男人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不做什么,就抱一会。” 孟道生一看到她就起了反应,要不是在外面这会儿他早就把白露扒光了直接办了。考虑到两个人一会儿还要去舞会,他连亲脖子都不敢亲太用力,生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抱着白露他是彻底静不下心了,人在自己怀里,过了好几分他还是有反应。孟道生只能把她松开,和她说会儿话。 “要不我们不去了。”孟道生伸手摸着她鬓角细碎的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不想给别人看。” “不至于吧......你不是说还有很多明星吗,别人不一定会注意到我。”白露觉得他说得太夸张。 “谁都没有你好看。”孟道生侧过脸亲亲她的脸颊。 白露显然低估了孟道生的影响力,两个人后来进舞会大厅的时候,居然有九成的人都往门边看了一眼。白露有点被吓到,但是为了不丢人,她努力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孟道生知道她不怎么习惯这种场合,直接搂着白露的腰和她一起去了角落里。 宴会的主办方来和孟道生打了个招呼,看着他一副护着白露的姿态,没说几句就知趣地离开了。 音乐声里,孟道生和白露两个人凑近对方的耳朵说悄悄话。 “你说你喜欢的那个男演员在那儿。”孟道生朝右边扬了扬下巴,“明明也没多好看,你品味不行啊。” “可能是吧。”白露这下也明白过来孟道生因为她说喜欢那个男演员而有些不开心,也学着他平时哄自己的样子哄他开心,“你今天是这里最好看的。” “说明你认识我后审美提升了。”孟道生臭屁地捏了捏她的手,“所以你要多看我,有利于眼睛健康和培养高尚情操。” 白露被他的自恋气到,脸颊鼓了一下,看得孟道生唇边的笑意都止不住。 很可爱。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过来和孟道生说话,在那堆人里有两个人颜值高得格外显眼——一个穿着高开叉红裙子、长相明艳的女孩子挽着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英俊男人朝白露和孟道生走过来。 孟道生小声和白露介绍他俩:“男的叫江延年,是一个音乐软件的CEO。他身边那个是俞怀瑾,他旗下的艺人。” “孟总。”“孟少。”两个人走过来了,和孟道生打招呼。 “江总,俞小姐。”孟道生冲他俩点了点头,“这是白露,我以后的女伴。” 江延年听到孟道生的介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白露也礼貌地和他们两个人打了招呼。俞怀瑾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白露后眼睛忽然就亮了,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个女孩子好漂亮呀。”那两个人离开后,白露想了一下,“我好像对她的脸有印象,以前貌似特别出名来着。” 她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白露十五六岁那会儿俞怀瑾真的特别火,好多人头像都是她,大街小巷都是她的广告、店里放着她的歌、电视上也总有她的身影,白露想不记得她的脸都难。 “不清楚,没怎么关注过。”孟道生耸耸肩,对白露伸出一只手,“来跳舞吗?露露。” 白露搭上他的手,将另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肩上,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跳华尔兹,你可别笑话我呀。” 孟道生搂上白露的腰,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笑了笑:“不会的。”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肤白若雪,整个人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一般恬静美好,转圈的时候裙子上的轻纱散开,背链轻轻晃动,在舒缓的乐曲如同一朵白色的花在盛放。即使两个人呆在角落里,孟道生也敢保证全场偷偷盯着白露的男人也绝对不少。他故意引导着她换了下身位,用自己的背影挡住那些看向白露的目光。 “孟少占有欲这么强。”江延年对面的王总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这是孟总的女人,别想了。”江延年推了推眼镜,“之前他从来不参与这种场合的,这次来估计就是为了带这个小姑娘来玩。” “确实很漂亮啊。”俞怀瑾喝了口黑加仑汁,没忍住插了两句嘴,“换我我也这么宝贝。” “小俞也漂亮。叫什么,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王总笑眯眯的,看向江延年。 江延年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对着俞怀瑾扬了扬下巴:“小瑾,这不请王总跳支舞表示下感谢。” “那肯定。”俞怀瑾捏了杯子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面上却是笑着的,“王总愿意赏个脸吗?” * 孟道生和白露连着跳了叁支舞,白露跳完后摆摆手,说自己要去下洗手间。她洗了下被握了太久有些湿漉漉的手心,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离开时正好碰上俞怀瑾。 见对方盯着自己不动,白露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句:“俞小姐,怎么了吗?” “你长得好漂亮!”俞怀瑾双眼放光,“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一般在魔都,有空一起出来玩啊。” 不是蓄意接近,也不是虚情假意的赞扬,白露能感觉到她表情和语气的真诚,犹豫了下就和她加了好友。看到俞怀瑾头像的时候她愣了下——居然是只猛犸象。 好有意思的人。 “我先走啦,一会孟道生该着急了。”白露和她道别。 “孟少对你真好呀。”俞怀瑾捧着脸,有些羡慕地说,“要是——算了,没什么。” “啊......江先生对你不好吗?” “他们这种有钱人能有什么真心。”俞怀瑾将手背在身后,用脚尖点了点地后学着什么人的语气说,“各取所需,利益交换。” 白露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你会碰到真心对待你的人的。” 俞怀瑾愣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大概是直觉?”白露思考了一下。 俞怀瑾的脸明明是妩媚的类型,此时笑起来却显得很可爱:“呀!那借你吉言啦!” 两个人刚见面、性格也大相庭径的女孩子意外很合得来。俞怀瑾笑着轻轻戳了一下白露:“快走吧,我怕再耽误你一会孟少就要提刀来取我小命了。” 孟道生确实等得急,他生怕白露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缠住,好在人只是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白露和他解释说自己是碰到了俞怀瑾,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孟道生以前碰到过不少借着和他朋友谈恋爱的方式试图勾搭自己的,下意识还以为这个小明星是想从白露那儿下手来牵上他的线。但孟道生转念一想,白露其实很敏锐,应该不会察觉不到对方真实意图。这个叫俞怀瑾的刚刚就目光灼灼,快把白露盯出个洞了,确实可能只是单纯想和她交个朋友。 “快放烟火了,想去露台看看吗?” 孟道生牵着白露的手,见白露点了点头,就带她去了二楼的露台。 两个人站在只有月色的露台边,孟道生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白露的后背裸着,能感觉到他昂贵西装的面料。贴得太近,她有点热,于是在孟道生怀里微微动了动,没想到被他掐着下巴威胁:“别乱扭,不然把你就地正法了。” 嘴上这么说,孟道生还是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有再紧紧贴着白露的背。白露还以为他终于知道收敛了,没想到随即身后的人温热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后颈。孟道生的吻零零星星分布在她敏感的肩颈处,白露又羞又恼推了推他,孟道生就改去用嘴唇蹭她的耳朵。 “孟道生,会被看到的......” 白露侧过身去看了一眼孟道生,烟花声乍起,把她大半张脸照得亮亮的,眼角处被他欺负狠了闪着细细碎碎的泪光。孟道生喉头发紧,把白露紧紧圈在怀里,低下头吻她。 要不是白露是全程看着宫睿给她打扮的,她都要怀疑宫睿是不是给自己身上喷了什么催情的东西了。孟道生今天一整晚都一直黏在她身边,只要两个人单独相处就是又亲又摸又抱的,像是在什么发情期一样。 “呜......不看了!”白露别过脸从孟道生钻出来,孟道生赶紧一把把人捞回来哄。 “好了好了,我错了乖宝,我不弄你了。” 孟道生怕真把人给惹急了导致晚上吃不到,安安分分地环抱着她没再动手动脚的。两个人一起看了会儿烟花——其实主要是白露在看,孟道生负责看她。虽然今天在七月里算是凉快的了,但白露还是怕汗把裙子给弄脏,就拉拉他的袖子说想回去。 两个人准备回一楼去,路过某个房间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交媾声。可能是没想到二楼还有其他的人,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荤话都没有藏着掖着,混合着撞击声在一片安静的昏暗中 “王总好棒,再深一点——” “佩佩,再夹紧点!爽不爽!” 声音很熟悉,他俩都反应过来里面的人是谁。之前来和孟道生打招呼的某个老总和另外一个人的女伴搞在了一起,两个人背着自己的舞伴在这里偷情。 白露愣了一下,连忙拉着孟道生放轻脚步走了。孟道生看着她因为撞破别人情事而红彤彤的脸颊,觉得自己无法再忍下去了,反手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回家吧,不去那儿了。” 022偷情 p o18 ag.c om 022 偷情 其实孟道生约她出来的时候,白露就知道两个人肯定会以上床作为今天结尾。从宫睿那里得知孟道生有段时间不拒绝别人后,白露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她将自己认定成孟道生时隔多年后找的一个新床伴,孟道生对她格外好则是因为宋景行和纪寒的缘故——或许也因为他对她的喜欢确实要比以前那些性伴侣多一点。 宫睿说让白露自己去问孟道生,但白露看着抱着她往自己卧室走的孟道生忽然没有了开口的勇气。她忽然发现:不管孟道生对她的感情是之前被他刻意掩藏起来的真心实意,还是一时的意乱情迷,都不是她愿意听他亲口说出的答案。前者白露觉得自己无法回应,后者她觉得自己会因此难过。 何况白露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孟道生的回答,所以想要逃避。 孟道生看穿她的心思,两个人一起陷进柔软的床铺的时候,他用拇指抚摸着她的下眼睑,轻声说:“把今晚也当成一个梦就好。” “孟道生” “我不要你做决定。”孟道生吻了吻她的嘴唇,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但是今天你要主动一点,白露。”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被身下的人搂住,她温凉而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他的——这对孟道生来说就够了。 孟道生咬着她的唇瓣,一只手从白露身上礼裙的侧开处爱抚着她光滑的大腿。 “别,会弄坏的。”白露想坐起来脱掉衣服。她知道身上这裙子不管是从牌子还是做工来看估计都不止六位数,要是弄坏了她得花好多钱赔呢。看好文请到:957c.com “怕什么,又不用还,早就是你的了。”孟道生笑了一下,把她按回床上,“弄坏了就再定一条送给你。” 白露下身的裙摆被孟道生拂起层层堆迭到腰间,露出她又白又细的一双腿。孟道生亲着她的腿根,勾起探入的手指搅动。 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里,他问:“我下午在楼梯上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想要?” 确实不假。 和孟道生的那一夜虽然荒唐,但是他在这方面的技术是真的厉害,白露想起那晚印象最深的还是“好舒服”。 倒也不是纪寒和宋景行不行。和纪寒的初次是白露强求的,纪寒压根没专门去了解这种事要怎么做。白露状态太紧绷,又急着想要他,导致初经人事的两个人一开始都有点疼。过了一会儿他第二次进入的时候两个人才找到感觉。但当时总归是对初尝禁果的恋人,青涩地探索着彼此的身体,说不上什么有技术。与外表和尺寸不符,宋景行在床事上其实很温柔。他会耐心做好准备防止白露感觉不舒服,也会考虑到她的体力只做一次。除去最开始没经验又太敏感的那几次,他每次都能做很久,要不是怕白露受不了还能更久,做的时候总是用传统的男上女下的体位紧紧抱着她。那种被完全填满、被他爱着与呵护着的感觉,让在情事里格外脆弱、渴求安全感的白露总是觉得很安心。 “想什么呢?”孟道生眯眯眼睛,手指用力刺激得她缩了缩身子,“在我床上还想别人。” 白露有点心虚,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居然把他们叁个做对比。要是被知道就完了。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她在想谁,抽出她里面的叁根手指,将沾着的体液抹在了她的腿心。他拉过白露的手,非要她亲自帮他解开。在白露磨磨蹭蹭的功夫,孟道生撑着身子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上次买的没用完的安全套准备好,欣赏了一下她因为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的可爱模样后进入了她。 你记得一样菜很好吃和你真把那道菜又吃进嘴里是两码事。孟道生没犹豫,压下腰开始慢悠悠地动,把白露弄得因为欲求不满而眼泪汪汪地求他:“我错了孟道生你别欺负我了” “我可舍不得。”孟道生亲亲她粉扑扑的脸蛋,“想要我怎么做?说出来。” “想要你快一点嘛” 女孩子软糯糯的撒娇让孟道生满意极了,挺腰深深顶了她两下,揉着她的阴蒂问她:“具体点。” “呜想要你动快一点,深一点。” 孟道生轻笑一声,把人戏弄够了后握着她的腿弯把人往自己下身提了提,两个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次次深入到宫口的撞击只持续了十几下就因为身下的女孩子高潮而被迫中止,他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臀瓣:“就这么舒服?又是这么快就到了。” “唔”白露红着脸推了推他。 等她缓过来后,孟道生隔着衣服玩着她的乳尖,性器浅浅插着,偶尔有意无意刮着她的甬道内凸起的那处。白露实在受不了了,又倔着性子不肯开口找孟道生要,就收缩下身报复性地夹了孟道生一下。孟道生没料到,被白露夹得喘了一声,扶着她的腿狠狠入了她几下缓解自己的情欲。白露一下子流了好多体液,浸湿了一小块床单。 “你今天好敏感,乖宝。”孟道生握着她的腰肢,不疾不徐地与她交合着,“想到什么了?” 女孩子呜咽了几声,偏过头不肯说。孟道生亲了她一下,诱哄着她:“告诉我。告诉我我就给你。” 她不说孟道生真就耐着性子只进去那么一截。性器硕大的顶端在她敏感点磨了好一会儿,对快感的渴求像是自内瘙痒的羽毛。白露哭着抓住孟道生的衣袖,老实交代:“想到刚刚碰到的那两个人了” 孟道生抬腰整根没入,自己也舒服地低叹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边插边问:“然后呢?” 白露被填得满满的,因为他激烈的动作话都说不完整:“就是就是觉得、啊好像,嗯——好像也是在和你” 她没把话说话,但是孟道生懂了她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和孟道生像是在偷情。 孟道生垂眸看着白露,因为她别过了脸,眼泪侧着流淌下来,鼻尖上还挂着一滴亮晶晶的泪珠。她身下雪白的裙摆被撩起,露出的殷红的穴肉正吃着他青筋盘虬的性器。 其实在楼梯上看到白露的那个瞬间,孟道生在脑子想的是:如果这是婚纱,而白露是他的新娘子就好了。但是孟道生心里清楚,现在的白露如果要结婚,她选择的对象可能是纪寒,也可能是宋景行,但唯独不会是他。 想到这,孟道生无法控制自己的妒火,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在白露心里的分量低于他以前从来不屑于比的两个人。他咬了咬牙,开口:“是呀。露露像是个结婚仪式开始前跑到我家里找我偷情的淫荡小新娘。怎么,你的正牌老公满足不了你?” 听到这番话的白露瞪大了眼睛,随即立刻羞耻地低下了头。 “说话!”孟道生打了一下她的腿根,伸手挑逗她的花心的小珠,“露露下面最喜欢吃我的,和我做最舒服,是不是?在婚礼场地的厕所里也翘着小屁股找我要,宣誓的时候肚子里都是我射进去的精液,是不是刺激得晚上和自己老公过完新婚夜又会跑来我家——躺在我的床上流着水对着我张开腿,嗯?” 见白露还是不说话,孟道生变本加厉,下身抽送得飞快。他得不到白露的心,就让她的身体离不开自己,让她沉迷于只有他能给的快感。万一她做了别人的女朋友孟道生也要诱骗她每周都来找自己偷偷上床,用自己的冠状沟把别人的东西刮出来,再用自己的将她灌得满满的。 孟道生说的时候白露脑子里居然真的出现了她穿着婚纱找他偷偷见面的场景,两个人在洗手间里锁着门,西装革履的伴郎孟道生让她撑着洗手台从后面抱着她现在不也差不多吗?纪寒是她前男友,宋景行一直把她当自己女朋友对待,但是她背着他俩在他们的好朋友孟道生身下高潮不断那种背德感在带来羞耻与痛苦的同时,也带来某种隐秘的兴奋,白露抱着孟道生的脖子流着眼泪到达了巅峰。孟道生也没忍着,用力撞了几下后,压着她也射了出来。 “别哭了。”孟道生抱起白露,脱掉了白露的裙子和胸衣,安抚地摸着她的背脊,“我开玩笑的,以后不这样了。” “可是你绝对干得出来。” “我确实干得出来。”孟道生抬起她的脸亲她,“所以你别和其他人在一起。” 白露睁开了眼睛,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见孟道生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白露默默别开了视线,轻声问他:“孟道生,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 也许是刚结束激烈的的亲密性事让孟道生短暂卸下了心防,也许是他其实一直都很渴望由她主动来问、自己则借机对她表白真心。孟道生把她拉进自己怀里,闭上眼睛享受他等待了很久的与她的亲昵:“但白露,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啊。 她不敢知道孟道生的这份喜欢的分量有多重,就如同她不敢问孟道生对她的喜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及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半年有过很多性伴侣。白露不愿意承认自己开始在意他,她无法接受自己同时喜欢上了好几个人。 孟道生见她沉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抱起她往浴室走。浴缸开着保温,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孟道生戴好套坐进去,让白露坐在自己腿上,分开她的双腿入了进去。他双手揉着她的胸,白露被顶得几乎坐不稳,抓着浴缸边缘的指节因为快感用力到发白。 “白露,我不急着要你回应。”孟道生亲着她的肩膀,下身被她绞得紧紧的,“这样就好。” “瞒不住的。”白露低着头,“迟早会被知道的。” “那你是想和我断了吗?”孟道生语气忽然变了,身下没再动了,搂着她的腰等她回答。 他本以为白露会在犹豫后点点头。但在她沉默了半天后,孟道生得到的回答是预料之外的“我不知道”。 他本以为她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 孟道生轻笑:“你也喜欢我。” 见白露没有反驳,孟道生搂着她腰动得更激烈,水随着他的动作都往浴缸外洒出去不少。白露总觉得有水在他抽插间被带进了自己下面,难受得反手推着他有力的小腹。孟道生故意假装会错意,按着她手摸自己的腹肌,问她是更喜欢他这儿还是更喜欢他下面。 在浴室做完一次后白露半条命都累没了,出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两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孟道生把她压在身下亲了一会儿后就没再折腾她,抱着她一起睡了。 * 第二天孟道生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白露也揉揉眼睛强打着精神坐起身来,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呀,孟道生”。 孟道生确实心情挺好的,早上起来睁开眼睛就是她可爱的睡脸,第一句生日祝福也是来自她的。于是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瓣,让她再睡一会儿。 白露又眯了半个多小时就自己起来了,洗漱完后去孟道生车上拿了自己的帆布包,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孟道生。编织手链是黑金双色的,孟道生觉得比那时候她送纪寒那条还要精致许多,心里那叫一个舒坦,顺手就直接戴上了。 她准备的第二份礼物是一把扇子。之前她看过他店里的东西,来孟道生家的时候也见过他的收藏。她发现他似乎更喜欢花草的题材,家有不少某位擅长画竹的大师的作品。于是她试着找之前认识的编辑要到了那位老先生的联系方式,老人家本来已经封笔了,白露屁颠屁颠带着礼物跑去他家拜访了一次。老先生认识孟道生,又觉得两个人聊得投缘,就留了白露在自己家吃饭,还介绍了自己孙子给她认识。下午白露离开前他就进书房再画了把扇子送给白露,帮了她这个忙。 孟道生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花这么多心思,昨晚因为她心里有别人的那点不甘全都烟消云散了,也不管院子里还有管家就把白露亲得小脸通红,要不是白露吃完早饭就说有事要回家,孟道生还得把人按着做一次。 管家小周换了班扫院子的时候被喂了一嘴狗粮,看自己家老板这热恋中四处开屏的雄孔雀模样,连忙低下头装不存在。 小周心想,这么大的四合院,是不是快有位女主人了。 023特殊 023 特殊 气温渐高,看着几天后即将到来的四十度高温,白露把欠的稿子写完后当即找了个民宿,准备去山上待上一个月。俞怀瑾人在魔都,但林萌萌已经旅游回来了,白露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几天。林萌萌立马答应了,说到时候和自己男朋友一起去。 这时候白露忽然想起来,林萌萌的堂弟——林昼,好像还是有点消沉来着...... 于是她也发了条消息给林昼,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和林萌萌他们一起来。林昼那边似乎对她突然的邀请感到很意外,然后说“姐姐还愿意邀请我,那我肯定会来的”“这次一定会照顾好姐姐”之类的。 林昼怎么可能真的意外,他故意不联系她就是要等白露为了缓解他的愧疚主动邀请他一起出门。要不然他单方面主动的话,白露迟早会起疑。 白露提前过去,林昼第二天就开车过来了,林萌萌要过几天等她男朋友石有为结束手头上的事情后才能来。 头两天一直下着小雨,民宿里两个人都很忙,白露要看高叁的课本和导师给的参考书,林昼作为指导学长在带准大二的学生做暑期实践,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脸上都是略显疲惫的苦笑。 民宿的老板娘下了鸡蛋青菜面,还炒了几个小菜给他们,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你开学就大四了吧,是不是要准备实习了?” “是的。”林昼温和一笑,说了个单位的名字,“应该是在这。” 白露被那个单位名字惊了一下,林昼平时谦逊又低调,有时候她不知不觉就忘了他背景。之前林萌萌提过一嘴自己这个堂弟绩点在系里排第一,估计林昼保研本校也八九不离十了。平大本硕出生的公务员......白露感觉自己在陪将来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吃饭,不自觉地坐直了点身子。 次日雨终于停了,早饭时民宿的男老板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采蘑菇。白露正好想放松放松大脑,林昼看了一眼她,弯着眸子说他也一起。 叁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山里,刚下完雨的山路有些泥泞,天生就缺少运动细胞的白露差点跌了一跤,幸亏林昼伸手扶了她一下。 “今天路不好走,姐姐,牵着我的手吧。”林昼将手套取下来,戴在靠近她的那只手上面,“隔着手套,没关系的。” 白露有点犹豫地伸出手,没想到林昼主动握上了她的,还对着她笑了笑。 两个人互相扶着艰难地走完最崎岖的那段,健谈的老板回头看了一眼他俩牵着的手,打趣他俩:“小情侣恩恩爱爱就是好呀,人生也是这样,最难的路就要靠彼此互相帮助,想当年我和我老婆......” 可能有故事并且能说是每个民宿老板必备的技能,他说了一长串,压根没给林昼和白露插嘴的机会。他们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朝对方笑了一下,放弃了解释。 几个人去得早,找到了不少能吃的蘑菇,中午餐桌上就多了炒蘑菇啊炸蘑菇啊蘑菇汤什么的,男老板热情地请林昼和白露喝自己酿的药酒。白露好奇,浅浅尝了一口味道,林昼难却盛情喝了几杯。只不过他酒量似乎不太好,没过一会儿耳朵就红了。 吃完饭后他们都回去午休,白露刚躺下眯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人敲自己的门。 门外站着林昼,他扶着额头,一副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姐姐,打扰你了,请问你这里有晕车药吗?” 晕车药? 白露没反应过来,看他这幅样子,想了下后才明白他想要的应该是醒酒药。 看来林昼他人确实有点醉了,白露担心地让他坐到自己房间的沙发上:“我去问问老板有没有解酒药或蜂蜜之类的,你等我一下。” 老板喝得比林昼还多,但除了变得更加外向之外似乎什么异样。听到林昼喝醉了后,哈哈大笑着带着白露去找附近的养蜂人要了点蜂蜜。白露泡了杯蜂蜜水回到房间的时候,林昼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俯下身子轻轻叫了声林昼的名字。 林昼没有反应,白露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唔。”林昼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雪莉......别闹。” ......感情被当成他家的狗狗了。 白露又拍了一下他:“林昼,你要不要起来喝杯蜂蜜水?” 少年抓住她的手腕,闭着眼无意识地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他人看着清瘦,但力气一点也不小,白露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本来想用膝盖支撑一下,但是怕自己跪到他身上,只能顺着他的力度倒在了他身上。 白露手撑着他的胸膛,抬起头是看到男孩子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她挣扎了下想要起身,林昼搂着她的腰翻了个身,白露只能跟着一起动,被他从背后抱住侧躺在沙发上。 他身上有很淡的草木香味,本来就习惯在这个点午睡的白露忽然有点困。她用了点力气推了推林昼的胳膊,却因为反作用力往他怀里又靠紧了些,背后的人有些难受地闷哼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白露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着她的腿根,她不知道男性醉酒后不会勃起,但白露紧张得要命,生怕再刺激到林昼,只能安安静静任由他抱着。 天啊......千万不能发生点什么......会被他家里人杀掉的吧!这种位高权重的家族,也不知道手段有多可怕......是不是真像小说里那样能让她毫无声息地消失?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眼皮子打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怀中的女孩呼吸变得均匀时,林昼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姐姐,我要忍不住了。”林昼用嘴唇蹭了蹭她的发丝,声音很轻,“求求你,快成为我的吧......” * 白露睡了快四十分钟,时间过长的午休让她有些头疼。她低下头一看,少年桎梏着她腰的双手已经因为熟睡而松开了。白露连忙轻轻将他的手挪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蜂蜜水已经凉透了,白露又重新倒了一杯,回到房间时林昼已经单手撑着沙发坐起了身,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少年宽松的T恤的领口随着身子的倾斜露出了大片的锁骨,腰间卷起的下摆能看见精瘦小腹上隐隐约约的腹肌。 他外表看着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是有肌肉的那一挂。 白露连忙移开目光。 “姐姐,不好意思。”林昼注意到了进门的白露,“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抱着自己在沙发上睡了半个多小时的事情当然不能说,白露略去了这段会使双方都感到尴尬的小插曲,只和林昼说了其他的部分。林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称自己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太好,然后满脸抱歉地说今晚给白露做自己擅长的菜赔罪。 两位老板今天晚上都有事不在,晚餐只有林昼和白露两个人一起吃。林昼的刀功倒是意外地很好,手脚不协调的白露眼巴巴地凑过去请教,林昼就耐心地教了她。 他站在她身后一步,手也没有碰到她的,俨然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白露心里那点似有似无的怪异感瞬间消失了,甚至生出来几分愧疚。 林昼怎么可能装醉,他明明就是个很有礼貌很懂分寸的乖小孩!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林萌萌和石有为来了后,四个人一起去高山草甸徒步、露营,两个小情侣睡一个帐篷,林昼和白露两个人各自一个帐篷。饭后他们散步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在这边露营的某个大学的户外运动社团,被他们邀请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白露坐到林萌萌和林昼中间,抱着自己的腿只想安静装死。几轮后瓶口还是对准了她,她在眼睁睁看着上一个选大冒险的男生站在山上大喊“我是傻X”之后果断选了真心话。 “喜欢什么样的人?”坐在白露对面的男生问。 其实白露还真没想过,提到“喜欢”这个词她下意识就会想到纪寒。她对纪寒的感情太深,以至于好像在那几年就花光了自己人生的所有热烈。 “我不确定是什么类型。”白露犹豫了下,“大概是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是他了’那种吧。” 林萌萌只知道她有个前男友,听她这么说本来还想八卦一下的,看白露像是想起了往事一般黯然神伤的表情又连忙合上了嘴。 下一轮转到了石有为,他选了大冒险,要打电话给上一个通话对象说“我讨厌你”。石有为连忙摆手:“这个真使不得,这是我老板的老板,我会被开除的。” 于是众人都让他打给上上个通话对象,响了几声后对面接通了,是个活泼的男声:“有为哥啥事儿啊,你不和嫂子出去玩儿了吗?我们都在乖乖训练呢。” “咳,我讨厌你。” “啊?”对面愣住了,“因为我夏季赛的时候那个撞墙的闪现吗?你都骂了好多次了!好吧,那把要不是言爹救回来了我确实该切腹谢罪。” “鹏啊,你自己再好好想想。”石有为故作高深地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几个社团的成员低声交流了几句话,忽然有些激动地问石有为:“我靠,你是RIP的老板吗?” 见石有为点了点头,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言爹我的超人”“要给LPL再拿个时隔多年的冠军”“AD真该换了”什么的。后来回去听林萌萌解释,白露才知道RIP是个游戏战队的名字,而石有为是战队的老板。他本人是英雄联盟的狂热粉丝,就在叁年前拉到投资自己组了个战队,因为他太没文化,想着游戏皇族寓意很好,给战队取了个Royal In Play的英文名字时完全没考虑到简称是RIP。由于队服是白色的,打得好的时候观众就说“性感牧师,在线超度”“安息吧对手”之类的,打得不好就被喷“皇家马戏团”。 前两年RIP确实成绩稀碎,今年不知道从哪招了个叫Era的打野后直接被带飞。Era真名里有个言字,春季赛被对面拿到赛点的时候掏出来自己本命英雄破败之王,靠个堪称神来之笔的E技能成功翻了盘,因此被人叫“言爹”或者“E神”。Era来了后整个队伍状态都很好,很多观众都看好他们,觉得今年RIP能在世界赛打出点成绩。但是AD年纪太大了,偶尔反应跟不上,今年准备退役了。石有为之所以晚来了几天,就是面试刚物色到的AD去了。 白露是连消消乐都不玩的人,那时候哪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些无措地看了身边的林昼一眼。林昼也苦笑着摇摇头,小声说他也听不懂。 他们说完关于电竞的话题后瓶子又转了几轮,这次停在了林昼面前。林昼微笑了一下,也选了真心话。 “你对露露是什么感觉?”林萌萌眼尖,刚刚看到了林昼和白露说悄悄话。 林昼看了眼白露,又迅速别开目光,像是在不好意思:“她很好,对我来说很特别。” 一片起哄声里连林萌萌都懵了,她确实有点怀疑堂弟对白露有好感,没想到自己向来有分寸的林昼会突然当众说出这种像是表白一样的话。 尴尬的白露有点不知所措,慌张地看了一眼他。林昼什么都没解释,脸上虽然还是温和的笑意,但白露总感觉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回去的时候林萌萌故意拉着男朋友石有为走得快了点,留了点空间给白露和林昼。 两个人一路无话,林昼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快走到露营台的时候白露叫了声他的名字,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昼......”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他了?”林昼向前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我好嫉妒。 “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是他了’”的形容像是一把刀在他心上剜了一下,血淋淋的伤口昭示着林昼甚至无法成为纪寒的替代品。林昼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可以去将自己的脸整得和纪寒一模一样,可以学习纪寒的穿衣打扮行事风格,哪怕白露对着他喊纪寒的名字他都可以忍受——只要白露肯像爱纪寒一样爱他。 拜托了......没有你的爱我真的活不下去。 那些疯狂的欲念在他眼底涌动,林昼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即使心有城府,他也过太年轻,站在他深深眷恋着的人面前,几乎要无法再克制自己对她宣泄爱意的冲动。 一只手轻轻摸上了他的额头,林昼听到她关切的声音:“林昼,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昼看向白露,此刻她真情实感担忧着他眼睛里只有他自己的身影。他笑了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松松环上她的腰肢,将头无力地靠在了她颈间。 “白露,我好难受。” 024填充物 024 填充物 被迫以伪装示人,长大后的林昼觉得自己的内里空空如也,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 旁人艳羡他位高权重的家庭。所谓“血缘”维系的关系之间有多少暗流涌动的算计,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推杯换盏之间的暗讽与攀比,让林昼过早学会了察言观色。赞美之词背后的蓄意接近,也教会了他人心复杂的道理。看到利益尽散后所谓“朋友”作鸟兽散后,他不再对任何人交付真心。 初中二年级的林昼,在某次回家路过父母房间时,看到床上父亲的下半身往一个陌生女人身上撞。那时早慧的他只是放轻步子离开,加倍地对母亲好。直到林昼站在窗帘的阴影之后,看到母亲与另一个男人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亲吻,两个人说说笑笑,牵着手一起上了车。 表面相敬如宾的父母,同床异梦,各有新欢。从幼时就一直害怕被抛弃的他,那时脑子里只有“我必须做得更好才能得到他们的喜欢”。林昼一直都知道别人希望他怎么做,于是放弃了所有的“自我”,完全听从家人的安排。父母和爷爷都夸奖他,说他完全不像别的青春期的孩子,乖巧、努力、上进。 是呀。我就是一个乖孩子。在放在书桌上的日记本上写“昨天和同学出门看到爸爸车上有一个漂亮阿姨”“害怕爸爸妈妈不要我,我一定会更努力的”,然后无意在洗手时露出有自伤痕迹的手腕,怎么可能是我故意的呢? 父母商讨后都和自己的情人断了关系,花了更多时间陪伴他。林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他还是觉得不快乐。林昼很清楚父母因为他展现出来的乖巧与顺从对他心怀愧疚,他们并非那么爱他。 所谓亲情,像是一场交易。他做一个能满足父母虚荣心的完美继承人,父母回报给他一个表面完整的“模范家庭”。 高中后的林昼,再没有多少发自内心的笑容。某年年夜饭的时候,爷爷问他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林昼垂着眼眸,笑得乖乖巧巧,说我听爷爷的。 其实他对政治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相当厌恶自己父亲那种守着底线摆弄权势的人。但他忍不住自嘲:像自己这种擅长伪装、玩弄人心的人,不是正适合做这个吗?在朋友面前林昼是温文尔雅的高官子女,在老师眼里他是谦虚好学的优等生,在亲人面前他是乖巧听话让人省心的完美后代。以千面对千人,他太懂别人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话了。 但林昼装得好累,当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如同一场他不喜欢的戏剧,而他只是个不可以拥有自我的演员时,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兴趣寥寥。他没有多少活下去的意愿,但他在等待着什么。 高叁的春天,疲惫的他在周日的下午去了一家书店买文具。离高考只有两叁个月,学校和家人都希望他争一争状元,他身上压力很大,经常神经性头疼。 结账的时候他注意到新书区的一本书,封面是一只飞翔在蓝天上的鸟儿,在春日午后晃眼的阳光下,它的身姿被照得如此自由。林昼无法控制地伸出手,取下那本叫做《白鸟非鸟》的散文集。 作者的名字是白露。 对文学的热爱让他在阅读了大量书籍后成为了一个理想主义者,林昼始终渴望某种如同“奇迹”一般完美无瑕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那天林昼等到了。 与书同名的那篇散文里,作者写:“我感到自己没有归处,一次又一次的迁徙像是诅咒,让我注定孤立无依。公孙龙说白马非马,也许白露也非白鹭,做不成展翅高飞的鸟儿,只能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变成水汽,又变成雨落到下一个暂居地。” 那是白露某种意义上的处女作,林昼着迷于她青涩而真诚的文笔、字里行间流露出关于世界的思考以及那些偶尔穿插着诙谐生动的玩笑话。白纸黑字承载着的感情,让林昼恍惚间似乎看到她的面容,与她感同身受。 她写到自己参加了某个社团后,因为社长偷偷拿学校拨的活动经费去泡妞于是揭竿而起联合其他社员把他踢下了台。“不知道会不会像是小说里那样被老外拽到厕所欺凌,但那一刻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喜欢什么,那我就要去改变它,而不是只坐着指责。好吧,主要这样显得我很酷!” 林昼看到这里的时候笑出声来。“去改变它,而不是只坐着指责”,这句话让他心里微微一动。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发现自己对于从政的厌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实在不算是一个尽职尽责、心系天下的人。保送专业必须被确定的倒数第二天,他去拜访了爷爷,和他爷爷聊了很多,最后将专业定为“政治学”的时候,林昼发现自己心里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 他本以为一切会向好的地方发展,但学习自己不那么感兴趣的专业终归是痛苦的。那段时间最疼爱林昼的奶奶去世了,他没过多久又发现父母找了新的情人。他那一刻疲惫到无法呼吸,他意识到自己过往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他还是被抛弃了。没有归处,孤立无依。 那时候白露成为了林昼的精神支柱,他几乎每天都反复阅读她的书。她那叁年陆陆续续又写了叁本书,林昼每一本都读过了,他发现他们真的很像,白露对于人心与感情的敏锐、她身上孤独感和她的那些想法,都让林昼觉得白露与自己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是被分割成两半的同一个灵魂。 如果是白露的话,一定能窥探到他内心的痛苦。林昼这么想着,对她的爱意与日俱增,甚至请来私家侦探去调查她。小时候被拐卖、一直以为人贩子是自己的父亲、生母跳楼、生父心衰已经时日无多。当她的被过去展现在林昼的面前,林昼才明白她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林昼那时候觉得,也许自己可以保护她。 他后来的野心皆为此而生。 彼时,少年天真地下定决心要为了白露成为那个无所不能、权势滔天的人,给她一个能敌过海枯石烂的居所,然后安静地等在她的身边,祈求她温柔地抚摸他只坦诚给她的伤口。 私家侦探后来查到她以前写过一本叫做《栖息地》的网络小说,林昼看完后如临大敌。“白露”的文字是平淡的,大多数时候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但“未霜”笔下的爱毫不遮掩,感情热烈到如果不是文风确实相似林昼会怀疑私家侦探认错了人的地步。那个时候林昼才真正意识到作为她初恋的纪寒在她心里有多重要——纪寒对白露的意义就像是白露对于林昼的意义,是那份类似于“救赎”的精神支柱。 即使宋景行与她形影不离快四年,也还是没有得到白露完完整整的心。林昼看着纪寒的照片,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讽刺一笑。 他一开始也不想模仿纪寒,林昼想要白露爱上真正的自己。 但林昼不敢赌,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太早舍弃了自我,他内里空洞,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自己才是充盈的。习惯以不同面具示人的人偶,不再是硅胶制成的空心皮囊,白露被他抱在怀里时,林昼总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心脏、自己的骨架、自己的血肉。 是他唯一的填充物。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求求你,白露。看到我、垂怜我、拯救我。告诉我我是谁,告诉我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告诉我这丑恶与空虚的“林昼”不是我的过错。 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成为“纪寒”。 * 白露总觉得林昼变得奇怪了。 那天林昼抱着她说自己不舒服后,白露以为他发烧了,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他,扶着他回了民宿,给他找了退烧药。 第二天,林昼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虽然气质还是温和的,但他脸上时刻挂着的那种清浅笑意消失了。白露一开始以为他不舒服,关心了他一句。林昼嘴角弯了弯,说自己没事。 没什么表情的林昼看着更像纪寒了。白露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林昼就是林昼,把他当成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林萌萌和石有为有事,呆了叁天就走了,因为山上凉快安静,林昼在这儿住了一周后才离开。白露总觉得他好像和自己有了些疏离感,不知道是怕她因为他那晚游戏时说的真心话产生什么误会,还是因为她没有回应自己的好感而决定放弃这份好感。 他离开后,白露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把这归于独自一人住在山里。 宋景行和孟道生偶尔会打电话给她,林昼和黎朔也会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林萌萌和俞怀瑾也都发过信息给白露。剩下的大半个月里,她一个人读书、写作,偶尔出门去森林或草甸散散步。 独自一人的时候,时间的流淌仿佛变得慢。雨断断续续,晴时云卷云舒,白露总是觉得孤独。 在上大学以前,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乌家村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大人们不允许自己的小孩和白露玩,乌山没什么空理她,不上学的日子里白露就一个人从村头玩到村尾。回白家后,她明显感觉到戴淑云不怎么喜欢她,白建业不着家,她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看窗外。进入寄宿制高中后,时间都用来学习了,吃饭的时候她为了省时间给纪寒写信,她常常扒拉几口饭就跑,都不怎么和同学一起。 明明记忆里她总是形单影只。 白露靠在民宿的窗前,摸向自己的心口,感觉很困惑。 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到孤独呢?明明以前都没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她的心变得软弱了吗? 绝对不要这样,白露心想。 毕竟每一次她想依赖什么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025脑子不好 025 脑子不好 从山上回来后,没过多久就快到和光中那边约定好面试的日子了,白露挑了身看着成熟些的衣服,购置了一辆自行车方便未来出行。 她备课备得很认真,看了教辅资料和公开课作为参考。面试那天,热情的语文教研组老师和学校领导们在试讲结束后肯定了她的能力,并且给了她几条有用的建议。一番友好交流后不知道怎么又约起了晚饭。白露想起多年前和网站编辑们的那顿饭心里不由得发怵,但面上还是礼貌地答应了他们。 餐桌上就白露和另外一位教研组的老师是女性。其实白露一直觉得女孩子细腻的感情会让她们在语文上更有天赋,但光中的语文老师居然大多数是男性,这让她有些纳闷。 男人们推杯换盏,客客气气地又是拍白露马屁又是敬酒。白露赶紧把马屁拍回去,说自己喝不了酒,喝了双倍的水赔罪。 席间还有打听白露感情状况的: “白老师真是年轻有为又漂亮,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白露一时嘴快回了句没有,然后反应过来她这种年轻的代课老师和学生接触本来就需要避嫌,还有可能被学校里人追求或者介绍相亲,于是她赶紧硬生生地补了句“有喜欢的人了,正在和对方多接触增加了解”。 很折磨的一晚。 在等待光中和平大开学的那几天,林昼转发给她一场歌剧的演出信息,问白露感不感兴趣。 这是那个英国歌剧团首次来华,白露在英国的时候就抢不到票,只在购物网站上买了光碟看了他们的几场表演,这次他们演出歌剧又恰好改编自她很喜欢的某篇小说,白露当然有兴趣。 于是白露蹲点抢票,网卡了一下后,回到售票界面时发现不管哪个区都已经售罄了。本来满心期待的白露心都凉了半截,脑子里都在犹豫买二手票黄牛票啥的了。这时林昼发来消息,说自己抢到了两张票,问她有没有抢到。 钩直饵咸,但白露就是个碰上喜欢的文学作品就变傻的书呆子,怎么可能不上钩。都不用林昼装模作样解释几句票是怎么来的,白露就感激涕零地答应了,给林昼转票钱的时候还多给了一些。 林昼当然没收,默默等着白露下文。那边过了几分钟果不其然发来一句“那一起吃个饭吧,我来请客”。得逞的少年眉眼弯弯,发过去一句“好呀”。 歌剧的时间在九月初,光中的高叁开学一周后。编辑姐姐的宝宝已经顺利出生了,比一开始推测的时间晚了一周,原定的两周代课时间需要延长。 白露看着越来越近的日期突然开始忐忑——不会像小说里那样,私立高中都是些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官二代吧......脚翘在课桌上上课还拽着小说女主角逃课什么的。 她越想越紧张,于是那天提前点到了学校,见学校给她安排的办公室里都是男老师,白露不怎么想在那等,恰好学校方发来的课表里第一节刚好是语文,她就直接去高叁一班的教室里。 班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学生,见进来一张生面孔,都盯着她的脸看。白露大囧,虽然面上强撑着保持淡定的表情,但踏进去的脚步默默缩了回来。 “是你?” 白露回了头,看见有个斯斯文文的男生站在自己身后。黎朔留给她的深刻记忆,让她想起这是之前在早餐店和黎朔的男生,名字叫梅原。 “你好。”白露和他打了个招呼,从旁边走了几步让他进门。 男生快速往里面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期待:“你有看到新来的语文老师吗?是最近很出名的作家白露,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其实,我就是白露。” 男生的瞳孔收缩了下,白露很想知道他沉默的那两秒脑子里有多精彩,也许是不错的小说素材什么的...... “抱歉,老师。”梅原摸着脖子,耳朵都红透了,“我之前不知道......” “你们在做什么?” 黎朔单肩背着书包,手插在校服的口袋里,皱着眉看向堵在班门口的两个人。自己号称妇女之友、在女生面前面不改色的朋友此时却红着脸站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主要两个人外貌还挺相配的,黎朔觉得这幅画面又诡异又扎眼。 白露一看到黎朔就想起他的告白,立刻头皮发麻,怕自己连累编辑姐姐把她的饭碗给搞丢了,于是赶紧找个理由跑路,狼狈地逃回了办公室。 “白露!” 黎朔本来还想拉住她问她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就跑,结果被梅原抓住了后衣领拽回来。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梅原问。 黎朔没什么心眼,把后来遇见她几次还和她表了白的事情直接和梅原说了。梅原当即听得浑身汗毛直立,也不知道怎么和黎朔解释白露其实是他们新来的代课语文老师。黎朔一头雾水,直到昏昏欲睡地听教导主任介绍完来代课的语文老师是什么“XX奖最年轻的得主”“广受好评的青年作家”“G5大学本科毕业现在回国在平大读研”后看到白露走上了讲台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感情“差不多”和“不是你想的那种转学生”是这个意思啊! 黎朔快被气到昏厥,但又忍不住看着她。 她是上课的老师,凭什么不能看?他看她光明正大、天经地义! 上完第一节课说完下课后白露脚下生风,立刻跑路。但速度还是敌不过身高腿长的黎朔,被他一把拽着手腕拉到了那层楼的体育器材室。幸亏他们两个跑得快,没有什么人目睹到一个学生拽着老师进门的诡异画面。 “黎朔你冷静一点!”白露连忙挣脱,“刚刚走廊有人,被看到就完了!” “是你骗我在先!”黎朔一步步把白露逼到墙边,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我就觉得老是碰到你实在是巧过头了,是不是黎莲让你跟着我的?”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白露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护在身前,“我没骗你。我那时候没面试,也不确定学校会不会让我来代课。” 黎朔臭着脸,白露连忙安抚了他几句,说:“黎朔,不能被人看到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你先回教室。你有事一会儿再在手机上说,别再这样了。” 她这副有意撇开关系的模样让黎朔更生气了,二话不说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就走了。白露回去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节课,心里有点无奈。 好在大课间黎朔没再追出来找她,白露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同办公室的李老师问她前两节课感觉怎么样,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去上自己的课了。编辑姐姐是班主任,来代她课的白露就算没课了也只能在办公室干坐。白露心里正想着黎朔虽然幼稚了点但好在还算听话的时候,面色有些为难的梅原敲了敲门问她可不可以进来。 “呃,白老师,黎朔他......逃课了。”梅原犹豫,“您能把他找回来吗?一会儿十一点的高叁动员大会他要发言的,他这样下去真的会学校开除的。” 白露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黎朔人去哪儿了?” “学校附近的网吧里,可能。” “行,我去看看。” 让梅原回去上课后,白露一边往学校门口走一边打了个电话给编辑姐姐,问了问黎朔的情况。 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婴儿的哭声:“这孩子确实聪明,也确实闹心。他偏科偏得严重,数理化生经常满分,在竞赛里也拿了不少奖。但是语文英语他是一点也不学,上课就睡,考个叁位数都属于他心情好肯做题。” 路过高二期末前十榜时白露的脚步顿了一下。六边形战士梅原的名字高高挂在最顶端,黎朔带着堪堪达到110的语文英语和接近满分的其他几门和另外一个同学并列第十。 “他之前是被处分过吗?”白露收回目光,继续问。 “你知道了啊?”编辑姐姐叹了口气,“上个学期不知道怎么的,黎朔忽然把班上教数学的李老师打了。李老师国外名校毕业,可是学校好不容易才挖来的。黎朔呢,也是个家里有钱有势惹不了的。本来我和和稀泥让这孩子给李老师道个歉这事就算解决了,也不用记过,但是他就是死活不肯。前阵子我和他姑姑都说了他好久,虽然他没道歉,但是也承诺了以后不会再和李老师起冲突,学校这边给了李老师赔偿后大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又惹事了吗?” 白露人已经到了网吧门口,糊弄了一下,没把他又逃课的事说出来。 出示了光中的教师卡后,网管给白露指了个位置。没来过网吧的白露小心翼翼地绕过边抽烟边打游戏的几个人往那个方向走去,看到黎朔嘴里叼着根烟皱着个眉在那儿打游戏。白露走近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很像之前林萌萌给她介绍什么是英雄联盟的时候看到的图片。少年的手快速操作着键盘和鼠标,她什么都看不懂,只看见屏幕上出现一行“Thorn正在大杀特杀”的字样。 “黎朔。”白露走到他身边,“快回去!” 少年因为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而受惊,摘下耳机回过头来,看到是白露后把嘴里咬着的东西拿了下来。白露这才发现他嘴里是吃着根巧克力棒,不是在抽烟。 “你怎么——” “来喊你回去。你要发言的,动员会。” “不去。”黎朔脸又臭了起来,又别过脸去,只留个白露一个侧脸。 白露叹了口气,深知这种青春期的小孩吃软不吃硬,于是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耐心地问:“你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上网。” “不想看到姓李的。” “他的课只有一节。”白露说,“而且你不是说好了不和他起冲突了吗?” “我就说你就是黎莲派来叫我服软的!我为了和你一起上学才同意回学校,结果你是老师!骗子!”黎朔突然炸毛,“你还在办公室里和那个姓李的说说笑笑,我明明都说了你要离他远点的!” 白露被他一通脾气发得莫名其妙,自己也生了气:“随便你!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你被开除也不关我的事。” “喂,白露!” 黎朔在后面喊她,但白露没理他,直接往光中校门走。 她走了一两分钟,从网吧赶出来的黎朔跑到她面前拦住她:“别走。” “你不上学当然可以不回去。”白露绕过他继续走,“但我要上班。” 少年不依不饶地紧紧跟在她身边,甚至还想去牵她的手:“你生气了吗?” “你注意点。”白露说,把双手抱在胸前,“你是老师,我是学生。” 黎朔愣了一下:“你说反了。” 反应过来的白露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晨光给看向她的少年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笑时露出两粒小虎牙让他看起来乖巧了许多。白露消了点气,态度缓和了一些:“黎朔,你别那么任性,做事得考虑后果的。” 换别人这么念叨他,黎朔早就不耐烦了。奈何面前的是白露,他移开目光,敷衍地说了一句:“我脑子不好,行了吧。” ......脑子不好的人理科可考不了满分。白露腹诽。 “你太冲动了。”白露又叹了口气,“不过你到底为什么对李老师有那么大意见?” 黎朔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说:“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白露看了他一眼,从他的反常中感觉到了什么,但也没再继续追问。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学校的大礼堂,刚好赶上时间。梅原深知黎朔性格有多倔,没想到白露真能把他带回来,看白露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崇拜。 黎朔也没再耍小性子,乖乖拿着稿子上去做个没有感情的捧读机器。他长相偏冷,认真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白露站在侧边看着这闹心孩子难得有几分靠谱的样子,仿佛看到一只在外面知道得装成阿拉斯加犬的二哈。 结束了讲话的黎朔只是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下午的课也他没再翘掉了。白露也没什么事情,就坐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写自己的稿子。李桦上完自己的课后回到办公室,看到白露在那儿就和她搭了几句话。明明就是很正常地问她是不是开车来上班的、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但白露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触,可能是多多少少受了点黎朔的影响吧。 光中没有晚自习,下午上完四节课就放学了。白露被教导主任留了一会说了点事儿,出来时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的手刚摸上自己的自行车,黎朔和梅原就从她身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白露。”“白老师。” “......你们怎么还没走?”白露回头。 “刚打完球。”腋下夹着个篮球的黎朔额发都汗湿了。梅原则说自己留下来自习了一会儿。 黎朔目光灼灼地看着白露:“要一起吃晚饭吗?叁个人一起就不奇怪了。” 叁个人更奇怪了好吗!白露感觉今天叹的气都能让她少活一天了,她心里隐隐担忧明天早上的一二节数学课黎朔会不会又和黎朔起冲突,拒绝的时候叮嘱了一句。 “不了,我有事。黎朔,你明天数学课要好好上啊。” 黎朔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小声嘀咕了一句“知道了”后又问她是和谁有约。 梅原向他使了个眼色:“白老师的私生活和我们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我喜欢她啊。” 少年语出惊人。黎朔根本没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本来想装不知情的梅原只能移开目光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白露深受震撼,一脸生无可恋:“黎朔,你脑子难道是真的不好吗?” 026秘密基地 026 秘密基地 接下来的今天数学课黎朔没再逃了,但是全程要么低头要么睡觉。数学老师李桦没和他计较,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忧心忡忡的白露还宽慰了她一句“反正黎朔听不听都能考满分”。 被白露和梅原各教训了一通,明白自己的行为可能招致什么后果的黎朔也没再私底下找白露了。欣慰之余,白露觉得:要是他上语文课的时候那种望眼欲穿的神情和放学后时不时发来的信息也能收敛一下就更好了。 上班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白露感觉这五天班上得她命都没了半条,上一节课说的话比她一个月说的话都多。 好在这周五下班就可以去看她心心念念的歌剧了。傍晚时天气很热,白露特意把头发盘了起来,到剧院的时候看着穿着长袖衬衫的林昼心里不禁有些同情。看歌剧的时候几乎都会选稍微正式点的穿搭,女孩子还可以穿点凉快的裙子,但男生最正式的就是西装和衬衫了。像林昼这种家教很严的人,怕是天凉快个几度的话还会穿个西装外套。 两个人碰面的时候,林昼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姐姐今天很漂亮。” “谢谢,你今天也很帅气。”白露客气回应,小声对林昼补上一句,“辛苦了,里面有空调,我们进去吧。”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谈论了刚刚看的歌剧,话题从那本小说延伸到那位作家身上。白露和林昼对于文学的偏好非常相似,两个人聊得尽兴。 “姐姐之前说这周要去光中做代课老师,这周是不是过得很辛苦?”林昼微微歪着头,眼神关切,“今天如果能让姐姐觉得放松了一点,那就太好了。” 以前还不觉得,但认识了黎朔后,对比之下白露发自内心觉得林昼真是又懂事又贴心。两个人关系拉近了点后,她之前对“林昼一直保持这种社交状态会感觉累”的担忧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 “那你呢?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想问了,你一直在照顾别人的感受,但是也要多关心自己的感受呀,别太累了。” 作为“温柔”的既得利益者,很少有人关心给出温柔的那个人的感受,甚至会将这种温柔逐渐当做理所当然。虽然随着和她关系的拉近,林昼预料到过白露会说这种类似的关心,但当她一边用那双明亮的黑眸专注地看着他一边说出这些话时,林昼还是感觉那些他藏起来的沉重疲惫突然有了依托。 是从第一次开始吗......林昼眸色闪了闪——他越来越期待白露点破他伪装的那天了。 但他突然胆怯地不敢与白露对视。如果她发现真实的自己后落荒而逃了怎么办? “你发现了啊。有时候确实很累,但是应该所有人都希望我保持这样吧。”林昼苦笑了一下,“但是和姐姐出来我是真的很开心。” 白露没想到林昼会承认。他卸下一点伪装后展露出的那点脆弱,让白露突然觉得好像这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让她对自己产生怜惜的同时,林昼故意通过这种方式拉近了他和白露的心理距离。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的白露果不其然安慰了他:“可能确实如此。但是你和我相处的时候,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那我要忍不住经常约你出来了。”林昼歪着头,感激地对她笑了笑,“叫名字太生疏了,姐姐叫我小昼就好,堂姐她也是这么叫我的。” 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别人,白露有点结结巴巴:“小、小昼?也好。” 过于相似的爱好,只属于彼此的秘密,变得亲昵的称呼。当这些你习以为常之后,就会在心里划分出一块独属于“林昼”的部分。 一旦开始有了据点,接下来就是攻城掠地。想办法展现出我可靠的一面,也提醒你——我是一个对你有爱恋之心的男人。 少年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那双看着别人时总显得单纯无辜的鹿眼中的万千思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薄唇边慢慢有了点真心的笑意。 * 因为天已经黑了,林昼送她到了小区门口。白露回家后接到了宋景行的电话,问她这周在学校感觉怎么样。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就互相道了晚安。她退出通话,才发现刚刚孟道生和黎朔都来找了她。 【孟道生:占线。又在和你的好宋队打电话?】 【孟道生:睡了,别找我。】 【黎朔:明天要一起出门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就连刚刚才和她见过面的林昼也发来信息问她明天有没有空,说是有一个花卉展想邀请她一起去看。 白露纳闷地看了眼日期,才发现明天是七夕节。大家是想在这天找认识的人结个伴,免得显得形单影只的吧。 回了孟道生一句“你真睡了吗”后,对方别别扭扭地秒回了句“正准备睡”,活像只在人面前走来走去面上装得蛮不在意但心里渴望被哄几下的猫科动物。不熟的时候孟道生看着像是那种机关算尽的可疑神秘人士,但现在在白露面前就是个有几分孩子气的幼稚鬼。他的靠近虽然有几分胡搅蛮缠的味道,白露发现时她已经和孟道生变得很亲密。 她犹豫了下,还是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孟道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关心了下她这几天上班上得怎么样,又拐弯抹角的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 “不想有任何安排。”白露诚实地说,“被工作吸空了精气,只想躺着过完这个周末。” “说得像你在学校里有个小情人似的。不会有哪个学生在追你吧?”电话那头的孟道生笑了一声,虽没约上白露但是想到别人也约不到他心里就舒坦了,“想私会了记得找我。” 白露被他说得浑身僵硬,找个借口赶紧把电话挂了。 她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林昼和黎朔的邀约,躺在床上看了眼下周光中高叁开学考的安排就拖着劳累了一天的身体进入了梦乡。 睡着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绝对不找班上,我要啃一辈子版税的老。 * 白露忽略了一个问题:黎朔和她第一次就是在早餐店碰见的。 所以第二天吃完早饭后被黎朔在店门口抓住的时候,白露面如死灰,心想早知道在家里煮面条吃不出门了。 人果然还是不能懒。她忏悔。 “你看这个。”黎朔从包里拿出一张草稿纸。 白露接过的瞬间还以为他是来问自己数学题的。A4纸上写了一整页字和公式,甚至还画了个矩阵。白露虽然是个文科生,但是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后也看懂了黎朔是在极力证明白露答应他一起出门才是最优选择。 但她决定装傻:“我看不懂。” “你骗人,你读书时成绩明明很好。”少年眼睛都瞪大了,“而且你表情就说明你看懂了。” “......你也知道我表情不好啊。”白露扶额。 “行。那我不缠着你了。”黎朔把手上那一大束橙色的多头玫瑰递给她,“这个送给你,我去兼职了。” 黑色包装纸裹着的明艳而张扬的花朵香气却很温和,白露突然因为自己对他过于抗拒的态度有点过意不去,问他:“你缺钱?” “家里不给我学费,想让我回去和他们一起住。” “你和家人吵架了吗?” 没什么心眼的少年挠了挠脸:“算是吧。我生父去世了,生母改嫁了。只有姑姑管我,她很讨厌我养父,不希望我还和他有接触。” 白露注意到他用的词是“生父”和“生母”。 她低下头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开口:“你想去哪儿?我上午有空,下午我要休息。” 少年面上喜笑颜开,把她抱起来转了几个圈,白露头晕目眩的,连忙拍黎朔的肩膀叫他把自己放下来。 黎朔带着她来到太虚园最边角的某处。从石桥底下穿过去,一颗有些年头的水杉正好长在桥与高高的栅栏中间,靠近水的地方还长着几株粉色的美丽月见草。由于草地是倾斜的,水杉繁茂的枝叶会挡住从桥上和栅栏另外一边看过来的视线,形成一片隐蔽的狭小空间。 “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黎朔要是有尾巴这会儿都摇成螺旋桨了,“只带你来。” “好隐蔽的位置。”白露赞叹,“适合冬天来睡午觉。” 黎朔不解:“夏天这儿也很凉快。” 白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胳膊上打了一下,将掌心摊开在他面前:“因为别的季节有蚊子。” 黎朔看着她已经泛红的雪白小臂,试探着问:“那我现在换个地方还来得及吗?” 白露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想起刚认识黎朔时他的样子。他那张脸看着就像话少还容易不耐烦的学霸,熟了一点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但看着没那么聪明了,有时候还有点可爱。他把没见过几次面的白露领到自己“秘密基地”的行为,在白露眼里就像路边随便咬着人裤腿就往自己窝里带的犬类,一点都不设防。 但白露全然不知除了喜欢她之外,黎朔对她不设防的另一个原因是黎朔觉得白露有点呆。即使知道白露不是转学生后,黎朔也没有把白露当老师看待过,甚至还老觉得她比自己年龄还小,要像对妹妹一样对她。 两个人脑回路清奇的人都觉得对方不是正常人。 “你画矩阵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这点呢。”白露笑了,“这儿就挺好的,不用换。” 水杉旁边的空地正好能一左一右坐下两个成年人。白露才刚坐下黎朔就挨了过来,她只能往旁边又挪了挪,小半个背都贴在了石桥上。 “离得太近了。”白露又缩了下肩膀,和他说起正事,“你家里是怎么回事?” 黎朔听她这么问,忽然反应过来了,语气带了点不爽:“你这是把我当学生,准备给我做心理疏导?” “你听我说。”白露劝到,“光中是私立高中,学费很贵,你高叁了,这样兼职下去我怕耽误你备考的时间。” 青春期的黎朔哪听得了这话:“你再代半个月课就走,我上什么大学和你也没关系吧。” “是我圣母,喜欢多管闲事,你满意了吗?”白露回呛他,站起身来,“确实没关系,现在我也完全没必要坐在这里。我走了。” 坐得离她很近的黎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倔强的少年看着她,但就是冷着张脸一个字都不肯说。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着,白露叹了口气,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的时候,没想到黎朔先开了口。 “你们没办法理解的。”他看着水面,神色阴郁,“好像是因为什么商业上的恶性竞争吧,我小时候被拐过,初中才回家。不理会有钱有势还占理的亲姑姑,反而和从人贩子手里买我的买家住在一起,你们都觉得我就是个傻子。但是对我来说,前十四年我都认为自己的爸爸就是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我知道他做得不对,但感情又不是知道他做得不对后就能凭空消失的。” 白露在听到黎朔说自己小时候被拐过的时候就看向了他,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的生父已经去世,生母已经有自己的新家庭了。”黎朔沉默了一会,“本来养父家里还算有钱的。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魏成——养父,那个把我养大的爸爸,是癌症晚期。钱花得很快,已经不剩多少了。” 他随手捡了颗小石头丢进水里。白露默默看着荡开的一圈圈涟漪。 “如果他也死了,我就是没有家人了。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白露怎么可能不明白。 以前她上初中的时候,由于始终无法在家庭里找到归属感,有次就问来看她的宋景行其他那些被拐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宋景行说他只负责对白露进行回访,其他家庭的情况他确实不清楚,如果白露想知道的话他可以帮忙询问其他的回访负责人。白露犹豫着,还是拒绝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就显得她很可怜,要是大家都这样就显得命运过于残忍了。 “你说我做事不考虑后果,确实是这样。我不在意未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没有什么需要牵挂的。”黎朔抛起手中的石子,接住后握在手心,“所以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当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未来什么样我都接受,反正不会更坏了。” 她从他身上感觉到的那种生命力原来从此而来,在那种顽强的蓬勃与肆意中,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黎朔藏得很深的绝望。 不会更坏了吗......在事情变得更坏之前,她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白露心里五味杂陈,但什么没有说出口。她并非当局者,也许黎朔的情况并非他口中那么简单。 “我不想摆出高高在上指点你的人生的那种年长者姿态。”白露说,“但是经历得更多一些,思维方式确实更趋向于成熟。有时候适当参考别人的建议、寻求他们的帮助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不要。”黎朔语气淡淡的,“我的事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 “你姑姑黎莲打电话给我过,她看起来挺关心你的。她说你都不肯见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再沟通一下比较好?” 黎朔捂住耳朵:“你把心理咨询室搬到这里来了吗?” “对不起,我没有想说教你的意思。”白露解释,“只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有时候可能只是犹豫了一秒钟,事情就再也没有转机了。我就有这种经历,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勇敢点,可能......” 她没说下去了。黎朔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问她:“那你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 027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i e8 79.co m 027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白露本来没想去的。 黎朔这时候就开始说什么“不实地走访怎么解决问题”“你关心我原来也是嘴上说说”,白露被他道德绑架忽悠去做了“家访”。 他目前和养父魏成住在一起,租了胡同里的某个老平房,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胡同里没什么住户了,基本都是些中老年人,一位身上香水味很浓,妆容艳丽的卷发女人穿着红色吊带裙站在旁边平房的阳台上吸烟,看到白露投过来的目光后意味不明地对她笑了笑。 黎朔拉开铁门的时候白露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有一辆旧电瓶车,强烈的日光晒在一盆半枯的兰花上。 见白露一直看着那盆兰花,黎朔开口说:“我爸没病之前养的。半年前他查出来癌症后就没管过了。” “会晒死的。”白露说,伸手把花抬到了阴凉的地方,问黎朔,“你和他一直住在一起吗?” “不是。他来北京治病,积蓄花了很多,后面托人帮忙租了个便宜的房子。现在他不住院了,就吃药,白天他会去朋友的公司帮忙。有时候太疼了就呆在家里。”黎朔拿起脖子上挂的钥匙开门,生锈的锁芯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来陪他,也帮他做家务。” 白露不知道说什么。疾病不仅是对患者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对于家属来说也无异于一场凌迟。看着自己的亲人逐渐失去尊严,走向死亡。她不敢开口说自己可以帮他们,这对无血缘的父子必然不会答应。如果贸然提议,也无异于在他们的痛苦之上再踩一脚。 夏天闷热,屋子内的味道不算好闻。窗帘拉下来了,室内很昏暗。破了几个小洞的深绿色沙发边摆着一张茶几,上面散落着被捏瘪的啤酒罐和几板药物。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o1 8e t.c om 她看了一眼黎朔的背影。穿着T恤的少年似乎习以为常,低着头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时,微长的额发挡住了眼睛。 “去我房间坐吧。”黎朔看了眼沙发上堆着的衣物。 白露摇摇头:“就在客厅就好,有热水吗?” 她出了点汗,口很渴,黎朔递水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客气,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黎朔开了空调后坐到她旁边,看着一滴水珠从她唇边滚落,滑到颈脖上。他连忙收回目光,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黎朔突然很后悔把她带到自己家来。听了那一段教导主任拿来唬人的头衔,白露在他心里是矫矫不群的存在,这些坦露在她面前的不堪让黎朔突然觉得自卑。 “黎朔。”白露看了一眼他,“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什么?” “我说,”白露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水,“我和你一样,和原生家庭的关系没那么融洽。是后来上了大学后,自己能做得事情变多了,一切才开始变好的。我是想说,你很优秀,未来也许会有改变。” 至少经济上确实如此。白露心想。 “你们都这么说。”黎朔笑了一下,“但是魏成不一定能活到那天啊。” “抱歉,我不怎么擅长聊天。”白露过了半晌,略带歉意地开口,“要不聊点别的吧。” “我去买午饭吧。”黎朔站起身,“你想吃什么?” 白露心里默默思索了下:黎朔一副自尊心受伤的样子,去小饭馆吃的话肯定不会让她付钱。且不论自己身为年长者和他暂时的老师,就凭黎朔还要攒学费和生活费的现状,白露也不可能让他请客。 “借下你家的厨房?” * 少年看着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抬眼看向面前的白露:“这种午饭你吃得惯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白露莫名其妙。 “班上同学说你资产有几个亿。”黎朔一本正经地说着很离谱的话,“他们说你每天会吃豪宅里的厨师做的饭菜,或者坐直升飞机去什么米其林餐厅之类的。” 感觉这些孩子对她的想象有点像她之前对孟道生的想象,都觉得对方平时过得很奢侈。 “真希望这不是谣言。”白露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样的人很少吧。” “黎莲就是这样的。” 白露的筷子差点掉地上。她还真不知道黎家是干什么的,要是平时这样的话,那估计不是一般富二代富叁代的程度了。 白露吃完午饭后没再留了,看了眼黎朔的语文和英语作业后困得不行,回家睡午觉去了。把他送的花插好后,忘记定闹钟的她一觉睡到了四点。由于怕晚上失眠,白露连忙做了会瑜伽,太阳落山后还出门跑了步。她在太虚园的篮球场里看到了打篮球的黎朔,对方忙着拦人,没有注意到她。白露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喘了口气后继续跑步去了。 回家的时候门口的保安说有因为不知道她具体门牌而被寄存在保安亭的鲜花。她一头雾水地接过,回到家才发现门口也摆了好多东西。 由于安保严格,不是业主的人一般进不了小区,快递和外卖都是由物业代为配送。想问问什么情况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出门。她进了屋,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白露一一看了后才搞明白状况。 是宋景行、孟道生和林昼送的。 从保安亭的花束是一束玫瑰,是不知道她具体门牌的林昼送的永生花。他说因为觉得白露看到花枯萎会觉得失落,所以选了永生玫瑰送给她。门口摆的是孟道生送的项链和宋景行送的护肤品。白露平时护肤相当敷衍,懒得比较来比较去的,自己有稳定收入后,她一直用的是某个深受富太太们青睐的牌子,没有换过。宋景行知道她的习惯,估摸着她手上的快用完了,就给她买了一整套。孟道生送的项链上那颗硕大的蓝宝石吓得白露赶紧查了查要还的礼值几个零,数了几次确认自己没有多数一个后她双眼失神地坐在沙发边,心想自己得再自我压榨下挣点稿费以免还完礼后吃不起饭了 睡前,白露思索了一下,在邮箱里翻了好久,给很久没有联系的某位在美读博的学姐发去了邮件。 * 高叁联考的成绩在周五放学前出来了,白露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编辑姐姐看了表格后说黎朔这次语文和英语都用了点心,考了个不错的分数。露看着黎朔那直逼梅原的总分,因为隐约的雷声而有些烦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路过班级的时候白露往里面看了眼。这节是李桦的数学课,他正在台上讲数学卷子。白露往黎朔的方向看了一眼,座位略靠后的少年正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做着语文。察觉到有人从窗外走过,他投来目光,发现是白露后直勾勾地盯着她。 白露没停下脚步理会他,看了眼李桦后径直回办公室了。而后的二十分钟课间操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白露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眼什么情况,听到有人喊“快拉住黎朔之后”连忙冲了出去。 外面下着点细细密密的雨丝,白露往下面看了一眼,发现小花园里乌压压站了一群人。 “让一下!”白露下了楼,心急如焚地拨开围了一圈的人群,看到梅原正死死别住黎朔地胳膊,李桦捂着脸从地上坐起身来,班上有一个叫郑玉的女孩子正无措地站在那里哭。 她知道,是黎朔又打了李桦。 周围站着很多学生,白露的手最终还是没有伸向黎朔,改去将李桦拉了起来:“李老师,你还好吗?” 李桦搭上白露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黎朔又挣开梅原的束缚,把李桦的手一把推开:“你敢碰她!” “黎朔!”白露喊了声他的名字制止他,对围观的学生说,“下雨了,同学们先回去吧。” 这时教导主任也匆匆赶来,看见这梅开二度的场景人都要气没了。 “李老师,你没事吧?”教导主任连忙把李桦扶起来,怒不可遏地瞪着黎朔,“哎!造孽啊黎朔,你怎么又打老师!” 见郑玉哭个不停,白露走上去给她递了张纸巾,轻拍着她的背:“郑玉,没事了,别怕啊。” “怎么回事?”教导主任插着腰,头疼地看了眼前混乱的场景,“之前不是都说了郑玉就是来问题目的吗?黎朔,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倔强的少年别过脸,一言不发。 “雨大了,主任,去办公室说吧。”白露看了眼楼上护栏上趴着的一排学生,“孩子们都看着呢。” 几个人被劝进了办公室。 白露从抽屉里拿出酒精湿巾给李桦,教导主任看着李桦流血的嘴角和脸上的伤,对着黎朔大发雷霆:“第二次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读书了?斗殴!逃课!打老师!别以为真的不能把你开除!” 郑玉又开始抽噎,白露连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对教导主任说:“主任,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教导主任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郑玉,见黎朔还是那副死不开口的样子,怒气冲冲地大声叹了口气,语气里的愤怒快压抑不住:“李老师,你来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和上次一样,课间我在小花园里休息,郑同学来找我问题目,黎朔忽然过来打了我一拳。”李桦闭了闭眼,无奈地摇摇头,对黎朔说,“青春期对女孩子有好感、有占有欲很正常,但是郑同学只是来找我问题目的,你吃醋冲动打人是不对的,黎朔。” 李桦那副善解人意、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显得黎朔就是个暴躁且幼稚的小鬼头。白露看了眼冷着脸死死盯着李桦的黎朔,垂下眼眸快速思考了下,开口问郑玉: “郑同学,是李老师说的这样吗?” 李桦看白露问郑玉,微微挑了挑眉,也用自嘲安抚了下郑玉:“郑同学,你别怕啊,黎朔打的是我,不舍得对喜欢的女孩子动粗的。” 郑玉哭得更伤心了,黎朔看了眼她,终于开了口:“不想说就不说。” 白露的目光看向这二人,黎朔对郑玉展现出的难得温柔的样子让她也有点怀疑事情是不是真如同李桦说的那样。她一边耐心安抚着哭泣的郑玉,一边看向梅原。梅原愁眉不展,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确、确实和李老师说的一样”郑玉哽咽着说完,又大声嚎哭了起来。 李桦看她哭得伤心欲绝,给她递了张纸。黎朔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揍人,就被白露和教导主任拉住了手肘。 “黎朔,你有完没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教导主任忍无可忍,“你这孩子真没救了!叫你家长过来!你现在这幅样子你那个快死了的爹看了估计也要被被你气得死不瞑目!” “主任,别这么说!”白露皱着眉制止他。 “关你屁事!” 被戳到痛处的少年重重地将手里的资料甩地上,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毫不犹豫地冲了进瓢泼大雨里。 白露赶忙跑出办公室把他喊住:“黎朔!” 站在雨里的少年半转过身看着她,他的肩膀已经被泅湿,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像是眼泪一样:“你也不相信我吗?” 白露沉默了一下:“不管事实怎么样,暴力都无法解决问题。”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几秒,梅原和教导主任也都从办公室出来了。黎朔没再等她的回答,默默转身离开了。 “梅同学,你回去再喊一个和郑玉关系好的女孩子来安慰下她。”白露叁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拿出自己放在包里的伞,拦住准备去追黎朔的教导主任,“主任,您带李老师去校医院处理下伤口吧,黎朔这个孩子交给我。” 说着她撑开伞,跑入雨幕里。 028老师 028 老师(黎朔 h) 雨落在地上,打出涟漪和气泡,奔跑时飞溅的雨水溅到鞋袜和裙摆上。黎朔直接翻墙出了校园,白露为了找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光中前面的太虚园里看到他的背影。 “黎朔!”她赶紧跑上去,把伞举到他头顶,“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平,但是你不把真相告诉我的话,我也没办法帮你,是不是?” 黎朔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白露一时没说出来话,目光躲闪了一下。 黎朔冷哼了一声:“那就别跟着我。” 他步子很大,白露不得不小跑着追上他。走到胡同里的时候,之前白露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在阳台上抽烟的女人正站在屋檐下避雨,看到黎朔的模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弟弟,又不开心啊。”她伸手拦下黎朔,往他短袖校服胸前的口袋里放入了一个东西,“姐姐带你找点乐子?” “他是我的学生。”白露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后火上心口。 “啧。”女人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他,“他快成年了,你多管什么闲事。” 黎朔没理会女人,甩开她的手径直回了自己的家。白露默默跟在后面关好了门,看着他关上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她敲了敲门:“黎朔,我们聊聊,好吗?” “这是我家,你出去。”少年冷冽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 “......开门,班主任家访。” 黎朔被她气笑了,打开门半倚在门框上打量了一眼她,语气嘲讽:“你就这幅样子来家访,老师?” 白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会儿白色的裙子被打湿后变得半透明,黏在身上后能看见肉色的大腿。以黎朔和她这么近距离,他甚至能看见她胸前若隐若现的白色内衣的蕾丝花边。 她有些窘迫地收回了敲门的手,捂住了前胸:“我回家换身衣服,你等下。” “你要这样回家?小心路上被哪个人带回去给侵犯了。”黎朔见她真的要走,烦躁地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进了房间,“还是说——你这幅样子在我房门口敲门,就是想让我上你吗,老师?” “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吗?”白露用力推着他越来越近的胸膛,脑子一片空白,“放手,黎朔!” 她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捏着下巴吻住,他毫无章法地带着怒气撕咬她的唇瓣,白露吃疼地锤了几下他的肩,被他单手束缚住两只手的手腕按到了头顶。黎朔抱着她到了床上,拿过一旁的皮带捆住她的手,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 “刚刚非要跟着我,现在知道走了。”黎朔看着她试图挣脱的双手,“迟了。” “你说什么啊!”白露瞪大了眼睛,用小腿踢了踢他,“你先放开,我可以和你解释。” “不想听。”黎朔面无表情地脱她的裙子,“只想上你。” 白露急得眼眶红红的,用来踢他的双腿也被他牢牢按住不让乱动。黎朔压在她身上,青涩地吻她的脖子和锁骨,完全勃起的硬物抵在她的腿心。初经人事的少年吻着喜欢的人,情动得格外厉害,发自本能地隔着衣服顶她。又热又硬的物什好大一块,隔着布料摩擦时带来隐隐约约的快感。 背德感。以他的老师、想帮助他的成年人自居,现在却被他一边亲着一边用性器顶穴。 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露的心因为紧张飞速跳动着,用被捆住的手抵在他的胸前:“黎朔,我是你的老师!” “谁要做你的学生!”黎朔忍无可忍,“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眼眶的少年死死盯着她,那张大部分时候没什么表情、看着凶的脸这时看起来很受伤:“......别推开我,你真对我一点喜欢也没有吗?” 不是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这么在意?你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这件事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个“罪人”就好......为什么跟着我回家、为什么这个时候都不说一句重话、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反驳我? 夏末的雨天,轰鸣被闷在云里,沉沉地响着,白露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几下。她放弃了反抗的念头,侧过脸闭上了眼睛。 见她不再反抗,黎朔脱掉她的裙子,将细细碎碎的吻烙在她的前胸,滚烫的掌心也摸上她饱满的胸部。他抬起眼看了眼白露的表情,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他脱下白露的胸衣,揉了下她的乳肉后低下头含住了尖端。白露无法控制地从咬住的唇间溢出几声呻吟,少年仿佛受到鼓励,凑过来像只小狗一样又舔了舔她的嘴唇。 窗外雷雨交加,雨滴无规律地敲在玻璃上。黎朔分开白露的双腿,拉下她最后的衣物。 “你明明有感觉了。”黎朔探入一根手指,带着恶劣的小心思补充了一句,“老师。” 这种时候加重语气读出来的称谓,里面调侃的意味不言而喻。白露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坏了。 “......戴套。”她睁眼看了一眼黎朔,有气无力地说。 黎朔低下头亲了亲她,从脱掉的校服口袋里拿出刚刚那个女人塞进去的避孕套,拆开给自己戴上。他草草做了几下扩张,抵住她的穴口,将粗长的性器整根顶了进去。他感觉到白露下边牢牢包裹住自己的性器,他无师自通地小幅度顶动的时候还传来了色情的水声。 少年挺着腰毫无章法地操干,臀部耸动时嘴里急促地喘着气:“好紧,呃啊......好舒服。老师......你舒服吗?” “要做就做。”白露用手背掩住自己的眼睛,“闭嘴。” 黎朔撑起上身看着她。侧过脸时她颈脖的线条更加纤长,素白的皮肤和偏瘦的身体显得她那种脆弱的美感更甚,让他忍不住放轻动作,将她的眼泪吮进了嘴里。 很涩。 黎朔拉下她的手,托着她的后腰微微抬起她的上半身,将自己头埋在她的颈脖间。两个人肌肤相贴,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黎朔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闭上眼渴求她的味道和体温。 “......你恨我吧。对不起。”黎朔轻声开口,“我只有你了。” 仿佛把她当做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白露睁开眼睛,泪眼迷蒙间对上了他的视线。像是掉进一片常年孤寂的水域,内里汹涌着的渴望一扑而上缠住了她,让她无法呼救,无法逃离。 她感觉到黎朔的痛苦。粘稠的不可见物在沉闷的末夏午后将两个人层层包裹,黎朔紧紧抱着她,随着臀部急速的抽送难耐地喊着她的名字呻吟着。尺寸吓人的肉根一次次分开穴道顶进她体内深处,肉体撞击的声音和少年压抑的低喘充斥在闷热的空气中。她情不自禁的呻吟对不知道自己表现得好不好的少年来说是莫大的鼓舞,黎朔越发卖力地抽插,含住她的乳尖用虎牙轻咬着。 身体是交缠的,汗水是交缠的,唇齿也是交缠的。少年最开始还会顽劣地叫她老师问她舒不舒服,到后面只是沉默地越做越狠,吮咬着身下人的唇舌。他真的很喜欢亲密无隙地抱着她,从他身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与拥抱的力度让白露恍惚间有种“被需要”的感觉。心里什么地方陷下去一块,白露没几分钟就颤抖着达到了生理高潮,黎朔立刻就被夹射了,射精时哑着嗓子边吻她的唇边问她“白露,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感觉到有温凉的水珠落到她的肩间,是少年的眼泪。 是喜欢吗?路过班级的时候会看他一眼,看到他成绩进不了会替他高兴,希望能多多少少帮他解决目前的困境,是这些让黎朔误会了自己对他有好感了吗? 只是对他有些在意吧......因为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那个迷茫、孤立无援、一步错步步错的自己。因为经历过那种痛苦,所以不想别人也那么痛苦。白露帮他,就像时隔多年向那时候的自己伸出了手。 白露其实算是很早熟的孩子,在可以称得上恶劣的成长环境里过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有时遇上事情比同龄人显得更冷静。但即使是这样,说是命运也好,说是心智总归还是受年龄限制也好,有些事情十七岁的她就是无法处理好。这些年她一直饱受悔恨与自责的折磨,但也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已经精疲力尽了。所以她理解黎朔的迷惘,也希望这些自己受过的痛苦可以少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她用被束缚住的手摸摸他的头发,看着黎朔愣住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发泄完了?解开。” 黎朔自知理亏,看了一眼白露的神色后讨好地亲了亲她,低下着头帮她松开了绑着手的皮带。白露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手摸上房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转过身狠狠给了他一拳。 “你个混账!”白露把他推到墙上,第二拳砸在了他小腹上,“是你自己把一切搞成这样的!别顾影自怜了,趁还有机会赶紧打起精神把一切处理好!别为了你的自尊心把一切都毁了!” 她突然的爆发让黎朔的大脑懵了一瞬,白露抓着他的手臂指着他的鼻子骂:“就你和你养父的命是命,你姑姑和生父的命就不是命吗?你生父在你被拐卖后自责到抑郁,魂不守舍出了车祸,黎莲怕你内疚才一直没告诉你,你倒好,还找她借钱给魏成治病,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难受?后来她想找你聊聊,找你找了那么多次,你看见她转身就走!李桦的事情也是,你一个人承担所有什么都不说是不是觉得自己与全世界为敌酷毙了?不说就自己受着吧,谁要管你啊!” 白露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看都没看他一眼。回去的路上浑身舒畅,感觉这半个月憋的一肚子火全都消了。黎朔这个周末安安静静的,她冷静下来后又有点后悔自己当时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孟道生和她打电话的时候看她闷闷不乐,问她发生了什么。白露含含糊糊地说因为学校里的事有点心烦,孟道生就给她送了点疏肝解郁的中药茶包来。 微苦的味道让白露更不开心了,孟道生摸摸她的下巴:“反正还有一周就结束了,后面就不关你的事了。” 白露叹气,再次表明自己的志向:“以后绝对不给自己找事了,一辈子吃利息不上班。” “那必然。”孟道生亲了亲她的发间,表示赞同,“宁愿少挣点,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周末结束,平大的研究生院也开学了。班主任的工作移交给了李桦,白露只用去上课就好。开学典礼上她心不在焉,干脆根据自己的日程表和其他老师协调好了上课的时间,典礼结束后立马去找自己的导师郝世文开组会。 平大是真挺大的,她方向感不怎么好,好在林昼已经大四没什么课,领着她认了到礼堂和郝老师让去开会的那栋教学楼的路。白露感激地请他吃午饭,看着平大的九个食堂眼睛都挑花了,最后还是林昼提议就在最近的食堂吃就好。 白露除了早餐吃不了西式的,平时是中餐西餐都能吃,比起她本科的那所历史悠久颇有贵族气质的学校,平大的食堂显得平易近人。 本科那会儿在自己和宋景行系里的食堂吃过正餐,高穹顶的设计加上颇具年代感的欧式装修显得食堂像教堂一样庄严肃穆。学生和教授都穿着正装落座,饭前饭后还需要用拉丁语祷告。她第一次去参加自己系里正餐的时候手足无措,后来拉丁语精进了点后再去了一次宋景行系里的,两个人结伴让她不再无所适从。 还是国内的生活适合我。白露看着平大食堂的亲切定价,心里默默想。 “姐姐吃得好少啊。”林昼有点担忧地看着她,“没关系吗?” 白露以前食量还没这么小的。去英国的第一年,她不想花太多白建业的钱,就省吃俭用,偶尔还打零工。后来有了版税和奖学金,她还完了白建业的钱后没花前之前那么畏手畏脚,但胃早就饿小了。 “没事,习惯了。”白露笑笑。 之前她申请了外宿,这会儿也不可能突然跑去从来没见过面的舍友说“我回来睡午觉”。她去图书馆趴着休息了会儿,下午开完组会就去了光中。 黎朔这天没来上课,白露叫梅原用黎朔的名义写了张假条交给她,堵上了扬言要把殴打老师还逃课的黎朔给开除的教导主任的嘴。 “主任,这件事交给我吧。您给我几天,我走之前一定会给您和李老师一个解决方案的。”白露看着有气没处撒的教导主任,做了保证。 李桦知道白露有心偏袒黎朔阻挠他被开除,面上不显山露水,但眼看时间到了周四,白露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和善地笑着叫她明天下午下课后来花园和自己协商协商。 白露自然满口答应,上完周四的课就回了家给宋景行发消息。 【白露:宋队,明天你要加班吗?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来光中接我下班?我想狐假虎威一下。】 她周五是下午最后两节课,时间和宋景行下班的点差不多,只要拖上一会儿完全来得及。 【宋景行:当然,到时见。】 宋景行知道白露不是那种乱来的性子,加上白露极少对他提什么要求,宋景行自然不会拒绝。宋景行就是这么个人。虽然会担心白露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但只要她不主动说,宋景行就绝对不问。白露说自己下课后需要处理一点事可能会耽误一会儿,宋景行就说自己会在校门口等她。 周五那天,白露上完课后感觉自己终于解脱了,去花园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和李桦走到教学楼背后挨着栅栏的那一小块花圃那儿。李桦知道她要走了,当下也不再像之前一样说话那么客气:“白老师,黎朔那个事怎么说,你和他姑姑决定怎么处理?” “黎朔家长那边还是觉得想和您协商协商,说给李老师您赔偿。您看多少合适?”白露说,“小孩子青春期,容易冲动,我们作为成年人宽容一点再给他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李桦被她一番道德绑架气笑了:“他怜香惜玉、冲冠一怒为红颜,挨打的又不是白老师你,你当然能宽容了。我可是被他打了两次,第一次都写了承诺书说再犯了就开除,这会儿怎么又变了说法呢?早恋、旷课、殴打老师、上课不认真,你们这么包庇他,这孩子会长成什么样?” “李老师,您先别这么着急。”白露轻声说,“要是他家长那边开的条件您不满意,只要您要求合理,我给得起的我肯定私底下再补偿您。” “你这么护着他做什么?”李桦莫名其妙,想起之前的事,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点猜测。 白露对他微微一笑,故意诱导他:“他是我很重要的学生。” 在李桦看来她笑得有几分妩媚,让他心跳快了半拍。他其实对白露早有心思,但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传言说她有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所以一直没敢表露。这块花圃很偏僻,没有监控,这会儿学生几乎也都放学回家了,李桦这会儿不担心被人知道,动作也大胆了起来,挑起了白露一缕头发。 “你不是有男朋——” “你他妈的再碰她试试!” 白露还没来得及说话,围墙上翻下来一个人影给了李桦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后骑在他身上狠狠揍了他几拳。 “黎朔!你妈的,你怎么又打人!”李桦喊得大声,但不能还手,只能无奈地护住自己的脸。 白露心知李桦喊这么大动静就是想把教导主任引过来,急中生智一把拽住黎朔打人的手。黎朔被她突然碰到,像是触电一般停下了动作看向她,还没开口就被白露一拳重重揍到了脸上。叫嚷的李桦和揍人的黎朔一时间都被突然动手的白露搞懵了,白露冷声喊黎朔起来,对着赶过来的教导主任和校长冷静地指了指黎朔脸上的伤。 “是互殴。” 029私心 029 私心 黎朔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李桦已经咬牙切齿,完全没想到白露这么损。 如果是黎朔单方面动手,那还可以定义为学生殴打老师。但是要是李桦还手了,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所以每次被黎朔打,李桦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只能硬生生护着自己的脸咬着牙挨下来。 “李老师,你......”教导主任没看到黎朔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人也傻了。 李桦很清楚白露和黎朔是一边的,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事给认下来:“我的错,我一时冲动。”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这叁人,又看了眼校长,心里没底:“白老师,这又是怎么个事啊,你们叁个怎么一起跑到这儿来了?” 白露没说话,脸色不是很好。她本来打算在李桦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把别人喊过来,再借宋景行给校方一点压力,让他们把事情原原本本查清楚还黎朔一个清白。这会儿黎朔突然冒出来搅局,事情倒变得有点复杂了。 “你都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黎朔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桦。 白露看了眼教导主任又犹豫又尴尬的神色,索性直接摊牌:“黎朔只是为了保护同学免受流言蜚语所以没有选择把事情说出来,该开除的另有其人。” “......你知道?”黎朔看着她的侧脸,瞳孔微微收缩。 “郑玉来找我坦白了,说那两次都没有把真相说出来心里对你很愧疚。”白露轻轻叹了口气,“下次别再你瞒我瞒的了,要我一直猜真的很累。” 教导主任脑瓜子动得飞快,立马开始甩锅:“黎朔,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当时那个情况,我说了你信吗!”黎朔没好气,“你们不都觉得我是个有暴力倾向的问题学生?” 教导主任无从反驳。李桦平时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又是老师,黎朔则天天臭着张脸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人有冲突是黎朔的问题。 “郑玉这孩子......”教导主任结结巴巴地说。 “别推卸责任了。”白露打断,“她一个女孩子,难道要她当着你们一堆男老师说这种事情?” “人渣,就是看她最胆小,专挑她下手。”黎朔皱眉看向李桦。 李桦捂着被打了的那半张脸:“主任、校长,冤枉啊!要是我真猥亵了郑玉,她怎么可能第二次还来找我问题目?” “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白露冷笑,“你在她草稿纸上写了什么?” “你们女人最擅长拿这种事情诬蔑别人,没个证据的,就随便乱说!”李桦脸色差到极点,还想骂点更难听的,奈何教导主任在场,校长也皱着眉站在旁边,他硬生生忍住了。 “谁说我没证据。你在她草稿纸上写字的录像我拷贝下来了。”白露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还有,你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被指控过对未成年性骚扰,只不过你那时候就很狡猾,想办法伪造不在场证明脱罪了。” 她的学姐现在就在李桦之前上学的那所学校,白露托她在当地的华人圈子里帮忙打听了下,发现李桦风评不怎么好,回国后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的。 “校长、主任,你们学校聘请老师都不做背景调查的吗?”白露把档案袋递给教导主任,心情很糟糕,“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还有人在等我。” “白老师啊,我送送你。”校长跟上她,不知为何居然有点舔,“最近碰上开学啊,事情确实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这事情,确实是学校方面没有处理好,让你受了委屈。” “校长,我没受什么委屈。”白露看了跟在她身后的黎朔,“主要是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位女同学,她需要心理疏导,别留下阴影了。” “这个你放心,学校一定会安排心理疏导的。”校长保证到,仿佛白露是教育局领导,“这件事件一定认真调查、严肃处理,尽快给你和两位同学一个交代。” 校长的态度好得超乎她意料,明明她还没把宋景行搬出来呢。白露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过她也单纯以为这是个关爱学生、但确实太忙的好老师。但实际上林昼和孟道生看她天天苦着一张脸,都拐弯抹角提醒了下这位刚升任的校长。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吓人,校长没想到白露这个代课老师背景这么牛,生怕自己有什么疏忽把她给得罪了。 看校长这幅样子,白露语气缓和了很多:“您辛苦了。” 黎朔默默地跟着她,只敢在她说话时看一眼她的侧脸。这会他的安分不仅仅是因为校长在这所以不能对白露太亲昵,还因为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白露。 ......她没有怀疑他。还帮他找了证据......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会儿几个人已经走到学校门口,都看到一个穿着白警服的年轻男人靠在车边朝这边看过来。 “露露。”宋景行走过来,“碰上麻烦了吗?” “没什么。”白露摇摇头,对他笑了笑,“久等了,景行。” 宋景行对她回以一笑,对校长和黎朔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在黎朔身上停留了一瞬后又回到了白露身上。 白露挽上宋景行的胳膊:“这位是光中的校长。” “您好您好。”校长有点汗流浃背,白警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这位气场很强,看着还这么年轻,怕也是位背景了不得的大人物。 “您好。”宋景行同校长握了握手。 “景行是我男朋友。”白露犹豫了下,还是这么介绍了。 黎朔的双手猛地握成拳,但他自知没有资格向她问什么——且不论自己的冲动和不成熟给白露带来了多少伤害,就单说两个人的条件,他凭什么要求白露不选眼前这个事业有成又性格沉稳的男人而选择只是个高中生的他? 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对她还很好。 黎朔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白露好像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世界的、不属于他的精灵,对他施了幸福的魔法后又抽身离去,徒留他在原地怀疑她是否只是一场梦境。 * “可算结束了!”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白露松了口气,在副驾驶位上伸了个懒腰。 “辛苦了。”宋景行看了一眼她,眼含笑意。 “还是你工作比较辛苦。”白露晃了晃小腿,“宋队,谢谢你今天帮我。” “没事的,不用和我客气。露露,晚上想吃什么?”宋景行听着她换回来的称呼,心里暗暗失落。 两个人去了上次一起吃晚饭的那家店。略去了黎朔和自己的那部分后,白露和宋景行说了李桦的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属于是在吹枕边风。在她心里宋景行不是那种会利用职权做什么的人——宋景行的确不是,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至少他会盯着处理结果落实,并且确保李桦不会找白露报复。 他感觉自己很久没见到白露了,在她身边的时候自己会暂时忘记那些繁琐而复杂的工作,彻底放松下来。宋景行想多陪一会儿她,一直将她送到电梯口。 “......宋队,你要上来坐坐吗?” 这个点邀请宋景行去自己家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白露的心情有点复杂,她这阵子其实在感情方面相当混乱。下午刚见面的时候她完全沉浸在黎朔那件事里,这会儿和宋景行单独相处时又想起了自己和孟道生之间发生的种种,于是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宋景行。 她这边正出神想着,突然被宋景行抱进了怀里。 对白露来说,宋景行今天帮了她,她就想用自己的身体来回报他。 宋景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很心疼白露。 白露,从小就没有被好好爱过的孩子。“爱”在她看来是一种交易,别人对她好,她就想着还,甚至觉得如果她不付出得比对方多,对方就会离开她。但她本身又太恐惧也太匮乏,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别人想要的回应,因此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宋景行用叁年多的朝夕相处才让她改变了一些,但两个人分别的这半年,独自生活的白露又回到了这种思维之中。 “露露,你的身体不是一件工具......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愿意。不用觉得有负担,你也不需要还我什么。”宋景行摸着她的后脑,“你可以依赖我的。” 他的怀抱很温暖。白露被他抱在怀里,积攒已久的不安忽然变成一滴眼泪。宋景行看着那滴眼泪落在下来,变成一小块水渍融进他微微发疼的心口。 其实白露是泪失禁的体质,但平常很少在别人面前哭。她承受痛苦的时候过于安静和勇敢,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撇去这次和性事里那些生理性的眼泪不谈,之前宋景行只见过一次。刚去英国的那个月,有次他深夜惊醒想去院子里抽根烟,走到客厅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白露坐在院中的草地上抱着腿哭泣。她穿着白色的睡裙,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和雪白的手臂,微微侧着脸,无声地流着泪。 月光洒在她身上,她仿佛虚无缥缈的非人间之物,让那时的宋景行产生了某种非常可怕的感觉。时至今日,那种忧虑和恐惧一直都环绕在宋景行心里。 ......想要抓住她。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永远不会松手。”宋景行收紧手臂,他感觉到怀中她消瘦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露露,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撒谎。” 白露知道,的确如此。相识的这十年间,尽管宋景行的行事风格不再像初出茅庐时那样不近人情、锋芒毕露,但他骨子里对自己所坚持的正义的追求从来没有变过。他一直那么坚定地站在那里,让人觉得宋景行就是时间的湍流中唯一固定的坐标,永远不会改变。 要再......相信一次吗。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她环抱住宋景行的背脊,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宋队,我有事想和你说。” ......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宋景行说她和孟道生的事。她回抱住他的手缩了缩,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 长痛不如短痛,她这么想着,从痛楚里借来一股莽劲。 “从道观回来的那天晚上,晚上去了孟道生家的是你吗,宋队?” 宋景行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说:“......是我。” 白露低下了头。 宋景行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心向自己敞开一道窄窄的缝,但她就像是那种警惕心很强的小动物,从洞里刚刚探出一点点头,又因为害怕缩了回去。 “露露,你不是我的所有物。”宋景行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这件事上你没有做错什么。” 宋景行的安抚反而让她的情绪有点崩溃了:“不是的,都是我的错!我好混乱,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混乱的感情。她动了动被宋景行牵住的手,习惯性地选择逃避。 下意识抓紧她的手后,宋景行想起前几天去父母家看望他们时,饭桌上母亲无意说了一句“小纪妈妈说小纪已经毕业准备回国了,你们两个好多年没见了吧”。那一瞬间宋景行如临大敌。如果纪寒知道白露也在国内,肯定会来找她。宋景行深知纪寒对白露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因为某个心结在躲着纪寒。但今时不同往日,时隔四年更成熟了的两个人再见面,的确可能重归旧好。 她接纳了宋景行,也对孟道生有朦朦胧胧的好感,但白露无法从他们两个中选出一个,因为她不够喜欢他们,谁在她心里都比不上纪寒。纪寒一出现,到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孟道生,都只能看着她再一次成为“朋友的女友”,被她和纪寒划清界限,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宋景行意识到他是有私心的,他想要白露幸福,但他也希望......能给白露的人是他自己。 “露露,”宋景行用食指侧轻轻试去她的眼泪,“我和孟道生你不必做选择。” 对上白露错愕的眼神,他微微笑了笑。 “我和他可以一起对你好。” 030乏味 030 乏味 早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纪寒从梦里醒来,还是觉得很疲惫。 他从公寓健身房出来后冲了个澡,冲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升起,在中央公园的水面上洒下一片跃动的细碎辉光。 手机屏幕亮起,排得满满的日程意味着这是很忙碌的一天。几个月前硕士毕业后,纪寒搬来了纽约,开始全身心投入自己在美分公司的业务,纪父之前也让他担任了纪氏的美区负责人,这段时间他的行程表永远是满的,每天唯一能放松的时刻就只有凌晨的这么一小会儿。 连午饭他都会在公司附近的餐厅解决。秘书曾经建议他给自己找一个生活助理,纪寒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他是边界感极强的人,洁癖也严重,不喜欢有人干扰自己的生活。 在餐厅打开钱包付款时,他又看到那张合照。那是纪寒送给她的相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白露用摄像机自拍。闪烁的烟火照亮了夜晚的河坝,两个人一起看向镜头,挨得很紧。指尖隔着透明的塑料层在女孩笑容明媚的脸上抚过,纪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Your girlfriend?(你的女友吗?)”侍者接过钱,随口问了句。 “Fiancee.(未婚妻)”由于纪寒心情短暂变好,没有介意侍者打探他的私生活。 一旁来送资料的秘书Mia是知道老板有位神秘的未婚妻的,知道得比公司的流言还早。纪寒的家从不让外人进,只有一位副总在时间很赶的情况下去拿过资料,后来公司内就有了“CEO已经订婚了”的传言,而纪寒默认了这件事,甚至后来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 后来来找纪寒搭讪的人就大大减少了。 在纪寒还住在剑桥市读硕士的时候,Mia就开始跟着纪寒,到现在也有两年半了。她知道纪寒有未婚妻是某次她替纪寒出席慈善拍卖会,电话那头一直兴致缺缺的纪寒在看到某位很有名气作家的手稿的时候终于第一次开口,让Mia报了价。拍下来后Mia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以后有类似的拍卖品需不需要通知他一声,纪寒发给她几个名字,回复“留意这几个,我未婚妻喜欢”。 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闻中的未婚妻。纪寒平时很少打电话,也只在过年时回国,Mia不清楚是否他只和未婚妻在那短短几天里见上一面。她一开始怀疑过是有钱人间没什么感情的商业联姻,但随着跟着纪寒的时间久了,她意识到纪寒这人性格就是这样的。他似乎没什么感情需求,和父母关系融洽但联系得也不多,在看着随身携带的和未婚妻的照片时露出的那点笑意,不但说明了纪寒不是真的面瘫,也证明了他对这位准夫人的感情其实相当深。 感情很深,但很少见面......Mia想不通。但她不敢问,她能当这么久秘书就是因为她几乎不会问多余的事情,很符合纪寒“存效率,灭人欲”的风格。 今天一个大项目顺利收尾,纪寒心情不错。晚上回到家,他确认了明天只有两个会议安排后,给自己倒了上一杯马德拉,往窗外看了一眼。 世界第一大城市,在将近十二点时依旧灯火通明,亮起的黄在黑夜里昭示出建筑的轮廓。比起纽约,纪寒其实更喜欢在剑桥市的生活——与她所在的城市恰好同名。虽然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国,但纪寒刚来时时常恍惚,觉得自己沿着查尔斯河慢慢走,像是陪着她在剑河边散步。 纪寒走到阳台,点了根烟。 白露应该在英国剑桥市继续读研。那边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二十一岁的生日。 他已经四年没见到白露了。 白露当时离开的时候和纪寒说等自己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整理好思绪会主动来找纪寒。一开始纪寒等得心急如焚,但想尊重她的决定不去英国找她,只能常从宋景行那儿了解她的近况。知道白露失眠越来越严重还有PTSD后,纪寒心里对她的挂念更甚,无法控制想要去见她的念头。宋景行没让纪寒来,说自己找了孟道生帮忙,叫纪寒再等等。但纪寒没想到他等到的是宋景行在电话里和自己说什么“是我引诱露露和我上了床”“我爱露露”。 不安的直觉应验,当时纪寒怒火滔天,立马买了机票,坐在飞机上细细回想,发现宋景行的异常早就有有迹可循。 见到宋景行后纪寒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宋景行没躲。纪寒怒不可遏:“我把你当正人君子!你当时说的就是谎话,是不是!” 宋景行没有辩解:“当时的情况,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来英国。” “露露呢?我要去找她。”纪寒移开目光,不想再看到宋景行的脸。 “你不能见她。”宋景行说。 “她是我老婆,你有什么资格阻止?”纪寒带着怒意冷冷瞥他一眼。 “你们已经分手了。”宋景行很冷静,“她在躲着你,你也清楚。” 后来纪寒试图追问戴淑云死去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景行还是没有告诉他。纪寒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找白露。纪寒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诅咒,成为后来宋景行的心魔。 “没有分手。她要提分开必然先联系我。”纪寒表情冷漠,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宋景行,也许你能短暂得到她,但她的心永远是我的。” 纪寒坚信白露也是一直爱着自己的。虽然没有宋景行和孟道生那么擅长看人,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白露——因为白露只对他敞开过自己的心。纪寒知道她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样,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白露决定和别人在一起,那就一定会先来找纪寒说清楚。 收回思绪,纪寒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了眼客厅墙上的钟,秒钟的阴影变换着位置,比她晚一天的日期提醒着纪寒:他仍旧被她遗留在旧日。他有些恍惚地站在纽约的夜里,看着日期更迭的时候低头笑了笑,轻声喃喃自语。 “生日快乐,露露。” 长叹也无法消除心中的郁结。纪寒掐了烟,走进卧室,拿出一个上锁的盒子。里面五十七封信按照时间排序,码得整整齐齐,白露随信寄来的东西被他收在了另外一个保险箱里。 每一封信的内容纪寒早已烂熟于心,但他还是经常看。 他挑出一封,那是白露刚上高二时写给他的。 【纪寒,见字如面呀! 你居然给我写了回信!!我好开心!我本来都做好给你写叁年流水账然后被你看都不看直接扔掉的准备了呢。我要把你的放在床头,天天看天天看,看久了我肯定也能把字写得像你这么好看~ 还有还有,谢谢你的药呀,我咳嗽好多了,我同桌居然说是心理作用!才不是呢!你给我的就是最好最管用的! 上周的周考我还是第一名,我还是很聪明的,不比你笨多少,对吧!我早起半个小时的背书策略果然有效,就是睡眠感觉有点不足了,上政治的时候打了个瞌睡被黄师太发现了,被她点起来回答问题。幸亏我聪明机智,满口乱说把她唬住了,嘿嘿。 前天下了一场雨,天气一下子就凉快了。放假的时候同桌和班上几个女生约了我去一家港式茶餐厅一起吃饭,它家港奶的味道和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味道一模一样欸!你还记得那次吗?是你高二的夏天,那天我跟着你一起回小区的时候突然下好大雨,你就带着我随便找了个餐厅避雨,还给我点了一杯港奶。可惜没多久那家店就倒闭了,我都没机会再去喝第二次,呜呜。我毕业以后就去做兼职,然后一定要买一台自己的相机,这样就能及时留下很多很多和你有关的回忆了。 班上有个女孩子要转学啦,给我们发了同学册让我们填。里面有个问题,问“和你最好的是谁”,我填了你名字的缩写!我要和你天下第一好~ 还有还有,我最近看了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信,之前看他的书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他写起情书来是这种风格欸。说起来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和王小波说的一样:“徒长一岁何乐之有?何况你又不在”。而且生日在秋天一点也不好,你都不在。我宁愿自己在夏天或者冬天过生日,这样你刚好放假回家,我的生日愿望就不用是“希望下次我过生日的时候纪寒能理理我”了。不过你肯定也不会来吧......我自己都不是很想去我家。还是像现在这样,谁都不给我过生日好。 ...... 想和你天下第一好的白露 9月6日】 纪寒收起信件,脑海里浮现出白露那双看着他时毫不掩饰喜欢的眼睛。 从两个人在音乐室里初次遇见时,她就是那样的眼神。后来白露得知他们住在一个小区后,常偷偷等他放学,再远远地跟着他一起回家,纪寒对一个幼稚的小跟屁虫压根没兴趣,白露也知趣地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除去初遇那次“有事”还有后来的“你能别缠着我了吗”,纪寒和她正式说上话就是这封信里提到的那个雨天。那时候白露多大来着......十二叁岁吧。纪寒比她大了快四岁,长她叁级,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种心思。他只是在餐桌上听老妈说过她的情况,对她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怜悯。纪寒自知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但是那天看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白露,心里那点怜悯让他还是对她说了句“进来”,把纸巾递给她后又给她点了一杯热饮。 没被爱过的孩子,别人对她有一点好她都死死记着。白露还是总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纪寒,但从来不敢和他说话,假期偶尔在小区里碰上了,她就对纪寒甜甜地笑一下然后喊着他的名字冲他蹦蹦跳跳地招招手。直到纪寒要去上大学了,白露才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他说话,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地址,她想给他写信。对于唯效率至上的纪寒来说,给她地址就能消除白露缠着自己要地址从而浪费他时间的可能。而且就算白露真的写信来,纪寒确信自己也压根不会看,更别提回信了。 这个小萝卜头无法坚持多久,纪寒想着。 去平大的第二天,当天军训完的纪寒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往食堂走。他下意识往自己背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两年间风吹日晒都雷打不动跟着他的小鬼时,纪寒才想起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了。 那点异样感在宿管告诉他“纪寒,有你的信”时达到巅峰。纪寒将未拆封的信件扔进垃圾桶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将信件带回了寝室,并且读完了。 信件大多数时候两周一次,有时一周一封。当纪寒抽屉里信件的数量达到了十四时,他放了寒假回家过年。当偶然碰见的白露问他有没有收到自己寄去的信时,纪寒看了一眼她,还是将那句“都扔掉了”说了出口。女孩的脸上的笑容慢慢龟裂,她难过地离开前勉强对他笑了笑,说“好吧,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做的”。 纪寒没有解释。那时候他以为白露不会再给自己写信了。但回到学校第叁周,纪寒在自己因为仍然没有被宿管喊住而觉得不习惯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期待她的来信。 又过了一个星期,白露还是给他来了信。她有点愤愤不平地说既然纪寒把自己认认真真写的信全都扔掉了,那自己就给他写废话中的废话来骚扰他。纪寒看着她故意写得很潦草的字,笑了一声后把信纸折好塞进了信封,放入抽屉。 结果下一次她就把自己要“报复”纪寒的事忘了,和纪寒说班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成绩如何、看了什么书后有什么感想之类的,段与段之间毫无关联,纪寒都感觉自己被她当成了人形日记本。她继续寄,纪寒就继续收,但从来没给她回过信。 大一结束的暑假,纪寒回了羊都,出门慢跑的时候看到了在小区附近便利店兼职的白露,正值发育期的她长大了一点,正笑着和老板娘说着什么。看到她的笑脸后,本来准备进去买包烟的纪寒开门的手顿了一下,绕了点路换了一家便利店。 那个暑假第二次见她就是七夕节晚上,纪寒他妈要和一堆姐妹唠家常,把老公和两个儿子都赶出了家。他爸很没义气地扔下俩儿子去和朋友喝酒了,纪言被同学拉去打电动。独自一人多纪寒百无聊赖地叼着根烟一边想着事一边散步消磨时间,意外地看到白露在帮花店老板卖花。当时已经快晚上九点多了,人流量没饭点那会儿那么大,但玫瑰还剩了很多。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缠着害怕的白露,说什么“全买下就让我做你条仔(男友)”。纪寒把那几个混混赶走后把花都买了下来,和白露说“别瞎晃,早点回家”。白露的重点完全错误,盯着他手里的花满脸不情愿,倔强地说:“你要送谁啊?你送女朋友的话我才不卖给你。你去找别人买吧!” 纪寒叹了口气:“送我妈,行吗。” 白露这才笑了。纪寒一手抱着花转身走了几步,看着还在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白露,冲她偏了偏头:“傻站那做什么,回去了。” 女孩子叁步并做两步跟上,喜笑颜开地跟在他身后,见纪寒没说什么,又慢慢走到了距他半步的身侧。 那是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 后来白露没几天就去读高二了,九月纪寒才收到她的信,信里提了一嘴她回学校的半个月一直咳嗽,虽然在诊所里买了药但一直没好。纪寒不知道她是因为学习太忙还是不想花钱去医院,问了朋友后给她买了几种药寄过去,首次回了她的信。 纸上只有八个字:“按时吃药,请假看病”。 很纪寒式的回信。 就和别人对纪寒的评价一样。理性且效率至上的冷血面瘫男,能不浪费时间就绝不浪费时间。他打小就这样,学说话时由于话太少老妈经常抱怨他爹这名字取得太烂,给他弟取名叫纪言,结果也是这么个差不多的性子,父母研究半天后恍然大悟谐音了“禁言”,追悔莫及。其实纪寒到现在仍旧不算是个感情充沛的人类,他不热衷于社交,没有多少朋友,虽说和父母关系融洽,但是纪寒并没有和他们经常见面和说话的需求。 许多人以此为乐的事在纪寒看来毫无意义。对青少年时期的纪寒来说,人生的意义只有两件事:制定计划、完成计划,直到达成自己最后目标。白露和他恰恰相反,她喜欢那些在纪寒看来“无意义”的事物,比如文学、宗教和真诚的感情,并总是热情洋溢地在信里把这些分享给纪寒。于是这些事物对于纪寒来说也有了意义——白露看到它们会觉得开心。她对自己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快乐让纪寒也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遇到白露后他开始有了很多计划之外的感情。纪寒接受了它们,像接受白露慢慢走进自己的世界,并且改变了他。 因为对于后来的纪寒来说,“一直和白露在一起”也被他列为了人生意义之一。她在自己怀里醒来的那个早晨,纪寒在看见她那么心碎的表情后,又默默对这条进行了修改。 不需要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她幸福地生活着就好。 微凉的风将书房的窗帘吹了起来,轻柔的布料拂过正拿着信出神的纪寒的手,触感让他想起白露转身时穿过他指尖的长发。纪寒抬头,总觉得她刚刚从自己身边经过。 九月气温骤降,他忽然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四年。白露常常说他比自己还感情迟钝,那时候纪寒不以为然,他现在才发现白露是对的。 纪寒好像从一场梦回过神来,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全是对她的思念。 露露。你离开我以后,四季又变得好乏味。 31愿望 31 愿望 一场雨后夏日的燥热洗刷殆尽,秋天好像在这一天正式来临。白露骑着车前框里装着食材的自行车从太虚园路过,看到水面上瑰丽的橙粉晚霞时停下来欣赏了几秒钟。 今天是白露节气,也是她的农历生日,宋景行和孟道生会来她家里吃饭。她昨天准备了一天还不够,今天去找导师商量完培养方案还顺路又买了点菜。 打开门时,厨房里传来羊肉汤的香味,窗外渐暗的暮霭照在了客厅上摆着一台新相机上——是今天林昼送她的生日礼物。 前几天林萌萌也给她送了个精美的摆件。俞怀瑾听说她过生日,昨天来了平城忙工作给白露送了件俞怀瑾她很喜欢的牌子的夏季睡裙。白露当时试着穿了下,感觉面料很舒服,这几天晚上就一直穿着。 白露将食材放在餐桌上,开了一点点窗后去卧室换上了居家的裙子,还系上了围裙。 她刚刚将切了个豆腐门就被敲响了,来的是下班了的宋景行。她之前和宋景行说过有钥匙的话直接开门进来就好,宋景行知道这会儿她肯定在厨房,敲了敲门后用钥匙开了门。他手上拎着蛋糕进了门,白露从厨房探出个头,连忙洗了个手来迎接他。 “生日快乐,宝贝。”宋景行将蛋糕放在玄关,扶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回家换了下常服,来晚了,抱歉。” “不晚,工作辛苦了。” 宋景行进了厨房准备帮她,看她准备得很丰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今天很开心,宋景行感觉得到。 孟道生今天有事,来得稍晚。白露给他开门的时候,首先跃进眼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大捧法式捧花。由马蹄莲、白玫瑰和小飞燕扎成的蓝白色花束和白露今天的衣服很搭,孟道生递给她的时候毫不避讳地当着宋景行的面吻了她的脸一下。 “露露,生日快乐。” 被他亲了一下的白露下意识看了下身后的宋景行,宋景行只是带着淡淡笑意注视着她。 白露不知道那天晚上过后宋景行是怎么和孟道生说的,一开始她没理解宋景行的意思。直到前天孟道生告诉她自己会和宋景行一起来给她庆祝生日时,白露在震惊之后又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拎到台面上后,和他俩相处的时候都没那么别扭了。 只是白露仍然不知道要如何定义和他们的混乱关系,现在的她还无法做出抉择。 “想什么呢。”孟道生拍拍她的头顶。 白露回过神来,笑着说:“在想花放到哪里。好漂亮,谢谢你,孟道生!” 她去找花瓶的时候,看到被她倒挂在柜子上风干的多头玫瑰的干花。是之前七夕黎朔送她的,后来她挑了几枝花型最好看的,做成了干花保存下来。 脑海中有浮现出少年有些忧郁的侧脸,白露猛地意识到自己离开光中后黎朔就再也没缠着她了。而那个闷热而潮湿的午后在他房间里发生的事,不知为何白露现在回想起来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能是触发了什么自我保护机制,也可能是在她看来黎朔不算个男人就是个臭小鬼,把他骂了一顿又揍了一顿后,她就没那么介意了。 不过白露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变开放了......之前和俞怀瑾聊天的时候,俞怀瑾知道白露不是孟道生的女朋友后还打趣说“孟少长得帅睡了反正不亏”。 是啊......黎朔长得那么好看,她不亏!白露试图说服自己。 说起来,她认识的这几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大帅哥......纪寒长相清冷贵气,眉眼凌冽,很符合白露小时候对童话里的王子的想象。宋景行是那种严肃周正型的帅,更别提他还有一米九几的身高和线条漂亮的肌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流倜傥的孟道生,一张脸看着又多情又勾人,颇有亦正亦邪的感觉。黎朔一天到晚垮着个小狗批脸,看着又孤僻又有几分拽,活像青春疼痛小说里走出来的角色。林昼虽然和她没有过那种关系,但白露觉得他的外貌也不输这四个人,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眼就知道他很有教养,笑起来的时候还很甜。 “露露。”宋景行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要我帮忙吗?小心受伤。”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白露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宋景行走过来帮她把花瓶拿下来,也看到了倒挂着的橘色玫瑰。他立刻想起了那天去光中接她时碰到的那个男孩,同为男人的宋景行自然明白那个男孩看向白露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也不排除是林昼或者是其他人送的。 白露正摆弄着孟道生送她的花,正寻思着这些做成干花的话会不会不好看了,因此没注意到宋景行那一瞬间神情的细微变化。 孟道生这时也过来了,但他没进门,只是将手臂横着抵在门框上,往里看了一眼。看到还有别人送的花后他醋得直接开了口问。 “谁送的?你还特地做成干花。” 白露反应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嗯?哦,学生送的。” “寒碜。”大少爷不屑地哼了一声,嘴上看不起但语气还是泛着酸,“......就这么喜欢?还做成干花。” “我就只是舍不得看花枯掉,宋队也知道的。”白露连忙说,“现在都没有联系了,就是个巧合。” 宋景行是知道的。两个人发生过关系之后宋景行就不再藏着对她的感情,也给她送过花。后来他才知道,白露虽然很喜欢各种各样的花,但是因为看到一花凋谢就会林黛玉附体开始伤春悲秋,因此也不再主动买花给她了。 “是这样。”宋景行帮她做了证,听到她说现在和送花人已经不联系后,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宋景行和孟道生本来就是熟人,这么一闹叁人间的气氛自然了不少,后来白露在餐桌上坐在他们中间时也没什么尴尬的感觉了。宋景行给她订做的是油画蛋糕,漂亮到白露都舍不得把蜡烛插上去。 以乌家村那个条件,生日就是面里多加块肉和一个鸡蛋的程度。回家后就更别提了,每年她的生日白建业都不在家,本就没那么喜欢她的戴淑云怎么可能给她过生日,就是给点钱让她自己出去吃顿好的。后来上高中后,班上同学都流行一起过生日,但是白露生日时一般都已经开学了,只能自己跑到学校边的面包店买个那种小块的奶油蛋糕吃——磕碜啊,连蜡烛都没有,对着许个愿就算完事了。去了英国后,宋景行本想认真地帮她庆祝生日的,倒是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就拒绝了,后来,两个人过生日的方式都变成了不过生日的那个给寿星做一顿饭。 宋景行把蜡烛点得差不多的时候,孟道生起身关了灯。暖色的烛光里身边的两个人都目光温柔地看向她,等着她许愿。 像是家人一样,白露心想。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过生日,她其实有点紧张。宋景行握了握她不知所措的手,和她说闭上眼睛许愿就好。 她乖乖闭上眼,眼前只有一片随着烛光跳动浮动的暗红色。 愿望啊......高中的时候的愿望一直是“希望下个生日纪寒可以陪我一起过”类似的。虽说到现在都没有实现就是了......现在许什么愿望好? 正常人都是暴富、事业有成、身体健康或者家人幸福之类的吧。白露努力思考着。除了她已经没什么家人了之外,其他几个都挺好的,那选哪一个呢? 选出不来,感觉......都那样。有的她不需要,有的就算许愿也无济于事。 白露睁开眼睛,愣在原地,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想要。 一直专注看着她的宋景行和孟道生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一紧,两个人极快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什么。 “那就希望你们两个都能获得幸福吧。”白露回过神来,笑了笑,吹灭了蜡烛。 那你呢,露露。 宋景行垂下眼眸,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多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孟道生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忽然明白宋景行之前说“因为舍不得”是什么意思了。 任谁都会这么想吧,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后。连落寞或是悲伤都没有的神情,只是空洞洞的,仿佛那一瞬间她只是作为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体存在于这里。 “啊,愿望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灵了!”白露突然反应过来,有点懊恼。 “没事的,宝贝。”宋景行摸摸她的后脑,“再许一次就好。” 她满脸沮丧:“呜,蜡烛都吹掉了,肯定不灵了。” “你想要的都会有的。”孟道生也拍了拍她的背,“老天爷不帮你,我就帮你。” 那时候白露没有真正意识到他那句承诺有多重。 毕竟是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日,她总觉得好像这个愿望没许成宋景行和孟道生的幸福就消失不见了似的。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但后来吃饭的时候,她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饭后两个人没让她干活,宋景行把碗放进了洗碗机,金贵的孟大少爷也帮了忙收拾。白露总觉得不做点什么不行,被孟道生抓住亲了一下嘴角。 “有空干这个,不如想想一会儿想要谁留下来陪你。”孟道生的手不安分地在白露后腰搂了一下,“......还是,你想要我和他一起?” 白露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慌里忙张地从他怀里钻出去。孟道生做事向来随性惯了,不会因为宋景行也在这儿就变得收敛。于是他收紧了手环着白露不让她走,把人抵在桌子上接吻。 宋景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自己心爱的人被好朋友搂着腰亲到面红耳赤。 很有冲击性的画面。但宋景行朝白露走过去的脚步没有停,在白露从孟道生怀里出来后轻轻在她脸上印了个吻。 “露露,想去散散步吗?” 孟道生知道宋景行想做什么,也说:“消消食,挺好的。” 白露还以为真的是单纯散散步,被他俩有意无意带到了车位那儿,发现自家总是空着的位置上停着一辆新车。她正纳闷是不是其他住户停错了位置的时候,宋景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她。 “是我和孟道生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露露。” 其实他们两个来之前,白露特意说了一句七夕节送过了就不用再送她生日礼物了,她总担心这么送下去她真得还礼还到破产。没想到他俩还是送了。 “收着吧。”孟道生也说,“既然是两个人一起送的就别有压力,小脑袋瓜里别想着怎么还了。” 白露的礼物确实很难挑,她对什么包啊衣服啊首饰之类的没有需求,平时妆也不化,送太贵的她肯定会拒绝。后来宋景行和孟道生商量了下,看她刚回国不久还没买车,就一起送了她一辆车。 “谢、谢谢你们。”这种情况下再拒绝未免也太不给他们两个面子了,白露接过的心里还是惦记着怎么回礼。 两个人看她收下都松了口气,但都很清楚她还是很在意这份礼物。 没有什么欲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白露的配得感太低。对于别人的好意,白露很难心安理得接受,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别人这么对待。以前她物质条件太差,即使现在条件变好了,心里还是在涉及到钱的时候觉得很局促。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和老宋什么都不缺,你不用还。哪怕你把我甩了也不用。知道了吗?” “想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宋景行温暖的手掌贴上她半边脸颊,“不是需要你付出同样多,这不是等价交换。” 不是交换吗...... “我努力学......”她脸红红的,不自觉地双手握拳举到胸前,像是参加什么誓师大会正在宣誓似的。宋景行和孟道生看她这副模样心尖都化了。 孟道生直接凑过去亲她:“受不了,怎么这么可爱。” 白露怯生生地躲开了,小声说:“在外面呢......” “那一起买点东西就回去。”孟道生笑笑。 白露有点不解:“啊?你想买什么。” 孟道生挑眉,笑得有点玩味:“你觉得呢?” 脸上升腾起的热意一直到进了最近的商场都没有消散。考虑到两个男人都陪着白露一起逛超市的场景太奇怪,开车的宋景行就呆在停车场里等着,让她和孟道生一起进去了。 路过水果区的时候孟道生随口问了句“喜欢什么水果”,因为害羞躲在他身后的白露看了眼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各种水果,随口回了句“水蜜桃吧”。 当孟道生从拿下一只桃子味的润滑液的时候她才明白孟道生才不是随口问的。坏心眼的男人还强迫她自己挑安全套,威胁她不选的话就和之前一样买那些花样百出的。对那一次印象深刻的白露迫于他的淫威只能去看商品标签,在一众“狼牙”“冰火两重天”“延时”里选了个看起来最正常的“001超薄”。她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孟道生在她耳边地提醒了一句“要拿旁边的大号啊乖宝”,吓得她手都抖了一下,说什么都不肯干了。见她耳根都红透了,孟道生也没再逗她,将她挑的款式拿下来几盒放进购物车里。离开的时候孟道生还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下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试试更有意思的”。 白露全程当鸵鸟,任由捉弄她后心情显得很好的孟道生牵着她去买了浴袍浴巾洗漱用品和男性一次性内裤。 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宋景行看她的模样心知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了,把人抱着安慰了几句。但是白露被他一安慰更害羞了,一直到回家后进了自己浴室洗澡的时候都没缓过来。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和他们两个一起过夜的啊! 32危机感 32 危机感 (宋景行 孟道生 3p) 在她去洗澡的时候宋景行和孟道生其实也很觉得叁个人一起......很荒唐。 孟道生不显山露水,宋景行会为了她退让,两个人表面上是能和平共处了。但都是气血方刚的男人,本质上还是情敌,说实话谁都不愿意让对方单独留下来陪她。宋景行和孟道生之所以能接受这荒谬的叁人行,一方面是看了她今晚那副表情实在心软,另一方面——知道纪寒在准备回国的不止宋景行一个。 白露也知道,宋景行的好脾气是她独一份的,要是看他好说话让孟道生留下来,那岂不是仗爱欺人?孟道生惯是个想要的就要得到的性子,且不说让他走他答不答应,单是想想被伤了自尊的孟道生日后会怎么欺负回来白露都觉得腿软。 叁角形什么的......果然是最稳定的形状。 叁个人心思各异,白露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刷完了牙,直到走进卧室的时候被孟道生出声提醒了下才发现自己睡裙的肩带都滑到肩膀上来了。 她贪凉,穿的还是别人送她的吊带短款缎面睡裙。蕾丝花边下的乳沟和乳侧若隐若现的,胸前凸起的两点和露出又白又细的大腿无疑惹火,偏偏脸上的表情还呆呆的,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无辜模样。 孟道生忍不了,只想快点把人给办了:“我去洗澡。” 宋景行喉结滚动,给她递毛巾的时候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宝贝,如果有陌生人敲门的话,记得不要穿这件睡衣去开门。” 某些时候反射弧过长的白露这才意识到这身睡裙有点太暴露了。因为刚洗完澡还粉扑扑的脸颊一时间更红了,白露点了点头,主动牵了牵宋景行的手。 小姑娘这副乖巧的样子让宋景行心都化了,捧着她的脸吻她。她的嘴唇和舌尖软软的,口腔里还余留有牙膏清新的味道。 宋景行垂眸,看到她在接吻时轻轻颤动着的睫毛,本来快无法压抑的欲念竟然平息了下来。 “别怕,宝贝。” 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白露睁开眼睛,与正专注地看着她的宋景行对视上。宋景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我说过的。” 退一步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觉得亏欠,更不用担心我会因此放开你的手。话语也好、行动也好,以后的每一天都想让你更依赖我一点。 吻落在额头,宋景行声音温柔:“在我的爱里,你就是可以有恃无恐。” 共同守口如瓶的秘密也好,朝夕相伴的四年也好,两个人培养出的默契和给彼此的信任无人能及。都是内敛的性格,但有些话不必多说,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会懂。 白露圈住他的腰,也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宋景行回吻一下,担心她光着脚着凉,就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宋景行还没洗澡,并没有继续做什么,只是吻了吻她的鼻尖,将温度刚好的热水递给她。 孟道生这时也洗完澡出来了,坐到床沿看她喝水。他的眼神太过直白,白露差点呛到,连忙把杯子放到了一旁。孟道生顺手接过水杯放到远处的桌子上,宋景行亲了亲白露的脸,起身离开去洗漱了。 “还看他?”孟道生捏着白露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酸溜溜的。 白露心虚:“没、没有。” 长了张漂亮到过分的脸的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搂着她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因为距离太近,他的呼吸洒在耳畔的时候白露痒得缩了下身子。 “别乱动。” 孟道生拍了拍她的腿侧,低头亲她的锁骨。 他刚刚确实急色。洗了个澡冷静了下后,又看到她和宋景行那郎情妾意像是什么纯爱小说婚后夫妻的相处模式,这会孟道生反倒是耐着性子准备慢慢来了。他不想让让白露以为自己就是为了和她上床才和她好的。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孟道生总觉得似曾相识。半晌后,他忽然抬起头来问她:“栀子花?” “你说身体乳的味道吗?是呀。”白露没见过孟道生露出这种晃神的表情,有点诧异,“怎么了吗?你应该不讨厌这个味道吧,我记得你家里也种了很多。” “没什么。”孟道生低头吻了她,“只是觉得......很好。” 好像回到初见她的那个羊城的六月,她站在绿荫里俯身,指尖碰着一朵盛开的栀子。那双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乌黑双眸,此刻终于只倒映着孟道生自己的身影。 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就够了。他还不准备说起那段往事,一是白露记得那天的可能性不大,二是......让白露知道他从那时候就暗恋她,实在太丢人了。 而且,不想让她又想起纪寒。 “说起来,你今天一直都没抽烟。没关系吗?” “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孟道生对她的关心很受用,握着她的手顺着骨节一点点摸到指尖,“戒了呗。” 白露张了张嘴,眼神躲闪了一下。 “感动了?”孟道生勾勾她的下巴,“感动了就主动亲我一下。” 虽然嘴上说了句不要,但白露被他磨了一会儿后还是在他脸上亲了下。嘴唇离开后,孟道生突然抱起她的腿,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挑起人的下巴亟不可待地狠狠亲上去。 白露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舌头都被吮麻了,压根没注意到孟道生的手是怎么从大腿一路摸到后背的。睡衣撩起来后,形状漂亮的一对乳房露了出来。孟道生将一边握在手里玩着,顺手解开了自己的浴袍。刚刚接吻的时候白露就感觉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这一解开那一大根就突兀地闯进了视线。 孟道生把白露放下来,回过头才发现拆了个套给自己戴上的功夫白露就背对他躺着装死。他有点好笑地提着她的腰把人捞起来,问她:“这样趴着是想要我后入?” 白露还没说话,孟道生就跪在了她身后,一只手绕到前面摸她的阴阜,让她的辩解直接变成了喘息。 “还是喘的时候诚实点。”孟道生低低笑了一声顶了下她,摸到穴口的时候又冒了句荤话,“嗯,这里也很诚实。” 孟道生知道她敏感又水多,蜜桃味的润滑液该派上用场的不是这时候。这会儿他只是曲起指节搅动了几下,白露就哼哼唧唧地软了腰翘着臀部趴在床上——换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会觉得这个姿势太羞耻。 分了好几次才将性器完全挺进去,她穴里紧得简直不合常理,被软肉绞得不自觉小幅动着腰的孟道生不禁想了下,要是不戴套直接进去到底是怎么一种感觉。 哪天去做个结扎手术吧,他想,这样还能射进她里面。 他一想到自己的精液从白露被他插得合不上的穴里流出来的场景就欲望大起,抬眼就是她略显瘦削的白皙背脊。蝴蝶骨和漂亮的腰线太过诱人,孟道生握着她的腰猛撞,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自己硬胀的性器是怎么被她吃下去的。 后入的姿势方便了他发力,白露第一次被人这么凶狠地肏,感觉整个人都要被他顶出去了。 “孟道啊——孟道生,你慢、慢点呀。”白露受不住,连忙开口求饶,“我不行了......” “乖。我忍不住了。”孟道生喉头发紧,向后握住白露的一只手腕,让她在稳住身体的同时吃得更深。 急速的肉体撞击声和源源不断的快感让白露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很没出息地另外一个人的手抚上她的腰时又惊又爽地达到了顶峰。因为受惊和高潮而剧烈收缩的甬道夹得孟道生“啧”了一声,看她实在受不住才放缓了速度。 后入的姿势没有什么肌肤接触,因为生理高潮渴求被拥抱的安全感白露回过神来时向着面前的人伸出一只手:“宋队......” 她伸来的手宋景行怎么可能不握住。男人与她十指交扣,俯下身亲吻她,另一只手扶着白露的小腹让她抬起点上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见她分心,孟道生不满地拍了拍她的臀瓣,性器也加快速度狠狠碾过她的敏感点。 “不、不要了。”白露哭着就往宋景行怀里钻,因为她往前钻了一下,穴里的孟道生的性器滑出了水淋淋的小半根。 “......不乖,要好好吃着我的东西才行啊。” 看到她向着宋景行,孟道生语气都变了,抓着她的脚踝把她拖回自己胯前。白露被顶得眼泪直掉,脸贴着宋景行的大腿抽抽噎噎地小声哭着,宋景行垂着眸子慢慢摸着她的背脊,滚烫掌心上的薄茧抚过皮肤时引起她一阵阵轻颤。 孟道生挑挑眉,拿过放在床上的润滑液挤了一些在手上:“乖宝明明还有个穴。怕他难过,就同时吃两个。” 桃子甜腻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白露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听到他的话时立刻清醒了,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抓着孟道生的手害怕地哭着说:“不要!” 说着她连忙看向宋景行,宋景行赶紧哄她:“宝贝,没事的,不碰那里。” 孟道生看她不情愿也没打算真用那儿,看白露找宋景行求助的样子心里更不爽了——搞什么,衬得他像个坏人。他冷哼了一声将手里剩下的润滑液抹在她的腿心,发了狠往她穴里肏。 白露真的感觉这样要去会真的被干晕,向来在床笫间稚嫩且被动的她不知怎么开了窍,忽然撑起身子侧着抱住孟道生的脖子,讨好地亲了亲他。眼睫湿漉漉模样瞬间让孟道生瞬间心软,揉了把她软软的胸部,说:“再亲亲。再亲亲我就轻点。” 唇上接连传来的几下温软的触感让男人彻底消了气,抽送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孟道生是哄好了,宋景行却被冷落了——眼睁睁看着白露和别人做爱和接吻的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只不过这时他不愿意争。 女孩子又回到趴跪的姿势,只用一只手撑着床,另外一只手摸上了宋景行的小腹。隔着浴衣,宋景行看到也感觉到白露纤长的手顺着他的块块分明的腹肌一路摸下去,直到碰到他完全勃起的性器。 柔软无骨般的小手隔着浴袍和内裤抚慰着他的性器,宋景行呼吸急促,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颊。白露解开他的浴袍,伸舌头去舔吻他的小腹的时候手又拉下了他的内裤。失去舒束缚的粗长性器弹出来的时候在她脸上打了下,白露伸手握住,吐出粉粉嫩嫩的舌尖去舔。 “露露......” “你给他口?” 两个男人被这幅画面刺激得不轻,同时开口。白露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顺着柱身一路舔下去,又张开嘴含住了宋景行性器的顶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快感让宋景行微微仰了仰头,手下意识摸上她的后颈,想要她把自己吃得更深。白露努力张了张了嘴,奈何她脸小嘴也小,把前半段全部包裹住就是极限了。宋景行这时也清醒过来,喘着气往后轻推她的肩膀:“宝贝,不用。” 孟道生看她吃得那么投入,醋意大发,手绕到前面揉她的阴蒂,白露被他弄得直接拢了拢腿,被身后的男人摸着腿根分开。从下面传来的快感让白露分了神,嘴里软乎乎地叫着,用脸蹭着宋景行的阳具。 这副样子太勾人了,宋景行爱怜地帮她整理了下头发后,用自己的手包住她握着自己的小手,在性器上来回撸动抒发着自己的性欲。 她今天似乎格外敏感,流出来的大股大股的淫液被孟道生的性器抽插后变得粘稠,两个人交合的地方都是黏糊糊的。水声和肉体拍打声里夹杂着两个男人性感的喘息,手心握着的性器很热,让她害怕的快感也从身下传来,她听到自己的呻吟逐渐变了调,揪着床单靠在宋景行的腿上哭着高潮了。 孟道生差点被她剧烈收缩的穴道吸得射出来,他咬牙忍着,在她缓过神来后从她体内抽出。白露感觉自己的力气都用尽了,浑身都是软的,宋景行帮她翻了个身,让她背靠着自己休息。孟道生自己套弄了几下后还没是射,看白露回过神来后拉过了她的手。 “乖宝,帮帮我。” 白露撑着身子向孟道生的方向爬了一步,跪坐在床上向前倾着上身,双手扶着他的根部将顶端含进了嘴里。宋景行亲着她的背,撩起她汗湿的头发吻她的后颈,白露敏感地抖了抖身子,嘴里哼了一声。 宋景行怕她难受,拿了几张纸巾试图帮她擦穴口,但她下面的水根本流不尽似的,宋景行擦干净再摸上去的时候又是湿的。 他知道,白露准备好和他的这一场性事了。 于是宋景行戴好套,扶着她的腰入了进去。 又被填满了......白露失神了一瞬,孟道生吃味地牵着她的手去摸自己鼓鼓囊囊的阴囊,白露嘴巴里吃着他的性器,吸的时候软软滑滑的小舌还在马眼那里舔了一下。本来就在射精边缘的孟道生爽得头皮发麻,喘着气赶忙从她嘴里撤出来,但还是没控制住射了几股到她脸上。 没反应过来的女孩子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懵懂,但脸蛋、肩头和旁边的发丝上还沾着他的东西。孟道生喉结滚动,强压着欲望起身去拿纸巾。察觉到白露的唇有点干,回来的时候孟道生嘴里含了口温热的水,亲自喂给她后又意犹未尽地亲亲她:“一会儿帮你洗头发。” 白露这会儿累得连句答应的话都说不出口,好在宋景行只是一边慢慢抽送着一边揉着她的胸,并没有太激烈。 “宋队,我没力气了......”白露握着宋景行的手央求。 怀里的人声音和身体都软乎乎的,宋景行轻轻笑了声,啄了下她的脸蛋:“好,那我们躺着。” 宋景行从背后抱着她一起仰躺在床上,手分开她的腿根,腰身用力从下往上顶。他健壮的臀腹和囊袋拍在她的臀瓣上,以这个姿势交合时肉体的撞击声格外大,一想到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看着,白露就羞耻地得咬紧了唇。孟道生坐在她旁边,想亲又亲不着,想摸也不方便,看着她被宋景行操得神志不清满脸潮红的样子醋缸子又翻了,但这会儿他刚射完心情不错,就只是默默玩着她不停晃动的乳。 躺下来时她显得更瘦了,肋骨凸显,随着她急促的喘息,没什么肉的单薄腹部上宋景行那根尺寸吓人的东西的形状也若隐若现。宋景行单手撑着床,撑起一点身子,看到她的小腹里自己性器的轮廓时腰身挺得更快了些。速度实在太快了......白露抓着他的手小声哭着,感觉身下随着男人的抽插又涌出来一大股液体。上次两个人做爱还是白露刚回国的那天,宋景行憋了很久,这会儿听她着她带着撒娇以为的呜咽和喘息只想入得更深。这个姿势总有一小节根部没办法送进穴内,在白露高潮后,宋景行抱着她换成侧躺的姿势,将她一条腿向后搭在自己身上后再次插入。 “呜——” 被孟道生吃着舌头的女孩子在宋景行整根性器都插进穴里的时候发出一声可爱的闷哼,孟道生离开她的唇,边摸着她漂亮的腰线边引诱她握上自己再度勃起的性器。体内又大又烫的阳具捣进来的频率逐渐变得缭乱,宋景行扶着她的脸让她转过头来和自己接吻,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濡湿紧致的温暖穴肉绞着男人的性器,饱满坚硬的硕大龟头插进来的时候一直顶到宫口,抽出去的时候还会擦过最敏感的那处软肉。白露身子都软了,宋景行却始终没射。嘴里孟道生的性器也又烫又硬,她舌头和脸颊都好酸......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再不想想办法今天真的会被这两个人操死的...... 白露想起来每次他们射精都是在她高潮的时候。那个时候......下面会下意识地把里面的东西绞得很紧。她努力收缩了下穴道,宋景行闷哼一声,亲了亲她的后颈,沙哑的声音里全是情欲:“宝贝,别夹我。” 孟道生从她嘴里抽出性器,边亲着她边伸手从她的小腹一路色情地慢慢摸下去,揉弄她的阴蒂。与阴道快感不同的尖锐刺激让她舒服得蜷缩起了身子,随着孟道生手指的动作,她不断呻吟着,体内也无规律地绞紧了宋景行的东西。宋景行已经濒临极限,一手按着她的腿根固定住她,一手握住她的乳房凶狠地撞着。 两个男人把她全身的敏感点都照顾到了,一个吻着她的唇一个舔着她的后颈,快感一波强过一波,白露攀上了前所未有的巅峰,高潮的时候喷出了一大股清流,看得另外两个人都愣了下。她下身痉挛,眉头紧锁的宋景行吻着她的耳朵释放出积攒了好几个月的精液,等他射完几股才发现白露捂着脸不肯看他们两个。宋景行还以为自己失态把她弄疼了,连忙一边抽出来道歉:“对不起宝贝,我没控制住自己,疼吗?” 孟道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有点好笑地拉下她的手。 “羞什么?不是失禁,是潮吹了。”坏心眼的男人凑过来亲亲她的耳垂,“乖宝还会喷水呢,看来你更先喜欢两个人一起操你。” “别说了!”白露还是很羞耻地哭出了声,“床单都湿透了......我再也不和你们做了!” 见她哭了,宋景行和孟道生赶紧哄人。 “宝贝,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注意的。”宋景行帮她擦眼泪,“我帮你换床单,不哭了。” 还没射的孟道生亲亲她的肩头:“不说了不说了。也不做了,抱着你去洗澡?” 结果在浴室里又被孟道生哄骗着用手给他弄出来了。 累到彻底不想动弹的白露被两个人伺候着又是吹头发又是喂着喝水,宋景行冲完澡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被孟道生从背后搂着,躺在自己换好的床单上闭着眼睛。 两个醒着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露露睡着了吗?”宋景行坐在床沿问。 “是吧,累坏了。”孟道生撑起身子亲了亲白露的脸,帮她理了理落到唇边的头发,“估计有一阵子不想看到我了。” 宋景行在她躺下来的时候轻声说了句:“露露今天其实很开心,比起我,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更放松。” 他知道自己性子沉闷无趣,在孟道生面前,白露似乎鲜活得多。白露和孟道生有联系后,宋景行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和自己的关系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她也不再那么心事重重。时隔多年重回她身上的那点活泼让宋景行为她高兴,但想到她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不是自己,心里还是难免失落。 孟道生心说你不知道她多信任你,但他和宋景行说白了还是竞争关系,自然不可能把这些话说出口:“你能知难而退最好。” 这一夜过后,两个人的危机感都明里暗里加重。他们心照不宣:目前谁都不敢也不能打破平衡,只有维持现状才能留在她身边,将她的心从纪寒那里掰回一点。在他们两个中二选一也好,还是放不下纪寒也罢,等白露做出选择的那天,这段荒谬但稳固的叁角关系才能迎来落幕,分出赢家和输家。 白露的睡脸安安静静的,宋景行默默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感觉自己放在身侧的那只手被握住了。 软软的,小小的,是女孩子的手。是她的信任与安慰。 宋景行默不作声地紧紧回握,抬眼时看见白露的眼睫正因为害怕被发现而轻轻颤动着。 “那不可能,我会一直在她身边。” 33飞上枝头 33 飞上枝头 【不是,你到底怎么做到这么没心没肺的啊?换我像你这样早去死了。】 【不要脸呗。爹不疼妈不爱的,没人护着就收敛点啊。扫把星——】 “有完没完?挡路了。” 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倔强的小女孩不肯让让眼眶里的泪掉下来。发丝散乱,泪眼朦胧,那时候她没看到那个人的脸,但记得她的声音。 白露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了很多年,现在她到了平城,有了自己的家。 ......又做梦了啊。 房间空荡荡的。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随后晃了晃头,试图下床的时候差点腿软没站稳。这时她才想起昨夜有多荒唐。 传说中的3p......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浑身酸疼得要命,原来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说“感觉被身上汽车碾过”是这种感觉......白露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个冷笑话——撞大运了。 大运汽车。 她突兀地笑了笑,去卫生间洗漱完,准备下楼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宋景行和孟道生在说话。两个人这才听见她的脚步声,一起抬头看向她。 “宝贝,我来抱你。”宋景行看她走得磨磨蹭蹭,暗自后悔昨晚过了火,走过来抱着她下楼。 “还以为你会睡晚点。”孟道生给她揉后腰,“醒这么早,今天不是周六吗。” “我也不知道,睡一觉起来还是好累。”白露不想动弹,“......你们也起得很早。” 宋景行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商量长假带你去哪里玩。到时候去山庄泡温泉好不好?” 欸,温泉。听起来很暖和很秋天! 还没泡过温泉的白露点了点头,心里还有点期待。 孟道生看她一直揉眼睛,抱她回了卧室再睡了个回笼觉。白露又睡了半小时后,叁个人一起去吃了早餐。孟道生今天有事情要处理,离开前按着人亲了好一会儿。白露上午要忙点学校里的事,宋景行知道白露忙的时候不习惯别人在场,就等中午再来接她吃饭。 两个人去的地方是家很有名的专做蟹和虾的店。见白露脸色僵硬了一下,宋景行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 倒不是不爱吃。她就初叁那年吃过一次螃蟹,白建业带回来的,她笨手笨脚地剥着,蟹肉没吃到个什么,还咬到了舌头。戴淑云当时笑了她一声,这件事给白露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不过好在后来也没什么吃螃蟹的机会了。 宋景行在身边牵着她的手的时候,白露好像有了点勇气,觉得自己不用被过去的事情局限现在的人生。 于是她摇摇头:“就这家就好。” 送上来的有处理好的蟹黄蟹肉面和小龙虾尾,也有整蟹,宋景行这会儿也猜到她刚才的僵硬是因为什么,帮她剥好了放到碗里。后来下午两个人一起去私人影院看电影前,见宋景行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样子,白露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景行。宋景行虽然猜到哥大概,但听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疼她,牵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白露倒是语气轻松:“但是我今天已经学会了。” “没学会也没关系,我帮你剥,帮一辈子。”宋景行吻了吻她的额头。 看完了电影,宋景行陪她去买了某家网红店蛋黄酥。两个人一起回白露家做了顿晚饭,宋景行帮她洗了碗才回去。孟道生忙完后给她送了点肉脯之类的吃食过来,捏着她粉粉嫩嫩的指尖提议:“乖宝,老宋要出差一阵子,要不要去我家玩几天?” “不了。”白露立马摇头,去他家住上一阵子在她看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男人死皮赖脸:“那我来陪你几天。” “不要。”白露又严词拒绝。 孟道生不爽地把人压在沙发上下其手,把她欺负得眼眶红红的才满意地离开。 气鼓鼓的白露洗得香香的后消了气,趴在床上晃着小腿,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开心。 是久违的......幸福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她去平大和导师郝世文确认了最终的培养方案,出来时正好碰见在另外一栋楼上完课的林昼。白露在感谢完他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后,看他有些疲惫的样子,就关心了问了句他是不是最近有点累。 “又被姐姐看出来了呀。”林昼苦笑,“最近是碰上了比较棘手的事情。” 白露知趣地没问是什么事情,只是对他笑了笑:“辛苦了。” 两个人约着去吃了平大门口的一家火锅店,才刚过十一点,店里没什么人,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学生。扫码点好了餐后,有个中年服务员过来送小票和茶水,用略带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白露。白露被她看得有点不舒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对方缘由,就听到她用方言问了一句: “乌丫?” 她一瞬间如坠冰窖。 对方冲她笑了笑,继续用方言说:“看样子是没认错哈,命真好!现在你真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都不记得我了吧——” “您在说什么。”林昼微微皱起眉,身子坐得更正了,“她是我姐,我们都是平城人,听不懂您那儿的方言。” 他那没再像平时一样故意藏起来的平城口音格外有说服力。那人连忙讪讪一笑,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说了句“抱歉,认错人了”就离开了。 “你还好吗?”林昼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白露,满脸关心。 “有点被吓到了。”白露勉强弯弯嘴角,也没准备藏着掖着,“应该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但是我对她没有印象了。” 那个人说的不是羊都话,林昼也猜到应该是她小时候被拐卖去的那个村子的人来了平城打工,今天偶然碰到了白露。但他只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担心地说:“姐姐,我们换一家店吧。” “没事的,单都点好了。”白露摇头。 为了不影响到林昼,白露努力找着话题,回应时也格外积极。好在后面一直到两个人离开那个服务员都没在出现过了。 白露走出店内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心情一瞬间低落下来。 怎么说呢......其实白露挺久没想起在乌家村的事了。这些年她学会用“成功”和“忙碌”来伪装自己,但是乌家村的事也好,白家的事情也好,那些伤口始终存在,时不时被人掀开,而它们此时也隐隐作痛,一次次提醒她自己的无能。 你以为生活变好了,你以为你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但是等你低头看一眼脚下,就发现那座山的阴影还是笼罩着你,提醒你——你永远无法逃离。 林昼轻轻握住她的手:“姐姐,要去别的地方逛一会儿吗?我家的萨摩耶这几天寄养在附近的宠物店里,它会握手和转圈圈呢。” “看来你把它教得很好。”白露笑笑,“抱歉呀,我现在有点困了,下次可以吗?” 林昼微微笑起来:“可以呀,那我送姐姐回去。” * 白露躺到沙发上的时候,手机微微振动了一下,是林昼发来的信息:“姐姐,如果你想找一个人聊聊天的话,我随时有空”。白露本来准备回复一个“谢谢”,但由于状态太糟糕,还是什么都没发过去。 并非不愿意告诉他,只是频繁地揭露过往让她感到疲惫。她吃过交付信任被人背刺的苦,也已经不是那个自怨自艾、别人安慰一句就把一切心事都和盘托出的年纪了。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后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拖过来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开始睡觉。在试图入睡时大脑总会突然变得活跃并想到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她从文献作者名字的谐音想到在国外中餐厅吃过的泡椒笋,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那个在火锅店碰到的服务员。 乌家村啊...... 还在那里时她年纪还太小,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后来的白露想起那段日子还觉得挺毛骨悚然的。乌家村的人说好听点叫民风淳朴、追求自然,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外强中干、适者生存,毕竟那时候又落后又偏僻,大家都捧着有点小钱或者最能打的那些人。白露觉得自己能安安稳稳长得那么大还真是因为原来的村民对乌山害怕里带了点敬畏——他年轻,属于阴毒、打起架会下死手的类型,但他又是村里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也是乌家村小学唯二的老师。另外一个老师是个稀奇古怪的古板老头,因为吝啬很不受人待见。村民们虽然都没读过书,但都觉得小孩读书好,周末会把自己家上小学的孩子送来乌山和白露家补补课,然后给点钱和菜啊肉啊什么的当做感谢,因此即使乌山白露不怎么种地,那时还是能勉勉强强吃饱饭的。 只是,可能是因为不敢排挤乌山吧,村里人对白露都没什么好脸色。在那种思想封建落后的地方,一个小女孩长得太漂亮可不是什么好事,是会被人骂“天生的狐狸精”的。白露从小就在某些方面很迟钝,做事也显得很笨拙的,后来大家就都开始叫她“乌丫”,说她晦气、丧门星,不让自家孩子理会她。 白露知道原因。一般来说人不会有很小时候的记忆,但是可能因为太深刻了,她是记得的。她记得。乌山牵着另外几个被他拐来的孩子说带他们去吃好吃的,让白露在原地等自己回来,但是后来回来的只有乌山。还有一夜间飘落的玉兰花、院子里挖土的声音......白露都记得,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性格里活泼与古灵精怪的一面被驯化,“听话”和“忍耐”是白露为了活下去而学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练习得太多,她面对痛苦总是面不改色,安安静静。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不难过。 白露怨过的。 在乌家村时太惨,回了白家后,白露一开始其实还挺知足,戴淑云不待见她,但白建业出于愧疚和寥寥无几的责任心偶尔也偷偷摸摸给她点钱,白露在生活开支方面完全够用了,偶尔还可以买点零嘴——最主要的是没有了性命之忧。她刚回家时对“爸爸妈妈的爱”真没啥概念,活得迷迷糊糊的,察言观色然后听话的本领发挥得很好,但她身上始终有股......自然野性?或者直白点说还是脑子不灵光。白露一开始很淳朴地以为读过书的人可能真友善点,但她初一被人打了顿后才明白:城里人不像乡下人,虽然表面上斯斯文文不说脏话,但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时问你话不是要你回答,单纯想讽刺你。 但被打了一顿后她好像被点化了一样,那时候学会对比之后她想过为什么自己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成长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过普普通通的一生。曾经年幼的白露以为回到原本的家意味着自己的新生活要开始了,结果被“爹不疼妈不爱”和校园霸凌接连打击,敞开一点点的心自此永久封闭,从此她就是钮钴禄·白露了,谁都不爱、谁都提防、谁都不信任。 对她来说,只有纪寒是那个例外,他在白露关门前被她擅自放进了心里。后来纪寒有点变得像她的精神支柱了,纪寒开始回应她的喜欢的时候,白露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亮堂了,她开始期待有他的未来。 直到那个雷雨天,戴淑云跳楼。警方那边确认是自杀后开具了证明。戴淑云是单亲家庭,那会儿抚养她长大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她嫁到羊都后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因此白建业把她和儿子的骨灰都埋在了戴淑云老家。尸体损坏得太严重,白露和赶回来的白建业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见什么最后一面,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骨灰盒。 【现在你真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飞上枝头......吗。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变成光鲜亮丽、看起来完美无瑕的白鹭,不管在村子里一直是里那只不讨人喜欢的乌鸦。 那两个曾经和她说过话的小孩,夜晚她听到的惨叫,母亲从楼上远远看过来的眼神......白露一直忘不掉,一直自责着。随着雷声轰鸣,那天的冲击与混乱就会一遍遍在她眼前重现,不论她身处何时何地,无论她付出了多少努力,都会被一次又一次次拉入那个噩梦之中。 34懂得 34 懂得 九月的平城经常打雷。白露被雷声惊醒,从沙发上睁开眼睛。 窗外暴雨如注,她感觉自己在发烧。 手机在振动。烧得脑袋晕晕的她伸手努力去够的时候不小心从沙发上摔下来了,不清醒时钝痛好像也随着消失的时间观念变得绵长,她倒在地上愣了会神,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还在响。身体滚烫,但又莫名其妙觉得很冷,她意识模糊,侧躺着蜷缩起身子,捂住了耳朵。那些画面不断在她眼前闪回,她勉强用剩下的理智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窒息。 她听见门那里响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有什么人打开了门走了进来。在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这会儿来她家的都是图财索命的坏人,因此在对方试图抱起她时她害怕地要命,但还是因为惊恐发作动弹不了。 那个人把她抱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白露。我不是坏人。” 她身上温度很高,苍白的脸上都是泪痕,孟道生发现她有点喘不上气,手抖个不停。他赶忙紧紧握住白露的手:“白露,你现在人在平城,你手上有什么感觉,描述出来。” 女孩子神志不清,在孟道生重复了好几遍之后才支支吾吾地吐出来几个字:“凉,皮肤......” 孟道生又随手拿了点别的东西往她手里放,试图让她从幻觉中脱离。人好不容易缓了点过来,又被一声响雷吓得前功尽弃。白露还发着低烧,今天的雷少说还会持续两个小时,孟道生没再犹豫,直接抱着人下楼开车回了自己家。 他有个隔音很好的地下工作间,那里听不到打雷的声音。雷声消失后被子里的白露明显慢慢平静下来了,一路上死死抓住他衣服的手松开了点。孟道生握住她的手,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白露,要喝点水吗?” “别走。”她靠在孟道生怀里,声音黏黏糊糊像是在哭,“难受.......” 孟道生看她难受了一晚上,心里那叫一个舍不得:“我不走。” 他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手机给管家发了条信息,让他帮忙送点东西下来。小周拿着药和水,另外一位管家拿着毛巾和干净衣服,两个人忐忑地敲了敲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刚刚孟道生回来的时候脸色太差了,看着心情就不好。 孟道生听见敲门声,没准备让他们进来,低下头亲亲白露的脸蛋:“我去门那拿点东西,乖宝,你数叁声我就回来好吗?” 本来孟道生以为白露会不情愿,没想到她乖乖松开了他的手,嘴里也没数数,只是靠在床头缩了缩身子,一副没什么安全感的样子。 孟道生接了东西回来,哄着她就着温水吃了药后才换下了自己被雨淋湿了一小半的衣服。等怀里的白露睡熟后,孟道生放轻了脚步出门给宋景行回了个电话。那边似乎也在等着他,没过几秒就接起来了。 “露露怎么样了?” “你没带她去看过医生?” 两个人同时开口。 “人有点发烧,现在吃了药睡着了。”孟道生说,“她在我家,这有能隔音的地方。” “发烧?” “嗯。像是着凉了。”孟道生顿了顿,“所以,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她有没有看过医生?” 宋景行那边沉默了下:“看过。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试过几种,副作用很大,也没什么效果,后来就停掉了。” 两个人心情都很复杂,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昨天早上白露睡着后,宋景行和孟道生在客厅里就是说的这件事。宋景行要出公差,他看见第二天有雷雨,不放心让白露一个人呆着,就让孟道生帮忙陪着点她。孟道生这几天其实忙得不可开交,一听见打雷就赶紧把事放到一边来联系白露,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撬锁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看到白露倒在地上时的心情就更别提了。 电话那头传来宋景行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一次不在她身边。” “她每次......都这么难受吗?”孟道生感觉某种钝痛慢慢在心口扩散,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我的确了解一些她的过去,但我知道的也并不完整。但我能肯定的是,我们看到的只是她痛苦的一小部分。”宋景行声音低了几分,“不要逼她,孟道生。我和你能做的就是给她爱和信任,然后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主动开口。” 宋景行的父母性格都很好,多年来相敬如宾、十分恩爱。孟道生家里开明,对他几乎都能说是溺爱了。他们都属于那种在爱里长大的小孩,这类孩子往往在最开始的时候显得过于理想主义,总自然而然地觉得别人的童年也是幸福的。 由于父母职业的缘故,宋景行在年幼时听说过一些事情后多多少少有所改变,但仍然像大众对“心灵鸡汤”的感觉一样——懂了但没完全懂。直到后来和白露产生了交集,他才在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后真正意识到自己太过理性。人的生命和感情不是像逻辑和物证那样冰冷的、显而易见的、有正确答案的东西,有时的无心之举确实有可能毁掉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孟道生家里有钱自己又会算卦,一直要风就是风要雨就是雨的,身边的朋友基本也是圈里的富二代官二代,真可谓是不知人间疾苦。这几年他才认识了也帮了几个过得不怎么顺心的人,虽然嘴上说着“死道友不死贫道”,但最后还是心软帮了一把。但是像白露这种从小苦到大、他想帮都不知道从何开始的,孟道生还真没碰到过。 “她晚上会做噩梦,你记得陪着她。”宋景行那边传来另外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接着是他的脚步声,“......我得挂了,再联系。” 孟道生再躺回去的时候白露还是睡着的,于是他放轻了动作,把自己的手臂垫在她的头底下,让她睡得舒服点。孟道生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漂亮、白皙、脆弱,像被雨打湿变透明的百合花瓣。 他忽然明白之前那夜宋景行说的“因为舍不得”是什么感觉。 * 身上没什么力气,头还有点疼。白露哼哼了几声,额头上被放上来一只手。 “退烧了......露露?”有人在叫她。 白露睁开眼睛看到孟道生的脸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陌生的墙壁和两个人亲昵的睡姿让她根据琐碎的记忆慢半拍地理解了情况。 她鼻音很重,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 “真少见,怎么有人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啊。”孟道生无奈地笑了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别骗人,你这会儿能挺好?不应该头疼咳嗽浑身无力吗?” “......是有一点。”白露因为心虚声音更小了,“现在是几点呀?” 孟道生看了眼手表:“早上叁点多。” “啊?”白露吓了一跳,随即开始愧疚,“孟道生,你一直没睡吗?” 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按住了嘴唇:“谁要听你说对不起。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白露犹豫了下,猫儿似的亲亲他的脸:“......谢谢你呀。” “我就喜欢这个。”孟道生满意地也亲亲她。 他们俩都简单洗漱了下,白露精神好了点,估计这会儿孟道生和她一样没吃晚饭,就主动请缨说下厨做点东西一起吃。她才刚退烧,孟道生哪能让她进厨房,两个人争执不下,结果手脚不协调的病号和没怎么下过厨又困得要命的大少爷差点双双切到了手。 朴朴素素两碗土豆面。孟道生说让她先吃一两天清淡素食,免得她吃了反胃。白露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对他的话也没意见。 “你过来住几天吧,至少等病好全了再回去。”孟道生被白露赶去休息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九月经常打雷。” 也是......本来想拒绝的白露听到最后一句改变了主意,她觉得自己再倔强下去只会让孟道生和宋景行他们一直担心她,给他们添更多麻烦。于是白露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孟道生见她松口,也放下心来,开始琢磨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情。 白露回了宋景行和林昼的信息,一看导师郝世文也给她发了消息,说她辅导员让她明天下午过去一趟处理点事情。中午吃完饭后,孟道生又让白露吃了颗棕不溜秋的药丸,说着“找以前的老师叙叙旧”什么的和她一起去了平大。白露婉拒了辅导员替学校传达的“希望你研究生入学典礼上讲话”的提议后,又很巧地在下楼时碰到了林昼。 长相清俊的少年满脸关心:“姐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我陪你去医院吧。” “昨天发了点烧,朋友给了我药,现在已经好啦。”白露摆摆手。 林昼松了口气,但一副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姐姐下午准备做什么?” 白露还没说话呢,冷不伶仃地插进来一个傲气的男声。 “准备陪我。” 孟道生抱着手臂站在楼梯底下,面色不善地看向林昼。 “孟少。”林昼不动声色地往白露身边站了点,温和地冲孟道生打了个招呼,“这么巧。” “什么巧不巧的。我专程陪她来的。”孟道生漫不经心地打量了眼林昼,“倒是林公子你——和露露不是同一级同一个院的,在五千多亩的学校能偶然碰上才是件稀罕事。” “是、是挺巧的。”白露为了缓和气氛打了个岔,丝毫没注意到孟道生在她说完话后脸变得更黑了,“平时也老碰到,可能两个院挨得近的原因吧?” 林昼对她甜甜一笑:“是我和姐姐有缘分。” “算过了,没缘分。”孟道生冷笑了声,对白露伸出一只手说,“走了,露露。” “看来孟少挺有闲情逸致的,有空来平大。”林昼淡淡看了孟道生一眼,笑里带着只有孟道生懂的挑衅,“我还以为你最近会很忙?” 孟道生在白露生日这个节点突然这么忙,就是因为没法陪白露过生日的林昼也不想让别人陪她,安全部那边他插不了手,就暗地里推波助澜给孟道生找了点不痛快。 这小鬼在白露面前装成个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背地里阴人的手段多得很。孟道生可是疵瑕必报的性子,这时也玩味地挑眉:“我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过林公子,你应该很快也有得忙了。” “......你们之前是有什么误会吗?”白露砸吧着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两个,弱弱地问。 “只是性格不合。”林昼苦笑着摇摇头,用那张显得温和懂事的脸甩锅给孟道生,“孟少说话直来直去,我学不来,总觉得别人听了会伤心。” 怎么伤不死你。孟道生腹诽。这明捧暗踩的绿茶味儿也太冲了。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都挺好的。”白露打圆场,“小昼,我和孟道生先走了,你忙吧。” 孟道生因为她嘴里自己和林昼称呼的对比又变得醋溜溜的,林昼阴阳怪气了一番,但眼睁睁看着白露和别人走时感觉自己也没占到便宜,只能说这次明争暗斗的结果又是两败俱伤。 35愈发混乱的感情状况 35 愈发混乱的感情状况 小周,孟道生那个四合院的管家之一,最近总是低着头走路。 自从白露带个小行李箱住进来后,雄孔雀版孟少爷就梅开二度,以前没事出门溜达两圈找乐子的人,宅家陪她的时间直线上升,没事就对着人家开屏。自从偷看这位他心中未来的女主人被孟道生发现瞪了一眼之后,小周为了保住饭碗,只要在院子里看到人影就自觉地低下头作盲人状,但还是听到了如下对话: “孟道生......贴太近了,好热呀......你不是要工作吗?” “那一起去书房里......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我答应你的肯定做到。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反悔了!” “你的书房是哪儿来着?你家也太大了,我老是迷路......不过,你为什么一个人住要买这么的大的房子?” “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觉得有意思就买了。你一起住进来,不就不止我一个人了吗,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再买个小点的。” 小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才不要!” 据后厨的同志的情报,一向口味很挑剔的老板居然毫无怨言地陪病着的准太太吃了好几天清淡的东西,简直太阳从西边升起。但更私人些的消息小周就不知道了,毕竟孟道生是个注重隐私的人,能进他住的那栋楼的两个阿姨嘴那叫一个严实,压根蹦不出一个字。但小周扫院子的时候还是发现了晾着的床单有两张。这说明什么?结合下准太太的态度,这说明老板晚上肯定是黏着准太太非要和她一起睡,然后被她拒绝了! 老板,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这么舔......以前那个跑过来问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人是谁啊! 小周已经开始思考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结婚以及以后自己到底得怎么避嫌才能让占有欲爆棚的老板不掀他饭碗了。 * “露露,玩得开心点。”孟道生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子,不放心地叮嘱了句,“......你病刚好,尽量不要吃生冷。” “孟少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俞怀瑾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 “我没有那么贪吃......自理能力很强的。”正盘算着这次和俞怀瑾一起出来玩时买几件衣服给孟道生当做感谢的白露不满地抗议。 孟道生揉了把白露的头发:“记得早点回家。” 俞怀瑾听到这句眼冒金光,八卦欲暴涨,等到孟道生开车走了才一把挽住白露的胳膊:“白白,这是什么情况?你和孟少已经领红本本了吗!该不会是他怀了你的孩子要挟你不结婚就把第一例男人怀的具有宝贵研究价值的胎儿打掉吧!” 白露已经习惯她的脱线:“不是......就是特殊情况去他家住几天。” “所以你还是没给他一个名分呀?”俞怀瑾指了指旁边一家甜品店,“坐着聊坐着聊,这太阳还是大,一会吴午午又要问我是不是偷偷跑去做美黑了。” 南洋复古风的甜品店里只稀稀拉拉坐了两叁个人,白露随便看了一眼,看到一个俞怀瑾见了肯定会说“我打赌这是个极品帅哥”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她感觉那个人身上那种兴致缺缺的懒散感有点熟悉,但没想起来是谁。 俞怀瑾此时已经被店里的菜单吸引了,盯着图片满脸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我要一个‘魔女庭院百年没有清过理的苔藓池塘’还有‘白色霉菌里自由泳的幸福黑加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就连懒散帅哥回过了头。他的目光在白露和俞怀瑾两个人之间来回游走,但是白露此刻因为俞怀瑾过于冲击性的自命名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注意到他。 有端联想,至少作者真想表达这个。比高中语文阅读选择题简单。 “应该是......抹茶红豆蛋挞和珍珠奶盖蛋挞各一个。”白露停顿了下,抬起头看向店员,“我要一块芋泥华夫饼,谢谢。” 附近有家精神卫生中心。店员在把俞怀瑾当成病患、把白露当成因为习惯变得淡定的亲属后,接受了这两个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人的点单:“好的,我扫您。” “这边光照好!这边!”俞怀瑾指了指靠近橱窗的一个位置,离懒惰背影帅哥很近。 “......你刚刚不是嫌晒的吗?”白露无奈。 “你不觉得很美好吗!晒着太阳吃美食,像是在拍少女画报吧!”俞怀瑾撩了撩自己栗色的大波浪卷发,“白白,一会一起去做个美容吗?” 俞怀瑾这次来平城是为了工作,明天就走,经纪人没有跟来,去替她谈一个很重要的商务了。 “话说回来,你对那个开屏孔雀是什么感觉啊。”俞怀瑾想起还没聊完的话题,“一点也不喜欢就玩弄玩弄他的感情吗?” “你怎么背后叫他开屏孔雀啊......”白露意识到她说的是孟道生后笑了,“不是......我还没想清楚,感觉最近感情状况和大脑一起变得很混乱。” “欸——难道不止一只孔雀在追你吗?” “有点类似于这种情况吧。”白露为难地轻轻皱着眉,“不知道怎么——” 俞怀瑾突然问:“你成年了吧?” “成年了啊。”白露愣住。 “有句话说得好,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俞怀瑾手上做了一个抓的动作,“你是大人了白白!” “但是——” “别但是!你想太多了!”俞怀瑾说,“先甜后苦才是硬道理,你爽就完事了!还有句话也说得好,叫‘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万一你开心完就含笑九泉完全没等到后面的悲剧结果呢!” “好、好像有几分道理......” 服务生这时候上了华夫饼,被她一番话变得更混乱的白露在接过的时候手指蹭到了上面的蜂蜜,黏黏的感觉不怎么好受。 “小瑾你等我下哦,我去洗一下。” 回来时白露突然发现店里除了服务员只剩下俞怀瑾了,而俞怀瑾正侧着身捂着脸呆呆地盯着玻璃门:“极品大帅哥欸——” 极品大帅哥和经理一起走出门后,面色沉重地站在街边给自己哥哥发了几条消息,平城初秋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肩上。 【纪言:哥,我好像我在平城看到嫂子了。】 【纪言:她身边有个蛊惑她出轨孔雀搞人兽恋的外星人,你最好快点回来。】 远在美国的靠谱兄长很快回复。 【纪寒:?】 【纪寒:回去,再做个精神分裂的检查。】 后来纪寒常常感慨,要是当时自己没把纪言当傻子,后面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 白露的研究生生涯在新的一周来临时就正式开始了,国内外教学风格相差很大,她这几天有点不适应。好在课程不是很多,她一有时间就去图书馆呆着,整理笔记和思路,试图调整自己的学习方法。她这一周碰见了两叁次林昼,两个人见到了就会一起去食堂和图书馆。在学习时他也专注、安静,两个人互相把对方当空气,即使坐在一起白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白露觉得和林昼聊天也是件很让人舒服的事情,两个人想法、偏好甚至阅读习惯都出奇一致,谈天谈得尽兴。 “你说的那个版本我家里正好有,”白露谈到自己喜欢的作家时语气都是雀跃的,“明天我带给你!” “好呀,那我把上次那本小说带给姐姐。”少年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开心,半是因为感兴趣,半是因为借书还书交流感想的话能和她名正言顺呆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 白露还接到了宋景行打来的电话,他这次出差时间很长,说给白露买了很多礼物。白露心情不错,嘴里哼着喜欢的曲子,骑着车准备先回趟自己的家把书拿了。这会儿正是幼儿园下午放学的时间,太虚园里都是牵着家长手的小朋友,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白露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骑车会撞到小孩,就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停在路边,准备坐在凳子上等别人先走。 她很专注地试着回想戏剧的内容,以至于等人差不多走完了后去骑自行车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脚踏板擦到了右边的小腿,沁出了点血珠。 “唔。”白露吃疼地皱了皱眉,刚想敷衍地用手擦擦了事,有人递过来一包纸巾。 “会感染的。” 白露几乎立刻就辨认出声音的主人,她向说话的那个人看去,橘色的余晖从少年的背后照过来,刺得她眼睛一疼。黎朔在她条件反射揉眼睛的时候半蹲下了身子,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小腿上的脚踝上的血迹,白露反应过来后收腿也不是不收腿也不是。 纸巾被揉成一团,划了个弧线进入了垃圾桶。黎朔看了眼她的自行车:“你的脚踏杆有点歪,骑车容易摔倒。” 白露看了看,有点尴尬:“好像确实有点。” “我帮你调一下,很快。” 穿着校服的少年蹲下来叁下五除二就把脚踏杆给弄正了,暖色的斜阳笼罩着他全身,显得他整个人气质柔和了不少。白露看着他投在自己脚边的影子,问:“挺巧的。你刚下课吗,怎么在这?” 黎朔边站起身来边说:“不是巧合,是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 “......啊?” “有些话我想亲口对你说。”黎朔朝她走了一步,手因为慌张死死抓住斜跨在肩上的书包的带子,“谢谢你,还有......抱歉,白露。” 白露摇摇头:“那时候是有点火大,现在我不已经怪你了。” “我宁愿你怪我。”黎朔又朝她走了一步,语气急切,“你不生气,是因为你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你的确是呀。”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 白露这时的理性显得过于残忍了:“真正的成年人是不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是成年人的。” 黎朔被她说得心梗了一下,低下了点头:“那天你离开后我想了很久,你骂得没错,我幼稚、自以为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已经听你的建议和黎莲好好聊了下,我和她现在都理解了对方的想法,她说会尊重我的决定。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还会固持己见,觉得她是见死不救暗地里埋怨她吧。谢谢你,真的。” 听他这么说,白露心里忽然产生了点异样:原来她对别人的人生产生了正面的影响啊......小时候课本上有什么“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之类的提倡助人为乐的,她也真傻乎乎去学,但是当时乌家村的人都嫌弃她,她后边就不怎么敢主动显露自己的好意了。黎朔当面对她说的这番话,让她觉得自己被肯定了,这种感到自己有了价值的时刻让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白露,我知道自己的不成熟伤害了你,但我也害怕如果自己不争取就再也和你没有一点可能了。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白露这段时间感觉自己在感情上已经够混乱了,当下毫不犹豫地选择故意唬他:“我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是讲究,呃,利益的。” “我知道。”黎朔很镇定,“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被问得愣了一下的白露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想过“谈恋爱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谈恋爱就是喜欢所以就谈了,但这时候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显然只会起到反作用,于是她只能转移话题。 “你见过我男朋友了,他会一拳把你揍死的。” 想起她男友那一米九几的身高和露出的小臂上的扎实肌肉线条,黎朔也没怯场,撩起短袖给她看了看自己胳膊:“我至少能挨两拳。” 虽然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但那时候白露完全不想看他,都没发现黎朔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也是......好像经常看到他打球来着。 少年这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书包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眼前:“对不起,说晚了,但祝你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请你打开看看吧。” 他坚持要白露打开看看,说什么“是专门给你做的”“我拿回去也没意义”之类的,白露只好打开。里面是一个手工做的八音盒,黎朔让她转了一下发条,在生日歌里,上面的微笑的迷你版白露和周围的书本和小鸟一起随着旋律转动起来。 紫色的晚霞温柔地映衬黎朔那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眸,白露不可抑制地心动了一下,她垂眸看着手心那个微笑的黏土小人,有点说不出来话。 “......让我想想。” 36福音 36 福音 一开始白露觉得黎朔可能就是对她感兴趣,属于那种来得快去得快的好感——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即使拒绝白露也不会感到太为难。 黎朔的认真与执着让白露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如果她从来没有在年少时喜欢过一个人,也许直接用“你的喜欢是不成熟的”这种理由就能拒绝黎朔。 但是白露比黎朔还小一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纪寒。年少时期的感情往往热烈、天真,她很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白露不否定那时候自己的感情,因此现在的她也不愿意用这种略带轻蔑的话语去拒绝黎朔。 她只能希望自己能在维护好黎朔尊严的同时等他失去对自己的兴趣。但说实话,白露心里也没底。毕竟时至今日,纪寒对她来说还是她一直放在心里的、最珍贵的人。 其实白露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死皮赖脸缠着纪寒的事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她那时候就是不管被他多冷淡的对待都能保持热情。那种感情......怎么说呢,就像是懵懵懂懂的刚破壳的小鸡仔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妈妈,屁颠屁颠地一直跟着。 * 纪寒开始给她回信后,白露给他寄信的频率和信的长度都明显提升了,恨不得把自己每天吃了什么味道如何都写上去。另外,她还开始随信附送她做的拼贴诗、飘到她头上的鸟羽毛和据她所说“学校里最完美的一片鸡爪槭叶子”。这些纪寒都想办法好好保存了下来,放进了抽屉。 那年寒假,两个人一起去看了电影,纪寒挑的是她可能会感兴趣的文艺片。她那天穿着一件黑白双色的假两件长裙,纪寒一直记得。开场后一向对这种电影兴致缺缺的纪寒被在他看来过于矫情和昂长的人物内心独白折磨得想睡觉,于是他转过头想看看白露的反应。昏暗的影厅里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又几乎同时别开目光。纪寒的心跳乱了几拍,偷看她被抓包的事让纪寒瞌睡虫都被吓跑了,要不是环境太暗,白露能发现那张冷漠的冰山脸在那几分钟有点红。白露摸不准纪寒约她出来看电影是为了什么,看他无聊又不敢提一起离开电影院的事。在她看来纪寒不像喜欢这种电影的人,因此她生怕纪寒迎合她的品味是想先给个枣再给个巴掌,看完电影之后再次拒绝她——要真是断头饭她也要好好吃完! 两个人想法完全南辕北辙。一个不擅长表达,一个不敢问,后来能谈上恋爱纯属因为白露太主动加上他俩都带点白痴属性。 叁月初,纪寒穿梭在平城上半年的最后一场雪里,给远在羊都的白露寄信。而白露,给纪寒的回信里夹了一朵羊都学校里初开的樱花。她的信有趣、生动,纪寒觉得自己都被她影响,变得情感丰富。比如雪花飞舞时他会希望她在身边,看到月亮就想到她写的信里那句“我也想从你的窗子里一起看月亮”,风大的日子又想到她说“平城的风都是替我从羊都过去传话的,你有没有听见它们告你‘白露很想你’啊”,看到花又想知道白露将来想在“种满花的复古式梦中情屋大别墅”里都种些什么花。 某个雨天,孟道生和纪寒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老纪你突然笑什么?”看着走在自己身旁忽然无缘无故弯起嘴角的纪寒,汗毛乍起,颇有种看到什么战争用机器人露出微笑的荒诞感。 “她的事。” “啥,谁?” “白露。踩到松动的地砖被溅了一身泥,语文老师偷偷给她使了半天眼色她才发现。” “这有什么好笑的。”孟道生纳闷。 “不好笑吗。”纪寒面无表情地反问。 孟道生当时沉默了一瞬:“......你怎么喜欢上一个小鬼头。” “你不了解她,所以有偏见。”纪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老宋和她已经认识,以后带她来见见你,你也会觉得她很好。” 孟道生心说我有偏见还不都是你以前有点不耐烦地说被一个小鬼缠上了吗,结果后来被人死缠烂打了几年就也对人动了心思。 孟道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着伞上滚落的雨珠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想太多了。” 又不是什么天仙,孟道生想。 后来他俩一起回羊都的时候,碰到了在火车站等纪寒的白露。孟道生突然像被鬼上身了一眼一句话都不说,在白露尴尬地小声和纪寒说“我不知道你和朋友一起,只买了你的饮料”时,孟道生才不自在地从她脸上挪开目光,转过身去:“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孟道生忽然变得异样,纪寒作为和他关系最好的那个,好几次目睹孟道生任由女的贴着他说话。纪寒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只以为是孟道生到了年纪,开始对异性感兴趣了。半年后一起回家过年时,他听说关于“孟道生又消停下来的原因”的种种流言后,心想不管是阳痿还是性病都得是个不小的打击,于是还难得管了点闲事问孟道生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没想到却在对方看到自己手上那条白露说“因为我笨手笨脚所以编了八次才编得完美无瑕”的蓝色手链后,被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你还是正经谈个恋爱吧。”纪寒以为他是嫌弃,摸了摸手链,“喜欢和情欲完全是两码事。” 孟道生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滚”。 白露高叁的那个大年叁十,纪寒把她约了出来。是那个寒假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当时宋景行和孟道生也在场,他们叁个从小就经常一起去河边看晚上九点钟的跨年烟花表演。纪寒带她在河岸上走得离另外两个人远了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白露就脸红红地从书包里掏出礼物给他。 “纪寒,我现在还很穷!只能生日礼物和跨年礼物一起送你了!”白露不自在地挠了挠脸,声音都变小了,“可能你平时用得比这个好吧......总之你别嫌弃!” 纪寒认出那条领带的牌子,价格对白露来说的确是笔巨款:“辛苦打工的钱怎么用来买这个?” “我开学可能就没时间给你写信了,我想和你一起在平大读书,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不努力的话考不上的。”女孩子低着头,“我不给你写信,你可别忘了我然后去交女朋友啊......” “白露,我占有欲很强,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你要想清楚了。”纪寒打断了她。 “......什么意思?”白露的眼睛都睁大了,“你要和谁结婚了吗?” “我是说,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纪寒说,“即使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怎么会,你最好了!”白露的关注点再次完全错误。 纪寒叹了口气:“重点不是那句吧?” 他接着说:“白露,你不是说要和我天下第一好吗,你现在还愿不愿意?” “你怎么还记得那句话啊......”白露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随后头点得飞快,“我当然愿意啊!” 要不是了解她是真的有点迟钝,纪寒简直都要怀疑白露是故意装作没听懂来逼他直白地说出那句话了。 纪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耳朵都红透了:“你是笨蛋吗。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高考结束后,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女孩子脸上的难以置信变成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被她渴望了许久的回应变成绚烂的烟花炸开在她眼前和心头。纪寒微微笑着对她敞开了怀抱,白露雀跃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纪寒!” 纪寒摸摸她的头发,把准备好的相机送给她,捏捏她的脸蛋:“新年快乐,白露。” 热恋中的准情侣坐在河岸的草坪上,靠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看了很久烟花。纪寒低下头试图吻她,白露紧张地抓着他的衣服,被纪寒用手掌轻轻盖上了眼睛。 “虽然我也没接过吻,但这种时候不应该闭眼吗。”纪寒轻笑一声。 两个人都很紧张,乖乖闭着眼的白露主动仰了仰头,纪寒也闭上眼,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上。他能听见自己心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触到她柔软的嘴唇时这悸动仿佛变成一声春雷,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纪、纪寒,”白露抱着他胳膊害羞地撒娇,“......再亲亲。” 纪寒看着她的脸,回想起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喉结滚动:“嗯。” 这次两个人的嘴唇完全重迭在一起。由于都太投入,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在看见他们在接吻后又离开的两个身影。 * 白露回到白家的时候刚好是那一年的八月,她十一岁,该上初一了。领了成绩通知单准备回家过寒假的那天,她成功凭借过长的反射弧和不开窍的脑袋被几个看不惯她的同学堵在了一条小巷里。 “什么叫‘你不要上课老玩手机,下次就能考得更好’啊?我叫你教教我是在嘲讽你,又不是真叫你教!”趾高气昂的女孩子手里还拽着白露的头发。 另外一个开学时跑过来挽住白露手臂,在问出来白露家的情况后捂着嘴巴说“好可怜”的方脸女生笑了笑:“小圆你别生气了,她就这呆样,你和没爹妈教的孩子计较什么。” 小圆还是没消气,抬手就又要揍人:“不是,你到底怎么做到这么没心没肺的啊?换我像你这样早去死了。” “不要脸呗。爹不疼妈不爱的,没人护着就收敛点啊。扫把星——”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的别人的不喜欢”和“被别人当着面羞辱”是完完全全地两码事。白露迟钝,笨拙,但还不至于完全察觉不到那些语气和表情里的厌恶。她不知道怎么做,没有人教过她,书上说“真诚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于是她傻乎乎地信了,对于那些后来成为她们嘲笑自己的原因的那些过去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别人问她什么都傻乎乎地实话实说。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为什么大家还是讨厌我? 侮辱。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的尖锐的痛感。白露感觉自己从躯体逐渐抽离,看着潮湿的脚边一株可怜巴巴蜷缩着的绿色蕨类植物出神。 “你还走神——” 头发又被揪住了,白露默默咬住嘴唇,痛出的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有完没完?挡路了。” 围着她的两女一男都被吓了一跳,全都看向来人。白露慢慢抬起头,视线被散乱的头发挡住,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人的轮廓。他穿着一件灰蓝色卫衣,个子很高。 “还不滚。”高个男生的声音冷淡,语气很不耐烦。 “走吧,估计是来练琴的。”方脸女生拉了把另外两个人,“被人看到了不好。” 叁个同学小声嘟嘟囔囔着走远了,站在原地没动的高个男生路过的时候随口对白露说了一句:“要告诉你的家人。” 白露在他走后才抬起了头,头皮火辣辣的,她舔了舔手上的伤口,又晃了晃被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看到了斜对面的某家培训机构的招牌——“福音琴行”。 回家之后她满身的伤口被戴淑云和刚好在家的白建业看到了。离家近的那所重点私立中学只接收秋季转学的学生,白建业说只能先帮她换个班级,等她初二再换学校。 寒假也好,接下来的初一的第二个学期也好,白露经常绕路去福音琴行边晃悠,想试着再遇见一次那个无意帮了她的男生。福音琴行里出来的都是比她还小的小学生,哪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啊。她有时会很失落地想:如果早去一分钟是不是就遇到了,如果在这个街口向反方走是不是就能碰到他,如果晚一点离开学校会不会恰好看见他也从什么地方路过? 但尽管绞尽脑汁、用尽方法,白露也一直没有再遇见过他。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城市真的很大。 回到白家第二年的夏天,她转学去了新的学校。开学前几天,白建业给了她学校的地址,让她自己去逛逛校园。白露到的时候问了下保安才知道,这所私立中学的学生不多,所以初中部和高中部建在了一起。两个学部以主干道为对称轴,分立这块地皮的左右两边。 保安说一口羊都话,白露那时候压根听不太懂哪边是初中部,两边的建筑也一模一样,她转得晕乎乎的,想着先随便进一栋教学楼看看门牌就知道了。 她被打人了一顿后脑子稍微开了那么一点窍,但总得来说还是不太聪明——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出于“看着很漂亮”的理由,选了个在正常人看来很明显是礼堂的建筑进去了。里面很大、很空旷,只有她的脚步声。白露好奇地看了几眼后突然觉得这空间安静得让她有点害怕,说不定座椅下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什么的。 这时候她听见楼上传来很舒缓的钢琴声,像是那种洋溢着圣洁和光明的教堂里会有的曲子。 那一瞬间她福至心灵,产生了某种强烈的直觉。 她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上去,循着乐声找到钢琴室,小心翼翼地从窗户边探出头。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白色短袖校服和黑西裤坐在六月的晨曦里,抬眼看向来人。 无法形容他的外貌。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她搭在窗边的手指因为剧烈的心跳而轻轻颤抖着。仿佛有一群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她的胸腔。 “有事?” 校服的胸口上绣着“纪寒”的少年根本没有认出她,声音冷淡,那张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扮演王子的贵气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有什么东西钻出了心里那块贫瘠的土壤,白露抓紧窗檐,眼泪夺眶而出。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福音。 37最后的玫瑰 37 最后的玫瑰 (林昼 梦境h) 【黎朔:在你做出决定之前,能给我一天时间吗?】 白露看着他的消息,没有回复,任由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 “姐姐,怎么了吗?”坐在她对面的林昼问,“你今天一直在发呆。” “啊,是吗。”白露回过神来,“......确实有点事。” “这样呀。虽然姐姐年龄比我大,也比我更成熟,”少年眉眼弯弯,撑着脸看着她,“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都可以告诉我。” 他语气很真诚,白露很清楚这不是出于礼节的客套话。只是她总不能和他说自己在纠结感情问题吧——欸。 也许......也不是不行? “小昼,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吗?” “记得。”少年的脸上的笑意淡下去一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是很喜欢他。” “姐姐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白露看不到的地方,林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他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失态。不像那些物理依据的过去,只被她藏在脑海里的思绪无迹可寻,林昼的确很紧张,他不知道白露和纪寒当时分手的原因。 “......很复杂。”白露沉默了很久,“我......不想害他,我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 她低着头,混杂着爱意的悲伤仿佛变成可见物。 林昼从来没见过纪寒,但那一刻他对纪寒的恨到无以复加。胸中酸涩,恶意如同粘稠的墨绿毒液自喉中流淌而出。 “那,不如试试和别人在一起。”林昼弯起嘴角,笑得善解人意,“他应该是姐姐的初恋吧。很多时候人会把记忆里的人美化,就像《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一样,说不定你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对他的感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啊。 一想到这个词她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当即反驳:“不可能!” 她音量大了点,虽说是两个人在图书馆允许小声背书的区域,但还是有很多人看了过来。林昼覆上她的手背,温柔的声音抚平了她的不安:“姐姐,要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吗?” * 秋风和煦,斑驳的光点落在身侧人的肩上。林昼今天穿的外套是一件黑白的英伦风格纹衬衫,在风吹得微微鼓起时蹭过白露的小臂。 她突然意识到林昼给人的感觉有了点微妙的改变:以前他偏好暖色系的衣服,身上有种年少人的清爽、干净的感觉。是因为换季的原因吗......他最近都穿黑棕灰,风格也变得更成熟稳重了。 现在的着装风格也好,偶尔习惯性的动作也好,没有什么笑意时的脸也好,这些很像一个人。 白露魂不守舍地看着他的侧脸,异样的感情在她心里如同坠在纸上的墨滴般泅开。 “姐姐?”林昼侧过脸来,“......你还是在想他啊。” 白露回过神来,错愕地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有点像......你一个人,在角落里呆了很久很久。有一天另外一个人出现了,你握住他向你伸出的手的时候,他的温暖让你发现以前你一直很冷、很孤独。”白露慢吞吞地说,“他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我明白的。”林昼说。 白露和他对视了一眼。少年的眉峰微蹙,眸光闪动,微笑里带着苦涩的意味。如同一枚未熟的青色果实。酸、涩。让嘴唇都泛着麻意。 “她来的那一天,世界对我来说就有了意义。” 他声音温柔,如初春柔绿的山谷,回响着历久弥新的爱意: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表面如华美长袍却内里爬满虱子的“家”。满目疮痍。 “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众人的艳羡、虚伪。手腕上的伤口。貌合神离。 “最后的缆绳,我最后的祈祷为你咿呀而歌。” 阳光洒在封面的那只飞鸟上。锁在柜子里的宝物。每夜摩挲的书页。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可眼前的你,为什么......是属于别人的玫瑰呢? 林昼尾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虽然不知为何,那隐晦的痛苦让白露的心也跟着揪着痛了一下:“小昼......对不起。是不是让你想起不太愉快的事情了?” “怎么会。”林昼柔和的眼瞳像是跃着光的水面。他看了眼白露,喃喃自语:“从那以后,每天都是好天气......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情了。” * 外面在下雨。林昼合上书本,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拿起了小台历。 白露心里产生了动摇。林昼能感觉到。 只有一点点,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任何不被修补的裂缝,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龟裂至坍塌。而不在她身边的纪寒,连察觉都察觉不了,又谈何弥补。 少年的指尖落在十月中下旬的某一天。 快了。再......耐心一点点。 也许是为了嘉奖他的忍耐,梦里,他的阿佛洛狄忒,他的爱与欲望之源,跪坐在他的床前,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看向他。 纵使即刻知道了身在梦中,林昼也毫不犹豫地牵住了她的手,吻上了他肖想已久的唇——没有任何触感——即使是梦境,也无法出现经验之外的东西。 女孩子被他揽着腰往上带了一下,顺势跪到了床上。林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迷恋地与她唇瓣厮磨。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抱着他的颈脖。 反正是在梦里......少年的动作大胆起来。 “白露......”林昼呢喃着她的名字,唇顺着她的下巴一路向下啄吻,在她的颈脖和锁骨留下一个个殷红的痕迹。他将白露胸前的凸起含入口中,下面变得又胀又硬,隔着衣物抵着她的腿心。 “姐姐、姐姐......帮帮我。”他不停地亲吻着怀中的人。 沉默不语的女孩子握住他的性器,低下头去吻了吻顶端。乌发垂落在她赤裸的肩头与背脊,窗外照进来月光也照在她如雪般的身体上,在她漂亮的脸庞划出一道明与暗的分界线。柔和的光线下,她的轮廓变得模糊,像是隔着柔焦镜头。林昼觉得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离她很远,仿佛她仍旧是那个他只能远远注视的人。 少年的双手捧住白露的脸,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唇齿间:“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她腿间的生命发源之地缓缓容纳下他勃起的性器。跨坐于他身上的白露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林昼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一点点舔她的耳廓。 “好爱你。好爱你,白露。” 只是想到进入了她的身体,林昼就觉得一股股热流涌向自己的小腹,情欲就像山雾喷涌而出,笼罩在于静谧的夜里结合的二人身边。 林昼曾梦见过她许多次。梦到自己去参加她的签售会,却因为极端天气被临时取消——那时他还不知道白露长什么样子。后来两个人见面后,林昼又在梦里她挽着别人的手臂,言笑晏晏,与自己擦肩而过。 未曾相见时的盼望、得知她有心上人时的酸楚、真切触碰到她时的被按耐住的紧张与心动、那些日夜在血管里叫嚣的疯狂欲念,全都将他的心脏勒得发疼。只是在梦里与她肌肤相亲,林昼就觉得自己愿意为此下千百年地狱。名为欲望的烈火灼烧着他,林昼肆意地吮咬着她的唇瓣,少年带着点薄肌的腰腹一次次撞向她的腿心。白露偏瘦的身体被顶出去,又被握着腰肢重新拉回,仰着脖子微微张开唇瓣喘息。 在看见美时,暴戾和保护欲两种欲望同时共存于人的身上,对悲剧的审美是人试图自我救赎的途径,林昼也不例外。他难以自抑地反复细语着她的名字,他不知交合处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只是知道自己丑陋的欲望此刻正在玷污着她,在她的腿间进出——这快感纯粹来自于精神,但已足够致命。 动情的呻吟自年少者唇间溢出,尺寸与他脸不相符的性器狠狠顶入白露的宫腔,在男性难耐的低吟中,大股大股的白精被射出。林昼好像意识到什么,试图拼命抱紧怀中人,但已然看不清她的面庞。 身前人的身体骤然化作一群小小的白色飞鸟,循着月光飞向他触及不到的天穹。 她像夏季的短促阵雨一般离开了,只是一个恍惚,连存在过的证明都被蒸发。 林昼睁开眼,臂弯空无一人,巨大的空虚如同万吨水泥倾倒而下,得而复失的窒息。 * 白露精神有点恍惚。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梦里她被人按着腰进入身体。那个人的指尖的力气也好,身下撞击的力度也好,都带着些疯狂的意味,她被操得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自己背后那些发红的指印。对方始终沉默无话地激烈抽插,不丝毫理会她的求饶和哭喊。他腰身不知疲惫地挺动,速度太快、力气太大,到最后她的穴口都完全被肏麻了。那种快感太过恐怖,让白露心有余悸,却在回想时觉得......渴望。 白露感觉自己的腿心湿得更难受了。她下意识夹了夹腿,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羞耻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排卵期......肯定是激素的原因!她一边找借口,一边止不住地回想梦里那个有点熟悉的人——不是纪寒、不是宋景行、也不是孟道生......白露被脑海中闪出的那个名字吓了一跳。 不可能的。不像是那种风格啊...... 梦里和他的发生的一切,与其说是做爱不如说是男人单方面的凌虐。虽然也有亲吻和拥抱,但她总觉得感觉不同,像是被一只绝望的蛇绞紧了。性器毫不留情地顶开软肉进入子宫射精的时候,那种被对方做到濒死的感觉把她吓醒。 白露呆愣愣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总感觉那只蛇钻入她的身体,留在了她的小腹之内。 38去菜市场 38 去菜市场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白露在再一次看到林昼的时候,下意识拒绝了他“一起去吃午饭”的邀请。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上一瞬间露出的错愕和受伤,白露有点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想一个人想想。” 林昼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能理解的。” 结果在图书馆碰到的时候,两个人只是互相点了点头,林昼没能被她邀请坐在一起。 手指反复摩挲着书页,林昼心里难掩焦躁: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是短暂的心情不佳,还是她出于那种时有时无的敏锐直觉察觉到了些什么,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难道是对他昨晚那个梦的惩罚吗...... 思绪万千的少年一下午什么事都没干成,反复想着白露的事情。好在他的方向可以远远看到白露的侧脸。她很专注地看着书,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 林昼第二十九次抬眼看她时发现她正在回消息,脸上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他一时间心乱如麻,一会儿想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肯定是那个叫宋景行的,一会儿又安慰自己她也可能是和女性朋友说话。 没过多久她就开开心心地收拾好东西拎着帆布包走了,路过他的座位时连平时那句小声的“再见小昼”都没有说。 * “宋队!”白露老远就看见在门口等她的宋景行,冲他挥了挥手,小跑着去了他身边。 宋景行看着她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鸟自己跑来,只觉得多日来的疲惫和对她的担心都顷刻间一扫而空——看起来孟道生把她照顾得不错,她脸色看上去很好。 “辛苦了,露露。”宋景行顾及旁边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学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下午茶,在车上。”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宋队,你工作顺利吗?没有受伤吧。”白露拉了拉他的袖子。 “很顺利,我也没有受伤。”她的关心让宋景行唇边不自觉带上点笑意。 只是很想你。 热饮是桑葚、桂圆和柠檬冲泡成的,略酸的口感中和了口腔里布朗尼的甜味。白露这会正好有点饿了,胃口大开。宋景行用指腹帮她擦了擦唇角,她笑着道谢的样子让他分别的日子里那些汹涌的思念突然安定了下来。 “宝贝,试试这个。”宋景行打开首饰盒,将那条用叁种颜色宝石制成的花藤串珠手链递到她眼前,牵过她的手帮她戴上,问她:“喜欢吗?” 由于实在太符合她的审美,白露第一眼甚至没想到价格,脑子里只有“好漂亮”。宋景行看懂了她的表情,吻了吻她的手背:“很适合你。”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的。但是孟道生前几天和她说“我对你好的原因和你想摸摸小动物的原因是一样的,你撸猫是因为喜欢猫,又不是为了让被你感动的猫叼个什么宝贝回来报答你”。 宋景行对她也是这种心情吗?因为喜欢,所以就单纯想对她好? “谢谢你,宋队。”白露接受的时候还是有点别扭,“......前几天我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我给你也买了一件外套,我下次带给你。” 宋景行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很像是你心爱的、那只你一抬起手就躲开的小动物在被你朋友强取豪夺一顿亲亲抱抱后发生了某种变化,虽然还是有点畏畏缩缩的样子,但现在不回避的你的触碰了,被摸的时候还会乖顺地舔舔你的手心。 有点微妙,但可爱得他心都化了。 * 中秋节快到了。宋景行和孟道生本来打算一起陪她的。孟道生说六月份他已经回过羊都了,宋景行也说自己父母就在平城,平时见面很方便,过节当天中午回去吃顿饭就好。 白露没让。羊都离平城那么远,孟道生是他爷爷唯一的亲孙子,家里人肯定都惦记。宋景行就更不用说了,他在英国一呆就是叁年多,从来没回过家......她对他们那氛和睦又充满爱的家没什么概念,只是下意识觉得那样的氛围很好。他们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话,应该会很恋家吧? 正好节日前后那几天都是没有雨的好天气,她也不担心自己又碰上打雷。 “我正好回家住几天,擦擦灰尘换床厚点的被子。你们放心吧,过阵子国庆节不是就一起出去玩吗?”白露看他俩还是不放心,拍胸脯保证。宋景行和孟道生只好听她的。 中秋节的前一天,白露上完了课,婉拒了师兄“参加联谊会”的邀请后,在太虚园里散步。 她当时没想到,他俩走后她会觉得......寂寞。 和当时宋景行提前回国、她暑假一个人在山里时的感觉一样,她心头再次出现了一点“我对别人产生了依赖”的不安感。 白露那点纠结劲儿都上来了,踢了踢一颗路上的小石子。 “.......啊。白露。” 白露回过头,看到手上正提着一袋米从网吧走出来的黎朔时微微瞪大了眼睛——好诡异的画面。 “我在这里兼职。”黎朔知道她误会了,快步走过来解释。 “......在网吧?” “嗯。”少年点了点头,“不是当网管之类的,是借他们的电脑写代码。有家公司找我帮他们做小程序,挣得比做家教多很多。” 实际上黎朔在高中生家教市场也不怎么受欢迎,他教到笨的是真的不想干,大多数小孩子的家长喜欢那种温柔耐心款的。 “你还会这个啊。” “你也一个人吗?”黎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我以为你放假会回羊都。” 白露没理会他的后半句,只是问:“也?” 在听到黎朔说“魏成回老家了”了之后,她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很复杂。只是看居住环境,她就能猜到魏成的经济状况很糟糕,癌症晚期的化疗和靶向药物都是天价,这时候魏成还花钱特意回老家一趟......恐怕他也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她看了眼黎朔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故作轻松还是压根没意识到这点。白露情愿是后者。 “我在羊都没有家。”白露说,“和你一样,我小时候也被拐卖过。” 黎朔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之前以为白露是那种父母不上心但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富家女,和自己有一道天堑。 白露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你之前八成觉得我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 见对方老实巴交地点了下头,她叹了口气:“别有这种奇怪的幻想啊,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还是别说喜欢——” 她话没说完手腕被被黎朔握住了。 “那给我机会去了解。” “我觉得没必要......” “有必要。”黎朔坚持,“你很孤独,你也需要我,白露。” 白露抽回自己的手,目光看向路边的一株蕨类植物:“瞎说,我有男朋友。” 黎朔摇摇头,不忘贬低情敌:“不一样的。你男朋友看着就不适合你,他肯定没有陪你去游乐园,也带你去过夜市和小吃街。” “......也许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呢?” 少年对她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所以你并没有尝试过。” 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某位武侠作家这么写到。 白露看着他的笑脸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买菜都是去的超市来着。菜市场这种地方她还从来没去过。 * 平城最出名的那家游乐园并没有预想里那么人山人海。听旁边情侣讨论,似乎是某个很受欢迎的电影出了第二部,还有个游戏也在这天办了大型线下活动,所以人流量没平时节假日那么大。 白露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十几岁的学生付钱,付款界面都打开了,黎朔却抢着付了款。白露默默叹口气,心想今晚得请他吃饭还了这笔钱。 来自四方高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白露站在原地面色发白:“你们平时都玩这个?这真的不是受刑吗。” “实际坐上去没那么吓人。”黎朔出言安慰,“也有给小朋友玩的那种。” 白露连忙点头:“你还是小朋友,我们去玩那些吧。” “我不是小——”黎朔的反驳刚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白露是因为害怕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拿他当了挡箭牌。 少年难得情商上线识趣了一回:“哦。好,去。” 但是白露的胆小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怎么会有人看个4D的《X莱克历险记》都会被吓到啊! 白露看着在那只驴子打喷嚏时从前面座椅喷出来的水,精神受到了重创。 啊啊啊啊感觉自己脏了...... 两个人玩了一圈不那么刺激的项目后,白露觉得可能此生就只来一次这种地方了,于是鼓起勇气问黎朔最喜欢的项目是什么——在对方指向类似过山车一样的设施时,她抱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鼓起勇气坐了上去。 黎朔下来的时候担忧地往轨道上看了一眼,除了紧紧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之外白露叫都没有叫一声。黎朔怀疑她的魂魄之类的东西在设施启动的时候就被甩出肉体留在了起点。 “......我的猜测果然是对的。”白露缓过来后苦笑道,“这种活动对我来说唯一的愉悦来自于‘可以成为新的写作素材’。” 少年看她眼泪汪汪的,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背:“你还好吗?我去给你买点热饮。” 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后白露摇了摇头:“直接去吃饭吧,感觉自己死过一次后更加珍惜每一餐了,也突然懂了餐前祈祷的意义。” 她突发奇想,转过头去问黎朔:“晚饭你们学生一般会吃什么?” 光中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的,没有太大参考价值。黎朔回想了下初中的女同学的聊天后,语气迟疑地说:“......炸串或者麻辣香锅?” “那就这两个二选一吧。” 黎朔其实有点担心她肠胃受不受得了,他觉得长着一张养生脸的白露平时饮食应当相当健康和清淡。但他看白露难得有了点什么感兴趣的事情,也只是带她找了家附近看起来最干净卫生的店。 店里人挺多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有兴奋地谈论着什么的中学女孩,也有你侬我侬的大学生情侣。白露听他们谈论着偶像男团、耽美小说,看他们一边辣得斯哈斯哈地喘着气一边因为短视频平台上的搞笑段子发笑,心里忽然很羡慕,又猛地无缘由地变得失落起来。她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艰难的部分,但在看见别人的放松和快乐时仍旧会有这种艳羡与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对比让白露意识到,那些心理上的重担仍旧一直压在她身上。 正如那位喜剧之王所说,“世界就像是个巨大的马戏团”,即使现在白露并不缺乏物质,她在面对人潮汹涌、物欲横流的繁华都市仍旧觉得惶恐。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误入了钢铁森林的野生动物,金钱、车流、寻欢作乐这些词与白露并不相称。 这也是白露答应黎朔邀请的原因,她承认自己对他是有好奇心的。她好奇一个与她有同样经历的人要怎么融入新的“家”,好奇黎朔为什么在面对种种压力时也不觉得快乐是一种罪过,好奇一个“普通人”是如何生活的——不是作为黎家的孩子,只是作为他。 但此刻问这些未免太煞风景。 “白露,你为什么......总是很难过的样子?” 黎朔的突然发问让白露迟疑了一下:“有吗。” “嗯。你在想事情的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很忧郁。”坐在她旁边的少年点了点头,“比如刚刚。你都在想什么?” “倒不是。”白露笑笑,“就是在想以前和以后的事。你难道不想这些吗?” “我确实不怎么关心,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想。”黎朔说,“过去改变不了,未来不一定按照设想发生,所以我只考虑现在。只有这是人能掌控的,不是吗?总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就注意不到脚下的路了。” 白露忽然想到和黎朔一起坐在包子的店那晚。她与这个世界隔着的那个塑料薄膜短暂地消失了下,蒸腾的、“活着”的感觉,她好像又一次模模糊糊地触碰到了。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压过了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的念头。但只有那一瞬。 39别那么偏心 39 别那么偏心 (宋景行 孟道生 h) 车子爬上山坡,向山腰的几栋别墅驶去。白露从后视镜看去,山下的小湖波光粼粼。 因为有天然温泉,这座不大的山上开了家洗浴中心和好几家私汤。洗浴中心额外建了叁栋度假别墅,专门提供给有需要的客人。别墅彼此距离很远,每栋还有高高的石制围墙,隐私性很好。 这次白露和他们两个就是租的就是其中之一。 别墅装修十分用心,门口还挂着灯笼,远远看过去有点像个苏式庭园。孟道生和宋景行在门口等她,帮她提了行李进去。如果不想自己做饭的话,别墅的住户可以免费去洗浴中心吃自助餐,也可以付费由工作人员送过来。考虑到白露是自己开车来的,两个男人担心她累,就提前点好了她爱吃的。 饭后,准备去泡温泉的白露回房间收拾好了行李,就穿上浴衣浴袍去了院子里。雾气朦胧,孟道生正靠在温泉池边,冲她招了招手:“露露,来。” 白露磨磨蹭蹭地挂好浴袍后进去了。池子很大,泡得下十几个人,白露本想保持点距离,坐得有点远,奈何孟道生一把搂住她把人捞了过来。 “宋队呢?”白露缩了一下。 她的泳衣是黑色连体式,下面是短裙,保守的款式在孟道生看来又性感又可爱。 “锻炼去了吧。”孟道生手不安分地摸上她的腿,“我在这,你还想他做什么?” 白露慌张地按住他的手:“你之前说了不做的......” “你住我家的时候我确实没碰你。”孟道生吻了下她的脸,“不在这里做,就亲亲。” 不知道是因为情欲还是因为温泉的热气,白露总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孟道生揉着她软软的胸部和她接吻,另外一只手顺着她的大腿一路往上摸。 “......嗯?”孟道生总感觉手感不一样了,停下动作想了半天,“你的——” “啊!别说!”白露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都......脱掉了。” 当时她和俞怀瑾出去玩的时候被她拉去做美容,看到美容院的“无痛冰点脱毛”心动了一下,被俞怀瑾和前台忽悠上了贼船,结果她差点当场痛晕过去。虽然确实痛,但真的感觉脱掉后方便了不少。来这里的前几天她去做了第二期,现在腋下和下面都干干净净的。 “行,不说不说。”孟道生隔着衣服掐了掐她的乳尖,见白露喘息了一身声,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有感觉了?晚上记得别锁门,我来找你偷情。” 白露又羞又恼地打了他一下,孟道生没躲,露出得逞的微笑捏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露露。”运动完冲了个澡的宋景行这时候也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宋队!” 白露像看到救星一般,眼睛都亮了。本来想往宋景行那边靠一点的,结果被孟道生不满地按着不让动。 一小片婆娑竹影落在她露出的光洁肩背上,她用那双湿漉漉眼睫下的深色瞳孔看向自己。 宋景行心跳快了几分,在白露身边坐下时默默握住了她的手。白露用指腹摩挲着宋景行的掌根,虽然知道她此举只是怕自己看见她和孟道生亲密不高兴,但还是勾得宋景行心里痒痒的。 “今天自己开车来累不累?”宋景行用指尖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有点,主要也有点不敢开。”白露点点头,身子忽然一僵,“现在泡了会儿......温泉,感觉......好多了。” 一点也不好。孟道生看她和宋景行说话,直接上手去揉她的穴口,弄得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宋景行哪能不知道孟道生的性子:“行了老孟,让她歇会儿。” “行。”孟道生笑了一声,叫白露往前面坐了点,“累了?帮你按按。” 还真别说......孟大少爷按摩还真有两下子,白露感觉自己最近因为长期低头看书而隐隐作痛的脖子舒服了不少。 白露完全没意识到那些细碎的喘息在她刻意的忍耐下有种别样的引诱意味,她还没心没肺地说孟道生“还挺厉害的”,惹得宋景行和孟道生下腹都像有团火在烧。 夜色深了一些后,刚回到自己房间淋浴完的白露听到敲门声后没想太多,直接开了门。孟道生进门、关门、反锁、把人压到床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还没来得及抗议嘴就被孟道生给堵住了,白露被他亲得喘不过气,等孟道生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时,白露气喘吁吁地瞪了一眼他:“好色鬼!” “嗯,只好你的色。”男人低低笑了声,咬了口她的耳垂,被涨红了脸的小姑娘气愤地锤了一下,“小露露,你可要小点声,可别让隔壁的刑警哥哥听到我们偷情,免得他刚用手解决完就又硬了。” 别墅每个房间的床头柜里都准备了好几种套,孟道生又逼着白露自己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孟道生总觉得白露今晚更敏感——他俩每次上床都很刺激就是了。白露好像真的怕宋景行听到,两个人不接吻的时候就自己死死捂着嘴,不管孟道生说什么混账话都不反驳。他来了兴致是真的什么都说,什么“你男人是不是干你也挺厉害”“你下面流了很多所以你果然很喜欢和我偷情”之类的张口就来。 白露又羞又恼地咬上他的肩膀,可惜眼泪和牙印只换来了孟道生变得更不收敛的顶撞。 “有你这么求人吗,乖宝?”坏心眼的男人掐着她的下巴欣赏着她的表情,“该怎么求我,我教过你的。” 白露一开始还倔强地别过头去,没一会儿就被他指尖和嘴唇挑逗得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小声呜咽一边胡乱吻他的脸:“呜——孟道生,我真的不行了......好累......” 孟道生受用地眯起眼睛,在舌头交缠的亲吻声里抱紧了她。 第二天白露累到睁不开眼睛。吃完早饭,拿着本书跟他们两个去钓鱼的时候,她没看几页就开始打瞌睡。宋景行没说孟道生,只在心里叹了口气,托着她的头靠到自己腿上:“睡会吧,宝贝。靠在我身上。” 孟道生看了他俩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白露搭上来:“扭着身子不难受吗。” 她侧躺着,头枕着宋景行的手和大腿,屁股下面是自己的凳子,小腿则搭在孟道生身上,很诡异的姿势。但她太困了,思考能力几乎为零,这会睡一条鱼身上也不觉得奇怪,没几秒就去见了周公。 白露今天穿了件深棕带黄碎花的长裙,外面披米着色针织外套,蜷缩起身子睡觉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孟道生怕她着凉,伸手帮她捂住叁阴交那块。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着她的睡脸。缩着身子安静睡着的女孩子像只放下戒心的小动物,又乖又可爱。 在她入睡的半个小时里两个人鱼漂都动了,但他们怕吵醒白露都没管——那是他们那天早上唯一一次上鱼。鱼和白露不可兼得,钓鱼佬的机会就是这么转瞬即逝。 * 房间门被敲响,宋景行放下手里的毛巾,打开门后看到白露的脸。 “宋队。”白露怯生生地抱着个枕头站在他房间外,“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当然可以,宝贝。”宋景行摸摸她的头,单手把人抱进了房间。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温香软玉在怀也能做柳下惠。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面对面躺着,看白露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男人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脸,问:“露露,是有话和我说吗?” “宋队。”白露牵住他的手,“......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会短暂地在意一下。”宋景行说。 “啊......短暂地在意一下?为什么?” 宋景行刮了刮她的鼻子,对她笑了一下:“因为知道你晚上会来找我。” 白露一时间没有说话,宋景行对她的爱和信任让她下意识又有点想要逃避。宋景行总是坚定地站在她身侧,她为自己无法回馈给他同样的感情而觉得愧疚。 “露露,我爱你。”宋景行看她突然沉默下来,开口说,“所以你不用考虑我,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更幸福一点。” “宋队,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对我而言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宋景行心里钝痛。他记得以前白露和纪寒在一起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是戴淑云那件事对她产生了影响吗......还是纪寒对她而言是那个特例? 低着头的女孩子声音很轻,唤回了宋景行的思绪:“可是现在你离我好远......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伸出手将她紧紧抱入怀里的时候,宋景行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怕你吓到。” 宋景行硬了。 他是正人君子,又不是性无能,和深爱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怎么可能没有生理反应。 宋景行很犹豫要不要和她做。不做吧,他怕白露还是觉得自己是生气了;但和她做的话,宋景行又担心白露把和别人上床当做维持关系的渠道。 这点迟疑在白露蹭了蹭他下巴的时候烟消云散了——来日方长,宋景行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改变她从小养成的观念,他们之间也迟早没有“别人”。 白露的体温比他低一点,宋景行不知道下午她去那个洗浴中心做了什么项目,皮肤像玉一样光滑,他碰她的时候都不敢用太大力气,生怕自己像弄破一张湿漉漉的纸一样把她给弄碎了。 一场很温柔的性事。宋景行很照顾她的感受,每次都耐心地帮她扩张,他的手掌摸到她的腿心的时候因为触感不同也停顿了一下,但他贴心地没有问为什么。宋景行知道她喜欢被抱着做,就引导她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腿上,一边进入她的身体一边亲吻她的身体。在白露细碎的喘息里,宋景行扶着她的腰用唇舌吮吻那殷红的一点。白露呻吟着抱紧了他的肩膀,她总感觉宋景行在那荒唐的叁人行后在性爱上变得更放得开了一点——这种事情以前的宋景行肯定干不出来。 * 孟道生快气死了。 他知道今晚想再进白露房间没那么容易,发现她房间门没锁的时候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房间里空无一人,她跑去找宋景行的时候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小枕头。 他能不气吗。他好声好气半是哄着骗着、半是强扭他觉得很甜的瓜的,白露才不情不愿地和他一起睡了一晚上。反之,宋景行估计什么都没干她就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这对高傲惯了的孟道生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毫无情趣可言的死板老男人? 孟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主动追一个人还吃力不讨好。自尊心受挫的孟道生一个人躺在床上,听到宋景行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后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憋屈。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逮到人后恶狠狠地把人堵在院子的围墙边操。 硬胀的性器无情地顶开她里面的层层软肉,孟道生俯下身用牙不轻不重咬了下她的耳垂:“主动去找你的好宋队是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胯下的动作变本加厉,白露腿都软了,撑着墙壁的手都没了力气,几颗眼泪可怜巴巴地挂在下巴尖尖上。她呜呜咽咽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让男人心软了下,手扶上她的腰借了她一点力,语气也软了几分:“乖,知道错了的话屁股就再翘高点。” 典型的心软嘴软鸡巴硬。 白露感觉到自己撑着墙壁的左手被他覆盖上了,她忽然有点不安地缩了缩身子,被孟道生更快更狠的动作给撞到头晕眼花。站着的姿势方便了孟道生的发力,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抬起白露软趴趴塌下去的腰,有力的腰身快速挺动着,戴着套的水淋淋的硕大性器被她最脆弱的地方吞吐,每次进出都引得身下人一阵阵呻吟和轻颤。 他顶进她穴内最深处的宫口射精的时候,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 “白露,别那么偏心。” 40幸福的雏形 40 幸福的雏形 她对于孟道生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吗? 白露回想起宋景送她回家的那天。 她现在后知后觉地开始想,宋景行那句“我和他可以一起对你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又要怎么定义和他们两个的关系呢?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和宋景行和孟道生聊——他们两个对她展露出的感情让白露又觉得不知所措了。于是白露点开了俞怀瑾的聊天框,试图拐弯抹角地询问她,没想到作为好奇心最强的人类之一的俞怀瑾迅速地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我是文盲我晕字!白白你和我在电话里说。” “就是......我好像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白露挫败地把头埋到枕头里。 “你是不是还在纠结那件事啊?就上次我们去甜点店还遇见了一个极品大帅哥的那天你告诉我的。”俞怀瑾想了下,“你那天说......你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但是出于很复杂的原因和他处于薛定谔的分手状态,现在身边有好几个人在追求你,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吧?” 白露顿了一下:“也不是能说是追求吧......” “欸,难道是那种‘喜欢你、对你好又不图名分’吗!这不就是满分情人!”俞怀瑾不知道为什么兴奋起来了,“我要是你我都爽死了,你在纠结什么呀......等等!难道你向往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吗?” 还真是。白露小时候就梦想自己一定要和未来的初恋男友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我靠,你们搞艺术的怎么都这么浪漫主义......还是叫理想主义来着?”俞怀瑾见她沉默,在沙发滚了一圈,“好吧,其实以前我也是!可能女孩子在小时候都有类似的天真幻想吧......总之被烂男人伤透了心后我已经谈了十七个男朋友了,男人就是工具,因为crush就是我的灵感来源!再说了,又不是你纠结完了那几个男的就不追你了,白白你别纠结了!先享受,其他的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你上次还说十五个,不到一个月你就又谈了两个啊。”白露震惊。 “啊,一个给我的写的情歌太弱智,一个鸡蛋居然爱吃溏心的!都甩了。”俞怀瑾说前半句的时候语气严肃了点,“等等,白白,我们在说你的事吧?” “我感觉我做不到享受,小瑾,他们好像都是认真的,我觉得良心不安。” “我决定谈恋爱的时候也很认真!好吧......我的良心已经被江延年吃完了,但是,哪怕只认真了一分钟那也算认真了!”俞怀瑾抗议,“不过,重要的是白白你喜不喜欢他们吧,哪怕是对其中一个感觉有那么一捏捏的不一样。” 白露过了老半天后艰难地开口:“......我纠结的点就在于,我发现我没办法说一点也不在意。” “你看嘛。”俞怀瑾嘿嘿一笑,“看来另外的一个或者几个都是孟少那种级别的黄金单身汉!我看呢,你要是对他们没那么喜欢,就亲亲抱抱睡睡,他们要是哪天对你不好了或者开始管不住下半身开始和别人乱搞了,你就一脚把他们踹了;你要是都是那种想有未来的喜欢呢——欸,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感觉你去主动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比较好?你猜也猜不出来,而且快刀斩乱麻嘛,他们不能接受你心里有别人的话,你就趁着对他们还没多少感情赶紧断了,早点好聚好散。” 话粗理不粗。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白露决定一鼓作气免得再而衰叁而竭。 * “宋队......”把宋景行约到院子里一起泡温泉后,白露支支吾吾地开口,“你当时为什么说要和孟道生一起对我好?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露露,我的答案是不变的。”宋景行静静地看着她,“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能幸福,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正是因为我爱你。喜欢是想要得到你,爱是希望你能幸福。”宋景行看向她,“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露露。你可以理解为,比起‘和你在一起’,我更希望的是‘你获得幸福’,即使你选择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会继续对你好的。” 宋景行的话让白露的心颤了颤,她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 “爱不是一件靠理性能说清的事。”宋景行思考了下,忽然明白了白露真正担心的是什么,“露露,宋景行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他会犯错,也有自己私心。重要的是你很好,你值得。” 不是“天生的狐狸精”,不是“扫把星”,不是“晦气的小孩”。 是“你很好”和“你值得”啊...... 宋景行看到她的表情,清楚她心里也许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生改变,这让他也为她心生高兴。于是他微笑着张开了双臂:“露露,来抱抱吗?” 皮肤与皮肤紧紧相贴,宋景行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正在悄悄掉眼泪。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和她相拥着。 她止住哭泣的时候,宋景行吻了吻她白露的额头:“也去和他也聊聊吧,宝贝。” * “能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孟道生站在房间外双手抱臂,看着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白露,叹了口气,“你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展示下你的戒备心吗?” “我不是。”白露连忙摆摆手,“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房间里的沙发上迭了她冲澡前换下来的衣服,两个人只能坐在床上说话。白露知道孟道生这会儿还是有点生气,加上她和宋景行聊完后勇气已经有点再而衰了,扭扭捏捏了半天一会儿问孟道生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他冷不冷,把孟道生搞得一头雾水。 “孟道生,对不起——”白露才开了个头,就被孟道生一把扑倒在床上。 孟道生咬牙切齿:“白露,你敢和我提分开你就死定了,哪怕变成鬼你都别想离开我!” 把“死定了”理解成物理意义上死定了的白露急得眼泪瞬间就出来了,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是说了句对不起就要把命都给丢了:“不、不是。” 看到她哭的孟道生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松开了按住她手腕的双手。堂堂孟大少爷这会居然带着点胁迫意味死死地盯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小姑娘——只为了不被她提分开。 已经熟知怎么安抚孟道生的白露乖顺地搂上了他的脖子,孟道生身体一抖,随即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任命般放弃抵抗,叹了口气后躺在了她身侧。白露刚坐起身准备伸手把灯关了,被孟道生猛地从背后抱住了腰:“干什么去!你又跑!” 灯熄灭的瞬间,淡淡的尴尬蔓延在只剩一点朦朦胧胧月光的房间。 白露唯唯诺诺地开口,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对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说这句话:“孟、孟道生,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孟道生被她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也是你这个渣女害的。” 不知道为什么,白露忍着笑意,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我就是因为这个道歉的。孟道生,我现在还做不到完全平等地对待你和宋景行......我确实没有像信任他那样信任你。” “你和他认识了很久,老宋都能说是看着你长大的了。”孟道生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你和我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们甚至都没有好好聊过天,白露。” “......明明是你,只要和你在一起,不是亲就是做。”白露小声嘟囔。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要不然才不会那样。”孟道生轻轻哼了一声。 “只有喜欢才这样吗......”白露说,“可是他们都说你以前有段时间......不拒绝别人。” 孟道生沉默了一下:“......他们。到底是谁和你说的。” “所以——” 两个人认识以来,孟道生的语气第一次这么认真,“我不想骗你。那段时间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白露小声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 孟道生察觉到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但他又不能说“是为了试试能不能不喜欢你”。 且不说在白露不信任他的情况下这理由听起来有多少说服力,要是他真的把自己一开始对她和这份感情都不屑一顾的事如实相告,白露会怎么想?况且那时候她还和纪寒好着,要真说了,不但会让白露在这时又想起纪寒,还会在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对她更没多少真心。 最主要的是,孟道生也是要面子的。就算白露真的信了,肯定也会觉得他这么干又轻浮又幼稚,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建立起来的靠谱形象就功亏一篑了。 某人肠子都悔青了,只想抽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理由以后再告诉你。”孟道生捏着她的手,“白露,我没有骗你。我和那些人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 “孟道生。”白露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孟道生记起来以前白露也问过类似问题,他当时回答的是“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真的不知道。两个人难得敞开心扉聊聊天,自己如果再回答一次“不知道”,那肯定永远都别想得到她的信任了。 孟道生沉默了一会儿:“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怀里的人不说话。 孟道生只能疯狂说话缓解那种羞耻到快要爆炸的感觉,平时舌灿莲花的人这会儿脑子变成一摊浆糊,完全不知所云:“白露,你很漂亮——我不是见色起意!你善良、体贴、可爱,总之就是很好——” 说完他才发现怀里人的肩膀在抖,孟道生撑起身子,发现白露在憋笑。 “白露,你居然嘲笑我!”孟道生恼羞成怒,立马气鼓鼓地躺下背对着她,“你别想让我说第二次了!” “别生气嘛。”白露凑过去扯扯他的衣角,“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四个字和你扯不上关系。我还以为你是,会算卦算一下和谁在一起最好的那种类型?” “谁要算这个。”孟道生不屑地说,“命哪像‘最好’那么简单。” “嗯?”年纪尚小的女孩子还没能理解话里的深意。 孟道生转过身来,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和她说了一件事。 初涉术数的人十有八九在拿自己开刀完后也看一眼亲戚朋友的,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对所谓“命运”也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孟道生也不例外。再叁求证后,他强烈要求自己的爷爷要多关心奶奶的身体情况,被孟道生吓唬后疑心病发作的老人家立刻把老伴送进了美国某家着名私人疗养机构。没想到大半年过后,放学回家的孟道生突然听到了身在美国的奶奶去世的消息,原因是“有心理问题的疗养机构员工在水里无差别下毒报复社会”。 “很荒谬。”孟道生说,“但这件事让我......对‘命’有了新的理解。后来我过了很久才发现,有时候它的安排自有深意,只是人往往被自己的观念局限住,所以理解不了。能永远做到趋吉避凶的人也不存在,否则现在地球就不叫地球,而叫嬴家球了。” 孟道生回过神来,突然发现白露已经保持沉默思考了很久。他怕她想太多,连忙换了个话题:“还是聊点别的吧。” 袒露内心的能力和唬人的能力在孟道生身上是互补的,一开始他为了转移白露注意力说了自己最近帮朋友处理的几件事,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又讲了些五鬼运财啊种生基啊之类的,白露听得津津有味的,开始问东问西。 “我一直好奇,明明个子这么高,为什么你吃的东西却不多?” “练到后面就这样了。如果把我的身体想象成机器,那就是因为转化率高,所以需要的燃料不多。” 再比如: “我还以为你一失联是到地底下去了,原来就是手机没电了啊。” “地底下。你是说去地府办事还是当摸金校尉?”孟道生笑笑,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你要说后者的话,我上大学那会儿还真被人求着去帮过忙。” 白露眼睛睁得圆圆的:“真的吗?像小说一样。” “嗯。不过我没进去,就是帮忙找到地方,然后保证他们都能活着出来。”孟道生说,“当时我在墓穴入口的地方,等他们出来等了四个多小时,快睡着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响动,就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把我都给吓着了——里面出来的不是那几个去盗墓的,是好几个穿着旗装的‘粽子’。” “啊?”白露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皱着眉害怕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还真有僵尸啊......” 她还没来得及问“然后呢”,就发现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由于贴得太紧,白露甚至能感觉到孟道生胸膛的振动。 她当即气成河豚,目露凶光瞪着他:“孟道生,你又逗我!” 两个人目光相接了一瞬,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时白露又瞬间消了气,她忽然心跳加速,连忙移开了视线。 孟道生用虎口抬起她的下巴:“白露,看着我。” 白露下意识揪着床单,怯生生地向他看去。他们在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默默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谁都不说话,但谁都能感觉到气氛变得旖旎。 孟道生摩挲着她的脸颊:“要和我接吻吗?” 她的回答是垂下的眼睫。 孟道生撑起身来,抚着她的后颈,覆上她的嘴唇。 他只是慢慢地用自己的唇瓣蹭着她的,温柔地吮着。明明不含任何情欲,却比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时口腔里舌与舌的纠缠还让人脸红心跳。 被他这么吻着的时候,白露才第一次对孟道生的喜欢有了实感。 41在记忆里 41 在记忆里 今天是呆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 早上叁个人一起去爬了山,午休时正好下了雨,白露就在窝在懒人沙发上看了一下午书。 雨后湖边的空气格外清新,有淡淡的草木的气味。羊都的四季变化不明显,在暖流和西风影响下的英国常年阴雨、温差小,初秋骤降的气温与微凉空气,让初到平城还不怎么适应的白露打了个冷颤。 “露露,冷吗?披上我的外套。”宋景行手说着,手已经伸向了自己的外套。 白露摇了摇头,放下相机,把外套的扣子给扣上了:“没事的,不用啦。” 孟道生走得也离她近了一点:“别逞强。” “才没有。”白露小声嘀咕,被孟道生轻轻掐了掐脸。 湖边小道种着的元宝枫和黄栌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色,白露一想到它们都彻底染上秋意的样子,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没看到红叶,有点遗憾。要是能再留几天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你想多玩几天?我陪你啊。”孟道生摸摸她的头,“就是老宋要上班——说实话你干这活真憋屈,不能请假不说,连出平城都要打报告。露露,你还是别和他好了,要是真做了老宋女朋友,你也要受这限制。” “不会。”宋景行说,“我任职前协商过,露露不用。” “......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孟道生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什么?”白露茫然地看着他俩。 “不用担心,露露。”宋景行对她笑了笑,“你想看红叶,下周末一起去香山好不好?” “我开车带你去。”孟道生也说,“爬完不一定有精神自己开车回去。” 白露还没反应过来:“欸,是一起去吗?” 宋景行点头:“你不用做选择。” 孟道生也没反驳,只是挑眉:“不然呢,你想和哪个野男人去。” 白露有种自己同时谈了两个男朋友的感觉。她没搞错吧......以宋景行的保守和孟道生的骄傲程度,居然真的能彻底接受这种“叁个人一起”相处模式吗? 话说回来,最开始宋队是怎么和孟道生说的啊? ——那时候啊。 * 宋景行家里的客厅像他本人一样性冷淡,只有生活必需品,别说多余的装饰了,孟道生都看不到多少人类生活留下的痕迹。 这个比他和纪寒略长几岁的人从小就是这样,冷静、自制。让孟道生都怀疑刚刚自己听到的话是不是一场幻觉。 “......你认真的?”孟道生的指腹敲了敲沙发的扶手,“你就这么有自信,一点都不担心我把她抢走了。” 而宋景行这么做的理由也不难理解。宋景行很早就察觉到白露虽然信任他,但很少对他袒露情绪。不知道为什么,白露和孟道生相处时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点——他们两个会打打闹闹。因此,一方面宋景行的的确确是希望那些被白露藏起来的情绪能有个去处,让她不再那么压抑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私心。纪寒回国的消息让宋景行危机感很重,他和孟道生都希望让放松下来的白露能够意识到:纪寒不是唯一的选择。 但,和孟道生比起来,宋景行在她心里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彼时远远对坐着的两个男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宋景行语气不咸不淡:“露露不是我的所有物,但你大可以试试。” 是了。宋景行敢这么做的底气,就是他和白露在十年里建立起来的信任,这并非是孟道生在短时间内能弥补的。不过孟道生同时也知道:如果他和白露的关系只能维持在暗地里,那白露迟早有受不了道德谴责、选择和他断了的那天,更别提从宋景行和纪寒手里抢人了,想想都知道他毫无胜算。所以,孟道生如果想要更多和白露相处的机会,就不得不这么选。 尽管两个男人心里各有各的打算,但至少表面上的和谐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 湖边的露营地有很多人在烧烤,传来的阵阵嬉闹声让叁人都回过神来。白露看向那群玩闹的年轻人,风带起的发丝轻轻拂过她的脸。 宋景行和孟道生此刻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她过生日时许愿的表情,心里想到:算了。要是她开心的话,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 “白露!” 露营地那边突然跑过来一个看着很阳光的男人,喊着白露的名字,对她挥了挥手。 白露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谁,直到那人跑到了面前,她才试探性地说:“......胡向远?” “没想到真是你啊!”胡向远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好久不见啊。” “确实。”白露点点头。 胡向远打量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宋景行和孟道生,语气迟疑:“这两位是你......朋友吗?” 一个还能顾忌下是不是她男朋友,两个应该不是吧...... 宋景行冲他点了点头:“嗯。我们都是白露的朋友。” “这是胡向远,我高中的同桌。”白露介绍到。 “你好。”孟道生心里不爽,但面上不显——久别重逢的男同桌啊。 “方便聊会儿吗?”胡向远看着她,“就当叙叙旧了。” 他们高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同桌,关系还挺好的。只是毕业那天闹得太难看,白露选择出国时就决定把以前的人和事全都丢掉,斩钉截铁地换掉了手机号,新号码也没告诉任何人。 白露这一两年总是回想起以前读高中的时候。那会儿她读书读得眼泪和头发都掉了不少,但现在再回忆,居然觉得高中时期遇上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过得其实还挺开心的。 果然人在毕业后,就容易对学生时代产生滤镜啊。 “好。”白露转过头,对宋景行和孟道生小声说,“我过一会儿就回去哦。” 有外人在,宋景行和孟道生都没表现出过度的亲昵,只是点点头,叮嘱她有事打电话。 胡向远高中时性格就一直很外向,他说自己是和公司部门的人来团建,问白露是不是也来这边露营的。 “差不多,和朋友来这附近玩。” 她说得含含糊糊,毕竟也不像以前那样迟钝了,不会说和两个异性一起来温泉别墅。 “......不过。白露,你那时候为什么出国啊。”胡向远放慢了点脚步,“我那时候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准备联系你来着,想着......至少给你道个歉。但是你手机号码变成了空号,大一开学后我托朋友问了平大文学院的新生里有没有你,结果他说没有。后来我去问了老班,才知道你出国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白露笑笑。 “原来是这样啊。”胡向远看着她,“不过,总感觉你回来后变了。” “嗯?是吗。” “是啊。你高中时虽然话少,但偶尔也开朗一下。现在......变稳重了?这就是知识的重量吧。”对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突然结巴了一下,“也、也变漂亮了。” 白露没回应,只是打趣:“看来你也变了,都学会奉承人了。” “上班上的啊。”胡向远叹了口气,随即又爽朗地笑起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胡向远说:“白露,我还是想和你道歉。那天我真不是故意不阻止他们的。” “没事。”白露摇摇头,“我没怪过你,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谢谢。”胡向远抱歉地对她笑笑,犹豫了下,还是问了,“你现在的男友,还是那天来接你的那个人吗?” 胡向远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是觉得很受打击。当时来接白露的那个人身上穿的西装也好、开的车也罢,都狠狠刺激了当时暗恋白露已久的胡向远。 “你怎么问这个。”白露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 胡向远心知她这个反应,没有分手也是吵架了,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因为我还是对你......很喜欢。我报了平城的大学,甚至留在平城工作,就是想着......万一能再碰到你呢。你看,我们今天就重逢了。或者,能给我留个你的新联系方式吗?我目前收入不算低,目前已经买了车,预计五年内就可以付房子的首付,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我没有分手,对不起啊,胡向远。”白露抱歉一笑,“我是觉得,有些感情就让它留在那里吧。比起得到后觉得没有想象里那么好,还不如就让它变成一个美丽的遗憾,慢慢忘掉,你说是吗?今天和你再见面很开心,但我得回去了,还有人在等我。” 分别的时候胡向远问白露能不能抱抱她,白露思考了下,还是同意了。四年后,他多少成熟了些,礼貌地虚虚抱了一下她。胡向远看着白露的脸,突然释怀地笑了:“也许你说的对,白月光这种存在只需要留在回忆里。但是隔了这么久见到你,我还是觉得你很好,白露。” * 与白露同桌的第二个月,或者说,从新同学里看到她的那一刻,让胡向远知道了什么叫“情窦初开”。 对于那时候的胡向远,不,对于那时候很多男生来说,白露就是那样的存在。她皮肤很白,纤瘦,瞳孔乌黑明亮,由于羊都炎热的天气总是扎成一个马尾辫的长发,偶尔披散下来遮住她小半个被阳光照亮的侧脸的时候,总是能让别班男生“不经意”又多路过几次。 与看着有点冷淡的外表不同,她性格也很好,说话轻声细语,变熟了一点会发现她有时候呆呆的,并且幽默细胞这东西她也是有的,把她惹急了她还会怼你。胡向远那时候有点沾沾自喜: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全班和她说话说得最多的男生! 文科班的男生不多,大概只有总人数的叁分之一。胡向远敢打包票,哪怕这些男生不是每个都喜欢白露,也无一例外地会觉得她好——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更因为她优秀。 那时候年级排名榜,最顶端的位置绝大部分时候是属于她的。提问后鸦雀无声的班级里,老师们往往说“那白露来回答一下吧”。各种英语竞赛和作文比赛,只要她参加,就必定能获得名次。 人类不但喜欢美的东西,也或多或少都有点慕强。这种感觉在胡向远大脑发育后尤其明显——他忽然意识到,白露迷人的原因之一就在于神秘感。她总是温和地笑着听别人说话,很少流露情绪,也不怎么和人说自己的事。她身上的感觉和他小时候看过的某部日漫里的巫女角色很像。慢慢的,胡向远心里那点沾沾自喜就没有了,只觉得白露像什么《爱莲说》里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时间过了这么久,当时高中的种种事情、种种感情,想起来都觉得恍若隔世,有种“那么幼稚的人真的是我吗”的感觉。但是那个喜欢过的人,永远在心和记忆里熠熠生辉。 对于白露来说,也是这样的。 42回南天 42 回南天 考完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白露看着陌生的校园还恍惚了一下。 高中......结束了呀。那些一摞摞堆在心头的考卷、资料、竞赛和排名表,那些夜晚回到寝室时因为成绩波动、粗心错题、压力过大的眼泪,都被拂过脸颊的燥热夏风吹远了。 没有人在考场外等她,因此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慢悠悠的,也不清楚是不是最先离开考场的那批考生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一边喊着一边上蹿下跳冲出去的。她和碰到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对方提醒她今晚记得去参加班级的散伙饭,白露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迈着步子的白色运动鞋的鞋尖。 这个洞是什么时候破的来着...... “露露。”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白露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到站在不远处,身穿着他高中校服的纪寒冲她招了招手。 白露呆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他。这种感觉就像你从小就梦想的白马王子,在你失魂落魄的时候真的身骑白马头戴皇冠来接你了。她好像又回到了走错教学楼的初夏,他还是那么光芒灿烂、那么晃眼、那么......令她心跳不已。 纪寒看她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抱着手臂微微挑眉:“看来是考懵了。” 脸颊红红的少女立马朝他跑来,纪寒弯了弯唇角,敞开了怀抱。白露由于激动一把扑进了他怀里:“你、你怎么......你不是要上课的吗?” “想见你,就来了。”纪寒心情很好地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露露,恭喜你毕业。” 他知道白建业和戴淑云有了儿子后对白露更不上心了,估计不会来接她。高考结束毕竟是人生里有纪念意义的事件,纪寒不希望自己缺席,也不希望白露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人群里。于是纪寒请了一天假,找人问了白露的考场后专程回了羊都给她一个惊喜。 互通心意后他们只见过两次面,上一次还是两个月前清明节假期。白露没时间写信后每个月就在周末和他打电话,这会儿激动劲过了从他怀里出来后,反而变得有些拘谨。纪寒主动牵住了她的手:“晚上有约吗?” “不去了。”白露摇头,紧紧牵着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我想和你一起多待会。” “去吧。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但高中同学没多少再完完整整凑在一起的机会了。”纪寒带着她往自己的车那边走,“今天晚上也可以陪你,我明天凌晨的飞机。” 白露他们班约好了今天六点在某家饭店吃散伙饭,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人都叫白露一定要来,别把这事忘记了,突然放他们鸽子白露也觉得不好意思。 纪寒开车送她去那儿。启动车子前突然拿出来一个手机盒子给她:“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吗?存下。” 白露一脸懵逼:“啊?我有手机的。” “你那个老人机都快用到报废了。”纪寒叹口气,“而且这个手机用Facetime可以打视频电话,在我放假回来之前,你就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见我吗。” “想!”白露忙不迭点头。 “想就把自己的手机卡换进去。”纪寒拍了拍她的头。 * 白露到了目的地后依依不舍地在和纪寒在车上呆了好一会儿。纪寒一手搂着她一手捏捏她的脸蛋:“行了,快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她沉浸在能每天和纪寒打视频电话的喜悦中,周边自带粉红泡泡特效,心情好到刚进包间的时候就被同桌胡向远问了句“这么开心是不是考得不错”。白露呆了吧唧说了句“就那样”,胡向远就和她吐槽到“今年文综确实是难到逆天了”。 “话说,白露,你准备去哪个城市读大学啊?还是平城吗。” “对。”白露毫不犹豫。 胡向远是班上的体育委员,长得挺帅,性格性格开朗,人缘也特别好,和隔壁理科班的人都能说上两句话。班上几个男生听他这么问都起着哄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胡向远就过去和他们闹作一团。 饭店的二楼包间是半落地窗,白露走到窗边,能看到车里的纪寒正在开着笔记本电脑和谁打电话。白露记得他以前说过自己在开公司,虽然那种事情她完全不懂,但纪寒应该很忙吧......她一不留神就盯了好久,对方挂了电话后往饭店看了一眼,正好和她对视上。男人弯了弯嘴角,手撑着车窗,略带玩味地看着白露。 “白露,又发呆呢?上菜啦,快坐好。”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喊了她一下。 “哦,好。”白露悄悄对纪寒笑了笑,坐到了那个同学身边。 大家说着班级里的八卦和趣事,几个大胆的还喝了啤酒。饭才吃了一半,不知怎么忽然都渐渐变得沉默下来,变得有些伤感。 身边的女同学有几个偷偷拉着舍友和好朋友的手流眼泪,白露在帆布包里拿了一包卫生纸给她们。这时她才发现手机上有纪寒发来的信息。 【不用着急来找我。】 “这不是最新款的某果吗!”旁边的女同学惊讶地说,“要五位数呢!白露,是你家里送你的毕业礼物吗?” 这么贵吗!可是就这么大点东西啊! 受到震撼的白露本来想说是男朋友送的,但一想自己好像从来没和人说过纪寒的事,也怕忽然变成大家注意力的中心,于是改口道:“是我......朋友送的。” 有八卦大家怎么可能放过,白露舍友也问:“之前那个相机也是这个人送的吗,男的女的?” “男的。”白露有点尴尬。 舍友笑笑:“之前没听你提过,男朋友吗?藏这么深啊。” 感觉有点微妙。白露在寝室就是个透明人,平时不怎么和室友们说话,毕竟她们聊天不是说自己爸爸妈妈、班上的男生就是说明星和小说,都不是她能插嘴的话题。这位舍友性格也比较强势,白露不怎么愿意和她相处,因此虽然住一起住了叁年,但她们并不是很熟。 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白露没有说话,当做默认了。 饭后很多人要去KTV,胡向远在散伙下楼的时候问白露要不要去,白露摇头:“我晚上有事。” 胡向远手心都出汗了,有点紧张地笑了笑:“也是,你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吧?” 白露也报以一个微笑,下意识地看向纪寒之前停车的地方——车里空空如也,纪寒可能有急事先离开了吧。 “白露。”走到饭店外时胡向远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脸通红地接过僚机递过来的玫瑰花递到白露面前,“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平城读大学!” ......胡向远一直很照顾她,其实白露之前就有点察觉到胡向远的好感。但她自从初中被人打了一顿后就学会了装傻,白露看他偶尔也和其他女生说笑,就告诉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这时有十来个同学都凑过来起哄围观,白露连忙摆摆手:“对不起啊胡向远。你人真的挺好的,但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原来你有男朋友啊。”胡向远摸摸后脑,苦笑了一下,“我这是,被发了传说中的好人卡了吗。” “白露。”后来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是白露那个舍友,“你说是男朋友,但在寝室也从来没提过。那个男的送你那么多贵东西,还有进口的文具和零食,你该不会被什么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给包养了吧?” “搞得像白露当时分给你吃的时候你没接似的,现在拿着个出来说事。”另外一个室友不满。 “你是喜欢胡向远所以针对白露吧?少乱造谣。”和白露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也帮她说话。 以前向白露表白被拒绝了的一个男生语气酸溜溜的:“还真有这种可能,至少她所谓的‘男朋友’肯定不是高中生,不然怎么送得起这些贵东西。” 一个和白露不熟的女孩子愤愤不平地回怼:“就不能是她家里人买的?你没家里人吗。” “她平时的衣服也都是便宜的,也就那几件。再说了,你们见过她家里人?每次家长会她家都没人来,说不定没家里人的另有此人。”另外一个女生反驳,“而且,不是早就有人说看到白露老是给什么人寄信,还看到她在豪车里和一个中年男人见面吗。” “她在寝室的时候和什么人打电话还总是背着我们。”那个挑刺的室友补了一句,“我早就怀疑了。” 白露默默低着头不说话,没理解大家为什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她上高中后能忍就忍,对人也和善,从来没和谁起过冲突,这时突然被这些浮出水面的恶意咬了一口,说不难受是假的。知道她寄信的都是她自认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此时她已不愿去想到底是谁传的谣言。 一滴雨掉在她脸上,她慢慢眨了眨眼。 “别吵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大家别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白露笑了笑,“要下雨了。我先走啦,你们玩得开心点。” 胡向远如梦初醒,也摆摆手:“你们都少说几句。散了散了。” 舍友骂了一句很难听的,骂到一半时忽然有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车急停到了这群学生面前。众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了,眼看着这个手里拿着一大束花穿着衬衣西裤的帅哥下了车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露露。”纪寒搂上白露的肩膀,“忘记给你送花了,现在补上。祝你毕业快乐。” 白露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原本不安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你回来啦......” 舍友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纪寒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白露交往了叁年的男朋友。你口中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 说罢他又看向胡向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别人就在你的面前造她的谣,你就这么看着。你也配说喜欢她?” 白露拽了拽他的衣袖:“纪寒......” 装了个大的纪寒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露露,我们走。” 手被握着,他的温度从掌心一点点蔓延到全身,白露觉得自己好像个被这温暖缓慢解冻的史前动物。 “纪寒,你怎么知道的啊......”她呆呆愣愣地问。 “从窗户里看到你脸色不太好,就给你打了电话。你手机放包里误触接通了。” 白露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显示通话中。 纪寒不认识那个舍友,但能听出来对方话里什么意思,当即就开车去买了身正装给白露撑场子。奈何冰山王子般的外表下藏着一点点憨,比如花确实是下午买好忘记送给她的,现在都显得有些蔫吧,来迟了则是因为边听电话边开车拐错了弯。为了维持自己完美男友的形象,这些纪寒当然不会告诉她。 零星几点雨打在车玻璃上,纪寒伸手去开雨刷器。 外面下着小雨。白建业经常不在家,戴淑云现在带着儿子和保姆搬出去住了,让白露一个人呆在家不妥。但带她去酒店开个房间更不妥。纪寒思忖良久,决定带白露去自己在羊都的一套别墅。 车子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 “被人欺负了怎么就默默受着。”纪寒轻轻叹了口气,说,“很早就开始了吧。以前你还在信里说和同学之间的事,这几个月和我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提过了。” “......”白露低下了头,没说话。 纪寒看了她一眼。瘦瘦的女孩子垂着眼睛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是责备你。露露,我是你男朋友。”纪寒去牵她的手,“你可以依赖我。我来了,就没人能再让你受委屈了。” 白露看到暖色路灯的灯光下,树叶的罅隙间,被拉长的雨丝正斜斜飘落。倾盆大雨被隔绝在车外,她和纪寒呆在这个哗啦啦作响的小小的铁皮盒子里——好像一个“家”。 她渴望了很久很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家。 那个她追逐了很久很久、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得到的人,把她抱到自己怀里,用温柔的声音说,“白露,我爱你”。 爱啊。这就是爱吗? 你明明知道乌山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时却还是将他当做亲人对待,是为了什么?回到白家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前,你心里怀着的忐忑,是因为什么?在看到同学们都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来参加家长会的时候,微微愣神的你,又在想什么呢,白露? ——你并非不渴望爱,你并非不难过。你只是学会了伪装和逞强。 ——如果这就是爱,那我想要很多很多爱。 角落那一株小小蕨类植物在疯长。白露嚎啕大哭,抱紧了纪寒。 在爱带来的回南天里,所有的眼泪都是迟来的懂得。大雨延宕落下,这一方天地里,干涸、坚硬的内心被氤氲暖和的湿气泡发。柔软。潮湿。瘙痒。刺痛。 43戏剧性 43 戏剧性 十月,平城的天气好了很多,和煦的阳光与街道的秋叶让这座充满历史的古城看起来很温柔。在这样的日子里,新生活的节奏慢慢变得熟悉,杂乱的思绪也终于被理清。 白露知道,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周六的午后,黎朔如约来到了歌剧院门口。他到的时候,站在晕染开的暖色光里的白露正抬头看向一颗银杏树。 “你来啦。”白露听到脚步声,对黎朔笑了笑。 黎朔点点头,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自从叁天前白露说请他去看《仲夏夜之梦》的戏剧后,害怕自己英文太烂导致听不懂的少年这几天把莎士比亚的原着看了好几遍。但他实在是对文学没什么天赋,不懂白露为什么突然请他来看这个,又不敢开口问。 白露一直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着看完了这场戏。散场后,白露坐在位置上没有动,问黎朔记不记得狄米特律斯和海丽娜在林中相逢时的那一场——狄米特律斯拒绝了海丽娜的爱,对她说“我不是曾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白露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对黎朔说:“黎朔,你记得林中那一幕狄米特律斯的台词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记得。”黎朔神色不安,“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像海丽娜一样?” “这是一个比方,我只是像借此说明我的态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像你期待地那样回应你的感情。”白露有点迟疑地开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少年惊慌失措地移开目光:“我、我明白了,我......需要想想。” 她觉得自己已经尽量委婉了,但黎朔一直到分开前都魂不守舍的,看得白露心里很愧疚。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了结了一桩事。 回家的路上,白露看着阴沉的天色,心里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 * 稳定的日程让人不容易觉察到时间的流动。她这阵子每天看书、上课,闲暇时间自己在平城逛逛,有时候也跟宋景行和孟道生一起出去玩,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大半个月。 某天早上白露醒过来的时候,收到了身在东京去看什么游戏比赛的俞怀瑾发来的消息: 【俞怀瑾:白白!!!我发现了!!!是那个外星人!!!!我的老乡!!!!!】 白露一头雾水,下意识有点担心她的安危,但一联想到她在哪儿,只是试探性地问了问是不是哥斯拉或者假面骑士之类的。 俞怀瑾过了很久才睡醒,一本正经地和她说“星际联邦调查员小瑾正在调查中,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向你报告”。俞怀瑾前阵子因为和公司合同的事有些低沉,这会儿她似乎又恢复了干劲满满的样子,白露也为她感到开心。 没过几天,白露又收到了林萌萌给她发来的电子请帖——石有为向她求婚了,两个人准备在平城和石有为老家魔都各办一场订婚宴。 【林萌萌:姐妹,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来哇!就叁十来个人,都是我和有为的朋友,亲戚都在魔都那场,你放心~】 白露看了眼日期,立马回复,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林萌萌打电话过来,问白露场地布置相关的事情:“你觉得是红玫瑰好还是白玫瑰好啊?” 白露思索了下:“要不白的吧,我看你发来的图片里还有紫罗兰,紫色配红色会不会不太好?你不是也更喜欢白色吗?” 接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偏了。林萌萌说石有为那晚向她求婚之前,他组的那个电竞战队拿到了世界冠军,代言费和奖金有不少,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他最近真是事事顺心啊。”电话那头林萌萌笑着说,“要是能挖到Thorn过来做AD,他能原地升天。唉,那小孩是真难搞,私聊他来俱乐部被他当骗子拉黑了。” Thorn?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来着...... 啊!那天她去网吧找黎朔的时候,屏幕上的ID不就是这个吗?好像也听班上学生说过“黎朔游戏打得很好”。 “......这个名字会重名吗?” “不会啊,LOL的ID不重复的。” “你说的这个人,我可能认识。”白露说,“但他是高叁的学生,年纪还小,应该不会来的。” 电话那头的林萌萌瞬间坐直了,试图先说服白露:“不是,姐妹,你听我说!职业选手对反应速度要求很高的,这行就是吃青春饭啦!” “但他成绩还挺好的......” “电竞选手也不是你想的打游戏的小混混,是正儿八经的运动员,打好了是真能为国争光的。而且知名点的选手年薪最少七位数,也能赚不少的!现在哪怕从平大毕业还不一定能赚那么多呢!他要是想继续读书的话,可以和队里的打野Era一样,录取后申请延迟入学就好了。这年代哪个大学都需要知名校友,对这种事都比较宽容,他要愿意来的话石有为可以帮忙和校方沟通的。好姐妹,你就帮我问一嘴呗,他要是有想法,就加个石有为联系方式详细聊聊。” “......我下次帮忙问问。”白露想起自己上次和黎朔见面的场景,“我现在和他有点,不方便说话。” 林萌萌也没多问:“不急不急,这两个月你能的话帮我问一嘴就好。不能也没事,让石有为自己想办法去。” 话题又转到石有为对订婚礼服和捧花糟糕的品味上,林萌萌吐槽说“直男品味就是不靠谱”,然后不经意又秀了白露一脸恩爱。 好朋友们的幸福也感染了她,白露听着电话那头好友的声音,抱着被子翘了翘小腿,觉得这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月。 * 订婚宴当天,白露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拿起相机和包就出门了。 场地是露天的,装饰着许多鲜花与轻纱,林萌萌穿着白色礼服,肩膀上披着石有为的西装外套,笑嘻嘻地来牵白露的手:“姐妹,谢谢你提前过来帮忙!” 林萌萌和石有为是她高中那会儿和朋友去酒吧玩认识的,石有为追了林萌萌好几年,没谈多久林萌萌就出国读书了,好在两个人熬过了多年异国恋,走到了一起。 看她这身打扮,白露才意识到那个在英国总是拉着她去吃各种好吃的女孩子是真的要结婚了。 “萌萌,你今天真漂亮。”白露鼻子有点酸酸的,“我给你们拍张照?” “好哇!” 林萌萌挽过石有为的手臂,两位准新人的笑容被定格下来。 白露帮忙放了下桌上的花和餐具,林萌萌正在和石有为说话,两个人谈论着新家客厅的木地板找哪家做比较好,都没有因为琐事而觉得烦躁,话语里只有对于未来生活的期待。白露低下头笑了笑,忽然注意到一旁铺着白蕾丝的木桌上放着订婚书,两枚圆环戒指搭在一起,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投在纸张上。 她按下快门,看着那张照片,指尖摩挲着相机。 白露忽然很想很想纪寒。 “想念”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不仅仅在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也自然而言地出现在很多让你感到幸福的时间节点——你看见乌鸦啄食着放在窗台上的花生的时候、你在学校附近的面馆里面吃到好吃的羊肉汤面的时候、你在登到山顶看见夕阳下枫叶如火欲燃的时候、你看到许许多多的别人的如愿以偿的时候......思念就会顺着那一点点松懈下来的伪装升上枝头,你抬起头才发现,那个人仍旧明晃晃的,你对那个人的思念也是明晃晃的,如同一轮月亮一样,遥遥地辉映着你走了很多很多的路。 纪寒,你知道吗。我去英国的那一年,房间里能看到一棵树,乌鸦在上面做了窝,巢里有蛋也有很多亮晶晶的东西,我经常在窗边放一些坚果然后走远等它们吃,但是第二年它们一家都离开了;现在我来了你的学校读书,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那家粤菜店没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羊肉汤面,我吃过了,汤的味道确实很好;前阵子我去看了香山的红叶,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有成千上万片“最完美的鸡爪槭的叶子”,但是我挑来挑去,总觉得都没有我当时寄给你的那片完美,不过那片现在早就烂掉了吧......还有还有,我的好朋友要结婚了,我原来一直担心她大大咧咧的容易遇人不淑,但她的对象看起来对她很好、也很爱她,环绕在场地里的幸福氛围让我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呢。 纪寒。这些瞬间,我多希望......你也在场。 晃神的瞬间,白露好像看到她那张日日夜夜思念着的脸。 他正侧着脸和什么人说话,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转过脸来,发现白露后愣了一下,对她点了点头。 对方的正脸让白露意识到自己又认错了人,她也对林昼笑了笑,抓着桌布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林昼和她有一阵子没有见过面了。他头发稍微剪短了一点,穿着正装时气质都变得冷淡了,那种淡淡的疏离感让白露在产生联想的同时又觉得心慌——林昼为什么都不对她笑一下? “......小昼,心情不好?”林萌萌看了眼林昼,“白露露刚刚也情绪忽然有点低落的样子,你们吵架了?” “没有。”林昼淡淡笑了下,“只是很久没见了。” 林萌萌其实有点想撮合他们两个,听见这话忙让他俩坐到一起。白露这会对上这样的林昼手脚都不协调了,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林昼:“小昼,我惹你生气了吗?” 林昼面上带着礼貌的浅笑,摇了摇头:“应该是我问才对。” “啊?” 明明遇到了很多次,却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一起去图书馆或者一起吃饭的邀请都被拒绝了。林昼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只能不再按照她的课程表制造偶遇,按照她的想法疏远了她。 对方叹了口气:“我以为,是你不想理我。” 白露说不出话,她确实是有意的。林昼有在意的人,而且宋景行和孟道生对她的好让她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那个关于林昼的梦让白露察觉到自己对林昼的感情有了变化,她很担心自己会对这个兴趣相投还长着这么一张脸的人又产生好感。 “对不起。”白露道歉,“......我应该好好和你说的。” “没事。”垂下的纤长眼睫掩盖住那双眸子里许多复杂的情绪,少年语气冷淡,“我知道原因了。” 白露有点难过。她真的挺喜欢和林昼相处的......要不是自己对他有那种心思,两个人也许可以做好朋友吧——总之,既然已经搞砸了,就不许去想了。 心理学上有个很着名的“白熊效应”。参与者们被要求不去想象那只被禁止的白熊时,往往会由于思维的反弹,不受控制地想到它。 仪式部分结束后,宾客们都站在桌边喝着酒吃东西,远离人群的白露不受控制地看向站在近处的林昼。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握着高脚杯,里面盛着淡色的酒液,心事重重的少年一口都没有喝。 一个相貌平平、叁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白露身边,说话的时候故意动了动手臂,露出昂贵的腕表:“美女,你是林萌萌的朋友吗?” “......嗯。”白露点了点头。 这种“不经意炫富”的泡妞技巧对她根本没有用,白露对奢侈品不能说毫不了解,只能说是一无所知。 “你怎么就这么干站着?”男人见她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提议道,“这蜂蜜酒不错,有好几种不同口味的,要不试试花香或者果味的?你们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白露本来想说自己酒量很差几乎一杯就倒的,但转念一想,让陌生人知道这事儿有点危险,于是只是客气地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杯浅浅抿了一口。 甜甜的起泡蜂蜜酒,带着点玫瑰的花香,确实还挺好喝的。 “任总,我女朋友不太喜欢酒味。”林昼好听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这杯我敬您。” “不不,林总,我哪能让你敬。”男人语气瞬间变了,讨好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还给林昼看了看杯底,“郎才女貌啊,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说罢他男人下杯子,转身离去。 “白露。”林昼叹了口气,“在自己酒量不好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喝酒呢?” 白露有点委屈:“我就喝了一口,而且你在旁边。” 而且大白天众目睽睽的,哪怕她真喝醉了,对方也没办法做什么。 “......你还真是信任我。”林昼无奈。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林昼放下高脚杯,语气很认真:“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白露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瞬,只能借着喝点什么掩饰自己的惊慌。蜂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但她忽然觉得自己感觉不到甜味了。 “我喜欢你,白露。” 林昼看着她的双瞳因为惊讶而收缩,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要我以朋友的身份看着你交男朋友,我做不到,抱歉。”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白露过了半晌才说:“对不起......林昼。” 林昼向着她举了举杯,缓缓将那小半杯香槟饮尽,对着她笑得很难过。 “姐姐,敬你,祝你幸福。” 44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 44 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 (林昼 h) 白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乱如麻。她很渴望做点什么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于是又拿起了一杯酒。与蜂蜜酒的口感不同,这杯酒带着麦香,又苦又辣,但她拿都拿了,心想就小半杯忍忍都喝了算了。 喝得很慢、很艰难,酒意也慢慢上涌,白露看了眼人群中的林萌萌,觉得自己需要打电话请什么人来接她。 短短的通讯录就那么几个人,她上划下划,始终都没有找到她最想要那个名字。人群的喧闹加重了她轻微的眩晕感,白露走到更远处的玫瑰花架后,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一句冷淡的“喂,哪位”。白露眨眨眼睛,慢吞吞地喊他的名字。 “纪寒......” 对面还没来得及说话,白露的手机就被抽走了。她困惑地看着那只手上的痣和那个人的脸,没搞懂刚刚还在电话那头的人为什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林昼一手把她按在怀里,另一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挂断了电话,删除通话记录、拉黑一气呵成。他忍着火气地看向面前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少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一把抱住了: “纪寒......我好想你。” 林昼的手悬在她肩上,抱她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只能黑着个脸和林萌萌说自己先送白露回家了。 林萌萌本来觉得林昼一个男性送白露不是很合适,但她自己实在是走不开,在场的女孩子们都不认识白露,她们中会开车的也都喝了酒,都送不了人。林昼虽然不是她亲弟弟,但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他的品性还是很放心的——林昼要是对白露做什么,先打断他腿的估计是林爷爷。 “小昼,你把白露安全送到家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啊。” 林昼点点头,牵着白露的手腕上了车。 他也喝了一点酒,叫的是代驾,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白露醉了也不闹腾,又乖巧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显得整个人更呆了。 林昼知道她家住在哪一户,但怕她事后想起来觉得不对劲,因此为了保险也只能耐心地从这只醉猫嘴里问了:“白露,你快到家了,你住哪一户?” 女孩子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有种清澈的天真。 在循循善诱数次无果后,林昼只能放弃。他也不敢让这种状态的白露独自呆在酒店,万一有人想乘她喝醉对她下手,或者她迷迷糊糊跑出去被什么人给带走了怎么办? 作为男人,林昼很清楚现在的白露诱惑力有多大。面上带着点粉色,嘴唇因为口渴时无意识的舔舐变得湿润,最要命的是她一点自觉都没有,不管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她都只会用那双清亮的眼眸默默地看着你——太要命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带她回自己家了。 林昼是大平层,这段时间他很少回家,萨摩耶雪莉大部分时间由交给附近一家宠物店照顾,因此他家里只有他和白露两个人类。 “好渴......”靠在林昼家沙发上的白露难受地哼了哼,林昼起身给她倒水的时候却被她死死抱住不撒手,“别走呀。” “我给你倒水,很快回来。” 林昼拍着她的背安抚了下她,起身给她接了杯热水回来。女孩子真渴狠了,捧着水杯大口大口喝着,许多水珠顺着唇角滑进她纤长的颈脖,看得林昼眼神都变了味。 他快要忍不住了。 林昼勉强给她擦完了脸。他脱了白露的外套,把她抱到她自己床上,没想到躺下的白露像只八爪鱼似的缠着他不肯松手。林昼只能撑在她上方,盯着那双水润润的唇一开一合。 “你怎么都不亲亲我呀......”少女哭丧着脸控诉,“你不喜欢我了吗,纪寒?” 林昼喉头滚动,那个名字稍微让他有点生气,强压下了想亲她的冲动——他不希望自己在被她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情况下迎来和她的第一个吻。 但他也产生了犹豫,他不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次,还有没有第二次被她索吻的机会。 “白露。”林昼叹息了一声,摸着她的脸,“你看清楚,我是谁?” 白露懵懵懂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啊......林昼?” 她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了。少年压在她身上,不顾一切地吻上她。 他终于得到了,他渴望很久的、只属于他的吻。 少年含着她的唇瓣温柔地舔着,舌尖眷恋地缠上她的,仿佛她里面藏着着什么蜜糖。慢慢的,这吻里多了些侵略性,像是攻城掠地般扫过她的口腔里的软肉,让白露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过电般的痒意从身体里升起来,白露呜咽着别开了脸,被迫结束了这个吻的林昼喘着气与她额头相抵。 她迷乱的眼神勾得林昼低下头顺着她的唇角亲吻她的脖子。白露双手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林昼,不行......” “为什么!”林昼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眶发红,“我不可以吗,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白露?” 身下的人只是呢喃着此刻她最想见的人的名字:“呜——纪寒,纪寒——” “不许叫他!”林昼堵上那张被他吻到红肿的嘴,恶狠狠地掐着她的下颚吻上那片柔软的欲念滋生之地。舌头交缠的暧昧水声与喘息久久交融在一起,嘴唇和舌头都被吮到发疼,缺氧和酒精让她大脑晕晕乎乎的觉得再睁眼时觉得这个吻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记忆也随之清零。 “别欺负我了,纪寒......”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难受。” 那人吻了吻她的脸,抚上她的腰。 林昼自嘲地淡淡笑了下:“明明是你欺负我。” 只有被当成他的时候你才不抗拒我。林昼想,算了,纪寒就纪寒吧。 已经停不下来了。 两个人很快赤裸相对。林昼痴迷地看着她的身体:黑发散落在她洁白的皮肤上,如新雪之上的鸦羽。略显纤瘦的身体线条姣好,赋予她一种脆弱的美感。 他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低下头吻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形状好看的薄唇顺着腿根一路留下许多像花朵像果实般的吻痕后,最终触碰到了她的腿心。 少女怯生生地想要合起腿:“你做什么呀......” 面容清俊的少年人抬起头,温和的笑容里带着些狡黠:“当然是,春天对樱桃树所做的事。” 说罢他便低下头,吻上那处禁地。 快感密密麻麻地如同从地下涌出来的剔透泉水般从身下传来,白露咬住自己的手指,双腿不自觉地夹住了他的头。林昼按住她的腿根,灵巧的舌尖从阴蒂处离开,像一条身体温软的小蛇般往她的湿润的甬道里钻,白露没撑多久就咬着自己的手指颤抖着高潮了。 “呜——快进来......” 林昼亲了下她的脸,从床头柜深处拿出一盒避孕套——这本来是他为他生日那天准备的。 一开始,他今天真的没打算对白露做什么,只是想提过挑明自己的心意卖惨的方式让白露心生愧疚。等她的愧疚发酵一阵子后,他会通过暗示林萌萌的方式,让堂姐劝白露来他家给他过生日,在自己和她两个人独处的情况下再把白露给骗到床上。到时候他再装装纯卖卖惨,白露怎么可能不松口让他做自己男朋友? 但他忍了太久太久,他不想忍了。 身下的性器形状漂亮,但有着和少年的脸不相符的惊人尺寸。戴好套全部送入她身体的时候,林昼咬着唇忍耐着被层层软肉绞紧的快感,在白露的耳边说:“全都吃下去了啊?姐姐真厉害。” 白露侧着脸忍着呻吟,此刻她白皙的皮肤上因为醉意和快感而浮现出淡淡的粉色。林昼感觉一股股热流涌向他的小腹下面,托起她的腰,毫不留情地抽插起来。圆润的头部猛地顶进最深处,刺激得让白露的腰弓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纪——”白露才刚说了一个字,舌头就被男人伸进来的手指给按住了。 林昼冷着脸,用下身和指尖搅得她上下两张嘴都分泌出许多液体。被她当成纪寒已经不能对他造成更多伤害了——反正现在进入她身体的是自己。 那不可吃的果实他已经吃下。 隐约的怒气还是被带到了这场性事里。林昼不说话,只是激烈地抽出、送入,许多体液因为过大的动作幅度飞溅到白露的腿根和他有着浅浅腹肌的小腹上。他低头看向两个人结合的地方,看到她被自己的性器肏着的穴口呈现出玫瑰花的一样艳丽的红,又真的如被揉碎的樱桃果肉一般糜烂、汁水充沛。下身又胀大了一圈,林昼喘着气去吻白露的嘴唇,一次次撞入她的身体以抒发蓬勃的性欲。 到底还是初涉性事,少年没过几分钟就在她剧烈收缩的体内狼狈地射出一大股。但他并没有觉得满足,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身体亲吻她,在不应期过去后,再一次进入了她的体内。 林昼不知节制地索取着怀里的人,两个人身上都是汗,在拥抱的时候交融在一起。少年低下头一下下啄吻着她的唇,着了魔般喃喃自语:“姐姐、白露......我好爱你......” “我该怎么做?”林昼贴上她的颈动脉,轻轻舔舐,感觉到从她身体内传来的、标志着生命的轻微搏动,“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变成我一个人的?” 想流淌在你的血液里。想让变成你身体里的东西。想和你一起腐烂,直到黏连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白露记不清抱着自己的人到底要了她多少次,快感和眩晕感让她失去一切思考能力,像一片落入海洋的叶子一般,被动地承受着海浪汹涌的拍打。也许是为了抵御这种不安,也许是渴望着更多的快乐,她本能地抱紧了身前的人。 水声黏腻,肉体交缠,林昼看了一眼她环着自己腰的腿,觉得他们像是两只发情后绞在一起的蛇。 就这样吧,只去追随最本能的欲望—— 与我一起,共堕地狱。 45做你的狗 45 做你的狗 凌晨时分,睡了不到叁个小时的纪寒被电话吵醒。有起床气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看到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后更不爽了。 是打给他的私人号码的,号码属地还显示的是羊都,纪寒的指尖最终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纪寒......” “白露!”纪寒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瞬间坐起。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迅速挂了电话。纪寒再打过去时,发现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怎么回事......是给他打电话又后悔了吗,还是白露想通过这种方法告诉他,她不想和他再联系了? * 按理来说,当人看到一张天使一般的脸的时候,多多少少是会感到幸福的。 但白露睁开眼看到林昼的时候,感觉就是很想死。 赤裸的身体和身上的酸痛感让白露无法自我欺骗她和林昼什么都没发生,白露痛苦地闭上双眼。 总之......先从他怀里出来...... 白露小心翼翼地想要挪开林昼搭在她腰间的手,被她的动作的少年皱了皱眉头睁开了双眼,看到她时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 “姐姐,早上好。” “我、我们——” 林昼忽然紧张起来:“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之前没有过这种经验......” 完了。还是人家的第一次。 “姐姐?”林昼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白露决定实话实说,“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可是你昨晚说喜欢我,我才——”林昼苦笑了一下,整个人都暗淡了下来,“......我知道了。” 他那副表情让白露更愧疚了,但如果她出于这种感情和林昼在一起,宋景行和孟道生会觉得难过的吧? 而且孟道生也说过,男未婚女未嫁睡一下怎么了!所以她也没有必要那么愧疚! 白露只能这么给自己洗脑,不然她都没有勇气走出林昼家了。 回到家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后,白露才发现手机并不是因为没电才关机的。屏幕上面有一堆未接通话和消息,是林萌萌、宋景行和孟道生的。白露只能发信息给他们说,昨晚自己喝醉后睡着了,手机也不小心关机了——略去了她和林昼发生那件事之外,她完全没有撒谎对吧! 宋景行和孟道生打电话给她,叫她一个人不的时候不要乱喝酒,手机也要保持电量充足。白露看着他们的关心,心里更乱了。 不行......还是好崩溃......要不还是直接和宋景行和孟道生坦白吧......也不行!不想被他们两个讨厌啊! 白露郁闷得要命,偏偏下午还有课,她只能打起精神去上了学校,老师说了什么她一点没听进去不说,出来的时候还好死不死碰上了林昼。 看起来很忧郁的少年和她对视后立马移开了视线,只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 * 白露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大片大片吻痕像簇簇的花一样,从纤白的大腿内侧一直开到锁骨处,有种淫靡的美感。 这是林昼留下的吗...... 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开满白玫瑰的花架。白露总感觉自己记得,在醉意完全上涌之前,她在那里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然后那个人就来接她了......白露拿出手机,通话记录提醒她这只是个幻想。 一种若有若无的怪异感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是我想多了吧......”白露轻声说。 她心里有事,这几天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宋景行和孟道生也都察觉到了这点。孟道生不在平城,宋景行也偏偏碰上了当刑警以来最忙的一周,这两天每天只有叁四个小时能合眼。和队员换班的时候白露已经睡了,他休息一两个小时继续投入工作时白露还没醒,两个人只能发信息联系。 也好......白露觉得自己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两个。 白露这个学期没有选在周末的课,周六早上,她由于心情太差不想自己做饭,在“不吃”和“出去吃”之间选择了“出去吃”。拿起钥匙的时候,金属的凉意好像刺了她一下,一股寒意包围了她。 她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想多了吧。 她叹口气,把钥匙放进口袋。 清晨的太虚园里还有点冷,白露被冷空气冻得打了个喷嚏。 不想再思考吃什么了,就去之前去过的那家包子店吧...... 不过平城的秋天还真冷啊......这才是十月初,那冬天出门岂不是要包成粽子?感觉行动会很不方便......以前纪寒提过平城有地暖来着,不知道地暖用起来是什么感觉—— 耳边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和轮胎急速摩擦地面的噪音,白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扑过来的人按在怀里躲开了。 “嘶。”那个人的背猛地撞到了墙壁上,他吃痛地低低倒吸了口凉气。 白露连忙抬起头,看见黎朔正皱着眉,警惕地盯着那台停下来的车,又惊又急地开口:“你没事吧?” 黎朔没有回答,死死把她护在怀里,拥抱的力度大到白露都觉得身上发疼。 “丫的!这车怎么冲着人撞!”一旁正在升卷帘门的超市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摸出手机准备报警。 驾驶座上坐着个带着口罩目露凶光的中年男人,看到陆陆续续围过来很多人,下车的动作一滞,立马开着车跑了。 好心的超市老板报了警后让他们两个进店里休息下等警察过来,白露看了眼黎朔的后背,有一块稍微有点青。 “等下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黎朔摇摇头,蓄得有些长的头发晃了晃,像只小狗。 “应该没什么问题。”走过来的老板也看了眼,说,“倒是你啊,姑娘,这孙子貌似冲着你来的,你认识他吗?” 白露回想了下那张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做完笔录后,白露硬把黎朔拽去了附近的医院做了下检查。排队挂号时白露才看到宋景行凌晨时分发给她,让她最近先不要出门的信息。 什么意思?难道宋队知道那个要撞她的人是谁吗? 白露犹豫了下,没有和宋景行说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回复了一句“好”。宋景行和孟道生这段时间都很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警也已经报过了,就不要让他们白白担心了吧...... 见黎朔等电梯时满脸不情愿的样子,白露苦笑了下,语气认真地说:“黎朔,要不是当时你在场,我现在估计会被抬着进这家医院。” 黎朔一直不敢去想他要是不在会怎么样,心不在焉的少年按楼层的时候都下意识按错了。 检查结果当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担心那个人卷土重来,不放心的黎朔硬是把白露送到了小区门口。 “那个......你是不是也没吃饭来着?要不上来坐坐吧,我家里正好有国外带回来治跌打损伤的药,你带回去吧。” “......你不能随便邀请别人去你家。”黎朔摇头,“这样很危险。” “你又不会对我——”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然想起来那个夏末在黎朔房间里发生的事。 “那次......对不起。”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提我都忘了。”白露别扭地小声嘀咕,“你不愿意来就算了,还是看你。” 少年最终还是默默跟在她身后去了她家,白露进厨房的时候他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饭时白露顺便把石有为想找黎朔加入那个什么电竞俱乐部的事情说了,黎朔迟疑地问:“你希望我去吗?” “你自己做决定吧。”白露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其实也猜到了他会怎么做,“我完全不了解这个,也不干涉你的决定。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不后悔就好。” 饭后,白露找到那瓶药,发自内心地和黎朔道谢:“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你这几天出门小心点,让你男朋友陪着你。”黎朔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隔了一会儿才问,“他不是警察吗,应该能查到那个人是谁吧。” 白露这会儿也不好意思骗他了:“其实......他最近很忙,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半晌后,听完她解释的黎朔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但那时候为了处理李桦的事情和拒绝我,所以找了那个警察帮忙?” “嗯,差不多。”白露心虚地抓紧了沙发。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还是他在追你?” “都不是......我和他们的关系很复杂......” “那我大概知道了。”黎朔突然停顿了下,“他们?不止一个啊。” 诡异的沉默蔓延在客厅里,白露尴尬地有点想遁地。 “......那,”黎朔想了一会儿,开口,“之前你给我的答复......你还是希望我......那样吗?” “黎朔,我的感情关系不能更混乱了。” “我知道了。”少年幽幽叹了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那......我做你的狗。” 这五个字实在太具有冲击力,白露缓过神来掐了自己一下,大脑飞速运转,CPU都烧冒烟了都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黎朔脸烧得通红:“我理解错了吗?台词......你不是说海丽娜那句吗?” 在狄米特律斯说完“我不是曾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后,海丽娜说了什么来着—— “即使那样,也只是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白露;你越是打我,我越是讨好你。请你就像对待你的狗一样对待我吧,踢我,打我,冷淡我,不理我,都好,只容许我跟随着你,虽然我是这么不好。在你的爱情里我还能要求什么比一条狗还不如的地位吗?但那对于我已经是十分可贵了。”这几日在痛苦与纠结下反复回看这段话,以至于可以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的少年低垂着眉眼,牵起白露的手,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白露,我知道不够格做你男朋友,所以,我愿意做你的狗。” “黎、黎......”白露心神剧颤,被惊到手都有点抖。 感情他那时候露出那种表情,还说“要考虑”是因为完完全全把她的意思曲解了啊!最恐怖的是,他一番认认真真地考虑后居然真的同意了!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黎朔抬起头,用那双看起来很孤傲的眼睛看向白露,语气迟疑:“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你希望我叫你......主人?” 深受震撼的白露说不出话来,呆呆愣愣地盯着他。 少年凑过来,把她压在沙发上,头蹭着她的肩窝:“主人,狗狗今天是不是做得很好?我帮上了你,而且很听你的话。” 喂,你进入角色也太快了吧...... 白露吓到手去推他的时候都没什么力气:“今天你确实做得很——不是,今天我真的很感谢你。” 黎朔撑起身子看着她:“你要给我奖励。” 本来想说“我不是你主人”的白露忽然想到她可以借机问问黎朔想要什么,这样她就可以先还了他的人情,这样后面拒绝他的时候也不会太愧疚了。 “你、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嗯,你最想要什么?” 少年低下头,珍重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46秋海棠 46 秋海棠 “那个开车的人......是李桦的父亲?” 白露惊得筷子都要掉了。 原来是这样......李桦好像受到的处罚很严重,不但再也无法进入教育界,还会影响到他在其他领域的工作。辛辛苦苦养出来还送去国外的儿子落魄到如此田地,他爸爸心有不平,摸到了她住址附近日夜蹲守,寻机报复。 “嗯。”宋景行点了点头,显而易见地心情很差,“露露,抱歉,我——” 宋景行本身就一直关注着李桦一家的动向,半个月前李桦离开平城后他稍微放下了点戒心,没想到留在平城的李桦父亲动手时恰好赶上了他最忙的那几天。宋景行昨天凌晨叁点才忙完,他怕吵醒白露,因此只是发了个消息给她,没想到那天心不在焉的白露压根没看手机。 “没事的,是我自己没看到消息。”白露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宋队,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差点被撞的事果然还是被他们知道了......白露一开始就知道,宋景行毕竟是警察,瞒不了多久。 孟道生在周六晚上回了平城。隔天上午,这段时间的连轴转终于告一段落的宋景行被同事告知“你让我盯着点的那家子昨天有个人昨天故意伤害未遂”后,立马打了电话给了白露,赶过来时正好碰上来找她的孟道生。 孟道生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此刻脸色也很不好。他此前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此刻他很烦躁地“啧”了一声,不由得有些后怕地想到:现在的他真的够了解何为“命运”吗?万一失手了,这后果他又是否承担得起? 要不是白露说的那个“以前的学生”在,说不定她真的就出事了。 他俩精神过度紧张的样子,让本来想把林昼的事情说出来的白露默默闭上了嘴。如果这个时候被他俩知道了,白露总有种会被他们关起来或者在手机上安个实时定位软件的感觉......不不不,肯定是她小说看多了!他们两个不像是这样的人! 话说回来,也不能让黎朔知道那个人就是李桦父亲,不然他肯定也会觉得白露被他们记恨都是自己的错—— 额,黎朔啊...... 白露回想起昨天他说什么“我当你的狗”的场景还是会两眼一黑。黎朔亲了她一下后白露惊慌失措地叫他“你先回家吧,我要冷静一下”,结果他就真的什么也没问,直接就那么乖乖离开了。 好恐怖,当狗什么的......现在年轻人都玩得这么花吗...... 手被紧紧握住,白露回过神来,看见宋景行带着担忧的目光:“露露,你一直在走神,是不是吓坏了?” “还、还好啦。” 话虽这么说,但是昨天接二连叁受到冲击,白露确实感觉有些精神不济。 “好好休息。”孟道生摸了摸她的头,“你要出门的话喊我和老宋陪你。” “没事的。”白露摇摇头,“你们都刚忙完,回去好好休息吧,别担心我了。” 白露其实有点没搞懂他们两个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毕竟李桦父亲已经被抓到了,她人也确实毫发无伤,后续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才是。他们的过度紧张让白露有点内疚,和没找到机会说出口的林昼的事与为了她放下自尊的黎朔一起,变成了隐隐约约横亘在她和二人之间隔阂。 * 郝世文和同院另外一个老师带的几个研究生为了准备某个即将召开的研讨会,拉了个微信群。这次研讨会有个国内非常有名的作家也会出席,大家在兴奋和期待的同时都很重视,师姐喊白露上完课后去看看定哪家餐厅比较好。 等红灯的时候,白露看了一眼车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在她眼里总是冰冷的,像是吞吃人灵魂的钢铁怪物。 她收回目光,总觉得她来过这附近。 现在要去的是餐厅是备选里的最后一家,位于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那块区域的名字和图片在网上随处可见,应该是之前从哪里听说过吧。 认真对比完这家和前几家后,白露在备忘录里整理好后给师姐发去了总结,走出门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的小区门口的花圃愣了一下。 不是错觉,她是真的来过。 在四年前的夏天。 * “老孟,借下自行车!” “喂!” 孟道生站在原地,听到骑出了一小段距离的纪寒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他只听到了“白露”两个字。 他只扫了个共享单车跟上的功夫纪寒人影都不见了,孟道生看了眼时间随手掐了下,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匆匆忙忙赶到学校门口后,他刚好看见白露和纪寒在那里拥抱的一幕。 “怎么来平城了?”纪寒问。 “想你了呀。”白露笑着搂上他的脖子,“纪寒,我对完答案了,我觉得我可以做你学妹!” 纪寒那张冰山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不是学妹,是女朋友。” “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孟道生黑着脸抱臂看向纪寒,“你注意点,这是在学校门口。”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规矩。”纪寒摸了摸因为被人看到而变得有点害羞的白露的头,“这是孟道生,我朋友。过年的时候见过的,还记得吗?” 过年那会儿纪寒带她去夜晚的河坝看烟花表演,也让她见见自己两个发小——宋景行和孟道生。纪寒一心惦记着带她走到远点的地方表白,因此白露和孟道生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但白露记得孟道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乖乖巧巧地从纪寒怀里出来,红着脸看向孟道生:“哥哥,你好。” 孟道生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一瞬之后又镇定了下来,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你好啊,小露露......好久不见。” “你都没叫过我哥哥。”纪寒吃味,“直接叫他名字就好。” “哦、哦。”白露懵懵地点点头。 当时已经是黄昏时分,纪寒带白露去附近吃了顿晚饭,在知道她一下飞机没有定酒店就直接来找他后,把她带去了自己在校外的住处。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纪寒绕到白露那边帮她开门,牵着她下了车后才去后备箱拿行李。两个人并肩走着,忽然停住脚步的白露好奇地看着喷泉花圃,问:“这是什么植物呀?叶子有点像爱心耶。” 花还是花苞状态,纪寒平时对花兴趣也不大,这段时间虽然学了一点,但一时间也没认出来。 “应该快开花了。”纪寒说,“到时候再带你来看一眼。” “你平时不住这里吗?” “不常来。一般在公司,早上有一二两节课的时候会睡在宿舍。”纪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有一张床,你睡这,我睡沙发。” 屋子是挺大的,因为纪寒不常住的缘故,里面只有些基本的家具。但好在有人定期打扫,没什么灰尘。 白露洗完了澡后,躺在床上,想起纪寒昨天也是睡的沙发来着。 昨天他带白露离开那场不欢而散的同学聚会后,纪寒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别墅,也是让她睡了床。又是高考结束又是穿着男朋友的衣服还睡在他床上的,白露一开始紧张得睡不着,后来才有了困意。她醒来的时候纪寒已经就赶凌晨的飞机回了平城,给她在房间门口留了钥匙和用便签贴着密码的银行卡。 不过白露当然没有用,后来她这次回羊都之前全都还给纪寒了,只留下了那件他的衬衫。 “纪寒。”白露听到他从浴室出来的声音,从他的房间里探出一个头,“......要一起睡吗?” 纪寒正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光裸的上半身覆着一层线条漂亮的薄肌。 “你怎么不穿衣服......”白露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的问题。羊都天气太热,那时候养成了习惯。”纪寒看着她,揉了把她的头发,“你睡吧,我睡沙发就可以。” “客厅里是不是没有空调?”白露小声说。 纪寒思考了下:“应该是有......” 话还没说完,纪寒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抱住了。站在身旁的女孩子低着头,耳垂都是粉的,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 纪寒把她搂进怀里,边走进房间边反手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都纯情,纪寒怕控制不住自己,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抱着她,只是牵着她的手。第二天纪寒只有早上两节课,白露在他家等他,等他从学校回来,下午两个人就一起出了门。他给她买冰糖水果串,带她去故宫,又在初开的槐花下和她接吻。夜里白露靠在他的怀里进入梦乡后,难以入睡的纪寒才悄悄起身去浴室处理好自己硬了很久的下身。 尽管纪寒嘴上说没事,但白露隐隐约约察觉到纪寒的公司有很多事要处理,也要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周。因此,隔天她就谎称自己有事情要回羊都去——她心里盘算着正好赶紧把那本小说收尾。 晚上,纪寒从背后环着她的肩膀,两人一起看向窗外。 那天正好是农历十五,月亮圆圆的、亮亮的,温柔的月光遥遥辉映着两个人。 “真的像白玉盘欸,可惜啦,要是今天是十六就好了。” “你不是说想从我的窗户里看月亮吗。”纪寒勾起嘴角,在她脸颊上落了一个吻,“现在,看到了。” 白露眉眼弯弯,只是看向纪寒:“我的月亮明明就在这里,在我眼前。” 后来纪寒每每想到那是自己任由她回羊都就觉得很后悔。如果当时他把白露留在自己身边,也许那件被白露和宋景行隐瞒着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过了很久才知道,白露说那句话的是因为“十五月亮十六圆”。他和白露也是,那么美好、那么接近圆满,可终究还是阴差阳错地差了一点点。 第二年的九月中旬,某栋纪寒花了很多心思的别墅终于装修好了。纪寒回了一趟国验收,顺便到曾经带白露来过的那套房子取些东西。他路过时,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她曾经驻足下来问他“这是什么植物”的花圃——上次他来这里还是去年的六月,和她一起。 男人匆忙的脚步停顿了下,随即朝那边走去。 平城的九月,气温降了很多。夜里,风吹到身上时,人会觉得有些冷。纪寒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默默看到心形的叶子间已走到花期末尾的团团粉色小花。 他后来学了不少花卉和植物相关的知识,这时也终于是认出了它们。 秋海棠。花语是......相思与苦恋。 纪寒无声地笑了笑。 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 47共犯关系 lia oyu xs.c om 47 共犯关系 白露戒备心很重,有时候会非常倔强,宋景行是知道的。 她年纪小,心眼也少,纪寒和宋景行都不放心她。两个人去英国时,宋景行将纪寒“你和宋景行住在一起有个照应”的想法转达给白露后,也说自己的房子是双层的,两个人的卧室并不在一块,白露住过来后把他当合租的室友就好。 但白露还是选择了自己租房住。 国外的的确确很好很有意思,但来英国的第一个月很让她崩溃。她雅思8.5,来之前还觉得和别人交流没有什么大问题,结果各种各样的口音、文化与思维差异和课堂上闻所未闻的专业名词都让她破了个大防。 陌生的环境;阴雨连绵的天气;完全吃不惯的食物;堆积如山的quiz、report和个人作业;每天学到两点还是学不完的课程;自暑假起越来越严重的失眠——这些都挑战着她的抗压能力。 来英国前白建业一次性给了她一大笔钱,但白露从没觉得这些钱真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她早就决定以后攒钱还回去。因此,为了省房租,她租了离学校有点距离的房子。房间很小,有些年头了,很多家具都是老旧的,不通风时会有隐隐约约的潮湿霉味从墙壁里散发出来。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 o18b s.c om 那时候白露和宋景行经常在学校的食堂一起吃饭。换算过来后一顿饭的价格并不便宜,高中时在食堂都很少吃肉丝面的白露肉疼得要命,吃的东西只能说是刚好够维持生命体征。宋景行看着逐渐消瘦的人,好几次欲言欲止,只能想方设法用“买成了不爱吃的甜味的”“买一赠一送了一个”之类的理由给她一些东西,让她多吃点。 在水龙头第二次坏掉,飙出来的水把她上半身淋了个透湿后,积攒的压力终于爆发,白露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但十分钟后,她就擦擦眼泪强迫自己支棱起来去收拾残局。结果她当晚写作业时就开始发低烧,可能是身体太虚弱了,退烧的药物让她呕吐了好几次,玻璃窗在这时好死不死地坏掉了,房东又在第二天早上找到她,说下个月让她搬出去,因为有个中国人肯出更多房租—— 实在受不了的白露终究还是屈服,搬过去和宋景行一起住了。 自从白露拜托他询问彭家辉那件事后,宋景行便不再把白露当做小孩子看待,他没什么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很担心自己失了分寸。而对于白露而言,宋景行是年长的异性,也是需要保持距离的“男友以外的异性”。 因此,虽然已经认识了很久,但那时两个人刚住在同一栋屋子时都很拘谨。宋景行非常照顾她,明明比白露还忙,什么做饭、洗碗、打扫卫生之类的活从来都不会让白露动手。是后来不好意思的白露认真地找宋景行提出“如果你不肯收房租的话请一定要让我帮忙”后,担心她有负担又跑出去住的宋景行才和她开始轮流做家务。 他们对对方的感情也很复杂。宋景行和白露的交集不仅仅是“纪寒的女朋友”和“纪寒的发小”——别忘了,宋景行才是这些人里最先认识她的那个。 “初出茅庐的刑警”和“被救下来的受害者”,“负责回访的警方人员”和“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故作镇定的保护者”和“看破对方脆弱的被保护者”,还是对戴淑云的死亡推波助澜的两个—— “共犯”? 实际上,白露并不清楚自己对宋景行的信任是如何逐渐增加的,等她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接纳宋景行。可能是因为刚来的时候宋景行想很认真地帮她过一个生日,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住的那个月宋景行费尽心思用蹩脚的理由给她吃的,可能是因为宋景行在她尝试不同安眠药时总是细致地记下她的反应用作对比,他日复一日不变的耐心让她脑海里的宋景行逐渐变得更加立体,更让她相信自己“宋景行很好”这一早就有的直觉。 十一月中旬时,白露逐渐习惯了目前这种生活,英语水平和做事效率提高后,她不用再每天熬夜了,甚至有了一段可以去打工的闲暇时间。一开始她是也是去打零工,后来学院里有位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小课老师看中了她,请她帮自己做一些翻译。她不但时薪高了,工作时间和地点也都变得自由了。 英国虽然雨多,但大部分时候都不打雷。那天一阵闷雷后,宋景行听到楼上里很明显是人倒地的声音后立马冲了上去,看到抱着从阳台收下来的衣服倒在地上,满脸痛苦、呼吸困难。他本以为是什么急性疾病,抱起白露就准备去医院。在白露尝试了数次才说出“打雷”后,宋景行才意识到,她这可能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能很清楚地说出压力源,想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而羊都的夏天经常打雷。 宋景行默默收紧手臂把她抱在怀里。 第二天宋景行就陪白露去看了医生,医生知道她在服用安眠药后,给她开了一些抗抑郁药物,还建议她去预约心理咨询。白露确实去了,高昂的费用、语言不同产生的交流障碍和无法向别人敞开心扉的性子,让她在尝试了叁次后就没有再继续。 纪寒经常找宋景行问白露的情况,之前就知道白露失眠日益严重。从宋景行那儿知道了她患上了PTSD后,更加确信戴淑云的死没有那么简单。白露其实也知道宋景行说的“朋友推荐的药”其实就是纪寒寄过来的,两个人想了很多办法,不同的药物、不同的生产厂家的药都试过,白露或多或少都有头晕、恶心、胃疼、昏昏欲睡之类的副作用。 白露后来也没再吃药了,她担心自己的记忆里受到影响。而且那种情绪被药物剥离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从一个人类变成了一块会移动会说话的肉,这对一个梦想成为作家的人来说是很致命的。 宋景行在听完她的理由后尊重了她的选择——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他对如何与白露相处有了头绪。她就像森林里小动物一样,天真、稚嫩,但聪明、有想法,因此宋景行决定说服自己相信她的决定。他也深知成长环境注定了她在和纪寒以外的关系里需要和对方保有一定距离。给她的空间能让她觉得舒适和有安全感,从而慢慢放下戒备心。 那次情急之下被宋景行拥抱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拉近了很多。宋景行有次无意摸了摸她的头,白露发现自己心里是不抗拒的。 她已经很信任宋景行。 所以,当她在宋景行问她要不要试试时,她不清楚自己的动摇是不是仅因为精神问题的折磨。她清楚的是,接受宋景行的建议,意味着她真正放弃了和纪寒的未来。 某个决定终于做好。白露看向宋景行,轻轻点了点头。 在白露脑海里,“宋景行”这叁个字就和“性爱”完全搭不上关系,宋景行生涩的动作更加剧了这种刻板印象。刑警生涯里处理过的案件,让宋景行不至于完全不了解这种事情。男人扶着她的后腰,动作僵硬地往她的腿心探入一根手指,被湿润、温暖、紧致的内壁包裹住。 男人喉头滚动,看着用手背捂着眼睛死死咬着嘴唇的白露,试着抽送手指。他很怕给她带来不好的体验,因此直到他确定白露那里已经扩张得足够充分,才缓慢地插入了进去。 她容纳了他。 紧紧攥着床单的双手、因为情动而分泌出来的体液、抿着的唇间溢出的呻吟以及结束后在他臂弯里终于沉沉睡去的脸让认为自己第一次结束得太快的宋景行放下了一点心,觉得自己终于为她做了些什么。 再往后,第二个云层之上传来闪光与闷响的夜晚,宋景行低下头亲吻了她。 关系就此改变,脱轨的列车驶向她规划之外的方向。旅途一片未知,但她规划好的目的地只有两个。 * 某天宋景行开着车和她一起去学校时,两个人聊到了“撒谎”的事情。 白露那时已经知道宋景行会把“我在说谎”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他是真实诚,那时候想方设法给白露吃的时也说的是真话:故意买错也是买错、甜的他确实不爱吃、在买一赠一区里专门按照他推测的白露喜欢的口味买。 “宋队,你是不是完全不撒谎?” “不,做刑警有时候会需要。”宋景行说。 白露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撒谎应该是主观上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欺骗对方。宋队你说的那种是正义的谎言?像善意的谎言和对情况本身就有理解偏差一样,只要出发点是好的,那就不算撒谎。” 宋景行认真思考了一下:“也有,一次。” “宋队,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件事呀。”白露笑着看向他,“大家都会有这种时候吧,只有一次已经是圣人的地步了,反正四舍五入就约等于没有了。” 宋景行对着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 羊都的七月,即使有雨也显得闷热。宋景行、纪寒和孟道生叁个人站在屋檐下抽烟,看着院子里细密的雨幕。 “她决定好了吗?”孟道生问,“没有一点再商量的余地?” “嗯。”纪寒微微垂下眼帘,“她连见都不见我,怎么劝?” 孟道生看了一眼宋景行,上次在纪寒家聚过后,孟道生从宋景行和纪寒的话里猜出了他俩都各自捂着事没说。 “你俩把话说开就那么难吗。”孟道生一口闷气堵在胸膛里,“嘴严得能送去当特务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雷鸣隐约,雨绵绵落下,打在叶片、地面和瓦片上发出不同的声响,像是叁人各异的心思。 “宋景行。”纪寒打破了沉默,看向宋景行,“你对她有感觉吗?” 宋景行抬眼与他对视,两个人都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试图看出些什么。 “我只能把她交给你了。但你要记得,她是我女朋友。露露没有多少和男性相处的经验,就像你之前说的,‘她不懂分寸,但你要懂’。” 白露是那种一觉得自己亏欠了别人就想要还的性子,如果宋景行带着那种心思对她好,那么,很难说她会不会用“自己”还。 孟道生别开目光,看向庭院里雨中那株小小的栀子。远远的,他总觉得自己闻到了它的香气。 “没有。”宋景行说,“我对白露,惟有亏欠。” 按照白露的定义,那是宋景行人生里唯一一次说谎。 ——因为想要成为那个能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 在世人眼里我们是什么——负罪者、刽子手、背叛者? 怎么样都没关系。 雷雨声会掩盖所有的秘密,在每个这样的夜晚,两个共犯所需要做的只有抱紧对方。 48持续低烧 48 持续低烧 一片干巴巴的秋叶自眼前掉落,白露看着路边大堆大堆的落叶,和插着腰环卫工人一起叹了口气。 感觉最近有些忧郁,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吗...... “白师妹,想什么呢?”付师姐看了眼她,小声说,“我看那个戴眼镜穿藏蓝色外套的学长一直在看你,你是不是不怎么来电?”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白露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从给选了自己课的学生带结出来的石榴就能看出来,她们这位爱吃爱酒爱生活的导师郝世文是位颇有几分人文主义精神的学者。在面对自己的嫡传弟子们时,这份热心有过之而无不及。郝世文极其关心他们的生活,生病了报告就晚点交、状态不好就让他们别来组会了出去散散心、对人生有什么困惑可以去他办公室或者家里聊聊、经济上有困难就帮他们找兼职找出版社找奖金多的比赛——随便拿出一件都让人忍不住给他颁个“年度最佳导师”。 在得知付师姐分手后自己的博士生硕士生单身率高达了百分之八十叁时,郝世文一合计,觉得该给自己的学生介绍对象了。郝世文和机械工程院的一位教授是好友,在得知对方的学生也全是单身后,旁敲侧击了下对方学生的颜值,看他们的发量总体还算健康,就决定把双方的学生凑在一起吃个饭,看看能不能成一对。 白露一开始努力想在饭局里装空气,结果意外发现这些不管是那两个没有见过的郝世文的博士生还是机械工程院的那几个学生都挺意思的,有模佬、有bjd爱好者、还有励志转生成为皇家魔法机械师的。在名叫李茂的戴眼镜的长发小哥试图向白露解释他最近研究的微型磁悬浮和他的唯心主义世界观时,白露大受冲击,感觉自己变成了那个宇宙猫猫头表情包。 果然,能人异士也不只在中文系哲学系和艺术类...... “不过,我其实之前就认识你了。在图书馆你总是坐在那个位置,正好在我要借的书旁边。”长发小哥推推眼镜,“我记得那时候你旁边有个看起来很清秀的男生,那时候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啊,他说的是林昼吧。 “不是那种关系。”白露摇摇头。 说起来,自从白露喝醉和他睡过之后,就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了,而且这几天也没在学校里看见他。 白露回想了下今天的日期,发现林昼的生日也快到了。她有点忧心忡忡地想到:林昼当时可是给了她生日礼物的,她要怎么还礼呢?寄过去或者交给林萌萌吧...... 很快她就不愁这点了,因为在林昼生日前一天,白露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家时接到了林萌萌的电话。 “露露呀,你是不是还在平城?”她的声音很急切。 “怎么了?我在的,别急。” “你能帮我去小昼家看看吗?我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只听我爸说他病得厉害,本来准备好的生日宴会都取消了。” 听得白露也紧张了一下;“去看看当然没问题......但我去会不会不太妥?要不,试着联系他爸爸妈妈?” “小昼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林萌萌那边犹豫了下,“伯父伯母有点各过各的,他成年后就不怎么管他了,只会打发我去看他啦......你能替我去看看吗?我这边在魔都走不开。” “行,我现在就去。” 白露到林昼家的时候差不多下午四点多。她看了一眼密码锁,喊着林昼的名字敲了敲门,意料之中地无人回应。 她打了个电话给林昼,没人接听。于是白露又打电话给林萌萌,结果对方说“我去的时候都是小昼开的门”。白露只能又敲了敲门,心想这个小区看起来平平无奇,林昼是不是在其他的住所? 再要不……猜猜密码? 白露迟疑地输入了林昼的生日,密码锁发出了报错的滴滴声。 一个让她感觉到有些荒谬的猜测忽然出现在脑海中,白露颤抖着指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清脆的门锁解开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巧合吧......她回国后才认识的林昼啊。还是他前阵子换了密码?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重要的是先看看林昼是不是在里面。 装修风格和白露家有点像,白露走进客厅里试探性地喊了声林昼的名字,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虚掩着的房门,敲了敲后屏住呼吸推门进去。 ——林昼正躺在床上,面上浮着一层绯红。 看样子是发烧了,林萌萌说从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估计是从那时开始就不舒服了。 白露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果然有些高。 少年这时候微微皱了皱眉,睁开了眼,和白露对视了半晌后忽然苦笑了一下:“白露......我只有烧出幻觉后才能见到你啊。” 林昼向来轻柔的嗓音带着生病时的沙哑,语气里的苦涩让白露一时间百感交集,想去扶他:“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手碰到他的时候,林昼的表情怔了一下,仿佛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幻觉。 “谢谢,不用了。”他低下头避开了白露伸过来的手,“我从小就这样,碰上换季和降温就容易发低烧,家里有药的。” 白露按照他说的位置找到了药,倒好了水进来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 “......我吃不下去。” “空腹吃药会伤胃,可能会更难受。”白露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也顺便给林萌萌回个消息,“粥可以吗?至少吃两口垫垫胃。” 外卖到后,林昼努力吃了小半碗。白露给他量了下体温,叁十七度多,不算高烧,因此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饭后隔了一会儿让林昼把药吃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点晚,白露再留在这里就不妥了,于是起身准备告辞:“不早了,我得先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看你。” “谢谢,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姐姐。”林昼虚弱地对她笑了笑,“你放心,晚上一般不会烧得更高的。” ......更不放心了好吧! 白露犹豫了一番,虽然担心,但还是觉得离开更好,于是只是叮嘱了句“你要多注意身体,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就离开了。 第二天白露又去看他,提了路上买的清淡早餐敲了敲门。一阵脚步声后,门被打开了。 林昼揉着眼睛,好看的脸上神情带着些懵,头发乱糟糟的,棕色圆领毛衣因为歪斜露出一片明显的锁骨——很明显是刚睡醒。 “姐姐,你来了呀。”林昼看到她,脸上立刻有了笑意。 白露一边进门一边问:“嗯,你退烧了吗?” “不知道......”林昼摇摇头,“还是感觉没力气。” 他对着白露低了低身子,白露没反应过来就顺手摸了把他的额头,感觉还是有点烧。 她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林昼突然握住她的手,用脸贴了贴手背。白露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林昼突然红了脸:“对不起,姐姐,你的手背好凉快,我就......” “没事。”白露收回自己的手,“你吃早饭吧,昨晚也没吃多少,该饿了。” 二人刚走进客厅,一团白色的毛绒绒的生物迅速朝白露跑来,两只前爪搭在了她身上。 “雪莉!你吓到她了。”林昼连忙把自家萨摩耶抱起来,“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姐姐......它有点自来熟。” 刚刚她确实吓到了,但是看着小小的、雪白的萨摩耶对着她露出的憨憨微笑,白露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好可爱啊!”白露眼睛都挪不开了,伸手去摸了一把后被雪莉舔了舔手心。 “昨天你走后,宠物店的人说雪莉有点闷闷不乐的,可能是太久没见到我了,我就拜托他们把雪莉带过来了。”林昼也摸了摸雪莉的头,“生病的时候不怎么想一个人呆着,有它陪着确实好多了。” 昨天留他一个病人在这里果然是不太好...... 白露量了下林昼的体温后发现他体温降下来了点,但还是有点烧。在他吃早餐的时候,白露陪雪莉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是真不认生,直往她怀里钻。 这么闹腾,很难想象平时要照顾好它有多累。白露脑海中出现林昼被雪莉牵着跑的画面,默默看向了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然后都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白露搓了把雪莉毛绒绒的头,听到敲门声如获大赦般站起身来,说:“你吃饭,我来开门吧”。 “老板,我来接雪莉去店里了!”一个穿着印着“源梦宠物店”的男孩子站在门外,看见来开门的人是白露的时候,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困惑。 跟在白露后面过来的雪莉咬了咬她的裙角,随后哼哼唧唧地趴到地上,显而易见很不高兴。 走过来的林昼和店员打了个招呼后,蹲下身摸了摸雪莉的头:“雪莉,等我病好了就接你回来,好吗?” 萨摩耶又哼哼了几声,不舍地在他脚边绕圈。 店员小哥给它套上了狗绳,还拿出了小零食诱惑它:“雪莉,走啦,别黏着你爸爸妈妈!” “麻烦你了。”林昼依依不舍地拍了拍雪莉的头,“乖,雪莉。” 店员小哥笑了笑:“不客气哈老板,交给我们就放心吧,早日康复!” 萨摩耶走后,家里又变得安静起来了。如坐针毡的白露在林昼吃完药后也没多留,起身准备离开:“垃圾给我吧,我走的时候顺手扔掉就好。天气冷,你好好养病,别出门了。” “麻烦你了,姐姐。” “没关系的。我后面就不来了,你退烧了记得发个信息——” 腰身被人从后猛地箍住,他因为生病略高的体温从背后传来。少年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姐姐,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小昼......”白露强迫自己不心软,“抱歉,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松了松,林昼的语气都带上了恳求的意味:“我知道......但,连见面都不可以吗?” 白露垂着眼:“我觉得还是不要比较好......但是你如果真的需要我帮忙,还有你过生日的时候......啊!” 今天是他生日来着! 该死!昨天还记得的!结果早上一起来就忘记了!白露你就是猪脑子! 白露更内疚了,转过身子看向他:“生日快乐,林昼。我忘记把礼物带过来了,对不起。” 那双悲伤的眸子颤了颤,林昼轻轻抚上她的嘴唇:“如果以后没有办法再见到你,生日礼物,我可以......要这个吗?” “别......” “求你了,就一次。别拒绝我,姐姐。好吗?” 温柔的气声里,他的痛苦和哀求都很真切,本来铁了心的白露产生了动摇,任命般放下了抵在他胸口的手。 下一秒,他的吻如疾风骤雨般压下来。 咬了几下她的唇瓣后,少年的舌尖强势地一点点细细舔舐她的口腔,誓要让每一寸都永远染上自己的气味一般,任何一处都不放过。舌头交缠的水声里,白露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喘不上气而有些缺氧。 以前刚认识的时候,白露觉得林昼这个人就像是春日的湖水般,清澈、温和。但此刻她能感觉到这个吻里那些强烈的、汹涌的、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危险的墨绿色毒药一般灌注进来——她本能地有些害怕,但又觉得,或许......这样的林昼才是真实的。 只要相接的唇不分开,哪怕再久,那都是“一个吻”。白露感觉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林昼才恋恋不舍地蹭着她已经红肿的唇瓣,结束了这个过于漫长的吻。 白露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都没有看他,只是推开了他的胸膛,什么都没有说。在关门时,她下意识往过道里看了一眼。 林昼仍旧站在那里,落寞地微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她逃也似地转头,快步走向电梯口。 * 没留住她。 林昼躺在沙发上,发烧时的轻微眩晕感让他有些难受。 昨夜他只穿着短袖在窗户前站了两个小时,早上起来时,烧虽然没有退掉,但也没有如他所愿般加重。 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疯癫,但爱的运作原理就好像持续低烧,让你目眩、让你体温升高、让你不再理智,让原定的一切都偏离清醒的轨道。伪装也撇去,算计也烧尽,剩下的只有原原本本的真心与渴求。 想被你......揭露。 49月盈则亏 49 月盈则亏 吵闹昏暗的环境和晃来晃去的光线有些让白露有些不舒服,她打开了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搞第二次的联谊的地点非要选在夜店。 “学妹,不喝酒吗?”上次那个长发眼镜小哥问她。 “别客气哦。”他的同伴,一位二次元也说,“今天不AA了,他接到了溯从的offer,邀请他毕业后过去上班,今天全场消费都他买单。” “溯从?”白露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一家前几年新兴的互联网公司。”长发小哥推了推眼镜,“现在很火的那个视频平台就是他们的子公司做的,最近S赛夺冠的RIP战队也是他们出资的。” “听说老板就是平大本科的来着,好像家里挺有钱的。叫什么来着。啊,我想起来了,是——” “薪资还行,主要上班时间人性化,福利也不错。”长发小哥说,“这博实在不想读了,不然这把头发都熬不到我去理发店卖十块钱一斤。” 音乐声太吵,白露没听到那个名字,但也没好意思打断两位学长聊天。 大家一开始还挺腼腆的,可能是气氛到了加上适应了,就准备开始玩点酒桌游戏,白露准备趁机说自己还有事准备跑路。 ......好像喝多了水,先去个洗手间。 去洗手间的路举步维艰,时不时就被醉醺醺的男人拉住,问要不要一起喝酒玩游戏、找她要联系方式,还有个直接问她晚上约不约的。 之前在国外听说的事让她长了个心眼,进入隔间的时候会先看一圈确定没有被人安摄像头。她这边正看着门锁呢,忽然听到外面有两个女孩子嬉笑着说话。 “真的吗!你真和他睡过!”声音甜甜的女孩子说。 白露捂脸,自己这是被迫听墙角了。 “对呀。”另外一个声音妩媚的人说,“当时就是在这家吧遇上他的。他和朋友一起来玩,我就想去搭讪一下,结果他就看上我了。” 不想再待下去了,哪怕有点尴尬,还是出去吧...... “酸死了!那可是孟道生欸,又帅又有钱!” 搭在旋转锁上的手一顿。 “主要是还器大活好,事后出手也大方,这体验真是独一份。”妩媚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可惜了,他只搞一夜情,不找长期床伴,不然还真想多睡几次。” “你还有他联系方式吗?明晚能不能约出来,让我看看是不和传说里一样帅。” “哼,我都懒得说,你分明是馋他身子。”妩媚的女孩笑了笑,“我好像有他朋友联系方式,我试试看吧。” “哎呀,看破不说破!话说他现在不是玩腻了不约了来着?王哥说还被一个貌似是他女朋友的女的吃得死死的,都不怎么出来玩了。唉,说真的,你觉得我明晚有没有机会?” “哎呀,男人的话不能信啦,有时候就是说点好听点的哄哄。孟少嘴上说的未必就是心里想的,那个女的我也听说过,什么女朋友?本质上不就是个长得清纯点长期床伴嘛,玩腻了不就丢掉咯。明天你也穿清纯点试试,说不定就能钓上孟少呢!男的都这样,爱找刺激在外面偷吃,说不定明天这个点你俩就在这个隔间打野战呢,哈哈哈哈。” 笑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了,白露还是站在那里。 如坠冰窖。 她慢慢眨了下眼睛,因为指尖发颤,推了好几次才推开门。 冷水带着寒气钻进身体,理智也短暂回笼。她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拿出纸巾擦了擦残余在皮肤的水珠,却还是有什么东西一滴滴从眼眶里掉下来。 不许哭、不许哭、不许哭,白露。 她捧起一把水,又洗了洗脸。 且不说她们的话是不是真的,孟道生说过,那时候他“事出有因”。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又为什么不能把原因告诉她? 孟道生说和她们没发生什么,她也是想相信孟道生的。但是俞怀瑾也好、宫睿也好、刚刚那两个女孩子也好,几乎每个人认识孟道生的人都说,确确实实发生过。 【男人的话不能信啦,有时候就是说点好听点的哄哄。】 是......哄她吗? 因为她是“还没玩腻”的“长期床伴”。 这样,就说得通了。 是难过的。 ……她认真了啊。 白露转身离开洗手间,酒吧嘈杂的乐声灌入耳中。那些震动和闪烁的霓虹灯里,低着头穿梭在人群里白露感觉自己正一片片剥落。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妹妹,晚上有空吗?多少钱一晚啊。” “放开。”白露心情很差,语气也不像平时那么客气。 男人嘿嘿一笑:“哥哥就喜欢有个性的。” 名叫李茂的长发眼镜小哥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这时也忙跑过来解围:“不好意思,这我妹妹,麻烦松下手。” “嘁。”胖男人咂舌,“没劲,好不容易看到了个能入眼的。” 长发眼镜小哥护着白露离开,看着她明显哭过的眼睛轻声道歉:“不好意思啊,不该选这种地方的。上次看你挺拘谨的,本来以为在酒吧你能放得开些然后玩得开心一点,没想到这里这么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别在意,没事的。”白露摇摇头,“刚刚谢谢你,但是我自己回去就好,我没喝酒。” 长发小哥见她不情愿,也没坚持,只是陪她等出租车,目送她上了车后才回去。 * 白露今晚有点累,回去就洗洗睡了。第二天整个人心神不宁的,平日里很认真的一个人,上自家导师的课都溜号。 “白露啊。”郝世文走下讲台时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学生招了招手,“来我办公室一下。” 完蛋,走神被发现了。白露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跟在郝世文后面。 走进办公室后郝世文笑眯眯地放下印着“阿旺咸鸭蛋”的透明玻璃杯,问:“谈恋爱了啊?今天走神了。是和机械工程院里的那几个不?” “走神的事,不好意思......郝老师。”白露挠挠头,“没有谈。” “我今天一节课尽讲闲话去了,听不听也无所谓。”郝世文摆摆手,笑道,“我可不是催婚催育的老东西啊,别误会。只是,你们这几个小家伙里,天赋最高、目前成就最大的是你,但我最担心的其实也是你。” 他的几个学生,有的偶尔上课打游戏,有的老是问他平城哪家店好吃,也不乏喜欢打扮自己或者喜欢和人交际的。只有白露除了文学和摄影外兴趣寥寥,平时也不怎么和人来往。 白露没接话,安安静静地听他讲。 郝世文话锋一转,从抽屉里拿出年头久远到有些发黄的一本诗集:“你知道他吧?” “知道的。”白露忙不迭点头。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可是那个年代最耀眼的诗歌作家!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郝世文抚摸着有些泛黄的书页,“那个时候我们寝室四个人都写东西,写完互相分享着读。我读了他的诗,酒知道他早晚会有一番成就的。毕业后的第四年,他几经波折,终于在西安出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连夜坐火车来平城给我送来这本样书。” 郝世文想起那个秋叶飘落的晴日,怀念地笑笑:“那时候他笑得......真的很开心。” 那位天才的诗人,在凭借那本诗集在文坛一炮而红后,迅速陨落了——他选择了自杀。 “扯远了。唉,年纪大了,就老爱想起从前的事。”郝世文叹了口气,“白露,我这些年见过的人里,属你和他最像。从你写的东西也能看出来,你和他一样,也是个极致的理想主义者。我是想说啊,有时候,不完美也未必是不好的。理想主义可以,但不能做百分百纯度的理想主义者,那样总有一天会压垮你自己,也会压垮你身边的人。” “......不完美也未必是不好的?”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差一那么一点点不也别有一番风味?残缺美往往也成就了艺术。”郝世文拧开杯子喝了口水,笑眯眯地说,“不过我推荐你,少看书,多生活。” 白露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 越接近夜晚白露越忍不住去想孟道生此时在做什么。偏偏那股子拧巴劲又上来了,也不愿意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问。 挨到了九点的时候,似乎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在她沮丧地趴在沙发上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一声“喂”,白露还以为闹鬼了,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斜着的手机屏幕才意识到,她随手乱扔在那儿的橡胶挂饰误触了通话。 “孟、孟道生。” “乖宝。”对面的人笑了一声,“想我了?” 他那边很吵,白露突然知道他在哪了。 “没有,只是不小心碰到了。”白露缓缓地说,“你在外面吗?” “嗯,和一个朋友一起。” 白露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面的男人没挂电话,只是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良久,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说:“......要见面吗?” 对面的人很明显愣了一下:“现在吗?” 白露察觉到他有些为难,立马用轻松的语气说:“还是算了,你忙吧!正好我今天也有点累了,下次再说。” “露露。”孟道生察觉到她有些异常。 “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沉默了一瞬后,孟道生回答:“嗯,晚安。明天我去找你。” 她没有再回,只是迅速挂断了电话。变得安静下来的房间让心脏也变得空荡荡,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那种印着幼稚图案的、慢慢瘪掉的氢气球。 明明没有必要觉得难过,不是吗。他可能只是单纯很忙,什么都证明不了。你也不是他的女朋友——甚至一开始是你拒绝了他啊,白露。 为什么? 习惯性,还是害怕被抛弃的惯性思维?再或者,心理学上的厌失效应? 无法用理性诠释。 白露摸上自己的心口,自那处传来的阵痛提醒着她——你已经开始渴望孟道生的爱。 * 可能就和她说得一样,那些异常只是因为累了吧。 孟道生放下手机,没来由地有些焦躁。 “你对象啊,查岗电话?” 他抬眼看向对面坐的人,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所以?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 “这不是看你好久没出来玩了,来这放松下。”王钱来一笑,“认识了两个不错的妹子,有兴趣没?” 他抬抬手,后面走上来两个女人。 孟道生看了他一眼:“没有。” “孟少,酒你也不喝,烟你也不抽了,现在女人也不上了。”王钱来玩味一笑,“真要清心寡欲做道士啊?” “啧。”孟道生心情急转直下,“我倒想问问,我到底是睡了哪个女的?一个个天天乱传,烦不烦!” 王钱来用眼神示意两个女人:“你俩知道该干什么吧?” “孟少,消消气。”“孟少,给您剥个葡萄?” 两人一个穿得性感一个穿得清纯,声音也是,一个妩媚一个甜甜的。 “忙你们自己的去。”孟道生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耐心快到极限了。王钱来就是那种刻板印象富二代,天天不是玩车就是玩女人,情商还低得要死,老爱试探别人底线,被搞了之后就靠自己爹擦屁股。孟道生和他根本不怎么熟,要不是孟道生他爸和王钱来的爸爸有点交情,他早就在白露打电话来的时候直接跑去找她了。 孟道生突然抬起头,看向那个清纯的女人,打量了一下她。 “你等下。” 穿得清纯点的女人本来就眼巴巴地盯着孟道生那张帅脸看,被他喊住时脚步一顿,心里狂喜:我靠,孟少真的喜欢这款的啊!那我岂不是—— “衣服哪家的?” 她一时没忍住,困惑地“啊?”了一声,随后老老实实地说了。 孟道生默默记下,没再说什么了。 王钱来慢吞吞地问:“怎么,准备给你对象买?” 孟道生没反驳。那条裙子的下摆很漂亮,他觉得白露可能会喜欢——当然,他觉得白露穿着肯定也更好看。 王钱来抓过性感女人的后颈亲了口她红艳艳的嘴唇,手已经摸上她的胸脯。女人羞涩地推了推他,看了眼对面的孟道生,明显是放不开。 男人是被欲望控制的动物,女人则被当成战利品。孟道生懒得理会,站起身准备离开:“你倒是好兴致,但我没兴趣看活春宫。” “你不是和她睡过?” “少放屁。”孟道生手插在口袋里,不爽地皱起眉,“谁说的?” “她自己说的啊。”王钱来动作粗鲁地掐住女人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喂,你不是说和孟少上过床吗?” “我、我......”女人没想到王钱来会当着孟道生的面问,悔不当初,“我当时确实进了孟少的房间......” 王钱来又看向孟道生,笑得流里流气:“进了你房间,但什么都没做?这女的奶子可不是硅胶的,摸着可舒服。难道孟大少爷真和传说中的一样,阳痿?” 孟道生可算知道王钱来今晚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了,当即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语气里对二人的厌恶:“我不像你,你可真是不挑啊。” “哦?”王钱来也笑,“那你那时候找女人做什么,观赏?” 孟道生抱臂:“和女朋友吵架了,气她,不行?” “谈了还挺久的。”王钱来手随意地搭在卡座的沙发上,“都不带出来见见。” 孟道生睨他一眼:“你这种货色也配。” 他不屑地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王钱来在后面乱喊乱叫什么“我要告诉你爸”“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烦死了。早知道以前就不因为可怜他爸养出这么个蠢货而给他面子了,这都叫什么事。害得他都没有跑去见白露——明明她第一次说想见面! 孟道生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再出发去白露家,怕是只能捉到一只准备去见周公的困猫猫。 还是明天再去找她吧。 月光明晃晃的,孟道生抬头看了一眼。 农历十七,月将亏。 50天空如此宽广 50 天空如此宽广 白露收回注视着天空的目光。 从阳台上看向远方的街道,车流中玻璃的反光汇聚成河,缓慢且无生气地流淌着。 放在一旁的手机微微震动,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她微微愣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白露打开门,看到孟道生的脸。 “想你了。”孟道生进门时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你呢,想不想我?” 孟道生放下装着衣服的袋子,看向怀里人的脸。 她脸色貌似有些疲惫,男人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下眼睑:“小露露,心里有事啊,怎么不高兴。” “还好。”白露闭上眼,任由他轻轻触碰,“你中午吃过了吗?” 他摸摸她的后脑:“嗯。要睡会儿吗?” 白露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孟道生将白露抱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入睡。 * 脚下软土散发着令人呼吸困难的湿润的热气,从茂密的长叶间穿过时皮肤轻微瘙痒,就像此刻头顶躁动的小飞虫。 无人管辖的湖边,芦苇和菖蒲疯长,像是茂盛的水畔森林。对那时还是个孩童的她来说,是天然的迷宫。 拨开层层迭迭的水生植物的叶片,她怀着剧烈的心跳看向那片湖泊,期待再次看到那群鸟。 明艳的金黄色如同粘稠的蜂蜜一样,瑰丽、灿烂,耀眼,从云上流淌下来,荡开在宽广的水面。 出于好奇心初次抵达这里时,一群水鸟被她惊起,飞向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如同天使重返天堂。她感受到金色洪流贯穿全身,感受到心脏血液熊熊燃烧。小小的她屏住呼吸,看着那扑翼而起的白色鸟类自她眼前飞过,纯洁而宽广的羽翅带起一阵拂过脸颊的微风,让她心神剧颤,冥冥中感觉到命运的轮廓初次显现在自己面前。 而后,身后的水生植物的叶片彼此碰撞,沙沙作响。 自由的鸟儿飞远,惟余她在此地。 尽管她知道尽头是什么样的风景,但在夕阳西下时,她总是都还是乐此不疲地奔跑过软塌的滩涂,期待着再次邂逅那群鸟儿。 每次失望过后,她都伫候良久,带着某种渴望看向那时它们飞走的远方。 天空如此宽广。 远处有什么?和书本上一样吗,有金发碧眼生活在宫殿里的外国人,有游牧民族骑马自深草之间奔驰而过,还有生活在高楼大厦间每天过着她无法想象的奢侈生活的人? 但她能做的只是低下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家。 正在田间嬉闹的大人和孩子看到她,都会突然收敛笑容默不作声地推推搡搡避开她,小声谈论着什么。 她从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走过,好像又听见振翅声。 鸟儿可不可以借我一双翅膀,带我去看一看—— 远方,在群山之外,会不会有我的容身之所——一个完完全全能容纳下我的地方,一个永远不用再迁徙的栖息地? 蓬勃的渴求自从萌发后就再也不可阻挡,她经常长久地凝视天空,幻想着山之外的世界,憧憬着那个未知的答案。 有一天,她百无聊赖地路过某个荒废的院子时,在房子的窗下看到一大片碎玻璃,似乎是村里调皮的小孩子从屋内扔石头砸掉的。自深深的荒草间,它们映照出来的蔚蓝的天空是如此神圣、干净、纯粹,让她心被放空了一瞬,不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她轻手轻脚地脱下鞋子,踏上她憧憬已久的天空。 细碎的疼痛从脚底传来,她看向脚下,看见自己终于飞于天穹。 她那时候在心里发誓:如果她能侥幸离开,那么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求那个答案——要么与命运搏斗直至力竭而死,要么所愿终偿。 * “露露?”有人在轻轻摸着她的脸,“该起床了,再睡会头疼的。” 她从梦境里醒来,缓慢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发愣。 “梦到了什么?”孟道生吻了吻她的额头,“呆呆的。” 白露揉揉眼睛,撑着床坐起身子:“梦里去了小时候的离村子有点远的湖,一醒来就突然记不太清了。” “小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自己也不怎么记得,那时候也没留下什么照片。”白露苦笑,“可能我也年纪大了吧,总感觉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孟道生知道这可能是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和精神药物的副作用,心里那叫一个舍不得,把她搂到怀里亲了又亲。 贴得太近,她感觉到孟道生下面完全没硬,于是心下又开始乱想:别说抱着一起睡觉了,以前孟道生几乎只要和她离得近点就会有生理反应......是因为他昨晚和别人做过了吗?所以才对她没有欲望...... 孟道生这会抱着人,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哪知道她心里想得这么远:“乖宝,我送你去学校。” 白露走到门口才现孟道生带来的那个袋子:“这是......你带来的吗?” “对。”孟道生拿出那件黑色的丝绒连衣裙递给她,“乖宝,穿上试试。” 裙子整体设计简约,是很显身材的款式。深色本来就显得人更瘦更白,孟道生总觉得她穿着这条裙子腰就那么点细,好像风一吹就刮跑了。 “你怎么突然买裙子给我?”白露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裙子的绒面。 “昨天看见——” 孟道生突然止住话头。等下,白露又不怎么信任他,要是让她知道了他昨晚在夜店见了其他的女的还得了,他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很好看,谢谢你。”见他犹豫,白露只是对他笑了笑,“我先回卧室换下来,一会儿上课该迟到了。” 她叁步并作两步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背靠在房门上,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想要信任,却无法信任。 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 * 孟道生送白露去了学校,二人在门口刚道完别时正好碰到了李茂——那位联谊会里的长发眼镜小哥,对方看了眼孟道生,推了推眼镜:“你好,学妹。” “学长,下午好。”白露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孟道生和李茂互相点了点头,白露冲孟道生挥了挥手,和李茂一起往学校里面走。 “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总感觉有点眼熟。”李茂突然说,“我感觉自己的背快被他盯穿了,好可怕,他不会杀了我吧,学妹。” 他和白露坦言过自己对她没那种意思,两个人单纯把对方当做朋友相处。 “不至于吧,他又不是美杜莎。” “至于的,所以为了我死之前能顺利再出一个结果,下次跑数据能来实验室让我们沾沾你的好运吗。”李茂一本正经地,“酒桌游戏连摇叁个六的概率大约是0.463%,而且六与其他数字不同,往往带有好运的概念。” 666也可能是撒旦,白露腹诽。 李茂外表是个常年格子衫的刻板印象理工男,但本人其实挺有趣,经常收集一些能带来好运的东西,出门随身佩戴当天的幸运宝石。 “虽然和他比起来我的外貌明显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我觉得你回头和他解释下更好。”李茂说,“男人在恋爱里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白露默默挪开目光。安全感,明明她更缺。 不过,要是孟道生真做了什么她也没资格难过吧。她又不是孟道生的女朋友,而且除了宋景行,她也和黎朔和林昼睡过......更别提她一直都喜欢纪寒。平时她会出于逃避和自我欺骗的目的尽量不去想这些事,但是现在一件件细想了下,那种混乱感和愧疚感又涌上心头。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试着拒绝过的...... 白露突然一股子烦躁劲涌上来,感觉谁都不想理了,只想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躲起来。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惹得李茂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转过脸去,看向李茂:“男人好烦。” 李茂的脚步都虚浮了,过了老半天才斟酌好:“......感情问题我不擅长啊,你有这方面的困扰,要不找女性朋友或者阅历丰富的年长者问问?要不这个你拿着吧,说不定能带来好运。”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屎黄色的东西。 “谢谢学长的好意,还、还是不用了吧......”白露面露难色,没有胆子接,“这是什么矿石?很......特别。” “不是矿石啊,河边随便捡的。”李茂笑得开心,“形状、颜色、质地都很完美,像屎,对吧!” 男人果然很烦!无法理解! * “你现在知道了多少?” 夜里,仅有一人的办公室里,宋景行合上案宗,问电话那头的人。 “明面上的东西不就那些,我还能查到什么。”孟道生状似随意地说,“你知道的最多,找你问不是最快?” 宋景行关上灯,往办公室外走:“这么突然。” “怎么就成‘突然’了?我一直都很关心她好不好。” 自相矛盾。嘴上说“一直都很关心”,但却表现得一副没怎么花心思在这件事上的样子。宋景行了解孟道生,能据此推断出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楼梯间里,回响着宋景行的声音:“彭家辉的判决书,上面写得很清楚。” * 抓捕彭家辉的现场,由于当地民风过于彪悍,可以说是一团混乱。 一开始警察进村口的时候就被一群大爷大妈堵住,随后拎着家伙来的中年人根本不知天高地厚,乌泱泱一群人对上刑警根本不在怕的。要不是当时的老刑警队长叫相对熟悉地形的宋景行领着几个人从树林里绕到村子侧边进,彭家辉估计又能趁机跑了。 后来把人带回羊都审问的时候,彭家辉一开始以为他们找不到证据,试图狡辩,一直打太极。后来知道孔小兰的尸体被他们找到时,顿时面如菜色。 强烈的白光打在彭家辉脸上,他看起来阴恻恻的:“是怎么找到孔小兰的尸体的,是那个孩子告诉你们的?” 老刑警队长没有回答:“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后,彭家辉心灰意冷,都交代了。孔小兰、白露以外的两个孩子,还有真正的“乌山”。彭家辉手上有四条人命。 当时还轮不到作为新人的宋景行去审彭家辉,负责安抚和照顾白露的是两位经验丰富的女警,因此,宋景行在这个案子里的位置相当边缘。彭家辉不肯招供,和警察打太极,搞得他们都很头疼。几天后的会议上,邢局长忽然问那两个女警白露状态怎么样。 一位女警说:“看起来挺稳定的,就是戒备心太强,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目前在招待所里住,在尝试和本来的家人接触。” “挺稳定的。”局长邢国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试试看,能不能从她那边问到点什么。” “你干点人事吧!”老刑警队长拍案而起,“换你是这个十岁的孩子,你能遭得住这么大打击?这件案子少牵扯到她最好!我们还不至于无能到靠一个孩子查案!” “我就是关心一下那孩子。”邢局安抚到,“她要是能主动说,我们也少些事,是不是?” 会后,邢局把宋景行喊道自己办公室,说:“小宋啊,那个小朋友之前和你接触过,说不定会信任你,你要不去看看她的情况?” 宋景行低垂着眼眸:“我不怎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 他并非不明白邢国安什么意思——他无非是希望宋景行从白露那里套出点什么。邢局看中他的潜力,更看中他那身居高位的父母,一直明里暗里给宋景行机会。 但那时候,宋景行想起那个从树上摔下来的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睛。 “但我会去看看她的。”宋景行说。 第二天,他去招待所看了白露。 照顾白露的女警之一看了眼两手空空就这么来的宋景行,有点无奈:“小宋,你好歹也带个糖意思意思。” 宋景行错愕了一下,从口袋摸出他那时习惯性带在身边的巧克力。 不过他知道白露大概率什么都不会吃的。 宋景行敲了敲门,进了房间,正坐在桌子前看课本的白露抬眼看向他。 “你......记得我吗?”宋景行问,在对方点了点头后手足无措地拿出巧克力,“要不要吃?” 女孩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糖和零食在山中的小村里也是能见到的,但巧克力在那儿确实是个稀罕的东西。宋景行撕开了半边包装递给她:“是巧克力。” “......谢谢。”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咬了一口,立刻皱起了小脸:“呜啊!好苦——” 要命,忘记这是黑巧克力了。 宋景行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抱歉,有味道甜一些的,我下次带给你。” 听到他说“下次”的白露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说:“......你想知道什么?爸——乌山的事情,我很多记不清了。” “我不是来问你这些的。”宋景行说,“只是单纯来看看你。” 白露看向他的眼睛,半晌后,宋景行听见她轻轻说了句“哦”。 隔了一天后,忙完下班的宋景行带着书本和巧克力再次去看了她。宋景行问她还想不想要什么,白露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对着他摇了摇头。 宋景行没待多久,就和她简单聊了几句,临走前对她说:“下次我再带其他的书给你。” 他按下门把手的时候,来到这儿后一直沉默寡言的白露突然说话了。 “宋警官。”她说,“房子门口有一棵玉兰树,你记得吗?” 宋景行回过头去,看到藏在台灯的阴影里的她。那双暗色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微微刺疼了一下他。 挖掘过后,警方在那棵树玉兰树下找到了孔小兰的尸体。有了证据后,原本打算死磕到底的彭家辉终于松了口。 宋景行前往了乌家村,全程参与了现场调查。随着审讯越来越详细的彭家辉的证词、陆续被找到的尸骸以及与当地村民的接触,如此种种,宋景行在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了那个叫白露的孩子的童年。 她被拐的时候才四岁。五六年前,拐卖团伙的另外叁人陆续落网,发觉情况不妙的彭家辉带着叁个被拐卖的孩子一路逃到了乌家村附近的山区。由于手头逐渐拮据,加上带着叁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容易引起注意,因此彭家辉最终只留下了白露一个。 彭家辉让白露叫自己爸爸,在山区的某个镇子上呆了几天,伪装成带着孩子出来务工的单亲父亲,在打听到位置偏僻、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乌家村后,彭家辉决定带着白露往那儿去。在山路上,他们碰到一个来自乌家村、常年在外务工的男人。 “别来了,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外人。” 彭家辉装出一副面露难色的样子,掏出一张红钞票给他:“这是一点心意。大哥,那能去你家借住一晚吗?这会儿天也快黑了,不安全不说,这孩子太小了,走了一天,怕她受不住啊。帮个忙,可行啊?” 男人犹豫了下:“明天早上你们再走吧。” “多谢多谢。”彭家辉笑了,“大哥怎么称呼?” “乌山。”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总算进了村子,乌山带着白露和彭家辉走到一座房子前,敲了敲门:“小兰!” 不一会,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我做好了饭——” 看到生人,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乌山解释了一下情况,她才不情不愿地让彭家辉和白露进了屋。 夜里,白露听到一声女人的惊叫,然后是激烈的搏斗声。过了好一会儿,彭家辉走进了房间,告诉她:“以后我叫乌山,是你爸爸。孔小兰,是你妈妈。记住了吗?” 年纪尚小的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妈妈”。 她并不熟悉这个名词,也按照乌山的要求,与“妈妈”交流甚少,只是偶尔能在夜里听到从“妈妈”和“乌山”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凄惨的哭喊与哀求。 白露有一次偷偷去看过,昏暗的房间里,“妈妈”的脸泪痕斑驳,手脚上捆着铁制链条。 她大了一些的时候,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乌山不准她看电视,看她从书本里读到这种叫“链条”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时彭家辉或者说“乌山”的疑心病已经没那么严重了,考虑到白露一个人活着从这座山逃出去的概率基本为零,通过暴力威慑和教村民的孩子等手段顺利和村子里其他人打好了关系的乌山开始让白露给孔小烂送饭,后来甚至允许白露出去玩。 白露第一次就跑了很远很远,夕阳西下的时分,跑到了那片罕有人迹的小湖边。 后来她常常看着那些从天空飞过的各种鸟儿。 她九岁那年,被乌山关在卧室的孔小兰在白露给她送饭的时候,放低了声音问她:“丫丫,你想逃吗?” 夜里,下着雨。白露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眠,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什么。 她听到大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非常非常轻微的响动,让她猛地睁开眼睛。 快跑——快—— “想跑?” 乌山的声音冷不伶仃地响起。随后是孔小兰撕心裂肺的绝望哀嚎和两声巨响。 白露用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发颤的双手捂注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她听见乌山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丫丫,别睡了。”乌山推开她的门,“去后院帮爸爸把铲子拿来。” 她装作刚醒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从床上爬起身来:“哦,好。爸爸,你这么早就去地里啊?” 乌山沉默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不,给门口玉兰树松松土。花开得很漂亮,是不是?” “嗯。” “你睡吧,没事了。” 他离开白露的房间,白露躺回床上的时候浑身都发颤,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快速去了乌山和孔小兰的房间一趟,但却空着手回来。 一整夜的雨。 天亮起来的时候,白露走到房子门口。那棵硕大的玉兰树下有一大块土地被明显翻动过,早春已过,原本繁盛的花树被一场急剧的雨给打得一夜凋零。 她站在那儿,一大颗眼泪砸到散落的残破花瓣上。 良久,白露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如此宽广。 * 从乌家村回到羊都后,宋景行第二天就去看了白露。 她带着点迫不及待地问:“找到了吗?” 宋景行出发去乌家村前,白露曾经拜托他在某个房间里找一枚玻璃片。 “抱歉,没有。”宋景行说完,看到她缓缓低下了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张开了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位女警说:“白露,社区来了人,说是要给你拍张照片。” 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年轻男人拿着相机推门进来,快速打量了下屋里的二人,说:“警官,打扰了!登记需要,给孩子拍张照就走。” 他将摄像头对准了白露,一直非常乖巧的女孩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瞬间快速躲到了站在旁边的宋景行身后,宋景行下意识抬手护了她一下。 不知为何,明明场面如此混乱,那个来拍照的人还是按下了快门,伴随着滋滋声,一张照片迅速从相机的下方钻了出来。 那是一台即时成像相机。 反应过来的宋景行立刻抓住男人的手腕反扣在身后:“记者?” 被识破的男人赶紧求饶:“哎呦!警官、警官,痛痛痛!不敢了不敢了,照片给您,放我走吧!” 宋景行不领情:“去走流程。” “什么,不是社区的啊?”女警赶紧推门进来,一边把人押走一边问,“假证挺像的,还敢招摇到警察面前,哪儿办的?” 白露呆呆地看着女警姐姐把男人带走了。 宋景行怕她吓到,清清嗓子,缓和了语气问:“你的家人后天是不是要接你回去了?” 白露好像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他在说什么,抬起头说:“......嗯。” “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联系警局这边。找那两位女警官,或者找我。”宋景行说,“我叫宋景行。景是景色的景,行是......” “银行”二字他没有说出来。那个村子里似乎没有银行,她知道是什么吗?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那个行?”白露歪了歪脑袋,看向他。 “嗯。” “宋景行。”她慢慢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对他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谢谢!” 宋景行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露笑。随后他对她点了点头:“我得先走了。” “再见。”白露轻轻挥了挥手。 “再见。”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走到窗前。羊都高楼林立,从招待所叁楼的窗户里,只能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 毫无记忆的故乡。与之前的截然不同的环境给她带来一种巨大的无措感。 新的“爸爸”“妈妈”啊......这几天和他们见了几次面,感觉他们人都很好。 和他们一起生活,也许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白露摸上心口,发现自己有些期待——“家”。 天空......如此宽广。 51各显神通 51 各显神通 黑夜静谧,宋景行没有开灯,靠在书房的窗边。 “再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嗯。”孟道生顿了一下,“老纪......那时候是不是也来找你问过?” “找过。” 出于逃避也好,出于不信任也罢,白露不是那种会轻易和别人说小时候事的人,哪怕是纪寒,她都没有说过。 “连老纪都是这么知道的。”孟道生沉思片刻,“这件案子的档案管得真严。宋队长,还真是雷霆手段啊。” “当年这件案子闹得很大,想挖料的记者不少。”宋景行看向窗外,“我只是单纯不想让别人打扰她的生活,做的事也完全合法合规,谈不上什么雷霆手段。”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孟道生开口:“你知道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谁吗?他不是记者。” “......你认识。” “包喻。你们警察可能更熟悉他另外一个名字,‘平城包打听’。” 宋景行的确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听同事提起过,平城有个非常出名的私家侦探,大到政圈秘辛,小到街坊邻里,几乎大事小事他都清楚,偶尔警方会“请”他合作。 宋景行皱起眉:“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在平城?” “不清楚。”孟道生耸肩,“我是觉得,那时候就有人托他查白露的可能性不大。他那时也就二十多,也没什么名声。” “就怕万一。得问出来。”宋景行的指节轻轻敲了几下窗沿,“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包喻的?” “敞开天窗说话吧。我和他有点交情,前几天见了他。”孟道生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怪异,“我之前就找他帮我查白露小时候的事情,他一直没给准话。结果前几天好不容易逮到他人,他给我的答复是‘不接重复的委托’。” “......有人找他查过露露。” “不止一个。”孟道生说,“包喻说我是最近第叁个来找他的。” 包喻可不是谁都见的。能和他搭上线的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其次,找平城最有名的私家侦探去查一个人,可不像在街坊邻里打听谁一样,不是张张嘴问一下就能联系到他的。 白露明明才刚回国不久......这样的人居然有两个吗。 纪寒不是那种会找人查白露的性格,也已经从宋景行口中了解到了一部分白露的过去,加上白露出国前他和她本就是恋人关系,根本没必要找包喻去查她。她出国的那阵子,包喻惹到了人,躲了两年才把这事摆平,等他重出江湖的时候,纪寒又不在国内了。 “我倒是有个怀疑对象。”孟道生打破了沉默。 宋景行心里也有数了:“林昼?” 孟道生没否认:“还缺一个,你想想看。” 她的朋友。试图和她搭讪的人。那个曾跑来和她叙旧的高中同学......宋景行再次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番白露身边的人。 最终,他想起了那天在光中门口,眼中全是不甘的少年。 她的学生。 那时候白露差点被撞,他和孟道生都只顾着担心白露的安危,很多事没有去细想。 也许那个七夕节送她花、李桦父亲开车撞她时恰好在场的帮了她一把的学生,也许都是他。 再往深了去想。以白露的性格,其实很多事情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时白露在光中和李桦发生冲突事情,宋景行虽然没有多问,但也从白露口中那知道了一些——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处理风格很不像白露自己选择的,更像是无奈之举。 会和那个男孩有关吗? 他还是个学生。但能在光中读书,说明家庭条件并不太差。因此,也不排除他找了包喻的可能。 良久,宋景行回答:“大概有头绪。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先确认下。” “有消息了和我说一声。”孟道生忽然变得有点烦躁,“她身边怎么那么多男的,被拐跑了这么办?有够闹心的。” “......不会的。信任她吧。” “你就敢这么确定?白露可不是个擅长拒绝别人的性子。”孟道生颇有深意的笑笑,“别忘了我和你是怎么得到她的。” 宋景行没说话了。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宋景行盯着屏幕上那棵榕树良久,走向书桌,拉开了抽屉。 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一个小女孩抓着身前人的衣服,从他身后探出一点脑袋,墨色的眼瞳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看着镜头。被她抓着衣角的人年纪不大,警服肩上也还是个二拐,正神色担忧地轻轻皱着眉看着那个小女孩,伸出一只手将她护在了身后。 当时女警压着包喻离开时,没注意到那张照片从相机里掉了出来。后来晚一些离开的宋景行捡到了它,因为考虑到后续可能会用作处罚的包喻证据,当时宋景行就随手放进了自己办公桌抽屉里。 六年后,宋景行离职,整理东西时再次翻到了这张照片。后来宋景行将它拿去塑封,由于之前没有被好好保存,泛黄和变色的相片已经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宋景行轻轻摸了摸这张十年前的照片上的白露的脸。 十年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觉得恍惚的词。漫长的跨度,却那样无知无觉,以至于宋景行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与白露交错的人生已占据自己生命的五分之二。 一开始,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到后来,推测出、也看到了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后,宋景行对她产生了保护欲。 而羊都那个闷热的夏天,白露覆上他手背的那个瞬间,宋景行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再后来,爱在朝夕相处的岁月里随着点点滴滴,逐渐累积,变得愈发深厚。她是那个宋景行愿意交付自己的忠诚与一生的人。 “白露......”宋景行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宋景行很清楚自己是如何留在她身边的。 她是他从别人那里骗来的、偷来的宝贝。 * “唉,小孟少。你也知道,各有各的规矩,是不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孟道生看着眼前虎背熊腰、对着自己无奈摊手的女人,脸黑到极致:“你有异装癖?非得这么出来。” “干这行的——” 孟道生敲敲桌子:“少来,这是包间。” “没劲。” 假发和硅胶面具都被利落地扯下,一张带着疤痕的男人的脸露了出来。他脸圆圆的,看起来有点黑,只需扫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很精明的家伙。 “小孟少,你就别为难我了。被人知道泄露客户隐私,我可就没饭吃咯。” “急什么。” 孟道生也没着急,手上摇香润茶的动作不停,颜色清亮的单丛茶汤被倒进包喻面前的龙凤纹小瓷杯中。 “好茶叶,真香。”包喻闻了闻,笑道,“真荣幸啊,居然能喝到您亲手泡的茶。” 包喻听到面前比自己小了不少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对上那双他看不透的狐狸般的桃花眼时,他本能地绷紧了身体,打起来十二分精神。 “你最近,”孟道生慢悠悠地撑着脸,漫不经心地说,“跑去深山老林了吧?” 包喻心里一惊,但面上不显,只是笑:“嗨,这不是业务需要吗。” 孟道生也笑:“动别人头上的土也是业务需要?” “小孟少,你可别唬我。我都处理过了。”包喻干笑两声。 “这次你惹的东西,凭你那两把刷子还真解决不了。”孟道生看了眼他手腕,说,“你手上那玉镯子,今早碎了吧?” 包喻缩了缩手,脸色很不好:“孟少,这事平城不止你一个人能解决。” “包喻,你也要搞清楚。”孟道生抱臂,依旧不急不缓的样子,“第一,我要想知道什么,并不是只有找你问这一个方法。第二,能解决这东西的人,你不一定请得动。就算你有这能力请得动,我也能让你变得请不动。” 包喻暗地直咬牙——要命!这叁个人一个比一个难搞......这叫白露的小姑娘到底怎么惹上这几个狠角色的啊?! 过了半晌,他终于泄了气般任命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唉,我当时可是发过誓的。” 孟道生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小孟少,你看,这杯子的花纹是不是还挺好看的?”放下杯子后,包喻状似无意地说,“一龙一凤。” 意思是,找他调查白露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吗? 女的...... 孟道生微微皱眉。 “龙。以前那可真是位高权重的人的专属啊,我们老百姓哪有这个胆子敢跟它搭上边,哪怕是见了个温文尔雅的负屃都要吓破胆了,哈哈。”包喻将自己杯子上的龙纹对朝向了孟道生后,从一旁的茶盘里放着的配套的杯子中挑出了一个花纹是山水画的,“啧啧,这杯子也不错,就是空了点,我看啊,这树还是两棵最好。” 包喻怕是因为发过誓,所以说话拐弯抹角的。又是位高权重又是两棵树的,不就是在暗示那个人来找他调查白露的人来自林家。负屃是龙的第八子,平生好文。林家那辈第八个孩子恰好是林爷爷唯一的亲孙子——林昼。连性格和喜好也对得上。 孟道生听懂了他的暗示,嗤笑一声:“龙子又怎么样?可笑。长虫一条罢了。” 一番话听得包喻汗流浃背,连忙赔笑:“哈哈,孟少您也是人中龙凤。” “哼。”孟道生将茶杯调转了下方向后,又倒了杯茶给包喻。 包喻叹了口气,挑挑拣拣后又拿了个莲花纹的杯子:“这个也不错,莲花的。我有位客户家里就养了睡莲,八九月的时候,她想着再不好好看一次就该谢了,天刚亮就把我喊过去。我能怎么办?惹不起,只能蹲在水池旁边眼巴巴看着。” “多稀罕。” “孟少,您这话说的。您见多识广,当然不稀罕。”包喻苦笑,“她家有一盆睡莲来头可不小,是她家的独苗苗,她当然上心。唉,说来也是伤心事。这花以前被人偷走过,被找到送回来没几年,还不习惯平城的气候,呆得不安稳,她难免要多操些心。这花身边有什么人,她都想着摸清楚点底细,怕又出了什么岔子。” “身边的人又不是就一个两个,怎么偏偏就摸到我的人头上了。”孟道生冷笑。 “您别生气啊,孟少。”包喻连忙安抚,“那独苗苗自己心里头也有偏好嘛,是不是?喜欢谁又不是养花的能控制得了的,出于不放心来查查,也不是不能理解。” 平城的圈子,孟道生不算特别熟悉。虽然孟道生一时半会儿还没法下定结论查白露的那个女人是谁,但他听懂了那个人查白露的原因——她家某个后辈喜欢上白露了。 孟道生心里气得鬼火冒。搁这做背调呢?搞得白露已经是她家媳妇了一样。 “所以你当时也拒绝了她?” 包喻颔首:“那肯定,得讲诚信的。” 他看着孟道生明显压抑着怒气的神色,心想:那位女士在找他调查无果后,直接问他“这个叫白露的孩子品性怎么样,做我侄媳妇合不合适”时,他回答了“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绝对合适”的事......绝对不能让孟道生知道了。 不过,这女孩子身边这些人也是了不得......权势滔天的林家的小公子,林昼;富甲一方的孟家的独孙孟道生;底蕴丰厚的黎家都看上了她,指望她做唯一继承人的媳妇;总是在她身边的那个刑警宋景行看着低调,但实际上父母都身居高位,自己也是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正处级,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还能更高......就连前男友都是背靠纪氏、商界目前最饱受关注的溯从集团CEO纪寒。 不知道这五个人知道彼此存在后会不会打起来。包喻还真有点期待那神仙打架、各显神通的热闹场面。 52忠诚 po1 8m a.c o m 52 忠诚 “黎朔。”宋景行的猜想得到验证,对着电话说出了这个名字,“他是露露在光中代课时的学生,找包喻的是他的姑姑。” “啧。”孟道生,“黎家的啊,难搞。” 宋景行平时对平城的富人圈子并不怎么关心,问到:“怎么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道生悠悠开口,“这家子,多多少少带点疯。” * 黎莲。 纪寒看着日程表里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陷入了思考。 纪氏开始涉足前景大好的清洁能源,靠工业起家的黎家来找他谈合作,他并不奇怪。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这位黎家的话事人为什么在合作八字还没一撇时就千里迢迢地从平城飞到美国特意找自己见面。 效率太低,难以理解的做法。莫非她另有所图? 很快,纪寒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在结束会议后,这位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无意”提了句:“对了,纪总。我家有个小孩貌似去了你投资的某个电竞俱乐部?他年纪轻轻,做事没有考量,要是他给你添麻烦了,你就尽管来找我。” 按理说,纪寒是那个电竞俱乐部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这利润分析报告都送不到他面前。可他出于某些原因,确实对这个俱乐部格外关心。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 o 18m x.co m “明白,黎总放心。”纪寒淡淡地回答,“过些日子我就回国了,到时候会去找您谈合作的详细事项。” * “怎么可能让他顺利回国。” 林昼看向对面的人,温文尔雅的笑意下藏着的恶意让对方打了个冷颤。 “之前安排好的事,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林昼垂下眸子,说,“至少再拖他一年,做得干净点,别被查出来了。” “是。”那人点头,拿出一个锦盒双手递给林昼,“林总,‘菩提水’也已经送到了。” 一抹玩味的笑意出现在林昼脸上:“知道了。” 屋里只剩下他一人后,少年纤长而白皙的手指打开锦盒,拿起里面的小瓶,放到唇边吻了吻。 “姐姐,我好期待啊。” * 白露下午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从太虚园顺路买了些馒头当明天的早饭。 明天早上没课,她计划呆在家看看书。天气又冷又干,她丝毫没有出门的欲望。 “白露。”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白露回过头,看到黎朔穿着一件黑色的加绒卫衣,外面套着个牛仔夹克,迈着急促的脚步小跑向她。 “黎朔。”白露和他打了个招呼,“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我不冷。”黎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要一起吃晚饭吗?” “也行。”白露有点犹豫,“老是在这碰到你,还挺巧的。” 某人很直白:“是我在等你。” 似曾相识的对话。 “你从那时候起,一有空就在这里等我吗?” 黎朔点点脑袋:“嗯。” “啊?”白露很诧异,“可是你明明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的话你可以直接发信息给我的。” “可是我没事。”黎朔实诚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么和你说,你肯定不会出来的。” 还真是。 白露脸忽然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走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黎朔用掌心托起她的手背,将一张卡放到上面:“这个给你。” 白露不解:“这是什么?” “我的工资卡。” “工、工资卡?”信息量太大,白露反应不过来,一头雾水。 “之前那个电竞俱乐部,通过了试训。下个月就算正式加入他们了,每个月有工资。” 白露还是满腹疑惑:“这样但你把卡给我做什么?” “上交。”黎朔一本正经,“你是主人,应该给你。” 那种涌上来的羞耻感把白露吞没了——他怎么还惦记着“当狗”这件事啊!他到底是怎么接受的? 白露连忙塞回去:“我不用!你留着自己花吧。” “我爸说他中彩票了,给我看了他的账户,确实多了一大笔钱。”黎朔说,“他说治疗费的事情不用我操心了。” 白露扶额真是编了个好生硬的理由,但是骗骗黎朔真是够用了 “我下个月要去魔都了。”黎朔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反感才放心靠近了一点,“我能打电话给你吗?” “嗯?你去那里做什么。” “俱乐部在魔都,我去他们的基地。” “那你不上学了吗?” 黎朔摇摇头:“不上了。” 白露的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黎朔,你想好后果了吗?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你别生气。”黎朔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小拇指,“我有认真考虑过。” “这就是你认真考虑的结果吗?” “对。”黎朔说。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白露还是被气得不行,试图甩开他的手:“放——” 黎朔接着说完了下半句:“我拿到保送名额了。” 白露之前和学姐聊天看见她发过一个“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表情包,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感受了。 她默默看了几秒钟黎朔,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无力过,只能有气无力地说:“黎朔,下次先说重点。” 黎朔压根没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又突然消了气,但还是本着“白露的话就是圣旨”的原则点点头:“哦。” “保送”这个词对于身为文科生的白露来说是一个相当陌生的词。回想那时候她在光中代课的时候黎朔那接近满分的数学和理综成绩,白露不由得有点酸。其实后来她了解黎朔后才知道,黎朔语文英语成绩没那么拔尖不是因为他不会。相反,这小鬼头英语词汇量、语法和口语都相当可以,分数考不高单纯是嫌看完那些昂长的文字太花时间,加上压根不把考试当回事,做了一半就失去耐心开始乱填。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白露默默想。提起“天才”两个字,可能很多人下意识想到什么牛顿、爱因斯坦或者梵高拉斐尔贝多芬这类的理科和艺术领域的人,很少有人第一印象是莎士比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些文学家。即使她一直成绩很好,也老被老师说聪明,但她其实从没觉得自己智商很高。 再加上,那时候她眼里只有纪寒。 纪寒何许人也。不说奥赛,什么bpa、ieo、nec这些商赛的奖也是拿到手软,高一的时候就被保送了,是嫌家里老妈太吵才天天去学校提前看大学的书。班主任也不怕纪寒给班上同学造成什么心理压力,因为在一众同学眼里此人已经超越了人类能达到的学霸范畴,属于学神了。而人类和神有生殖隔离,他们安心躺平卷普通人类就好。白露那时候听同学带着仰慕的语气说起那位传说中的纪寒学长,在下一节微机课上查了查bpa、ieo这些个英文字母是啥缩写后,眼泪汪汪地看向自己的数学卷子,心想:人和人的差别跟人和狗的差别都大——纪寒家的狗拿支笔是不是都能教自己数学了? 孟道生也很天才。他身上那种年纪轻轻就活明白了的随意洒脱的劲,很多两鬓斑白上了年纪的人都未必有。白露记得以前纪寒和她提过孟道生也是保送的来着主要是此人成绩好不说,主打一个脑子灵活好使。孟道生算是白露认识的人里涉猎的领域最广的一个,什么术数、古董、道医西医,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他都懂,连不怎么上心的商业也能做得很出色,属于是舒舒服服地玩着把钱挣了。 宋景行是这叁个人唯一一个正儿八经参加了高考的人。倒不是因为不优秀——他甚至跳过级,高考也接近满分。只是因为他定为目标的平城公安大学最着名的侦查学专业不招收保送生罢了。白露这会儿忽然想起来:宋景行大四在羊都实习遇上她的时候也没满十八,那他高考时岂不是才十四岁?十四岁高考,考了个接近满分的成绩 深感挫败的白露欲哭无泪:世界上天才这么多!多我一个怎么了!还是同为文科生的林昼正常一点不过人家的家世,属于是直接生在罗马了。 那时候的白露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关于林昼的想法有多少天真。 黎朔看了眼白露变了又变的表情,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只能试探着问了句:“我能牵着这个吗?” 说着,他抓着她大衣的衣带晃了晃。 “啊?”白露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黎朔语气认真,“可以吗?” 白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不用这样的。” 黎朔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那意思是我可以牵你的手?” “那、那你还是牵着那个吧” “好。” 他还真牵上了! 白露路过店铺的玻璃门时看了一眼:距她半步的黎朔手里握着根细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那张看着冷淡、不驯又不好接近的脸此刻却显得很乖巧,还真的像只小狗一样。 一只你下雨天给它打了下伞后就笨笨地跟在你脚边,献上所有自己忠诚与爱的、觉得非你不可的小狗。 * 数日后。 开完会的李茂推门进来,看到坐在自己桌前的白露,心里更犹豫了。 “学妹,我回来了,麻烦你了。” 一直在走神的白露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学长,你看下,这个是不是好了?” 凑过去的李茂看了一眼,差点喜极而泣:“对!我就说你运气好!多谢你今天过来帮忙啊,我请你喝奶茶。” “不用了。”白露摆摆手。 她收拾放在李茂桌子上的书和本子的时候,靠在旁边的李茂好像有些心事,一直不挺地搓着自己冻得红红的手。 他生硬地问了句:“学妹,你这裙子还挺好看的,你自己买的吗?” 白露看了看自己袖子:“不是,是别人送的。” 是当时孟道生送她的裙子。 白露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仿佛感觉到李茂会说出一件她不怎么想面对的事。于是她几乎可以说是边把东西直接扔进了帆布袋里边慌慌张张地说:“学长,我先走啦。” “好。”李茂放下手,又看了她一眼。 理科生的桌子都有种简约的凌乱感啊白露快步离开时想到。 “等下,学妹。” 李茂突然出声喊她,听得白露心里咯噔一下。 “怎、怎么了?”她问。 “唉。今天叫你来倒也不是真让你替我干活,其实就是为了这个。”李茂也很烦的样子,手插进自己的长发胡乱撩了几下,“就是我也很纠结要不要和你说,怕你难过,但是我感觉还是告诉你更好。” “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上次我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个送你来的男的?”李茂把手机屏幕放到她眼前,“我之前去魔都开了个会,昨天回来时在机场看到的。当时我觉得有点像,想着可能对你也有用,就顺手拍下来了。” 照片上,背对着镜头的女人挽着孟道生的手臂。手里拎着行李箱、肩上还挎着个女款包的孟道生侧着脸看向她,带着微笑的表情。 白露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李茂看她的表情,心里也有数了:“之前我们去的那个夜店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你提前走了,后来我喝得有点多,把东西忘那儿了。第二天去那儿取的时候,碰到二男二女在一个卡座里,你这个朋友也是其中之一。还真是巧,隔天他送你来学校的时候又碰上了,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只不过当时我没想起来。” “这样啊。”白露勉强笑了笑,“不过,也可能就是朋友聊天吧?” “学妹。”李茂叹了口气,“虽然我当时就是路过看了一眼,你朋友确实没什么,但是当时另外一个男的都上手摸了我也是男人,我很清楚男人是什么样的。你这裙子其实和当天一个女的有点像。我今天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那个女的就是你。但我又觉得吧,你说你在英国都没去过酒吧,加上你刚刚听到我话那反应你那个朋友可能是买一模一样的裙子同时送给很多人了。” “可我总觉得”白露低下头,慢吞吞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要是还没和他交往的话,我觉得你再考虑考虑更好,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李茂晃了晃手机上照片,“但是确实有很小的可能性是两个误会,你直接找他问问也好。” “算了吧。”白露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学长。” “路上小心点。”李茂看了她一眼,“图片发给你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也可以来找我。” 天气很冷,走在学校小路上的白露拉高围巾,遮住小半张脸。手机振动,是李茂给她发来的图片,还有一段安慰她的话。白露谢过他后退出,点开了自己和孟道生的聊天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孟道生白天的时候说自己这阵子有点事,让她注意天气,多穿点衣服,有事找宋景行。晚上的时候给她发来一张照片,是从落地窗前拍的平城夜景,说下次带白露来这里看。从玻璃上的反光可以看出房间的布置得很像酒店,床上甚至搭着李茂拍的图片上的那个女人的外套——不知道孟道生是没注意到还是不介意白露怀疑。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脸上,化成一小滴水。 她抬头一看,是平城十二月的初雪。 53大雪 53 大雪 随着敌方水晶爆炸,黎朔才刚取下耳机,和他隔了一个位置的打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座位,嘴上还说着:“打完了,下班睡觉。” 比黎朔还想下班。 电竞选手的作息普遍很阴间,黎朔来之前还担心了一下,一是担心自己真的RIP了,二是担心和白露的作息错开导致没办法和她说上话。 后来他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除了需要长时间坐在电脑前之外,他现在的生活比在平城的时候还要健康。吃得营养、每天要运动不说,由于队里当大爹般供着的打野坚持“晚上十点前不结束训练的话第二天我就会因为睡眠不足睡上一整天”,队里几个人像读高中一样,每天十点结束训练早上七点起床吃早饭。 “Thorn你过来下啊。”教练冲他挥挥手,说,“你看,第二局的这时候......你干嘛上啊?日女技能交完都没状态准备回家了,中单打野也都在抓上,你上之前要先看队友,不能老上头啊。” 黎朔默默挨训。他一直是孤狼玩家,双排都很少。因此,像很多刚打职业的路人王一样,黎朔缺少团队合作的意识,而他那种懒得理会别人的性格无疑又将这个缺点放得更大。 “不过这几天还是有进步的。”教练怕他受打击又补上几句,把手机还给他,“适应得挺快,打得不错。对于没参加过比赛的新人来说已经很好了。早点休息哈,晚上别熬夜。” 黎朔点点头说了句好,转头就看见中单兼队长阿谷端着泡面冲他挥挥手:“小刺来吃点宵夜吗?我刚下了挺多的。” 选手之间多以游戏ID相称,黎朔的ID“Thorn”是刺的意思,就被他们简略成小刺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黎朔确实有点饿了:“多谢。” 他帮忙拿了筷子和碗来,放好后坐在桌边点开了白露的聊天框发了条信息给她。 “女朋友啊?”辅助小鹏也在,八卦了一下。 黎朔摇摇头,摘下蓝光眼镜吃了口面:“喜欢的人。”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除了游戏脑子里就剩下荷尔蒙那点事了。小鹏吃瓜之魂熊熊燃烧,又问了“漂不漂亮”“是哪儿人”“有照片吗”,黎朔藏着掖着一个字都不肯不说。 白露这时候也回了他的信息,还和他说平城今天下雪了。 阿谷感觉坐在旁边的黎朔看了眼手机后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如果说辅助打听他喜欢的人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的黎朔像只满脸抗拒的护食的狗的话,那么此刻的黎朔就像是被主人夸奖了一般——眼睛亮亮的,虚空尾巴也甩到飞起。 少年几口扒拉完了面,把碗送到厨房的阿姨那儿后立马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忐忑不安地打了个视频过去,过了一会后居然被接起来了。 屏幕上的白露穿着件深棕色的毛衣,长发都撩到一边,有些担心看向他:“黎朔?” 黎朔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纸巾上有点血迹:“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天太干了,不太适应,流了点鼻血。”白露摇摇头,“刚刚把地暖关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后,发来一张截图。 “你看这个电话和地址对吗?”黎朔问,“我刚刚给你买了加湿器,应该一会儿就送到了。” 这小孩真是闷声干大事,吓了白露一跳。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地址的?居然来过一次就记住了吗......那给她给黎朔买点护眼仪之类的作为回礼吧,他每天对着电脑肯定眼睛会不舒服。 又聊了几句后,黎朔忽然想起来刚刚和辅助的聊天,有些急切地说:“对了,我还没有你的照片!” “啊?”白露愣了,“你要那个做什么?我平时不怎么给自己拍照片。” 黎朔很直白:“我会想你。” 白露被他说得脸红,连忙别开视线转移了话题:“你早点休息吧。” 截屏也可以当做照片!忽然意识到这点的黎朔迅速截下一张,和白露道了晚安挂断电话后都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开心。但他左思右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尊重白露,于是又依依不舍地删掉了。 * “露露,小心点,地很滑。”宋景行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 羊都压根不下雪,英国雪也少,这种阵仗的鹅毛大雪白露还真是一次见,因此她格外兴奋。 “好大的雪啊!”白露绕着宋景行跑了两圈,“真的是白茫茫的一片欸!” 宋景行面带笑意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会儿吃完饭,带你去公园看雪,好不好?” “好呀。”白露笑着回望他。 两个人去吃了铜锅刷肉。白露因为心情好,胃口也好了不少,宋景行给她夹了很多肉放到碗里晾着。 白露也给他夹了一筷子:“宋队,你也吃。” “谢谢宝贝。”宋景行又一次摸摸她的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弹出来几条消息。 他并不避讳白露,当着她的面解锁后看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突然有工作了吗?”白露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有些担心地问。 “不是。”宋景行揉了揉眉心,思考着如何描述为好,“手头有一个案子,这是检察院那边负责对接的一个......人。” 啊。那还是和工作有关的事情......白露没再问了。 宋景行那边回完了消息,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没有再管。 结果饭后去公园看雪的路上,他的手机又响了。担心是队里有事的宋景行看了一眼,对白露说:“露露,能帮我看一下吗?密码还是以前那个。” “好。” 消息是个备注叫“叶梓萱(检察院)”的人发来的,不过倒不是什么工作相关的事情,只是拍了张图过来,问宋景行会不会修电脑。 白露有时候是有点迟钝,但又不真是个傻的。这张照片拍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真想问电脑的事只要直接拍屏幕就好了,完全没必要把视角拉那么远,把白花花的大腿都拍进去。 而且谁家好人会在大冬天在室内也露出个大腿啊!意图也太明显了! “应该是你中午说的那个人,她问你会不会修电脑。”白露无意看到了中午时那个女孩子发来的消息,默默把手机放回去,“我不懂电脑,一会儿到公园了你再回她吧。” 她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个女孩子说“上次和你相亲时的那家店不错,明天中午要一起再去那儿吃饭吗”......原来宋景行和她是相亲认识的吗......宋景行长得帅、人品好、条件也好,确实是很好的结婚人选,主动些想争取一下也很正常。 宋景行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白露回过神来,看了眼他,又转头望向窗外。 雪还在下。 为了避免和宋景行对话,白露一下车就拿出手机拍个不停装作很忙的样子。两个人走到湖心的小亭子里的时候,看到天地皆白,纷纷扬扬的大雪落进湖里时,她不由得放下了手机,忽然感觉有点难过。 她前两年就意识到自己是那种典型的“为了避免结束,于是拒绝所有的开始”的人。孟道生也好、宋景行也好,白露其实从来没觉得他们就是她的——以前和纪寒在一起的时候她倒是没怎么想过“纪寒会离开自己”这件事,或许是那些以前藏匿过的不安也随着年龄一起生长了吧。 坐在亭子内的椅子上的宋景行突然伸手搂住了白露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男人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一向顺着她来的男人反而收紧了手臂,和她靠得更近。 “露露。”宋景行给她看手机屏幕,给她看聊天记录,“我没有想去相亲,更没有和相亲对象联系。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要和检察院那边对接,所以添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后来家里一位长辈说找我有事,约我吃个饭详细聊一聊,我到了才知道他其实是想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他介绍的人,恰好就是这位检察院的叶同志。出于工作需要,现在我不能删掉她的联系方式,但是下周我会让另外一个同事代替我负责对接。” 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啊......也是,从宋景行的性格就能看出来他的家庭是那种比较传统的类型,他马上要二十八岁了,这些年连个正经恋爱都没有谈过,作为亲戚肯定会担忧吧。白露不由得想到——如果宋景行不是喜欢她的话,是不是早就娶妻生子了? “我和我父母说过你,露露。但是我和那位亲戚见得不多,所以他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宋景行握住她的手,用拇指的指侧轻轻抚着她的手背,“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喜欢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白露垂眸:“宋队......” “宝贝,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做出什么回应。”宋景行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永远在这里,如果没有你,那种可能性谈不上什么‘更好’——”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白露侧过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她难得的主动也换来了他难得的急切,宋景行心跳不已,抚着她的脸的手掌都轻微颤抖着,撬开她的唇齿,吮着她舌的力度都比以前在性事里最兴奋的时候还要大。长而深的吻榨干了胸膛里的空气,白露轻轻呜咽了一声,宋景行才离开她的唇瓣。 宋景行的指尖一点点描摹着自己怀中喘息的人的脸颊,声音低沉:“平城天气很干燥,我之前给你买好了加湿器,在客厅左边那个白色柜子的最下层,露露,记得拿出来用。” 无微不至的细腻。他总把你放在第一位、事事上心,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他都记得。这就是宋景行的爱——一个强势的人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地为了你学会了温柔,又告诉你,这温柔永不褪色,亦不必偿还。 他那么好,他的爱也那么好。以至于白露觉得自己忽然就有了勇气。 “我不记得。”白露回握住他的手,“你来我家里帮我找找......好不好?” 宋景行看着她,啄了啄她的唇:“当然好。” 呼吸再度交融在一起。 * 被避孕套包裹着的粗长性器从穴口抽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小股体液,白露颤着身子,在宋景行的爱抚中缓慢平复着呼吸。宋景行吻吻她湿漉漉的额发,小幅度进出着。 “唔......”白露呜咽着,“宋队,你、你怎么还不射?” “那我动得快一点,可以吗?” “可以的......” 男人身下的动作陡然加快,白露抱紧了他的脖子承受他的撞击,清楚地感受到那根分量相当惊人的东西的形状与温度。皮肤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宋景行抚着她的背脊,一次次地深深撞入甬道深处。 “露露。”宋景行含着她的耳垂,“你湿得好厉害。” 他能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白露里面微微收缩了几下,似乎变得更加敏感了。 在床上宋景行也是那种极少说荤话的类型,此刻他也愣了一下,不由得想到:她更喜欢这样吗? “别说......呜——”白露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宋景行俯下身,握住她的乳房亲吻她:“好。” * 法式咖啡厅里弥漫着浓郁的豆子香味。坐在白露面前的中年女人端起面前的杯子,闻了闻香味后,优雅地抿了一小口。 哈人。本来被叫出来就觉得一头雾水的白露见状,只感觉自己被事业有成的成熟姐姐给降维打击,在她面前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 “白老师,啊,不对,白小姐。”黎莲冲她笑了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们家那个总是粘着你的小东西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虽然之前有和黎莲联系过,但白露那时候完全不知道黎家那么有钱,也并没有面对面和她见过面。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知道黎莲找自己八成是为了黎朔的事情,但还是摸不准黎莲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她要甩一百万到自己脸上叫自己离开黎朔吗?可是他们又不是情侣关系。 “多谢您关心,我最近还好。”白露斟酌着回答,“黎朔在青春期,对他多点耐心也是应该的。” “他最近一拿到保送就跑去当电竞选手了,你知道吗?” 白露汗颜:她能不知道吗,还是她和黎朔说的。 等等,黎莲不会觉得是她带坏了黎朔,所以来找她算账的吧! 还是坦白从宽吧...... “知道的。”白露承认了,“我认识那个俱乐部老板的未婚妻,就和黎朔说了他们想邀请他来当选手的事情。” 黎莲脸上笑容更深:“多谢。” 本来准备引颈受戮的白露:“啊?” “之前他一天到晚干的那些兼职都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挣不到钱,除了让他的简历漂亮一点外就是白白浪费时间。”黎莲喝口咖啡,“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头,挫挫锐气也好。吃了苦,需要帮助了,就学会向大人低头了。” 这种唯效率和结果至上的思维模式让白露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这是什么成功的必要条件吗......有钱人的世界好冰冷! “其实,魏成治病的钱现在不需要黎朔再操心了。”白露看了眼黎莲的脸色,说,“以黎朔的性格,吃了苦也未必会像您想的那样服软。”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黎朔那个倔种是撞死在南墙也不回头——白露深切地体会过这点。 “哦?魏成又有钱了?”黎莲还有些惊讶的样子,稍微思索了下,“也好......” 省得黎朔老是为了魏成忙前忙后,看着心烦。 过了一会后,黎莲开口:“白小姐怎么不喝咖啡,不喜欢吗?” “那倒没有。” 白露连忙端起来喝了一口。 和预想里一样又苦又酸......搞得她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不过她倒是知道,和X冰乐那种更大众、更日常化的咖啡不一样,有一部分人就是偏爱这种苦中带酸的咖啡,豆子的价格也很高。只不过以她的鉴赏水平,实在品不出来什么“醇厚”和“果味”。 “这次请你来这儿,确实是有件事想拜托你。”黎莲轻轻叹了口气,“黎朔这个孩子,几乎只听你的话,实在叫人没有办法。” 说着,她把一张支票夹在合同里,推给白露。 “白小姐,这五千万只是定金。你要是能说服黎朔回黎家,我可以给你母公司的股份,足够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如果你做我的侄媳妇,并且管好黎朔,让他和你认认真真跟我学怎么经营和管理黎家,那么,除了你俩必须得有一个后代以外,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过问。” 说实话......是懵的。她默默消化了几秒后才明白黎莲的意思——黎莲意识到黎朔听白露的,因此,黎家的未来明面上是交给了黎朔,但实际上是交给了白露,白露想怎么控制黎朔,她都可以不管。 只为了家族的延续? 白露想不明白,这是有皇位要继承吗......好吧,黎朔说他姑姑每天坐直升机去吃饭,可能确实有钱到超乎她想象......经营了多年、付出了几代人心血的家族企业,交给外人可能确实不甘心。 但还是很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黎家是做什么的,正如她不知道黎氏母公司股份的含金量有多少。黎莲给的足够多,但可惜的是碰上个金钱观淳朴到“有吃有喝有住就行”、没什么欲望和野心的白痴。 以前,白露说黎朔自以为是,不愿意和黎莲交流,但现在想来——自以为是的真的是黎朔吗? 她开始明白黎朔为什么不愿意回黎家了。 “不好意思,黎女士,请容许我拒绝。”白露皱着眉,把合同推回去,“首先,我觉得黎朔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左右他的人生,而且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其次,我很佩服您,您是一位成功并且果断的女性,但人的感情并不是数字一样可以随意操控和算计的东西,我觉得您这样只会把黎朔越推越远。” 和她预想中不同,黎莲倒没有生气,只是弯起嘴角看向她:“还有吗?” 有种被当作无理取闹的小朋友的感觉。 白露火上心头,但反而冷静下来了:“我承认,身份、财富、阅历,我那一样都比不上您。但是正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我也不用被这些东西束缚住。有时候,看似是人在驱使地位和财富,但实际上仍旧是它们在驱使人,不是吗?比起有钱的黎朔,我更希望他是自由的黎朔。” 她站起身来:“我还有课,告辞了。” 转身离开时,白露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黎莲。化了点妆的中年女性剪着利落的短发,穿着灰色职业套装,手上的帝王绿镯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令她想到那位女皇帝。她那样意气风发,白露却从她眼里感觉到一些疲惫。 “......可能是作为小辈,是我天真且逾矩了吧。”白露说,“我也希望,您是自由的。” 她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冷冽的寒风扑在脸上,推门而出的白露这才真的冷静了下来,后知后觉地哀嚎一声。 啊啊啊刚刚我都说了些什么!好中二病啊! 她慢慢捂住脸。 最要命的是,由于穿得太多,她起身时被桌子卡了一下,于是只能故作镇定地看向黎莲,结果脑子一热说出来一番更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她已经做好被黎莲找一车面包人拉进车里绑架然后做掉抛尸的准备了! 白露悲愤交加。管它什么寒性凉性,既然小命不保还养什么生,先喝杯加满料的超大杯奶茶再死! * 黎莲关了录音笔,随手摆到桌上。坐在隔壁位置上的男人压低了帽檐,微微侧过头和她说话。 “怎么样?黎总,我说有点意思吧。” 黎莲挑起一边眉,但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听你描述,我还以为是位温温柔柔的贤内助。没文化的话能不能别非在说话时带上两句文言文?” 包喻“嘿嘿”笑了两声,接话:“这不是想着以您高雅的品味,我说话太俗气会叫您嫌弃嘛。” 与对“黎家”完全没有概念的白露不同,包喻清楚这两个字有多么可怕。不仅仅是因为惊人的财富,更因为这些姓黎的基因里都流着一种名叫“疯狂”的东西。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几乎家族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多多少少带点疯,因此人丁越来越少——例如面前的黎莲,很少有人知道,年轻时她曾经放弃了这个姓氏和人私奔。后来,黎朔因为竞争对手的报复而被拐卖,当时作为家族接班人的黎朔父亲也陷入抑郁的疯魔,以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绝让罪魁祸首家破人亡。那时,被爱人背叛的黎莲也失魂落魄地被黎朔父亲带回到家族,两人联手,用了数年的时间让元气大伤的黎家重拾以前的荣光。 黎朔的父亲郁郁而终后,黎莲的手段之狠反而变本加厉,即使实力相当,也没几个人敢和她对着来——家大业大的,总要瞻前顾后考虑多一些,谁敢赌上一切真陪不剩几个人的黎家梭哈? 这可是一群货真价实的疯子,你越挑战他们,他们就越来劲。 喝了一口咖啡,黎莲放下杯子,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服务生招了招手。对方立马送过来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杯子。 大半杯烈酒入喉后,黎莲的指尖点了点桌子:“你拍马屁的技术也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你真正的主子来打听消息的,坏了我的事,你丫可别想留着身上的那层皮。” “黎总,人在江湖飘,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呀。”包喻冷汗直冒。 黎莲翘起二郎腿:“今天我心情不错,不打算和你计较。” “因为那个小姑娘?” “也因为小朔。”黎莲轻笑一声,“包喻,你爱打听的毛病该改改了。” “职业习惯,黎总见谅。”包喻赔笑,“那黎总,我就先不打扰了哈。” 他离开后,黎莲酒意慢慢上涌,她出神了几秒,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 曾经,这里也孕育过一个孩子。 但在得知对方的背叛后,黎莲毅然决然地去做了人流,同时接受她弟弟的邀请,回到了黎家。这些年,恨、野心、对弟弟的愧疚支撑着她往上爬,将权柄死死握在手里。高处不胜寒,人人都需要提防。她有许多情人,但没有真的对谁动过心,也没有再萌生过再组建家庭和生育孩子的想法。 有时,不是不疲惫,是不能疲惫。 黎朔比她幸运,遇到了一个真心对他的人——即使那个女孩并不爱他。 54擦肩 54 擦肩 林萌萌的婚礼选在了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日。 白露收拾好了行李,周五下课后就坐飞机去了魔都,到达时刚好是晚饭点。酒店是林萌萌特意给她定的江景房,离婚礼场地近,附近就是商圈,好吃的好玩的也多。白露给宋景行发完消息后,站在窗边看了会夜景就去和俞怀瑾一起吃晚饭了。 见面后俞怀瑾给了她一个熊抱:“白白!我都忘记问了,你怎么会来魔都呀!” “来参加朋友的婚礼。” “啊!”俞怀瑾睁大了眼睛,“是不是RIP老板的?我也被邀请了,前阵子和他们有合作来着。” 两个小姑娘一路走一路聊,正经东西没吃多少,甜品倒是吃了一大堆。俞怀瑾看白露人生地不熟的,坚持把她送回酒店,结果突然看到路边花坛边站着的一个人。 “这不是RIP新来的二号臭脸男吗?”俞怀瑾不解,“怎么在这。” 白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少年小跑向自己。 他头发本身就不短,这段时间又长了一些,加上本身就是带点凶的清冷款长相,RIP那边就准备让他往日系美少年那个风格靠靠好吸点颜粉,于是给他烫了下头——变化大得白露都不敢认。 “黎朔?”白露看了那张脸几秒钟后,有些疑惑。 被她叫了声名字,面色不善地看着挽着她手臂的俞怀瑾的黎朔这才收回了目光。也不避讳着有其他人在旁边,直言道:“我好想你。” 吃到一个大瓜的俞怀瑾有点激动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什么?他也在追你吗!” “不是。” “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 白露刚松了口气,想说黎朔这孩子可算有点眼力见了,却听到对方接着说:“我是她的狗。” 白露捂脸:“黎朔,我没同意。” “哦。”黎朔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我想当你的狗。” “说得好!”俞怀瑾鼓掌,“不给白白当狗只会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白露怀疑不正常的是自己。 黎朔没理会俞怀瑾,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露的脸:“我送你上去。” “那我走了。”俞怀瑾比个大拇指,笑嘻嘻,“白白,明天再一起玩哦。” “她没时间,要和我一起。”黎朔皱眉。 “这个我也没答应!” 两个人一起走进酒店,白露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从外地过来的客人都在这。” “你今天不用上班,呃,训练?” “老板结婚,放三天假。”黎朔顿了一下,依旧边走边看着她的脸,“我队友让我转告你,谢谢你买的眼药水和蒸汽眼罩,很好用。” 之前他给白露送了个价格不便宜的加湿器后,隔了几天白露就给他买了眼部按摩仪,还问了黎朔队里有几个人,给每个人都买了些蒸汽眼罩和抗疲劳的眼药水。 “不客气啊。” 白露侧过脸说话的时候,余光忽然看到一辆车从旁边驶过。她看到车后座坐着的人,有一张她极其熟悉的侧脸—— “纪......” 名字的剩下一半消散在风里。那人若有所觉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因为车子已经开出一些距离,他们已经看不到彼此的脸了。 “怎么了?”黎朔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白露回过神来,收回目光。 刚刚黎朔说,从其他地方赶来参加婚礼的人都在这家酒店,应该林昼吧? “没什么。” 数分钟后,实在受不了的白露按下电梯的楼层键,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不许再盯着我的脸了!黎朔!” “哦,好。” 数秒后。 “看玻璃反光里的也不可以!” 将死皮赖脸发挥到极致的少年和她玩起了游戏一样,只要白露不看他,他就盯着白露。论反应速度白露哪比得过身为职业选手的黎朔,到最后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到黎朔露出的微笑后,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的白露瞬间变得气鼓鼓的。 走到房间门口后,她转身看向黎朔:“我到了,你回去吧。” “对不起,别生气。”黎朔看着她,“我就是太久没有看到你了。” “以前见面不也不多吗?” “那是对你来说。不是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去和你打招呼。”黎朔垂眸,“我知道,是我单方面想见你。” 黎朔不是那种聪明到会卖惨的性格,白露知道这点,因此心也软了一瞬。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起吃个午饭吧。” “好。”黎朔握了握她的小拇指,感到她没有反感自己的触碰后,握上了她的手背。 另一个男人温润的声音里带着怒气,自白露身边传来:“松手。” “你谁?”黎朔皱眉,不甘示弱地看向他。 一段时间没见,林昼好像瘦了一些,眉眼间带着些郁色,语气也淡淡的:“我是谁不重要,她不喜欢你碰她。” 他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刚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搭着条毛巾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白露很眼熟的毛衣,脚上也是酒店的拖鞋。 白露突然僵在原地。 如果......林昼一直在房间的话,那她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 “纪总。刚刚的会议总结一个小时后发到您邮箱。”耳机里的秘书问,“Mia那边问:您明、后两天都没有需要亲自到公司的日程安排,您弟弟正好有假期,是否需要帮您改签并安排和他的见面?” 纪寒往电梯外走:“不用。去LA分公司。” 甚至没问纪言为什么有假期。 纪寒挂断电话,坐到车后座。前排的司机听说过这位老板的风格,因此一句话都没有多少,从酒店的地下车库出来,径直往机场开。 同样是高楼林立,魔都和纽约给人的感觉不同。 大概是能听到的语言不同带来的影响。纪寒想到。到底国内是更熟悉的环境,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白露是他对“家”的渴望的全部来源。 也许是天生感情就没有别人那么丰富,也许是多年来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很清楚自己的冷漠在那个人不在身边的这几年里变本加厉。 * 灯会人潮拥挤,纪寒回过头,对白露伸出一只手。 “人很多,牵着我,别走散了。” 少女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好!” 伸出的那只手被她珍惜地双手握住,纪寒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蛋。 这算是新年告白后,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纪寒也怕耽误她,白天陪她在图书馆做题时教了她不少自己的思路和方法,晚上了才和她出来玩。 “先买杯桂花红豆羹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去吃乳鸽和元宵。之前给你寄的零食收到了吗?” “收到了!”白露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小了,“我室友说这些都是国外的,是不是很贵?纪寒......我不想你花那么多钱。” “不贵。”纪寒和她十指交扣,握紧了她的手,“你要知道,你男朋友很有钱。” 女孩子歪歪脑袋:“很有钱?” “不算家产,仅算我个人名下的话——” 纪寒说了个数字。 很陌生也很小众的计数单位,受到冲击的白露都僵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纪寒不解。 小姑娘突然急眼了,扯了扯他的袖子:“纪寒,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纪寒被她奇怪的思维惹得轻笑了一声,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笨蛋宝宝。” “啊?”白露听到他的称呼后愣了一下,“纪寒!能不能去掉前面两个字再叫一遍!” 纪寒耳朵有点红,面上却带着点仅白露可见的笑意:“不能。” 他拒绝,白露就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两个人笑闹着逛完了灯会。 “白露,你喜欢什么花?”吃完饭,走到小区门口时,纪寒忽然问她。 白露想了一下:“都很喜欢!” “那有没有不喜欢的?” 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点:“玉兰花......不想看到。” “嗯,好。” 从对面走来一个人,看到牵着手的纪寒和白露后停住了脚步。白露抬眼一看,恍惚间还以为碰上了中学时的纪寒。 见白露一直看着那个人的脸,纪寒吃味地捏了捏她的手,却是在对着那人说话:“痴呆了?叫人。” 那人毫不犹豫:“哦。哥,嫂子。” 纪寒转头看向白露:“这是我弟弟,纪言。比你小一岁。” 自家哥哥和白露说话时就变得温柔的语气让纪言满头黑线。他默默看了眼那两人牵着的手,心想:老哥不是有洁癖吗? 真双标。 纪言想起来今年过年那会儿,有天老哥说是和两个发小去看烟花,回来时居然脸上是笑着的。纪言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以为老哥发现自己偷玩他电脑的事了,因为终于能把他发配到西伯利亚去种土豆而感到愉悦。而坐在沙发上的纪母清清嗓子,面带笑意:“儿子,终于谈恋爱啦?” 她早就察觉到大儿子有了点谈恋爱的苗头。从大一下学期开始,总会为一些以前不在意的事回羊都,出门的频率也增加了,在家时不时就拿起手机回短信。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差把“和女朋友出去约会了”写在脸上了。 “怎么了。”纪寒没否认。 听到这话,纪言悬着的心放下了。对老哥女友的感激和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她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个比这个自己还冷冰冰的人的? “哪家的女孩子啊,怎么不带回来见见?”纪母面露喜色,“我得送个锦旗过去,老妈一直担心你孤独终老呢!” 这些年来,其实纪母多多少少察觉到自己儿子在感情方面的冷漠。其实她心里也是觉得亏欠的——以前纪父工作忙,她自己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小对纪寒的陪伴就少,更何况后面还有了纪言。只是,等她发现这点并且试图弥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看着大儿子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纪母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一边增加了对他的关心一边忧心忡忡地和老公商量。纪父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确实是我们年轻时疏忽了他的感受,希望儿子能找到一个和他相爱的人吧。你也多留点心,帮他物色物色。”纪母听完后还有点来气,觉得自己老公说这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但还是把圈子里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都了解了一遍。后来她又转念一想:自己这把年纪,早明白了有钱的男人都不把女人当回事。除了那些真心相爱的,男人找伴侣无非出于三种目的:要么找漂亮的解决生理需求,要么找门当户对的强强联手助力事业、再或者找安分听话好控制的菟丝花当贤内助。先不说心防重、有洁癖的纪寒愿不愿意接受,即使儿子真和她介绍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他又不是真心喜欢,还是不快乐。纪母只能烧香拜佛,祈求神仙给儿子牵牵红线。 纪寒边把换下来的鞋放到玄关边说:“等结婚前再说。” “这就是你不懂女孩子的心了。见家长说明你重视她,这样她才有安全感啊。”纪母半真半假地胡诌,“女孩子谈恋爱就是要安全感,儿子你懂不懂?” “老哥,妈妈说得有道理。”纪言插嘴,“妈妈老油条了,还能帮你看看她人品怎么样,适不适合结婚。等婚事定好了,发现对方人品不行,那不就‘效率太低’了?” “我了解她。”纪寒看了一眼纪言,冷不伶仃地说,“酒精擦两遍,立刻,马上。” “......哦。” 偷用他电脑的事情到底是被发现了,只是刚刚他心情好没有计较,这会儿被惹毛了就开始算账了。纪言绝望地哀嚎一声,拿着一大瓶医用酒精和棉布去了纪寒的书房。 桌子、椅子、电脑、鼠标,连门把手和地板都要擦。还是两遍。洁癖强者恐怖如斯。纪言一边腹诽一边听着客厅里说话的声音。 “儿子,那你先告诉妈妈是谁呗?” “不要。”纪寒防止老妈再问浪费他时间,选择解释了原因,“你的嘴管不住的。” “我八卦的不都是不重要的事嘛。”纪母心虚地笑了笑,“妈妈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 纪寒叹了口气,知道她不问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能和任何人说。” “妈妈保证不说!” “是白露。” 数秒后纪母一拍大腿:“这孩子好!前几年在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还碰到她做兼职,又乖巧又勤快。长得漂亮,眼睛水灵灵的,见了谁都温温柔柔地笑,看得我们这群阿姨心都化了。就是摊上那么个爹妈,啧,唉!不如现在就订婚把她接过来放到我们家住吧?” 有那么几秒纪寒真的在考虑这个提案。他是真不愿意再让白露和白建业和戴淑云沾上一点边了。 不过想来白露也不会愿意......她马上高考,这时候有这么大的变动,怕是会干扰她。 “你追的她吗?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怎么认识的啊?今天是和她出去的吗?小孟和小宋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来家里?她喜欢吃什么菜?有忌口吗?” 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纪寒头疼地捂住耳朵,开始后悔告诉她了。 不过后来纪母也起到了一些作用。比如灯会前一天纪寒从平城回家,纪言坐在客厅里玩PSP,听到了如下对话: “明天是不是要出门啊,儿子?” “家里有事吗。” “那倒没有。去哪儿约会啊,第一次吧?妈帮你参考参考。” 纪寒叹了口气,说了个餐厅的名字。 这家可是整个省人均最高的几家餐厅之一,羊都唯一的米X林二星。 听到这里,纪言放下PSP,抗议:“哥,你都没带我去过。” “......带你去做什么?” “换个地吧。”纪母脸上带着笑,“不是不让你带她去最好的,是人家未必习惯。你想想她怎么长大的,一下子就带她去那样的地方,她能呆得舒坦吗?总要循序渐进,给她个接受过程啊,小寒。” 思索了一会后,纪寒开口:“也有道理。你是怎么想到的?” 纪母骄傲地说:“你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嘛。真的爱一个人,不是以你想要的方法去对她好,是要以她需要的方法去对她好。妈妈还是挺靠谱的吧?” 纪言吐槽:“这样嫂子迟早要跑路。” “乖,小言。”纪母慈爱地摸摸小儿子的头,“你属于一百步笑五十步,也没好多少。” “我重新再找地方。”纪寒从沙发上起身,“位置定过了,明天你带纪言去吃。” “哥哥你真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你和嫂子一定能顺利走进婚姻的殿堂生同衾死也同穴的!” “......吵死了。” 纪寒往楼梯上走。 他知道自己确实冷漠,没有多少爱人的天赋和经验。但他有很多时间,也有足够强的意愿为了她去学。 * 魔都的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回忆起过往而恍惚了数秒后,纪寒感觉到一道目光。 他忽然产生某种纯粹的直觉,心跳也因为那个想法忽然快了起来。他回望过去,看见一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的模糊身影。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只是减缓了速度:“纪总,这儿停不了的啊!” “到前面掉头,回酒店门口,快。” “好的好的。” 他的手因为紧张和激动都在微微发着颤。 车一停稳,纪寒就立刻下了车,在酒店的门口搜寻着那个身影。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刻意寻觅的偶遇算不算违背的约定,但他就是被涌动的感情所支配,甚至跑进了大堂找人。 “纪总?”大堂经理连忙跑过来招呼这位去而折返的贵宾,“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您在找人?” 到处都没有。 那一瞬间,为了验证自己没有看错,也为了找到她,纪寒有一种让人查监控的强烈冲动。 但他一想起白露的脸,躁动又慢慢平息。 “......没什么。” 走出酒店,街上人三五成群走过,宽阔的马路旁亮着许多路灯,车流不息,尾灯在魔都最繁华的地带化作橙与红的长线。 心猛地空了一瞬,纪寒侧过脸,回望灯光明亮的酒店大堂。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人潮汹涌,城市嘈杂。这世界如此空旷。 她并不总站在原地等他。 ——明明,他的爱和孤独,都是因她而生的啊。 ......但他好像把那个会珍重地用双手捧住自己手的那个人给弄丢了。 55嫂子 55 嫂子 婚礼是半室内般室外的。仪式部分在草坪举行,宴席在一栋双层小洋房里。 参加婚礼可不能穿黑白的。魔都的天气比平城要暖和一些,下午能有十度左右,为了迎合“复古”的婚礼主题,白露特意买了墨绿色的针织连衣裙和卡其色的西装外套带过来。 今天婚礼有专业的摄影师,也有林萌萌和石有为两方的亲属操持,用不上白露帮什么忙。在场地外碰到的时候俞怀瑾对着她咔擦咔擦拍了几张:“白白今天真漂亮!” “你也很漂亮。”白露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先进去吧,快到点了。” 婚礼的场地布置比订婚宴还要漂亮。桌上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点心和饮料,甚至还贴心地备着热饮。白露接了杯暖呼呼的大麦茶,听俞怀瑾痛骂她的黑心老板江延年。 “人渣!彻彻底底的人渣!”俞怀瑾怒吃半个甜甜圈。 “消、消消气。”白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递了杯果汁。 这时,穿着礼服的林萌萌和石有为也从洋房里出来了,和她们打了个招呼。白露看到穿着墨绿色西装的林昼略微低着头站在洋房的雕花窗户边,配上萧条的攀缘植物,气质中温和的成分被削减了,整个人反而显得有些阴郁。二人遥遥对视,林昼对她露出了一个弧度很浅的微笑,随后转身离开了。 压根不知道白露和林昼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林萌萌笑着看向白露:“欸,露露,你穿这身是和小昼约好的吗?你俩有情况啊。” 感觉到又有瓜可吃的俞怀瑾双眼瞬间点亮,看向白露。 “不是不是,只是巧合。”白露连忙摇头。 正说着话呢,入口处开过来两辆黑色的保姆车,从车上下来好几个穿着一模一样款式黑色西装的人。白露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黑社会大哥来了,连忙收回目光。 “啊,他们才到啊。”石有为说,“看来路上堵了会。” “是RIP的人吧。”林萌萌也说,回头喊到,“小昼!能来帮个忙吗?” 白露回想起前天晚上林昼和黎朔碰到的尴尬场景,心里有点担心这俩人在又碰上时又发生些什么。 “白露。” 想都不用想是谁。白露回过头,看见黎朔快速迈着步子走向她。他脸长得好看,气质也好,不但个高,身上还带点肌肉,穿上批发来的黑西装也帅得像是什么年轻的总裁,硬生生把他后面的几个人衬托成了保险销售。队伍的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个人,气质和身材不输黎朔,只是他正低着头懒散地揉着眼睛,看不清脸。 到底是在人前,黎朔还是知道收着点的,没有一上来就做什么说什么。但那目光如炬死死黏着白露的样子,还是让林萌萌和石有为看出了点端倪。 石有为直接询问:“说起来,白露,你之前说认识黎朔,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林昼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黎朔后,站在了白露对面,安静等他们聊完。 “我......” 敢说你是我的狗你我们就完蛋了!白露给了黎朔一个眼神。 这时,后面的其他队员也围了过来。 “这题我会。”走过来的辅助小鹏笑嘻嘻的,“是弟妹!长得真漂亮啊!” 队长兼中单阿谷也笑道:“谢谢你之前给我们买的东西,有心了啊。放心吧,我们绝对帮你看好黎朔。” “......什么弟妹?”最后方传来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听到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的白露和众人齐齐回过头去。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白露手里的大麦茶“嘭”地一下掉到了草坪上,巨大的冲击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也吓了一大跳,困到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澈了:“......嫂子?你怎么在这?” 和自动把不重要的信息从主机删掉的哥哥不同,纪言什么都往脑子里放,更何况自家嫂子的脸是被他哥说着“我不在羊都的时候要是看到有人欺负她你就帮个忙”耳提面命叫他记住的,他想不认识都难。 “言爹,你有哥哥?”阿谷不解,看到林昼时瞳孔地震,“卧槽,是有点像。” 俨然把纪言和林昼当成了兄弟。 “你哥——”石有为手一抖,拿着的甜甜圈也掉到地上,“是我想的那位吗......你只有一个哥吧......” 什么......我未婚妻的闺蜜是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老婆...... “你俩认识?”黎朔皱着眉,看向纪言那张脸,“什么嫂子?” 林昼不可置信握紧了拳头。千算万算,没料到纪寒他那奇葩弟弟跑去当电竞选手了,还好死不死地正好在自己姐夫那个俱乐部。他脸色不怎么好,对阿谷解释:“我不是他哥哥。” 俞怀瑾眼睛瞪得老大,连饮料都忘记含在嘴里忘记咽下去了。 好混乱的场面!好看爱看!比娱乐圈的瓜还精彩。你们几个男的能不能打起来? 自从看到纪言后,丝毫没留意其他人反应的白露魂不守舍地朝入口处张望着,寻找着那个前夜也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林昼强忍着烦躁,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接话:“是不是认错了?” 没情商的纪言完全没看出对方在给台阶:“不可能啊。就是我嫂子。” “......确实认识。”白露小声说,“以前在一起了......” 纪寒估计都没有把他俩四年没联系的事告诉纪言吧......白露忽然想到,那是不是代表纪寒仍然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仍然在等她? ......也有可能是单纯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私事。以纪寒的性格,这种可能性更大。她又变得失落起来。 “你们——”黎朔握着拳,几番忍耐才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问出口。 “好、好啦。”反应过来林萌萌给了石有为一肘,压低了声音,“你可别说漏嘴啊......他吩咐过的。” 老油条阿谷也开始解围,拉着纪言就要走:“哈哈哈,小鹏就是开玩笑的。小刺说过的,他俩就是单纯朋友关系。小鹏,人家有男朋友了,以后可不能再乱说了。你看这搞得多尴尬,给人女孩子都吓成这样了。” “我的我的,不好意思啊妹妹!”小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不是弟妹不是弟妹,我瞎几把叫的。以后注意!” 林昼面上笑意淡淡,心里巴不得把这几人都埋到土里去:“我带你们去位置上吧,有为哥还有其他事情。” “哦,哦。”石有为反应过来,“来来来,你们跟着萌萌的弟弟,先去找个坐吧。” 阿谷:“好的好的。” “我不走。”纪言不解,“你们去不就行了吗?我有话和嫂子说。” “......我也有话和她说。”黎朔不甘示弱。 俞怀瑾脑袋灵光,见黎朔和纪言都盯着白露不肯走,立马挽上她的手:“白白,陪我去卫生间补妆吧!你们等等再聊!人有叁急!” “啊?”白露突然明白俞怀瑾是在帮她,于是赶紧跑路,“好。” 两个女孩子离开后,阿谷拽着纪言和黎朔就走:“你俩是来捣乱的?” 小鹏多嘴:“言爹,怎么之前从来没提过你哥啊。” 想起老哥的话,纪言边被拽着走边沉默了一下:“没有必要提啊。” “他是做什么的?老板怎么好像也认识。” “要饭的。石有为给过他饭。” 刚喝了口茶想冷静一下的石有为猛地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噗——” 他找纪寒要饭还差不多。他可是自己老板的老板的老板! 石有为擦了擦汗,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解释到:“哈哈,小言,你真会开玩笑。我和你哥哥就是巧合认识的。” 另一边,和俞怀瑾一起逃离了现场的白露还是精神恍惚。 纪寒他弟弟怎么会在这啊......纪寒也来了吗? “白白。”俞怀瑾勾着她脖子,幽幽开口,“猛犸象他哥是唯一一个有名分的欸,是不是就是你真心喜欢的那个?” 心不在焉的白露丝毫没纠结猛犸象是谁:“......嗯。” “我去。开屏花孔雀、二号臭脸男、新娘子的弟弟还有猛犸象他哥长毛象。”俞怀瑾扳着手指头,“是不是还有个警犬大哥哥来着——你在找谁?” “纪寒。” 数秒后,俞怀瑾一副脑子烧坏了的表情:“长毛象,不是,纪言他哥哥,是那个纪寒?” “什么?你们认识?” “虽然不认识但他在圈子内很出名的吧!”俞怀瑾不解,“好几年了,他是你男朋友,你不知道吗......哦,是你男朋友你反而不关心这些。” “其实......”白露犹豫着,“我已经四年没见过他了。” “吵架了?” “不是。” “那你们到底分没分手?” “我不知道......可是四年完全不联系,应该都默认是分手了吧......” “白白!”俞怀瑾突然开朗,拍拍她的肩膀,“有时候大家都说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我觉着你也不遑多让啊!怪不得我和你一见如故!” 白露捂脸:“小瑾,可以让我先自己呆一会儿吗?我想冷静一下。” “好啊。”俞怀瑾点头,“白白,你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哦!” 俞怀瑾离开后,白露去了二楼的盥洗室。她拍了些水在自己的脸上,但脑子里仍旧一团乱麻。 她满心惦记着纪寒会不会来——昨天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吧,他真的在魔都!他弟弟都来了,他有很大概率也会来! 白露忽然有点慌张地擦了擦脸,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害怕见到他?是的。 她摸上自己的心口。 ......但更多的,是想要见到他。 “白露!” 门被忽然推开,白露转过头,还没看清来的是谁就被那人大力按住了后脑亲吻。唇瓣被尖尖的虎牙咬着,他的舌头长驱直入,急切地舔着她的齿间。 白露侧开脸躲避,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推他:“黎朔,放开!” 心里早就醋翻了的少年将她压到墙边,单手擒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即使被咬了舌尖也丝毫没有放开她的念头。 “停!” 听到白露带着哭腔的声音,黎朔这才离开了她的唇。他眸中尽是不甘,直直望进她眼中。 “你真是他哥哥的女朋友?” 白露这会儿被他冒犯的亲吻搞得火冒叁丈,想都没想:“是。” “那你为什么对我好,又为什么要我做你的狗?”黎朔眼睛都红了,“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没有!是你自己会错了意!” 争吵过后变得安静的房间里,水低落在月白色瓷面的声音衬得她的话语更加残忍。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黎朔。”白露看着他,说,“连你刚刚冲进来抱我的时候,我都希望来的人是他。” 面前的人好像泄气了般,松开了环着她腰的手。 是、是不是把话说得太伤人了...... “......那又怎么样。” 白露错愕地看着他。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眼睫毛。 “你就像对待你的狗一样对待我吧,踢我,打我,冷淡我,不理我,都好,只容许我跟随着你。”他第二次说出这句台词,“......是我想做你的狗。” “黎朔......” “但是,我是只笨狗。”他牵起她的手,蹭了蹭她的手心,“为什么我总是让你哭、让你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好不好?” 很难想象着样卑微的他和之前那个动不动就生气、不愿意听人说话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对着别人呲牙,对着你却翻出柔软的肚皮。白露终究是不忍心在他心上再捅他一刀,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我们就做普通的朋友,行吗?”她说。 “我做不到。”黎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坦诚地说到,“我喜欢你,一看见你就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做,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直白又露骨的话语让白露有点羞愤:“做不到那就暂时别联系了。等你哪天不喜欢我了再说。” “......那能做到。”他低下头,“做一个喜欢你的普通朋友。” “......唉。”白露叹口气,“以后再说吧。今天是别人的婚礼,一生中很可能只有一次的重要日子,我们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你明白吗?” “听你的。” “那你先出去。” 黎朔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到底还不想再惹她不高兴,叁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头发和衣服全被他弄得皱巴巴的,对着镜子整理好后,白露偷偷摸摸才从盥洗室里出来,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网上说的“偷感”。 * 纪言边被比自己矮的阿谷拽着领子走边掏出手机。考虑到纽约才凌晨叁点,他只是给自家哥哥发去了信息。 【纪言:哥,你在哪儿啊?】 关于白露,纪言知道得不多,那位沉默寡言的兄长在以往年夜饭的餐桌上透露得也不多。和纪母了解到的一样,纪寒只说目前两个人是异国恋状态。忧心忡忡的老妈常在纪言那里念叨,说什么“之前说到法定就去领证的”“从来不带回来见家长肯定是嫌弃小寒了”“你哥哥不会被甩了吧”之类的,给纪言念叨得头都大了。 之前在平城看到白露和俞怀瑾一起,纪言觉得确实有认错人的可能。但她今天一副和白露很熟的样子,足以证明在平城那次并不是纪言看错了。 那说明,白露可能已经回国了。自己老哥是真的被甩了。 刚刚想明白的纪言想笑又不敢笑。 这时对面居然回了消息。 【纪寒:LA。出差。有事?】 不愧是唯效率至上的冷血男,六个字就完成了回答、解释、询问原因叁件事。纪言无语。 【纪言:我真看到嫂子了。面对面的。还说上话了。】 消息刚发出了,对面几乎瞬间就打了电话过来。纪言赶紧走到没人的地方接电话,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兄长这么急切的声音。 “在哪儿看到的?” “魔都啊。这次真不是我看错了,我还拍了照片。”纪言说,“哥,你自己女朋友,你不知道吗?” “未婚妻。”纪寒纠正,“说详细点。”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在起身。 “石有为,我那个战队的队长,你记得吗?”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喜欢白露?” 远处正在和林萌萌一起和宾客说话的石有为忽然汗毛直起。 “不是。喜欢她的另有其人。”纪言打断,“先听我说完,哥哥你先别急。” “......行。” “石有为不是今天结婚吗,嫂子好像认识新娘,也到场了。”纪言说,“是黎朔,就是我那个新来的队友喜欢她。” 黎。就是黎莲说的那个孩子吧。估计毛都没长齐。纪寒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问:“她看起来还好吗?” 不是你自己女朋友吗,怎么搞得很久没见一样。纪言心里更笃定老哥被嫂子甩了:“还行。看起来挺有精神的。” 沉默了一会后,纪寒问:“......她一个人来的?” “应该是吧。”纪言莫名其妙,“你怎么不陪她来?” 对面没说话。 “哥。”纪言小心翼翼的,“你......真的被甩了?还是单纯,呃,吵架了?” “废话真多。” 气压低得纪言感觉凉飕飕的,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有没有结冰。 要是哥哥和嫂子黄了,下一步纪母就该操心自己了。完全没有恋爱的心思、只想着电脑游戏的纪言也从哥哥的异常表现里感觉到他真的很喜欢白露。于是他主动请缨:“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追回嫂子,先去打听下消息,你等我。” 挂断电话后,对面发来了一条信息。 【纪寒:照片先发给我。】 * “嫂子。” 刚走出洋房没几步,背后冷不伶仃地传来的声音把白露吓了一跳。 纪言走到她身前:“你有时间吗?” 白露点点头,于是两个人往洋房后面走。 “他......也在吗?”白露边走边回头。 纪言侧过头看向她:“我哥没来,他在洛杉矶出差。” 她感觉松了口气,但失落感也随之而来。 “嫂子,你今天怎么会来魔都?”疑问太多,不知从何问起的纪言选择生硬地套了个近乎。 “萌萌之前也在英国留学,我们俩恰好认识了。”白露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发了请帖给我,我就来了魔都参加她的婚礼。” 这么说来,俞怀瑾偶尔也会去国外旅游、跑通告,不排除在国外碰到白露从而发展成为朋友关系的可能。这么一想,白露确实有可能还在国外。纪言决定先捡他觉得最重要的问:“你还在魔都呆多久啊?” “晚上就准备走了。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完蛋。从洛杉矶飞魔都要十几个小时,哥哥想赶过来怕是来不及。 “姐姐——”看到纪言在白露身边后,林昼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小姐,小纪。仪式快开始了。” “啊,不好意思。”白露看向纪言,“先过去吧。” 纪言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昼对白露的亲昵,当下心里就起疑,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给纪寒发信息说白露今晚就走,他现在买机票也赶不过来。 【纪言:哥,我感觉好多人都对嫂子虎视眈眈的。之前平城我还听到一个,你抓紧点啊。】 【纪寒:......不用你说。她现在还是在英国?】 【纪言:不清楚啊,嫂子和有为哥老婆也是国外认识的。我刚想问详细点就被一个长得和你跟我都有点像的人给打断了。你说他会不会是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纪寒:。】 【纪言:我怀疑他也喜欢嫂子。他叫嫂子姐姐被我听到了。】 【纪寒:名字。】 【纪言:我一会儿问问。】 【纪寒:你做事的效率还是这么低。】 好冰冷的文字......纪言打了个冷颤。 仪式结束后众人就准备去洋房里吃饭,纪言本来想去继续找白露的,结果被黎朔给绊住了。 “别去找她。” 事关哥哥的终身大事,换成别人纪言是懒得理的。但他和黎朔性格其实很合得来,这阵子关系也处得不错,于是他还是劝了句:“Thorn,她真是我嫂子。你现在知道了就放弃吧,别拦着我了。” “为什么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我就不能追?” “......你这人真有意思。”纪言不可思议,“你当着我的面撬我哥墙角?他们都要结婚了。” “结了也一样追。”黎朔不甘示弱,“对面基地有人就不能打吗,你不是照样进对面野区刷野?” “那是因为我比对面打野强啊!你又没有我哥厉害!” ...... 林昼看了两个吵架的小鬼头一眼,唇边带着笑意走向白露。 “白小姐。”他轻声说,“你的衣领没有翻好。” 他的指节带着点凉意,故意在帮她整理衣服时碰到了她的后颈。白露受惊,下意识转过脸,脸颊蹭到了他的手。 两个人都惊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林昼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担心模样看着她,让她更不知所措了。 “多谢。”白露摸了摸脖子,“我、我先去拿点饮料。” 她慌里忙张地逃到了二楼,正好看到了俞怀瑾。俞怀瑾即兴创作了一段曲子,正在那儿弹给林萌萌听。 “白白!你来得正好。”俞怀瑾冲她招招手,“你要不要来试着写写歌词呀!” “试试吧!”林萌萌也笑着说。 “我没什么音乐天赋。”白露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会尽力的。” 叁个女孩子玩得很尽兴,直到夜色降临、闹钟响起,白露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礼物,看向林萌萌:“我得去机场了。萌萌,祝你新婚快乐哦!以后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呜呜,以后估计想见面没以前那么容易了。”林萌萌也有点舍不得。她以后估计定居在魔都,已经和石有为计划春天就要孩子,估计一两年内没什么空了。 告别后,白露怕耽误赶飞机,快速往场地的出口走去。太阳下山后,房子外面有些冷,因此宾客们都呆在了洋房里。草坪上只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白露路过的时候,听到树林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有为哥,可是他已经订婚了!你也知道的。” 是林昼的声音。白露脚步停了一下。 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还是快离开吧—— “确实......我也在纪总手上看到了戒指,听说是这几年在美国开始戴的,已经有未婚妻。但是白露手上又没戒指啊。”石有为叹了口气,“可能有钱人都有点这样吧。小昼,我知道你喜欢白露,所以担心她被骗。但是到底是人家两个人的事,咱们也不好干涉太多是不是?委婉提醒下就行了。” 一时安静下来。冬夜的风带着些凉意,吹得灌木沙沙作响。 魔都都看不到星星。白露心想。林昼刚刚欲言又止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不好意思,有为哥。”林昼听起来有些失落,“明明今天你结婚,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石有为摆摆手,“场地还是你帮忙预定的呢,小昼,我理解你的心情。” 见二人结束了谈话,白露赶紧走开了。场地的地段不算很繁华,门口只有孤零零的两盏路灯。白露站在路灯下,收回看向一片黑暗远方的目光,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指。 不知该去向哪里。 56挑拨离间 56 挑拨离间 “怎么一直走神。”等红灯的时候孟道生伸手摸了把她的脸,“坐飞机坐晕了?呆呆。” 白露回过神来:“啊......没有。” 孟道生今早突然发消息给她,说自己忙完了,问她在做什么。得知白露去了魔都参加林萌萌的婚礼后,生怕林昼又阴魂不散,立马说自己“顺路”开车去机场接她。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白露不但和林昼在回程的飞机恰好坐在了一起,而且还在婚礼现场碰到了黎朔和纪寒他弟。 在飞机上碰到的时候,白露和林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二人只是客套地点了点头,全程装作不熟的样子。白露一方面因为“纪寒订婚”这件事而难受,另一方面也开始对关心她、却为了照顾她感受而选择疏远她的林昼而感到愧疚。林昼的消瘦和他现在流露出的那种掩饰过后的痛苦让她心都揪成了一团。 林昼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然是装的,这小子正因为挑拨离间成功而暗爽呢。 “又走神了。”孟道生看了一眼她,“你最近很奇怪。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啊。” “......等等吧。”白露慢慢地摇摇脑袋,“让我自己先想想。” 孟道生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该不会看见林昼后又想起纪寒了吧。 “今天太累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孟道生发现她脸色不太好,“有事儿别憋在心里,我都忙完了,你随时找我。” “忙完了”。“顺路”来机场接她。李茂在机场拍到的那张孟道生接人的照片。 她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顺路”是因为孟道生刚送那个女孩子来机场吗。把她送走了,所以才“忙完了”,有空来理她了...... 这几天一直心绪不宁的白露回到家倒头就睡。 遇到困难睡大觉!白露!与其内耗不如先睡了再说! * “她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孟道生纳闷,“你觉不觉得她这几天一直不开心。” “......我没感觉到。”宋景行扶额,“你惹她生气了吧。” 孟道生脑袋都想破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内耗的人换成了孟道生。果然,内耗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 黎朔和纪言的solo最终以平局告终。当时在婚礼上争起来的时候谁都不服气,还是队长阿谷后来发现了角落里小声辩论的二人后,怕引起别人注意,和他们提议回基地后第二天solo,谁赢了谁就占理。 两人各拿下一局。因此第叁场胜负欲上来的二人都很谨慎,打了半小时一个人头都没有。阿谷看不下去了:“行了,别耽误正经训练,平局平局。你俩各有各的道理。” 不听劝的两只倔驴又互相在对方身上刷了五分钟伤害后,小鹏探出个头:“小刺!有你的快递,说是要你本人签收!言爹,有为哥说有事找你。” 电脑前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起身往基地门口走,一个去了会议室。 基地门口站着一个快递小哥,说是有一份给黎朔的到付文件。黎朔还以为是学校寄来的,因此等快递小哥走后就顺手拆开了。 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黎朔弯下腰去捡,看到照片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是白露和黎莲。照片上显然是在店外拍摄的,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能看到白露微微低着头,乌发披散,露出小半张精致的素白侧脸。黎朔将它捡起,拂了拂灰尘,珍惜地放进口袋。 现在他有白露的照片了。 他又在快递件里翻了翻,希望能从里面再找到一张,最好是上面只有白露的。 但里面只有一张纸,像是什么的复印件。字好多,黎朔看了一点就开始不耐烦。反正大意就是一份合约,说白露要是能劝他回黎家,黎莲就给她很多好处很多钱之类的。黎朔在下面找到了白露的签名,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撕下写着她名字那一块,也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真好。现在还有她的签名了。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黎朔照常给白露发又直白又肉麻的流水账骚扰信息。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为昨天强吻她的事道歉,忽然有陌生号码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的声音经过处理:“收到我给你寄的‘礼物’了吗?黎朔。” 黎朔很真诚:“你说她的照片和签名吗?多谢。” 对方沉默了一下。黎朔反而开始追问:“还有事吗?我还要给她发信息呢。没有我就挂了啊。” “她和黎莲交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对方声音都颤抖了,“你就不在意我是谁?” “我是她的狗。”黎朔平淡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觉察的炫耀意味,“她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我难得对她有用,为什么要在意。” “而且。”黎朔说,“你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试图切断我和她的关系,只能说明你是因为得不到她所以无能狂怒。你嫉妒我。你连她的狗都不如,我又有什么必要在乎你是谁。” 数秒后,对面传来一声嗤笑。 这次的声音似乎和之前说话的那个人不同,似乎离电话有些距离。 “傻狗。” “对,我是。”黎朔一点也不生气,“再傻,那也是她的狗。你呢?” 对面把电话挂断了。 * 一个比一个疯。包喻挂断电话,偷偷摸摸看了眼老板的脸色。 从未见过脸这么黑的林昼。刚刚是不是还开口骂人了来着...... “这黎家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啊。”包喻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干笑,“哈、哈哈。” 文件是黎莲寄的。包喻知道后,拦下快件做了点手脚才送到黎朔手上。本来黎朔就是个容易冲动的性格,包喻就想打个电话激怒下黎朔,让他盛怒之下去和白露大吵一架,从而破坏他俩的关系。谁知道这货喊着“我是她的狗”“你嫉妒我”“你连她的狗都不如”什么的就A了上来,直接对着林昼一顿输出。 忠诚的疯狗真是恐怖如斯。 林昼哪怕对上孟道生都能互相阴阳怪气得有来有回的,被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气得过了老半天才开口:“算了,他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太傻了,姐姐未必喜欢。” 先把平大和纽约那边的事办好。不管纪寒知不知道她回国了,都不能让他回来。 “说得是嘞。”包喻狗腿地点点头,开始拍马屁,“无论是外貌、年纪还是兴趣爱好,还是您和她最般配。” 虽然知道包喻这话纯粹是为了讨好自己,但林昼还是很受用。心情好了几分的他对着包喻点点头:“辛苦你了,包先生。之前承诺的我会办到。” * 电话仍旧是被拉黑的状态。纪寒放下手机。 他其实有另外一个用作工作的号码,但想要拨通的那一刻,他犹豫了——纪寒发现自己害怕得到一个他不想要的答案。 听纪言的意思,他觉得白露很有可能是已经回国了。但理性分析,白露就读的专业留在英国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纪寒觉得,如果排除宋景行的影响的话,她回国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纪寒接起,听着秘书的汇报,眉头微微皱起。 “诉讼?” “是的。我将详细内容发送到了您的邮箱。” 纪寒点开邮件,查看过后,冷笑一声:“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指控。交给法务部。” 前阵子,这些理由千奇百怪的官司接踵而至。虽然对公司的业务没有造成多大影响,但纪寒心里也清楚,背后使绊子的一定是个难缠的对手。 回国的进度被拖慢,纪寒很不爽。 这个人最好祈祷自己别被他太快找出来。 * “五院一起,每周开一次?”白露从导员手里接过资料。 这是学校新办的活动。有点类似于名家讲堂类的,每周文、史、哲、马、政治关系五院轮流邀请本校或外校的老师来开公开讲座。每个院选出两个人,负责联系老师并确定选题。 “可是我才刚来半年,也不是很熟悉本院的老师。”白露不解,“为什么交给我来做?交给本科也在平大的同学更好吧。” “院里决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选你。”导员挠挠头,其实也不理解,“可能是希望你能帮忙邀请下本科学校的那些老师?” ......好吧,确实有这种可能。她本科时有那么几位关系好的老师,白露回国后还寄了茶叶和土特产什么的给他们。 导员看她好像接受了:“总之先去开个会吧。那边负责人应该会解释详细情况的。” “好。” 白露边走边看资料,嘴里还喝着从食堂里买的热饮。 真是开不完的会呀...... 到达了指定的地方后,白露推开门进去,看到里面坐着叁个女生,自我介绍过后,她们热情地招呼白露坐下。 “你是文院的吗?”负责人说,“不好意思啊,临时发的通知,明天就周末了,怕有些同学要离校,只能安排在今天晚饭这个节点。我用公费订了披萨和饮料,一会就送到。” 不一会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历史学院这边的本科生是个学考古的男生,人很健谈,和大家分享起最近挖土遇到的邪门事。 “是不是只差政院的本科生了?”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口罩的男生推门进来。温润的气质与眉眼,让白露瞬间认出了他是谁。又消瘦了一点的林昼摘下口罩,略带歉意地微笑:“不好意思,接到通知的时候在医院。刚赶回来。” 白露有点担心。她记得之前林昼说过,他在气温很低的时候容易发低烧。他习以为常,家里常常备着药。这次突然去医院,是因为情况很严重,还是因为其他的病? 不对,轮不到她担心。他家里人—— 【小昼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伯父伯母有点各过各的,他成年后就不怎么管他了。】 这样啊...... 父母不在意,关系很好的堂姐林萌萌也结婚了,平时也没看到他和什么同学来往......连以前经常和他在一起的自己都没怎么见过面了。生着病。一个人去医院。突然天降的会议。 会觉得孤独和无助的吧?可他只是微笑着,还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 ......我是不是不应该疏远他? 白露纠结的这几秒,林昼坐到了她旁边——那是他院里的研究生学姐帮她留好的位置。 二人对视了下,为了不对她造成困扰,林昼也只是对她客气一笑,装作和她不熟的样子。 会议开得很快,负责人做事干净利落,把要点全都写在临时赶出来的PPT上了。这时披萨和饮料也到了,众人饿着肚子,听说是公费也没再推脱。 由于害怕晚上睡不着,她没有喝奶茶。坐在旁边的林昼注意到了,把自己的桂圆红枣偷偷放到了她那里。 白露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林昼也是把自己的饮料还给了她。 其实也就是半年前的事。和他认识、关系变好、意外睡到一起、互相疏远,原来才半年吗?白露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学弟,给你。”政院的研究生学姐将一片披萨递过来,她坐得离披萨盒更近一点。 林昼面上笑意温温和和的:“谢谢学姐。” 这时,分到披萨的白露也吃了一口,披萨是中式的,上面还撒了花生碎,很新奇的口味。 等等,花生碎? 眼看林昼就要吃下去,白露一把按住他的手:“上面有花生。” 其余几人都惊呆了。 “你们原来认识......啊?”研究生学姐说。 “我说呢,感觉之前在图书馆和食堂都碰见过你俩一起吃饭。”健谈的史院学生说,“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不会是分手了吧。” “欸,你问那么多干嘛!别八卦啊!”负责人开玩笑,“以后还要见几次的。要是真那样可就难受了。这个披萨没有花生碎,学弟你吃这个!” 白露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林昼微微摇头,仍是笑着,“今天是来开会的,所以没有聊天。不会因为私人情感耽误学院方面的工作的,各位放心。” 好官方的措辞!真靠谱啊......林昼。 吃完后,白露和林昼都帮忙收拾了东西。把垃圾扔掉后,两个人恰好同路,都往校门口走去。 “谢谢你呀,林昼。”白露主动和他说话,“你......怎么去医院了?” 林昼好像有点受宠若惊,怕自己和她说话会让她不高兴:“应该的。一点小病,没关系的。” 白露有点内疚,关心了一句:“你多注意身体。要是生病了,身边实在没人,就打电话给我吧。” 那双温柔的眼眸久久地注视着她,林昼对她露出今天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我会的。你也是,要注意身体。” 姐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容易心软。 * 在电梯里又碰到林昼的时候,说实话,白露有些不敢相信。 对方也很震惊的样子:“你也住这里吗?” 当林昼犹豫着按下她家上面一层的时候,她听到林昼着急地解释:“是因为我最近开始实习了,这里离实习的地方更近!我不知道你住这栋!姐姐,我没有——” “我知道的,我没告诉过你。”白露摇摇头,“可能就是巧合吧,之前在学校里我们也老碰到。没事的,林昼。” 话虽是这么说,但白露心里总感觉很微妙。 她不太喜欢这种有熟人在自己头顶的感觉。 像是被监视一样。 57得偿 57 得偿 (宋景行 h) 刚入职的那几个月,小高对队长是宋景行这件事很不服气。 大家都年龄相仿,但当时这只特别刑侦队刚刚组建起来的时候,上面偏偏选了宋景行做队长,除了小高外,还有很多人都不服气。小高听到一些流言,说什么宋景行父母很有权力、宋景行和一个案子里小他很多的受害者有不正当关系之类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心服口服。 他太恐怖了。其实干刑警的许多都在刚入职时怀揣着理想,像是在熊熊燃烧,渴望让自己拥护的正义得到彰显。工作里遇见的丑恶无疑使他们对人性产生怀疑,但时间才是最强大的敌人。日复一日的工作往往浇灭了心里的那团火,浇灭了那份最开始的热情。宋景行非人的点就在于这份坚毅——他从不懈怠,从不改变,永远是队里最认真的那个。与过于严肃的面部表情不同,他很体谅队友,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能顶上就顶上。难事他先干,好事他最后一个享。能力和人品真的没得说,完全对得起这个名字。 谁能不服气。后来大家喊他“宋哥”“宋队”“队长”什么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唯二的缺点之一就是他真的太能加班了。周末也跑来上班,搞得正常休息的人有点坐立难安。 那时候小高心想:这宵衣旰食的,看来队长是真的喜欢上班。 宋景行另外一个缺点就是长得太显眼,个子高、锻炼得当的肌肉、强大的气场、剑眉星目不输港星的帅气脸庞,盯梢永远只能交给队友来做。 五月底,队里人互相熟悉起来后,有次一起立了个大功。虽然主要功劳还是让人给捡走了,但大家到底还是开心的。平时遵循部里“多低调、少露面、少聚会、少拍照”原则的大家难得约着一起吃了顿饭,喝了一点啤酒。 小高晕晕乎乎的,跑到走道的窗边醒酒。看到宋景行在那里,拿着手机面带笑意地给什么人发信息。 “队长,女朋友啊。” 宋景行看向他时笑意已经收敛了:“不是。” “那就是还在追?” “嗯。” “我之前还听人传谣言,说队长你的对象是你之前一个案子里的受害人。”小高打抱不平,“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不是谣言。”宋景行承认得很干脆,语气也很平静,“我喜欢的人就是她。” 小高酒都醒了,他忽然又想起来“宋景行的父母官都不小”的流言。 他好像明白这位从不遮遮掩掩的队长,为什么在能力和家庭背景都如此出众的情况下,只是来了这个相当于给安全部和公安部两个部门做“垃圾识别与分拣”工作的特殊刑侦大队了。 没想到,队长还挺......痴情的。 “感情的事就是不讲道理。”小高蛮不在意地摇摇头,“还有和受害人结婚的呢,也不稀奇。队长你要是结婚了,一定是模范丈夫,哈哈!” 六月初,宋景行某天突然递交了明天请假的申请。午饭时,队员们在那儿八卦。小高问:“宋队,你请假做什么?” “接人。” “女朋友?你追到了啊!” 宋景行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这是我个人隐私。” 从那时候大家都发现宋景行加班没那么频繁了,他甚至还会询问同时之前聊天里提过“很好吃”的饭店是哪一家。要知道以前宋景行可是对衣食住行最不在意的一个人,这么反常肯定事出有因。 “队长肯定是谈上了,就是怕我们起哄不好意思说。”小高信誓旦旦。 有时候大家拐弯抹角打听,宋景行都不承认也不否认。搞得大家都很好奇:优秀如宋景行,能让他死心塌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十二月月底的某天,外面大雪飞扬。队里在下班前都换上了警礼服,抢时间为过几天的元旦活动排练。 天太冷,结束后就下班了,大家都有点懒得换下来,披件大衣就纷纷往停车场走。宋景行也没换,脚步急匆匆的。 “队长,这么急?” 那人步伐没减慢。风雪里,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带着某种急切:“有人在等我。” 小高不解。随后想到:肯定是女朋友啦! 今天早上就下了大雪,很多人怕把车给盖了难清理,因此纷纷把车停到了离单位不远处的一个地下车库里。单位附近普通人靠近不了,但那个地下停车场却可以。宋景行女朋友指定在那儿等着呢。 好奇已久的小高也走得快了点。 远远的,就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队长大人正温温柔柔地帮一个女孩子轻轻拂去头上的雪,将大衣披到她身上,抱进了怀里。 稍微走得近了点,初中的时候当过语文课代表的小高才知道书上写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描写的是怎样一种美貌。他喜欢看点古诗词,看起来有文化的成语是能倒腾出来两个,当即肉麻地想到:比起艳丽的、浓烈的美,她的美是不假铅华,是韶颜稚齿、月中聚雪,似不在尘世的温柔与冷清。 没见过世面的小高心跳都漏了几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仙姿佚貌我见犹怜。对上宋景行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小高才回过神来,笑着打哈哈:“队长,你们真般配啊!” 怪不得队长要把女朋友藏着掖着。长成这样,一不留神就会被别人抢走吧? * “生日快乐呀,宋队!” 看着她捧着礼物眉眼弯弯地小跑过来,宋景行伸手帮她拍了拍落在头上的雪。 “谢谢宝贝。”宋景行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身上,把她抱进怀里,“冷不冷?” “唔,其实有一点点......” 今天她是想穿好看一点......因此选的衣服并不保暖。 宋景行看了一眼路过的一个男人。白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他和宋景行穿着一样的警礼服,于是她小声问到:“宋队,你同事呀?” “嗯。”宋景行摸摸她的头。 “队长,你们真般配啊!”男人笑着说。 白露有点不好意思,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 宋景行牵住了她的手:“天冷,我们先去车上。” 白露看着他这身衣服,有些好奇。 “宋队,今天你们怎么都穿这个?” “过几天有元旦活动,我们都在排练。”宋景行说,“天冷,怕你等太久,就没有换下来,直接穿着来了。” 真挺帅的,显得宋景行身高腿长......这就是传说中的制服吧? 今天为了给宋景行过生日,白露订了一家餐厅,味道好、环境也很好,就是地理位置稍微偏了一些。餐厅在一片林子里,下雪天白茫茫一片,要不是宋景行心细,估计真会走错路。 在侍者的领路下,两个人坐进了一个装修得很典雅的包间,边用餐边聊天。 蛋糕上来的时候,白露帮忙点燃了蜡烛,笑着说:“宋队,你可以许愿啦!” “这个愿望留给你。”宋景行也微笑着看向她,“你当时的生日愿望,不是不小心说出来了吗?重新许一个吧。” “啊?你没有生日愿望吗。” “已经实现了。”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吗,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愿望和自己有关? 白露脸红红的,没再推脱,许了个“宋景行身体健康”的愿望。 “孟道生说,他感觉你最近有点不开心。”宋景行切了块蛋糕给她,“宝贝,怎么了吗?” “啊......”白露放下叉子,有些犹豫如何开口。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她回想当时自己从纪寒身边离开、选择出国的原因。 但过了这么多年,白露觉得自己仍旧没有什么长进,最近发生的种种提醒着她——当时她没能得到的答案,现在也依旧不知道。 白露曾经有过很天真的想法,她认为等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后,她就可以回到纪寒身边。可事情逐渐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和她有关系的人越来越多:宋景行、孟道生、林昼、黎朔。被道德感折磨,她觉得自己是肮脏的,纪寒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就像他手上的那一枚戒指一样。 无意间听到的对话无疑打碎她了最后一点幻想。割舍多年的感情、直面自己感情、继续往前走需要勇气。 她没有。所以痛苦。 是不是从头到尾,她就只有那一种选择? “......我想结束了。”她说,“对不起,宋队,我不该在你生日这个时间节点说的。但我不想再这么下去。和你们的关系太混乱了,让我觉得......很痛苦。” 宋景行猛地回想起她选择离开纪寒的时候。 有些人碰到问题的时候会选择倾诉、发泄,但也有人更喜欢蜷缩起身子一个人呆着疗伤。 白露显然属于后者。所以她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从来不选择和别人说,只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宋景行感觉到她在下坠。 “露露。”宋景行伸手,覆住她的手背,“可以和我交往吗?” “......宋队。”白露将手轻轻抽出去,“我没有喜欢纪寒那样喜欢你,如果我答应你,对你不公平。” 宋景行这次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我不介意。露露,重要的是你想不想。” 这些年来他的付出与包容、误会他去相亲时的恐慌和失落、每次想要逃避时都被他更坚定地回握住的手......这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种种让白露意识到,自己对宋景行的感情不同于对纪寒的热烈,是逐渐显露、细水长流的。 她喜欢宋景行。 宋景行感觉到他掌心里握着的那只手动了动,似是想要再次抽出。失落的情绪还未涌上,白露的手指就一根根钻进了他的指缝。 “我现在还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女朋友。”她对着宋景行一笑,“但是,我会努力的。等我做到喜欢你比喜欢纪寒多的那天,我们就在一起吧,宋队。” 宋景行久久看着她。 那颗他觊觎已久的、属于别人的宝贝,终于回头看向了他。他终于得偿所愿。 “好。”宋景行珍重地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我会永远爱你,永远珍惜你,露露。” 以我全部的忠诚。 * 车震和宋景行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白露被他抱到腿上亲吻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这种餐厅食物的分量本就不大,两个人还吃了很久,出门的时候都快消化完了。但刚吃完饭,身体发热,车上的暖气让白露有点想脱衣服。她手放在牛角扣上,有点纠结。 宋景行注意到了,说:“怕冷吗?宝贝,我再把空调温度打高一点。” 她的脸忽然就红了:“不、不是......” 随着她脱下外套,宋景行也明白她刚刚的迟疑了——她里面穿了件红色的绒面连身裙,裙摆还没到膝盖。坐姿时裙子显得更短了,露出下面隐隐约约的腿环。宋景行只是看了一眼,就轻轻咳嗽一声收回了目光。 白露是不好意思。她本来是想陪宋景行过完生日,明天再提想要结束和他还有孟道生的关系的事的。因此她今天的打扮还特意征询了别人的意见,多少带点想补偿宋景行的意味。 宋景行径直把车开进了人迹罕至的树林里。 天已经黑了,这块儿偏僻,不会有什么人来。唯一与人类活动的相关就是他们的轮胎印。 “宝贝,我忍不住了。” 宋景行把她抱到腿上,一边亲吻着她的唇一边圈上她的后腰。男人的舌带着淡淡薄荷的味道,温柔地触碰着她的。白露很快就被吻得意乱情迷,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他的肩上。 因为调整了下姿势,她感觉自己的小腿碰到了什么冰冷的金属物。 “唔。这是什么?” 宋景行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手铐。防止哪天突发状况有需要。” 她不知在想什么,愣神的样子看得宋景行有些心痒。他扣住她的后脑,一边低下头吻她一边解自己的上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宋景行上身两件衣服的扣子全都解开了,警礼服的外套和内搭向两边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块块分明的腹肌。 “想摸吗?”宋景行读懂了她的眼神。 白露眼巴巴地看着他:“想。” 宋景行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白露没忍住小心翼翼的摸了几下,听到宋景行隐忍的深呼吸后,感觉顶着自己的腿的那个东西又硬了几分。宋景行凑过来吻她,白露捂住他的眼睛,他就闭上眼沉迷于与她的吻,直到忽然感觉到带着凉意的金属划过他的手腕。 “宋警官,不许动。”她狡黠地笑着,捏着手铐的另一端,“你被逮捕啦!” 宋景行笑着,主动把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纵容她的玩心。 “遵命,我的长官。” 很快白露就后悔了——把宋景行的手铐住,不就意味着她要自己帮他解裤子? “宋队。”她脸红红的,缩回了手,“你自己也可以的吧?” “嗯。”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你可以叫我景行。” 那根将裤子顶得老高的东西就被那么释放出来。青筋盘虬,带着男性的力量感,直直抵在她的小腹。 这、这么大吗......以前进来的真的就是这个东西? “副驾驶的杂物盒里有安全套。”宋景行,扶着她的腰,“宝贝,能拿一下吗?” 白露边探过身子去拿边想:宋队车上怎么什么都有啊...... “你回国那天买的。当时整盒带上去的话怕自己控制不住,让你太累。”宋景行吻吻她的脸颊,拆开安全套,“别想多了,宝贝。” 他戴套的时候,白露还有点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在他的性器上发现了一个小伤疤。 “欸,宋——景、景行。”她有点担心,“这里也是以前受的伤吗?” “不是。”宋景行说,“十月的时候,我去结扎了。” “......结扎?” “嗯。你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安全套无法做到百分百避孕,不管是怀孕还是流产,对你的身体伤害都很大。” 白露摸了摸:“......疼不疼呀。” “已经好了。”宋景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宝贝,来。” 白露跪着直起身子,宋景行托着她的臀瓣,帮她一点点把自己的性器吃进去。 这个姿势,真的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形状...... 宋景行呼吸粗重,英俊的面上也带了点绯色。衣衫散乱、性欲勃发的模样和正气的脸庞与制服形成了对比,显得很......色情。 全部吃下去的时候,白露靠在他肩上喘气,真的有种要被顶穿的错觉。 宋景行见她累了,举起双手,将手铐的链条绕到她背后。为了防止硌到她,他用小臂内侧带着她缓慢动着腰。 狭小的空间里气温升得很高,二人身上都出了些薄汗,随着对彼此的触碰融到一起。手铐的锁链时不时碰撞到一起,水声自紧紧裹住性器的穴里传来,甚至都能感觉到性器在晃动后分开时黏连的体液。 但这样的速度对两个人来说都太慢了。宋景行顺着她的动作顶了顶胯部,白露却搂着他的脖子直接瘫软了腰。 “景行,我没力气了......” 宋景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宝贝,把手铐解开,我来动,好不好?” 双手被从桎梏里解开的瞬间,宋景行拎着手铐扔到一边,一手握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捏着她的臀,有力的腰肢快速顶弄起来。穴肉被撑开到极致,性器每一次进出都顶到最深,配着宋景行的速度与力量,白露小腹痉挛,哭着流出来一大滩水。 她真的太敏感了。高潮的时候带着褶皱的内壁绞得宋景行都有些发疼,偏偏这时即使最细微的抽动也带着难以抵御的强烈快感。等宋景行射出来,下面的体液不知道流了多少,座椅都沾湿了。 “对、对不起。”白露泪眼朦胧的,“弄脏了你的衣服......” 这时候还想着这个。宋景行有点好笑地摸摸她的头:“不用道歉,宝贝。” 穿好衣服后,宋景行转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她:“露露,要去我家吗?你还没有去过。” “好呀。”白露点头,她确实好奇。 车子开进小区内的一座独栋双层别墅。面积虽然没有孟道生那四合院那么夸张,但对于独居的宋景行来说已经算是过大了——本来他是希望白露能过来一起住,所以当时特意选了个大些的房子。 但她没什么心思去看房子里的装修了。宋景行一进门就开始吻她,在她靠在墙上气喘吁吁的时候,他忽然半跪下来,将她的裙摆撩到腰间、内裤褪下,柔软的唇瓣触上她的腿心。 宋、宋景行帮她口? 刚刚在车上就是擦了擦.....宋景行不觉得脏吗? “宋队!不要!”白露推了推宋景行,“我还没有洗澡!” 男人置若罔闻,吻了吻那处:“你怎么会脏。” 粗糙的舌苔滑过阴蒂,模仿着性交的动作探入甬道口。刺激太大,白露很不争气地被他几下就舔到了高潮,腿软到只能由他抱着走。 宋景行抱着她往卧室去,听到怀里人说:“你结扎了,可以不戴套直接射进来的......” ——神仙来了都忍不住。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掉。在雌性身体里留下精液本就是雄性的本能,宋景行彻底放纵自己对她的渴求,有力的胯部狠狠撞向她的腿心。拍击声混着女孩子带着抽泣的小声娇吟,不再隔着避孕套而是感受到她身体的宋景行脑子里除了“和白露做爱”什么都没有了,凭着本能在她胸颈落下一个个吻。 感觉自己快要射精的时候,宋景行下意识地抽出,却还是在她体内射出了一小部分。乳白的精液随着男人小腹的抽搐射在她雪白的阴部和腿根。这番场景看得宋景行额头的血管跳了跳,在洗澡的时候又和她做了一次。白露实在累得紧,倒头就睡着了,任由宋景行给她清理。 夜里,从背后搂着她的宋景行不知为何醒了,感觉到被她枕着的手臂有些凉意,怀里人的身体也轻轻起伏着。 是白露在哭。 58从未忘记的眼睛 58 从未忘记的眼睛 (孟道生 h) 尽管动作放得很轻,但身边人的动作还是让白露睁开了双眼。 宋景行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再睡一会儿,还很早,宝贝。” “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宋队?”白露揉揉眼睛。 “不,我请假陪你。” “不用不用!”白露起身,“我下午还有课,得回去换身衣服。你去上班吧。” 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捋了捋头发:“我帮你拿就好。再睡一下吧,我中午回来接你,不会睡过头的。” “唔,好。” 她实在太困了,真的躺下就又睡着了。等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景行在床头柜留下的纸页、钥匙和衣服。 【宝贝: 早上好。 早餐我买好了,你挑你爱吃的,记得热一下,厨房里有微波炉。昨天的衣服我帮你洗好了,等晒干了我送到你家去。 怕你一个人待在家不安全,就把门锁住了,这把是备用钥匙。如果你早上有事需要出门的话,可以锁上带走。以后也放在你这里。 我十一点半下班回来,带你去吃饭,再送你去学校。 ——宋】 宋队真是居家好男人啊......要是能和他结婚的话,两个人一定会很幸福吧?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偏偏喜欢上她了呢。 * 白露给宋景行发了信息,感谢他后让他不用中午特意回一趟家,自己已经去学校了。 略带失落的宋景行傍晚回到家,打开门却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阵脚步声后,他看见白露“嗒嗒嗒”地跑过来,笑着说:“你回家啦,景行。” 和他无数次所期待的一样,她帮他解领带,说“工作辛苦了”。 这里因为有她在,所以才有了“家”的感觉。 “露露。”宋景行搂着她的腰肢,不断地亲吻她,“要搬过来住吗?” 白露不知所措:“对不起......我、我还不想。” 已经是在理智克制下的提出的询问了。宋景行想和她结婚的念头强烈到无以复加。 “抱歉,宝贝。”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是我太唐突了。” 这时,白露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拿出看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是孟道生的电话。 “你不想接的话,不用接。”宋景行握住她的手,“露露,我会负责和他说。” * 晚饭后,宋景行送白露回家。她洗了个澡后窝在沙发上看书,眼神却好几次不自觉地看向手机屏幕。 孟道生没有再打来了......不知道宋景行是不是已经和他说了。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难过。 她起身关了灯,窝在沙发上,但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能着飘着小雪的窗外。万千思绪的末端像伸出的无数双手拉扯着她,让她怀疑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门忽然被敲了敲。 白露猛地坐起身。 宋景行有钥匙......那来的人是谁? 手机上传来的信息给了她解答。 【孟道生: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一只手就握住了门侧,像是怕她突然反悔把门关上一样。孟道生那张平时总漫不经心的脸此刻冷到极点,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她。 “孟道生......”她怔怔的,“你怎么——” “呵。”孟道生走进门,冷笑一声,“来找你打分手炮,不行?” 他单手抱起,把她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把门带上、反锁。 “等、等下!” “你决定把我甩了的时候怎么不他妈的等下?” 肩上的人瞬间不挣扎了。 孟道生是真生气了。扛着她上楼,把她扔到床上的时候是真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胸部被大力揉捏着,睡衣也很快被扒了个干净,孟道生看了眼她的腿心,讥讽到:“还是肿的,昨晚宋景行把你伺候爽了,所以不要我了?” 她呜呜咽咽地说不是,却被他拧了把花心,尖叫着蜷起了双腿。 孟道生把她翻过来,掐着她的肩膀让她微微抬起臀部跪坐在床上,白露刚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硕大的阴茎头部已经抵在她的穴口。 白露哭着反手推他:“别......戴套!” “宋景行干你的时候怎么就能不戴套?” 白露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你怎么知道的?” 孟道生黑着脸在她腿根抽了一巴掌,挺腰整根没入:“现在知道了。” 他没做扩张,进得又快,白露生生疼出了两滴眼泪,下意识往前爬了两步。孟道生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将人拽回,胯部再次紧密联结到一起。孟道生将她的两条胳膊向后拉,撞得凶猛,肉刃带着热意,一次次挺进她深处。 这人是真的很会做。孟道生很清楚她的敏感点在哪儿,又存心报复她,只是时不时往那儿顶两下,惹得白露反而开始欲求不满。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腰,想要迎合他的撞击,结果被人恶狠狠地捏了把乳肉。 他依旧一言不发,和平时大相径庭,跪坐后入的姿势也看不到他的脸,让性事多了些“侵犯”的意味。白露不太清醒的脑袋里忍不住想:这个人真的是孟道生吗?他真的变得好陌生...... 滑腻的体液很快将结合处浸透,即使是白露高潮的时候,孟道生也没有放缓抽插的速度。白露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可他一手捏着她的手腕放在背后,一手按着她的肩头,白露根本动弹不了。没有亲吻、没有爱语甚至没有拥抱,这种被强制、近乎凌虐般的性事让白露觉得很不安。 有种自己被当成一个性用品的感觉。 好讨厌。 她的眼泪让男人开了口:“他哪里比我好,白露?为什么要做选择,明明我都退让到这一步了!” 顶端抵上她内壁最敏感的那点,慢慢磨着。强烈的快感像闪电一样从那一点扩散开来,她如同过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宋景行那么没情趣,床上技术也烂,年纪还大,也没我有钱。”孟道生伸手揉她的阴蒂,怒气上头又抽了她腿根一下,“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白露,说话!” 他干得这么凶,她哪说得出话,夹着他的性器就掉着眼泪又高潮了。白露往后靠在孟道生的胸膛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搂着他的脖子胡乱地吻他的脸和嘴唇。 他在生气——这是他教过她的,讨好他的方法。 “迟了。”孟道生皱着眉忍耐着射意,一只手箍住她的上半身,另一手摸上她的脖子,声音低哑,“受不了就说‘我爱你’。” 握着她脖子的手猛地收紧,白露下意识想要将孟道生的手拉下来,但两边的大臂都早被孟道生死死箍住了。 “怕什么。” 那句话像是一句定心丸,白露放弃了挣扎,将手掌搭在他的手臂上,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发泄。体内性器鞭挞的力度不减,滚烫的硬物每次进出都带来浪潮般的快感,将紧张状态下的她推得越来越高。 缺氧。充血。濒临高潮。肺部空气所剩无几。 “我、我爱你——” “呃!” 孟道生浑身一颤,猛地松开了她的脖子。氧气和快感瞬间涌进她的身体,穴内抽搐着喷出一股清液,白露浑身都在痉挛,靠在孟道生的胸膛上,双眼失神。孟道生从身后紧紧抱住她,顶开那圈肉筋,在她哭着说疼的求饶声里,将微凉的精液悉数射在了她的体内。 “吃了,避孕的。” 嘴巴里被塞入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柑橘皮般酸涩的味道蔓延在舌尖。 她乖巧的模样让孟道生火气稍微下去了点,用指腹揉着她的唇瓣:“再给你一次机会,别选宋景行,选我。” “......不要......”白露侧过脸,避开他的触碰。 夜色安静。几秒后,她听到孟道生的冷笑:“呵,可笑。白露,你凭什么觉得我非你不可?” 白露忽然炸毛,闭上眼睛侧过身拼命地推他的胸膛:“那你走啊!去找别人去!” “白露,这是你说的。”孟道生恶狠狠地捏她下巴,“你别后悔!” 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失去支撑的白露侧着倒在床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缓缓流了出来。她的胸膛起伏着,气喘吁吁地睁开朦胧的泪眼看着孟道生离开的背影。 他微微回过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自楼下传来。白露知道,孟道生不会再回来了。 * 即将升上高二的那年暑假,白露去帮小区附近一家便利店的老板娘打工。之前白露经常在她家买东西,老板娘很喜欢她,看她放了假,约摸着她不想待在家里,就叫她过来帮自己忙。 其实就是帮她看看店啦,偶尔有客人了就收下银。店里平时开着空调,很安静,她一个人写写作业看看书,也是乐得其所。 烈阳明粲,在玻璃门外的世界肆意倾泻。老板娘结束午休,拿着半个西瓜和一根冰棍走过来,叫她休息一下:“白露,唞下啦!” “哦,好!” 白露嘴里吃着冰棍,手上还抱着西瓜,去了二楼的阳台。 她把被风扇吹乱的头发重新扎好。冰冰凉凉的甜味食品让她觉得心情很好。在蝉鸣和燥热的风里,对面繁盛的栀子花树香味更加馥郁,被微风送至鼻尖。 初夏的天边,云起成滔。 这么热的天,路边还有个算命的阿公出来摆摊。路过的一个姐姐被吸引了,聊了几句后,似乎真的被算准了点什么,她就很感兴趣地坐了下来。阿公忽然眼睛一眯,脸色一变,说她过阵子有“血刃之灾”、要买山鬼钱破解什么的,吓得小姑娘连连点头,正欲掏钱之时,突然有人冷不丁插了句嘴。 “山鬼钱有乜用?”一个头发略长少年靠在拐角的树荫下,“又冇开光。” “扑街!又系你!”算命阿公看见他,没好气地骂到。 “你点解唔惊遭报应。”少年抱臂,蛮不在意地打个哈欠,“唔呃人了。” 那个女孩子看到这情况,心里也有数了,立刻找了个理由走了。黄了生意怒气冲冲的阿公没理会他,收起摊子就走。少年贱兮兮地探出身子,眉眼弯弯地冲他挥挥手:“阿公拜拜!你求我嘅话我可以考虑收你做徒弟哦!” 阿公随手捡个小石头扔了过去:“你条肠粉!” “唔啊!做咩啊!”少年敏捷地闪身,面上嬉皮笑脸的,“唔兴打打杀杀啦,和气生财,阿公!” 这人可真有意思。二楼阳台上的白露没忍住,被他逗笑了,眼睛都弯成了两弯月牙。 一年后的六月,时值端午假期,她在火车站等纪寒,栀子花的味道让她恍惚又再回到了那个夏日。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朵栀子花。 福至心灵,白露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有些错愕地在自己的心上人身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有着双她一直没有忘记的眼睛——那双狐狸似的桃花眼。 日光鼎盛,栀子摇曳。从故事的最开始,那朵花就不只开在一个人心间。 59明疯暗疯 59 明疯暗疯 白露试着联系了那位她在英国时曾经帮忙做过翻译工作的老师,对方对来平大讲座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几个院前叁场讲座活动的人选和时间也初步确定了下来。 第二次会议主要是对一些细碎事项做安排。比如说谁去打印纸质名牌、招待外地来的老师订哪家酒店......不过好消息是学校察觉到一个院两个人负责的话工作量太大了,扩张成了四人团体。 但来开会的一个就够了。 白露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林昼,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只是他的病还是没好全的样子,脸色依旧有点苍白。两个人在回家的电梯上又碰到时,他手上还有输液贴。 “林昼,你还在生病吗?”白露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他虚弱一笑:“没事,好多了。” 结果他刚说完话,脚步就踉跄了一下,只能撑着一旁的电梯扶手稳定身体。 白露连忙去扶着他:“小心啊!” 对方喘着气,已经难受到无法回应她的关心了。 “我扶你回家吧,你这样不行的。”白露担心得不得了,“要不我送你去住院吧?” “不,谢谢。”林昼微微摇了摇头,“......不太想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平时总是表现得比同龄人更成熟的他这番略显孩子气的想法让白露有些诧异——她本来还以为林昼是因为太忙之类的原因拒绝的呢。 也能理解,孤零零地待在医院,确实不好受。 她扶着林昼进了门。屋子里有淡淡的草木香味,他家的装修风格还是和之前那个房子一样,只不过可能因为刚搬过来的原因,里面没有什么家具。 嘴唇泛白的少年靠在沙发上,眼睫因为难受而轻颤着,看得白露有几分心疼。 水也吊了、药应该也吃了,怎么这么久过去了还是没好呀......林昼不会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病吧? 白露给他倒了杯热水:“林昼,你有做检查吗?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检查不出来。”林昼喝了口水,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盒,“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家里也不关心他,也没有多少能帮上忙的朋友。 好奇怪啊......他明明是一个这么位高权重的家族的独孙? 不过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先把病治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你先休息一下吧。”白露微微皱着眉,“要是明天还没好转的话,还是通知下家里人,去医院再检查一下。你都病了好久了。” “好。”林昼神色忽然有些落寞,艰难地站起身来,“今天麻烦你了,姐姐。” 她已经准备慢慢试着和宋景行交往,再留在林昼家不合适了。因此,她并没有扶他去卧室,而是直接离开。但走到玄关的时候,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什么人跌倒的声音。 “林昼!” 白露急忙跑过去,看到清瘦的少年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总之先扶起来! 林昼是看着瘦,但身上其实有肉。她将林昼的手臂环到自己肩上,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失去意识的他放到了床上,男性的体温和味道让白露觉得有些脸热。少年一会儿后哼着睁开了眼:“我这是......” “你晕倒了!”白露急忙说,放下了准备打120的手,“我给你叫救护车吧。” “不用......”林昼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因为中午没有吃饭,我一会去便利店买点就好。” “要照顾好自己啊。”白露叹了口气,“......你等等。” 她家还有早上剩下的粥,应付下还是可以的。总归比便利店和外面一些餐馆要干净。 林昼捧着粥碗,眼神很愧疚:“真的对不起。” “没事,你是生病了。你还是和萌萌说声吧,这要是在大街上晕倒了真的很危险。” “堂姐最近很忙......她刚刚结婚。”林昼垂眸,“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扰她。医院我去过很多次了,医生说可能是心理原因导致的。但我不可以去做这种检查。” 话说到这里,白露就明白了。其实在许多长辈眼里,“精神问题”是一种污名。在绞尽脑汁拼命抓住敌人弱点的政坛,想必家族会要求林昼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做到完美,不能有任何污点吧...... 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 “你最近压力很大吗?”白露问。 不会是因为之前她听到的林昼和石有为的事吧...... 林昼看了眼她,心事重重地浅笑:“就是太忙了,没事的。” 这个反应,果然就是纪寒的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多,白露感觉自己从刚刚碰到林昼开始身上就开始越来越热,很想......被触碰。 不能再留下来了。要是再和宋景行之外的人有这种亲密接触,就是不忠诚啊。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白露转身就走,“你好好休息。” “姐姐,你的碗——” “放你这就好。” 白露回了家感觉冲了个澡冷静一下,却感觉温水流过时她身体里越来越难受了。 总不会是像小说里一样,是林昼那个香味里有什么催情的成分吧?但谁会在自己的衣服和整间屋子里都弄上这种东西啊......岂不是把自己也给害了?林昼自己还生着那么严重病呢,他又不是疯子。 她躺到床上,深深反思:是不是回国后性生活太乱,导致她在这方面变饥渴了? 得禁欲!以前纪寒说过脑子里只想着这种事是会变笨的! ......好想纪寒。 白露垂死病中惊坐起:宋景行来她家帮她拿衣服,岂不是看到了她放在柜子里的那件纪寒的衬衣? 她又倒回床上。 哈哈,睡吧。醒着只会更想死。 * 黎朔这几天过得很煎熬。 手机上和白露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她发来的那条。 她说,准备试着和别人交往,希望黎朔也能把她当成普通朋友相处。 黎朔看着那条短信,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白露选择自己?他挣的那点钱,不管在那个警察面前还是纪言的哥哥面前,都不够看的。更别提自己的鲁莽和冲动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和伤害。 他本来希望白露在签了那份协议后为了劝他回黎家多和他说说话的。只要白露一提要求,黎朔哪怕不想回黎家也会答应的。但黎朔没想到,白露关于那件事一个字都没有提,还和他说了这样的消息。 不甘心。又变成对她没用的人了。 一想到白露会被别人拥抱、亲吻,甚至一想到她会对着别人笑,黎朔就感觉妒火都快把自己烧了个干净。 初中刚回黎家的时候,他对黎莲的控制和玩弄非常不满。黎朔很讨厌那种自己姑姑那种把人当做工具来算计的处事风格,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只能在不惹怒黎莲的前提下争取最大额度的自由。今年初春,魏成搬来了平城,黎朔立马从黎家搬了出去,黎莲大发雷霆,二人大吵一架,黎莲连他的学费都不给了。但黎朔这几年也攒了不少奖学金和奖金,付学费还是可以的。但魏成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魏成以前也挣了很多钱,家里住的是小别墅。只不过这几年行业不景气,家财散了很多,妻子和他离婚又分走了一半财产,魏成又得了很烧钱的癌症。黎朔为了给魏成减轻一些负担,就选择了做家教、做小程序、参加奖金多的比赛之类的,两个人倒也勉勉强强能过得下去。那段时间黎莲一直尝试联系他,但黎朔从来不理会她,被她带人堵到也发挥年轻的优势直接翻墙跑路。实在是不想理。 白露那些话和那一巴掌多多少少是有点扇醒了他。黎朔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站在黎莲的角度思考过:对于黎莲来说,魏成只是个害死了自己弟弟、抢走自己亲侄子的凶手。 想通这点,他对黎莲的态度终于软化。两个人见面,黎朔和她说自己想要送魏成最后一程的想法。黎莲虽不赞同,但终究还是由着他去了。 两个人谁都没提魏成去世后的事情。黎朔是真不想回黎家,他感觉黎莲有点疯疯的。 但现在,黎朔自己也要疯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看着白露选择别人,而自己连一争之力都没有。 于是他拨通电话。 黎莲的声音里带着些愉悦:“收到东西想通了?你的竞争对手一个个来头都不小哦。” “你寄的?” “姑姑又没遮遮掩掩,寄件人不就是我名字吗。” “那你为什么要用变声器给我打电话?” “变声器?”黎莲困惑,“你先说说,收到的东西里面有什么?” “你和她的照片。签了字的劝我回黎家的文件。没有了。” 黎莲那边沉默了一下,大笑道:“真有意思!看来有人偷偷摸摸做了手脚。” “......嗯?” “她没签字。”黎莲说,“她还说希望你是自由的。她不爱你,黎朔。但在某种意义上,她比我还要爱你。这样的人万里甚至都挑不出一,你可别就这么没出息地让别人抢去了。” “我不想。”黎朔低声说。 “现在知道姑姑对你的好了,小朔?”黎莲心情非常好,“人和人最根本的社交规则就是相互利用,黎氏到了你的手里,你不就有了和他们争的资本?” “......他们。” “好奇都是谁?” “不。”黎朔说,“都一样。” 对手的话,打败就好了。他不在乎到底是谁。 60美梦 60 美梦 (纪寒 电话h) 跨年那天,白露去了宋景行家,两个人一起做了顿饭。宋景行和她说,他过几天会出一趟差,可能无法及时回复她的消息。 白露点点脑袋:“我一个人没事的,倒是你,要注意安全呀。” 但说实话,当宋景行一周都没有联系她后,白露还是有点慌了。她试探性地发了条信息过去,依旧石沉大海。 堆积在心头的不安让她心神不宁的,连林昼都看出来了。学校那边的会议结束后,林昼走在她身边,问:“你有心事吗?姐姐。” 白露摇了摇头:“还好。” 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啊,之前的碗还在我家里!”林昼忽然想起来,“姐姐,你方便来我家一趟吗?有几本书你可能会感兴趣,是英文原版手稿的复印件,因为数量太多,不怎么方便带出来。” 白露果断上钩,眼睛都亮了:“方便!” 他房间里的香味感觉比上次更浓了一些,但并不令人头晕。 “......这是什么味道?”白露问,“香薰吗?” “是的。”林昼微微一笑,“有镇定安神的作用。我最近睡不太好,就想着试试看。” 原来是这样。白露看了眼林昼的脸色,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不少。看来他的病好了一些。 白露关心了下他的病情,二人随即在客厅里聊了聊这些手稿有关的事情。可能是刚吃过午饭的原因,白露感觉自己有点热,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谢谢你......”白露揉了揉眼睛,“我要回去睡觉了。好困。” “我有客房的,要去那里休息吗?可以反锁的。” “我家就在楼下。”白露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连碗都忘记带回去了。林昼看着她的背影,弯起嘴角。 白露都没换睡衣,直接窗帘拉严实,把衣服全都脱掉,钻进了被子里。林昼的香薰真的很管用,她过了几分钟就沉沉坠入了梦乡。 她感觉身上很热,有人在摸她。 那是一个很昏暗的房间,她和面前的男人都是赤裸的。他将双手撑在她的耳边,在她身体内进出着。 是......谁? 体内胀胀的,白露轻轻哼了一声,动了动腿。 “专心点。”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白露环着他的脖子,意识模糊地微微眯了眯双眼。 ......纪寒? 那人直起身来,穴里的性器也抽出来小半截。白露敏感地抖了抖身子,试图抓住他的手腕。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下来头来吻她。 还是看不清脸。 双唇相接的那刻,白露猛地睁开了双眼,迷茫地喘着气。腿心湿成一片,她急切地想要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 他去哪儿了? 好想要。 “纪寒?”白露小声地抽噎着,情欲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不见了。 浑身燥热的她挣扎着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 凌晨叁点,位于纽约的溯从美国分公司的财务部门依旧亮着灯。年轻的大BOSS冷着一张脸靠在桌边翻阅着文件,看得年纪够当他爸的部门主管有些紧张。 “很严重,也很低级的错误。”纪寒盖棺定论。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显露出几分不耐烦,表明他心情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程度。 站在一旁的秘书Mia默默给和自己交情不错的部门主管祈祷。 “是。后面一定优化审查和复核两个方面的流程,预计在一周内给您送上初步方案。” 纪寒正欲开口,西装口袋里手机却响了。秘书和主管都很清楚地感觉到老板变得有些紧张。 “不用等我。”纪寒目光盯着屏幕那个名字,拿着手机往外走。 不像白人主管,秘书是美籍华裔,是听得懂中文的。她听到自己老板用很温柔的声音喊了句“白露”。 难道是......那位传闻中的未婚妻? * 害怕错过她的来电,纪寒难得不介意别人听到她的隐私,边往外走边带着几分急切地接起了电话。 “白露?” 她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带着点哭腔:“纪寒......” “是我。”纪寒心脏都揪紧了,“我在,别哭。” 听到她的声音,那些被压抑的思念顷刻间疯长,纪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在哪儿呀,你为什么不见了?” 很奇怪的问题。纪寒隐隐约约感觉到白露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我现在在纽约。”纪寒边回答边往自己的休息室走,“白露,你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好热。”她又开始哭,“难受......” “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她显得可怜巴巴的,“想要你插进来。” 纪寒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和她做爱之前还要上网搜下科普视频的毛头小子了,很清楚她肯定是误食了什么催情的东西后状态变得不正常了。思念在胸膛里烧成一团,纪寒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你摸摸自己好不好?”纪寒关上休息室的门,“会吗?” “我、我......” “当时我进去的地方。还记得吗?”纪寒耐心地教着她,“把手指伸到里面去,白露。” 一阵布料的摩擦声后,她细细碎碎的甜腻呻吟从电话那头传来,勾得纪寒下腹一阵热流涌入。 “嗯......纪寒,好舒服......”她喘着气,“想要你的......” “乖孩子。做得好。”纪寒深呼吸,“把你的手指想象成我的东西,现在是我在和你做爱。把视频打开,让老公看看你。” 几秒钟后,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她面上的欲色和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的眸子,看得禁欲已久的纪寒身下更硬。 “纪寒,你、你为什么还穿着衣服?”她坐起身来,“我没有穿......” 纪寒将手机靠在一旁桌子上的文件上,坐到了桌子面前:“现在脱。” 外套被随意搭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粒粒解开昂贵衬衣的纽扣,露出他的上半身。这些年即使业务繁忙,他也没有疏忽锻炼,身体的线条比以前还要漂亮。 “不要停。”纪寒慢条斯理地解开皮带,“白露,把手机放到床头,看着我,插你自己。” 那边笨手笨脚地乖乖照做,光线昏暗,她瓷白纤瘦的身体时隔多年再次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笨拙地伸手捂住屏幕上男人的眼睛,把视频给关掉了。 “不给你看,呜——你穿着衣服。” “害羞了?”纪寒轻笑。 对面没回答,难受地哼哼了几声:“还是......” “再插进去,高潮之前不要拿出来。” 这次将手指吃下去的时候,她找到了自己的敏感点,无师自通地蹭着那儿。纪寒听着恋人的喘息,很希望自己现在真的在她身旁。到底是身子敏感,没一会儿纪寒就听到她的音调陡然升高,攀上了巅峰。 “纪寒、纪寒。”她哽咽着,“我好想你。” “嗯。”纪寒声音很轻,“白露,回到我身边吧。” “不可以......”她哭着说,“不行了。” “为什么?”纪寒难得焦躁起来,“我不在意你和宋景行的事。” “不、不是的。”她眼泪一直掉,“有别人......” 预料之外的回答。结合到她这两次电话里明显不太正常的状态,纪寒感觉自己心脏都空了一瞬:“白露,谁强迫你了吗?” 电话那头只有抽泣的声音,这让纪寒顿觉不妙。 “我不该说这些的。”纪寒安抚她,“我给你买机票,把你接来纽约。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暂时没办法去找你。” “不......我还不想见你......” 纪寒心里一疼:“白露......当时,你为什么想要离开?” “梦到了。” “梦?” “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哭累后要睡着了,“梦到了她......” 她?还是他?戴淑云吗?还是指的彭家辉? 白露那时的社交圈不大,除了纪寒自己,和她有关系密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的嘴太严实,纪寒也不想让她回忆起不愉快的记忆,真想知道的话怕还是得从宋景行嘴里问出来。 提到这个名字纪寒就来气。气宋景行诱拐自己的女朋友,更气他压根就没照顾好白露——这么短的时间内,白露就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打了两次电话给自己。 纪寒没有挂断电话,只是坐在那儿,听着她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能回想起那几个拥抱着她入睡的夜晚、她皮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睡醒时懵懂的表情。 这通意外的电话并没有缓解思念。反而令他像个看到海市蜃楼的沙漠旅人,对她的渴求变得更深切。 “老婆。”他轻声说,“再等等我。” * 白露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 她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心如死灰——今晚怕是别想睡着了。 解锁手机后,最上面一条通话记录看得她立马给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啊!所以她是真的打电话给了纪寒,纪寒还接通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该不会是胡搅蛮缠撒泼打滚质问他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了吧! 白露暗灭屏幕,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没想到再恢复联系是这种情况......好丢人,纪寒不来找她,她绝对不要主动打电话过去。她不想被他冷淡地说“你还没有闹够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只要她逃避,她就可以不面对。 61意外来客 61 意外来客 又过了两天。白露准备出门吃午餐的时候,失联了许久的宋景行终于回了信息。 【宋景行:抱歉宝贝,我回复晚了。这次任务的时间比较长,手机也意外损坏了,刚刚才重新安上电话卡。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白露心里疑惑。其实以往宋景行出差回来都会来见她的,现在两个人距离情侣关系都只差白露点头了,怎么这次反而只发来了信息呢? 可能是还有收尾的工作吧。宋景行出差这么久,也肯定累了。 白露关心了宋景行几句,正回着消息呢,忽然有一辆车开到了她旁边。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对方降下车窗,和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白露,还真巧啊,我就说这背影像是你。”他笑眯眯的,“好多年没见你了,都长这么大了!” “刑警官。”白露尴尬地收起手机,和他打了个招呼,“您好,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确实哦,之前她刚回国的时候,宋景行说过刑局也在平城来着。 刑国安冲她招招手:“还没吃吧?我正要去吃呢,来一起吧,正好我也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刑国安找她肯定是有什么和宋景行相关的事。白露才不相信平城这么大,还真能这么巧,在她小区门口碰上。 白露对他笑了笑:“小时候有劳您照顾了,这顿该我请您。” * 虾饺端上来的时候,刑国安用公筷夹了一个给她,说:“从国外回来,现在都读到研究生了?真是文曲星下凡啊,我孙女要是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话说回来,你爸爸现在心脏情况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我只是会读点死书罢了。您教导有方,想必您女儿也不会差。”白露礼尚往来,帮刑国安续茶,“我父亲他现在常住花城养病,平时我也不敢多打扰他。” “也是,那边气候比羊都好上不少。”刑国安笑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到:“你和小宋,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白露的手一顿,她并不清楚刑国安对他们的事知道多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家伙,在这等着她呢。 “他说他一直在追求你。”刑国安看着她,“你还是没答应啊?” “我......” “小宋这孩子,当下属、当上司、当男朋友、当老公,说实话,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本分、稳重、踏实、上进、脾气好,听说辞职那几年挣了不少钱,要不是我孙女和他年纪实在差太多,我都想招来做孙女婿呢。”刑国安呵呵一笑。 “......是。他是很好。” 刑国安点了根烟:“感情这事,就讲究一个看对眼。看不对眼、没缘分,欸——那追多久、条件多好都没用。你一直不答应他,估计也是没那种想谈对象的感觉吧?但天底下条件这么好、又对你专一的男人估计也难找到第二个了。我是觉得啊,他今年都二十八了,年纪不小了,按理说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要是你实在对他没那个心思,早点把话说明白、说清楚,也节省你自己的时间,是不?你看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躺着,那心里肯定难受啊。” 医院? 白露抬起头,都没心思因为刑国安这番大男子主义味十足的揣测而感到被冒犯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打电话给宋景行问问他怎么了。 “他现在干的这个,虽然官位确实不低,但累死累活查出点什么就移交给其他部门了,功劳尽让别人捡去了,嗨,白干!当年我一开始推荐他的那个职位出了点问题,不然现在他也不会白吃这些苦了。”刑国安喝了口茶,“这事儿他没和你说过吧?最开始那个职位被人匿名举报给搅黄了。” “举报?我不知道......” “嗯。具体是什么职位就不说了,总之前途一片大好,安全,事儿也少。”刑国安摆了摆手,叹气,“被人匿名举报说‘生活作风有问题’......唉,其实也就写个报告糊下的事儿......但小宋太老实,就和上面直白地说他确实一直在追求你。你们两个到底年纪差得太多,还是他第一个案子里的受害人,难免遭人口舌。后来上面又觉得不用他太可惜了,那时正好要组个特别刑侦队,就把他喊回来做队长了。要不是当时催得急,小宋还想申请晚点入职,现在一看,估计是为了等你一起回国吧。” ......宋景行从来没说过。 白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碟子,里面积了一小滩醋。 她知道的,自己一直在耽误宋景行。 艰难地又熬过半个小时后,白露被师姐的一通电话拯救,借口说有事,结束了这次令她难受的鸿门宴,顺路买了些菜回去。 回家后,她又气又担心地给宋景行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 男人脸上罕见地带了点不安的神色,身上穿着病号服:“露露,我——” “你住院了怎么都不告诉我呀!”白露气鼓鼓地,“你伤着哪儿了?严不严重?” “宝贝,我怕你担心。”宋景行都不敢看她,“小伤,很正常的,很快就好。” “小伤就不会住院了,别再骗我了宋队!” 宋景行连忙解释:“右臂划伤,真的不严重。” “......你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发给我吧。”白露小声说,“我去看看你。” “等我出院了我就来找你,好吗?很快就出院了,医院里病人多,我怕——” “我才没那么娇气。”白露摇摇头,“我得去验验伤,看看是不是真的不严重。” 他们之间,妥协的永远只会是宋景行:“好,我没有骗你,记得多带几个口罩。” * 白露拎着一大袋东西到达病院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她敲了敲宋景行病房的门,听到里面说了“请进”后,才推门进入。 刑警大多长期风餐露宿,造就了宋景行那种不在意生活条件的性格,因此,他的病房只是和职位相符的普通双人间。靠门的那个病床上是个正在看报纸的老爷爷,病床是里面靠窗处宋景行由于帘子遮挡,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来人是谁。 “露露,是你吗?”他问。 白露拿着东西走过去:“是我呀。” 宋景行靠在床头,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起身。 “你躺着。”白露把他按回去。 “宝贝,我的腿没受伤。” “那就坐着!”白露再次把他按回去。 宋景行用左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辛苦了。” “我给你带了点饭菜过来。”白露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还去你家给你拿了点换洗的衣服。是鸡丝粥和排骨汤,你尝尝。” 她拧开两个保温盒,饭菜的香味顿时充盈了整个病房。 “啊,已经过了医院的饭点了。”白露忽然瞪大了眼睛,“你吃过饭了吗?” 宋景行摇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想到你会带饭菜来,我没有吃。” “医院的病号餐味道不好,我做得多了点,两样分了四个盒子放的。这样晚上你热一热,可以吃两顿。”白露心满意足,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喂到宋景行嘴边,“你尝尝!” 宋景行咽了下去后说:“味道很好。谢谢宝贝。” “明天我再做别的带过来。”白露笑着说,“做鲫鱼汤和青菜虾仁粥怎么样?” 宋景行握紧了她的手:“不用,你今天做了很多,我一天吃不完的。我很快就出院了,到时候换我给你——” 隔帘被拉开了一小段,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看向他俩,轻轻咳嗽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打扰到您了。”宋景行说。 “嗨,没有的事儿。”老人家一口地道的平城口音,“中午睡过头忘记吃饭了,午休也睡不着,谈不上打扰。你俩郎才女貌,可挺恩爱啊。年轻的时候,我和我老伴也这样。” 白露听了他的话,看向宋景行:“景行,要不分一些给这位老先生吧?我正好做多了。吃隔夜的饭菜对身体也不好,明天周末,我又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没时间的。” “嗯,好。”宋景行摸摸她的脑袋。 “哎呀,还让我蹭到一顿了。都是病友,我不客气了啊。”老人家笑呵呵的,拿过放在床头的碗筷,“小姑娘手艺真不错啊!” 白露笑笑:“客气了,合您口味就好。” 宋景行还有队员送来的果篮,但那个老先生的床头什么都没有,估计家人也没有来看他。第二天白露特意做得更多了点,也给他也准备了一份,赶在医院发午饭前送过去了。 “小姑娘,你有心了。”老先生有点感动,“喊我莫爷爷就行。” 白露摇摇脑袋:“举手之劳。” “你们聊。”莫爷爷起身下床,“我去把碗洗了,顺便散散步。” “宝贝。”宋景行握住白露准备喂自己的手,“我可以自己吃来的。我的左手可以动。” “可是不是惯用手。”白露撅了撅嘴,“你拒绝我的功夫用来吃饭的话,那早就吃完啦。” “怕你累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宋景行吻了一下她,“该我照顾你的,现在倒反过来了。 时隔了很久的短暂亲密接触,让白露忍不住有些眷恋,侧过脸去迎合他的吻。还没亲多久门就被敲了敲,她赶紧缩回了身子坐了回去。 “景行!你受伤了怎么都不和我们——” 进来的一对颇有气质的中年夫妻,看到坐在宋景行床边的白露后,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宋景行握紧了白露的手,“这是露露。” 白露赶忙站起来问好:“叔叔阿姨好。” “白露啊?”女人温和地笑着,“我和景行他爸一直想见见你呢。” “你好,白露。”宋父面带笑意,“这些菜是你做的?我们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是我给他添麻烦比较多。”白露摆摆手。 简单聊了几句后,白露察觉到宋父宋母可能要有话要单独和宋景行说。于是她在果篮里挑了点苹果梨子放到碗里,说:“叔叔、阿姨,我先去洗一些水果。” “欸,好、好。”“辛苦了啊。” 白露和宋景行对视一眼,走出了病房,带上房门,慢慢地走去水池。 宋景行爸爸妈妈人挺好的......难怪他性格也那么好。白露一边削皮一边想。 宋父宋母离开后没多久,宋景行就催白露回去睡午觉:“露露,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再来了,我这边没事,下周二我出院了就去找你。” 白露心想哪能不来。要是换她受伤住院了,宋景行估计会直接请个长假,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守着。 电梯那边排队的人很多,离开的时候她走的楼梯,却在路过转角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唉,我是有点着急。这么多年了,儿子都没带女孩子回过家。上次托人介绍的检察院的女孩子他也不感兴趣,林家介绍的那个也没了下文,叫人心里发愁。这么不清不楚地下去不是办法呀。” “儿子的事你就别管了。这小姑娘看着挺好的,相信他看人的眼光吧。”宋父说,“他从小对自己喜欢的事就执着,当刑警也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也是,由着他去吧。” “......也是。”宋母叹了口气,“还是他喜欢重要。我就是担心他那性子,要真追不到,到最后真就吊死在一棵树上,孤家寡人的。当妈的,到底是希望孩子能有段幸福的婚姻的。” 宋父劝她:“一个人就一个人,又不是非得结婚。你想想平时接触到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案子,人生百态,放宽点心,随儿子自己心意吧。” 心里那点自卑像是咕噜噜从湿泞幽暗的池底钻出来的水泡,白露站在那,心想: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把这种充满爱和关心的家庭氛围给破坏掉? 她回想起那个让她决心离开纪寒的梦境,神情恍惚地摸上自己的心口。 62空空如也 62 空空如也(纪寒 h) 刚下飞机的纪寒看着手机上宋景行发来的警局招待所的定位,打了辆车直奔那儿。 她的房门没有关紧,纪寒悬着一颗心轻轻推开,看到她失神地站在窗边。 “白露。”纪寒放下行李箱,走到她身边。 女孩子回过神来,看向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回来啦,纪寒。” 纪寒把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后脑:“嗯。我回来了。” 她高考结束的那天,纪寒给她留了自己那套别墅的钥匙,还留了一张银行卡给她。但后来白露离开平城时,把它们都还给了纪寒。纪寒和宋景行都不放心让白露一个人待在白家,怕她看到戴淑云的遗物精神受到刺激,于是把她安置在了警局的招待所,宋景行每天都来看她。 “当时......我刚被接回来的时候,住的也是这一间。”白露看向被推开的木门上的房间号,306。 记忆太过久远,她只记得自己曾经站在窗户边,看着天空下这座大厦林立的城市,渴望着“家”。 “以后不会让你来这种地方了。”纪寒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我们走,白露。” 白露靠在他的胳膊上:“嗯。” 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家。纪寒给的。 把两个人的行李安置好后,纪寒开车带她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东西,又带她去吃了晚饭。她精神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也没什么胃口。宋景行说白露听到戴淑云带着儿子跳楼受了很大刺激,人昏迷了过去,刚开始那几天吃什么吐什么。纪寒见她不吃东西,心里担心,但也不敢劝她多吃,怕她觉得不舒服。 洗完澡后,纪寒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两个人在沙发上说话。 “想出国玩吗?”纪寒低头问她,“明天陪你去办签证,我们可以先去免签的国家。” 白露摇摇头,头枕在他的肩窝:“对不起,纪寒......我不太想。” “不用道歉,我的目的是让你开心一点。”纪寒揉着她的手背,“国内呢,一起去云南?” 白露的确不想呆在羊都了,更不想让纪寒担心自己,于是她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去了泸沽湖。坐在木船上时,一群水鸟从他们头上掠过。她的状态好像终于好了点,伸手触碰着湖面上白到微微透明的波叶海菜花,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纪寒,水好清澈呀!” 纪寒看着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风轻微吹动她的发丝,拂到坐在她身边的自己肩头。 “嗯。”他也微笑着说,“是很清。” 看完摩梭人的婚礼,两个人都有点累,吃了晚饭就回了酒店。纪寒定的房间价格并不便宜,地理位置非常好,拨开白色的纱帘就可以看到傍晚的泸沽湖。他边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白露背对着他跪坐在床上,暖灯衬得她像是要融进橙红的余晖里。纪寒也坐到了床上,从背后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以前在乌家村的时候,也有这样一片湖,就是小很多。”像是喃喃自语般,她说,“我小时候经常跑去那里看落日,芦苇很深,鸟也很多,天空......也很宽广。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纪寒看着她陷入回忆的脸,语气很温柔:“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今天我好开心。谢谢你,纪寒。”白露牵着他的手窝进了他的怀里,像是蜷进栖息地的鸟儿,“能遇到你真好。” “我们是恋人,你不用说谢谢。”纪寒侧过脸,在她唇上轻吻,“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一开始是嘴唇和嘴唇的触碰,随后舌尖也轻轻舔舐着舌尖。第一次尝试这种深吻的两个人毫无技巧,全凭着感情。纪寒搂着白露的腰,让她跨坐到自己腿上。白露圈着他的脖子,生涩地迎合着他。 纪寒下面硬得发疼。白露也有感觉,红着脸说:“......我可以的。” “不行。等你再大一点。” “.....我不小了!” 纪寒捏了捏她的脸:“睡觉。” “......可是我想。”白露抓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纪寒,你不想要我吗?我想和你有个家......还想和你有宝宝。你是不是压根不喜欢我?”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纪寒把她按在床上,捏着她的下巴,“白露,你可别后悔,等你满二十岁我就把你抓去结婚。” “你这根本不算威胁!我巴不得呢!” “哼。”纪寒啄了下她的唇,轻笑,“你这算是答应了我的求婚吗?” “刚刚那就是求婚吗?有点草率吧!”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嘟起个嘴,“算了......是你就行。” 纪寒压在她身上,从她的唇吻到她的肩头。白露还以为他是准备做点什么,有点紧张地抱着他的脖子,把他都看笑了。 “小色鬼。一天到晚想这些会变笨的。”纪寒打了一下她的臀瓣,“以为我真会和你做?” 白露眼泪汪汪的:“不、不是吗?” 她还没说完脑袋被弹了一下,听着白露“嗷”的一声,纪寒撑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不希望我们的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回去再说。” 这种地方?这地方装修得不是挺好的吗......白色和浅棕色的房间,很简约的风格。白露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两个人在房间里吃了服务生送过来的早餐才慢悠悠地出了门,到大厅时已经快到中午了。白露看到窗边放的钢琴的时候,转过头看向纪寒:“纪寒,你记得我们在学校的礼堂遇到的时候吗?” “......记得。”纪寒也回看她,“某人那天哭得很凶。” 白露有些不好意思,狡辩:“因为你很凶!” 一双大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身侧恋人的声音很温柔: “以后不会了。” * 他们在泸沽湖住了两夜,纪寒本来想再带她去别的地方玩几天的。但白露胃口还是就那样,吃不下多少东西,因此也没多少体力,到后面就累了。纪寒就和她回了羊都,等她再养养身体,恢复些精神了再商议后面的计划。 回到羊都的那一晚,纪寒和白露都回各自家里拿了点东西到别墅里,准备整个暑假都住在一起。纪寒察觉到心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白露在回去家一趟后又变得有些低沉,心里有些后悔:缺什么再给她买就是了,不该听她的真把她送回去的。 洗完澡的纪寒喝了口水,想着。回到房间时,白露忽然一下子冲进了他的怀里,哭着抱住了他:“纪寒,纪寒!” “怎么了,露露?”纪寒着急地拍着她背安慰着她,“发生什么了?” 她摇摇头,流着泪捧着纪寒的脸吻他:“做吧......我们做吧,好不好?” 白露这个状态绝对不对劲,纪寒不想就这样和她发生关系。他希望白露可以告诉他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纪寒能感觉到她一直遮掩着的、正在溃烂的伤口,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自己面前。 此刻的白露需要他,也需要他的安慰。 “我是你的。露露,我不会离开你的。”纪寒摸着她的头安抚到,“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已经是伴侣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这番话语多少起到了些作用,白露的情绪稳定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恢复平静。纪寒一点点吻她的眼睛、脸颊和嘴唇,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 “告诉我,现在你还是想做吗?” 她搂着纪寒的脖子索吻:“想......” “好。”纪寒搂着她的腰,低下头亲吻她,“我尽量不弄疼你。” 犹豫的手从她的裙摆下摸进去,纪寒一边亲吻她,一边抚摸着她。女孩子白皙纤瘦的皮肤摸起来也像玉,细腻、光滑、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显得带着些凉意。但她又是软的,柔弱地被他圈在怀里,轻轻发着抖。 纪寒忍不住想:白露是我的所有物。 他关掉了灯。随着擦过手的酒精湿巾被男人扔进垃圾桶,她轻薄的裙子也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上,两个人默契地同时看向对方。 “别怕。”他轻声说。 抱在手上也没多少重量的身体。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让她吃点东西。纪寒一边看着被自己放到了床上的白露一边慢条斯理地脱掉自己的上衣,想到。 到底是男人,做爱这种事大多无师自通。第一次被其他人碰到胸部时,白露嘤咛了一声,随后害羞地闭上了眼,听到了正压在她身上亲吻着她脖子的纪寒的一声轻笑。 他的手好热,被触碰过的地方好像发着烫,迟迟不退。被这热意逼出来的水分好像都汇集到腿心,变成泥泞一片,沾湿了从平坦小腹一路摸到这儿的男人的手指。纪寒呼吸急促,缓缓往里面插入一根手指,被她紧致的穴肉密切包裹住。 “疼吗?” 她摇了摇头:“有点酸酸胀胀的。” 纪寒知道耐心的扩张可以让初经人事的她好受许多,于是他忍耐着自己的欲望,耐着性子帮她做好准备,想让她舒服一点。 反倒是她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纪寒,你直接进来嘛......” “你怎么比我还急?”纪寒无奈。 他今天回家时顺带买了些东西,路过成人用品区时,忽然产生了某种预感。那些被他买下来以防万一的东西还没在床头柜里被放多久就被拿了出来。白露偷偷看了眼正在做安全措施的纪寒,一股热意涌上脸颊。 纪寒从中学开始就有运动的习惯,此刻她很清楚地看见以往在拥抱纪寒时自己感觉到的肌肉。同时又有点困惑地想到:男人的生殖器......都那么大吗?塞进来会、会很疼吧...... “怕什么。”男人叹了口气,掐了掐她的脸蛋,“等一下。” 他向着她的腿心低下头,柔软的嘴唇吻住了花蕊,用舌尖青涩地去拨她的阴蒂。陌生的快感让她微微弓起了腰,下意识想要合拢的大腿被男人一把按住了腿根。眼泪又蓄在眼眶里,她抓着床单小声呻吟着,没多久就感觉整个人都被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包围住,随着快感越积越多,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初尝高潮滋味的大脑猛地变得一片空白。 纪寒看着她失神的表情,伸手去摸她的脸:“舒服吗?” 女孩子用脸贴着他的温暖的掌心:“......嗯,好舒服。” 两个人接了一个长长的吻。分开后,纪寒一手扶着性器,将饱满的顶端抵在她的穴口,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有不舒服的感觉要告诉我,别忍着。”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清楚,以白露的性格估计再痛不会说的。 得益于她身体的敏感和之前他耐心的扩张,其实并没有白露想象中那么痛。纪寒伏在她身体上方,白露抱着他的背,两个人的皮肤相贴,下身也结合在一起。每次抽出时的黏腻水声、撞进去时囊袋拍到她的腿心的声音,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共谱成令人脸红的淫靡。 用唇瓣带走她的眼泪,纪寒慢慢地小幅耸动着,感受着被她包裹到微微发疼的、因此忍住了射意的性器,说:“白露,我们在做爱。” “嗯。”白露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眷恋着他的体温,“纪寒,我好爱你呀。” “我也爱你。”纪寒闭上眼吻她,又一次顶进了她身体,“白露。” 身体的感受很复杂。酸胀、轻微的疼痛和摩擦到什么地方时的快感。但对于白露来说,身体的结合带来的精神上的满足是纯粹的——她和自己最爱的、也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在做最亲密的事。 “幸福”的感觉像是一层薄薄的、幻色雾团,笼罩着她,那些蔓延在心脏上的深深沟壑也被遮掩。 有纪寒在,可以的。 可以找到的,活下去的理由。 他说过,我可以依靠他。 * 眼前的大湖笼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芦苇和菖蒲低垂着,仿佛褪了色般,变得枯黄干瘪,死气沉沉。白露茫然地环视着四方,伸手拨开遮天蔽日的叶子,光裸着脚向湖边走去。 失去生机的湖像是一张半白半透明的纸片,安静地被摆在那里。没有鱼类、没有涟漪,甚至水鸟也不见踪影。 ......发生了什么? “是你啊。” 白露闻声看去,身侧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她用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白露。 似曾相识。 那个小女孩盯着她看了会儿,语气忽然变得很失望:“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你要将他作为你的容身之所,你的栖息地? “我......”白露犹豫着低下头,说,“他对我真的很好。” 小女孩没有接话,自顾自地迈开脚步向湖中心走去。水面似乎凝固,在孩童脚下如同平地。白露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若有所觉。 她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轻轻呼唤以前的自己:“乌丫。” “乌丫”回过头,看向未来的自己,指着白露的胸口:“白露,你这里怎么了?” 白露下意识低头看去——她胸口的位置赫然变成了一个大洞,空空如也。 脚下如镜子般的水面突然四分五裂,潮水顷刻间涌上,她无法呼吸,却回想起幼时自己曾经踩在镜面上的场景——她曾那么无畏。 * “唔!” 白露喘着粗气睁开双眼,一颗温热的眼泪掉到枕头上。 昨天下午纪寒送她回家拿东西时,她收到了白建业的短信。不知道是又发生了什么,他显得有些崩溃,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爸爸:是不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前觉得这就是迷信,我不相信你真是丧门星。但是为什么一切从你回来后都越来越糟糕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还不想死,我给你一笔钱,不要再联系我了。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白露站在屋内,看着那条短信,微微张了张唇。太久没有开过口,唇瓣分开时的疼痛感让她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她真不怪白建业。毕竟她每一个家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她知道的。 那么纪寒呢?如果纪寒成为她的家人,她也会给他带来坏运气吗? 此刻心里的疑虑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以前哪怕纪寒对她再冷淡,她都从来没有想过退缩。 “白露......”身边的人还没醒,却在睡梦中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那个最无助时出现的福音,那个夏日礼堂里的弹钢琴的少年,那个她追逐了终于追上了的背影,那个她关于未来的全部构想。 书本上对于性的描述总是带着隐晦的美,与封闭的山村里的观念一样,地摊上买来言情小说里将女孩子的“第一次”写得极为重要。于是在白露少女怀春的心事里,“把第一次给最喜欢的人”是她幻想中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而现在,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昨夜温柔的恋人曾经吻她、爱抚她、进入她的身体。她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纪寒的所有物。 白露愣愣地看着那张她爱了很多很多年的脸庞,眼泪却决堤。 仿佛有某种感应般,纪寒在此时醒来,看到近在咫尺的她在流泪,脆弱而无助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一缕破碎的幽魂。 可是,纪寒—— 为什么我的心里......仍旧空空如也? 63落网 63 落网 (林昼 h)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白露意识到自己在车内。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车上睡着了。本来约好和宋景行一起去吃饭的,结果半路上她就去见了周公。 宋景行脱下来的外套还盖在她身上。男人见她醒了,放下正在看的卷宗:“宝贝,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白露脑袋还是懵懵的:“有点儿......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 元旦一过就要开始为期末周做准备。白露是那种只要老师布置了就立刻开始做绝不拖到DDL的类型,但各种各样的PPT、论文和Pre实在是堆积如山......期末考要背的东西也超级多。 “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告诉我。”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饿不饿?我在餐厅门口停的,一起去吃饭吧。” 临近年关,其实宋景行也很忙。人才刚出院呢,结果过几天又要出差。 两个人都忙点也挺好的。白露心想。最近她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宋景行。 她喜欢宋景行,但纪寒确实仍旧在她心里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白露不想把“确立关系”当做一种对“自己给宋景行带来了很多麻烦”的补偿,那样开始的关系必然走向一个坏结局。但刑国安和宋景行父母的话让她又愧疚又焦虑,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在她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你是一个吊着宋景行的自私鬼。 * 实在搞不懂这种会议有什么必要。 第一场讲座顺利结束后,几个院的人又被抓到一起开会,说是要总结经验、弥补不足。这点事儿其实微信群里发发就行了,开个会完全没必要。负责人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说是学校叫的。 “可能是学校特别重视吧,哈哈。”负责人挠头,“而且,下一次不正好是文院请的外宾吗?可得准备得周到点,不能给学校丢人哈哈哈。” “麦还是有点问题,好几个同学说有点炸。”一个女生说,“准备一个备用的麦吧?” 负责人一拍脑袋:“我今天上午和学校申请了的。但是走流程、等物流都要时间,估计赶不上文院的场次了。” “.....数量可能不够。”白露默默开口,“我们院那场有翻译老师,她也要需要麦克风。” 文院的本科学妹有点慌:“啊?学姐,那怎么办?” 她们院的情况特殊,额外的麦买回来也是吃灰,学校估计也不会同意拨经费。到底是自己请过来的老师,又是自己院里的事,有经济基础的白露是准备先自掏腰包买了。后面能报销就报销,不能就挂某海鲜市场卖了。 “没事的,不用着急。” 一道温和的男声让整个都有点心烦意乱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林昼笑了一下,开口说:“我家里正好有。实习的单位准备元旦节活动时,为了让场地,临时把两个场地合并成了一个。多出来的那套麦克风设备拿来抽奖了,我恰好抽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同学方便来我家拿一下?会议结束后我就准备去外地了,接下来一阵子都不在,没办法把设备送到学校来。” 白露如获大赦:“我去拿吧,正好离得近。” 历院的外向小哥有点担心:“要不我去搬吧?你一个女孩子,不一定拿得动啊。” “应该没问题,不是很沉。”林昼说。 “谢谢你呀,同学。我应该没问题的。”白露冲历院那个小哥笑了笑,“到时候真拿不动,我喊一个朋友来帮下忙就好。” * 林昼家里的香薰效果真挺好的。 没进他家几分钟,白露就又变得昏昏欲睡的。 “姐姐,稍等一下。包装盒太占位置,我就扔掉了。”林昼满脸愧疚地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给她,“说明书是分开放的,我找一下在哪儿。” “没事的。需要帮忙吗?” “可以吗?”林昼有点不好意思,“刚搬过来,没有好好收拾,有点乱。” 白露随手把校园卡和手机放到了茶几上,进了他的杂物间。里面有很多书籍和标本,看得白露完全走不动道了。 海伦娜闪蝶......真漂亮啊。好炫目的蓝色。 另一只硕大的蝴蝶吸引了白露的目光。那只蝴蝶比别的蝴蝶大上几倍,腹部亮黄,但翅膀却像黑夜里的极光一般,在黑色之余泛布着一种奇异而神秘的蓝绿色。 “姐姐喜欢吗?”林昼走到她身边,“这只是亚历山大鸟翼凤蝶,只在生活新几内亚的热带雨林里,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蝴蝶。” 白露出神地看着它,呢喃着:“鸟翼凤蝶......” 不知道活着的飞舞在雨林中的它是什么样的。 由于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只蝴蝶,白露走到学校才发现自己的校园卡好像忘在林昼家了。慌乱之下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果不其然,正准备出门的林昼在他家茶几上找到了。 真是奇了怪了......当时她拿手机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到呢。 林昼那边快要去机场了,摸不着脑袋的白露只能把搬过来的麦克风设备交给了本科的学妹后又折返了回去。 当她站在林昼家门前的时候,才发现他家的门没有锁。白露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话,于是她伸手推开了门。 浓郁的香味包裹住了她。她走进了客厅,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卡片时,忽然汗毛直起。 又来了......那种被什么人窥伺着的恐惧感。 不对劲......先离开吧—— 但此时她已经变得昏昏沉沉的,只能撑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跑。 “姐姐。”有什么人圈住她了腰、用冰凉的唇吻了吻她的后颈,轻声叹气,“你也太没戒心了。” 蛇缠上了觊觎已久的猎物。 ——你已经,落网了。 * 身体好热。 脑子里出现了小时候乌家村那只被抓住后被架起来在村头烤了的野兔子。时年九岁的白露站得远远地看着,心想:好可怜。好香。 现在白露感觉自己就变成了当时那只兔子。只不过这燥热是来自于体内的,把她都快烤干了。 “好热。”她可怜兮兮地小声哭着,蹭着身前人的胸膛,“帮帮我。” 林昼低头看着她。纤长的黑睫沾着眼泪,湿漉漉地颤动着,显得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多了几分任君采撷的意味。平时的白露看着是真诚且温温柔柔的,但其实她并不是好接近的人,只是客气。只有和她很熟很熟,等她认可你了,你才能看到信任你的她是什么样。 但此刻,在药的作用下,她比醉酒那日还要乖、还要不设防。 林昼捏着她的下巴吻她,她就用温软的小舌头去舔他,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手也环上了他的腰。以前一个半强制的吻都要又是装可怜又是说什么“生日愿望”才能得到的林昼哪能放过她,又是吮又是舔的,口腔内壁每一次都不放过,搞得怀里人下巴都被唾液沾湿了。 “别亲了......”意识不清的白露软乎乎地撒娇,眼泪一颗颗掉,“摸摸呀......” “怎么不叫我的名字?”坏心眼的少年勾着她小巧的下巴,不甘心在此时又被他当初别人,“我是谁呀?姐姐。” 迷茫的眼神聚焦在他脸上,白露眯了眯眼睛,声音糯糯的:“是......小昼呀?” “嗯,是我呀。”没被认错的林昼好心情地亲亲她的脸,“姐姐,你自己脱衣服?” 外套被扔到地上,扣子撞到木质地板,发出一声清亮的声响。毛衣和裙子被胡乱地扯了几下,却没脱下来,林昼忍着笑意去帮她。衣服在地板上堆成一团,白露被冬装包裹住线条姣好的身体逐渐展露在他眼前。 女孩子瘫坐在地上,不自觉地蹭着腿。就这么一会儿,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清液已经流到了地板上。她无措地环顾四周——林昼......去哪儿了? “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皮鞋的声音。 穿着黑色男仆裙的少年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牵起她的手,微微一笑:“大小姐?” 浑身热到难受的白露不管叁七二十一就往他身上贴,林昼反而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您怎么穿成这样,您又要像之前那样对我吗?” “呜——什么......”白露抽泣着。 “就是骑在我身上,在我的肚子上蹭你的小穴,一边逼着我喊你‘姐姐’,一边用你下面吃我的鸡巴呀?”唇红齿白的少年说起荤话来一点都不害臊,反而带着几分天真,“是不是想要那样,想要我下面的插进你的身体里去?” 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但总之想被插进去......她点点头:“......是、是的。” 于是就被那么哄骗着去了床上、骑到了他身上。她真像个强抢民男的人一样,掀开了林昼的长裙——林昼下面什么都没穿,甚至提前把套戴好了。他皮肤白净,身上只有薄薄一层肌肉,尺寸与脸庞不符的性器生得也漂亮,是极具少年感的身体。但此时被情欲冲昏脑袋的白露哪有心思欣赏,在他浅浅的腹肌上不停地前前后后乱蹭着,企图缓解热意。 “快点、快点......”白露哭着亲林昼的脸,“好难受......”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扶上自己的性器,低声引诱:“大小姐,想要的话就自己来。” 她就那么心急地坐了下去。甬道猛地被撑开,有些胀胀的,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填满的满足感。嵌进身体里的东西又硬又烫,白露短暂失神了两秒。掉了几滴眼泪后,她无师自通地撑在他的胸膛上动着腰,咕啾咕啾的水声随着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大,将交合的地方弄得一团糟。林昼拢住她乱晃的两团乳肉,另一手的指尖一点点顺着她的脊背滑下来,激得她敏感地颤了颤身子。 她从前就是好学生,这会儿在床上学东西也快,已经会自己控制角度和力度去蹭敏感点了。快感和热意都层层堆积在穴内的褶皱里,顺着神经末梢一点点爬上来,积攒在脊椎里,又猛地像烟花一样忽然炸开来。穴内在高潮时死死绞住了里面含着的东西,白露哭都哭不出来,倒在林昼的身上抽搐着。 林昼揉着她胸前的软肉,清秀的眉紧皱着:“姐姐,吸得太紧了......” 一次高潮根本缓解不了这些天断断续续储存在身体里的药物所带来的情欲,但白露此刻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瘫软在他身上。 “没力气了吗?好可怜呀,我的大小姐。”林昼拭去她的眼泪,“自己抱着腿,我来。” 呜...... 被他放着躺倒在床上的白露听话地环住了自己的腿弯,往胸口处按。这个姿势将下身完全暴露在了男人面前,让此刻不清醒的她也觉得有些羞耻。偏偏那人还边说着什么“你这里真漂亮”边用手指玩着她的穴口,搅得她更觉得里面空虚。 “不要了,不——” 她哭着去推眼前的人,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撞了进来。和她骑着他时软绵绵的动作不同,男人侵犯她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客气,重重地捣进来,又逼出一小滩水。白露尖叫一声,哭唧唧地直摇头:“别、别呀......” “不这样怎么满足大小姐你?”林昼大力捏揉着她的腰,“喂不饱你,你就会去找别人,不是吗?” 白露人都要顶进床里了,被干成这样哪还能听清林昼在说什么。但人类在应和别人时往往说“是啊是啊”,于是这小笨蛋也就支支吾吾地说:“呜,是的......” “姐姐可真诚实啊。”知道她八成是随口乱说的林昼还是来气,拍了一下她的腿根,“凭什么他们都可以被你留在身边?连黎朔那个没用的傻狗你都能接受!那我呢?我每天为了和你亲近一些算计得心头血都要呕出来了,你却还是不肯接受我!就因为他更死皮赖脸?” 他之前的病真不是装的,是真被黎朔硬生生气出来的——林昼是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得比他差了。 穴口的嫩肉都被这番用力的猛插给肏得微微翻开了,迷迷糊糊凭着本能感觉到害怕白露绷紧了腿根,试图抵御正压着她的人再一次进入她的身体。男人完全无视了她这蜉蝣撼树般不自量力的抵抗,掰开她的腿,压下身咬她的唇瓣。 ......缺氧。 嘴被堵着亲,身上那还压着人呢,空气是一点进不了身体里。体会到什么叫眼冒金星的白露感觉宫口处都被顶得有些酸了,只能抓着他的衣服小声求饶:“痛呀!” 林昼用指腹揉着她的乳尖,看着她腰身弓起来的曲线,学着她的语气轻笑一声:“那姐姐就求求我呀。” “求求你呀......” 坏心眼的少年将性器从她体内抽出来,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这样?” 女孩子边摇头边用腿侧去蹭他的腰,祈求他再进入自己:“不、不是的。” “那是怎么样?姐姐,你要说清楚一点。”林昼亲亲她的脸,“用什么、怎么做,都要描述清楚呀。” “就是......”她迷惘地看着他,答得乱七八糟的,只知道撒娇,“想要你温柔一点......” 软绵绵的。 声音软绵绵的。身体软绵绵的。姿态也软绵绵的。 她这种从未见过的模样让林昼心也软了下来,在白露唇上落下一吻,“......好。那你说你爱我,我就温柔一点。” “唔......你、你爱我。” “......姐姐真狡猾。”林昼哑然失笑,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尖,“是啊,我爱你。” 粗长的阴茎带着灼热再度挺了进来,白露舒服得微微仰起脖子,抱着他的脖子蹭他的脸。心里那些罅隙被她一点点填补上,渴望和她肌肤相亲的林昼脱掉了这身碍事的裙装,感受着她的体温。 “姐姐。”林昼迷恋地舔着她的唇瓣,手掌慢慢抚过她的腹部,“把你也做成标本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的身体是真的很漂亮。肤白如雪,像是一块温软的羊脂玉,天然就有着人为雕琢无法媲美的动人线条。私处被男人插得殷红,与看着有些圣性的脸庞和身子不同,带着些勾人的邪意,真如那叁言二拍里引得山僧破戒的红莲一般。 快感自身下不断传来,女孩子又抽抽嗒嗒地抱着他高潮了。在骤然变得激烈的肉体撞击声里,林昼低喘着按着她,小腹痉挛,射出了好几股。 ......还远远不够。 架在墙角的摄像机的提示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64小三 s a nyeshuw u.v ip 64 小叁 夜色已深,开着暖气的房间内,林昼用丝制的浴巾给镜子前的人擦着身上的水,嘴里哼着肖邦夜曲。他欣赏了一会女孩赤裸的身体,拿过搭在一旁衣柜上的裙子在她身上比着。 “嗯——今天给姐姐穿哪件好呢?”林昼自言自语,“昨天已经穿过蓝色的了,今天穿这件鹅黄的,好不好?姐姐?” 怀中的人双目无神,似乎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啊。我忘记了。”林昼温文尔雅的脸微笑着,“姐姐现在变成我的人偶了。” 他不再纠结如何打扮她,最终挑了一件白色的洋裙给她。少年抱着他漂亮的洋娃娃到了客厅,给她喂了一勺蛋糕。 “好吃吗?”要看更多好书请到:n vrens h u.co m 她唇角的奶油被他用手帕温柔地拭去。林昼看向坐在自己腿上的人,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欲念。 眼神涣散的白露点了点头。 每天,他帮她换衣服、喂她吃饭、帮她洗澡。意识不清楚的白露就像完全任人摆布的人偶一般,完完全全依附着他生活。 手机上偶尔传来几条宋景行问她怎么样的信息。白露的密码很简单,是她自己的生日。林昼没试几次就猜了出来,解锁手机后学着她的语气回复了宋景行。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宋景行了解她,费尽心思查她资料、夜夜都读她写的书的林昼难道就不了解了? 林昼冷笑,心里因为她对宋景行亲昵的语气而感到嫉恨 没事的。 学校那边他处理好了,宋景行也被他使手段调去出了长差。孟道生似乎和她吵了架。纪寒远在美国,对此一无所知黎朔?那个不成器的丧家犬,也就会嘴上叫叫。 不管是哪个,等他们反应过来不对劲,都已经迟了。林昼苦心经营多年,完全能做到让白露在他们眼里人间蒸发一般失去音讯。 “姐姐,你是我的了。”林昼心满意足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 她低垂着眼睛,如同他亲手制成的蝴蝶标本般,美丽、安静、像是停滞在时间里。那些一直折磨她的苦痛过去也被从脑海里剥离。 少年轻颤着的指尖滑过她的眼睑。 “可为什么”林昼轻声喃喃自语,“看到你这样我会觉得难过呢。” 脑海中忽然涌现出许多的场景:她吃东西时鼓鼓的腮帮子;谈到小说里自己喜欢的片段时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午后叁时的阳光透过窗外如帘般的爬山虎投在正在看书的她的侧脸;她走在自己身侧时弯弯的双眸和被微风拂动的发尖。 如此生动。 就像那个四年前的春日,他在书店里看到的封面上的那只展翅高飞的鸟儿。 你该是那样的啊。 可是独占她的欲望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林昼做不到放手。白露在他生命中占据着最重要的那部分,他活着的意义完全建立在“这个世界上有她”这件事上。 相悖的两个念头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林昼沉默下来,紧紧环抱住怀中的她。 “别哭” 一双手轻轻摸上他的脸。 林昼看向她,从那双乌色的瞳中看到自己诧异的脸。 她神志不清,却一如每一次满脸担心地看着他、问“林昼你还好吗”时般关切。 林昼慢慢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最后的玫瑰、我折翼的鸟儿、我挚爱的灵魂。 我还你自由。 * 混沌的大脑随着晨曦再度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而变得清明,白露盯着陌生的装潢,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男人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白露不用转过脸去都知道是谁。 看这样子,绝对是睡过了吧。 她看着窗帘,默默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勇气面对这个世界了。 等等。 白露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是不是没有请假? “姐姐,早呀。” 少年温热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毫不忌讳地抱上她的腰,低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嘴唇蹭着她的脖子。 他自然的态度令白露感到茫然 是她又喝多了吗。 记忆只持续到了她进他家门的那刻,后面就完全断片了一般,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但白露也不是个傻子,她记得每次闻到这股淡香,自己就会变得犯困,随后身体就变得越来越热。 一开始她没有产生怀疑,是因为林昼看起来并没有异常——正常人谁会天天在卧室里点带有催情成分的熏香啊?就连衣服上都有那个味道。 直觉与那些隐隐约约让她感到不安的巧合在这一刻重迭起来,明明被他抱着,白露却觉得浑身发冷。 “林昼。”白露仍旧心存侥幸,“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之前,我不知道熏香里含有对女性来说催情的成分,这些天你吸入了太多,所以当时晕了过去。”林昼忐忑不安,“我当时在房间内,听到声音才发现你倒在玄关。你抱着我,说你想要,所以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白露看着他。带着少年气的青涩脸庞、温柔的语气、显得无辜又无害的双眸。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伪装吗? “别装了,林昼。”她说。 清晨时分的房间,墙壁都是沉静的灰色。静谧仿佛变成粉尘,无声地扩散着。 有人轻笑了一声。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太过明显的愉悦,好像被揭穿后心情变得更好了似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白露死了心,冷漠地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拿开,“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在故意模仿纪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模仿。”林昼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答非所问,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你怎么知道是我故意模仿?你就没有想过,那个对你来说奇迹般的场景只是很巧地又发生一次吗?只不过这次你看到的是我,我就是第二个纪寒。” “我运气没有那么好。”白露皱着眉挣脱了他的怀抱,努力下了床,“而且,叫纪寒的一个就够了。” 林昼唇瓣的笑意更深,像是已经疯了一样:“我就知道,如果是你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 他承认了。初遇、约她去公园、每次在学校的偶遇、突然的搬家、最近莫名其妙找上她的讲座活动,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从一开始就是他步步为营的精心设计。 也许,那些令她感到担忧的生病也是。 “你真是个疯子。”白露站在床边,目光略带怜悯地俯视着这个一个伪装着的人。 “是啊。我是疯子。”林昼牵起她的手吻了吻,“白露,我爱你爱到发疯。” 白露抽回自己的手,没有说话,默默看着他。 平静的疯狂在他身上燃成痛苦而苍白的火焰,像要烧他成灰烬。 这就是不再伪装的林昼吗? “那,姐姐。”林昼站起身来走近她,手指一点点缠上她的发丝,迷恋地亲吻着她的肩头,“要和我继续这样下去吗?” “什么?” “做不成你的男朋友,但我可以做小叁啊。”林昼对她微微一笑,“你那几个情人可以不求名分,但我是小叁,我可是时时刻刻想要上位的哦?” * 白露的精神饱受摧残,以至于她在林昼说出那一番话后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居然还心平气和地问他自己的衣服在哪儿。 回到家后,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忽然变得很不真实 都是假的啊。 那些翘掉的课要是也是假的就好了。 她打开手机,却看到导师郝世文发来消息,叫她不用担心学校里的事,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不愧是林昼,还给她请了假。白露捂脸。她居然觉得他有点贴心。 但说实话,白露觉得自己一点也搞不懂林昼。他好像为了接近她布局了很久似的,那么他为什么在明知白露不会因此和他在一起的前提下,走把她迷晕睡了这么偏激的一步呢。这不是完全前功尽弃了吗?说是想伪装成巧合避免引起她怀疑或是不想搞砸和她的关系也挺勉强的,毕竟他当时一副被她发现了自己的伪装还很开心的样子。 就像他谋划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亲手拆穿一样。 好矛盾的人 莫非他本有其他的计划? 这时,宋景行忽然给她发来了信息。 【宋景行:宝贝,我今天回来。明天正好有假期,你想出门吗?】 白露翻看上面的聊天记录看得怒火中烧——林昼居然知道她的密码,还模仿她的语气和宋景行聊天!更气人的是,他模仿得太像了!像到白露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她自己回的! 这要她怎么面对宋景行!本来她就因为之前的事对宋景行很愧疚了! 白露泄了气般瘫在沙发上。 但是到底是没完全颓废下去。她短暂消沉后,迅速收拾好自己,去吃了个早餐就直奔学校。 其实她也就四五天没来学校,大家好像都默认她要好久不在一样。也不知道林昼到底是怎么和学校说的,授课老师们看到她回来都挺惊讶,问她“不是直接和学校那边请了养病的长假,期末考核改成直接交论文吗”。 白露勉强一笑:“身体这几天感觉好了点,就来上学了。” 笑话!林昼居然给她开这种特权!那她辛辛苦苦做的PPT和作业算什么!只剩口气也必须从土里爬起来交上!不可以白干! 为了销假和补上没来得及交的作业,白露上课之余一直在各个办公室奔波,午饭都没吃。等事情处理好的时候都已经夕阳西下了,她晚饭都没胃口,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家。 门居然没有关紧——她出门的时候太大意了吗? “露露?”宋景行将门完全推开,微微皱着眉看向被吓到蜷缩起身子的白露,“你脸色很差。抱歉我应该提前告诉你说我来了的。” 是宋景行啊。看来是她最近被这些事闹得精神过敏了。 “不不是你的问题。”白露摇了摇头,放松下来,“景行,你怎么来了?” 宋景行确定了下她额头的温度,确定她没有生病后边揽着她的肩膀进门边说:“我这几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没有回我消息,我担心你是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没事的,你就这样直接进来就好。我没什么事,只是今天太忙了。” 宋景行摸摸她的头:“好。” 做事周到的男人还专门给她带了些吃的过来。炸酱面还是热乎乎的,拿破仑蛋糕的味道也很好。吃饱了后,白露才感觉这一天总算不那么闹心了。 “垃圾放在这里就好,一会儿我来带走。”宋景行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看起来很累,好好休息,宝贝。明天我带早餐给你。” 他看出来白露有事没有和自己说。但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明明你才刚出差回来你才应该好好休息。”白露低着头,“景行,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露露,陪着你怎么会是麻烦。”温度自相握的手心传来,宋景行耐心且温柔,“而且,之前我住院的时候也给你添了麻烦,不是吗?家人之间,就是可以相互依赖。” 家人。 那一瞬间,白露很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宋景行。 隔阂的种子埋下得太早。如果全部坦诚相告,宋景行能够接受吗? 她不想欺骗他。但也不想失去他。 * 电梯的金属门反射出宋景行心事重重的脸。 工作越来越忙碌,他很担心白露会因此而感觉不安。与此同时,宋景行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许多无形的手拽着他们,迫使二人越离越远。 【宋景行,也许你能短暂得到她,但她的心永远是我的。】 纪寒的那句话又无端出现在他脑海里。 和孟道生的最后一通电话。宋景行告诉孟道生,白露想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后,电话那头传来孟道生的嗤笑:“你以为你赢了?宋景行,你明明清楚,她对你的愧疚比喜欢多。” 是的,宋景行很清楚。 他们都觉得亏欠对方。除了二人相同的高道德感外,构成这份感情的其他部分并不相同。宋景行是由于爱她,而白露是因为希望她和宋景行能保持两清的状态。 他无疑是白露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但宋景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得到过她。宋景行对她十分好,白露就还十分好给他。 好像她随时准备抽身离开一样。 露露,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要再感到不安? 电梯按键上方的屏幕显示数字逐渐减小,在上一层停顿了一下后,最终与白露家所在的楼层相同。金属门缓缓打开,映出来的男人的脸庞也分裂成两半。 温文尔雅的少年身姿挺拔,双手交握,面容清俊,正看向他。 “宋警官,不进来吗?” 明晃晃的挑衅。双方对彼此的想法都心知肚明。 宋景行迈步走进。电梯门再度合上,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 “离她远点。”宋景行开口。 林昼温和一笑:“我要是不呢?宋警官难不成要滥用职权。” 宋景行冷眼看着他,一针见血:“你做的事你爷爷未必知道。林副主席我的确撼动不了,但收拾你,还谈不上用什么职权。” “拭目以待。”林昼垂下眼睫,轻笑。 65被电的狗 65 被电的狗 【起初,塞里格曼将狗关在笼子里,在蜂音器响的同时对狗进行电击。此时,被关在笼子里的狗无法逃避电击;在多次实验之后,蜂音器一响,尽管在给电击前已经先打开的笼门,但此时狗不但不逃,甚至在电击出现前就卧倒在地,开始呻吟和颤抖——本可以主动地逃避,却绝望地放弃挣扎、徒然等待痛苦真正来临,这就是习得性无助。】 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白露合上书本,站起身来。 “景行。” 宋景行带着早点推开门走进来,看向她:“宝贝,怎么起这么早?” “昨晚睡得早。”白露走到玄关迎接他,“我也刚醒没多久。” 昨天宋景行看她累,本来是想让她今天就呆在家里好好休息的,倒是白露自己说想和他一起逛逛。于是吃完早饭,他们就一起出了门。 今天是周末,胡同里人头攒动,许多年轻人穿着汉服在拍照,宋景行紧紧牵着她的手,怕被人群冲散。许多店铺为了营造古风挂着红灯笼,二楼的雕花栏杆和墙壁上也满是攀缘植物,配着石砖制成的路面和墙,还真挺有韵味的。 小瓷盒里的艳色膏体散着清香,白露合上盖子,重新把胭脂放进包装袋里,对宋景行一笑。 “以前总在书里看到胭脂,没想到现在我也有了,谢谢你,景行!” 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发,也回以微笑:“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走出店门的时候,宋景行开口询问:“附近有很多古镇,新年的时候要一起去看看吗?” “啊......”白露虽然是挺想去的,但还是说,“过年的时候你不用在家陪叔叔阿姨吗?” “都在平城,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多。”宋景行看向她,“我过去吃个饭就好。” 白露微微摇头:“你去陪叔叔阿姨吧。前几年你人都在国外,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肯定是希望你在家的。” 宋景行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露露,那......你想和我一起回家吗?” 这、这是要带她见家长的意思吗? 白露有点慌张地低下了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他的手:“......我......” “没关系。”宋景行重新将她的手牵进掌心,“你不用感觉愧疚,露露,我们慢慢来。” “对不起......” 宋景行正欲开口安慰她,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两位、两位!”一个脖子上挂着摄像机的男人喊住了白露和宋景行,“打扰了,请问你们是情侣吗?我是做街拍账号的,能不能给你们拍个照?” 两个人性格都低调,再加上宋景行毕竟也算隶属安全部,是需要尽量不留下照片的。于是白露摆摆手:“抱歉啊,不太方便。” 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走开了一小段距离后,白露转过脸去看宋景行:“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合照。” 宋景行回想起抽屉里那张被包喻拍下来的照片,点头:“的确。要拍一张吗?” “好呀。” 于是他们第一张正儿八经的合照就在那条古巷的某条长椅上拍下了。不习惯拍照的两个人都有些拘谨,白露身穿一件黑的羊角扣大衣,头微微向着宋景行的方向倾斜着,一缕头发搭在宋景行的肩上。深咖色的短款夹克衬得宋景行气质更凌冽,线条硬朗的俊脸因为笑意显得柔和了几分。冬日早晨的阳光将二人的轮廓勾勒得暖洋洋的,是看起来很温柔的一张照片。 白露将照片发给宋景行,眸子笑得弯弯的:“后面的景色也很漂亮欸。” 后脑又被男人宽厚的手掌抚过,是熟悉的、令她感到安心的温度。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二人间的亲昵。白露转头看去,一个体型健硕、皮肤蜡黄的男子拿着把水果刀冲向游客。男人双眼突出、表情比游客还要惊恐,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宋景行迅速脱下妨碍行动的外套,白露立刻会意接过,叮嘱到:“小心啊,景行!” 与电影中设计好的场面不同,在现实生活里,以赤手空拳对上持械歹徒时,不受伤的概率很小。宋景行从男子背后快速接近,试图从后面别住他的手臂,但对方居然也很快反应过来扑向他,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转过身来举着刀猛地朝宋景行冲去。宋景行握住他的手腕,对着他腹部膝击。那人吃疼地弓起身子,宋景行迅速击胸、绊腿,将他侧摔在地。 男人手中的刀已经掉落在地,宋景行将他的手按在背后:“别动!” 白露边报警边匆匆赶去帮忙,她清楚地看见血从宋景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蜿蜒流下,心顿时纠成一团。那男人还在奋力反抗,围观的群众有的上去帮忙按着人的,但也有很多人拿出了手机拍照。宋景行下意识低下头不让自己的脸被拍到,白露见状,跑到宋景行旁边,一边踩着那人的刀一边蹲下身子帮宋景行挡住镜头。 “离远点——”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的宋景行愣了一下,随后放柔了声音看向她,“没事的,别怕。” 这时巡逻的警察赶到了。几位帮忙的热心群众都推到了一旁,一位警察一边铐走那个持刀伤人的男人一边怒道:“又是你!” “同志,受伤了先去医院——”另外一位话头突然止住,显然是认出了宋景行,“宋队长,您怎么在这?” “休息日。”宋景行站起身来,“惯犯?” 那位警察看了眼白露,见她站在宋景行身边,心下了然,用只有他们四个能听到的音量说:“嗯。这人以前是健身房的教练,后来和一个有家室的富婆有不正当关系,被对方的丈夫闹到了单位和老家,丢了个大脸,就精神失常了。之前是骚扰路人,家属保证看管好后我们就放了,没想到这次直接持刀伤人。” “得送去强制治疗。”宋景行微微皱眉。 宋景行身体素质强悍、训练从未松懈过,对上这人都受了伤。如果今天不是他在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被民警从地上拽起来的男人还在试图挣脱,也许是欺软怕硬完全出于本能,周围叁个大汉他不敢多少一句,就是冲着白露骂:“你也是鸡!死贱货!万人操的婊——” 宋景行立马伸手捂住白露的耳朵,冲那人怒喝道:“闭嘴!” 白露第一次见宋景行真的动怒。 “你还又骂上了是吧。”一位民警也生气了,“我看你倒不是神经病,怎么不骂我们?专挑小姑娘欺负!快走!宋队长,你和家属先去下医院吧。笔录晚点再来做就行。” 两位民警押着那人走了。见白露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宋景行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露露,都结束了,别担心。他精神有问题,别在意他的话。” “你伤得严重吗?”白露看向他的手,“先去医院吧。” 宋景行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担忧:“一点划伤,没事的,宝贝。你有没有吓到?” “没关系。”白露把外套递给他,“那我先去药店买点药,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 宋景行手臂上的伤口确实不严重,是因为他当时用了太大力气,所以才出了那么多血。 白露给他消了毒,涂上药后包扎好,两个人一起去做了笔录,等事情都做完,已经是下午了。这是她时隔多年再去警局,宋景行担心她因此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出来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天气冷,宋景行还受了伤,随便吃了点东西后,白露就和宋景行一起回了他家。 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景行把她圈在怀里:“宝贝,你还好吗?” “嗯?”白露转过头看着他,“啊,你是在担心我吗?我没事的,受伤的是你呀。” 宋景行摇摇头:“这不算什么伤。你别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他精神有问题。” “我知道的......不过,你来平城之后,受伤一直这么频繁吗?” “没有。”宋景行实话实说,“除去那些小磕小碰,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只有这两次。” “......这就好。” “露露,我是不是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宋景行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总是担心我的安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许也没办法陪在你身边。”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的工作很了不起啊!今天如果不是你在场,肯定会有很多人受伤。”白露一把握住他的手,“而且,我的命也是你救的!” 嘴唇被男人温柔地吻住,鼻尖全是宋景行身上的气息。唇齿相缠间,她听到男人的喟叹。 “露露,我总觉得我给你的还不够多。” 白露闭上眼,揽上他的脖子:“已经......很多了。” 给得不够多的,是我啊。 * 房间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恶心的潮味。女人的长发干草似的杂乱、干枯,面颊瘦得深深凹陷进去,双唇如同干旱地土地般起了皮,眼神却充满着渴望。 她低声问面前的女孩:“丫丫,你想逃吗?” “我......”小女孩低下头,“......我不知道。”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消失,在现在的她心里,乌山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可能会杀掉她或者像对待孔小兰一样对待她的亲生父亲。她对乌山有孩子对养育者的依赖,却又本能地对他感到恐惧。 “我想逃。你帮我偷一把刀来,好不好?” “他都收起来了。”白露摇摇头,“而且,你打不过他的。” “那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什么锋利点的东西?”孔小兰给她看这些年来自己日日夜夜偷偷磨到快要断掉的铁链上的一环,哀求,“就差一点点了,我等不了,彭家辉今天早上发现了,今天我不走,明天她就要去镇上买新的链子了!乌丫,求求你!求求你!我呆在这每天都被这个杀了我老公的人强奸,我真的快疯了!” 绝望的眼泪像是融化的蜡一般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挂在女人这几年苍老得厉害的脸上。小女孩默默看了她几秒,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个,可以吗?可能有点小。” 那是一枚玻璃碎片。她曾赤脚从上踩过,后来拾起其中最小的一块,偷偷放进了口袋,一直随身带着,彭家辉看见过,但是没有说什么。 “够了。”孔小兰的眼眸瞬间如燃起了希望火光般发着亮,“丫丫,你晚上别睡着,我们两点钟左右动身。要是他没睡熟,就再晚一点。你注意听着我这边响动。”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轻轻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们一起走不掉的。” “......好。你要活着,等我带警察回来。” “你能带着它一起走吗?爸爸看见过它。”白露看着那枚玻璃碎片,“留在这里会被他发现的。” “好。”孔小兰把它握进掌心。 小小的无机矿物烧成的透明物体,承载着两个人对生的渴求。 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春寒料峭,有什么东西在夜里悄悄生长,探出渴望已久的枝丫。伸出的嫩条触到大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妈妈”。快点跑。快点跑。 “想跑?”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女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在疑神疑鬼的男人离开她的房间后,在铲子翻动泥土的声音里。她踏着恐惧到发软的双腿,轻手轻脚地去了“父母”的房间。 枕头下、床垫下、柜子里、缝隙里——到处都没有。 那枚玻璃碎片看来是被孔小兰带在了身上。那彭家辉发现了吗?她也会死吗? 她提心吊胆地等着死神的宣判。 “你问妈妈去哪儿了?她不听话,所以不见了。丫丫,你要听爸爸的话。爸爸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只要听我的话,爸爸保证不会这么对你的。” 彭家辉说。 女孩看着,闻到他身上长期抽烟带来的半腥半酸的烟臭,忽然想到一条被扔在沟边、剖开内脏的鱼。 爸爸说爱她、不会那么对她。 爸爸在那几个孩子里唯独留下她。爸爸给她吃的、穿的、还教她读书。爸爸不让村子里那些人欺负她。 是爱吗?他爱我? 困惑的她学着听话。恐惧的折磨。对爱的渴望。于是那些曾经蓬勃生长的愿望在与下日渐枯萎。她不再时常仰望天空。 “囡囡别和她玩!妈妈说过她是灾星!你看孔姨也被她克死了!和她在一起没好事的!” 非议。 但也有人“安慰”她。 “是不是没人陪你玩,很孤独啊?和叔叔到那个小树林里去玩不,别和别人说啊。”胡子拉碴的大叔偷偷对她说。 “婊子养大的东西做什么!”暴怒的妻子冲上来,用竹扫帚头打小女孩的脸,“你个狐狸精!我就说漂亮的人没一个好货,这么小就学会勾引男人了!恶心!下贱!长大了逼都要被人操烂!” 带着臭味的硬竹枝戳到她脸上,女人的指甲刮下皮肉。好痛。瘦弱的小女孩抬起胳膊挡着自己的脸,哭着我:“我没有、我没有......”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直到某天村子里来了个自称来爬山的年轻人。 * “我没有!” 白露从梦魇中惊醒。夜色深邃,窗帘将光隔绝在外。明明室内没有别人,她还是觉得身上好痛,好像那些人也从梦里出来又开始殴打她。她瑟瑟发抖,抬起手臂,蜷缩起身子护着自己的头,声音都在颤着。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情绪和回忆像是在她身下铺设了一片烂沼泽,她无力挣扎,越陷越深。咸到苦涩的眼泪掉进嘴巴里,幻觉带来的窒息感让她眼前一片片的发黑。她深呼吸着,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因为那个男人骂了她吗? 宋景行说,那个人精神有问题,不用在意他的话。 可是—— 那个人也骂得没错啊。和小时候村子里的人说得一样。 她就是万人操的贱货。 她对得起谁?和纪寒那边没有说清楚,就和宋景行睡过了。回国没几天又和孟道生上了床,而且在知道肯定会和对方做的情况下跑去给他过生日。黎朔?林昼?他们明明都对她表示过好感,但她还是没有学会保持距离,和他们一而再、再而叁地有亲密举动。 心里的裂口被撕得越来越大,那些被掩盖已久的伤疤里,溃烂脓水全都汹涌而出。 你根本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因为你是有罪的,白露。 如果没有你,那两个被拐的孩子也许就不会被抛弃、被杀死。如果不是你给了孔小兰那片玻璃,也许她也能等到警察来。如果不是你回到了白家,戴淑云也许就不会因为这个“罪证”每天在自己面前出现而精神崩溃选择自杀。如果你没有这么不要脸,纪寒、宋景行、孟道生、林昼、黎朔也许都能找到心灵健全、对他们全心全意的恋人,而不是把时间和感情都白白浪费在你身上。 白露,你空空如也。 因为你渴望,被看见、被需要、被爱。你需要凭借这一点点海市蜃楼获得勇气活下去。所以你无法拒绝他们的喜欢。你自私地从他们身上索取着。 但,白露,你心里从一开始就惧怕。你害怕幸福,你不敢幸福。幸福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美梦。很多次,当彭家辉说只要你听话他就会爱你、当你的亲生父亲来到警局的招待所牵着你接你回家去、当纪寒对你张开双臂......那些时刻,你都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幸福”。 却被现实狠狠扇醒。 你这“晦气”的“丧门星”。你不可以也不配拥有家人。你会害死他们。 你看。孔小兰的尸体泥销骨多年,彭家辉的体内被注射入死刑的毒药,戴淑云和弟弟摔得四分五裂,白建业捧着那颗日渐衰败的心脏徒劳地等待死亡。纪寒一和你交往,你就在他打电话时听说到他公司出现了问题。就连说想要成为你恋人的宋景行,竟然在你下定决心、决定尝试后的这段短暂时间内就受了两次伤。 你看。你的家人,谁有好下场? 所以你放弃挣扎。你的选择从来只有一种。 白露,你这被关在笼子里的被电过的狗。可怜的狗。 66辞旧 66 辞旧 年味随着四处张贴的红色灯笼与墙饰逐渐变得浓了起来。商场里开始特价销售一些饮品组合,伴着喜气洋洋的歌曲,城市在一场小雪里迎来了岁末。 宋景行今天早上来过。带白露回家的事他没有再提起,陪她一起过年的提议也被白露再次拒绝。男人摸摸她的脑袋,只能说“过几天带好吃的来看你”。导师郝世文本来想叫她去他家过年的,白露也拒绝了,他便叫白露有空了去他家一趟,让她拿点他们家包的春卷去。 薄暮时分,白露拎着购物袋回了家。她买了许多食材,即使明天的年夜饭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准备将菜做得丰盛一点。 她看了眼时间。天色还早。 要不联系下郝老师先去一趟他家吧。白露摸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郝世文没过多久就把地址发过来了,离得不远。白露看着那条路的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 到了之后,白露才发现老师家住在那种老胡同里。郝世文和他的妻子很热情地接待了她,还请白露吃了他们家的柿饼。白露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放下自己带来的东西,拿着春卷走了。 从院子里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平房、狭窄的道路、玩纸牌的大妈们、四处摆着的盆栽和自行车、夜色里零零星星亮着灯的房屋,生活的气息像是锅气一样扑面而来。 白露在这时也忽然想起为什么她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了。 她将冷冻过的春卷放进自行车的篮子里,凭着直觉绕了绕,几分钟后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栋气派的四合院。 大门紧闭,黑灯瞎火的。显得和周边更格格不入了。 孟道生......是回羊都了吗?还是从这儿搬走了......毕竟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被心里的念头催动着,白露快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半晌后,她站在“有良黑店”紧闭的门扉前,微微低下了头。 过年了,总归是不会再开着。 ......没什么好失落的。 “白小姐?”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你来找老板的吗?怎么在这儿。” 白露回头看去,看见一个有点面熟的人。好像是孟道生的管家之一。 “他......在平城吗?” 小周摸不着头脑:“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老板了,他一直没回过家,在不在平城我还真不知道。前阵子公司叫我们回去过年,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的意思。” “这样。”白露点点头。 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孟道生了。这段时间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联系过。 就像那只总是没事就来咬你裤脚的小动物某天不再愿意理会你了一样,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在的时候还偶尔觉得它太能闹腾,它一离开,你又觉得这个世界变得空荡荡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非你不可?】 【白露,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是啊。她自己选的。她没资格后悔,不是吗。 白露原路返回。路过孟道生家的时候,忍不住久久伫立在那儿。 只是因为不习惯吧。可明明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是会想孟道生? 可能是触景生情,回忆接踵而至。白露回想起他俯身时垂下来的后发、他逗弄她时的语调、他牵着她跳舞时手掌心的温度。在那些时刻,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和孟道生的关系只会是、也只能是短暂的。那段日子里,她确实因为他快乐过。但舞会会结束,花火也无法永远留在夜空,两个人终究渐行渐远。 远处犬吠。她回过头,万家灯火散发着暖光。矮墙后传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哄笑声。好热闹的场景。 和她一点也不相衬。 冷风从衣袖里钻入,白露打了个寒颤,眨了眨发酸的眼睛,低着头重新迈开步伐。 * 锅里的花胶鸡汤咕噜噜冒着热气,白露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又加了点盐进去,把火关小了点。 凉拌牛肉已经做好了。算上可乐鸡翅和炸春卷,已经有四个菜了。呃,四是不是不太吉利?那再做个蒜蓉粉丝虾......唔,刚好五个菜。 白露心里泛着嘀咕呢,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上面显示的备注是一个非常让她意外的名字。 年叁十的下午四点......黎莲找她干嘛? 回忆起上次见面时自己说的那些话,白露不禁一阵恶寒——年叁十好多收债的,不会是黎莲也看上这个时间节点,打电话要找她索命吧...... 她认命地洗了下手,接起:“您好?” “白小姐。”黎莲听起来有点着急,“小朔在不在你那?” “啊?”白露一头雾水,“不在啊。他平时在魔都吧。” 黎莲那边顿了一下:“他都放假好几天了,电竞俱乐部那些人要回家过年的。” “那应该在魏成那边吧。”白露随口说了句。 黎莲那边沉默了更久:“魏成......死了啊。” 手里的纸巾无声地晃悠着掉到地上,白露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小朔没联系过你吗?魏成去世也就他放假这阵子的事,他没和你说过?” “......没有。”白露说,“您联系不上他吗?” “嗯。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忽然不接电话也找不着人了,我人在国外,找人去了他和魏成以前住的地方,也没找着。我还以为在你这。”黎莲叹了口气,“你知道他平时一般去哪儿吗?” 她其实不怎么了解黎朔,毕竟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的的确确猜到了黎朔会在哪儿。想起黎朔那时两眼放光尾巴仿佛在晃的样子,白露心里微微一动,打消了把秘密基地的事告诉黎莲的念头。 “我来找吧。找到了会说和您一声的。” “行,麻烦你了。” 白露挂断电话,穿上外套出了门。 听路人们聊天,今年冬天平城的气温要比往年低一些,下雪的日子也更多。天空阴阴的,半黑不黑,似乎是又要飘雪了。 白露穿过桥洞的时候,一片雪花带着凉意落到她的脸颊上,缓缓融化。她看着在光秃秃的草地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少年,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她没好气地开口叫他:“黎朔。” “唔!”黎朔猛地坐起身子,看向她,“你怎么——” “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不接电话?” 头发乱糟糟的少年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几个口袋确认一下,表情有点尴尬:“在车上的时候被偷了。” “车上?”白露问,“你去哪儿了?” “有点事,回了一趟之前的老家。”黎朔说得犹犹豫豫,随后想起什么般抬起了头,“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她和你说了我爸去世的事?” “......嗯。” 少年耷拉下脑袋:“我还以为......” “你现在住哪儿?赶紧回家去吧,要下雪了。晚上会很冷。”白露说。 “我没有家了。” 几片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相交的视线间。 “你还有你姑姑。”白露别开了目光,“她很关心你。” “我是说......那个物理意义上的家。”黎朔摇头,“之前的房子租期到了,我在平城确实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那你们放在那儿的东西和你的行李呢?” “前几天我爸老家来人,有用的带走了,没有用的都处理掉了。家里我用得上的东西当时基本都带去了魔都,今年本来是打算在基地过年的,想着在平城办完事情就可以走,在老家的时候我就把行李寄去了魔都。没想到来的路上手机被偷了,银行和营业厅的人都放年假了,没办法补办手机卡,也取不出现金。” “你找个路人借下手机打个电话给黎莲呀。”白露扶额,“怎么躺在这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她电话号码。”黎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只记得你的。”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找我?” “......不想。”黎朔满脸倔强,“我不想总是在你面前显得很没用!” 这种熟悉的令人头疼的感觉把白露带回了刚认识的那个夏天。但考虑到黎朔这会儿可能受了些魏成去世的刺激才变成这样,白露只是说:“那我先帮你找酒店开个房间,先将就几天,等银行和手机店上班了再说。” “不。”黎朔摇头,“我不想花你的钱。” “这是借。” “那也不要。” 白露被他气得怒火攻心:“你就倔去吧!我才不要管你了!” 腰被人环住,后背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见她要走的少年连忙放软了语气:“对不起,我不是想惹你生气。是......魏成和我说了,当时那些他说中彩票弄来的钱其实是你给的。” 啊......当时明明商量好说不告诉黎朔的。可能是因为他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觉得现在黎朔也有能力还了,所以才告诉了他吧。 “别不要我!”黎朔狗狗似的用脸蹭她的头发,“你交男朋友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肯要我,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我的钱也全都给你。” “你在说什么呀!”白露吓死了,“黎朔,快松手!” 刚送走一个说要当小叁的,现在来个又是当狗又是搞地下恋情的。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 “我只有你了。”黎朔抱得更紧,“白露......主人,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他贪恋着阔别已久的她身上的气息,但最终,拥着她的那双手还是听话地松开了。白露往前走了一步,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被烫过的头发乱七八糟,沾着几星雪,蓬松地遮住耳朵和一部分后颈。看着有点凶有点冷淡的俊脸上半是沮丧半是失落,身材高大的少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显得他真的像只恳求主人不抛弃自己的、孤零零的犬科动物。 到底是不忍心。 “......来我家吃个年夜饭吧。”白露说,“今晚你睡沙发。” 等等—— 她饭是不是没做完来着! * 好不容易找到还在开门的商店后,白露催黎朔给自己买点换洗的衣服,就带他回了家。被她扔在沙发里的少年没过多久就小心翼翼进了厨房,提议:“我会做饭的。我来吧。” “你?”白露怀疑。 十几分钟后,拿起筷子尝尝味道的白露仿佛变成了漫画里那种星星眼。 好家伙!黎朔做饭是真好吃!早知道之前去他家那次也让他来做了,这样岂不是显得她班门弄斧! “你去休息吧。”黎朔挽起袖子,“告诉我做什么就好。” “我来帮忙,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早点吃上更好。” 随着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桌,终于忙完的白露坐在桌边,给黎莲发去了一条说明状况的短信。一抬眼就看到把碗筷都摆好了的黎朔撑着脸,专注地看着她。 “吃、吃饭吧。”白露慌张地移开视线。 “哦,好。”黎朔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虾,“给你。” “你多吃一点,本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你怎么也一个人过年?”黎朔犹犹豫豫地问,“那个你说......想试着和他交往的人呢?他怎么不来陪你。” “我没让他来,前几年我们都是一起在国外过的,今年不管怎么说也该回去陪陪家人了。”白露扒了一小口饭,“再说了,其实节日也只是普通的一天,只是人赋予了它们意义。一个人过也没什么。” 黎朔看了眼她,又看看桌上的菜。 “......你做了远超一人份的菜。你心里其实也期待有个人能来吧?” “就你话多!”白露瞪他,“吃饭的时候能别说话吗?” “能。”黎朔立刻听话闭嘴。 可能是担心真的惹她生气,他真就一言不发了。帮忙洗了碗后,黎朔就拿着买来的衣服和毛巾去了浴室。白露接完了宋景行的电话后出了房间,看到黎朔湿漉漉的头发上搭着条毛巾,坐在她门口。 “你怎么不吹头发坐在这?会感冒的。”白露诧异。 “......你在和他打电话吗。”黎朔答非所问,站起身来。 “是。”白露承认得非常干脆。 “哦,那我也不在乎。”黎朔又蹭过来抱她,“别和他在一起了,和我在一起吧。你看,他还有家人,但是我只有你。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这里都是第一位。他做不到,是吧?” 白露把他的手拽下来:“你想气死黎莲吗?” “我才不相信什么血缘那套,亲情的本质就是呆得久了习惯了,我和她又没相处过。反正她也知道,我和她只是交易,没什么感情。” “......交易?什么交易?” “为了配得上你。”黎朔看着她的眼睛,“你之前说得对,那些追求你的人都很优秀,和他们比起来,我给不了你什么。我不想比不过他们。” 白露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黎朔,你为什么要因为我改变你自己的人生啊!去做电竞选手也好、回你姑姑身边也好,你自己明明不喜欢这些!” 黎朔抓住她的手腕:“可是你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给魏成钱、拒绝黎莲提出的那些要求......都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黎朔。”白露别开脸,不肯看他,“但是你还是做出了违心的选择,因为我。” “但是这就是我想要的啊。” 那个瞬间,白露忽然意识到:黎朔做得比她好。他陪伴着魏成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也按照自己心意勇敢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她把那些对她来说是缺憾的“自由”强加给了他。 “我不明白,我只感觉到你一边对我好一边又把我推得远远的,好像你一点也不希望和我有任何交集。”黎朔说,“你很矛盾。从你在光中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但你却一直说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帮我?” 白露看着窗外飘进来的一缕灯光,说:“因为......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要是也有人对我伸出手就好了。所有人都来得太迟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已经剜下的伤口无法消弭。 记忆、疤痕,暴露在爱的烈阳下时让却她觉得隐隐作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爱是一种你无法拥有、终将消散的奢侈。 “你以前说的没错,我很孤独,也很痛苦。那时候我不敢承认,因为那样显得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很可笑。我犯下的错太多,永远没有办法弥补了。我一直被那些事情所折磨,所以我不自由、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变成这样。”白露摸了摸有些迷惘的黎朔的头,“是我做错了。去吹头发吧,黎朔。” “不要。”黎朔低下头亲亲她的眼角,虽然那时他没有明白她为什么会难过,但本能还是让他抱紧了白露,“你看起来不开心。我想陪着你。” “你快点吹完,我要洗澡。洗完可以一起看春晚。” 黎朔纠结了老半天,还是撒了手。毕竟“和主人待一起”这种事情对犬科动物来说诱惑力就是很大。 白露洗完澡后,他又看着她脸色,磨磨蹭蹭地蹭到她脚边的地毯上坐着,手臂挨着她的小腿。黎朔看了眼她睡裙下面的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皮肤,转过头去:“你要不要搭在我身上,我身上很暖和。” 他边说着边撩起自己身上穿着家居服。少年头发蓬松,神情带着讨好,让那张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脸多了些宜人感,叫白露的心也变得软了。 “黎朔,你不用那么拘谨。你不用讨好我的,我们是朋友。” “不行。”黎朔大着胆子抱着她的膝盖,“我是狗,你是我的主人,我就应该讨好你。” ......真没救了。 “松手。你做人不行吗?”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做你男朋友?”黎朔来了精神,抬起脸看向她。 心累的白露摸了摸他的狗头:“安静。” 春晚无非就是那些包饺子的内容。白露没看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等她想问黎朔要不要看些别的时,却发现他已经挨着自己的腿睡着了。她调小了音量,久久地看着黎朔。 那张平日里看着有点凶的脸在睡着时变得完全放松,被电视的光照得忽明忽暗。睡熟的他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裙子,嘴里喃喃自语:“白露......喜欢你。” 平城没有烟花,这是个很安静的新年。 * 平城的某处。 在心不在焉的宋景行第十叁次打开手机时,宋母叹了口气:“儿子啊,你看你这一晚上的。” 宋景行默默收起手机。 “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吧。”宋父翘着个二郎腿,手里盘着核桃,说。 宋景行摇摇头:“她应该睡了。” “唉。”宋母叹气,“你就这么喜欢,非她不可啊。你伯伯昨天带来的那个女孩——” 宋景行打断:“妈。” 宋父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不是说好不管了吗,儿子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没意思。我看这姑娘靠谱,你看,上次还做饭去医院看景行,这次也知道叫他回家过年。咱俩过几年退休了,就国内到处玩去,别瞎操心了。他都多大人了,随他自己去吧。” “行、行。”宋母往沙发一靠,“我是希望儿子能早点有个着落,生活稳定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观念也不同往日,以后我不管就是了。” 宋景行收回目光,看着聊天背景里两个人的合照,想念生长得无声无息。 他并不是不想要稳定的生活和属于自己的家。但没有白露,这些都没有意义。 * 平城的另外一处。 “还是小昼争气啊!”二叔伯笑着说,“听同事说,你实习的工作干得不错!你和你爸爸果真都印证了什么叫‘虎父无犬子’啊。” 一句话夸了叁个人。 林昼面上笑意清浅:“叔伯谬赞了。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是亏了大姑姑的指导。” “家族聚会”。当血缘并不近、关系并不亲密,这种活动无疑变成一种折磨。 喝了点酒后林昼借口说有些醉了,提前叫司机把他带了回去。街灯远去,化作眸子里流光。过年时,平城反而没平时那么热闹,显得很空。 林昼闭上眼,头靠在车窗上。 被她揭穿那些伪装后,他反而更渴望她,也觉得更安心。 真实的林昼,她早就透过层层面具看到了,不是吗? 他很想回到那个家。那个被他构建出来的“林昼”的所居住的地方。装作喝醉敲开她的房门,仗着她的善良和温柔乞讨她的关心——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算了。也不想每天费尽心思对付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了。他想要的其实不多,她身边的一隅,就好。 这念头一直盘踞。直到温热的水从皮肤流过,带走那点发酵的不清醒。 * 跨年这种事,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孟道生就不干了。 但今夜他辗转难眠。 一想到白露可能和宋景行回家见家长他就浑身难受。 孟道生猛地从床上坐起,又打开了手机看聊天记录。 这一两个月,消息框里编辑的文字总是删删改改,那双手却总没有按下过旁边的发送键。 不是不想她。有次孟道生一不留神车都开到了她小区门口。 是拉不下脸。 她都选了别人了。大闹一通、说了那些气话后又折回去求和,先不说丢不丢人,她还理不理他都是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忘掉纪寒、也忘掉他,和宋景行好好在一起了呢?他还应该再次为了一己私欲进入白露的生活吗? 一声叹息融化在夜里。 ......如果她已经获得了幸福,那就放手吧。孟道生想到。 从前困住他的是骄傲,现在困住他的,是爱。 * 员工放了春节的假,总裁却在加班。 纪寒合上文件,桌上的黑咖啡已经完全冷掉。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开开心心一家人(4): 纪言:@纪寒 哥,你看家里的年夜饭。 纪言:[图片] 美妈:别拍给你哥看了,在美国一天天吃那白人饭,人都饿瘦了。今年还被官司缠上没法回来过年,只能望梅止渴,真可怜。 纪言:哥哥挣钱,哥哥伟大无需多言,哥哥新年快乐。 纪言:哥,我上次和你说的那套书......】 纪寒哪能不知道纪言这么拍马屁是做什么,手指动了几下,连发了几个红包在群里。 【纪寒:已寄回。】 无视弟弟在群里的欢呼和马屁,纪寒起身,拿起车钥匙,准备换身衣服,去附近的餐厅随便解决一下早饭。 走进卧室,穿上西装。 他整理着袖口。晨光从窗户钻进来,卧室的置物架上的某物反着光,晃了一下眼睛。 纪寒抬眼看去。 是一条被放在展示盒里的领带。 女孩半是期待半是紧张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那双眼睛耀耀生辉,只映出来他的身影。 【纪寒,我现在还很穷!只能生日礼物和跨年礼物一起送你了!可能你平时用得比这个好吧......总之你别嫌弃!】 纪寒停下动作,安静地站了很久。 其实他真的很少感受到——“孤独”。 67家犬 67 家犬 黎朔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他坐起身来,看到白露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连忙起来,放轻了动作,把她裹进毯子里抱回了她的房间。 天还是黑黢黢的,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做点什么好呢...... 两个小时后。 白露揉揉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过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走出房间,坐在她房间门口的黎朔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腾地一下站起来,朝她挪了挪,直勾勾地看着她: “新年好。” 白露睡得还有点懵:“新、新年好。” 总感觉家里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啊,变得好干净!餐桌上甚至还有冒着热气的炒饭。 “我是不是很有用?”黎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主人。” 她这是捡了个田螺姑娘回来吧! 可惜的是,白露对自己和林昼共度的那几天毫无印象,不然她将明白:虚假的男仆是勾引主人上床,而真正的男仆会趁你睡觉的时候把家务全都做了——或者说,这是一心想上位的小叁和忠心耿耿的狗之间的区别。 白露吃了饭后坐在一边回复着消息。过了会儿后,她放下手机,看向黎朔时脸色有些为难:“黎朔,一会有人要来。” 看她表情黎朔也知道是谁要来,垂着眸子点了点头:“......哦。那我走。” 过了一会儿后,他就穿着自己的衣服开门出去了。白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随着那一声关门声也沉了下来。直到开门的声音响起,她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走向来人:“景行。” “新年快乐,宝贝。”宋景行放下手里的东西,“吃过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过来。” “新年快乐!我吃了。你已经去过亲戚家了吗?” “嗯。我去了关系比较近的几家。”宋景行吻了吻她的额头,给她一个厚实的红包,“祝愿你这一年平安顺畅。” 白露也笑着把自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共占春风,祝你万事胜意!” 这是这些年他们养成的默契。 宋景行将她搂进怀里,抬起了一点她的脸,俯下身吻她。身高差了太多,站着接吻时总归是有些困难。恋恋不舍地啄吻了几下后,宋景行抱起她,让她坐在了沙发靠背上。男人有力的手臂环着白露的腰,他的气味和温度都近在咫尺,叫她好贪恋这种安心感。 吻的味道慢慢变了味,他的唇瓣蹭过她的耳垂,声音低哑:“露露......可以吗?” 白露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声音小小的:“去房间......” 即使很久没有做过,男人也丝毫不急,细心且温柔地等她完全适应。穴口被撑得慢慢当当,性器被湿热的内壁裹着,两个人拥抱着,交换体温和欲望。 结束后,宋景行帮她清理完,伸手抚着她的发丝:“露露,中午我来做饭,你想吃什么?” “唔......啊!” 黎朔还在外面呢。天又冷,他手机又被偷了,要是不管他的话,他就得在寒风里挨饿了。 “嗯?”宋景行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宝贝?” 现在宋景行和她在一个被窝里,他一大早亲戚家都没怎么去,特地来找她......她心里却记挂着别人......即使她和黎朔没什么,但白露知道这对宋景行来说,很不公平。 “景行......” 罪恶感又沉沉地压在心口,白露抓着他的衣角,垂下了眼睫。 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脸,宋景行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眼睑:“露露,你有事情要做吗?没关系的,忙起来别忘记按时吃饭就好。” 女孩子忽然抱着他的腰钻进了他的怀里,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景行并不迟钝,其实心里也知道她这样大概和其他男人有关。但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到:“宝贝,没事的。我们慢慢来。” 可是宋景行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厌恶这样的自己。进退维谷,无论哪一个决定都无法做得彻底。 * 宋景行离开后没有多久,白露就整理好心情,准备去找黎朔回来。不料一打开门,她就看到了正准备抬手敲门的黎朔。他微微皱着眉,戴着外套的帽子,肩膀上还落着些雪。 黎朔默默看了她几眼,一言不发地低头走进门来,在玄关处脱鞋。 “你怎么回来了?我还准备去找你。” “看到他走了,就回来了。”黎朔补充,“我没被他看到。” ......怎么搞得像是什么奸夫一样...... “他真的喜欢你?”黎朔脸色差得要命,语气也酸得不行,“......过年不来陪你,大年初一却跑过来和你上床。” “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年小声嘀咕:“再怎么样我也都管不到。我又没那种身份。” 连生气和抱怨的资格都没有——他只有做家务睡沙发的资格。 黎朔看着拽拽的,有些懒散,但意外地很会干活。是做饭好吃的小厨男不说,饭后甩下一句“天冷水冷,我来洗”就把碗端进了水槽。 还有诸如以下的对话: “黎朔,这个扫地机器人你知道为什么不动了吗?” “我看看。嗯......左前那个轮子里卡了头发。” 再比如: “你储物间的灯泡有点接触不良,修好了。” “谢谢你!” 黎朔,一款全自动家用机器人。 下午的时候雪总算是停了。白露听俞怀瑾说昨晚她今晚会去某台的晚会,于是特地打开了电视等她出现。 “你喜欢他?特地来看。”黎朔看了看电视上那个最近因为某部剧大爆脸被贴得到处都是的男明星,憋了一天的火全变成了对他的攻击性,“长得也就那样,唱歌也不好听。” 别人说这话还可能有酸的成分在,白露看了看黎朔的脸......好吧,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评价。 “不是。”白露收回目光,“我在等我朋友。” “......男的?” “俞怀瑾啊。之前婚礼上你不是见过吗?” 说起来,俞怀瑾和她提过和黎朔所在的电竞俱乐部有合作来着。 黎朔又重新坐好了:“没印象。” “她不是和你们有合作吗?”白露不解,“她认识你,你怎么会不认识她。” “去年RIP进世界赛,有为哥就想着趁此机会出个队歌,就找了个会写歌的。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是那之后才去的。”黎朔看着自己的手,“那歌突然爆了,LPL的全明星周末的主题曲就也交给她来制作了。虽然那个明星来了几次我们基地,但因为这歌也没我的事,所以不熟,就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啊,为什么没你的事?” “我还没正式上场呢。”黎朔说,带着点期待地看向她,“你会去看我的比赛吗?” 白露有点犹豫:“大概是什么时候?” “过完年吧,春季赛我就上场了。” “估计不太行,我要回去上课的。” 黎朔没说话了,又耷拉下脑袋,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闹她。 “对了,你和纪言相处得怎么样?你们两个是队友,该合作的时候可别带上私人感情。” 少年微微撇了撇嘴:“还行吧,总归是没吵过架。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经过这么一茬,白露看黎朔百无聊赖的模样,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台电脑。节后就要上场,教练确实叫黎朔每天rank几把保持手感的,因此白露说他可以用自己电脑下载游戏训练的时候他也没有推辞。 黎朔选择下载路径的时候看到她变成红条的某个盘,有些不可思议:“这里......是什么?” “之前拍的照片。”白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很多都没用了。要是太占内存了我来删掉一点。” 游戏挂在后台下载着呢,黎朔起身,等白露坐下来清理照片。结果她删着删着,忽然蹦出来好多张少年温和的笑脸,看得黎朔撑在桌子上的手猛地用力,指尖都发白了。他撇过头去,装作没看到,独自生闷气。白露也没解释,将一大半的照片送进了回收站后,眼见游戏下载得差不多了,起身让位置给他,要走的时候却突然被他拽住了手腕。 黎朔收回看向她的目光,低着头一言不发,又把手松开了。 “早点睡。”白露说完就走了。 这段时间为了训练都很少上韩服,排名掉了不少的黎朔化郁闷为杀意,誓要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人。 某个LPL论坛悄悄炸开了锅: 【闻着兵味就来了:卧槽今天对面排了两次同一个EZ,被杀麻了。】 【坐下我来C:是不是这个[图片]。兵都不吃就为了杀我,大年初一杀心这么重是因为自己户口本只有一页吗?】 【只玩亚索:?这EZ不是以前打到过前十的路人王Thorn吗,被RIP招安了。】 【你怎么知道Era是FMVP:前阵子发了公告的,RIP那AD终于换了,希望正式上场别太拉,别让言罗王一拖四了[白旗]。】 【别吃我石头人:刚去看了眼,长得还挺帅的,这就发了一张照片就有腐女开始拉郎了。期待春季死赛实装后他和Era毒唯互掐[偷笑]。乐子好看爱看。】 对此没有手机的黎朔浑然不觉。 *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正学着织毛衣的白露眼皮不自觉地开始打架。 “咚咚”。 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白露下意识慌张地看向正在活动手指的黎朔,对方也默默站起身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 白露摇摇头:“没事,你就在这吧。” 她径直走过去开门,但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她预想中的宋景行,而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 “姐姐,新年快乐呀。” 他这个没事人一般的态度,让白露短暂怀疑了一下之前的事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觉:“......新、新年快乐。” 林昼本来打算开口说话的,在看到黎朔走过来带着点威胁意味地盯着自己时,面上的表情略微崩坏了一瞬。他低下头忍着动手的欲望,微微一笑,再抬起脸的时候就变得面色如常:“原来你有朋友在这儿啊,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对付人的套路和对付恶犬的套路显然不通用,黎朔伸手专打笑脸人,上前一步把白露挡在身后:“那你怎么还不走。” 白露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只能探出个头:“你过来有事吗......” “上次你离开我家的时候太仓促,落下了东西。”林昼给她看手中的袋子,“姐姐应该知道吧?” 她当然知道。她当时只想快点回家,想着反正就在楼下,走楼梯也见不着人,随手套上几件衣服就离开了。没猜错的话里面装的应该是她的毛衣和内衣...... “你扔——”意识到林昼肯定不会扔掉的白露瞬间改口,“......你进来吧。” 于是场面变得非常诡异。林昼姿势相当优雅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在白露脚边的地毯上黎朔姿势不羁,表情也凶,就差把“从我们家滚出去”写在脸上了。 林昼淡定地瞥了一眼黎朔,为难地看向白露:“姐姐,你这位朋友似乎对我有些意见。我也觉得,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开诚布公地聊聊。” “你才是外人。”黎朔立刻回击。 林昼微微挑眉:“嗯?你是她的什么人。” 黎朔颇为骄傲:“家犬。” “行了......”白露看向林昼,“也没什么不好在他面前说的,就这样吧。” 林昼沉默着,乌睫半阖,脸上的笑意像雪一般慢慢消融了,露出了他努力掩盖着的失落:“我们以后只能这样吗?” 你其实很少能看到林昼这样的表情。他永远是温柔的、谦和有礼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有一天那风消失了,你才知道眼前人一直孑然立于茫茫刺骨风雪里。 白露是真的有点被他骗怕了。她不知道林昼的痛苦里伪装占了多少,但那时,某种直觉告诉她——那哀切中真实的部分深不见底。 她看向窗外,没给什么肯定的回答:“......再说吧。” “白露,谢谢你......”林昼的眸光微微闪动,清朗的面容终于褪去阴郁的外衣,“在你找我之前,我的整个生活将仍是你的镜子。” 他起身离去。 门被轻轻关上,黎朔心里不满地想:真能放洋屁,被拒绝了还要念句诗。 “黎朔。明天春假就结束了,你去补办身份证和手机卡吧,别再住这儿了。” “为什么?我想和你呆在一起!”不想离开的黎朔心急地单腿跪上沙发,手撑在她耳侧的沙发靠背上,“有别人来的话我可以躲起来或者出去的!即使你要和刚刚那个人上床——” “你把我当成什么,什么叫‘和刚刚那个人上床’?”白露一把推开他,“你把我当什么人?这是我的家!不是妓女接客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表达方式有问题的黎朔连忙抓住她的手:“白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露用力挣脱开:“你也觉得我人尽可夫?你也觉得只要是个男的,我就会想办法去勾引,和他上床!” 黎朔急忙辩解:“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真的吗?黎朔。你真的从来都没有觉得我的私生活很混乱,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沉默。 他看着白露那双古井无波的墨色瞳孔,它深邃地洞见那些他自己都不曾发现过的细微念头。对女性的贞洁的追求几乎被刻进了骨子里、很难被察觉到。“身经百战”之类的炫耀话语被许多男人当做荣誉,但放到女人身上,只会受到鄙夷和轻蔑。 “你看。”白露凄然一笑。 到底是太年轻。黎朔不知如何开口,他只能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不是这样的......” “这是事实,我自己都......”白露别过脸。 她低垂着眼眸,良久后问他,“想和我做吗?黎朔。你说实话。” “......想。” “那做吧。现在。” 黎朔摇摇头:“不要。” “怎么了,不是说喜欢我,还说要做我的狗吗?现在知道这些就不喜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白露的眼中掉落,“无所谓,反正林昼就在楼上,我可以去找他——” 话语被悉数堵住。黎朔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最初小心翼翼的轻吮后,黎朔紧张到眼睫都在轻颤,一点点用舌尖舔舐着她的唇瓣。 “喜欢你。只喜欢你。”黎朔说,“没有变过的。以后也不会变。” 68钝痛 68 钝痛 (黎朔 h) 他好像一只想要把领地都染上自己气味的动物一般,嘴唇一路流连,从颈侧到锁骨,都被他细细舔过。 裙子早就被推到了胸口处,蕾丝花边内衣托着的胸部形状相当漂亮。黎朔的手从内衣的下摆探入,撑着内衣往上一抬,圆润的乳房微微晃动着,出现在他眼前。呼吸粗重了几分,少年低下头轻轻咬着她的乳尖。黎朔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的胸部,一手揉着还不够,还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绯色吻痕。 “啾”“啾”的亲吻声不断传来,白露侧过脸去,闭上了眼。 但身体好像变得更敏感了,她能感觉到粗粝的舌面带着吓人的温度在小腹缱绻,变得湿润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冷。内裤被脱下来的时候白露微微睁开了眼,看到黎朔手中那极具侵略性的物什后又闭上了眼。 快速的一瞥多少对她造成了些冲击——男性狰狞的、勃发的粗壮性器。甚至由于太久没有做,顶端溢出来了些白色的前精。 到底是个毛头小子,精虫上脑后脑子里就只剩她了。急吼吼地又亲又摸,茎身急不可耐地蹭着她的穴口,被白露提醒后才去她卧室拿了套戴上。 可能因为心里一直把黎朔当个孩子看待,他压下来后白露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这家伙原来块头这么大吗”。也怪不得她这么想,毕竟身前人喜欢运动,胸膛和背脊都宽厚有力,像个大火炉似的压着她。 “你里面好热,好紧。”黎朔微微皱着眉感受着她的身体,将舌头探入她的口腔,“好舒服......” 性欲最旺盛的年纪,动起来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是凭借着超于常人的腰腹力量大幅度进出着。抽出的时候性器圆润的顶端会刮过褶皱里最敏感的地方,挺腰时囊袋“啪”撞到穴口,直直顶开刚想收缩的穴肉,抵在最深处的宫口。 剧烈的动作让快感也来得格外激烈,白露被他整个压在身下,几乎没办法喘上气,大脑都变得混沌。黎朔的嘴唇就在她耳畔,少年动情的喘息像是暖融融的水雾,让她的那一侧的身子都好痒。 黎朔撑起身子来亲吻她的时候发现了她变红的脸颊,于是将她侧躺着,握着她在上面的那条腿的腿弯让她的身体贴向自己。她身体漂亮的曲线和显得妩媚的脸颊让黎朔下腹一紧,心跳得更快。这个姿势更方便他的动作,结合得也更紧密,他甚至能感觉到白露下面流出来的水顺着他的性器一路蜿蜒到了他的精囊。 女孩子闭着眼抓着沙发努力压着呻吟的模样让黎朔颇有成就感,于是他一边卖力地抽插着一边问:“狗狗是不是操得你很舒服,主人?” 身下的人好像被这句话给刺激到,水流出来一大股,穴内也一阵痉挛,绞得黎朔有些狼狈地抽出来,怕自己就这么交代了。等她缓过神来,黎朔才又扶着自己那根玩意戳进了她的身体。 才是第二次开荤,黎朔再次进入后没过多久就揉着她的乳房射了出来。他把套子扔了,草草整理了下二人的衣服,撑在她身体上方亲吻她。白露眼泪流得没有停过,上次和她做爱的经验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黎朔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只能笨拙地吻去她的眼泪:“别哭啊......” 唇舌被他温柔地含住,他不知所措的手一点点擦着她的眼泪。白露试图推着黎朔,脑子里全是交缠的呼吸和舌头搅动的水声—— 以至于她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黎朔抬起头警惕地看向来人。他的反应速度比普通人快了不是一点两点,但来人也不遑多让。 毕竟宋景行的反应速度,在精英云集的平城警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放开!” 被推到地上、揪起了衣领的黎朔不甘示弱地朝着宋景行挥拳反击,被男人抓着手腕硬生生挡住。 看到满脸是泪的白露推拒着亲吻着她的黎朔,认定是黎朔强迫她的宋景行显然是真的动怒了,一点也没留手,青筋暴起的手臂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眼看就要冲着黎朔打去,却被一双纤瘦的手给拉住了。 “别!” “宝贝。”宋景行紧绷的身体一颤,看到她的时候理智回笼,平复着呼吸收了手,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脊安抚,“别怕。” 白露只是看着地板:“......他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的。” “......露露?”宋景行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自己。 黎朔也重新从地上站起来,想要伸手去拉白露,却被她躲开了。 “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是吗?”宋景行看着白露的脸,想从她的神情里找到自己期盼的答案。 一点点迟疑、一点点想要逃避的征兆也好—— 白露从他怀里出来,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确认关系,我和谁做这种事都和你无关。” 宋景行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发丝从自己指尖抽出。 “你可能也猜到了,回国后和我睡过的人不止你和孟道生,林昼和黎朔我都......甚至还有其他人。”白露看着宋景行的眼睛,“是我骗了你,我忘不掉纪寒,也没法喜欢上你,宋景行。我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和你在一起总是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这让我觉得不开心。以后你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一直以来最脆弱也最恐惧的那部分被她的话语精准地击中,宋景行听着她的话,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下沉到了地底。他知道白露撒谎的时候会避开和别人视线相接,可是她此刻这么决绝而坦诚地看着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一直让她......很痛苦? 宋景行心碎欲裂,收回伸向她的手。半晌后,他声音苦涩,深深地看着她了一眼:“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去,身型都有些不稳,却没有再回头。 “给你带了蛋挞,记得趁热吃。” 门被关上了,他的声音却一直回荡在房间里。 白露记得那声线。好听的、低沉的、令人安心的,如大提琴的弦音,伴随她走过许多日夜——在每一次见面时的体贴关怀里,在羊都那个风雨欲来的仲夏傍晚,在异国他乡雷声隐约的夜晚,在每年上门回访细致地支开白家的人询问她的近况时。 已变成心跳的背景音。 在乌家村,那颗榕树下,他伸出手拉起坠落的她,也是用那声音担忧地问:“疼吗?” 好疼。好疼啊。景行。 但是那个人不会再一而再、再而叁地重新握住她抽出去的手了。她彻彻底底伤害了他,把他赶走了。 黎朔看着静静站在那里流泪的白露。他不清楚那个男人和她的过往,也不清楚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白露像是一颗正在坠落的璀璨远星,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热,分崩离析,似乎正化为尘土。 一阵强烈的恐慌擒住了他。 “白露。”黎朔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 良久,白露伸手拍了拍他低下来的头:“我想一个人呆会。” 她走到玄关处,看到宋景行留在那里的包装盒上的LOGO——她知道这家,师姐曾经在开组会的时候给他们带过。要早早地过去排很久的队。 包装盒边,银色的金属物反着光,刺得她眼睛又掉下一滴泪。 是她家的钥匙。曾经她交给宋景行的,他还回来了。 * 从队伍的大巴下来时,从场地收回目光的教练拍了拍黎朔的肩膀:“小刺,第一场好好打,别紧张啊。” “哦。” 教练看到他的脑袋轻轻点了点,风轻云淡的淡定模样让教练回想起纪言刚进队时的场景。 纪言一开始对打职业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兴趣,他玩游戏的乐趣主在于开发各种英雄的新用法、计算数值以及验证自己那些“理论”和“构想”。石有为好不容易把人求进了队里,发现他是自己顶头老板的亲弟弟后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好在纪言除了懒散之外真没什么少爷架子,脾气也好,教练甚至觉得他在构思自己一拖四的战术时有种学霸带着小学生组队参加奥赛的直视感——动脑反会让纪言觉得兴奋,他乐此不疲。 真是独一份的怪人,啊不,怪爹。教练心想。 直到第二个怪爹,黎朔,闪亮登场。他刚来的那天,教练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自带臭脸的小伙子陷入沉思——这要哥们脾气不好,自己能打得过他吗...... 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黎朔和队伍磨合得确实相当艰难。他身上带着许多天才的通病——自我中心、个人英雄主义,加上是容易冲动上头的性子,对线风格相当激进,并不适应他们队伍以往那种以纪言为中心的注重运营和战术的打法。 “换打法吧。”纪言当时开会的时候说,心情很好的样子,“现在的版本也更适合以AD为核心。” 教练默默看了一眼纪言——这小子,心里绝对在因为这种“挑战”而兴奋。 原本不服管教的黎朔也做出了让步。到底是和单排不一样,电竞讲究团队合作。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下来,他和众人熟悉后也有了信任和默契,逐渐会为别人考虑了。 辅助小鹏欣慰地抹眼泪:黎朔没入队前两个人韩服其实排到过,那时候小鹏有个大失误害黎朔掉了点,眼看着自己水晶要爆了,左下角的聊天框以极快的速度冒出几行拼音。是黎朔喷他菜。虽不带脏字但侮辱性极强——最主要的是没法反驳,和黎朔比起来,自己的意识和反应速度确实差了些。 到达RIP 的休息室后,众人坐下讨论战术。对面的辅助是着名流氓,很会用嘲讽搞人心态。教练颇有些忧虑,对黎朔说:“小刺,这是你第一次上场,别冲动,稳一点,即使对线对得过也别嘲讽对方,免得别人说你狂。” “行。” 得忍住......而且他和白露说过今天自己要上场的。要是她一搜结果发现自己出师不利还冲动就太丢人了...... 怀揣着这种想法,即使对方好几次亮图标嘲讽黎朔都硬生生忍住了。RIP最终以3:1拿下了他们在春季赛的第一场比赛。赛后,热度最高的纪言和黎朔两个人被安排去接受采访,看着凑不出一点情商的两人,领队和队友都默默捏了把汗。倒是知道他俩背景的教练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吧,主办方不敢整什么幺蛾子的。” 结束后众人又回了战队的大巴,准备去吃顿饭。除了倒头就睡的纪言,众人都乐呵呵地和亲朋好友发着信息,黎朔看了看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的白露,心里有些失落。 时间很晚了,她这个点一般都睡了......还是别发信息过去了。之前缠着她给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她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担心她的黎朔无精打采地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基地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纪言选择立刻回房间洗澡睡觉,其他人都坐在桌边说话,阿姨边把给他们准备的水果端上桌边说:“早些时候有个送快递的送来了一束花,是你们粉丝送的吗?” 队长阿谷精神顿时紧张起来:“不能吧?那还得了,阿姨你拿来给我看看,有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什么的?” 黎朔看到阿姨拿过来一大束橘色的多头玫瑰,福至心灵,“唰”地站起来:“是——是我的!” 那个夏天的七夕节,他曾在平城早餐店的门外堵住她,送给她这样一捧花束。像投在木地板上光斑、像橘子汽水里的泡泡,这些雀跃而有活力的颜色,是独属他们二人的心照不宣。 “是小刺家里人送的啊。”阿谷松了口气。 黎朔接过花,发现上面还有一张贺卡。 【胜不骄,败不馁。加油。】 “嗯!”黎朔珍惜地把那束花抱在怀里,眉眼弯弯,开心到笑出一粒小虎牙,“我最重要的家人。” * 开学后的日常彻底变成了两点一线。学校、家。 空余的时间她变得很嗜睡,总是在事情干完后就倒头就睡。某一次下课后白露被授课老师担心地叫醒时,对方还有些担心地问“最近状态不太对,是不是生病了”。 白露摇摇头:“对不起,老师,最近确实身体不舒服。” 导师郝世文也关心到:“是有点抑郁了吧?得去医院看看,最近的报告你先不用交,不急啊。” 白露轻轻点了点头:“谢谢郝老师,添麻烦了。” 她这段时间确实精神状态有些糟糕。注意力不集中、白天嗜睡晚上失眠,还容易做噩梦。前天吃东西的时候还突然吐了出来,之后就频繁地觉得反胃。 去医院看看吧......那时候在英国貌似也是这样,好像叫什么躯体化。 她走着走着,忽然一个恍惚,意识好像短暂消失了一下。就在这短短的瞬间,错乱的步伐让她的身体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到了地上。 “嘶!”她吃疼地用手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可是她最近吃得实在太少了,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只能坐在原地休息一会儿。 “白露!” 脚步声和心急的喊声从背后传来,赶来的林昼蹲在她的面前,眉头着微皱,伸出手来扶她:“你怎么了?” “可能是低血糖了吧......”白露虚弱地摆摆手,“没事。” “你这样怎么可能是没事?”林昼抱起她就走,“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林昼本来就做好强制她去的准备了,但白露因为真的太疲惫在路上就睡着了。察觉到异样的林昼心急如焚,开车带她去了某家私立医院。 最后的检查结果居然真的是低血糖。 这家医院在国内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林昼放下检查结果,心里也猜到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在了她身上。但被白露揭穿后,林昼就停止了对包喻的雇佣,这段时间非常忙碌的他对她的近况是真的一无所知——不像会阴人的孟道生,宋景行的确用正规手段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在白露家碰过面后,开始跟着姑姑学着接手公司的黎朔也在暗地里和他竞争。 “姐姐,你最近没怎么吃东西吗?” 白露没否认:“......吃东西有点想吐。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啦。”林昼对她一笑,为了不让她觉得有心理压力撒了个小谎,“有些轻微的胃炎,可能是这个原因。” “......这样。”白露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我送你回家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你平时......真的住这里吗?”白露有些困惑。 “为什么这么问?”林昼微微歪了歪头,“我的确住这里,因为可能会遇见你。” 看她一副不信任的姿态,林昼轻轻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完全不信任我了,是我自作自受。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她的确知道这一点。她之前对于林昼的信任就有一部分来自“他不会绝对伤害我”的直觉。 “我只是觉得你很陌生。”白露收回目光,“......我不知道以前那些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如果我说,全部都是真的呢?” 白露看向他。夜晚星星点点的霓虹显得走在她身侧的林昼有些落寞。 “......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也许伪装得太久,那些假的已经变成了我的一部分吧。” “林昼。”白露说,“你无法装成一个你真的讨厌的‘自己’。那些部分同样是出于你的渴望,像拟剧论一样,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这样,没必要因此把自己全部都否定了。” 林昼微微愣了一下。 出于他的渴望? 是啊。他疲惫地走了太久太久,对于人们挂在嘴边的“爱”感到太失望,以至于忘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压抑自我、努力扮演一个完美的乖小孩,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不被抛弃啊。你也在渴望爱、渴望别人的认可。 他忽然抱住了白露,像是落水的人对于那根浮木的渴求。白露听见林昼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果然是不一样的......” “别这么想我。”白露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我只是个普通人。” 林昼吻了吻她的头发:“你一点也不普通,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个。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很早?” “是。”林昼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姐姐,你第一本书出版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是刻意制造过和你相处的机会,但是那些思想的相通,都不是为了迎合你而说了违心的话。” 如同一朵花的雄蕊和雌蕊,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如同被一个蹭被一分为二、天各一方的完整灵魂。与你相遇,我才得以被孕育、被拼凑、被补全。 “你会失望的。”白露对他的话并不惊讶。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失望过啊。” “因为我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过。”白露摇摇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我们都太理想化了,林昼。把一个人视为自己的一切,在对方身上投上过多的幻想......等到那些幻想都破灭的那天,你就会感觉到绝望的。” “......姐姐,你就是因为这个一直没有联系纪寒吗?”林昼握住她的手腕,“我们不会这样的。” 白露回避了这个话题:“我不喜欢你,哪来的我们。” “你喜欢我。”林昼语气笃定,“姐姐,那时候你但凡对我有一点戒备之心,但凡没有来我家那么多次、呆那么久,我也办法得手。” “林昼。”白露无奈,“我是没精力和你计较,不代表我觉得你这件事做得没问题。” “姐姐你放心吧。”林昼对她一笑,保证到,“我下次还敢,你要小心咯?” ......好欠揍。 69契合 69 契合 敲门声让白露从沙发上醒来,头痛欲裂。 她这段时间确实很麻木,情绪像是发潮的墙漆般剥落,整个人变得如同一块会动的肉,在时长时短的时间中行走着。有时候生理上的反胃会让这滩粘稠的死水波动一下,眼泪就像溢出眼眶的水般,来得汹涌又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从医院回来后,吃的东西没过多久也呕了出来。现在已经是中午,她快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林昼拎着食盒笑眯眯地站在她家门口。 “姐姐,一起吃午饭吧。” “别这么绝情,姐姐!”眼见着门在他面前要被无情地关上了,少年连忙抓住门框,“你不是吃东西容易反胃吗?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掉的!这些都是我请人特意做的,你就试一试吧?不吃的话也白白浪费掉了。” “......就这一次。”白露叹了口气。 里面装着的食物都很清淡,还丝丝冒着热气。粥里放了些鱼肉,不但一点腥味都没有,甚至刺都去好了。白露一开始还觉得吃了也是要吐的,但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林昼是真的费了心思,拿着她的检查结果找了平城最好的营养师和厨师,特地准备了这一顿。他们一起吃过许多次饭,她对食物和口味的偏好,林昼也了然于胸。 晚上的时候,白露准备随便下点面条什么的,没想到门又被敲响了。林昼再一次端着食盒站在门口,眼睛笑得弯弯的:“怎么样,姐姐你吃得下,对吧。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姐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倒掉吗?” 林昼是真的很会拿捏白露。由于小时候经历过吃不饱饭的日子、自己也帮忙做过农活,白露对于食物是真的挺珍惜的,总觉得浪费时会有种罪恶感。 “谢谢你的好意,林昼。”白露叹气,“......你先答应我,明天你别再来了。” “唔。”林昼故意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好吧。我答应你。” 结果第二天,白露看着学校食堂的饭菜,那种反胃感又上来了,只能回到家试着自己做些白水泡饭和青菜面之类的维持生命体征。她人刚进屋没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不是林昼,那会是谁? 她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连忙小跑过去开了门。门外没有人,只有一个盖着盖子的餐盒。 白露一头雾水地拿起手机给林昼发信息; 【白露:这是你送的吗?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对方回得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措辞: 【林昼:是我送的呀。姐姐,昨天你说的是“明天你别来了”。但是今天来的是饭盒,不是我呀^ ^我明天再来和姐姐一起吃饭哦。】 ......拳头硬了。 “林昼......你到底想要什么?”第二天林昼又上门的时候,白露有气无力地看着他问,“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嗯?我确实知道呀。”林昼伸手帮她整理了下领口,“万一我坚持下去,姐姐就被我打动了呢。” “别浪费时间了。”白露也没动弹,“你想和我上床直接说就行。” “那我不客气了哦。” 林昼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的柜子上,抬起她的脸就吻。少年灵活的舌尖一点点扫过她的贝齿,恋恋不舍地缠着她的舌交换唾液,分开时还有暧昧的水线黏连。林昼将她的身躯抱在怀里,轻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对上她那双冷静的眼眸时,只是笑了一下。 “白露。”林昼吻吻她的额头,声线低了一点,“我们的选择只会是一样的。你活着,我就活着。如果你还是想选另外一种,那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离开。这不是威胁,这是承诺。” 他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因为强烈的情绪轻微颤抖着,她抓着他的衣服:“小昼......” 如同从同一根蒂上开出的两朵莲花,对彼此的脉络了然于胸。他们的的确确很像。被阳光照着的轮廓相同,栖息在阴暗处的影子也相同。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林昼对她的懂得并非来自于时间堆积出的了解与默契,而是来自于来自心灵最深处的契合。 林昼的吻从鼻尖滑落到她的唇瓣,不带任何情欲。 “我爱你。” * 下午的训练赛结束的比预想中要早,黎朔没和队友一起吃饭,点了个外卖就独自回了基地。 “小刺又提前回去打电话啊?”队长阿谷说,“记得搞个口罩啊。” RIP夺冠后本就热度高,由于长相惊为天人、操作也好,黎朔最近火出了圈,前几天独自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还差点被粉丝给堵了。 “哦。”黎朔从口袋拿出口罩,戴上了。 黎朔想白露想得要命,这个点她应该刚吃完饭,晚上队里要训练,他就想赶在训练开始前和她视个频。 屏幕上的女孩子把手机放好,往后退了一些:“吃晚饭了吗,黎朔?” “点了外卖,刚拿到,还没吃。”黎朔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你是不是好点了?是我给你买的那些东西有用吗?” 当时黎朔回魔都后不由分说给她卡里转去了好多钱,说是还当时她给魏成的。白露都不知道他银行卡号,多给的钱太多,也没法直接通过微信转回去。她知道在有钱人不会把普通人的隐私当回事,还以为是他从黎莲那里要到的,后来黎朔否认了,说是帮她打扫的时候看到了她的银行卡,就把卡号背下来了。白露最后还是找他要银行卡把多给的钱都转了回去。后来,黎朔看视频里她瘦了好多、气色也不好,问白露是不是不舒服她也不说,心急又没法脱开身的黎朔就给她买了一堆鹿茸啊人参啊之类的东西过去。 白露对着他淡淡一笑:“嗯,有用。谢谢你。” “帮上了你的忙就好!”少年尾巴都要晃起来了,小虎牙又露了出来,“我好想你。下个月就是清明节假期了,你有空吗?我给你买来魔都的机票吧!我刚好在节前打完比赛。” 倒不是想让她跑,黎朔也想回平城找她。也不是因为没地方住——回到黎家的他现在其实相当有钱——是因为比完赛就是休赛期,他得遵从俱乐部的安排开始在合作的平台直播。 “......也行。机票我自己来买就好。” 她不是很想留在平城,在魔都也许还能见到林萌萌和俞怀瑾——不过以现在的状态,白露没什么联系她们的心思,不想惹她们白白担心。 * 忙碌的时候日子真的过得很快。只是摄像机放在柜子里吃灰、之前她准备写的新小说进度也完全停滞不前,白露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就这样顺着时间漂流,不敢让自己回望。 林昼快毕业了,是真的很忙,但还是竭尽所能地找出时间和她呆在一起。即使实在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吃饭,会找物业的人把饭盒给她送过来。 白露消瘦的速度减缓了一点,脸色也没那么差了。后来吃东西也不再反胃,就没有再让林昼再继续找人给她做饭。林昼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减少了”这件事表达委屈后,两个人周末偶尔会去郊区走走,散散心。 有时候林昼会抱她,亲吻很少,更别提性爱了——他察觉到了她内心那份他并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他选择了小心翼翼地呵护。 “姐姐,假期你非要去找那个傻子吗。”林昼将下巴抵在沙发背上,“明明我处理完家里祭祖的事后剩下的时间都是你的。” “我答应他了。” “嘁,对他那么好,他要把你当妈妈了。”林昼不满地撇过头去。 “你有想要的伴手礼吗,我给你带回来。”白露思索了下,“梨膏糖?不,你不爱吃甜的......” 林昼摩挲着她的小拇指:“不用,你早点回来就是我最想要的了。” “我尽量。”白露轻轻笑笑。 * 春季赛顺利结束,RIP的全胜战绩在总决赛遗憾告破,最终以二号种子的身份入围了五月初将在英国伦敦举行的MSI。 就这么短短十几天的休赛季,黎朔都要被公司薅去直播,在XX平台首播的广告打得到处都是——他最近实在太火了,各种颜向剪辑、高燃瞬间、拉郎视频满天飞。电竞本来就是看流量的生意,要不是他黎家小少爷的身份在那他只会被剥削得更惨。 黎朔被搞得都有些睡眠不足。又是训练又是比赛的,有空了还得和黎莲学东西。黎莲本打算直接付违约金把他从RIP捞走的,但黎朔拒绝了——到底已经和队友和工作人员相处了那么久,直接在春季赛前撂担子不干也太不当人了。 一手奶大了几个队友的阿谷本来想帮黎朔调下设备的,只见坐在电脑前那人叁下五除二就自己弄好了,只能默默把张开的嘴合上。 忘了。纪言当时让他帮忙调单纯是因为懒。聪明人的大脑结构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是他逾矩了。 抱着“早开播早下播”的想法,黎朔熟练地登上自己峡谷之巅的账号,提前开了直播。不知道内情的阿谷看他真就闷头硬打游戏、看都不看弹幕的架势,担心这样效果不好挣不到钱,于是端着水杯走过去,一副围观下棋的公园老大爷的派头。 “小刺啊,你怎么不读弹幕?” 黎朔点击排位,还是很给队长面子地回了句话:“哦,那看下吧。” 闻言弹幕瞬间爆了,听取“老公”声一片的黎朔略显嫌弃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观众更乐了。 【宝宝好听队长话哦,中下双C99随100记言罗王账上。】 【纯情小楚男是这样的[超开心]】 【就是这个看垃圾的眼神,抖m爽到了[流口水][流口水]。】 【他这个外形条件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你们女的能不能清醒一点[擦汗]】 【前面的,你又知道了?呃能不能收收你的大爹味】 黎朔也很清楚自己吸引了很多电竞圈圈外的女性的关注,眼见弹幕快要吵起来,他也觉得早点把话说清免得日后引起麻烦:“我确实有女朋友。” 还没等观众讨论呢,排在AD位的他一手锁下个乌鸦,把那群更在意游戏的来看他操作的潜水党炸了出来,完全转移了弹幕的注意力,心碎的女友粉的哀嚎很快被淹没了。 好天才的解决办法。阿谷目瞪口呆。 黎朔播了两个小时就准时下班,他细细地洗了个澡,回味着和白露的聊天记录。 她今天已经到了魔都,要不是队里规定非假期不可以外宿,他早就去找她了。 好期待明天见面。少年在床上翻了个身。 70代偿 70 代偿 白露拿好东西慢悠悠地出了门,却意外地在酒店门口看见了黎朔。 树影下的他顶着毛绒绒的脑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个黑框眼镜,暗红色的印花卫衣和黑色束脚裤也显得他很酷,只是把包背得七歪八扭的、正低着头无聊地踢着石子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黎朔,不是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好的时间吗?”白露朝他走去。 少年冲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笑意和露出的虎牙让那张看着是酷哥的脸显得又乖又可爱:“白露!” 他小跑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低声说:“好想你,主人。想到在基地待不下去,想到昨天一整晚都期待得睡不着。反正都是等你,还不如在离你近的地方等。” 这次的见面不同于“出去玩”,而是被他定义成了“约会”。和喜欢的人约会,少男怀春的黎朔还骚包地挑了好半天衣服。 “到了可以打电话给我的,我会早点下来。” “队长说不可以催女孩子出门。”黎朔摇摇脑袋,“我......有事要坦白。” 白露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黎朔紧张地解释了下当时的情况,说“虽然没透露她的任何信息,但把她说成了自己女朋友”。 “意思是你觉得未来可能会带来麻烦,所以不想要‘女友粉’,拿我当了下挡箭牌?这有什么。”白露没理解,随后若有所觉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自觉低下来的头,“黎朔,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太凶了......你可以放松一点的。” “因果关系反了。”黎朔有点不开心,“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想要女友粉。” 白露在听到那——么多人叫他老公的时候一点吃醋的反应都没有,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他吧......但是被摸了摸狗头的黎朔转念一想,换做以前的白露可能会因为他的擅作主张而生气,她现在不但没什么反应还反过来安慰他,也说明白露并不介意被他宣称为“女朋友”,死皮赖脸跟在她身边缠着她的策略是有效的! 想到这里他心情立刻多云转晴,但又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算了,先不想了。 黎朔牵着她的手腕:“我们走吧。” 到底还是高中生,黎朔前不久才正式满十八岁,还没有考驾照。看到他哈雷摩托车的时候白露想到以前高中调戏她的鬼火不良少年铺天盖地的马达声,下意识有点害怕。 “别、别怕啊。”黎朔给她戴头盔,看着她的脸色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只是个普通交通工具,出门骑这个比较方便。” 他骑车的时候刻意放慢了点速度,和煦的春风拂过耳畔,白露双手抵在他的后背,指节抓着他的肩膀。明明都做了两次了,黎朔却感觉到自己因为这肢体接触心跳得很快。刹车的时候她身体往前倾了一下,软绵绵的胸部碰到了他的背。黎朔浑身紧绷,脑子里闪过许多和她做爱时要命的画面。十八九岁,看条猪腿都能硬的年纪,被她一碰恨不得直接把人抓着钻到绿化带里野战。 ......好不容易等到约会,才不想被她当成只会发情的公狗! 下车的时候,黎朔先帮她摘了头盔,再摘了自己的。他晃了晃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一双微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耳垂。 “黎朔,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是头盔里太闷了吗?” “嗯、嗯。”少年脸也红了,牵起她的手,“走吧。” 即使离法定假期还有一天,迪X尼里还是人山人海,比起平城某影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四月底,阳光不算毒辣,气温也怡人。 白露成年后就对童话故事不再那么热衷,玩了几个不太刺激的项目后和黎朔远远地站在外围看着花车巡游。工作人员穿着玩偶服扮成角色和游客们互动着,欢快的氛围多多少少也让白露觉得心情放松了些。 黎朔本人是挺喜欢能带来刺激的极限运动的,白露知道这点,因此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就去玩了他路过时感兴趣地看了几眼的那些项目。两个人又去看了场表演,出来后带着食物去城堡附近找了个地方坐着等看烟花秀。 周围人头攒动,声音嘈杂,音乐都听不太清。黎朔悄悄转头看着白露的脸,忽明忽暗的烟花倒映在她的瞳孔,她无悲无喜,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露坐在那里,想起好几年前在羊都某条河畔看到的烟花。没眼前的那么盛大,但却在她生命里无法比拟。 有人捧着她的脸,珍惜地吻着她的唇瓣。 “黎朔......”白露下意识想避开,但又忍住了。 “好喜欢你,白露。”他狗狗似的蹭她的肩窝,“最喜欢你了。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献给你我最直白的真心和最坦荡的爱语。所以......不要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好不好? 懂了点事的他已经学会了一些人情世故,看出白露心情不好,于是主动说:“你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是有点累了,谢谢你。”白露对他笑笑。 往大门外去的时候,他们看见一对夫妻牵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头戴着皇冠的小女孩,边说笑边走着。 “妈妈,我长大以后也能做公主吗?”小女孩颇为稚气地问。 “当然能呀。”妈妈笑眯眯的。 爸爸也笑着开口:“囡囡已经是了呀,你是爸爸和妈妈的小公主,妈妈是爸爸和囡囡的大公主。” 白露忽然想起以前初中的时候,大家写作文最爱写父爱母爱。有次她和同学的作文被选成了年纪范文,她那篇文笔虽好,但内容都是根据《初中生精品作文选》和读过的其他书硬生生编出来的——迟钝如她,那时候也知道了写白建业和彭家辉不合适——写出来的东西活像一道精致但没有灵魂的菜肴。 同学的那篇里却写了很多的小事。不是“深夜妈妈光着脚背着高烧的我冒雨去医院”之类的,就是很直白地平铺直叙,写了一家人一起围在餐桌旁吃煮熟的蚕豆的事,但就是格外好笑和生动。白露当时站在公告栏前,把那篇文章读了很多遍,周围的同学都被逗笑了,唯独她站在那儿,呆呆的,一动不动。 “爱”是无法被模仿出来的。像你无法一只企鹅解释热带雨林是什么样子,像你无法向原始人描述月球凹凸不平的表面——没有体验过的东西,连做梦都梦不到。 白露低着头,从公告栏前走开了。她站在路牌后面,随着手表上的分针慢悠悠转了半个表盘,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终于从教学楼走出来。白露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才偷偷摸摸地跟上,几乎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她那时候刚满十二岁,对“帅”真的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纪寒从背后看起来也是完美的白马王子。 纪寒......过完这个暑假就高叁了,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吧。她以后是不是没办法这样跟着他一起回家了?甚至她以后可能都见不到纪寒了...... 失落的女孩低下了头。这时候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密密砸下来。白露呆愣愣地抬头看着天,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喂!进来。” 她向前看去,只见纪寒拉开了旁边一家店的玻璃门,那张俊脸用不耐烦的神色看着她,冲店里撇撇头,示意她进去。白露又呆了下,回头确认了下身后的人们都作鸟兽状散、纪寒真的是在叫她后,立马欢欣鼓舞地冲他跑过去。纪寒哪是那么好心开着门等她的人,看她反应过来早就自己进去了,白露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坐到了他隔壁桌。 纪寒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淋湿的衣服,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有服务生走过来问需不需要点单。那时洁癖已经初现端倪的纪寒自然嫌弃这种苍蝇小馆的卫生条件,但看着浑身都湿透了的白露,忽然想起纪母在餐桌上说过“白家那个小孩子真是可怜,被拐了好不容易回来,爹妈却都不喜欢她的”。 可怜......是有些。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总是觉得自己跟踪他没有被发现,甚至下雨了都不知道躲,头发黏在脸上,湿漉漉的校服黏在身上,显得人又小又瘦的,和一直刚破壳的小鸟似的。 “一杯港奶,给她。”纪寒补充,“热的。” 说罢他又把自己桌上的纸巾给她:“擦。” “好、好的。”她受宠若惊,看着他的乌眸亮晶晶,“谢、谢谢。” 外面雨势不减,港奶没过多久就端上来了,但白露只是捧着杯子一口都没有喝。 “不喜欢?”纪寒从书里抬眼,问。 “不、不是的。”她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你送的,喝掉了就没有了......” “不喝也带不走。”纪寒很冷漠,视线重新回到了书上,“喝掉还能变成脂肪留在你身上。” 她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他随口说的话:“唔......” 随着奶茶慢慢见底,雨停了下来。纪寒收好了在看的大学课本,准备离开。看着胡乱把自己的作业收到书包里后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白露,轻轻笑了一声。 不管他怎么冷淡都甩不掉的笨蛋小跟屁虫。纪寒搞不懂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弹了个钢琴就这么莫名其妙又执着地喜欢他——她还真是刚破壳的小雏鸟,把他当成了妈妈啊? 实际上还真是这样的。后来高中的白露看了本班上同学塞给她的小说,一口气看了好几册,作者描述男主角为什么对女主角有那么强的执念时,说男主角就像《最游记》里被唐叁藏带出水帘洞的猴子;世界上有傻猴子也有聪明猴子,聪明猴子出了水帘洞就撒丫子跑了,只有傻猴子会呆呆地一直跟着带他出来的那个人。 对于白露来说,纪寒就是那样的存在。在那个长着蕨类植物的小巷,或许他只是不经意地帮了她一下,但对白露来说就是快渴死的人捡到了一瓶水。后来的白露其实没什么欲望,甚至存活欲也不高,这么多年,几乎都是靠着对纪寒的爱活下来了。她是真的把纪寒当做了自己人生的全部,她无法设想一个“不爱纪寒的白露”。 太傻太盲目了,她自己也知道。 白露回过神来,看着那牵着手的一家人。那一刻她忽然醍醐灌顶,或者说那一刻她终于承认了—— 那些疯狂的、失去自我、放在爱情小说里会被人大赞特赞的“爱”,是病态的、是来自于她内心的缺陷。 那不是健康的爱。 纪寒、宋景行、孟道生、黎朔、林昼......她看似每个都喜欢,其实谁都不爱,只不过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那份她自小缺失的爱的代偿。 她太孤独了,她太想要爱了。所以,“她对谁都好”并不是完完全全出于“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打伞”的善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渴望得到回应、渴望获得一种自我价值的满足。 一步错、步步错。她知道得太晚,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可挽回了。 白露突然精疲力尽。 手在这时候忽然被人紧紧握住,她诧异地看向黎朔。 少年举起他们牵着的手,另外一只手无措地给她擦着眼泪:“白露,我们也是家人。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别、别哭。” 她看着他心急地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泪止不住:“黎朔,你真的很好。” 黎朔一直送她,送她到了酒店的房间。等她洗完了澡,坐在床边的地上握着她的手陪她睡觉。他吻她,胯下的性器完全勃起,兴奋得发疼,但他知道白露不对劲,绝对不可以和她做,所以他只是安静且耐心地呆在她身边,哄着被噩梦困扰的她,等她睡熟了才回去。 夜晚有些冷,他今天为了臭美穿得很薄,骑着摩托车回去的时候风吹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一团乱麻的黎朔在一盏暖黄的路灯边停下,搓了搓手臂,最终还是掏出手机下载了黎莲发给他的文件。 他并不喜欢姑姑这种将人的过去像求职报告里的履历般一条条按时间列出来的行为,他一直觉得她就是个把人当成数字的冷血魔鬼。但今天的白露让黎朔意识到,她现在就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瓷娃娃。被一根软乎乎的蛛丝拉着,随时都有摔碎的可能。所以他也顾不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这种事了,当务之急还是知道她的过去。 一页页地翻过那些整理成报告的她的过往。黎朔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很难想象这些冷冰冰的、公式化的文字后面埋藏着她多少真实的、鲜活存在的痛苦。 黎朔其实多多少少是有些顾影自怜的,总觉得自己过得很惨,所以那些活得很健全很阳间的人没资格对着他指手画脚。白露那时候说自己是他的老师还真一语成谶了。和白露的相处——尤其是被她揍的那次——让他这种心态发生了些改变,他从“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公主的白露居然家庭也不幸福”这件事被教会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看着健全人都真的健全,有为了虚荣心、适应社会、不让别人担心什么的而装的可能性。 说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对白露的心动真的蛮肤浅的,他以前懵懵懂懂地也对女生有过好感,但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白露是第一个对他的吸引强到让他想要做些什么的异性,而且身份的悬殊和她的拒绝激起了少年人某种隐秘的胜负欲。那天他又打了李桦,叛逆地在雨里跑走,除了因为这群迂腐的大人生气,心里确实有种青春期那“我与全世界为敌我好酷”的感觉。白露追上来说相信他的时候,黎朔看着不耐烦赶她走,但其实是期待她能再追上来的。黎朔就像只雨里被她捡回来的野狗,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将她咬得遍体鳞伤。他知道自己错了,又拉不下来脸道歉,白露要走的那天只敢远远看着目送她。本想着英雄救美耍下酷的,结果反而被白露给帮着洗刷了冤屈。黎朔看着她,她早有准备,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一直是相信他的?原来一个人与全世界为敌什么的没那么爽,最开心的还是有个人完完全全地信任你。只是热烈的爱情才刚冒出个头,就被她当时的“男友”挫伤了。好在黎朔就是那种打喜欢的游戏哪怕再难也会反复打到最高难度无伤通关的人,他对她就是执着,从教师名册上看了她生日后还做了陶瓷小人日日夜夜等她。对她的喜欢越来越深后,黎朔想看这个看着总是有点难过的女孩笑起来的样子,于是带她去了游乐园。再后来就被她带去听了那场叫他会错意的歌剧。 说来也巧,那时候给白露做手工生日礼物时,他觉得白露的小人一个人在上面显得好孤零零的,于是又做了只小狗上去,当时他没想太多,没想到自己后来真做了她的狗...... 其实黎朔有觉得自己和她认识以来已经变成熟了很多,但是眼前的文件让他重新审视起这点。他至今也一直在索求她、消耗她、被她包容,怪不得一直被她当成小孩子。她自己都只有那么多,却还是应许了他。 黎莲说得对。白露一点也不爱他,但又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是时候了。收起那些稚气和任性,变得“成熟”。不是为了和她身边的那些人攀比,不是为了那些被激起来的自尊心,只是为了她,而已。 黎朔重新戴好头盔,在深夜的冷风中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71告别 71 告别 回去得太晚,黎朔第二天睡到了快十点才起。放了个短假,队友和阿姨基本都去探亲或者约会去了。他倒不打算点外卖,随便下了点方便面吃——中午他准备带白露去吃好吃的呢。 为了保证队员们的身体健康,战队在日程表上一直有给他们安排健身操时间的。上次和宋景行正面刚上后,意识到自己没有他强壮的黎朔就开始额外加练了。为了保护对职业选手来说如同生命般的手,打球撸铁之类的是别想了,只能跑跑步、练练腿、做些卷腹之类的。 他正吃着面呢,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是辅助小鹏发来的信息。 毕竟是下路双人组,队里和他的关系最好的算是小鹏。同为脑子好使的天才,虽然纪言和黎朔在操作和游戏理解方面是共脑的,但同样喜欢研究新套路的两个人目的天差地别:纪言纯粹喜欢那些抽象的理论设想,黎朔在意的是能在游戏里起到多大实际作用。加上纪言眼里黎朔还有撬他哥墙角之嫌,因此,两个人一边心里惺惺相惜一边嘴上互相攻击。一开始队友看两个大爹不和还捏了把汗,后来发现他俩乐在其中,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黎朔点开小鹏的信息。无论是社交软件还是电话簿,他都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小鹏的名字就是他自己的微信名。 【大鹏展翅(想加工资版):卧槽刺爹,你和你对象热搜上爆了!昨天你俩约会被人拍到了。】 【大鹏展翅(想加工资版):[分享链接:热门微博]】 黎朔心里一紧,连忙点开。 就是今早有一个小网红发了自己在迪X尼的自拍照,结果被眼尖的人发现了背景板里有个神似黎朔的人正侧过脸和一个长发翩翩、一看就是女孩子的背影说话。原帖不知为何已经删了,只有一些营销号在搬运。 好在没拍到白露的脸。他松了口气,觉得压热度删照片更保险,于是迅速联系黎家给他配自己的助理,找人帮忙公关。 助理的效率真挺高,处理方式也聪明。半个小时后,那个小网红就发了篇澄清说自己是前天去的,还附上了买门票的时间。那天白天RIP还在打春决,所以那个人不可能是黎朔。网友见是素人也没了兴趣,稍微讨论了几句,说着“看外形还挺般配,不是就算了,别打扰素人”“别是背影杀手”“Thorn去打比赛的时候能不能给我透一透”什么的就散了。 澄清的热搜也很快消失。那些个对白露开黄腔的账号也悄悄喜提永久封禁。 助理也发现了这点,有点犹豫地说:“小黎总,不好意思啊,我才刚联系上那个网红的mcn公司,这个不是我干的。” * 冲浪达人俞怀瑾虽然是最早发现的那个,但可没觉得这件事能完美解决全归功于自己。请水军她倒是能做,但帖她删不了,于是她第一时间就摇了江延年来帮忙,还以两人多年的交情威胁江延年不可以告诉小孟少。 “你要是把这事当宝献了我绝对第一时间往你办公室里放一万只蚊子,白白是我重要的朋友!” 江延年本来觉得俞怀瑾和孟少的女伴玩到一起后能帮他攀上孟少这个高枝的,现在看来,他的得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你放心,阿瑾。”江延年眼皮都没抬,“孟少怪罪起来我绝对第一时间把你供出去。” 俞怀瑾死猪不怕开水烫:“死利益至上主义者!你供就供呗,反正合约到期了,我已经准备退圈了,到时候江湖里只剩爷的传说,哼。他还能追杀我不成!” 孟道生。去年夏天开始,他出现在社交场合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今年都过了叁分之一了,江延年连他出现的消息都没有,坊间有传言说他是到深山老林里边修身养性边治病去了。现在想想,不管是从孟道生当时在舞会上对那个叫白露的女孩子珍惜的态度来看,还是从孟少不知所踪时的这个时间节点白露恰好又和小黎总搞到了一起来看,那些“孟道生是百人斩”之类的传言怕是假的,他去治病的传闻倒是真的——只不过治的是情伤罢了。 江延年手里的笔顿了顿,只是对着她冷笑了一声:“你的朋友和你一样,水性杨花。” “卧槽你说我就算了,扯我朋友什么意思,真狗啊!”俞怀瑾真的生气了,“白白才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也已经空窗了整整半年了好吧!” “半年很长?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俞怀瑾,你那二十一个前男友我帮你擦了多少屁股心里没数?”江延年烦躁地把笔随手扔到一边,“你的动向我清楚的很,俞怀瑾。别忘了,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是啊,没你稳定,你这个把婚姻都献给利益的资本家。”俞怀瑾突然笑了,“最了解我的人,现在真的未必是你。” 电话被她挂断,江延年耳边的声音消失了。那个总被他说聒噪的小姑娘,最近都没有怎么联系过他了。 * 不是黎朔。孟道生去了没有信号的山中道观。也不像宋景行做事的风格。 纪寒远在美国,对这种娱乐新闻向来不感兴趣。纪言给哥哥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在节假日为零——他是一放假就要大睡特睡,地震来了都震不醒、震完后更是直接长眠于地下的那种。 那做这事的还能有谁? “姐姐,你别跟那只傻狗玩了好不好?”收拾完烂摊子的林昼对着屏幕那边的人气鼓鼓地撒娇,“他只会给你找麻烦,你看,你今天的精神又没走之前好了,赶紧回来吧,还是我更好,对不对?” 他能不气吗。黎朔把人带出去一天就出事了,一点也不靠谱。主要还有那么多人说般配,林昼嫉妒死了。要不是白露很低调加上家世在那的林昼不得不低调,林昼早就斥巨资买通稿给他们炒成最般配的什么校园CP。 这小子不装后开始明着在她面前毒舌和拉踩,情绪也不隐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露只能给他顺毛:“他还小,心思肯定没你细。你也要多关心关心自己,别把心思都放在照顾别人身上......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累死了,和他们相处真是麻烦。”林昼撇了撇嘴,“貌合神离,最亲的人都要彼此算计。” “辛苦了。”白露对着他淡淡一笑,“五一去附近逛逛吧,一起散散心。” “姐姐你这么说的话,我的疲劳可就一扫而空了哦?”林昼有了精神,“感觉又有能期待的事情了呢。姐姐,我好想快点见到你啊......你是不是明天回来,让我去机场接你吧!” “我自己可以的。”白露摇头,看到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小昼,我得先出门了,回头再聊。记得好好吃饭。” 林昼也不酸,毕竟他和白露对彼此毫无保留的关系可不是黎朔能碰瓷的:“姐姐拜拜。” 白露挂断了电话,洗了把脸就拿着东西出了门。黎朔靠在她房间对面的墙壁上,脸上还戴着个口罩。 “嗯?怎么上来了。”白露不解,又笑他,“不是发信息给我说刚出发吗。” 黎朔也没不好意思,牵起她的手晃了晃:“这样你一出门就可以看到我了。” 白露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口罩:“昨天我们被拍到了吗,突然戴这个。” “......嗯。”黎朔僵了一下,“没拍到你的脸,已经处理好了。让拍到的人解释了是在我打比赛的那天去的。” 是什么奸夫的自我修养吗...... 有些紧张的少年感觉到自己的背被她拍了拍,白露苦笑:“拍到了也没什么。别那么紧张,除了林昼,我和其他人都结束了,你不用特意藏着掖着担心被发现。” “我会对你好的。”黎朔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头发。 白露只是拍了拍他:“走吧。” * 林昼早早地就在机场外面等候。想查到白露买的哪个航班对他来说太容易了,这是他假期的最后一天,不管白露怎么推拒,他就是任性地要见到她,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盯着出口盯了两个小时的林昼还是没有等到人。 ......是从其他出口离开了吗? 林昼给白露打了一个电话,显示已关机。 心里忽然就慌张起来,林昼坐直了身子,颤抖着手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 姐姐,你说好了后面要陪我一起散散心的,不要......食言啊。 * 羊都。 精神状态最差的那几年,白露哪怕是想到这个地名都会觉得恐惧到反胃、发抖。而如今,机场外的热潮扑面而来,滚滚回忆竟没有激起多少波澜。 把行李放到酒店,她简单收拾了下东西,灾酒店门口挥手拦下出租车:“去福荫公墓。” 她羊都话说得不好,小时候就不是在这长大的。后天学过之后才勉强听懂,说也只能说个七七八八。 师父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小朋友现在才回来做清明呀?” “嗯。”白露点了点头。 羊都这边的很多人说普通话都说得不标准,但是她接触得最多的那几个人都没有这种情况。宋景行是平城人。纪寒妈妈不是本地人,所以他们家里都用的普通话。孟道生是家里从小就要求他说普通话。 出现在脑海里的这几个名字让她的心钝痛了一下,白露收回思绪,看向车窗外。 羊都啊...... 绿皮taxi从门口坐满了皮带上挂着钥匙串阿公的凉茶铺边经过。城中村握手楼和握手楼的间隙中窥见的一小线天空。摆着发财橘的街边,羊杂、肠粉和烧鸭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周末在白家那个诸多权贵云集的小区附近的绿地上露营、野餐、骑行的人总是很多。 她在这里留下了许多记忆,遇到了许多改变她命运轨迹的人。 “到了哦,小朋友。” “谢谢叔叔。”白露付了现金,没要找零,下了车走进公墓园的小楼里。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老爷爷,在上了锈的电风扇吱吱呀呀的摇头声里看着手机。他看到有人走进来,戴上老花镜看了好一会。 “啊,是你啊,白露。”他认出白露,笑眯眯地招招手,“你快五年没来过了吧?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要出国去读大学。” “嗯。龚伯,我回来了。” “回羊都啦?” “没有,在平城。”白露说,“......来看看她,清明节嘛。” “来来。”龚伯对她招招手,领着她往后面去。那里面是数个被划分成一格格的巨大黑金色木制柜子,靠墙也是、摆在房间中央的也是,以往白露每年来这里都觉得像是在走迷宫。 “是这个吧。”龚伯摸了摸反着光的脑袋,“孔——小——兰。欸,是了。她也不是你亲妈,你这一年年的,来得倒比好多亲生的勤快。” 白露只是笑笑,接过骨灰盒后沉默了一会:“阿伯,她家里人还是没来过吗?” “没呢。”龚伯叹了口气,“也不知积点阴德。” 白露自己挣到钱后是想给孔小兰买个墓地的,一直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奈何买公墓需要持有火化证明,孔小兰的证明在她娘家那儿。本来他们是不想要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奈何真正的乌山是个孤儿,孔小兰娘家不接估计就要给白露了。白露在村子人眼里可是灾星般的存在,她娘家人怕晦气传染到祖上,就还是收下了火化证明。后来白露初叁的时候被公墓的人联系上,说骨灰的寄存费欠了好久,但联系不上孔小兰的娘家人,再这样下去只能处理了。白露匆匆赶过去交钱——真不贵,一年50。她后来清明节瞒着白家人来的时候,都会交上当年的寄存费。当时准备离开去英国的时候更是一口气交了十年份。 白露在公墓附近买了纸钱和香,找个地方给她烧了,又端着骨灰盒回去。 龚伯看着她,带笑:“稳重了不少嘛,人还得读书、多去外面长长见识。你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那个好早就打不通,还想着给你发个贺年短信。” “是换了。”白露顿了顿,拿出一摞现金给他,“阿伯。我以后......可能没法来了。这些钱您收着,逢年过节的,麻烦您帮着烧点东西给她。” “你咋了啊?”龚伯惊了一下,“该不是生什么病了吧?” “您不能盼我点好的?”白露哭笑不得,“我之前不是在国外,当时谈了个男朋友,已经准备和他结婚移民过去了。以后有了孩子,回来怕是不方便。” “这样。我说老天爷怎么不长眼,好人没好报。”龚伯松口气,把钱往她手里递,“这钱哪要这么多?拿回去拿回去。” 白露没接:“要是有墓地,位置哪怕差点,也劳烦您帮忙安排一下,余的就当孝敬您老人家了。她家里人大概率是不会来了,我还是想她有个能安安稳稳呆着的地,不用再......被关在小小的房间。” “也行。她情况特殊,回头我找人商量商量。”龚伯叹气,“这事儿交给我吧。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有进展了通知你一声,你也好放心。” “大概率联系不上我,您到时候打这个——”白露准备写号码的手停住了,又放了笔,“算了......算了......都交给您吧。要是实在不行,您也不必自责,钱照样花着,我现在不缺这点。” 龚伯也不推辞了:“行。我肯定尽力办。” 白露感激地对他笑一下:“我......走了。您一定保重。” 那张只写了两个数字的纸被她揉成一团,攥进手里。 * 她用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满手的红锈,闻着有股子血腥味。快五年无人居住,别墅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玻璃也脏兮兮的,开门的瞬间一股潮潮的灰尘味刺得她直咳嗽。 玄关处摆着一张叁口之家的合照。白露伸手擦了擦上面的一层灰,看到叁张熟悉的脸淡淡微笑着。有次她上学回来后发现了它,很知趣地当做没有看见。 她将相框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她。 厚厚的一层灰到处都是,掉了下来的美式钟摆碎成一地玻璃,沙发长了霉菌散发着难闻气味,肆无忌惮趴在曾经一家人一起吃过饭的茶几上的蟑螂——入目都是破败与不堪。 白露低着头,走向自己的房间。从书柜下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拍了拍灰。 她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情绪,那个瞬间却难得有些忐忑。 打开盖子,放着樟脑丸和除湿剂的密封盒里面有一小摞被封在透明袋子里的信件。她当时从网上百度的,避光、除湿、防虫,高温杀菌她实在是不会。 当时那些笨拙的努力还是有效的,信件完好无损。 白露拿出那些信,打开了最上面的那封。上面只有八个清秀随性的字:“按时吃药,请假看病”。 她忍不住想:要是当时她没有去国外,选择就那么呆在纪寒身边,是不是他们现在已经真的结婚了?可是纪寒会厌倦她的吧......就像那个突然来找她的哪家大小姐说的一样......她都不是家里没钱没势的问题,而是她没有家的问题......和她在一起对纪寒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 算了、算了。想这个也没意义了。她和那么多人上了床,其中还有两个是纪寒最好的朋友。难道现在还要屁颠屁颠跑去说“纪寒我睡了好多人但是我还是喜欢你所以我们重归于好吧”吗。他埋怨她违背诺言也比恨她或者恶心她强。要是纪寒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她,白露是真会痛苦到当场跳下去的。 她那些信件一一拆开阅读。 他给她的回信真的很少。白露知道他忙、性格也冷淡,能理她一次就够她欢欣雀跃到下一次他再给她回信了。白露记得初中的思想道德课上老师给他们放过一个视频。一个记者问放牛的小男孩为什么要放牛。小男孩答曰:娶媳妇。记者又问娶媳妇干什么。小男孩答曰:生娃。记者又问生娃干什么。小男孩答曰:放牛。她的心态就有点那样,单纯白痴到幽默。别人放牛生娃,她写信等信写信等信——欸,等到了,有劲了,继续写信等信写信等信。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思维变得悲观了,还是她的性格被最近那些事闹得更敏感了,白露突然很怀疑纪寒和她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出于喜欢她——明明那时候她完全没考虑过这问题的。 和快乐的事相比,人对痛苦的事的记忆总是更深刻。白露回想起那段时光时,率先想起来的是纪寒那个她总是追不上也不敢追的背影。十几岁的她可以热烈到盲目地去为喜欢的人付出,但二十多岁的白露已经没有这种心力和勇气了,她再也没法给纪寒那样的爱。 白露很清楚,不管怎么想,她和纪寒都已经不可能了。接受这一点对她来说就像活生生从心上剜下来一块肉,但那个瞬间,她也确确实实做到了。 她将信重新装好,放进了包里。唯独和纪寒有关的东西她不想让它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和她已不会有结局,但她依旧最珍惜与他有关的回忆。 当初白建业给她钱的时候把这栋房子也给了她。后来白露还他钱的时候,由于人在英国,想把房产还回去没那么方便。她也压根没打算要,已经联系好人把这栋房子挂售,银行卡号留的都是白建业的。房地产公司来看过房子,虽然没有钥匙,但看院子也知道这些年一直没人打理,就和白露说如果决定好要出售的话,得把装修都拆了当毛坯房出售,叫她在开工前把房子里有用的东西都拿走。 她看着房间。书柜上那个紫色的星形许愿瓶是当时她刚回来的那年白建业给她送的生日礼物,里面有那种可以写愿望的小纸条,她生日那天写的“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很珍惜地放在最高的那层——她觉得离天空近一点,老天爷听到的概率就大一点;抽屉里有小卖部里卖的埃菲尔铁塔的贴画,叁块钱一大本,当时她觉得漂亮又憧憬所以特别珍惜,都舍不得用,现在都被晒开了胶,也才发现它们看着其实又廉价又幼稚;桌面上摆着的笔记本也是,又是玫瑰花又是哥特教堂的,设计得好非主流,为什么那时候高中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本子呢......还印着“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哦,想起来了,是因为纪寒在平城,所以当时励志考平大的她看到这个本子颇有共鸣。 很多细细碎碎的东西,她当时珍惜得紧。过了五年,成为了“大人”的白露却没有了任何带走它们的冲动。 也好。也许会被建筑公司的员工或者什么垃圾场的阿婆看到,构想出一个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幸福小女孩吧。 白露轻轻笑一声。 她走到房门前,回看。看到十几岁的自己趴在床上翘着小腿,想纪寒,想周考的排名,想伊丽莎白和达西。于是白露挥了挥手,和那个过去纯真的自己告别。 “再见,白露。” 72担惊受怕 72 担惊受怕 (林昼 黎朔H 3P) 黄昏时分的河水倒映着屋檐和窗沿边装的灯,波光粼粼。时隔多年又坐船这件事让白露不可避免地短暂陷入了回忆,被黎朔扶了下腰才回过神来。 “姐姐,别走神,小心掉下去哦。”林昼微微歪了歪脑袋。 白露非常怀疑林昼这个反应是知道了自己在那个瞬间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林昼那个时候又没喜欢上她,而且,即使他通过一些手段调查了她以前的事,也总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吧。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就是了。比起这些事,白露还是更担心下午喝的茶会不会导致她今夜失眠。 “一会儿吃完晚饭后散会步再回去,好吗?” “好的呀。”林昼笑着牵住她的手,“和姐姐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先前沉默的黎朔也说:“我没问题。” 五月初的气温刚刚好,露天驻唱的歌手的声音飘扬在夜晚的古镇,历史悠久的建筑装点着种类繁多的植物,是古旧与新生的交融。只可惜到底是节假日,游客太多,显得本就狭窄的石路有些拥挤。提出散步的白露反而是最先没了兴致的那个,林昼察觉到,便主动提出回酒店休息。 他们定的酒店挺贵,胜在装修新、服务和风景好,离景区远是远了点,但也能图个清净。叁人的大床房是紧挨着的。白露洗漱好,瘫在沙发上回朋友的消息,又百无聊赖地掀开窗帘看看夜景。 夜里不远处黑黢黢的山带着点说不上来的诡异,白露没看几眼就默默拉上了。 门被敲了敲,是黎朔。向来急性子的黎朔能等到现在才来找白露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把她圈在怀里嗅了又嗅。这种高档酒店配的沐浴露之类也基本都是不差的牌子,但黎朔就是更喜欢她家里用的那款的味道。白露是会保持稳定习惯不怎么喜欢变动的人,护肤品、沐浴露、洗发水之类好几年用的都是同一款,就连唯一有变动的身体乳也是来自同一品牌的同一系列。用久了不知是腌入味了还是怎么,贴着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黎朔对这种“白露味”很眷恋,奈何“买她一样的洗护用品来复刻这种味道”的尝试以失败告终。 肯定是体香。黎朔想。 “明天要走了吧?”白露揉了揉他的脑袋,“记得倒倒时差,别吃坏肚子,最重要的是身体,比赛无论输赢尽力就好——唔......” 黎朔低下头吻她。含住那片喋喋不休、只知道关心别人却不知关心她自己的嘴唇,温柔地用虎牙轻咬着那处软肉。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胸膛里翻涌的感情叫做“爱”,早已不再是青春期朦胧的喜欢与好感。 “怎么不睡觉?”尖牙又碰上她的耳垂,吮着、舔着,“你今天很累。” 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流窜的一小股电流,从左耳传来,白露握着他的手臂,气喘吁吁的:“......喝了茶,嗯......有、有点睡不着......别舔那儿,唔。” 黎朔脱掉自己的上衣,精壮有肉的胸腹让白露感到错愕。只是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把人抱到小桌上接吻。他撑在她腿侧的桌面上时候完完全全把落在她脸上的灯光挡住,白露这时对黎朔的身高有了实感。气场真的会影响视觉,意识到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的白露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黎朔?”她碰了碰他的脸颊。 黎朔抚上她的手背,侧过脸吻她的手心:“你累了,不做,我给你用手。这样你更容易睡着。” 他用房间里自带的消毒湿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无视了白露的拒绝,径直用指腹贴上她的阴蒂,快速拨动。那里是女性神经末梢最密集的地方,获取的快感也和被插入的不同,更强烈、更迅速。与此同时,这个地方也相当脆弱,力度重了或使用过度都可能导致受伤。放在游戏里就是EXP和掉落率都1.5倍的Hard难度,而黎朔是个还拿着新手木剑的初心者。 但没关系——他一直喜欢越级挑战。 灵活的手指绕着那凸起的一部分打转,又像轻柔的羽毛般在上面搔动,痒意、快感和辛辣的疼痛感让她头颈微仰,咬着嘴唇承受。黎朔记得自己强迫她的那一次,他只是吻了她的胸部,当时很抗拒和他上床的白露就湿得一塌糊涂。但这一次,直到他因为担心揉了太久让她第二天觉得痛之前,白露都没有达到高潮。 不是他的技巧不对,白露的的确确很舒服,只是她无法高潮。 黎朔把手指探进她的穴内,和以前相比,里面也不算很湿润。 他终于确信,表面平静只是她的伪装。 黎朔垂眸看着她那里,半跪在她面前给她舔。私处触感的变化让白露忍不住把他的头夹在了自己腿间:“别,黎朔——啊!”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是怎么动的,甚至舔她的是舌头哪个部分都一清二楚。从下身传来的亲吻声逐渐变大变粘稠,她这时候才湿得彻底。黎朔身下的性器兴奋的跳着,他很想插进她 身体里,但被送进去的只是手指。 记性好的人不一定是天才,但天才记性一般都不烂。他知道她的敏感点在那儿,用探进去的指节在她阴道里边模仿抽插的动作时会可以刮过那里。白露咬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啜泣,快感在她身体里累积,她分泌出的体液都顺着他指尖淌下来、随着动作被甩到地板,但她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巅峰。 门被再次敲响。黎朔的动作却没有停,低下头在她耳边问:“开门吗?” 黎朔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间节点让林昼进来意味着什么,但他好像一点不高兴都没有——至少他没在白露面前表现出来。 白露还没从快感中回过神来,失神地靠在他的怀里,因为迟迟无法高潮而有些痛苦地流着眼泪。黎朔抱她到床上,给她拿枕头,让她靠得舒舒服服的后才起身去开门。林昼也没敲第二次,只是安静站在门口等着,看到门后出现的是黎朔的脸时,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什么也没说。 “姐姐,你怎么这么惯着他呀。”林昼径直走向白露,比起埋怨更像是撒娇,“他一点都不体谅你累,还笨,这种事都不会做,一点也不如我。是不是?” 黎朔忍不住了,他的听话和好脾气是仅白露可见的:“你真能放屁。” “别吵了......”白露头有点疼,身下黏黏腻腻的,无法纾解的情欲让她难受得紧。她挪了挪腿试着坐起来——安静的房间里,腿间的水声格外明显。 僵硬的身体被从两个方向伸出来的手摸上。黎朔凑过来亲她的肩膀,林昼也俯下身咬她的耳垂,像是蛊惑般:“姐姐,我和他一起帮你,好不好?” * 给儿童把尿般羞耻的姿势,只不过被林昼握着她的腿弯肏的白露流水的不是尿口而是穴口。坐在她身侧、和她接吻的黎朔能清楚地看到她被撑开的穴口,被她握着的性器又涨大了几分。黎朔边揉她胸部边碾她乳尖的手收回,包裹着她给自己又烫又硬的肉根撸动,马眼都兴奋地溢出一些乳色前精。 “哈......姐姐,你好会吸......都要把我吸射了。”一手撑着床一手搂她腰的林昼在她耳边喘着气,嘴上这么说,但腰身从下往上顶的速度一点没慢。 白露眼泪掉个不停,下身被搅着,口腔也被搅着,只能呜呜地哼哼唧唧,蜷起了脚趾。两个男人都清楚她这个反应一般都发生在什么时候,于是一个摸她的胸、另外一个手往下面阴蒂处探去。这种刺激下,堆积在体内已久的快感终于越过了那条线,层层迭迭的甬道痉挛着收缩,白露大脑一片空白,力竭地靠在黎朔肩上喘着气,被他一点点擦去眼泪。 林昼又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浪子,哪可能经得住她那么夹,掐着她的腰射得又多又浓,只可惜归宿只能是避孕套。他从快感中回过神,微微皱着眉抽出性器,将套子打结扔到一旁,计划等明天再做处理。能在这种一日游的景点住小万一夜套房的人都非富即贵,服务生也清楚。前些年黄家的玩咖二儿子在外面开房,和人打完炮后将套随手扔掉,第二天早上被酒店的后勤捡走做了人工受孕,娶是不可能娶,私生子也不愿意认,只能闷头吃黄莲被讹了一大笔。消息传出来后这些年试图模仿的人很多,官N代、富N代们都留了个心眼,免得天降孩子。 高潮后正是恋人对最眷恋的时刻,林昼咬她的耳垂,恨不得和她化在一起:“姐姐......我们生个孩子吧?” “做梦。”黎朔在白露没看到的地方对着林昼猛翻了个白眼,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小声说,“要生也是和我生。” 因为跑来黏着白露的黎朔破坏了自己和白露原定的二人世界,今天林昼一直明里暗里挑衅黎朔;黎朔本就觉得不再任性,因此一直没有和林昼起正面冲突,但到底还是爱较劲的年纪,加上“让爱人怀孕”这件事对男性来说有特别的意义——领地、食物、配偶,任何物种的雄性争斗的目的无外乎争夺这叁样。人类只是用更文明的方式粉饰了这点。 黎朔扶着自己的性器,深深肏进她身体里。 林昼做爱喜欢说话逗她玩、惹她害羞,这是他的主要乐趣,肉欲是次要的。黎朔的风格则截然相反——干这事他倒不像给她做手活口活时那样在意什么技巧,很性格很相称,横冲直撞的,字面意义上的蛮干。 白露才刚高潮完,不应期还没过就被他按着这么做,哭着扯着床单就想走。林昼舔着她的耳垂,爱怜地亲亲她的下巴:“姐姐,是逃不掉的哦?” 说着他跪坐起来,用再次勃起的阴茎顶端在她乳晕上画圈,还恶劣地用那玩意抽了她的胸一下,用危险的目光看着她那团被另外一个人肏得晃动的软肉。 林昼和黎朔的关系并不好。短暂的、局限性的同盟不仅仅是为了让白露舒服,更是因为她前阵子短暂的失联让两个人都觉得担惊受怕。 那天林昼联系不到她,当然是找黎朔问情况。黎朔却说白露早上是被他亲自送到机场的。后来二人通过查购票记录,发现白露是回了羊都。虽找到人,他们却没有觉得松了口气——两人都知道羊都对她意味着什么。好在几个小时候后白露给他们回了消息,说自己到羊都办点家里的事,手机没电,刚刚冲上,叫他们不用担心。 谁信。白露其实很细心,出远门是会带纸巾和充电宝的那种人。但她某些方面也很粗神经——她早上刚离开酒店几个小时手机就没电了吗?林昼和黎朔又不是傻子,这谎只有她自己信。奈何他们都不敢问,查街道的监控也太大张旗鼓,只能装作相信的样子叫她后面小心点。 她平静,在旁人看着也许就是个没事人,但目睹了她崩溃瞬间的黎朔和对她了如指掌的林昼并不在“旁人”的范围内。她介意自己和太多人发生关系,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既然现在她只和他们两个有肉体关系,那么和他们两个一起的性爱不再会让她有以前那种需要隐瞒其他人的心理压力。高潮也许能打开一点点她麻木且封闭的内心,让她宣泄出那些被积压的感情。 白露一整晚都在哭,眼泪只要流下来,或被什么人用指腹擦去,或被温柔地舔舐卷走。林昼和黎朔没有停下,只是分了好几次给她小口小口地喂水,补充水分。他们不知道白露哭是不是代表她终于宣泄出被压抑的情绪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策略有没有用,看着累得睡过去的她,二人能确定的是:至少她今晚不会因为失眠胡思乱想了。 * 难缠又莫名其妙的原告在开庭前一周撤诉。在忙完接下来那些在美国境内的日程后,纪寒的出入境总算不用被限制。他预定了两周后去伦敦找白露的机票——他是知道她和宋景行住在哪儿的。 白露两通电话里的异常始终让纪寒放心不下。但以他的立场,是不可能打电话去问宋景行的。纪寒宁可效率低点,绕点圈子找孟道生问也不愿意和宋景行多说一句话。 奈何二月份过完年他数次尝试联系孟道生时对方就一直处于“已关机”的状态。他只能等自己官司解决了亲自去找白露。 对于孟道生的近况纪寒是毫不担心。一来,纪寒知道孟道生会时不时钻进深山老林,每回都一个个通知孟道生岂不是累死。二来,凭着多年的交情,孟道生真有事肯定会提前告诉他。最后,孟家的家族实力在国内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前五六的,孟家解决不了的事纪寒也不一定能解决得了。 最主要的是,打不通说明事情已经发生了。万一真有个万一,纪寒也不能给他赛博上坟。 只不过纪寒给他发的信息他也一直没回。官司的事情解决后,纪寒又试着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关机。这说明孟道生至少失联了叁个月。好在纪寒知道以自己妈妈的八卦程度,要是这位发小真出了什么事,她早就急不可耐地通知纪寒了。 因此纪寒知道八成是在深山老林没出来。 虽然孟道生不承认,但纪寒知道孟道生跑去过那种比古代农民好不了多少的生活就是心里有事。凭孟道生的头脑和本事,加上他那个游戏人间的心态,纪寒很难想象到有什么事能让孟道生元气大伤成这样。 “哦哦哦儿子我忘记和你说了!”纪寒提了下孟道生的事后,和他打视频电话的纪母一拍自己脑袋,“小孟年后就去道观里长住了呢,他妈也愁得慌。说孟道生元旦那会儿就心情不好,明明她去平城看他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什么原因?”纪寒没多惊讶,和他推测的差不多。 “不知道啊,他没说。但是他妈妈说是应该是失恋了。” 失恋......纪寒的眉微微挑起。 纪寒记得孟道生以前和“正经谈恋爱”气场完全相悖,发现纪寒喜欢白露后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不知道是情窦初开还是太寂寞了怎么的,有段时间鬼迷日眼了似的,圈子里的共同好友说孟道生最近流连花丛。纪寒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孟道生都不避讳他,那些不叁不四的人来找孟道生要微信他还真给。后来年底时候孟道生就消停了,比起“玩腻了”,纪寒觉得“得了性病”可能性更大——毕竟孟道生在他面前还是那个轻浮样。虽然觉得孟道生这人还是有道德底线不会对白露出手,但纪寒知道自己准女友漂亮得过分、心思又单纯,很可能因为孟道生吊儿郎当的随口胡诌产生心理压力。于是他带白露去见自己那两个朋友之前还是特意告诫了白露一番,看她懵懵懂懂的神情特意逗她说孟道生谈过一百零八个——她还真信了。不过纪寒预想里孟道生对着白露说“长这么漂亮便宜老纪了”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他的目光在从纪寒身后探出头的白露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淡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纪寒很明显地感觉到孟道生那一刻身上同时流露出一丝紧张和失落。异样的感觉很快被纪寒抛在脑后,他只当是好友看到他和白露的情侣屏障后,确确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欢和情欲的差别”,所以觉得落寞。那时候纪寒满脑子只有一会儿向白露告白的事,他知道她肯定会答应,但纪寒就是紧张——或者说,“激动”这种情绪在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降临到了他身上。 被伤了心跑到山里去疗伤,幼稚。但意外地显得有些纯情,搞得他是什么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似的。 纪寒玩味一笑。 看孟道生现在的情况,多半也是真掏出真心对那个人了。也不知对方不喜欢他是不是介意他之前的那些轻狂事迹,如果是,那真是好大一个回旋镖。 “对了,小寒。”纪母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纪寒的思绪,“白家的那栋老别墅动工了,白露和你说过没?好像是要卖掉。卖的钱白建业准备给她不?我们小区哪怕毛坯房也值九位数,你正好能回国,记得帮她争取下,这孩子对家产怕是不争不抢的,别白白吃亏了。” “那房子本来就是给她的。”纪寒说,“和我在一起,她没必要担心钱的问题。” “女孩子自己的钱和丈夫的钱还是不一样的。”纪母迟疑了下,“儿子,你俩现在真的还在一起吗?我听安保说白露前阵子回来过,好像是回来拿了点东西。” 前脚拿走东西后脚别墅就开工,说明施工队是在等着她,或者她卡了DDL才来。白露在涉及到别人的事情上向来不是喜欢拖沓的性格,这很怪。如果说是因为对羊都有心理阴影,宋景行为什么不代劳?他不是口口声声和自己说爱她吗,结果陪都不陪着她,由着她一个人回羊都。 纪寒又想起白露那两次给他打电话时的异常。心里一惊:他忽然意识到宋景行和白露很可能已经不住在一起了。不然,她第一次意识不清醒时宋景行不至于毫无察觉,由着事情发生了第二次。 国外混乱,对毒品的管控不严格,甚至有些食物里都含有THC。要是宋景行不喜欢她了或者受不了道德谴责,独自跑回国把白露一个人扔在国外,导致天真又单纯的她被人在吃的喝的里面加了毒品——认定女友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宝宝的纪寒一想到这种可能,手就开始发抖。 不......冷静......纪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理性一些。以宋景行的责任心,哪怕分手了也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外。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性......白露没再联系和宋景行,并且已经回国了。 纪寒脑海中一时间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回国。再加上白露拉黑了他的电话......是不是拒绝了宋景行后,白露就断掉了和宋景行的联系,但又不知道纪寒在哪里,就回国来平城来找了他,在发现他已经不在平城时一气之下拉黑了他的号码? 太牵强。她不至于笨到找不到他都不给他打电话,而选择直接拉黑。虽然纪寒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因为疏忽而漏掉她的新号码的来电,但他清楚白露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分别了快五年。五年太长了,长到他一手建立的溯从已经发展成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公司。可五年又那样短,短到她仍旧没有整理好思绪回头联系他,只肯在她不清醒时跟随本能拨通电话透露自己的思念。 也许是这五年里她的生活中出现了别的人、发生了别的事,种种因素迭加,才促成现在的这种复杂的局面。如果没有那两通电话,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那么纪寒本可以忍受思念,履行和她的约定。 纪寒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哪怕她会责怪他的失约,他也要去找她。 “妈妈,你和宋家的人还有联系吗?他们的儿子,现在在国内?” 73敲打 73 敲打 (林昼 h) ......似曾相识的场景。白露是不知道为什么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搞这套,把人约出来明里暗里敲打。 但白露已今非昔比,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觉得有些烦躁。 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林昼的父母吧,林萌萌说过一些他父母的事情,白露对这两位的印象可说不上好。而且,林昼已经一周没回复她的信息,她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年纪轻,第一次谈恋爱,投入感情多也很正常。”男人小幅度转动着手上的结婚戒指,“小昼的妻子至少明面上必须是个门当户对、没有污点的。他对你要是还有感情,婚后你能做个小的、行事低调点,也无妨。” 又来了......这半个小时他们都在一起重复那套有钱人的价值观,顺便贬低她的外貌和家世。白露真的好厌恶这种一切利益至上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感觉。虽然某种意义上她也出生在“上流社会”,但这引号里的东西从来没有接纳过她,她也对此并无兴趣。在现在的她看来这群人就是被钱和权利惯坏了,披着爬满虱子的华丽长袍,忍受着瘙痒,只为在别人眼里显得光鲜亮丽。一个个趾高气昂,却一个个空虚、可悲又幼稚。 “您这些话很莫名其妙。”白露说。 明里暗里羞辱了半个小时,她的耐心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本以为她如同外表一般就是柔弱无力的女孩子的林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平顺从来不关心他,生病了也不照顾他,一看到他获得一点点快乐和自由,就立马打着为了他好的名号来插手。”白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夫妻,“因为这些也曾今发生在您身上,所以您不能接受您的儿子反抗了您口中的那些潜规则?那你们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她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父先搬出身份来压人。 “知道。那又怎么样。”白露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无亲无故、剩烂命一条,您想报复就报复吧。” “......一点礼貌都不懂,真不知道小昼看上你什么。” “因为我在他面前装得好。你们一点都不关心他、一点也不爱他,只想着用他来达成自己的利益。他缺爱,缺到只要偶尔应付下他的情绪,他就对我死心塌地。”白露说,“叔叔、阿姨,你们要不就先庆幸下我不图他的钱,只图他的人?林昼单纯,要是真碰到了你们担心的捞女,指不定被骗得钱全都搭进去。趁着他还对你们有感情、还期盼你们的理解和爱,不如拿来找我做思想工作的时间去关心关心他这些年过得开不开心。” 对面的夫妇都不必交换眼神,林母便率先开了口。 “你到底是个小女孩,那些小心思我们懂,无非就是想说这些话来刺激刺激我们,显得你真的很在意我们儿子一样。”优雅的中年妇人神色略微有些不悦,“他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样、你对他的感情又是什么样,还有后续我们如何在感情方面弥补他,这些都是次要。主要的,是你不管是从家世还是品性都上不了台面。你父亲不会把财产和家业交给你,你未来还是要靠林昼生活。但你一边玩弄我们的儿子,一边和黎家那个孩子也纠缠不清,私生活太乱,性格也不够好。总之,你要真还对林昼有点感激,即使真和他断不清楚,也要学会做小伏低,不能威胁到他未来的正牌太太。” 一副对她的过去和性格都了如指掌的姿态。白露不想呆了,强忍着不让他们发现那番话刺痛了她。 ......上不了台面啊。 “我本来就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白露看着面前杯子里的茶,声音小了一点。 “你最好是。” “所以呢......您二位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你对我儿子的影响太大了。做不到我们提条件,就搬去国外。”林父说,“我们处理这件事的手段已经是温和。让他爷爷知道了,他所受的处罚可不仅是被关几天了。你也不想真害死他吧?” 说到“害死”时面前的女孩手指缩了缩,好像被戳到了痛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笼成一小块阴影。 林母看着她的脸:对于不受权钱保护的女孩子而言,长得这样漂亮只会招来灾祸。如果没有林昼和黎家那个孩子的保护,她可能被金钱诱惑、可能被暴力占有,沦为上位者们的玩物。 可是......根据查到的资料,这个女孩来到平城结识他们两个才一年左右。在这之前呢,在那些他们只查到寥寥数瞥的异国与羊都,庇护她的又是谁? * 一周以前。 “林昼一会儿就要到家了。宫姨,开始准备午饭吧。”林母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映出的她的颈脖。那条翡翠珠链单颗13mm,种色如碧水,放到拍卖场上都不多见。她看了眼丈夫的神色,满不在乎地劝到:“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能明白我们是为了他好,也从来没给我们添过麻烦。年轻时谈谈恋爱没什么,管住那个女孩子和她肚子就是了。” 五一假期期间,白露和林昼出游被林父的朋友看到了,对方发信息问林父小昼是不是交了女友。林父决心将儿子喊回家试探试探他的想法。 “我挑的那几个女孩子你看了没有?” “哪家的不都一样,有什么看的必要。”林母侧过脸,斜着眼给自己带耳环,“门当户对,就那几个。我喜欢董家那个一点。” 林父哪不知道妻子打的什么算盘。她最近几年很迷的那个情人是从平电出来没几年的舞台剧演员。不怎么熟的贵妇人们之间社交的时候嫌打麻将太俗太吵,约着看看歌剧、喝喝茶更配身份。这个情人就是这么认识的。年纪轻、长得俊,身子干净还会哄人,把林母这条大腿抱得死死的。董家是做文体的,和他们能联上姻,她给情人谋好处就更方便。 对此林父也不准备多说什么。他也有不止一个情人。政治婚姻到后面都大抵如此,貌合神离,只是为了作为家族之间利益的纽带而存在着。 走下楼时,他们看到儿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垂眼沉思着。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才起身,和他们打招呼:“爸爸,妈妈。” “刚下班?”林父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你最近工作做得很出色,不错。来,先吃饭吧。” “好的。”林昼微微低着头。 在父亲眼里,林昼一直是个好孩子,尽管兴趣并不在政治上,但还是听从了家里人的安排。能力强和听话是两个很难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品质,但林昼恰好都具备。 林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杨叔叔前几天说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昼抬起头来,面上没有控制好,闪过了一丝错愕。沉默半天后,他说:“......是。” “怎么都不和家里说声。”林父给颗糖又打一巴掌,“那个女人不行。你要注意分寸,婚姻不是儿戏。不是结婚对象,行事就不要那么高调,弄得人尽皆知会落了以后妻子的面子。” 林昼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微笑消失了:“你们为什么要直接查她?” “一会吃完饭,来我书房。有几个家室配得上你的女孩子,你看看哪个合你心意一点。”林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你快到年龄了,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那时候你们承诺过,如果我按照你们的安排去部里实习就不会干扰我婚姻。”林昼放下筷子,“您答应过我的!” “和你爸爸说话别用这么冲的语气。你向来懂事的,肯定也知道他也是为了你好。”林母责备他,“你要是真喜欢,把她养在外面做小的。只要正房太太生出男孩,后面你想分居去和那个女孩一起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哈,是啊。林昼想到。 ——毕竟他就是这样诞生出来的孩子。 林昼一想到自己要和白露之外的女人有性行为胃里就一阵恶心上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不想为别的女人戴戒指、不想被别的女人挽着手臂叫老公......孩子?他难道要想着白露和未来的妻子做爱?林昼无法接受自己公事公办般射出后又穿上衣服去找只能被藏在别宅里的白露,将那根刚刚肏别的女人的东西又插进她的身体——这太恶心了。为什么他们可以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像您和爸爸一样?我不想要这样的婚姻,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林昼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爸爸、妈妈,工作上的事可以听你们的,但唯独这件事我不会让步。我已经准备向她求婚了,我不会娶她之外的任何人,也不会和别人有孩子!” “林昼!”林父拍了下桌子,“你去哪!滚回来!” 那是他们记忆里乖顺的儿子第一次那么固执且激烈地抗议他们的想法。林昼知道当时并不是挑明他和白露关系的好时机,但他无法忍受——无法忍受自己在别人的脑海里的定位是“白露以外的人的丈夫”。 冷静下来后,已经被变相软禁的林昼意识到:和白露说的一样,他对和她的爱情有太多幻想,以至于那些他本该暂时忍耐的可能性一时之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害了她。 手机已经被没收。位高权重的父母试图用“不好好反省就别吃饭了”这种常见的方法来让他改变决心。条件被升级到“直接从候选人里挑人订婚”,被锁在房间的林昼只能破罐子破摔,真就两天不吃不喝。还是他那外强中干的爸爸怕他昏过去惊动老爷子才妥协了一点,向林昼承诺了不会伤害白露。林昼也知道自己得见好就收,得寸进尺只会害了白露。 差不多过了一周,林父林母某天一起出了门,回来后身后居然还跟着白露。她看着他,很快挪开目光,眼里似乎有淡淡的不耐。 原本看见她还十分惊讶的林昼看到那眼神,神情变得有些难过。 “爸爸,妈妈,请让我们单独聊聊吧。” 将年轻人们的神色收入眼底的林母不动声色地看向林父,对方大抵觉得他们在家里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点点头算是默许了,由着林昼带她去了房间。 * 房门关上的瞬间,林昼猛地握着她身侧把她抱进怀里,比起亲吻更像是撕咬般地蹂躏着她的唇瓣。白露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被他按痛了,舌头也被吮得发麻。 “姐姐......我想你都要想到发疯了。”林昼把她压到门板上,亲她的颧骨,“我爱你,我好爱你......我们死也不分开,好不好?” 林昼太懂白露了。但,尽管他知道白露刚刚那个眼神只是为了演给他父母看,他还是受了很大刺激。这几天本就精神不好的他急促地喘着气,手都在发抖。 “永远都不许真的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许讨厌我!”林昼捧着她的脸,有些病态地啄吻着她的嘴唇,“你那样对我的话我就杀了你再自杀,叫人把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埋到最深最深的地底......永远都不分开!” 白露也没被吓到,只是轻轻给他顺背,安抚着他:“......小昼......我没讨厌过你。” “即使我骗你,叁番五次地骗你,利用你的善良,你都没有讨厌过我?一点点也没有?”林昼语气急切。他看着那双眸子,像是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白露摇头:“没有。” 林昼不说话了,只是重新把她抱紧,用脸贴着她的额头,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 “小昼。”白露说,“你做那些只是因为你太痛苦了,有时候痛苦会让人违背自己的本性。但是——” “我们做爱吧,做到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林昼突然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捏着她的手腕抵墙上,“我们不要分开,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他真的就那样撩开她的裙摆插了进来。她穴里很干涩,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戴有润滑的套,进入时有点艰难。林昼抽出性器,隔着衣服扯她的乳尖,又伸手揉她的阴蒂,她的穴里才为了自我保护般分泌出了一些体液。 林昼和往常一点都不一样,既不说话也不故意磨她的敏感点,只是机械地狠狠抽送。他把从后面把她压在墙上,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因为吻不到她只能发泄般咬她的耳垂。 白露因为担心被听到而非常紧张,身下一直绞得很紧。她一直有零零星星做一些瑜伽来促进睡眠,那里刻意收缩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把持得住。林昼四舍五入也能算雏,还一直处于情绪激动的状态,没几分钟就射了。 他从她体内撤出来的时候带出一些乳色的精液,发现后又将半软的性器重新堵了回去,脱她衣服的时候也保持着插入。他心中还是不满足。和她在床上又做了一次。这一次他抽插得很慢,那些技巧这时才像回巢的小雀似的又被他想起,他用性器的顶端去磨她藏在紧致穴肉的褶皱之内的兴奋点,把她硬生生弄哭才再次抵着她的宫口射精。白露被他射得眼泪流得更多了,无措地喊他的名字:“......小昼!” 他完全听不进去,身下虽然软下来却还是入了魔般抽送着:“姐姐,快怀孕,快怀上我们的孩子。” “林昼,你冷静一点!”白露推了推他,“你先听我说!” “你要我怎么冷静!”林昼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白露,你这么冷静,对我这么纵容,是因为你根本就一点也不爱我!”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她用力抵在床上。她那双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睛像是沉沉的黑曜石,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后流露出一些难过——并不是觉得他的话说错了,相反,她为此而愧疚。 “对不起,小昼......” “谁要你的对不起啊!”崩溃的感觉快要把林昼逼疯了,他像个没教养的任性小孩一样哭着,“我要你爱我!” 此前,林昼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白露的幻想是什么。他一直觉得她无论怎样都很好:睡觉时略微显得有些呆的脸蛋、为了强迫自己“不挑食”忍着吃香味太刺激的食物时不自觉皱起来的眉毛、有时候会因为忘记打理显得有点乱的头发......林昼觉得这些点都很可爱,并没有什么幻想被打破的感觉。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对她也是有幻想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拥有爱人的能力,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终有一天会也爱上他。 林昼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校园绮丽的晚霞中,他忍着自己的心动和她肩并肩散步、聊天。他们谈到契诃夫的《万尼亚舅舅》,谈到偶像坍塌的主题。她确实是他心灵中的偶像,他爱她的灵魂。无数次点灯反复阅读,无数次在脑海中构想与她的日常,以至于他忘了自己和她是“偶像”与“粉丝”—— 走向白露的途中,当她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他的身影时,林昼在想象里已与她共度一生,但白露却只将他当成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失落、痛苦和愤怒在不对等里产生,隐秘地燃烧着他的理智。他伪装成一个弟弟、一个朋友、一个知己的时间越长,他对她的渴望也越疯狂。在被揭穿之后,白露看出他的摇摇欲坠,一直试图扶大厦之将倾,但在这一刻,在林昼知道她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那一刻,他轰然倒塌,痛苦无以复加。 林昼久久地哭泣着,白露垂着眸,像个愧疚又慈爱的母亲一样哭泣着抱住在她怀里嚎啕大哭的林昼,轻拍着他的后脑:“小昼,我做不到......” “小昼。”那些先前被林昼打断的话终于被白露说了出来,“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你不可以只关注你自己的感受,把那些不符合你心意的全盘否定。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不是一个人犯了错,那个人就每个方面都变得有罪了。我、你、你的家人......我们每个人都犯了错,完美的爱和人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们两个都得学会接受这一点。” “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们给我的那些束缚!”林昼反驳得有些无力,像个横蛮的孩子。 “但你又确实享受了家族带给你的金钱和权利。”她说,“小昼,这其实是你权衡的结果,不是吗?” 不是谁都有像黎朔那样说不喜欢就立刻跑路、真一点都不沾边的魄力。很多人的生活其实就像是鬼压床或者清醒梦——醒来或是沉溺需要的勇气并非冲冠一怒般的产物,你一旦松懈就会再次陷入这种境地——于是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林昼与林家,就是这样的关系。他厌恶那些权与钱铸就的虚伪,可又无法下定决心脱离。 林昼想起带她去医院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白露说这个伪装出来的“林昼”,反映了一部分真实的林昼的渴望......也许这件事也是如此。金钱与权柄带来的特权林昼并非不需要,但名利场也的的确确与他渴望的生活相悖。他无法同时得到鱼和熊掌,他需要做出抉择。 “......姐姐。”沉默了许久后,已经做好抉择的林昼牵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把这些都处理好的。” 白露摇摇头:“你处理这些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 “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林昼固执地说,“姐姐,我先送你去国外待一阵子,等我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再接你回来,可以吗?”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白露避开他的目光,“暑假我也计划去一趟欧洲,没事的。” 两个人没说多久话。白露知道呆太久会让林昼父母不满,于是收拾好自己就告辞了。林昼还处于软禁状态,林父林母二人有意给她下马威,更不可能叫司机送她。林家这种权贵住宅附近是没有出租车的,白露走出一段距离后,回看林昼家的那栋宅子——低调、庄严、死气沉沉。 74幻觉 74 幻觉 从林家回来后的第二天,原本好了些的白露又开始吃什么吐什么,生理期和低烧一起来了。病来如山倒,她看体温不高,照常去上了课,却觉得越听越晕,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躺在医院了。 “白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郝世文关切地问,然后转头喊来了医生。医生看了下她的状况,确认她烧已经退下,并且除了有些虚弱和胃痛外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后,就离开了。 “当时你师姐正好在对面上课,立刻喊上辅导员把你送来了医院。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我老头子吓死。”郝世文有点生气,“勤奋是好事,但也要多注意注意自己身体啊。” 白露连连道歉:“对不起老师,没耽误您的事吧?” “盼我点好的吧。都这把年纪了,一天天还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忙还得了。”郝世文对她颇为无奈。 她没有能来的家人,因为长期在外住,和原本定下来的室友也不基本认识,一开始送她来的还是在对面教室上课的师姐。 白露没再麻烦郝世文,送走了她后按照医生说的又去做了几项检查。她缴完费,坐在食堂里啃着馒头,发信息请假。她退出聊天软件,看着手机里来自同一个人的未接电话和短信,忽然又开始反胃。 【白建业:你们辅导员和我说你晕倒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爸爸现在心衰就是年轻时没注意。多多休息。】 【白建业:你要是康复了能不能和爸爸说一声?之前不知道你回国了,没邀请你。暑假有时间了可以来花城这一趟吗?我有些话想亲口对你说。对不起,女儿。】 她又想起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坐在杂乱的房间里收拾带去纪寒那边东西时收到的来自白建业的短信。她性子节俭,想着很快就走,就没有开空调。阅读短信的时候,眼泪和汗混杂在一起,好咸好咸。 【爸爸:是不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前觉得这就是迷信,我不相信你真是丧门星。但是为什么一切从你回来后都越来越糟糕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还不想死,我给你一笔钱,不要再联系我了。是我对不起你。】 那个梦过后,当时决定去国外的她确确实实需要那笔钱,她迫切的想要离开、想要答案。收下白建业那笔钱后,白露就将对他的备注改掉了。两个人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几年前白露找他还钱的时候——短信界面往上面翻翻,就能看到白露说“钱给您打过去了”,白建业说“好的,收到了”。 ......“爸爸”?为什么现在又用这样的称谓? 她打不出字,跑到洗手间干呕,胃酸烧得她喉咙发疼,她感觉自己对呕吐开始上瘾。身体上的疼痛像是老天给她的惩罚,能稍微减轻一些负罪感。将吃下来的东西吐出来时,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洁净了。 她喝了一些温水,回到病房。隔壁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正和母亲说着话。 “妈妈,我一定会考上平师大的!”少女扬起下巴保证,神色又变得有些失落,“对不起,本来家里只有您挣钱,我还突然重感冒,又给你增加负担了。” 坐在床边的母亲正给她削着苹果,语气温柔:“快高考了,你别那么拼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首要的。你考多少分妈妈都爱你。” 形单影只的女孩收回自己的目光。 白露承认曾经青春期的时候想过“宁可生在一个充满爱的穷人家”什么的。但这些年她的想法多多少少不那么天真了。钱在这个社会就是很重要,爱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换成医疗资源。徒有爱而没有钱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受苦;甚至你越爱对方,就越为对方的病痛而难过。白建业虽然不是那种故事书里的模范爸爸,但白露感觉自己对他没什么埋怨。小时候的她反而不理解为什么同学们会因为爸爸来接他的时候晚了几分钟就生气,也不理解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很天然地觉得“家人就会对彼此好”。白家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打她骂她,白露已经觉得感激了。后来白建业给她发那条断绝关系的短信,她倒是不意外——她也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家人”。也许她那天的崩溃只是由于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真是个灾星。 可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难以回复白建业的短信。大概她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吧。 她挂着水,一边听着那对母女说话,一边看着自己的手出神,又忽然若有所觉地看向病房的窗户——一个女人半条腿已经踩上窗沿。白露心脏狂跳,四肢不听使唤,但还是本能地下床跑向她。 病房里的人诧异地看向她,一个大哥以为她要想不开,连忙把她拉住:“大妹子冷静点啊!还这么年轻!” “有人——” 白露话堵在喉咙里。 窗户边空荡荡的,一眼看过去都是对面高楼和底下的马路,哪里有人? “血啊!你的手!” 她动作太急,扯掉了针头的手背正滋滋冒着血,地板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从她的病床一直滴到现在站着的地方。某个场景闪现在眼前,白露的头忽然很痛,太阳穴直跳,灵魂出窍般靠着墙壁。直到护士也赶来,她才乱七八糟地解释说出几个词:“以为跳楼......对不起......烧出幻觉了。” 在护士略显不耐烦地责备里,她尴尬又狼狈地被病房里的其他人注视着重新输上了液。拿到手机充电器和一些生活用品的外送后,不知道是药物里有镇静成分还是太无聊了,看着点滴一滴滴落下来的白露又开始犯困。好在那是今天的最后一瓶,独自一人来的白露强撑着,等拔完了针后才敢入睡。 她能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烧起来了,热得迷迷糊糊,极不安稳。她下意识地呢喃着什么人的名字。 直到一双体温比她低上许多的手牵上了她。 那个一直被她放在心里的声音时隔多年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白露。” * 【白露?关于纪寒的事我想和你谈谈。周六下午两点在这个地址见。】 从平城找纪寒回来后,忙着履行和编辑的约定、完成那本网络小说的白露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就看见手机上传来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这个不容置喙的语气......会不会是纪寒的家人什么?难道要像电视剧里一样甩一张支票到她脸上或者从手提箱掏出一沓现金说“拿着这些钱然后离开我儿子吗”。 白露一点也不知道纪寒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只见过他弟弟几次。纪寒也很少在她面前说家里的事。 现在不见以后也要见的......这时候装没看到不去的话说不定会留下坏印象,留下坏印象就不能和纪寒结婚......去了搞砸了也是坏印象......啊啊反正都是坏印象!万一她这次去了对方觉得她还不赖呢! 忐忑不安的白露将小说收了尾发到网站。在约好的那天特地将自己仔细收拾了一通才出门,她梳好了头发、穿上了她觉得自己最好看的那条白色雪纺裙子,抱着上战场的决心慷慨赴死——然后坐在那家餐厅里迷茫地独自坐了半个小时。 怎、怎么会这样?是什么人在捉弄她吗? 她又羞愤又困惑又尴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带着太阳镜的年轻女生推门进来。浅棕的头发烫成张扬的大卷,咖色的镜片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涂着粉嫩口红的下半脸。在那个年代,这是明星们热衷的潮流打扮。 羊都是大城市,这种高档餐厅的服务生都知道这位小姐身份不简单。她趾高气昂地环视了一圈餐厅后,走到白露面前,摘下太阳镜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等太久点了杯饮料的白露正咬着吸管出神,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甜味痱子粉的味,她是对气味非常敏感的人,立刻被熏得有点头晕脑胀。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白露抬头望去,看到一双像猫咪似上挑的眼睛。 “白露吧?”猫咪小姐的眼睛像什么扫描的仪器一样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盯着她的脸,语气变得有些纳闷,“除了脸一无是处啊?阿寒哥哥怎么喜欢你这样的。” 服务生不知所措。眼前的场景不知道是富太太正妻教训丈夫在外包的年轻小白花,还是妖艳小叁上门挑衅温婉好欺负正宫——这两个看着像是没成年的女孩,莫非是在玩家家酒? 白露今天其实是有点小心思在的。她知道电视剧和小说里,比起浓妆艳抹的做派,婆婆们都更喜欢那种看着乖巧、没什么野心的贤妻良母式“好女孩”。她素着一张脸就来了,手上的发圈都是纯黑的,除此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装饰。 猫咪小姐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墨镜裙子鞋子都是低调的名牌,手链上的碎钻闪着细微的光,连身上都是N°5的味道。可惜这套对白露没用:她最有钱的时候是给纪寒买领带的前一天,平时又不爱上网的,哪见过什么奢侈品啊,你不把吊牌放她眼前她都以为你说很贵的裙子最多一千的。 所以当时白露这个土鳖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她身上真的好熏......我的头好晕......为什么要喷这么浓的香水?杂志上说外国人会这样是因为体味太重,她也是吗? 猫咪小姐自顾自地坐下:“你可真没礼貌啊?你出发了也不知道发个消息,害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来,犹豫了好久。” 可、可是约好了不是就该准时到吗......为什么她迟到了反而变成了我的过错......白露不解,是不是大家的习惯不一样? 话说回来,她到底是谁啊...... “您、您是哪位呀?” “洪媛媛。”一副被宠坏的小公主模样的女孩子挑了挑下巴,向她展示了下自己的包,“这个牌子你认识吧?我爸爸就是它亚太地区什么什么的来着总负责人!” 什么什么是什么什么......白露也不认识那LOGO,只觉得一头雾水。她感觉面前这个人一点也不聪明的样子,给她发短信都发得乱七八糟的,语序都错了。白露不知道洪媛媛的爸爸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又和纪寒有什么关系。 “那你找我有事吗......” “你别缠着纪寒了!”洪媛媛直截了当,“阿寒哥哥肯定会和我结婚的,我从小就喜欢他,我俩家里关系也好。” 别忘了白露刚上初中的时候为什么被人按着打。她看事情看得透彻,说话在没有情商加持的情况下会直戳人的肺管子。比如现在,她也被猫咪小姐说得有点心急,一心急就忘了说话要委婉这件事。她略微歪着脑袋,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可是,纪寒喜欢你吗?他喜欢我呀。” 就是。你能从白露那张漂亮的脸的表情和语气里知道她没有恶意,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性格又善良又有点缺心眼。不是绿茶、也不是存心伤害你,她是真的在为你考虑、为你着想......然后戳到了你的痛处。 洪媛媛也才十八岁,被家人娇惯,听她这么说也没生气到失态,只是“有教养”地半复述半编自家爸爸安慰她的话:“你要相信你——啊,不是——相信我能给纪寒的比你能给纪寒的多,后面什么来着......呃,有钱人要那个、那个家族联姻你知道吧,win-win!对!合作!1+1大于2!我家有钱,有资源,阿寒哥哥现在在开公司,需要这个。这些你给得了吗?给不了,对吧!对吧!” “和小说里写得一样......”白露关注点又错了,“你是不是在拿看的小说骗我?” 洪媛媛不满:“NONONO!艺术来自于现实!” “好吧。”白露用吸管搅了搅自己手里的港奶,闷闷不乐的,“但是我不会和他分手的,我喜欢他。他和我在一起时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些,但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了,说明比起你说的什么家族联姻,他更在乎我。” “可是阿寒哥哥也才二十一岁,他现在的想法不代表他以后的想法。”洪媛媛嫉妒地别过脸去,“再说了,他家人的想法呢?他爸爸可是挺喜欢我的,他家人肯定也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是我啊。难道你要带着他爸爸妈妈的不满当他老婆吗?” “我还没见过他爸爸妈妈,他们也不一定就不喜欢我......”话虽如此,白露声音都变小了。 洪媛媛这会儿也知道她好欺负了,乘胜追击:“那也不一定就喜欢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信!” 白露委屈巴巴的,刚想说“明明你也很自信”,但转念一想,洪媛媛说他们两家关系很好,纪寒爸妈喜欢洪媛媛已经是定数了,洪媛媛确实可以自信。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和他分手的。”白露耷拉下了脑袋,满脸固执,“钱和什么win-win的事我可以想办法,总之你是没法劝动我的。你说的好多我也听不懂。你要是真是为了他好才来找我的,那你就去劝他吧。他要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和我分手,我也认了......” 她对什么公司什么合作毫无概念,只是天真地想到:我是能赚钱的!编辑说《栖息地》后面可能会出实体书,还可以卖版权,到时候纪寒要是开公司要用钱,我就把这些钱都给他。 当天晚上,难得回家的白建业去了隔壁小区看戴淑云和儿子,给她发短信说今晚睡在那里。白露随便塞了点东西进嘴里,就回了自己房间和纪寒打电话。 她想念的那个人顶着俊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带着些笑意看向她:“想我了?” “嗯。”白露趴在桌子上,抬眼看他,“我想你了,纪寒......” “快回来了。”纪寒声音很温柔,“回来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你愿意的话我给你买来平城的机票,等我放假,我们再一起回去。或者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旅行。” “纪寒,你想去哪里?” “重要的是你想去哪。” 白露毫不犹豫:“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好!我已经挣到了钱,够我们去旅游。而且和你待家里也很开心的!” “哦?和我待家里。”纪寒挑眉,“看来你对我们未来的规划已经到了同居阶段。” 白露被男友逗得脸红红的,但因为她确实幻想过,也没好意思反驳。 “你不愿意来的话,那等我回来的时间,就想想去哪吧。某人当时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纪寒回忆了一下,“现在去看北欧不到极光,日照时间长,入睡会困难。如果去法国,在巴黎看过铁塔和歌剧后去日内瓦看山也方便。新西兰现在有点冷,很多景点五点就关门,你可能玩得没那么舒服。大溪地马代之类的地方虽然你没提过,但也可以考虑考虑......有一整个暑假,你想先去哪?” 她记得那封信,是某次她看了本旅游杂志后写给他的,白露心里突然好开心——原来那些信他不但看了,还记得。 “纪寒,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我好喜欢你,一点不想和你分开。”白露答非所问,迷恋地看着男友的脸庞。 “我从来没想过分开。”纪寒对她的撒娇和告白显然很受用,唇角也有笑意,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般,补充到,“突然说这个,是受了委屈?不想在家里呆的话,我一会儿把别墅的钥匙寄给你,你搬我那去住。” “你对我真好,但不用啦。”她漂亮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是发生了一点事,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很可爱的笑脸。纪寒突然很想掐掐她脸蛋上的软肉:“嗯。等我。” * 以前白露和宋景行住的房子已经被重新租了出去,纪寒远远地看着带着叁个孩子搬进来的那对印度裔中年夫妻在院子里嬉闹的场景,转身离开。纪言在比赛,纪寒并没有联系他,只是在纪母的强烈要求下去羊都住了一晚,收到侦探“找到白露了”的消息后就立刻动身回了平城。 终于找到她踪迹的纪寒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这种场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正是晚饭的点,一个老年男人正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和护士低声说着话,发现有人进来后止声看向来人。纪寒多多少少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打量,他的外貌和气质都是独一档,天生就和别人不在一个背景图层,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只略低于群架现场。 白露躺在床上,睡得似乎很熟。纪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看向那位老人。他礼貌地冲老人家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小时候她能吃饱就不错了,一直就瘦,骨架子也生得小。宋景行和纪寒说过,白露在警局招待所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送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是一时间吃得太好,她身体接受不了营养导致的。后来去白家,家里人对她不好,她吃饭也畏畏缩缩的,一顿饭就只敢夹几筷子菜。上高中后倒是好些了,食堂的大锅饭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只是赶上发育那会儿,也没长多少肉。在英国的那阵子因为生病又掉了不少体重,但因为后来和宋景行翻了脸,纪寒即使担心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之前纪言给他发照片时,纪寒看见后还觉得宋景行还算有点用——他确实把她照顾得还行,养出点肉。 疾病让她脸色很差,和照片比起来,她人又消瘦了几分。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绝对遭遇了什么让她非常痛苦的事。 “你是她的朋友?”老人问。 “嗯。您是她的老师?” “她导师。”郝世文说,给他让了一下位置。 其实郝世文本想问他和白露是什么关系的,看到他手上戴着的昭示订婚的戒指后默默闭上了嘴。白露曾经和他说过自己没有交往的对象,平时看起来总是忧郁,不管真实情况是“深爱着彼此但被迫分手的前男友订婚了让白露伤心到病倒”还是“白露爱上已经订婚的男人后心碎欲裂茶饭不思”,以当下的情况,都并不适合开口询问。 她还在发低烧,询问完医生她的状况后,纪寒轻轻牵住她的手。 这家医院不算好,环境和气味让这几年洁癖愈发严重的纪寒呆得不怎么舒服。但握着她手的时候,那些不适感像灰尘一样被吹走了,这些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她的身边,就是他的居所。 75未寄出 75 未寄出 白露又睡了很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虽然虚弱,但那种大病初愈的清爽感让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发烧了。 但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脑子烧糊了。 “郝老师,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吃完早饭遛遛弯,顺路来看看。”郝世文笑道,“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应该好了。”白露有点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昨天你睡着的时候有个朋友来看你了。你知道吗?” “嗯?”白露茫然,随后变得有些紧张。她感觉到自己在期待。 “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说和你认识了很久,他好像现在在什么叫溯从的地方工作?”郝世文说,“昨天你晚上又发烧了,他在这守了你一夜,刚刚才有事离开。” “哦,溯从啊。”白露大概知道是谁了,有些失落,“是之前老师您组织的那个联谊时候认识的,机械工程院的李茂学长。” “哦哦哦,他啊?”郝世文有点迟疑。他看过自己老友学生的照片,要是长得这么英俊他肯定印象深刻。但毕竟是白露自己说的,他也只当是自己老糊涂了。 守了她一夜吗......李茂人真的好好啊!白露愧疚得要命——改天请李茂吃饭或者给李茂买些礼物什么的吧。 “你最近一直生病,好好养病吧。”郝世文说,“医生说你大概率是精神方面的原因。我记得你课表里没选几门要考试的课,很多东西也和你本科学的重复了。我的想法是:你和那些授课老师协商一下,可以提前考完不再来学校,后面听听线上、及时交作业就行。” 白露忧心忡忡:“院里会同意吗?这特例也太特例了......” “你记得你之前准备拒绝的那个文学沙龙的邀请吗,就是月中在伦敦举办的那个,你要是点头肯去的话,肯定就能批了。”郝世文意味深长地笑着,“多大个噱头,那些给你上课的老师都不一定能去,院里肯定会同意的。” 然后在公众号写什么“我校研究生白露同学在伦敦参加XX文学沙龙”是吧......白露一直低调行事,想想就觉得这场面好可怕好尴尬。 “我考虑下......谢谢老师。” 送走了郝世文,白露也办了出院手续,拿着本就不多的东西回了家。不知为何她胃口好了一点,能吃东西了。她呆在家休息了一下午,深思熟虑后,决定同意郝世文的提议。 黎朔看她好久没回消息就打电话问了她的情况,白露只说自己昨晚发低烧吃药睡过去了,叫他别担心,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对方听她说了准备考完提前离校的事后,立马提议她可以来英国找他。 白露原本就有去一趟欧洲的打算,就答应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去找他。那周的周末,她顺利考完了试,出门的时候监考的老师笑得开心,说是他们都偷懒直接把去年的题拿过来考她了。白露哭笑不得,回去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就动身离开了平城。 坐在候机厅的时候,看着屏幕上航班信息的白露略微有些失神。 她想起第一次去英国的时候。在和纪寒出去旅游之前,她唯一一次出省都是被拐卖的,更别提出国她会有多忐忑了......但那时候,有人从在羊都机场就一直陪着她。 她又想起从魔都参加完婚礼回来的那天,有个人来机场接她。那人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事事不上心,却偏偏记得给她带条围巾。 背景催促迟来的乘客上飞机的播报声里,白露慢慢低下了头,合上了眼睛。 以前离她高中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寺庙,当时几个同学邀着白露去探一探闹鬼的传闻。白露又好奇又没胆量,远远地坐在一家关了门的店前等他们。背后靠着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白露狼狈地撑住身体,回过头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正俯视着她——这是一家小算命坊。 老人家眼珠浑浊,看了她半天,开口:“小姑娘,你是天煞孤星之命啊,这几年家人还有血光之灾——” 当时白露并没有把那位老人家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有点喜欢、有点相信玄学没错,但她也不是随便谁神神叨叨说两句就傻不拉几信了的。但她确实吓得够呛——大晚上没什么人的地方,一个长得有几分恐怖的老婆婆推开小房子的门,操着粗哑的嗓音预言你的命运欸! 她没听老婆婆说完就道着歉撒丫子跑了。 现在想想真是很搞笑的画面。只是她说的“家人有血光之灾”和“天煞孤星之命”后来都应验了。 * 纪寒这次离开美国并没有带助理。溯从已经做到很大,在欧美也有不少竞争对手,传闻中“绑票威胁”之类的商战手段并非故事虚构,他无法百分百确定白露已经回国时,不会贸然将她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所以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白露后半夜已经退烧,纪寒靠在她床头浅寐了两叁个小时,没醒来多久,白露那位热心的老师又过来看她的情况了。以纪寒的性格,不可能让她留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看到现在有人照顾她后,纪寒开车去了一家他有股份的私立医院帮她办理转院。但当他办完事在车上整理了半天仪表,带着私立医院帮忙提供的早餐回来找她时,床铺上却空空如也。 ......他走之前忘记和她老师说自己会回来了。 白露大概率都不知道他来过,这完全是单方面的重逢。 纪寒对此感到非常郁闷。 时隔叁年,心烦的纪寒回到那栋别墅——现在他在平城的房产不止白露去过的那个平层——面积不小、位置也很好,装修完全是按照白露那时候在信里写的那些对未来房子的幻想来的。纪寒找了人一直在定期打理,后来甚至在她英本学校附近也购置了房产,为的就是能在白露再次联系他的第一时间把她接到身边:纪寒一想到她和宋景行住在一起就浑身难受,无法忍耐。 他和宋景行、孟道生二人是朋友,这不假。但叁个年纪相仿的小孩,难免会被拿出来相互比较。时间一久了,叁人也有点暗戳戳在心里互相较劲。 纪寒对攀比没兴趣,但也不是喜欢屈居人下的性子。绝大多数同龄人自然难以望纪寒项背,但奈何当年纪寒和其他两个发小比起来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宋景行在校期间做的几个项目早已有了颇丰的收益,明明就比他们大两叁岁,已经事业有成;孟家是实力雄厚的old money,孟道生虽没啥事业心,但他的财力一般的有钱人还真碰瓷不了。纪家过去只能说有点小钱,在纪父二十来岁的时候,他几乎把自己个人手头能动的钱都拿去梭哈了一项高风险投资,凭着投资带来高回报带着家里鸡犬升天了。 要是纪寒是个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抱着家产潇潇洒洒啃一辈子也无可厚非。但偏他就是那么个“平时懒得和你比,但非要比的时候非得把你比下去”的性格,加上他很有远见地在年轻时就意识到“靠家里就代表得听家里的”,他不愿受任何桎梏,于是开始着手筹备建立溯回。 他初出茅庐的时候吃过很多亏,受了很多教训,那些桌边摆着咖啡、又烦又累脑子里想撂担子不干的夜晚也被他一一熬过去了。现在溯从做得很大,是国内外独角兽企业里最亮眼的那个。钱挣得多了,也相对没前几年那么累了,纪寒已经有自信对白露说“我能给你的比宋景行能给你的更多”。 倒不是以此为资本要和宋景行争。他就没觉得白露会真的喜欢上宋景行。 白露只会喜欢他,纪寒相信着这一点。 * 在去英国之前,白露在巴黎呆了几天。 来欧洲的留学生很多都会选择多去几个国家旅行看看,但白露读书那几年除了英国只去了爱尔兰。那时她倒不是对其他地方没有兴趣,而是单纯记着纪寒那时候的话,想等着未来和他一起去。 香榭丽舍的直线确实很完美,但排泄物和堆满了东西的臭奶酪味垃圾桶也确实显得有些碍眼。手风琴和萨克斯的乐声在风里飘扬,正聚在一起飞叶子的几个打扮很潮的年轻人让白露想起英国那些毛线帽运动装的teenager——微妙的荒诞感,很浪漫也很艺术。 阴沉沉的上午,白露看着眼前的埃菲尔铁塔——这座地标建筑在这个时间、这个天气、这个角度,很难说符合她的观念中的“美”。几十年前就有个词叫“Paris syndrome”,就是形容真实而不美好的巴黎让很多游客有巨大的落差感。很多人和事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得不到才心心念念。白露看着眼前的铁建筑,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失落——可能是因为在她初到英国时已经有过类似的感受了。 如果那个暑假就和纪寒一起来了的话,她也许确实会感到失望吧。然后纪寒会一边说“你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多了”一边安慰她,也许还会给她买甜筒。 她还去看了莫奈故居的花园,在巴黎歌剧院看了一场《歌剧魅影》。出来后买了个叁明治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小孩吓鸽子。 白露高中时很喜欢《歌剧魅影》,二十五周年版歌剧入坑,看完其他版本的歌剧后还去补了原着小说和电影。那时候她坚定地站克里斯汀和子爵——那首All i ask of you太纯爱了!主要子爵的形象和纪寒有些微妙的重合......那时候白露想,要是子爵对克里斯汀说的那些话,纪寒也能对她说就好了...... 反倒是现在的她这个爵C党没以前那么坚定了。健康的感情固然重要,但畸形的爱情着实精彩。她开始理解和接受每个人不同的爱的模式,她也得到了来自许多人的不同的爱。 白露忍不住又想起那些和她有感情纠缠的人。他们的感情还有她的感情,是爱吗?还是习惯、同情、欲望、自恋、新鲜感和占有欲之类的东西的混合物? 白露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个词。她脑海中“爱”的概念并不是天然就有的,她的“爱”是一种二语习得般的产物。 可是由这种产物生出的想念并不是假的。 她拿出了之前买的歌剧院的明信片和随身带着的笔,写下一句歌词。 Think of the things we'll never do. There will never be a day, when I won't think of you. (想起那些我们曾许诺却未完成的约定,我从未有一天不思念你。) 白露看着那个被她写下的名字,将这张他永远都不会收到的明信片放回了包里。 最近她老是想起过去的事。她觉得这样不好。毕竟一个人如果太恋旧就说明现在过得不开心。实际上她确实过得不怎么好,最近失眠得太严重,有时候她半梦半醒间脑海里会涌入很多不愿想起的记忆。惊醒、再次酝酿睡意、再次惊醒,反复循环,直至晨光熹微。她去医院开了一些安眠药,这种药物效果很好,只是服下后会有种醉酒感,幻觉和睡意会一同到来。 她已不再担心副作用造成记忆力损伤。 * “你参加完那个为什么文学沙龙了吗?” 白露到伦敦的第二天,训练完的黎朔在傍晚时分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和别人睡不惯,自己贴钱开了酒店的单人房。 “嗯。” 黎朔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题,白露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劝到:“你后天还有比赛,别分心了,安心打完后再见面吧。” 打进四强的RIP赢下了今天的比赛,将于和赢下明天比赛的另外一只队伍进行决赛。 “可是我不看见你才会分心。”黎朔保证到,“我想去找你,就见一面!” “我记得你说你有什么会跟踪和骚扰你的......‘私生’?你出门容易被他们发现,我去你酒店那边吧。” “别!”黎朔制止,“我来找你,天黑了,你别一个人出门。没国内安全。” 白露回想了下。她长得瘦、又是年轻的亚裔女性,来英国的第一个春天因为路不熟走到了个蛮偏僻的地方,确实也被一个卷毛teenager抢过手机和钱包。对方持械,钱包里没有证件,白露就没反抗由着他拿走了。可能是第一次太紧张还是怎么,白露一直很庆幸那小孩拿走钱包后就把手机给忘了——那可是纪寒送的。但其实不管是醉汉、抢劫犯、游客区的吉普赛人小偷还是那群爱挑衅的teenager本质都欺软怕硬,后来大部分时候有人高马大、看着就有在健身的宋景行陪着她一起,别说那些人了,连来搭讪她的人都减少了。 “你现在在用的手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友送的吗?”黎朔听完后问。 “不是。后来有钱了就买了新的,把他送的收了起来。” 他知道她很节俭,手机还能用的时候就换下来,肯定是舍不得纪寒给她的那部被偷了抢了或者被弄坏了。 那次目睹宋景行和她吵架后,黎朔感觉到自己好像突然就被白露接纳了。不是那种鱼塘里的鱼少了一条就把他也放进去的感觉,黎朔觉得更像是因为自己恰巧目睹了她的口是心非和崩溃。他窥探到了一点点她的秘密和不曾对任何人说的心事,因此得以被准许进入她心里的领地。 有时候聊天聊到某些地方,难免会需要提及以前的事。白露也不避讳他,风轻云淡地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黎朔挺黏她的,说话的频率也高,渐渐对她变得更了解了,也知道她和纪寒的关系处于薛定谔的分手状态。结合那次白露对宋景行说的话,黎朔感觉她不回头找纪寒是因为她担心纪寒会介意她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有的男人是很在意这个,黎朔初中就有个同学在男厕里大说特说自己对象居然已经不是处女所以要和她分手之类的。黎朔本人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处女情结——但国内大部分人都会希望自己的伴侣只和自己有过亲密行为吧? 之前白露问他“是不是觉得她私生活很乱”,黎朔确实在那个瞬间因为“她身边有很多男人”这件事感到迟疑。但他其实真没有“白露和很多人睡了所以很脏”这种念头,只是单纯对“她身边有很多男人”这件事有些在意:他不想再被白露拒绝了,他也想做她的男朋友,实在不行退求其次做她的狗也行。 现在黎朔如愿以偿了,林昼被软禁后,他确实是她身边唯一的男人了。但他也不怎么开心。因为白露看起来不开心。她最近都没有真心笑过。 “你怎么变这么黏人。”白露轻拍了下偷偷摸摸来她酒店的黎朔的背,“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脾气又差又不怎么爱搭理人的。” 他是真的变了好多。 黎朔低下头抱她,又用脸蹭她的肩窝:“以前是流浪狗,现在有主人了。狗都黏主人。” “一天天主人主人的,你倒是完全接受了这件事。”白露笑了声,“好啦,吃晚饭了没有?” “嗯,饺子。队里不让我们在外面吃,怕吃坏肚子影响状态。” “也好,英国没什么好吃的。天天鹰嘴豆炸鱼薯条的。”白露塞了几袋面包给他,“我下午买的,这家店的面包很好吃,以前我就喜欢吃这个。应该吃了不会腹泻。你带回去,饿了就垫垫肚子。” 长身体的年纪,黎朔饭量顶四个白露。吃下去后消化得也快,动不动就饿了。 这些面包远超她一个人能吃完的量,明显是专门为了他买的。黎朔那叫一个开心,把人搂着亲了又亲:“好。” 他有点得寸进尺地说:“晚上我可以呆你这儿吗?” “不行。”白露拒绝得很果断,“萌萌和我说过,你不可以外宿。” 黎朔耷拉下脑袋:“也是。” “后天别有压力,正常打就行。”白露安慰他。 要是后面发挥不好还会连累她被骂。决赛前两天跑出去私会喜欢的人什么的......实在是战犯的程度。自己被喷就算了,才不要连累她。 “我会拿着冠军来见你的!”黎朔突然更有干劲了。 白露笑着拍拍他的孬蛋。 他离开后,白露才有空看了眼手机。 前阵子她生病那会,帮了她的师姐、导师、辅导员、任课老师等她都带着礼物感谢过了。但由于李茂已经毕业不在学校,白露只能在社交平台上尝试联系他。李茂最近很忙,两个人一个早上发另外一个晚上回的,光是客套完就花了好几天。白露当时人已经在法国了,就顺便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李茂发了几本书的名字给她,拜托她帮忙找找。白露在两个国家找到了其中几本,今天下午给他寄了过去。 正在午休的李茂回了她的消息。 【李茂:多谢你帮忙买了寄回来!国内可买不到这些书。】 她回复:【不客气的,之前我住院的时候学长也帮了我很多。】 对面很困惑的样子。 【李茂:啊?你住院了?】 【白露:月初发了点烧,住院了......我导师说有人照顾了我一整夜,不是你吗?】 【李茂:那你现在应该好了吧?你导师是不是认错了,我月初不在平城的。】 白露愣住了。 不是李茂......那是谁? * 白露在酒店里看了黎朔的决赛。她并不笨,很快就理解了一些名词的意思,但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难免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能一知半解就已是胜利。 主要是屏幕上有十个小人,一打起来她根本看不清黎朔的小人在哪,只能目瞪口呆心想“好多人啊”。不过努力辨别语速像泄洪一样解说们在说什么后,她听明白了一句“Thorn这波输出拉满”,大概知道了黎朔打得很好。 RIP和对方的比分达到了2:2,现在谁能夺冠全看最后一局了。看了叁四个小时的白露脑子昏昏沉沉,此刻也不由得为黎朔他们捏了把汗。打到后面双方都只剩个高地,纪言铤而走险也莽了一把,队友迅速补上二段控制和输出,总算是拿下了比赛。RIP几人都松了口气,捧杯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笑意,到赛后采访一个个都精神不济的。黎朔和纪言可能是现役选手里唯二能说英语的,单独采访环节不知道为什么选的不是纪言而是黎朔上。臭小孩那张俊脸就差把“捧读”写在上面了,在镜头和灯光下也没装出点笑意,但他却在橘色的彩带飘下来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对着摄像机弯了一下嘴角。后来这个GIF几乎被粉丝剪进了纪念他短暂职业生涯里的每个视频——出道即巅峰的少年双眸熠熠,意气风发,天教分付与疏狂。 【黎朔:看到了彩带的颜色就想到了你送我的花。我来找你了。】 76GoodDog 76 Good Dog(黎朔 h) 比赛是中午十二点开始的,队里担心他们吃午饭会犯困,只在九点半的时候给他们安排了个brunch。只算比赛时间就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更别提后面采访啊、拍摄啊什么的。眼见队员们累得不行,领队就让他们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再搞庆功宴。 黎朔能脱身都是快晚上八点的事了,换了身衣服就跑去见白露。他又累又兴奋,一见到她就亲她的脸,还把她抱起来转圈。 “这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冠军?”白露微笑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我点好了夜宵,你先吃饭,不然胃会饿坏的。” 之前过年呆在一起的那几天,白露发现他是真的小孩子口味。不怎么爱吃青菜,喜欢肉和炸物,口味还偏辣。白露总是爱替人考虑,知道他肯定会不吃饭就跑来,给他点了炸鸡和中餐厅小龙虾的外送,还在等他来的时候还帮他把虾尾都剥好了。 黎朔心里有些自责。明明之前都在心里决定不再让她因为自己的事情劳神费心了,却还是在一直被她照顾。 “啊,对了,我之前给你准备了礼物。”黎朔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盒子,“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漂亮,想送给你。” 黑色的缎面上是一条公主型珍珠项链。光洁、浑圆的澳白,每一颗个头都很大,在房间的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珠光。白露表情不知为何短暂僵硬了一下,但因为她低着头,黎朔并没有发现。 “要试试吗?”黎朔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我帮你戴上。” 白露挥去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联想,勉强一笑:“谢谢你,黎朔,我很喜欢。等明天出去的时候再戴吧,我还没有洗澡,身上脏。” 黎朔也没起疑。之前在她家住的时候,黎朔就发现白露很爱干净。如果起床吃了早饭或者出过门了,她就不会再和自己的床有什么物理接触。 “你吃过晚饭了吗?”黎朔问她。 “嗯。看你比赛的时候吃的。”白露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你们的开赛仪式怎么搞得像罚站一样,你当时站在那里的时候会不会很尴尬?” 完全没想到她会看比赛的黎朔汗颜:“......确实有点。” 她当然没吃。最近她反胃的情况虽好转了一些,但总体还是没什么食欲。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白露先洗了澡,又在他去洗澡的时候吃了被收好的安眠药。药很快就见效了,黎朔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几声。黎朔没闹她,只是亲了亲她的肩头,紧紧地搂着她,就那么睡了。 * “怎么突然去爱丁堡?”看到机票的白露有些纳闷。 早上醒来后,白露劝黎朔去参加一下庆功宴。黎朔就听她的出了门,回来后就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张机票递给她。 “家里在那里有座城堡庄园。”黎朔给她看手机上的图片,“虽然在市郊,但是很大,设施也很齐全。昨天晚上我让人清扫过了,也找林昼拿了你的体检资料,请到了会做营养餐的厨师,这样也许你就能吃下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东西的?”白露愣住了。 “你瘦了,而且昨晚你说你看到了我赢了的画面。”黎朔说,“我晚上八点半到的,比赛中午十二点开始,全程五个多小时。你回复我的时候离比赛结束才过了四十分钟。以你的习惯,在彻底闲下来之前是不会拿起手机看消息的。四十分钟,显然不够你做完出门、吃饭、回来休息这叁件事。如果你是回复了我再出去吃饭的话,回来时你会碰上雨。可你的伞上没有水。而且你后面还帮我点了外卖、剥了虾,这样算的话,时间也很赶。你也显然没有给自己点外送,因为房间里外都没有其他的外卖盒,也没有其他食物的味道。” ——这是,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见白露哑口无言,黎朔又补充了句:“你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吃得不多,脸色也不好。你当时是不是在反胃?” ......白露看惯了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乖乖听话的黎朔,骗他的时候都没想着伪造点证据,完全忘记了他以前可是个逻辑缜密到会拿着一张写满了推算还画着矩阵的A4纸约她出门的家伙。 “是有点。”白露承认了。 “那里安静一些,你可以好好休养。”黎朔替她拉行李箱,“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跟着我走就可以。” 被他牵着的白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欣慰,有种看到自己傻孩子长大的感觉。被他牵着一路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带到了他说的那栋庄园的铁门前。 位于苏格兰高地的爱丁堡人口密度相对更小,气温也更低一些。与伦敦相比,在这儿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民族特色与历史的厚重。穿过被郁郁葱葱古树遮盖着的小道,眼前几个世纪前建成的城堡有四五层高,两位略带苏格兰口音的管家站在门口冲车内的他们问好。 “黎、黎朔。”白露扯扯身边人的袖子,“这阵仗太大了。” “你不喜欢吗?那我叫他们走。”黎朔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 白露点了点头,黎朔上前和那些人说话。光中虽然不是开设IB、AP、A-level之类课程的国际高中,但也十分注重培养学生的外语能力。黎朔没和黎莲闹翻脸前还有过私人家教,英语其实不差,之前分考不高完全是没耐心读题。 黎莲不送他去国际高中估计也是觉得黎朔之前太小孩子心性吧。留学回国的学生进戒毒所的不少,黎朔虽然聪明但是太冲动,被人激下就容易上头。 “怎么了?”走回来的黎朔发现白露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稳重多了。”白露微笑一下,摸摸他的头,“这样我也放心了。” “嗯。”黎朔眷恋地蹭她的脸,亲她的头发,“我是大人了,是能帮上你忙的好狗狗。” 吃了些东西后,收拾好东西的白露和黎朔一起在庄园里散了会儿步。爱丁堡靠北,天气比伦敦还要让人糟心一些,但在灰沉沉的天气里颇有几分阴郁的美感,和“鬼城”的名号很相配。白露和黎朔的卧室在四楼,是黎家买下后重新装修过的,还没有人住过。天完全黑下来后,从窗户向外看去,熄了灯的庄园黑压压的一片,树在大风里互相碰撞着,声响和身形都有些渗人,仿佛跟着来到了中世纪。白露想到以前本科期间听同学说的爱丁堡鬼故事,心里有点发毛,吃了安眠药就赶紧去泡澡了。药效逐渐上涌,她泡在暖乎乎的恒温浴缸里竟然就这么眼皮打架开始犯困了。 反正水不会变冷的,就睡一会儿...... 她合上眼睛。 有人抱着她的腿弯把完全睡熟了的她从水里捞了出来。黎朔帮她擦干身体,将她放进被子里后,脱掉自己湿漉漉的睡袍随手扔进了脏衣篓。 他躺上床,紧紧将白露搂进怀里。 皮肤赤裸相贴,十八岁的少年闭上的眼睛被无法控制的情欲给撩开。他的呼吸异常粗重,撑起身子亲了亲怀中人的脸后又躺回去闭上了眼,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 白露醒来后就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她清醒了一点后,拍了拍搭在她身上的那条手臂。 “黎朔?” “......唔。”黎朔迷迷糊糊地乱动了下,还没醒。 白露想让他多睡会儿,于是轻手轻脚地试图挪开他的手,没想到黎朔却箍得更紧。 “早。”刚睡醒时少年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主人。” “......怎么又叫我这个!”白露怀疑这已经变成了黎朔逗她的手段,脸有些红,“你的......那个,嗯......能不能控制一下?” 黎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喊冤:“这是晨勃,我控制不了。我也硬得有点疼。” “原来会疼啊......”白露之前都不知道,“......那你想做吗?” “想。”黎朔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唔。没有套,我会不插进去的......” 他拉着白露的手覆上自她双腿间穿过、露出一个头部的性器,随着她的抚摸模仿性交摩擦着她的腿隙。前液很快沾湿了她的手心,被黎朔带着抹到了腿根内侧作为润滑。他慢慢情动起来,一只手的手肘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胸部,调整后的姿势更好发力,身下撞击的速度和力道变得越来越快。 “黎朔,腿好疼!”白露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被摩擦到起火了,推了推他,“还是直接做吧,我吃药就好。” “那不做了。”黎朔一听她说疼立刻抽了出来,掀开被子看了眼她的腿,“有点红......应该没破皮。” 黎朔就那么坐起来,那根完全勃起的东西大喇喇地竖在他腿间。白露翻身试图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性器,黎朔闷哼了一声,下意识按住了她的脚踝怕她乱动。 “对不起!是不是踢到你了,疼吗?”白露愧疚得要命。 黎朔摇摇头,顿了一下,俊脸微红:“是舒服。” “......哦。” 白露也脸红了,但还是无师自通地用脚心轻轻踩着他性器的顶端。瓷白的脚背和圆润脚趾间与青筋暴涨的狰狞阴茎一对比,更激起了黎朔的欲望。 “嗯——”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她脚心乱蹭着。倒是白露很快找到了能让他觉得舒服的做法,让阴茎在他的大腿和她的脚心间又涨大了几分。白露哪是能干得惯这事的人,感受到足心传来的黎朔性器的跳动时脸都红透了,但为了防止把他给踩坏了,偏偏她还要睁着眼睛去看那里。足交带来的刺激让黎朔脸上都是潮红,唇间也轻哼着,用充满情欲的嗓音低声叫着她的名字:“白露、白露......你的脚好舒服。唔——嗯......白露......” 性器猛地射出了一大股,黎朔微微皱着眉,喘着气平复着呼吸。随着他线条漂亮的上身起伏,阴茎的顶端又射出一波,落到地板的时候还发出些声响。他握着白露的脚腕,迷恋地一点点吻她的足背,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舔,轻咬着她的腿根。 “你不用给我——啊——” 她话还没有说话,腿心就被他的唇舌包裹住。他舔穴的技术比上次还要好,将白露那处吃得发出吮吸的色情声响。 舌头.....伸进去了。 白露微微弓起了腰,咬着自己的指节忍耐着呻吟。快感被药物抑制后,她高潮没有那么容易,但好在身体终究是敏感的。黎朔换了个角度舔她阴蒂的时候又将手指插了进去,两番刺激下,白露终究还是抽噎着抖着身体到了。 黎朔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下面,修长的指节上还沾着许多她流出来的体液。擦干净后,他又躺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今天你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市区里。” 白露点了点头,巅峰后的落差感让她也伸出手回抱了他。 少年温热的嘴唇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他不知为何有些不安,轻声说:“别丢下我......白露。” 77坠(1) 77 坠(1) 五月中旬的山里,清晨时分还有些冷。站在道观门口前活动筋骨的熊子琪看着那个头发低低扎在脑后、背着柴筐走下来的身影,笑道:“师弟,你心才静下来没多久,怎么又开始焦躁了。” 孟道生被师兄调侃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这两天有点事。” 事先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他在道观已经断断续续呆了五个月,过了好一段离群索居的日子。按理说,一个人人间蒸发般失联快半年,多少对周边的人有些影响。但和孟道生熟悉的人基本都习惯了他随性的做事风格,何况实际上他在不在其实不影响他手底下那些生意运作:以孟道生讨厌麻烦的性子,肯定是雇个人来替他处理那些零碎的事情,他只用负责坐享其成。帮人“看事”也从来不是他的主要收入,孟道生从来不接什么替人招财改命之类的事,那些他都没兴趣。他肯点头接手的,大多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被脏东西缠上啊、被人下蛊了啊那类,了解个中缘由后,要是对方多少沾点活该他也不会管,除非对方只剩一口气了,他才肯松口边帮忙吊着那口气边叫他们去另请高明——他真帮忙处理过的事很少很少,信这个又有资源请得动他的,自然也有资源请个能力稍微差一点的来顶上,只是效果没那么好就是了。 苏道长这时候也收完功从门里走出来,看来孟道生一眼,只是笑笑,没点破他的心思。 对于孟道生呆在这的原因,熊子琪其实也心知肚明。 这位向来心比天高、闲不下来的小师弟,在上次回来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看着什么出神,很明显是受了挫。某次熊子琪按书里写的夜里起来晒草药,却看见孟道生四仰八叉躺在院子里,也不睡觉,就睁着眼睛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完全没注意到有其他人。熊子琪比师父愚钝不少,是有次问孟道生“你怎么不把白露一起带过来玩”时,看到了对方神色躲闪地说了句“闹翻了”才反应过来。随着师弟呆在这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好人熊子琪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苏道长这样下去会不会有问题,结果师父只是摇了摇头,笑道:“随他去吧。” 过了两叁个月后,孟道生状态好了些,但还是有点魂不守舍,尤其最近几天,心不在焉的感觉愈发明显,今天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更是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都已经决定放下了”,结果刚在餐桌边坐下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孟道生急匆匆地回了房间,随口撂下一句,“你们先吃吧。” 熊子琪心里暗自担心,苏道长却很淡定:“来吃饭吧,不用管。” 这边二人板凳还没坐热呢,只听见孟道生房里传来好大一声“靠”。他们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孟道生人已经下了楼,正往大门走,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脸色差到极点。 “有急事,先走了。” 熊子琪诧异:“师弟?” 苏道长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熊子琪的衣服,看着孟道生离去的背影,神色也没那么轻松了:“一会儿一起帮你师弟上个香,祈祷他这事能办得顺利。” * 宋景行这几个月过得非常规律。晨练完就去上班,中午午休睡十几分钟后就一直工作,然后主动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才离开,假期都不带休息的。这番卷王操作搞得领导都跑来关心了下他,宋景行只是淡淡回了句“除了工作无事可干”。 孟道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宋景行正在吸烟室里边抽烟边整理思绪,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宋景行猛地想起了什么般,迅速接通了电话:“露露怎么了?” 对方也在同一瞬间开了口:“白露呢?” 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相对性子更急的孟道生紧接着又开了口:“她在国外?” “不确定,我们叁个月没有联系了。”宋景行眉头紧皱,心里暗骂自己,“你发定位给我,见面说。” “能不能对她上点心!”孟道生怒火冲天,“当时就应该把她关我身边!” 宋景行可绝不是个温柔的好好先生,只是在白露面前以她的感受优先。被孟道生这么一通斥责,他这些日子积攒的压力也爆发了出来:“她让我不要再去找她,说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很痛苦,难道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继续干涉她的生活?”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老了不会被电信诈骗吧刑警先生?”孟道生回呛,语气很不好,“一天天搞得你很了解她的样子,连她最口是心非一个人都不知道!她能不喜欢你?那天从道观回来,晚上她睡着了喊的都他妈不是老纪,是你!” * 镜中的女孩戴着的珍珠项链下是一条黑色高领复古蕾丝连衣裙,过于漂亮的脸庞和独特的气质,像是误入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耀眼东方美人。白露自己绝不会打扮成这样出门,但她察觉到了黎朔很喜欢她这身打扮,于是没有提出“太过招摇了”的意见。 “你好漂亮。” 黎朔收回目光,俯下身亲了一下白露的脸。 当初搬进来时,屋内就准备好了许多崭新的生活用品。看到衣柜里那些一件比一件奢侈的手工裙子,白露才意识到黎朔估计很早就准备带她来这儿了。 今天的天空仍旧是阴的,白露和黎朔站在亚瑟王座这座沉寂了亿年的火山上俯瞰着爱丁堡,灰色的中积云飘在田野和山毛榉树的上方,又自古堡的残垣间穿梭而过——油画般的场景。哀愁的天色和景象让二人心里有些压抑,漫步在旧城区的窄巷和石路上时,黎朔看着路人手里的那家很有名的店的冰淇淋,问白露要不要来一只。 “有点不合时宜了吧。”白露笑道,“今天风很大,我们还都穿着风衣。” 黎朔晃了晃她的手:“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在英国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看天气预报的必要,直接带伞就是了——如果你不介意被断断续续的小雨淋到的话,甚至可以不带。爱丁堡春季多大风,二人就没有带伞,在避雨时随便进了一家店吃了司康饼。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黎朔忽然问她。 “嗯?”白露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开口道,“......我还挺喜欢的这种天气的,只是出门时有些不方便。平城和羊都有时候太热了,看到太阳后连出去的欲望都没有。这里风景也很好,比起伦敦,这里其实也更接近我小时候想象里的英国。” 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宽慰他,而是真的喜欢这里。黎朔放下了心,又问她有没有想做的。 白露思索了下:“去Greyfriars那边看看吧。” “那个墓地?”黎朔不解,但还是点头,“你怎么会想去那里,不怕吗。” “黎朔,你觉得人或者动物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吗?”白露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要是会的话,这个世界死过那么多人和动物,鬼魂岂不是塞不下去?还是说它们都会再投胎,死掉后又变成鬼魂,然后再投胎?” “......我思考过。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很少,确实存在一些以现在科学水平难以解释的现象。”黎朔想起什么,回答得很谨慎,“但我觉得,即使真的有,鬼魂是有实体的存在的可能性也极小——至少我没碰到过。” “也是......” 那天白露在医院里看到的女人的身影,让她这段日子一直饱受折磨,总是担惊受怕,忍不住地想这方面的事。有时候白露忍不住很没出息地想到:要是孟道生还在就好了。他只是看着不靠谱,其实—— 不。不。不要再想了。 白露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向落地窗外:“雨好像停了,我们出发吧。看完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正好就是晚饭的点了。” * “啧。”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道生烦躁地侧过头去,“我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还有一个办法。”宋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找林昼。如果他真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的人,应该和包喻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关系。” “我和你查不到白露出入境记录可能就是这小子在搞鬼,心眼子比鬼都多。” 孟道生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昼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林昼也很烦的样子:“孟少,你要是特地打电话来嘲笑我那就省省时间吧,我没空理你。” “我有空理你?我对你怎么遭的报应一点兴趣都没有。”孟道生反唇相讥,“白露在哪?” “不关你事。你还想再回山上呆几个月?” 宋景行眼看这两人光斗嘴去了,立刻开口:“她的事要紧。” “她怎么了?”听到宋景行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林昼没再和孟道生吵架,“......你们两个不是——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孟道生冷笑:“这时候你的消息就不灵通了是吧。所以你知不知道白露在哪?” “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还没什么,你再这么耽误她就该真有个什么了!”孟道生不耐烦地打断。 林昼那边短暂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不安:“伦敦。黎朔应该和她在一起。” “你能联系上黎朔吗?” “不能。不知道是弄了什么软件,不在他通讯录里给他打电话会被拦截。” 孟道生抬头看了眼天。他们如果两个半小时内没法从平城的机场出发的话,强对流就会过来,平城和周边城市航班都推迟了。如果现在走不了,就得先去魔都或者别的地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景行已经靠边把车停好,打开了手机查询航班,再抬起头来时眉头紧锁。 “平城没有能直飞伦敦的了,航班全部延迟。从魔都直飞的要么已经起飞要么已经售罄,只剩转机。算上去魔都的时间,即使现在出发,最快也还要近二十一个小时才能到伦敦。来得及吗?” “太久了。”孟道生闭目想了一下,“孟家倒是有私人飞机,但在羊都,调过来需要时间,国内私人飞机航线也得提前几天走流程......” “如果你们在一个半小时内平城能找到私人飞机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审批起飞的事。再晚的话就只能等晚上我才能帮忙处理了。” “小少爷还有心思喝下午茶?”孟道生说。 “是接受思想教育的时间,你要我当着我爷爷的面干这事?”林昼无语,又提醒了句,“宋景行,你出国也需要打报告,哪怕你现在就辞职也要。孟道生一个人去不行吗?” “你以为我想带他?是必须有他在才行。”孟道生没好气地瞪了眼宋景行,“你这个工作钱没钱,事还一堆,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干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宋景行也没反驳:“材料已经打好了,这就是在往负责审批的部门去的路上,直接送到他们面前。” “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挨点处分的事情。”林昼说。 “我想得很清楚。”宋景行重新启动车子。 ......就算见到了还不一定能办得下来。叁人都心知肚明。 权终究比钱大一头,事关安全部,不是孟道生的人脉能解决的问题。指望林昼说服爷爷帮忙也是不可能的,老人家做事向来谨慎、本分,不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更何况林昼现在还触了老爷子的逆鳞,被家里半软禁起来反省,林昼能抽出身帮忙处理私人飞机的事已经是极限。 “找魔都那边的机场黑几张票呢?行不行得通?”林昼问。 “行不通。做事慢得要死,等他们搞到票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赶去魔都也要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孟道生很头疼,“我认识几个在平城有私人飞机的,我来问问。” “如果你想找的人姓胡或是姓庞,那还是别想了。”林昼说,“胡氏前几天偷税被捅出来,自身难保。庞老先生人去了美国疗养,不在国内。” 孟道生的手都在发颤,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难道......不,我才不相信......” 两边都一时都沉默下来。 “航班的事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宋景行开口,“纪寒回平城了。他从纽约来的,大概率用的是私人飞机。” “......你确定?” 接话的是林昼:“确实在。他晚点还和政府有会议。” 孟道生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宋景行:“......我来打。” 他挂断了和林昼的通话,又打给了纪寒。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通,纪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从山里下来了?” “有急事,你的私人飞机在平城吗?借下,送我和老宋去趟伦敦——”孟道生有些生硬地补充到,“你要一起吗?” “在。”听到宋景行的名字,纪寒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可以,先解释。” “白露在英国,很可能出事,赶时间。” “......起飞审批你有办法解决?” “有。” “可以。我现在让托管公司联系你。”纪寒说。 “你不一起?” “有个走不开的会,预计四个半小时后才能出发,你和他先去。先挂了,联系托管公司。到了那边有事及时联系我。” 通话就持续了叁分多钟,但孟道生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之前孟道生不清楚现在纪寒对白露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松口。但从刚刚纪寒的态度和语气来看,纪寒心里已经有所怀疑,只是看事情很急,没有计较,等尘埃落定后,肯定免不了被他细细追问。 “到了,你在车里等等。”宋景行停下车,看了眼天空,把车钥匙交给孟道生,“我太久没出来的话你就自己开去机场。一个人去也比一个人都不去强。” “知道。”孟道生接过,看了一眼对门的牌子,“你跟他们说话注意点,老宋。” 宋景行只是点了点头,关上车门离开了。 天阴沉沉的,很闷。宋景行走到入口时不出意外地被拦下,及时表明了身份和意图也无济于事。他正准备打电话,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端着玻璃茶杯,上面还印着“XX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茶水和里面飘着的数颗枸杞顺着他走路的动作在杯子里荡来荡去。老人家眼皮一抬,看着宋景行一副准备硬闯皇宫的将军派势,打了个招呼:“小宋警官,忙什么呢?” 宋景行闻声看去,是和他曾经住过一个病房的莫老先生:“您好。我来这送个审批。” “我看看。”莫爷爷伸手把申请表接了过去,看了两眼,“急成这样?” “是。”宋景行忽然推测出了些什么,选择如实相告,“我女朋友在那边,可能有事。我需要尽快赶过去。” “那个每天给你送饭的小姑娘?” “是她。” 莫爷爷又拿着材料翻了翻:“后面总归是得受些处分的,你心里有数吧?” “有。” “有就行,这材料我收下了。”莫爷爷笑了一下,“去机场吧,再耽误就走不了了。算报小姑娘好几饭之恩了。” 宋景行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刚刚的推测:“多谢您......莫副部长。” 78坠(2) 78 坠(2) 英国人对墓地并没有那么忌讳,许多墓碑就和居民区隔着一道米灰的石矮墙,紧挨着墓地的地方还建了个小酒吧,真做到了坟头蹦迪。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黎朔和白露肩并肩散着步。 此时并非公假日,也并非旅游旺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游客。天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飘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落着翠绿叶片的小路上,几只乌鸦在啄食草籽。绿油油的苔藓在几个世纪间爬上了或圆头或平头、宛如艺术品般的墓碑,更显得有几分幽寂。墓地不远处就是哥特式教堂,抬起头来还能看见山上的古城堡。这样的氛围,总让人觉得舌根尝到了“死亡”和“孤独”的味道。 白露看得专注,一一读过那些墓碑上的字。她轻声念了一位法官碑上的文字:“One sinner destroys much good(一个罪人可以败坏许多的好事)......Anyone who murders will be subject to judgment(凡杀人的,必受审判)......” 这些话出自《圣经》,虽不是前后两句,但这位法官将它们择出来,刻到了自己的墓碑上。白露凝视着那些文字,又想起她阅读《圣经》时许多莫名其妙记下的零碎语句。她入魔般呢喃着。 “Naked a man es from his mother's womb, and as he es, so he departs(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Even sinners love those who love them(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 时间并非线性流动,那时令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句子,仿佛就是受到了来自未来的感召,为了这一刻的对“爱”与自我进行审判而留在了脑海里。 她感到困惑。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微微仰着头,以一种困惑看着公告栏里同学写的某篇作文。那时候她不懂“爱”为何物,现在仍旧不懂。 为什么他们说的“爱”那样好,为什么他们说“爱”不是等价交换?因为你好,所以爱你,这不还是有条件的吗?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是这样的吧。所以,这就是“爱”的真相吗?是习惯、是等价交换、是大脑分泌物的产物、是粉饰后的欲望、是为了抵御恐惧的手段。 她得到的“爱”也都是如此吗......纪寒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一种“习惯”、宋景行以付出试图偿还对她的愧疚、孟道生一见钟情的本质是情欲、林昼的“灵魂伴侣”之说是投射在她身上的自恋、黎朔对她的渴望也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即使是“罪人”也会善待那些善待他们的人...... 她给出的“爱”确实如此。 纪寒只是无心地帮了她,她就傻乎乎地当了好几年的跟屁虫;宋景行救了她的命,对她又耐心又温柔,她就想着报答他;孟道生帮她治病,花那么多时间亲自帮她艾灸,她就给他他想要的;黎朔、林昼......一个认定她为自己的引导者,一个视她为灵魂契合的挚爱之人,她不想辜负他们的感情,更从他们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迷茫和痛苦——找不到的归宿,分崩离析的存活欲。她知道这种感受,于是想要帮他们一把。 这些感情是“爱”吗?白露觉得这与她想象出来的爱大相径庭。书里的爱那么伟大、那么完美,她总觉得这该是非常完满、毫无缺陷的东西,像是天堂之门一样散发着圣光,见者即被渡。 她站在那里,不知为何,非常、非常,失落。 “白露。” 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贴上了她的手背,白露看向身边人的脸,只觉得恍惚。她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时间和空间也变得紊乱——这是又是哪? “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那个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好。” 她愣愣地答应,思绪一片混乱,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往什么地方去——她甚至不记得怎么迈出步子了。 黎朔带她走出了墓地,这时天上又微微飘起了雨丝,他们站在附近的梧桐树下避着雨。等管家开车来接他们。此时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披着斗篷身形佝偻的homeless。 “你还好吗?”黎朔问她。 白露这时才回过神来:“嗯。走神了,我没事的。” 他默不作声,和她交扣的指节又收紧了几分。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被这么用力握着时,白露甚至能感觉到他坚硬的掌骨。 那个homeless此时也走到了他们面前,是个面容枯槁的驼背中年妇人,白露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中学那次她在那家算命坊看到的那个老婆婆。妇人路过时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白露用英文好心问了句:“需要帮忙——” “别和我说话!你会带来不幸的!”妇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又伸出瘦得像鸡爪似的手去掐白露的脖子,“女巫!乌鸦!” “松手!”黎朔一把捏住妇人的手腕,一点也不客气地吼到,“你他妈磕多了吧!” “为什么要害她们?” “them”这个词让白露错愕了一下,忘记了动弹。到底是在国外,黎朔怕惹上官司脱不了身,手上没用多大力气。那人趁着机会,往白露脸上挠了一下,白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脑袋碰到了树干。 脸是幸免于难了,但项链没有。硕大的洁白珍珠落了一地。那老妇人心知惹了事,仓皇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黎朔无暇顾及那妇人,也没有理会四散的项链,只是急切地问神情恍惚白露:“没事吧?” “我......” 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 * “白露,白露!” 有人在叫她。 她头痛欲裂,睁开双眼,黎朔正坐在她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她并没有回答黎朔的问题,像是刚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和他说:“黎朔,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帮我买一个回来吗?” “现在?”黎朔诧异。 “嗯。现在。” 黎朔从未感到这么不安过。他摇摇头,握着她的手:“不,我不去。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吃。” “黎朔,去吧。”她转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说你要做我的狗,会听我的话吗?你怎么也骗我。” “我......”黎朔有些犹豫。 她吃力地慢慢坐了起来,亲了亲他的唇:“......你真的很好,黎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自己。黎朔困惑地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吃冰淇淋,也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和他说这句话,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非常不安。 黎朔想起在书店里遇见她时自己问她的那道阅读理解。她许多的思绪不是常人能想出来的标准答案,相处的时间多了后,黎朔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她一点,却还是无法彻底摸透她的心思。他们的想法有时天南地北,黎朔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她开心,最好按她说的话去做。 “好......那你要等我回来。”黎朔强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低下头也吻了吻她。 * 石墙上的壁灯将梧桐叶染成一片金黄,黎朔拿着用保温袋装好的冰淇淋从店里出走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陌生号码。 自从正式打比赛后,他经常没日没夜地接到私生的电话,他就自己弄了个自动拒接陌生电话的程序安在手机上。 他迟疑了下,还是接通了。 “靠!总算打通了!小子,你把白露带去哪儿了!”对方似乎察觉他想挂电话的念头,“看好她,别让她出事!我们在爱尔兰的机场,把地址发来,快!” 一些东西如同被焊接好的电路,瞬间在黎朔脑海里连了起来。 她的性格变得温和、好说话,也许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无所谓了。 被藏起来的药瓶。在浴缸里睡着的她。消瘦的身体。没有什么笑容的脸。刚刚自己察觉到的不安和异常。 ——白露也许不是想吃冰淇淋,只是想......支开他。 “机场到那儿更快。”黎朔报了个地址,拉开车门,让管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扶在车座上的那只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她不会食言的,她说了等他回来 ——不。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 “白露,白露......”一阵阵后悔涌上心头,黎朔捂住了脸,“我真是......白痴啊。” * 去机场的路上,孟道生从江延年那里要到了俞怀瑾的联系方式,问她知不知道白露在哪。俞怀瑾一开始还以为孟道生是来捉奸的,想替好朋友圆过去,后来被孟道生说了句“她要是出事了你别想好过”,这才意识到话越来越少、总是兴致缺缺的好友可能是有了心理问题。 “我也不确定啊......但是白白可能不在伦敦了,因为我看到黎朔提前拎着行李箱走了。” “去了哪?还有,你有没有黎朔的联系方式?” “我先挂电话问下,等等。” 过了会后,俞怀瑾又打了回来:“应该是还在爱丁堡!去了好几天了!但是黎朔的电话号码要等一下......孟少,白白她会有事吗?”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记得把黎朔的号码发给我。”孟道生说,挂断了电话。 黎朔的电话意料之中打不通。 孟道生闭目算着什么,宋景行沉默地开着车,身体紧绷。 宋景行和孟道生落地爱丁堡时是下午近六点。纪寒找人提前帮他们租好了车,宋景行依旧负责开车,孟道生则再次试着给黎朔打电话,神奇的事这次对方没过多久就接通了,给他们报了地址。宋景行迅速调好导航,所幸爱丁堡没什么晚高峰之类的,一路并没有堵车。只是庄园属于私人领地,只能导航到个大概的位置,两人硬是顺着林场开了好久。 “个鸟地方这么大,绕半天绕不到正门。”孟道生心急得要命。 旁边飞速驶来一辆车,黎朔从车窗冲他们喊了一声:“跟上!” 宋景行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孟道生紧张的时候喜欢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宋景行恰恰相反,安静和专注代表他的压力很大。 好歹是进了庄园,但进主宅的那段路以往白露和黎朔都是走着进来的,对于汽车来说太崎岖也太窄,三人只能把车扔在那,跑向那座城堡似的四层建筑。等他们的视线不再被茂密的林木树冠层遮挡时,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是血的白露已经爬上了窗沿,仿佛被恶魔蛊惑,双眼失神地看着空气中,向前方伸出了手,眼看着就要坠落下来。 * 只要一清醒,痛苦就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幻觉包围着她。清醒过来的那几分钟,她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听到乌家村的人的窃窃私语,一会在听到细微的响动就又想起母亲摔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好想忘掉这一切......要是能睡着就好了。 房间内的其他人离开后,她立刻拿出了装药的瓶子,从中倒出一片——不够。她想睡得快一点、久一点,最好永远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窗户外的天空。灰色的一片。 曾经,她发过一个誓:如果能够离开乌家村,她想要在这片广阔的天穹下得到一个栖身之所——一个永远不用再迁徙,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那里不会有冷眼、不会有流言蜚语、不会再有任何的不安和痛苦,像是冬天里暖和的被炉,能够让她彻底放松下闭上双眼。 她曾经以为那个位置就在亲生父母给她的家里,但他们的冷漠和无视让她又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壳里。后来她遇到了纪寒,她以为自己想要的栖息地就是纪寒身边,可在他身边醒来的那个早晨,她依旧感觉到了痛苦,依旧觉得自己空空如也。她带着断腕般的决心离开了纪寒,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她想要试着摆脱这痛苦,她想要质问命运她是否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永远只能孤身一人。 但是她至今都没有得到答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那些“长大了肯定会有很多男人”“丧门星”之类的话语一一应验,她想要对身边的人好,却只给他们带来了伤害——是否这就是无法摆脱的命运? 她尝试反抗过的。但无济于事。 巨大的疲惫从心里升起。白露觉得自己真的精疲力尽,真的累了。 白露,好孩子。心软、善良,这辈子一直在为别人考虑,毫无疑问的利他主义者。就连她规划自己死亡的时候,都决定等到自己毕业,不给老师和同学们带来难过和麻烦。等那时候,黎朔和林昼都应该变得更成熟,对她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了。小瑾应该按她说的退圈去周游世界了,萌萌可能已经做了妈妈,纪寒、宋景行、孟道生......应该也忘掉了她,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到那时,她可以放心地、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是现在她等不了了......她实在太痛苦了。 “对不起,让我自私一次吧。” 她轻声说,将瓶子里药悉数倒进手心。 从剂量来看,药物是不够的。她需要别的......她不想再一次睁开眼。 拿起剪刀走向浴室的白露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空......如此宽广。可是哪里都是一样的——充满了失望。山之外的世界很好,但也不那么好。你梦想的铁塔不高、也不美。就像你得到的爱与付出的爱,都并非你梦想的爱。 * “白露......白露......” “乌丫......”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意识模模糊糊,她从已经被染成一片鲜红的浴缸中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 “......妈妈?” 她一小步一小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出浴室,在窗户边看见一个身影。那个女人好像抱着孩子,手上又好像被绑着铁链。她的脸也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 “妈、妈妈!”白露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朝她走过去,摔倒了,又艰难地爬起来。 对不起啊......那时候如果我没有给你那枚玻璃片,你是不是就可以活着等到警察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被接回家,如果我没有因为害怕装作没有看到你发给我的那条“有时间来和我说会话吗”的信息,你是不是就不会抱着弟弟跳楼? 对不起...... 那个人影也向她伸出了手。她感觉到她们在呼唤她:“孩子,来我这里。” ......好温暖。 白露向她们走去,朝她们伸出了手。 妈妈、妈妈......我好痛苦,我好孤独......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 这条欠下的命,我还给你们。妈妈。 * “露露——”和五年前极度相似的画面让宋景行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向来理智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白露!”黎朔也好不到哪儿去,直往楼上冲,被孟道生一把抓着领子拽回来。 “床单!” 黎朔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和孟道生一人扯住院子里晾着的床单的一头,刚刚晃神的宋景行也扑过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双手托在床单之下,她坠落下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额头霎时间疼出一层冷汗。 十一年前,在乌家村。他没能接住下坠的她,没能接住她那下坠的命运,那种无力感一直蔓延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朝她伸出的手也太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将她拽入无底的深渊。 但这一次,宋景行稳稳地接住了她。 79坠(3) 79 坠(3) “露露......露露......别怕......我接住你了......” 宋景行看着怀里的人,失了魂一般呢喃着。他的眼泪掉在她沾着血的脸上,和暗红的液体一起滑落下来。 孟道生快速看了眼晕过去的白露的情况:“她的手——先别哭了,送医院!” 黎朔心脏剧烈跳动着,大脑晕晕沉沉的,但还是一把从宋景行手中将她接了过来:“我来!” 他抱着白露坐进了车后排,宋景行坐到了副驾,脸色疼到有些白,对跟在后面的孟道生说:“脱臼了,关下门。” 就算有床单的缓冲,直接用手臂去接从四楼掉下来的人也太不理智,宋景行的手没断已经算是幸运了。 “忍下,帮你接上。” “别耽误,先送她。”宋景行拒绝了。 孟道生没再坚持,关上前面的车门后就去了后座,黎朔已经脱下外套垫着白露的头,防止颠簸给她造成更多伤害。好在她似乎没有因为坠楼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前额磕碰了一下,流了点血。但她手腕上平行排列的两道的伤口很深,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孟道生抿着唇,沉默着用颤抖的手将自己的外套紧紧缠上她的手腕,给她止血。 “......她可能还吃了安眠药。”黎朔说。 顿时,车内压抑的空气像是块生锈的铁。 宋景行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深深吸气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先打电话先联系医院。” 叁人一路无话,直到白露被推进了抢救室,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一点,坐在门外等着。 孟道生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过了数秒,抬起头对仍然注视着抢救室紧闭的门扉的宋景行说:“把手处理下。” “我要等她出来。” “老宋你疯了?”孟道生忍不住发脾气,他现在心态也很糟糕,“能不能冷静点?这是几分钟能等到的事吗?你要是留下个什么后遗症,她醒过来不得哭死?” 宋景行闭了闭眼:“......我不能在这边的医院就诊。” “啧,麻烦。” 孟道生又站起身来,看了下宋景行手臂的情况。宋景行的左手的肘关节脱臼了,右边倒没有,孟道生帮他复位好,又很不客气地使唤刚帮忙办完手续赶来的管家去买绷带。听见他们说话的黎朔抬起脸,对管家点点头,让他听孟道生的安排。 孟道生今天是真快忙死了——又要帮宋景行固定手臂,又要发信息给纪寒和林昼说明白露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好在他强迫自己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不然这会真得累到昏迷过去。 “喂。”终于处理完一切的孟道生冷冷地看了黎朔一眼,“事情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黎朔并没有回答孟道生的问题。他看着手机上一条信息愣着神。 某家房地产公司刚刚给他转了一大笔钱,还发来了一条短信。 【黎朔先生您好,这里是博闻房产。您的一位朋友委托我们将房产出售,将所得的一部分转到您的账户上,您可以自由支配。】 黎朔隐隐约约能知道钱是谁给的。这个世界上会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的人只有一个——现在她正在急救室里躺着。 他神色灰败地靠在椅背上,真的像只被抽走了脊椎的流浪狗。孟道生也知道他这幅模样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转头又去看宋景行。那个在孟道生记忆里一直被长辈们夸赞“稳重”“成熟”的宋景行,此刻也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出神。 此刻孟道生倒成了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的。倒不是他不难过、不焦虑,孟道生是不得不逼自己冷静,他要是也学他们整这死出,叁个人就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脑子了。 等待总是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黎朔还以为是医生,立马看过去,但走过来的却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长得和纪言还有林昼有几分相似。他西装革履,既有“商业精英”的感觉,又有几分贵公子的冷淡气质。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俊脸朝向黎朔对面的孟道生,开口时带着些与他外表不符的急躁:“人呢,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孟道生看着他,站起身来,“我和老宋赶到的时候,她正......从楼上掉下来。手上有......割伤,可能胃里还有安眠药。人已经送进去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些信息带来的冲击太大。纪寒站在原地,孟道生话里隐含的信息让他如坠冰窖。他本以为孟道生说的“可能会出事”是一场会被阻止的意外。 “......自杀?” 这个词被说出来时孟道生心里也难受,他别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纪寒脸上强撑的冷静顷刻龟裂,“怎么会......明明......” 他呼吸急促,忽然冲过去抓住宋景行还沾着白露血的领子:“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你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宋景行身形未动,看着纪寒:“你想打架我可以奉陪,但不是现在。” “行了!”孟道生握住纪寒的手臂,“......也不能全怪老宋,你先冷静一点。” 纪寒皱着眉甩开孟道生的手,“不是你老婆你当然冷静了!” “老纪。”孟道生心一横,心想纪寒迟早会知道,也不顾纪寒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选择了坦白,“......我喜欢露露,我和她也......” 纪寒盯着他的脸默默看了几秒,在确定孟道生不是在不分场合地开玩笑后,忽然笑了一声:“......有病?你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叫你正儿八经谈恋爱没叫你他妈和我女朋友谈!一个两个有什么毛病,不会自己找对象?” 宋景行和孟道生自知理亏,谁都没反驳。 纪寒是真的快气得发疯,握成拳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着,冷笑着道:“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好兄弟,都背着我睡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很爽?”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黎朔也完全没心情劝架。他一门心思全在白露身上,根本不想管其他人。 这时另一个人开了口。自远处传来的嗓音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只有你会觉得五年都没联系过的人还是你的女友。” 林昼抱着手臂站在走廊的转角,毫不避讳地用挑衅的目光看向纪寒。任谁看到张和自己相似的脸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以纪寒的头脑,很快就能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 纪寒对于讨厌的人向来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更何况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替代品没有张嘴的必要。”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让一直很安静的宋景行开了口:“都闭嘴,先处理露露的事。” 真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大度成熟正宫姿态,明明宋景行这才是纯天然的绿茶风味。林昼心里不屑,但他现在也不想再和他们争论什么。他现在只担心白露。 于是林昼慢慢走过来,目光看向了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人:“黎朔,怎么回事?” 宋景行和孟道生也看向了他。纪寒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在场一般,转过头打量黎朔。“黎”这个姓让他眉头紧锁。 黎朔这时也理清了一些思绪,他对上他们的目光,眼神有些戒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小鬼,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她的时候你还在玩尿泥巴。”孟道生不爽,“你不会觉得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吧?” “我没这么觉得。我和她来爱丁堡后,我觉得确实没有发生什么能让她崩溃成这样的事。但是从今年过年那会开始,我就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黎朔突然看向宋景行,“......就是你们闹掰那天开始的。” 宋景行微微张了张嘴,脸上自责的神色让除了他和黎朔外的人都一头雾水。纪寒轻轻“啧”了一声,难掩心烦:“效率太低。说重点。” “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黎朔说,“我不知道她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法确定哪些是重点。” 孟道生接话:“既然每个人了解的信息都不同,那就从有信息差的地方开始。老宋,你最早认识她。” “她小时候的事,你们两个想必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了。”宋景行这话是对着林昼和黎朔说的,“她刚出国的那段时间状态比较糟糕,失眠的情况好转后,她就没有什么异常。我们之间的信息差主要在她回国之后。” 孟道生否认:“不,戴淑云去世到露露决定出国这段时间的事,你和老纪都有一部分没说。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很重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和老纪分手选择出国。人都变成这样了,能别再玩‘她不希望我说’这套了吗?都别藏着掖着了,在她醒过来之前,必须彻底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就找个地方聊聊。服药、割腕、跳楼......很难想象是什么让她决绝。”纪寒的目光一一看过其余的四人,“我不会保留,希望你们也不要有所隐瞒。” 他们下了楼,去了不远处的住院部附近的一片僻静的小花坛。黎朔的管家留在了这里,替五人等着医生的消息,一旦白露有了动静会立刻联系他们。 “从她小时候说起,详细点。”纪寒对宋景行抬了抬下巴。宋景行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说得很详细。纪寒和白露交往时就找宋景行问过她小时候的事,孟道生对此也有所了解,林昼和黎朔都看到了包喻整理过的报告。但宋景行是唯一的亲历者,当他不再刻意模糊掉一些细节时,她的童年听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宋景行确实也做到了毫无保留,以他的视角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他孤身前往乌家村、第一次和白露见面、联系队里展开抓捕、和白露在招待所的接触、后续案情是如何水落石出的以及他回访那几年见到的她。 “此外,当地村民比较......粗鲁。露露小时候可能也遭受过来自他们的语言和肢体暴力。”宋景行说,“不知道我刚刚说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明知道彭家辉不是好人,却还是叫我不要回来。她那时候就......没有什么存活欲。此外,我们曾经推测,另外两个被拐儿童还有原本乌山夫妇的死,露露可能是目击者。” “畜生。”孟道生低声骂了句彭家辉,“......招待所的饭菜都太有营养。难怪人这么瘦。” “她托你去问彭家辉的问题,彭家辉是怎么回答的?”林昼问。 “不是什么好回答。”宋景行摇了摇头,“我确实去问过彭家辉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要告诉她。露露对彭家辉的感情非常复杂,有些类似于斯德哥尔摩。她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不能被挑到明面上来。她暂时还接受不了。” 黎朔低着头,又想起那个七夕节和她呆在自己秘密基地时的自己指责白露并不能与他感同身受的话。他真是......太自我中心了。他比白露幸运很多。魏成一家人对他很好,魏家一开始也很富足,他回来后,黎莲虽然一直试图控制他,但和白建业、戴淑云对待白露的方式一比,也已经算是个合格的姑姑了。 纪寒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再然后就是在白家呆的那几年了吧。”孟道生说,问纪寒,“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出于某些原因,纪寒一直比较抗拒回忆和白露初次相遇的情景。男人抱着手臂,指节有些心烦地敲击了几下手肘:“她初二的时候转学过来,我在礼堂为了校庆的节目练琴,她恰好看到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孟道生又问。 “......什么都没做。”纪寒偏过头,犹豫再叁后补充到,“她哭了。”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纪寒:“你当时凶她了吧。” 纪寒沉默了。 “她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你,就是因为你弹了个琴?”孟道生本不愿在这个时间节点纠结她怎么喜欢上纪寒的,但由于太难以置信还是问出了口。 在场几人里只有林昼知道白露那个写网络小说的“未霜”马甲,那本以她和纪寒为原型的《栖息地》林昼也看过。查到这本书是她写的后,林昼还特意用了些手段让别人找不到白露和“未霜”之间的关系,并且嘱咐过包喻绝对不准告诉任何人。因此,后来调查白露的黎莲对《栖息地》并不知情,黎朔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白露喜欢他的脸。”林昼耸耸肩,“属于一见钟情?” 至少根据白露在书里的描述的确如此。 孟道生“啧”了一声,他对白露就是一见钟情。白露对他的吸引力相对强烈,像是宇宙里的巨引源一样,难以解释、不可抵挡。孟道生只要一想到白露对纪寒也有这样感情就忍不住心里泛酸——那她怎么可能爱上纪寒以外的人? 纪寒并没有反驳什么,看了眼吊儿郎当坐在那的孟道生:“有烟没?” “没有,戒了。”孟道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她不喜欢。” 坐在一旁的宋景行清了清嗓子,默默挪开了目光。 “......她不喜欢的不是烟,是你们。”纪寒看在眼里,冷笑,“继续说。别浪费时间。” “她初中高中的时候和你接触更多。”宋景行说,“这段时期的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并没有什么与她现在的情况有关的部分。”纪寒否认,“如果你们想听我们的感情是怎么一点点加深的,那我也不介意在解决这件事后告诉你。” 林昼这时开了口:“她在学校里也受过欺负,高中的时候,有人造谣她被包养。” “......是因为我。”纪寒想起来什么,说,“决定交往后给她买了些东西,和她平时用的那些不是一个价位。是这个原因。” “你知道了还不管,由着她被欺负?”林昼挑刺。 一方面,那时候纪寒在平城,溯从也成立没多久,他根本无暇分身,手确实伸不了那么长。另一方面,纪寒那种漠视自己情感的习惯也影响到了他和白露相处的方式。有的人平时有50分,因为爱你可以做到80分。但有的人就是只有20分,做到60分都需要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纪寒属于第叁种——负数的那种,要他像宋景行那样温柔体贴周到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白露需要那些。纪寒知道,所以并不准备以此为借口为自己的疏忽开脱:“我的问题,先继续。” “嗯。”宋景行看向纪寒,“......那她出国前,剩下的就是戴淑云去世、你陪她出去旅游的那部分了。” “戴淑云去世那天,发生了什么?”孟道生问。 宋景行垂眸,看向地面,微不可查的长叹一声:“那天,我也在场。” * 五年前的六月。羊都。 天空是茫茫一片灰,大雨欲来午后格外闷热,白露心情却很好。她高考的分数被屏蔽了,还接到了平大招生组的电话,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顺利和纪寒读同一所大学。《栖息地》的结局前几天也发在了网上,白露得到了网站允诺的一笔钱,五位数,对当时的她来说,的的确确是巨款。 她给纪寒和班主任发完报喜的信息,看向通讯录里“爸爸”那一行,有些犹豫。 还是算了......可能他都不知道她今年参加了高考吧。 路过之前她帮过工的店,老板娘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给她递过来一瓣西瓜,问她考得怎么样。白露没忍住翘尾巴,如实相告后,被老板娘和店里的顾客一顿夸,心里更开心了。 以后大概都会顺顺利利的吧?她如愿和纪寒交往了,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也朝喜欢的职业迈出了一小步。 白露笑着,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圆满。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让她觉得不好的事情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白露! 一个外地来旅游的小哥正在付账,嘴里嚼着个口香糖:“和家里人报喜没?这不得让他们奖你个苹果全家桶的。” “啊......” 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知道一点她家的事的老板娘帮忙打了个圆场。 肯定还是要说一声的......毕竟后面也要离开家。 算起来,她跟家里人很久没见面了。当时为了戴淑云的精神健康考虑,白建业给她和儿子在隔壁小区某栋的七楼买了个平层,还配了保姆给他们,白建业偶尔回羊都了也是去那。高中时白露住校,白家那栋别墅里就空无一人,现在她高考完了,就一个人住在了那座别墅里。 ......之前戴淑云问过白露有没有空和她聊聊。但是当时白露由于害怕,没有回复她的短信。 嘴里的西瓜挺甜的,白露问了句老板娘是在哪儿买的,也过去买了一个提上,准备去看看妈妈和弟弟。 刚下班的宋景行开着车路过时,看到了那个有点费力地拎着西瓜的身影。他忽然想起来局里今天都在说谁谁谁家孩子高考考了多少——啊,白露也是今年高考来着。他喊了一声她,但白露没有听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宋景行知道这个小区住着她妈妈,他出现在戴淑云面前怕是只会刺激到她,但今天下午队里在蹲人,他身上穿的是便服,帮白露拿下西瓜送她上电梯就走还是可以的。于是宋景行停好了车,快步跟上已经走出些距离的白露。 小区是对称的设计。左右两边是面积相对小些的楼盘,中间那栋楼,被绿化包裹,装修更好、面积更大、房价也更高,就是当初设计的时候有些问题,楼面前的路是一个长长的、倾斜并不明显的斜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水排水什么的。 “白露。”宋景行又喊了一声她,被一声巨大的雷鸣掩盖过去了。 已经走到斜坡一半处的少女似乎受了惊,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宋景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大片乌云涌动着——要变天了。 ......不。她不是在看这个。 宋景行的目光缓缓向下,看到七楼的窗口处,抱着孩子的戴淑云踩在窗沿上,正低头看着白露。隔得太远,白露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是感觉凉意顺着鞋跟一点点爬上身体,如冷冰冰的金属咬住了她的心脏。 宋景行寒毛乍起,迈开步子猛地向前跑去。但为时已晚——戴淑云毫不犹豫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整个人向下倒去。 白露手彻底没了力气,塑料袋里装着的西瓜“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躯体破碎,鲜红的液体飞溅,顺着斜路蜿蜒、蜿蜒。 嗓子痒痒的、麻麻的。她的腿也发着颤。大脑似乎被敲击了一下,恍惚感仿佛变成被搅乱的大大小小的圈,在眼前不停缩小、胀大。 她喊不出、动不了,只是颤抖着。 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眼球。 像很多年前一样,有人用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干燥、温暖的掌心。 “别看。”他说。 80归零 80 归零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纪寒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这是她的要求。”宋景行微微侧过脸,“她需要的就是那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感觉,你赶回来,她不但会觉得自责,更会因为你加倍对她好而不断回想起那件事,这样只会加重她的创伤。” 这件事也对宋景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所以他看到白露坠楼时表现得很反常。 他是刑警,的确经常和尸体打交道。但那天现场实在太过血腥,大人和小孩血液、脑浆、碎肉和骨骼......到处都是。更何况,宋景行和白露不但目睹了全过程,而且和死者有或深或浅的联系。 纪寒根本冷静不了:“如果你不查戴淑云的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是。是我亏欠她。” “你当然亏欠!你所谓弥补的方式就是诱骗她和你上床?”纪寒气笑了。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宋景行说,“......但你也清楚,我不会强迫她。当时她因为PTSD发作经常整夜陷入惊恐,在那种情况下,她也需要我。如果露露真的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 纪寒暴怒:“滚!” 好在他和宋景行之前隔了些距离,孟道生眼疾手快把纪寒按了回去:“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打出伤来她醒过来也会看到!这时候别刺激她了行不行!” “你他妈装什么深情种!”纪寒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孟道生,“你喜欢搞女人别搞到我老婆头上!就非她不可了是吧?” “是啊,我就是非她不可!”孟道生也被纪寒惹毛了,“我在火车站看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那时候你们又没在一起,在你磨磨蹭蹭不表白的时候我没去追她已经是顾及到和你的情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和那些女人滚上床的时候难道就是一边和她们说你有多爱朋友的女朋友一边操她们的?” “就知道是你在她面前造的谣!我他妈什么时候和别人上床了!” “别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白露还在急救室,他们每个人本来压力就大,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会矛盾一激化,两个人的理智都下了线,不由分说扭打在一起。孟道生那是修道的,身体素质自然不用多说。纪寒虽然肌肉没他明显,但是也没疏于锻炼,加上他明显是更不冷静的那个,下手也是真比孟道生狠。一时之间谁也没占到便宜。 宋景行一只手臂被绷带缠着,另一只手也还隐隐作痛,完全拉不了架:“纪寒!孟道生!行了!” 黑着张脸的林昼也开口:“纪寒你是斗鸡吗,见到人就控制不住脾气?我和黎朔也和她有关系,今天在场四个人你是不是全得打一遍?那你是不是也还准备对白露动手了?” 腹部挨了纪寒一拳的孟道生也把对方推了个踉跄。纪寒有些狼狈地用手撑着草坪,眼尾微红,喘着粗气——这短短一个小时内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打完了就顺着时间线继续捋。”最不稳重的黎朔此刻一反常态地是最冷静的那个,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她可能快出来了。” 于是后面事情就一件一件被拼接起来。纪寒打了一架后好像终于发泄完了一般,后续听到他们几个干的事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话也不说。等黎朔说完珍珠项链散掉后白露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叫他去买冰淇淋的事后,宋景行痛苦地闭上眼,艰难地说:“珍珠......眼球。她是在看到滚到脚边的珍珠时联想到了戴淑云跳楼那天发生的事。” “所以,这些就是全部了。”沉默了许久的纪寒面无表情地开口。 把事情全都盘完一遍后,哪怕是最不了解她的黎朔也明白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白露的过去太过晦暗,他们因为私欲做出的那些事对她而言更无异于凌迟,稻草层层累加,她终于崩溃、被压垮,坠落下来。 “你们怎么敢和我说爱她的,你们的手段不是诱骗就是强迫。”纪寒往他们心上捅刀,“她明明不愿意和你们发生关系。” “别把你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如果你真的像你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她,为什么这五年间从来没有找过她?”林昼冷笑。 “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她那天的表情。”纪寒不想再理会他们,“等她醒来,我会带她去美国。” “你的自信莫名其妙。你为什么就觉得她会选择你?” “你的疑问才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觉得在我面前你们有资格成为选择题的选项?”纪寒站起身来,“她只爱我,这就是我的资本。” 林昼突然笑了:“纪寒,你这副自信的样子,让我好期待你受挫的那天。” 这堆人里纪寒最讨厌的就是林昼。他懒得理会林昼的话语,径直离开了。几个人都很疲惫,纪寒走后,率先离开的是心烦意乱的孟道生。宋景行平复了会情绪,也回去了。林昼看了看格外沉默的黎朔,问:“你是不是也收到了短信?” “......也?” “房地产公司的转账。白建业给了她一栋房子,她那次失联就是去羊都卖掉了那处房产。大部分钱她还给了白建业,剩下的平均给了我和你。”林昼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傻狗?” 黎朔并没有因为那个似曾相识的称呼和他争吵,他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他知道。 她说过。因为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黎朔。 她知道他们两个不喜欢家族的束缚。于是给了他们一笔钱——虽然比不上黎家和林家能给他们的荣华富贵,但是足以让他们安安稳稳、甚至相当潇洒地过完这辈子。 这件事她谋划得很早很早。她有黎朔的银行卡号,林昼也猜到了自己的卡号是那次她在古镇的时候借他手机拍照时偷偷记下的。黎朔和林昼查过她那次回羊都的事,都知道她是去和房地产公司联系了。她能用现金和墓园的人交易,但挂售房子的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他们的,她自己也知道这点,因此留了个心眼,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让他们无法拒绝,白露准备在自己决定离开前再把钱汇给他们。 现在他们收到这条短信,就代表着白露决定自杀前还在为他们两个考虑。林昼最清楚她的想法,下飞机看到这条短信时心都碎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她。”林昼轻声说,也转身离开了。 黎朔不喜欢瞻前顾后想太多,但他确实想到:要是那时候,白露问他“是不是觉得她私生活很乱”的时候,他能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是那么想的就好了。甚至更早、更早一些就好了,早到他没有在那个大雨的下午强迫她和自己发生关系,早到他足以在那家早餐店里真诚地和她打个招呼,说:“同学你好,我叫黎朔,你呢?” 夜已经很深。黎朔独自坐在那,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 等终究是要一起等的。黎朔的管家离开后,五个人都坐在急救室门口,互相之间隔得很远,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生长着,每个人都心乱如麻。 紧张消退后,情绪有了余地,他们心里又不约而同开始后怕——如果孟道生没有插手,白露可能真的没办法活下来。 所幸的是门很快打开,医生走出来和他们说了下具体情况。白露手腕上的伤口很深,差点割到动脉,她之前又把手泡在水里防止凝血,导致失血量很大。医生给她输血的同时,也进行了伤口缝合和洗胃。除去身上的软组织挫伤,只有额头那处磕碰稍微严重一些,目前的检查结果显示其他地方并无大碍。现在她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会带她再去做一些检查确认下情况。更具体的,比如有没有轻微脑震荡之类的损伤,要等她醒来后再问问她感觉如何才能确认。 “......没什么大事就好。”林昼长舒一口气。纪寒紧绷着的面部肌肉也放松了些。 宋景行和孟道生及时赶到,和黎朔一起接住了她,虽然在场的三人对她的情况心里大概有数,但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宋景行思考过后,和黎朔说:“她如果醒了,你和林昼先进去,安抚好她的情绪,等她稳定下来一点再告诉她其他人也在场。” 纪寒紧皱着眉:“没有必要。我会直接带她走。” “她要是真愿意跟你走的话,谁不让你带她走了吗?你就不能等她先修养几天?”林昼对他这占有欲过剩的样子很无语,“能不能考虑下她什么感受?她刚醒过来就看见你,又被吓晕过去你就心满意足了是吧。” “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孟道生说,“你慌什么。” 纪寒冷笑:“到时候别卖惨博她同情就行。”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宋景行,他转头对孟道生说:“先拆了吧,别让她知道。” “能不能有点常识。”孟道生被他们气得肝痛,“脱臼不好好恢复的话会后果会很严重。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不想现在告诉她就说你是工作时受的伤。说不定还能骗她更怜爱你几分,心一软就不和老纪走了。” “喜欢做梦就去睡觉。”纪寒瞥了他俩一眼。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些紧张,吵架也是发泄的途径之一。 黎朔还处于自责中,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林昼心情相当复杂,担心白露并不想被救回来。孟道生和白露半年没见了,宋景行也好几个月没和她有什么交集,纪寒更不用多说,这是他和白露阔别五年后的正式重逢,他渴望她用那他日夜思念的声音再喊一次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这次不再隔着电话,而是真切地看着他。 白露很快被推了回来,送进了单人病房做血液透析。她还是没醒,几个医生站在她旁边讨论着什么。已经是深夜,灯是病房里唯一的光源,苍白的灯光照在手腕和额头缠着厚厚纱布的她身上,显得她像一缕薄纱、一只受伤后精疲力尽的鸟。 纪寒隔着玻璃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心里刺疼了一下。林昼本来还对纪寒会出现在她面前这件事心有芥蒂,但看见她这般虚弱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在意了。 “应该快醒了。”孟道生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像是怕吵到她一般。 “嗯。”宋景行不忍再看,迈开步子去找医生,“先帮她准备好止痛的。” 抛下工作赶来的纪寒还有一些后续的事宜要处理,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另外找了个地方看邮件。黎朔在那里打电话,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林昼执着地站在玻璃前看着她,好像这样做她就会睁开眼睛也看向他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执念太强感动了老天爷,他居然真的看到她的唇动了动,紧接着她的眉就微微皱了起来—— “白露!”林昼连忙推门进去,把里面的医生都吓了一跳,坐在不远处的黎朔也匆忙赶了过去。听到响动却在和合作方打电话的纪寒心急如焚,奈何和政府的合作又不能撂下一句“现在有急事稍后谈”就跑——这事他从国内赶来的时候已经干过一次了。 等他终于结束电话推门而出的时候,黎朔正好从病房里出来。他的脸色有些怪异,看了看面前的纪寒,又看了看跑来的孟道生和宋景行,说: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 宋景行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露时的情景,乌家村很少有生人进来,居民大多排外,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宋景行是警察,她看他的目光里没有多少警惕。倒是回到白家后,她对人的戒备心逐渐加重了。宋景行上下班的时间和她上下学是错开的,即使在一个小区都很少碰见她,几乎只在每年去她家做回访的时候和她有接触,有时候她的亲生父母会在家里。 那时候她看向白建业和戴淑云的眼神就与现在无异。 ——温顺的戒备。 她躺在病床上,目光看向走进来的四个人。林昼正坐在她旁边一边安抚她一边问她感受如何。她似乎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身边这群人又是谁,但还是回答了问题,再由林昼她的话翻译给医生。 “有头晕和犯恶心的症状,可能是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之前做的脑部CT没有明显异常,一会再安排下其他检查进一步确认。” “失忆也是轻微脑震荡导致的吗?”林昼问。 医生摇摇头,解释的时候说了一个名词,但林昼和黎朔都没有听懂那个单词。 见他们困惑,医生说得简单了些:“如果是因为脑震荡的话,只会忘记一段时间内的事情,并不会什么都不记得。” 宋景行用英文开口制止:“可以了,她听不懂,会觉得不安。” 疼痛让白露的大脑变得很迟钝,她注视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医生离开后,林昼像哄小朋友一样问她:“姐姐,以前的事情,你一点也没有印象了吗?” “嗯。”她疲惫地慢慢眨了眨眼,“......你们是?” “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碰到一些意外,头受了伤,所以暂时失忆了。”宋景行说,“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手臂上局部麻醉的药效已经过了,白露有些痛,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她嘴唇没什么血色,显得很干,很明显是口渴了。她还在做透析,纪寒给她接温水时也不敢接太多,和孟道生一起将她扶起一点点,将杯沿放到她唇边,由着她自己小口抿进去。 “谢谢。”她礼貌地同他们道谢。 客套又疏离的语气让纪寒这才对白露失忆了这件事有了实感,纪寒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 “......不用谢。”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露还是很不舒服,恹恹欲睡,也不想说话,透析做完后吃了些镇痛的药物就又沉沉睡过去了。医生过来查看她情况的时候,看着病房里寸步不离的几个人,好心提议他们换班休息下——毕竟白露住院不是住一两天的事。 现在是当地的凌晨三点,他们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没睡觉了,状态都不算好,确实该考虑下自己的生命体征。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不想离开她身边。 “排班吧。”宋景行低声说,“出去商量一下。” 黎朔本想留在这里守着她的,怕她突然醒过来找不到人觉得害怕。但他看孟道生只是走到了门外的玻璃窗那儿就站住了,就也明白过来其余几人也不放心真放她在这待着,于是他起身默默跟在最后,带上了门。 白天自然都会来陪她,需要商议的只有守夜的顺序。对她来说他们完完全全是陌生人,加上她这个样子让几个人心疼得都无心再争什么,倒是定得很顺利。 “临床上心因性失忆的平均多久恢复记忆?”纪寒问孟道生。 “真不清楚,而且也难说。”孟道生叹气,“可能睡一觉起来就想起来了,也可能一直想不起来。” “......心因性失忆?”林昼重复了下这个词。 孟道生学医出生的,宋景行因为职业原因对此也算得上了解,本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二人听到黎朔说白露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时候心里其实就有数了。 “刚刚医生也解释过了,一般情况外力造成的失忆是逆行性,遗忘的大多是最近发生的事。但露露什么都不记得。”宋景行说,“你可以理解为......她受了太大刺激,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 话音落下后,几个人忽然一致陷入了沉默——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茫然,白露的失忆实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她出院后得跟我走。”孟道生打破沉默,“我能给她更好的治疗条件。” 纪寒直接打断了他:“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会中医的不止你一个,我会给她最好的。” “首先我不是中医是道医,其次你请来的人靠不靠谱先不提,他甚至是你自己都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吧?你们几个要不没从家里断奶,要不没时间。我有钱有闲,舍我其谁。” 林昼也对纪寒的话不屑一顾:“都失忆了还说什么名正言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她不喜欢你,你那点可怜的优势就没有了,怎么还敢说得这么有恃无恐。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我,现在属我和她最亲近,她留在我身边才觉得有安全感。” 黎朔一直保持着沉默。他没资格再竞争,他心里清楚。白露是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出的事,他难辞其咎。再加上他也知道,论能力,自己一时之间也比不过其他人。现在的自己想站在她身边,确实还不够格。 “说得她永远不会想起来了一样。”纪寒面无表情,“等她恢复记忆,还是会回到我身边。节省彼此的时间吧。” “那她要是真就想不起来了呢,你就抱着幻想过一辈子去吧。”林昼嘲讽,“你爱的只是爱你的白露。” “想不起来最好。”一直关注着病房里的白露的宋景行语出惊人。 她的绝望开始得太早,后来也一直被那些事情折磨。能够全部忘掉,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忘记了,她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闭着眼睛,即使睡着了也显得有些不安,胸膛微微起伏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宋景行的声音轻了一些:“我不清楚你们对她有多少感情,但如果你们在这里争来争去只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不到在她想离开的时候放手,那就把她交给我。” 一番话把其他几个人衬托得显示小毛孩一样。实际上在宋景行眼里也的确如此。 纪寒阖上双眼,脸偏过去一点,沉默了一会后,像是终于让了步。 “......如果出院的时候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让她自己选。她想跟着谁就是谁。” 81我想选你 81 我想选你 纪寒从来不知道不爱自己的白露是怎么样的——早在他坐在钢琴前向她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前,这个呆瓜就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他。 可命运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她不记得他了。 纪寒靠在墙边,看着被孟道生逗笑的她。 这半个月,她的精神逐渐好转,但遭了这么一次大罪,还是消瘦了些。因为洗过胃,他们一开始只能给白露喂流食,前几天已经能吃些黎朔叫人准备的营养餐了,孟道生也开始给她喝中药,有时候他们会也陪她去医院里走走。被这么细心照顾着,白露脸上血色也回来一点。只是她的记忆变得很奇怪。她什么事都不记得,虽然认识字、会说话,但绝大多数词她都觉得熟悉而陌生,没有太具体的概念,小部分那些词也只剩下一些片面的印象。比方说她模糊记得苹果是一种能吃的东西,但是完全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这意味着她需要重新认识一遍这个世界。 她学习了一些概念后,有时候会问“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来”“我失忆之前是做什么的”“我什么时候能想起以前的事”,他们顾及到她还受不了刺激,只有第二个问题说了实话。后来她又问了一些他们的事情,但她关注的角度不同,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般,好奇的不是年龄和职业之类的,想知道的都是“黎朔的两粒牙齿为什么是尖尖的”“孟道生为什么是长头发”“纪寒为什么总是不笑”“林昼叫她姐姐是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和“宋景行手上为什么和她缠着一样的布却不能躺在病床上”之类的。他们有些好笑,但越解释她越困惑,大多数时候以她陷入思考后的沉默作为话题的结尾。 吸取了教训后,他们和白露的相处都保持在“朋友”的程度,谁都没有亲密的行为、对她说表达好感的话。几人也担心那样对白露会让她认为“谁都可以对她这样做”——这种认知会造成的后果也太可怕了。 “露露,你马上可以出院了。”宋景行坐在她旁边,“目前你一个人生活可能不是很方便,出院后......你想和谁一起生活?” 她也知道自己目前无法独自生活,因此只是思考了下,问到:“我为什么不可以和你们一起住?六个人一起,不可以吗?” 他们都被她说得一愣。 “......我们几个人并不住在一起。”黎朔斟酌了下,“你想那样吗?” 纪寒听到最后一句都觉得黎朔疯了,开口制止:“只有关系很亲密的人才可以住在一起。如果住在一起的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他们往往是恋人关系。” “唔。”她低头想了片刻,“那为什么你们让我选一个人一起生活?我和你们都是关系很亲密的恋人吗?” “不是,但你想的话,可以是。”这次回答的是孟道生,“说得更直白一点的话,我们都喜欢你,想和你成为恋人。但是我们希望你选一个人一起生活,本质是因为你现在失忆了,还无法独自在社会上生存。不代表你一定要和你选择的那个人成为恋人。” 她天真且好奇地问:“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你们五个人都成为恋人?” “因为恋人只能是一对一的关系呀,你爱上一个人,眼里就很难容下第二个人了。”林昼说,“而且你只有一个,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对不对?你要怎么同时做五个人的恋人呢。” “你可能很难理解,因为你还不懂什么叫爱和喜欢。”宋景行对她轻轻笑了笑。 “......像你们晚上来这里一样,轮流做恋人?不可以吗?”她苦恼地说,“为什么只能爱一个人......我还不是太明白。” “因为会难过。” 站在最远处的纪寒突然开口。 “看见你对别人好,看见你因为别人笑,爱你的人会觉得难过。如果你也爱他,就不会想让他难过。” 她抬起眼和纪寒对视着。纪寒看着她那双一直那么纯洁无瑕的黑色眼瞳,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以往那双眼眸,映出他身影的时候就会弯起,盛着的快乐和爱意也被荡得明晃晃的,像是细碎的阳光,连纪寒这种冷血动物都会觉得自己变得柔和、温暖。 纪寒侧过脸,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得到她的爱得到得太容易了,被她坚定地选择着,从来都有恃无恐。可能这就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吧,以往纪寒真的从来都没有觉得会有白露不爱自己的那一天。可是现在,白露的的确确不爱他了,他对她来说再也不特别。他不再是她心里永远的第一,只是和别人平行的选项。 白露低下头,又陷入了沉思。 “你可以慢慢考虑。”宋景行说,“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们几个还是会像现在一样陪着你。” 她微微摇了摇头:“我想好了。” 纪寒其实知道她不会选自己。宋景行细致体贴;孟道生总能逗她开心;林昼温温柔柔的,和她最亲近;连在她那百依百顺的黎朔也被她特别关照了好几次,叫他对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纪寒这阵子一直很沉默,他性格是真的冷淡,不容易主动和人亲近,以前是白露总是热乎乎地主动贴过来,他才被捂化了的......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纪寒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后,准确地越过其他人投来的那些或诧异、或不满、或失落的目光里,对上了那双乌黑的眸子。 “我想选你。”白露看着纪寒,说。 良久后,他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 “好。” 这一次,她还是选你。 * 纽约的六月很热,纪寒给她打着遮阳伞,小心地将人护进车后座。纪寒坐到她身边,下意识想去搂她腰的手停滞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收了回去:“累吗。” “有一些。” 坐了太久飞机,即使是头等舱,白露还是有些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又陷入了头脑风暴中。 “大概二十分钟能到家。”纪寒看了眼路况,“餐点已按你以前的食谱准备好了,有其他想吃的吗?” 她摇摇头:“谢谢,那些就够了。” “好。” 纪寒的公寓位于曼哈顿,正对着中央公园,由于层数很高,可以将中央公园整个纳入眼底。终于离开医院的白露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地退了回来。 该死!她从楼上掉下来后,可能潜意识里会怕高! 纪寒心里后悔:“别看了,来。” 白露确实有点怕:“我感觉在晃......” “风大时的确会感觉到晃动,但高层的楼会晃才安全。这栋楼为了止摆,也安装了阻尼器。纽约并不处于地震带上,你也不用担心地震。”纪寒顿了一下,“简单说的话,晃动很正常。楼不会榻。” “阻尼器,地震......”陌生的名词让她有些迷茫。 以现在他们的关系,纪寒无法通过肢体接触来安慰她,只是说:“我有别的房产,一会我们就去那边。” 白露摇摇头:“就在这里吧。” “但你在害怕。” “上面还有很多层,如果塌了的话,也不止这一层会塌。” 纪寒没理解她奇怪的逻辑,她现在可能对“死亡”也没什么概念。 “......而且这里可以看到你工作的地方。”她又站回落地窗前,指了指远处某栋大楼上的logo,“那个和你文件上的一样,对吗?” 失忆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聪慧。 “嗯。”纪寒走到她身边,“近期我会居家办公,陪着你。” 常识的缺失让她没有察觉到这是一种偏爱,白露只是点了点头。 “先吃东西吧,一会该凉了。” “好。” 她跟着他去餐桌边,坐在他身边,在他准备给自己喂食物的时候忽然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可以自己吃的,那个小孩子也是自己吃的。” 白露当时划伤的是右手,左臂也受到了磕碰,最开始的那阵子自己是吃不了东西的。虽说后来磕碰处不疼了、非惯用手也能勉强用来吃饭,但能喂饭的几人都乐于惯着她——给她喂东西的时候不但可以有名正言顺的亲密接触,“白露在依赖我”这件事带来的满足感也让足以让他们的负面情绪暂时消减。他们的过度溺爱,导致这个以前总是不愿意添麻烦的人在机场门口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都能自己吃东西之前,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被喂着吃饭有什么不对的。 “你是病人。”纪寒夹起一块胡萝卜,喂到她嘴边,“你的手现在还会疼,等完全结痂了再说。” 被说服的小姑娘看了眼纪寒后,然后乖乖张开了嘴。 她吃相虽谈不上什么优雅斯文,倒是安安静静的,不会发出什么咀嚼的声音。至于“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这种事,这几个人也不会给机会——感情深能一口闷,感情不深当然慢慢来才能培养——送进她嘴里的都是一小筷一小勺。 “乖。” 纪寒轻笑了一声。 他真的是存心把她养得很娇气,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除去日用品,甚至精心挑了些面向儿童的科普读物给她。素来有洁癖、一回家就要洗澡换衣服的他现在倒是变得不那么介意,等她吃完带着人在家里逛了一圈后,才脱下外出服去了浴室冲澡。 当他穿着那身藏蓝的真丝浴袍出来的时候,白露正坐在地板上看那些书,头发垂落下来,很专注的样子。 纪寒没有打扰她,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她一会后,走到吧台边吃自己的白人饭。 白露从书里抬起头,看向正垂着眼眸用叉子把芝麻菜和藜麦送进嘴里的纪寒。他背着光,看不太真切,但白露觉得他吃得很......漂亮?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纪寒进食。纪寒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吃东西。被白露看看倒是无所谓,但那时除了她病房里还有四个大汉。他很介意。 “纪寒。” 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的时候让他心跳都快了几分,他故作镇定地放下叉子,问:“嗯。怎么了?” “为什么你吃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对于男人来说,开始工作和结婚是两个最容易发福的时间节点,纪寒为了维持自己的外貌,这些年一直相当自律。健身和管控饮食是一直在做的,去年开始,连很多男人会觉得娘了吧唧的护肤品他都用上了。 纪寒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女友变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点读机,也不想着遮掩:“为了好看。” “好看......”她点点头,“你确实很好看。” “哦?”男人来了些兴致,撑着脸露出了玩味的微笑,“意思是我比其他几个人好看?” “唔。”她又短暂思考了下,很诚实,“可能不‘客观’,但我确实最‘喜欢’。” 纪寒毫无疑问爽到了。 * 五个小时的时差,白露下午四五点就开始犯困,强撑着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点。人既然到了纪寒手上,她的食谱自然用不着黎朔那边的营养师操心了。美国是个“钱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剩下百分之一是因为你钱不够多”的地方,而纪寒最不缺的就是钱。他给她重新定制了营养餐,叫人做好了后直接送上门来。 毕竟处于康复期,饮食清淡为好,没什么味道空有营养的东西让白露吃得兴致缺缺,喝了孟道生寄过来的药就去洗漱了。因为手不方便,在英国时如果需要洗头发,都是女性护工帮她。纪寒也不好开口说帮她,只是默默守在门口边看文件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她出来后帮她吹头发。 等纪寒离开后,白露倒头就睡。沾到枕头后睡意却又忽然溜走了。 好黑。不习惯。以前住院的时候,晚上会有人睡在病房的隔间里陪着她。刚醒过来的那几天,她的手有时候会很疼,胃里也不舒服,睡着了会被硬生生疼醒,然后无意识地哭。那时候陪着她的那个人就会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轻声和她说话安慰她。 当时要跟纪寒走的时候,林昼还和她说“见不到姐姐我会觉得寂寞的”。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寂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现在她也觉得好寂寞。 门被轻轻敲了敲,纪寒打开了她的房门,走到她床边,蹲下。 “睡不着吗。” “嗯。” “疼?” 她摇摇头:“只是有点不习惯。我很困,应该很快就能睡着。”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后,纪寒又来了一次。女孩好像终于入睡了,纤长的睫毛笼着下眼睑。他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准备帮她盖好被子。 她很漂亮,很白,很瘦,某种程度上是很巧地迎合了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的样子。纪寒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肩头和锁骨,呼吸变得慢且深。 她忽然睁开双眼,看着他:“纪寒。” “......你......” “你这样来我更睡不着的。虽然你的动作好像刻意比平时轻,但是这里很安静,所以很明显。”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 离开白露房间的时候,纪寒看了她一眼。她躺在那里,又合上了眼。 纪寒突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对于完全陌生的五个异性,白露肯定是有些本能地感到害怕的。她很聪明,一开始完全失忆、真疼懵了无暇思考还可以理解,但以她这股机灵劲,不可能后来也没有怀疑过五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尽心尽力照顾她是为了什么。她感觉不对,但由于常识还不太够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拔针管翻窗户连夜跑路显然不现实,对世界接近无知的她的确不得不依附着他们生活,她一开始接受他们的好是无奈,也是妥协。在这半个月的相处里,虽然她发现了他们并无恶意,但谁都没有真的得到她的信任——也许这才是她一开始不想从他们五个人里选择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的原因。聪明如她,早已看出来他们五个人在相互制衡。 白露对于外面的世界和知识都非常渴望,她想要独立和自由。如果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的那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计划离开。 纪寒毫不怀疑这点。 他关上门,睡意全无,到客厅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看到她因为疲惫而没有收拾完的行李箱还放在地毯上。纪寒走过去,帮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她背包的时候,里面掉出了一张巴黎歌剧院的明信片。他伸手捡起,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背面有字。 【Think of the things we'll never do. There will never be a day, when I won't think of you. Seb.】 “Seb”是纪寒的英文名Sebastiand的昵称,他小时候一位他并不承认的基督徒干妈起的,来自于希腊语对Augustus的转写,总令人想到不苟言笑的尊贵帝王。 纪寒注视着那张明信片,一股复杂的情绪升上心头。 人的性格由经历塑造成。当那些经历如同被斩断的丝线一样分崩瓦解,当那个爱着他的白露再也不会回来,被新的记忆再次塑造成的那个人,还是“白露”吗? 82落差 82 落差 白天纪寒办公、白露看书,傍晚他偶尔陪她出门在中央公园之类的地方散散步。纪寒和白露在家里就这么度过了五天,活像是提前步入了养老生活的老头老太太。 来到纽约的第六天,白露看书看累了在沙发上小憩的时候,忽然听见门被人敲了敲。 “......还真来了。”纪寒微不可查地叹叹气。 开了门后,戴着个墨镜的孟道生笑得潇洒,将墨镜往上一推,露出张俊脸,活脱脱一个不靠谱的玩咖富二代:“小露露,想我没?” “......恶心。”门在孟道生面前无情地被关上了。 “喂!老纪开门!有胆子藏露露没胆子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纪寒只能把门打开:“吵死了,闭嘴。” 白露这时候也走到了纪寒身边,对着孟道生打招呼:“哥哥,你好。”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两个男人都错愕了一下。 “我叫错了吗?”白露歪了歪头,陷入困惑,“你给我的《孩子的人际关系书》里说,管年纪比自己长的男性叫哥哥会显得我更懂礼貌。” “没错没错!那可太对了!再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孟道生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摸她的头,却因为纪寒将她往身后带一下而扑了个空。 纪寒瞪了他一眼:“少动手动脚。” “摸摸头怎么了,又不是怕长不高的小孩子。”孟道生一摊手,“老纪你哪能把人真当孩子养?而且你这么养孩子也不对,就硬看书啊?怎么不让白露小朋友和别的小朋友一起搭沙子城堡?” “你很有经验?”纪寒冷笑,“育儿心经一套一套的,看来没少养孩子。” “哇居然当着露露的面诬蔑。”孟道生挑了挑眉,开始挑拨离间,“这个人人品不行啊,露露,你还是改变下主意跟我走吧。” “凭你这没个正形的样子?” “小露露愿意不就行。”孟道生对着白露挤眉弄眼,“来,让哥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孟道生进了门,虚虚揽着白露的肩膀让她坐到沙发上,看看她的手腕,又看看她的额头。 “好得还挺快嘛。”孟道生一笑,从背包里拿出几盒显然是叁无产品的药膏,“每天早晚各一次,促进恢复不留疤,别忘了啊。” “谢谢你!”白露也回他以微笑。 孟道生陪她才聊了几句天,就被纪寒叫到了书房。卸下了那副轻浮模样的男人有些好笑地看着脸色很差的好友:“不至于吧?” “来做什么。”纪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监督委员会的特派成员?” 孟道生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脖子上吊着的木牌子:“不就和你说的那样吗,来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老纪,不是我说,你疑心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有你一份功劳。”纪寒冷笑一声。 其他叁人要么没有纪寒的联系方式,要么知道纪寒绝对不会搭理他们,都没有做无用功来找纪寒问过她的近况。孟道生和纪寒本身就关系很好,虽然孟道生撬墙角这事纪寒和他没完,但架不住孟道生真有两把刷子啊——没了他,白露就可不止是失忆了,能保住命都属于是阎王爷上班开了小差。纪寒对孟道生的能力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因此,为了白露的身体着想,对于他的到访,纪寒并没有像对别人那么抗拒。 “林家那个小鬼话粗理不粗,你们四五年没有联系,只有你会觉得还和她是恋人关系。”孟道生托着下巴,“老纪,你要是真爱她,一周见不着就抓心挠肝——像我这次跑来看她一样。你明明有条件却不去找她,你是在怕什么?怕她真喜欢上宋景行要和你分手,所以自知欺人不去打开那个薛定谔的盒子?” “她会永远爱我”和“她可能会爱上别人”这两种可能同时存在在纪寒的头脑里。前者基于感性,后者则源于理性。这让他显得自信又不安,变成了矛盾的综合体。 孟道生看着纪寒,被说中了心事的男人紧绷着脸。自从纪寒去美国后,大学时代偶尔会一起出门的二人渐行渐远,除去这次因为白露受伤聚到英国,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前几年过年时在羊都碰见的那回。但即使很久没见,孟道生也能感觉到纪寒现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纪寒和宋景行的情绪都不怎么外露,但后者给人的感觉更温厚、稳定,但纪寒就像是一层薄冰下的不冻海,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内里难以揣测、暗含疯狂。 以外那层薄冰的名字叫“白露”。但薛定谔的盒子终究被打开,随着她轻生、随着她和别人之间的亲密被公之于纪寒眼前、随着她失去记忆,那层薄冰岌岌可危,几欲碎裂。如果那天白露选的人不是纪寒,孟道生敢肯定纪寒绝对会转头就发疯把她抢回来。 纪寒家几乎不接待外人,书房里也只有一张椅子。孟道生收回目光,倚在桌边。两个人各怀心事。 “说完了?”钢笔在他指尖流畅地转了一下,纪寒抬起头,“那就走。” 孟道生见纪寒拒绝交流,变了脸色:“老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把她养得娇气、给她儿童读物、不让她和自己以外的人有接触,纪寒摆明了是准备把心智不健全的白露孵化成只能依靠自己的宠物,永远圈养在他身边,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纪寒也不否认:“有能力你也可以阻止。” “她也不是永远想不起来。” 孟道生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离开了书房。白露恰好拿着水杯从房间出来,看见孟道生脸上冷漠的表情还有些惊讶。 “你——” 她刚刚开了个口,纪寒的声音就从书房里传来:“白露。来我这里。” “啊,好。”白露放下杯子,小声地问孟道生,“......你还会再来吗?” “嗯。”擦肩而归的瞬间,孟道生也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别怕。” 白露加快脚步走进了书房里,推开门。纪寒双腿交迭坐在椅子上,撑在桌上的右手微微握拳,抵着太阳穴。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平静地望着她。 “和他说什么了?” 白露也不准备瞒着:“问他会不会再来看我。” “......嗯。”纪寒闭了闭眼,随后幅度不大地对着她招了下手,“来。” 她走过去,纪寒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她坐上去后走到了她身侧,用手示意她打开面前的文件。白露感觉到他在生气,于是没问什么就乖乖照做。文件夹里厚厚一沓,放的倒不是收购合同啊项目书之类的东西,而是很漂亮的风景照。 白露迷茫地看向纪寒:“你要教我地名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纪寒轻笑一声,“不过教的办法是身临其境。” “嗯?” “这周我会去公司,完成一些需要我亲自处理的积压事项。等结束后,你的身体应该也恢复到可以出门的地步了,那时候我准备带你去旅行。”男人漂亮的手指将纸张翻过一页,“我初步筛选了六十八个地方,正面是示例图,反面是优缺点,你可以用作参考。去哪些、去的顺序,都由你决定。” “哦、哦。” 纪寒当然不准备把她一辈子关在家里,白露选择他这件事多少带来些正面影响,她在他面前也乖得紧,除了那些他很乐意回答的数不清的问题外,她从来没有提到其他人,也不要求他带自己出门什么的。纪寒对此很满意,只是白露表现出来的温顺远远没有达到让他放下戒备心的程度。 他要她再次爱上他。如果做不到这点,再把她一辈子关家里。 白露吃完晚饭就捧着那本厚厚的文件夹去了自己的房间,看来是准备当做睡前读物。纪寒在整理那些资料时相当贴心地按照她目前的认知水平配上了许多图片和解释——这种费时费力的活按理说应该交给助理做,但谁让纪寒是个边界感爆棚的主呢,他讨厌别人干涉他的私生活,更讨厌别人窥探白露。即使大部分地方不会被选择,但设想和她一起去那些地方的情形带来的愉悦感完全值得他花费的时间。 在他的计划里,接下来叁个月白露都会和他去不同地方的国家旅行。假期时间的工作已经交接完毕,那是真正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纪寒解开睡袍的腰带,心情愉悦。 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慌里忙张的脚步声,他听到白露“嗒嗒嗒”地跑过来,随手将腰带松松垮垮地再次系上,在她敲门前提前打开了门。 “怎么了?” “纪寒!”她表情有些慌张,“我流血了。” 心急的男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肘,伤口被薄薄一层药膏覆盖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是手......是腿。肚子也不舒服,酸酸胀胀的,有点疼。”白露有些手足无措,“是我又生病了吗?” 纪寒看向她的腿,一滴血正顺着白皙纤细的腿内侧蜿蜒流下。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纪寒心里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肚子有多疼?” 她摇摇脑袋,形容得乱七八糟的:“没有。肚子就一点点疼,没有之前手那么疼。” “应该是生理期。”纪寒看着她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丫,抱起她往浴室走,“大多数女性到一定年龄后每个月都会有生理期,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以前疼痛和酸胀的情况并不严重,现在痛可能是受伤导致的,我会找人帮你慢慢调理。” 他把她放到洗手台上,看着她:“张开腿,我看看。别怕。” 白露现在还是有了些羞耻心,这段日子的学习已经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犹豫了一下后才照着他说的做。在英国时他们给白露做过全身检查,存在没有检查出来的内伤的概率很小。这些天纪寒也一直细心照顾着她,不可能让她又受什么伤。加上时间节点也和纪寒记忆里相近,大概率是白露的生理期来了。 但纪寒忘记给她准备经期用品了,他缺少和女性共同生活的经验,完全忘记了这点。 纪寒看着她的腿心,愣了一下,随后抽了几张纸帮她擦干净:“我去帮你买些东西,等我回来。” 纪寒更恨他们几个了。到底是谁玩这么变态?怎么还给她做了脱毛! 由于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纪寒开到附近的CVS随手拎起几种夜用的就准备回去。结账时店员问他是不是给女友买,见纪寒点了点头,推荐他买那种安心裤,不容易弄脏床单。 可惜白露的床单已经被弄脏了。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小姑娘换上安心裤后有些不安地探出个头,对着他道歉:“对不起......把你家里的东西弄脏了。” 醒来后,她一开始还有警惕,后来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也习惯了被贴心照顾,被他们这么对着好也不会觉得太愧疚。因为在病房里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对她太好了,导致现在白露觉得地球上都像他们那样善解人意、无微不至。但来到纽约后,开始阅读的她有了一些基本的常识,知道自己给纪寒添了麻烦,产生了“愧疚”这种社会化的情绪。 “怎么越相处反而和我越生疏。”纪寒低下头看她,“你不用道歉。” “为什么?因为你们说的......‘爱’我?” “嗯。”纪寒对她伸出一只手,“......我和你以前其实是恋人。” 她看着他的手,小声说了句“怪不得”,迟疑着又问到:“那我和他们呢?” “他们和你只是朋友,他们对你好,是因为想和你成为恋人。” “这两个词我都看到过,但是我无法理解‘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恋人’又是什么样的?” “爱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想和你永远呆在一起。”纪寒解释得通俗易懂,“恋人就是......爱着对方的两个人,在行为上也会比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显得更亲密一些。” 女孩子又陷入了思考,随后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牵上他的手:“嗯!那我大概懂了!这样是不是就很亲密?” “嗯。”纪寒终于笑了,一点点分开她的指节,和她十指相扣,“很亲密。” 她的房间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没有备用的床单和床褥,被弄脏后肯定不能再睡。纪寒牵着她去了他自己房间,让她睡在他的床上。 “先休息,明天早上带你去医院做检查。”纪寒说,“还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来客厅告诉我。” 他松开她的手,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拉住了衣角。 回忆以一种凶猛的姿态不受控制地涌入纪寒的脑海。 【可、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 她高考结束来平城找自己的时候。那天他也是准备去睡沙发,白露红着张脸抱着他的手臂,结结巴巴地说“想和你一起睡”。 但是不爱他的白露只是说:“纪寒,谢谢你。” 这种落差感差点让纪寒瞬间失去理智,他看着她被台灯照亮了一半的侧脸,轻声喊她的名字:“白露。” “嗯?” “......不,没什么。” 83订婚 83 订婚 (纪寒 微h)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的公司?”检查完后,坐回到汽车后座的白露问。 “嗯。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家。” 她点点脑袋:“我会听话的,不会乱跑。” “你乱跑也没关系。”纪寒轻笑,“整栋楼都是溯从的。” 她显然理解不了纪寒能说出这番话意味他拥有着多么惊人的财富。以纪寒的野心和远见,溯从早已涉及了互联网之外业务。为了某项技术,纪寒三年前还在生物科技与医疗科技方面投入了大量金钱,现在已经进入了动物实验阶段。只不过钱多到一定程度后容易树大招风,钱也不是你个人的钱了。正好白露回了他身边,他已准备在几年内通过捐股份做慈善的方式退到幕后,多花些时间来陪她。 车子停在了公司门口,戴着手套的司机下来替纪寒开车门。纪寒下了车,回身牵着白露出来,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进了公司,连一点遮掩下的意思都没有。不过白露并没有体会到言情小说里“总裁带了个女人来上班全公司都震惊了”桥段中女主角的心情,想着“医生进病房大家都看医生,同理老板进公司大家都看老板也很正常”,没觉得在被盯着看这方面有什么异常。 纪寒径直把她领到了自己办公室。他喜欢安静、注重隐私,即使追求效率也不会把秘书处和自己办公的地方放到一起,因此这一层的这半边只有他和白露两个人。先前被各种都市丽人和华尔街之狼的氛围压得不敢说话的白露终于小声说:“纪寒,这里比医院还大。你是不是很辛苦?” “并不所有事务都由我处理,每个人各司其职。就像医生负责判断你的整体情况,护士给你扎针送药,护工照料你的起居日常。” “嗯,那我明白了!”她点点脑袋。 由于需要做检查,白露是没有吃早餐的。纪寒让负责她营养餐的那家机构直接把餐点送到了办公室来。早上出门前纪寒给她带了几本书和那个列着旅行目的地的文件夹,他办公的时候,填饱了肚子的白露就坐在沙发上边看边思考,专注的可爱模样让纪寒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她。 过了一会后,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了敲,是秘书提醒纪寒到了开始会议的时间。 “请进。”纪寒回了话后站起身来,看向白露,“有个会议。你想留在这里看书还是去休息室呆着?我也可以让人带你在公司逛逛。” 他仍旧保持着忙起来直接睡公司的习惯,因此办公室旁边有个带床带浴室的休息间。白露思考了下,有点期待地说:“想四处看看。” “......好。”男人的长睫垂下,敛去一瞬间闪过的情绪,“开完会后一起吃午餐。” 工作量放在那,也出于避嫌的目的,溯从这种规模的大公司不可能只给总裁配一个秘书。比如来敲门的Mia主要负责的就是行政那块,会议类由一位三十来岁的男秘书来处理。 做秘书的那当然都是人精,Mia虽然不知道boss的未婚妻长什么样,但纪寒和别人站得近一点都会觉得心理不适,能把人牵着手带到公司甚至带进办公室来已经说明两个人关系不一般。除了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位传闻中的未婚妻外,Mia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只是Mia本以纪寒和未婚妻的相处更亲昵一些,哪怕不叫“sweetie”什么的,态度也会温柔些。不过她可没胆子调侃,这些年工作之外她和纪寒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二十句。 纪寒对Mia微微颔首,用英文说:“因为意外,她目前处于失忆状态,看好,别有闪失。任何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 Mia心里有些惊讶:“好的。” 她亲热地去揽白露的肩膀,说带她去茶水间吃吃茶点撸撸猫和鹦鹉。侧过身的纪寒微微挑了挑眉,看过来的眼神里的不爽让Mia伸出去的手一抖,当即又默默缩了回来。 这下她敢确定这位就是未婚妻了。 Mia是美籍华裔,作为二代移民,她的中文并不像有些ABC香蕉人那么烂。白露学东西确实快,可能也有潜意识加成,这些天她的英语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初中生水平。两个人进行简单交流不成大问题。 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后,Mia带着她去了人事部——平均情商最高的地方。 溯从是家很年轻的公司,美国分部更是,员工大多三十五岁以下,整体氛围比较活跃。茶水间里养着三只鹦鹉和一只肥肥的英短,还有不少人在里面玩飞镖。他们和Mia打了个招呼后,都很好奇地询问她白露是谁,Mia只是模糊地说是“老板的家人”敷衍过去了。众人看着白露那副和纪寒如出一辙的寡言模样,丝毫没意识到她只是因为听不懂而觉得害怕,心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英短早就被撸麻了,懒洋洋地趴在那,任由白露摸它。Mia给她倒了一杯水,白露接过的时候小声道了谢。 “不客气呀,我是老板的秘书,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嘛。”Mia笑着说。 “......嗯。”白露看向她手上的戒指,问,“......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怎么感觉有点不妙!怕自己说错话的Mia回答得谨慎:“大概两三年,但只在工作方面有接触。” “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Boss能力很强,眼光也长远。” “这样啊。” 白露挺安静的一个人,后面也不怎么说话了,跟着Mia去秘书室后就一个人在那看书,也不乱看乱跑,很省心一孩子。白露看似在看书,实则在走神,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有了许多联想,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白露,来。” 她猛地抬起头,纪寒站在秘书室的门边,正看着她。她立刻起身小跑过去,被男人虚搂住了腰。纪寒不用香水,身上却带着股淡淡的冷冽香味。白露短暂沉溺在了这味道里,听见他和Mia用她不怎么熟悉的英文对话后又清醒过来。 他们大概在说公务,她听懂了“会议”和“溯从”这两个词。 “中午有想吃的吗?”结束了对话的纪寒问她,“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康复得不错,不用顿顿都吃健康餐。” 白露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我想吃和你一样的。” 纪寒脸上有了点笑意,强势地分开她的指间与她交握:“嗯。” 二人去的是那家纪寒常去的餐厅,纪寒给她点了一份甜食作为收尾。醒过来后第一次吃到健康餐之外的东西的小姑娘却没有很开心,回到休息间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也不叽叽喳喳地问问题了。 男人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坐到床沿看着她:“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她犹豫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纪寒也知道她不想说就绝对问不出来,于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嗯,那就行。” 休息间虽然也是精装过的,但肯定和家里没法比,沙发睡不下人,床的尺寸也没有那么大。睡在一起时白露看看纪寒近在咫尺的脸,又看看他手上的戒指,午饭后的倦怠完全没有酝酿成睡意,只能闭上眼胡思乱想。半梦半醒的她听到身边人起身的动静时,终于把心里话问出了口。 她抓着他的手,握着他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这个是什么?” 纪寒看着她的双眼:“戒指。” “是代表结婚或者订婚的信物,对吗?” “书上看到的?” “是的。”她垂下眼,“......为什么你们都戴着这个?” 她这个状态,“们”这个字只能是由于Mia。不过纪寒并没有解释,只是问:“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问。” 白露的头也低了下来:“......我只是想学习。” 男人轻笑了一声:“哦,书上教的没有错。我和Mia是都已经订婚了。” “......哦。” 整个下午白露都闷闷不乐。她纠结、她郁闷,纪寒去工作时她就独自呆在休息间里。书都烦得不想看了,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纪寒傍晚时忙完,回休息室换了一身衣服后开了自己的车载她回家。晚餐时男人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波特酒——他酒量一般,其实很少喝这种加强型葡萄酒,但他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想要喝一些更烈更甜的。 纪寒对上白露的眼神,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好奇?可以尝尝。” 中午戒指事件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话,白露看着那颜色鲜艳的液体,想到公园里小孩子喝的气泡果汁。她其实这会儿真不好奇它的味道,但她意识到尝一尝的话她可以得到和纪寒说话的机会。 那次几人对峙复盘时林提过白露喝醉的事情,纪寒当然知道她是个一杯倒,但他属实没想到她会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噜噜的喝下一大口。甜味过去后嘴巴又辣又涩又苦的,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喝下纪寒递过来的热水后很不理解:“明明它一点也不好喝?” 纪寒有些好笑,和她说是她喝的方法不对,又给她倒了些,让她按自己教的去尝。说完“还是不好喝”的小姑娘酒意上涌,借题发挥,开始随地大小哭。 “哭什么?”纪寒拿纸巾来帮她擦眼泪。 她赌气地撇过脸去:“......不想理你。” “嗯?”纪寒掰过她的下巴,唇边却是有笑意的,“我做什么了。” 白露望着他,撅起个嘴什么都不肯说。 纪寒这些年忍耐力渐长。因为一开始溯从走得很艰难。李总王总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就像个慈爱的长辈般让你几分利,合同条款里潜藏的恶意很多,你的下属也未必真对你忠心耿耿。纪寒从小是个不愿意妥协的面瘫脸,那几年虽没学会奉承赔笑但也学会了忍。人际交往和商业相同,本质都是博弈。他向来耐心充足。 但纪寒看着白露的脸,喉头滚动,忽然没有了再等的耐心。 他就是要逼她一把。 “告诉我,白露。”纪寒的拇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为什么看到戒指后就变得不开心?你在意什么?说出来。” “不要。” “说。”纪寒掐了掐她的脸,“告诉我。” “为什么要和别人订婚!”她忽然大喊起来,哭着抱紧了他,手也在他胸膛上乱打,“大骗子!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我们是恋人的!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大骗子!骗子!” 纪寒双臂收紧,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愉悦随着深呼吸嵌进胸膛,他闭上眼微微仰起头享受了几秒白露宣泄出来的情感后才出声安抚她。 “我什么时候和别人订婚了?” “你中午的时候自己说的!” “我的订婚对象又不是她。你再仔细想想我说了什么。” 他就是故意的,说什么“我和Mia是都已经订婚了”,乍一听像是在表达他们二人订婚了,但某种程度上的确又可以被理解成两个人各有各的订婚对象。 “可是、可是你和她戴一样的戒指!” “冤枉。”纪寒低声地笑,“只是看着像。一个指环,乍一看不同又能不同到哪去?” “那也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和谁订婚都不行!”白露任性地拽着他的衣服大发脾气,颇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 “白露,来。” 纪寒牵着她的手去了自己卧室,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戒指盒,在她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枚和纪寒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银的部分很像编织的纹路。只不过纪寒那枚背后是白露名字的缩写和生日,这枚背后是他自己的。 “我的订婚对象,是你。也只会是你。”纪寒取出那枚为她准备的戒指,放到她的手心,“我向你求过婚,甚至找人设计戒指的时候都让他们参考了你那时候编给我的手链。” 白露怔怔地接过那枚戒指,那点拽着他撒泼的勇气早溜走了,都不敢抬眼看他。 “我一直都爱着你。是你,是你全都忘记了,白露。” 男人微凉的指节划过她脸,停在她的嘴唇上。 “你真的很过分。我等了你五年,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现在我没有耐心了,我不想再等。” “以前我给过你选择。你那时候选择了我,这一次,你还是选择了我。”他轻笑一声,“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这张脸。有个词叫‘美色误人’,可惜你没有提前学学它什么意思。” “现在,你没机会再逃跑了。” 他捉着她的下巴,猛地吻下来。 是狂风骤雨、是暗潮汹涌。他毫不留情地吮咬着她的唇瓣,铁锈般的血味在两个人唇齿间晕染开来。纪寒的舌一点点舔过她的口腔,裹挟着她的舌头纠缠,不死不休般的强烈渴求。白露喘不上气,抓着他的家居服胡乱呼吸着......是因为缺氧还是醉意呢,她仍然不觉得自己明白什么叫“喜欢”,却觉得自己还想要更多和他的亲昵。 分开的时候,她又窝进他的怀里,意识模糊地小声叫他的名字:“纪寒......” “嗯,我在。” 纪寒的阴茎涨得发痛,但他并不准备进入白露的身体。一是没有保护措施,他没有戒烟戒酒,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怀孕;二是他不想进展得这么快。白露对他只是朦胧的喜欢与依赖,他想要吊炸她,让她得不到,他要等到白露彻彻底底爱上他、非他不可的那天。无论是名利场还是和白露的关系里,他一直是优秀的猎手。 至于之前在医院时约好的“谁都不要和白露太亲密免得她产生不好的观念”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时他答应,只不过是因为没办法带她走,加上也不确定她在出院前仍旧处于失忆状态的话会选谁——他才不想给别人做嫁衣。现在她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他砧板上的小鱼,观念错误就错误吧,纪寒完全不担心她会和别人有什么。 “腿夹紧了。” 什么又烫又硬的棍状物体在她腿间进出,她感觉自己腿心里流了好多水,但是和生理期的感觉不一样......酒精让她有点迷糊,她甚至伸出手去捏了一下。 “嘶。”纪寒牵着她的手,又无奈又好笑,“下手真重。” “唔,难受!”白露想往前面逃,又被身后的人压墙上。他撞得又快又凶,即使有体液作为润滑还是让她的大腿内侧有点痛。白露低下头,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盯着那处愣神的时候被纪寒一口咬上耳垂。 “满意吗?”纪寒亲亲她的耳朵,“快点爱上老公,老公就给你吃,好不好,嗯?” 她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纪寒一开始还试图去听,后面发现根本不是人类已知的语言后直接放弃。身高差得多,这个姿势略显别扭,纪寒把人抱到沙发上侧躺着插,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给她揉阴蒂。她很快就夹着双腿高潮了,大腿内侧挤着他的性器,纪寒又痛又爽,喟叹着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臀瓣。他好几年没做,忙起来睡觉的功夫都快没有,自慰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更是纯属浪费时间,只在有时候做了些和她有关的梦后,觉得实在忍不了了才会有一次。 纪寒是真的很想插进去,插到她又湿又热还紧得要命的小穴里去。和她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他忍得也难受,又要顾及她是第一次对她温柔点,又要防止自己太快射出来在她面前丢人。爱上白露后他整个人生主旋律就变成了“忍”,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在白露身上全讨回来。 草草射出来后,纪寒看着一片狼藉的沙发叹了口气,抱着白露去洗漱。她受过伤后身体不好,不给她清理干净她很容易生病。嘴里含着牙膏泡沫的女孩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把他的家居服都弄脏了,向来有洁癖的纪寒心里却没觉得有什么好介意的。 由于不喜欢被人插手私生活,纪寒一直没有生活助理之类的东西,家里的家政公司都是直接和他本人联络。后来,他的洁癖进一步加重,发展到加钱要求家政人员穿着隔离服来打扫的地步。对待住的地方如此,在公司、在社交场合等方面更不用多说了,洁癖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和心理医生说的一样,他也知道自己越来越严重的症状是精神太过紧绷的结果。 现在他虽然还是无法做到放松,但今天知道她的心意后,总觉得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不少。 “明天早上你醒过来,要是敢把这些事都忘记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终于清理干净后,纪寒看着睡在他怀里的白露,轻声威胁。 84海风温柔 84 海风温柔 “纪寒!纪寒!” 听到她赤着脚跑过来的声音,泡在泳池里的纪寒娴熟地关掉平板,放到远处。白露肆无忌惮地跳进池里,激起来一阵不小的水花。纪寒伸手挡了一下,随即顺势把她揽进了怀里。 “果园好玩吗?” “好玩!”她眼睛笑得弯弯的,衬得背后的天空很蓝,“火龙果也很甜!我带了一个亲手摘的给你!” 纪寒在白露面庞上轻吻了一下:“好。管家送来了午餐的餐单,看看需不需要改动。” 白露现在英文已经很好,餐单上也贴心标注了中文,她完全能够看得懂。她靠在纪寒的胸膛上读着,被他环在怀里。 旅行的日子里,有时候碰到天气不好或者玩得太累,白露就会呆在住的地方看看书。她学东西很快,常识和英文都有了很大进步,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做很多事了,所以纪寒才放心让她独自和女管家去果园。 说起来,他们旅行已经有一个多月,之前基本都是在美国境内。现在的白露明显对漂亮的自然风光很感兴趣,在俄勒冈州看完火山和海岸线后,结束了公路旅行的白露看上去有些累。于是斐济的这个私人岛成了他们的第八个目的地,纪寒陪着白露每天在农场看小鸡、在沙滩骑马,她甚至尝试了潜水,玩得不亦乐乎。 呆在这的小半个月她晒黑了一些,身上也有了肉,纪寒摸了摸她的腰,心里决定再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 “这个龙虾要不还是不做刺身了吧。”白露回过头对他说,“你的胃不好,之前在加州吃日料那次那就胃痛了。” “嗯。”纪寒微笑,“听你的。” 接吻的那一晚后,这对恋人的感情平稳地向前发展着,白露已经很了解纪寒,知道他以前很不在意自己的健康,由于太忙没空吃饭导致胃不好——她甚至再一次发现了纪寒其实很喜欢甜食。 下午下了一点雨,傍晚时分的彩虹下白露和他牵着手走过长长的、宛如来到侏罗纪般的椰林,去沙滩边看落日边吃酒店给他们准备晚餐。住了一周,管家也知道了他们俩不出门的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因此在房间休息了一下午的二人并不知道晚餐是什么。 布满了橘光与云翳的天空里,侍者端上当地一种叫Kava的胡椒酒后又送上两只烤好的乳鸽。盘子里的东西让纪寒微微错愕了下。 外国人不怎么吃鸽子,这乳鸽想必是知道他们是羊都人所以特意准备的。 “怎么了?”白露看到他有些惊讶的表情后问。 纪寒撑着脸,回忆起以前的事:“想起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在你高三的元宵节。那次就是带你去吃了乳鸽。” “......这样啊。” 这些日子纪寒偶尔会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也在正式出发去旅行前给她看过那些她曾写给他的热情洋溢的信。白露完全想不起来,觉得他口中那个人和现在的自己非常割裂,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纪寒似乎希望她能想起来以前的事,但她确实做不到。她甚至因此及变得对以前的自己有些反感。 “哟,还挺巧啊。”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纪寒攥紧了拳头,果不其然又看到孟道生的脸。他穿得和个花花公子似的,头发半扎在脑后,一身黑底黄花的花衬衫完全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腹肌——骚包得要命。 孟道生上大学前就把什么马代墨尔本佛罗伦萨拉斯维加斯玩了个遍,对旅游这种事早就腻了,这几年出国的次数寥寥。地球这么大,说孟道生是突然来了兴致真这么在这巧碰上了,把纪寒脑子摘了纪寒都不信。不过当着白露的面纪寒也不好发作,只是冷飕飕地看着孟道生。 那人不知道从哪变出了朵白色的鸡蛋花,献完了殷勤就别到了白露的耳朵上:“嗯,真漂亮。” “你怎么在这里呀?”白露有点不好意思,看看纪寒又看看孟道生,“吃饭了吗?” 以前说“为什么不能和你们五个人住一起”的人现在都会害羞了,孟道生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没吃呢,算我一个。小露露,想不想我?” 纪寒开口:“要吃就闭嘴。” “啧,这么凶。”孟道生招了招手,服务生给他端上一小份意面,“露露没少在你这受委屈吧。” 纪寒很反常地没有说话,倒是白露小声替他开脱:“没有的。他对我很好。” “看来你心肠好是天生的。”孟道生笑了一声,“来,再让哥哥看看你康复得怎么样。” 白露见纪寒没有阻止的迹象,就乖乖把手腕伸了过去。孟道生摸完她的脉还捏着她的下巴叫她把舌头吐出来看看舌苔。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白露,孟道生勾起了嘴角:“康复得是不错。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还是静养为好。哥哥在平城有座大四合院哦,要不要来玩上几个月?” “省省。在哪不是一样?”纪寒揽过白露的肩膀,颇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我们会在这休息到她呆腻为止。” “喂,老纪。”孟道生面上的笑意收敛了点,“你不会打算就这么限制她的社交吧。手机也不给,也不让她和别人玩,呆抑郁了怎么办?她总归要有自己空间的。” “她不需要。” “喂,你疯病发够了没有?” “别吵架......”白露连忙出来调节气氛,握着纪寒的手安抚他,眼睛看着孟道生,“我什么都不记得,工作也做不了,现在回学校也听不懂的。” 孟道生不置可否,耸肩:“但你接触世界的方式,可以不止是通过他,是吧?” 他拿出一个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放到白露面前。纪寒忍无可忍,皱着眉,显然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白露甚至听见了他呼吸加重的声音。 “我给你准备了新手机,电话卡已经装上了。”孟道生没理会纪寒,自顾自地对白露说,“这是你自己银行卡,你刑警宋sir宋叔叔说密码应该是你自己或者老纪的生日,卡里面有你自己这些年写书的版税,都是你自己挣来的钱。” 纪寒气笑了:“孟道生!” “别重蹈覆辙!”孟道生没让步。 两个人同时生气,白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的,缩着身子离他们都远了点。 纪寒一言不发,别过脸去。孟道生放软了点语气安抚白露:“别怕,我和他都不是对你发脾气。” “白露,走。”刚刚沉默的纪寒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跟我回去。” 白露没敢拿孟道生给的手机和银行卡,怯生生地牵住了纪寒的手:“......哦。” 纪寒搂着她的腰,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怀里,白露偷偷回看了孟道生一眼。落日余晖里,那人正托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冲她挥了挥手。发现她回头的纪寒占有欲十足地掰回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瓣。 “不许看别人。” 回到住的地方后,管家又重新送了些吃的过来,白露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和纪寒说自己想休息了。带上外面的院子、泳池和沙滩,别墅的面积接近两千多平,非常空旷。海边晚上风大,刚来的那晚还下雨,白露觉得有些害怕,当天晚上就是和纪寒一起睡的,后来纪寒当然也没提要她回自己房间,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每晚都抱着她睡。但是今天白露想自己待会儿,借口说回去穿件外套,就没再回纪寒那边了。纪寒也没来找她,白露装作去院子里散心,发现他房间熄了灯才犹豫着走出了别墅。 没走几步她就看见那个靠在高耸的椰树旁等她的人。夜晚的海风拂过孟道生的长发,风流倜傥的男人给她戴花的时候用指间在她耳旁写了个数字。聪明如她当然心领神会,像是偷情般避开了纪寒出来见他。 “他睡着了?”孟道生取下自己的皮筋,帮她扎好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嗯。”白露心里愧疚。 “收好。”孟道生把手机和银行卡放进她的口袋里,“银行卡的密码是你自己的生日,不是他的。” “谢谢你。” 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脑,温热的触感让白露安心了一点:“害怕他的话要不要跟我走?现在就带你离开。你在我身边,也不用怕他找上门。” “先不了......纪寒好像不太对劲。”白露低垂着眼,“我跟你走的话,他真的会疯掉的。这样的话你也会有很多麻烦。” 孟道生轻轻笑了声,没有接话。 “你们最近还好吗?”白露抬起头,看着孟道生,问。 宋景行因为之前出国的事情受了处分,没降职已经是上面看他情况特殊给了面子,但停职和扣工资是肯定跑不掉的。但宋景行一走队里就乱了套,日常工作实在是离不开他,现在这个手有伤的工作狂属于每天都在办公室里无偿劳动。林昼跑出来找白露时就惹得家里震怒了,提前结束了他的实习,银行卡也停了,试图让他认错。好在林昼自己早已有了经济来源,不从政反而顺了他的心意,就算自己的公司被父母暗中施压也没什么服软的意思。 “老宋那人,就算是明天世界末日今天都会去上班。”孟道生故意把话说得模糊,“林昼是他爷爷唯一的亲孙子,能差到哪去。至于那个姓黎的小鬼,我还真不清楚,应该是回俱乐部去了吧。他们这些人过得能差到哪去?你别操心了,心思多放自己身上。” “这样啊。”白露若有所思,“......那你呢?” “我?”孟道生对她一笑,“不就那样,有钱有闲的。” 男人短暂沉默了下,白露也不说话,两个人对视着,海风从他们身前拂过。 “......我很想你。”孟道生往前走了一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下头,垂眸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白露。” 柔软的触感从额头离开的那一刻,白露看到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她不懂,但她感觉到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鼻尖嗅到一点被风捎过来花的香味——不像是鸡蛋花,这香味显得更浓郁一点。 白露脑海中浮现出一种白色的花朵,花香馥郁,开在春夏。 一些记忆像是蛰虫、像是嫩芽,隐约要破土而出,却被厚重的心防压了下来。白露神情恍惚地后退了两步,神情慌张的和孟道生告别:“孟道生,我、我要回去了。” “嗯。”孟道生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别担心,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因为那个吻,她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抬眼看去的时候吓到魂飞魄散。一片黑暗里,坐在床沿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纪、纪寒。”白露吓了一跳,差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你不是睡着了吗?” “这叫‘钓鱼执法’。”纪寒脸上连不满或者生气都没有,这往往是他极度愤怒的象征,“白露,恭喜你又学会了一个新词。” 白露本能地想要逃跑。但直觉告诉她,现在跑的话绝对会被逮回来,逃跑的举动除了让纪寒更生气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于是她唯唯诺诺地走了过去。纪寒拽着她没有受过伤的那边手腕,她不受控制地倒在他身上,被他面朝下放到了腿上。 “纪寒!”白露慌张地挣扎了一下,被他按住了。 男人毫不留情地掀开她的长裙,勾下她的内裤,毫不留情地在白花花的臀瓣上打了一巴掌。臀部脂肪多,哪怕他手劲大白露也没觉得多痛,但那清亮的“啪”的一声,确实是让她羞耻到了。 她安安分分地趴在纪寒腿上,一动不动。 “还背着我出去见别人吗?” 白露倔强地沉默着,抓着被子,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说话。看来是还没罚够。” 又是“啪”的一声,他的手掌重重落在另外一边屁股上。 “嗯?白露,说话。” 白露哇哇大哭起来,在他腿上乱动,试图下来:“我没做错什么!是你不对!是你关着我!” “我怎么关着你了。”纪寒冷笑,“敢情全世界都是我的后院,带你出来玩就是饭后在自家遛弯?” “那也差不多!”白露反驳,“在我身边的不是你就是你的人!” “所以呢,你觉得这样就是关着你。”纪寒把她翻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冷冷捏着她的下颚,“我真想关着你就直接用铁——” 他没说下去了,他想起白露小时候在乌家村的遭遇。纪寒希望她想起来关于自己的事,但不希望她想起那些对她来说只有痛苦的回忆。 “可是你压根不让我和别人有接触......” “......事出有因,我不得不防。”纪寒的用拇指按了按她的下唇,“他碰你哪儿了,和他接吻没有?” 亲额头又不算接吻。见白露迟疑后摇了摇头,纪寒微挑起眉,冷笑:“那就是亲了别的地方,是吧?” 白露心虚地移开视线,纪寒瞬间炸毛,恶狠狠又抽了下她的屁股:“你看。我就离开了你这么一会儿,你就让别人亲了你!白露,你能不能和别人保持距离?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你是我女朋友!” 他盛怒当头,白露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不敢回话。可她就是觉得呆在纪寒身边有时候让她觉得很窒息。他控制欲太强,又总是提起那些她想不起来的往事,这让她的心在那个瞬间不可避免地短暂倾倒向了孟道生。 纪寒再次撩起她的裙摆,将他的指节抵在她湿漉漉的穴口——她刚刚被他打屁股的时候居然有了感觉。被发现的白露心慌慌的,听到头顶男人的嗤笑,哀求到:“对不——啊!” “老公的骚宝宝。怎么打个屁股还被打湿了呢,嗯?” 他的手指长驱直入。许久没有被开拓过的穴道贪婪地包裹着他的指节,蠕动着分泌爱液。纪寒一点也不温柔地在里面打转,用指腹和弯起的指关节去按压她藏在褶皱里的敏感点。白露扶着他的肩膀,这是她失去记忆后第一次尝到被插入的快感,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腰身,贴向了纪寒。 纪寒另外一只手大力地揉捏着她的臀瓣:“爽吗?说。” “唔、呜——爽的......啊!” 大概身体是真的敏感,又或者说带着强迫和惩罚意味的性迎合了她的癖好,纪寒只插了二十来下,她流出来的水就蔓到了他的掌心。纪寒的性器都在兴奋地跳动着,将裤子柔软的布料顶出一个吓人的凸起——毫不留情地惩罚她、控制她,也是他一直忍耐和隐藏着的性癖。 纪寒抽出手指,把她放在床上,将自己的性器的顶端抵在她的阴蒂,扶着茎身,用龟头摩擦戳弄着。专为富人服务的酒店很懂得富豪们的性子,床头柜就放有各种避孕药和安全套——前几天白露甚至拆了一个装水玩,纪寒那时候看着她无邪的笑脸,恨不得直接把她扒光了按在泳池里肏个透。但他此刻真的不想分神去拿,他抵御不了这快感。 又粗又长的阴茎下缘随着他挺腰的动作滑过阴部珠的状物,快感让白露浑身颤栗,无师自通地明白了那根东西本应该去向哪里:“纪寒!插进来嘛......插进来,求求你......老公!” 她是真的很懂纪寒想听什么。纪寒在她这向来没什么自制力,用手指草草插了几下穴口后就把自己的阴茎猛地送了进去。 “啊!” “嗯——” 两个人同时满足地叫出了声。一声性感的低喘后,纪寒撑在她身体两侧,快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不该这样......现在是她的排卵期,她很可能会怀孕。以她的身体状态,目前不要怀孕最好......纪寒依旧没有戒烟戒酒,精子的质量没有达到最佳,对诞下的孩子不好......现在要小孩也太早了,她不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纪寒还没有享受够二人时光—— 纪寒再一次用理智列出了数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他就是做不到。上次与她做爱两个人都太年轻,记忆太过久远,那时候纪寒甚至因为她太紧而觉得有些痛,生理上真没多少舒服的感觉。现在他算是知道那些有钱人为什么热衷于性甚至患上性瘾了。白露里面又湿又热,紧紧地裹着他,被吮吸的快感从那里的神经一点点钻上来,侵蚀着他的理智。 纪寒平日总是冷着的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他抽出一些,再次撞进她身体的时候囊袋也拍到她腿心。他看着身下爱人的脸,情难自抑地俯下身和她唇舌交缠。他的舌头在她口腔里搅动,他的性器也在她身体里进出,胸膛与胸膛紧贴着交换着体温,就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隙。他们全然结合成一个完满的夏天——情欲疯长,热腻缠绵。焚烧。 食髓知味的白露哼哼了一声,用双腿缠上他的腰,搂着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 “纪寒......纪寒......” “老公在。这叫‘做爱’......你只能和你最喜欢最爱的人做......你只能和我做,明白吗?”纪寒啄吻着她的唇,“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明天就办婚礼......” 想射满她的子宫。让她的身体里长出他的血肉。那个孩子会成为谁也无法抹去的、只属于他们的纽带......这样就可以占有她。彻彻底底地占有她。 他对白露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要深。纪寒一直都觉得,要是没了他,白露可能哭一阵子低落一阵子就缓过神来了。但自己离不开白露。他表现出来的冷漠只是粉饰后的疯狂,没有了她纪寒是真的会丧失理智,在爱丁堡她还没醒过来的时候、在等她做选择的那几秒,纪寒甚至有几个瞬间不受控制想过要怎么杀了那四个人才最稳妥。 好在她选了他。 “白露,我的......你是我的!”纪寒呢喃着,失控地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肏。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一格格的胶片般的场景——她跟在他身后走过许多羊都的春夏秋冬、阴晴雨雹;她大雨里被淋得湿漉漉的却像一只傻鹌鹑般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人,以此确认纪寒是不是真的在叫她;她热情又傻乎乎地帮虽有残疾但实际家里有四栋房、因为她的好心没好意思说的花店老板无偿卖花;她在小区里看到他时因为蹦蹦跳跳四处乱窜的发尾;她那些热情洋溢的信件里分享的趣事和随信附送的小玩意;看电影的时候她抿着唇,偷偷帮他拿掉他腿上落着的一片小羽毛;羊都的阳光毒辣夏天,她拿着冰镇酸梅汤在火车站门口等他;他们一起跨年,在放着烟花的河边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吻;一起去看过元宵灯会的那天白露发现了他其实很喜欢甜食,后来总是说着“喝不完,让你尝尝”把奶茶的第一口给他;他在图书馆里压低了声音教她自己的解题思路,看到她呆滞的神情后没忍住笑话她;两个人去故宫,看到那件清代的大吉婚服的时候白露小声说“婚礼办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呢”,出来后白露在槐花下抱着他撒娇说想吃老式冰棍,两个人共享一根,吃着吃着就亲到了一起去......纪寒甚至记得她那天笑起来的样子。 我们曾经那么好...... 你怎么可以忘掉我?露露,我真的—— 心里的痛苦让纪寒稍微清醒了点,他粗喘着气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白露迷茫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收紧了下面想要挽留他。纪寒重新用吐着前精的圆润顶端去蹭她的阴蒂舒缓着二人欲望,白露能感觉到他那根长得一点也不斯文的东西上的青筋。舒服是舒服......可是那是不一样的快感。 “纪寒......我想要......” “手指也一样。”纪寒亲吻着她出了点薄汗的颈脖,“你爱上我,或者等你想起来,那时候再和你做。” 被宠得很娇气的女孩子很不满:“我现在就很爱你啊。插进来嘛!” “你根本就不爱。”纪寒冷哼了一声,撑在她身上喘息,“嘴上倒是很敢说,敢做吗?” “坏蛋!讨厌你!最讨厌你了!啊——” 骂都没骂完,男人黑着脸拧了下她的乳尖,白露的话陡然变成一声甜腻的呻吟。纵使他知道白露这话本质是在撒娇,但听到她说“讨厌你”的时候还是觉得被刺激到了。纪寒抓着她的乳肉,威胁:“哦。我允许你讨厌我了吗。” 长指在她穴肉里搅着,又往她凸起的那点上按了下。 “还讨不讨厌了,嗯?白露。”纪寒另一只手掐了掐她脸颊上的软肉,“你因为喜欢这张脸选了我,不管我是怎么样你都得负责到底、照单全收。” 大抵是真的被搞怕了,白露低着头小声啜泣,不说话了。那股挠主人的猫的嚣张气焰算是没了。被他从背后抱着的女孩子用手捏着纪寒的手腕,侧过脸忍耐着自己的呻吟。纪寒一边用手指插她一边微微挺腰,在她腿侧蹭着自己翘起的阴茎。白露没多久就不自觉地往后仰起脖子,穴里猛地缩紧,尝到了名为情欲之树最顶峰那一颗果实的滋味。 一颗眼泪落下来,掉到纪寒手背上。斐济的七月是冬天,有些凉。 “不是因为喜欢你的脸选了你......”她抽噎着说,“是因为你那时候一直看上去很难过。” 【如果你也爱他,就不会想让他难过。】 她懵懵懂懂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关于“爱”,都从纪寒那里学会的。 所以她说“我现在就很爱你啊”。 纪寒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无措。远处海浪的声音传来,抬目看去,从卧室能看到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微凉的穿堂风奇迹般带走了他心里这些天积压的不安。 她的话语是松软而绵密白色浮沫,他的心变成一片宁静的海。却又微微澎湃着。 今夜海风温柔。 85出逃 85 出逃 温哥华的秋天,气温很舒服,雨水也没有冬季那么多。白露和纪寒家门口的枫叶也已经开始红了,和着黄金松的黄绿色,显得别有风味。 白露和纪寒坐在客厅,她在地毯上趴着,面前放着一本书,在沙发上的纪寒优雅地翘着个二郎腿在那开视频会议。 因为发现她背着自己去见了孟道生,那个在斐济的悠闲夏天戛然而止。即使被她那番话哄到了,纪寒的态度依旧强硬,坚决不让她有自己的手机,银行卡倒是“大发慈悲”地留给了她。为了防止孟道生再来找她,纪寒次日直接带她去了东南亚。白露生了好大的气,对他不像以往那么亲近,二人的关系闹得很僵。只是没到柬埔寨几天白露就突然发了烧,纪寒心里不禁有些后悔:那天不该没控制住自己。她身体还不好,吃避孕药多多少少会对身体有影响。而且东南亚这块的许多地区不发达,环境相对没那么干净,白露受伤后免疫力也弱,生病的可能性确实大。他不应该因为吃醋就带她到这边来的。 好在不是染上了登革热之类的传染病,只是有点水土不服,也可能单纯是被纪寒气的。 白露又病了一次后状态和心情都明显差了很多,纪寒看她不怎么喜欢纽约,就带她去了温哥华养病。从七月开始,两个人一直住在这里,没有再去旅行。这番贴心并没有感动白露,她秉持着“反抗到底”的原则,只要纪寒还在限制她的自由,她就不理他。纪寒也不生气,倒是摆出一副宽容的好好先生的模样,说什么“有脾气发出来就好,别再把自己憋坏了”,差点又把白露气晕过去。 孟道生在她生日那天的时候来找过她。纪寒仍旧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但因为白露身体实在不好,加上她的冷战战术某种程度上确实奏了效,纪寒终究还是放人进了门——只不过他全程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直到孟道生离开。在他眼皮子底下白露是有意挑衅,故意和孟道生显得很亲昵,给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的孟道生乐得不行,配合得很。晚上她就被醋意大发的纪寒抓进房间里边打屁股边接吻,狠狠欺负了一番。 在别人面前冷落他、和他冷战又怎么样,晚上还不是要呜呜地哭着一边被他用手指玩一边说爱他?送上门的发泄机会,纪寒只会笑纳然后爽到。 从被教训了那一顿以后她就消停了,再也不敢当着纪寒的面提别人,也不敢再耍小性子。后来孟道生送来的中药,和他们的叁餐一样,每天有人弄好了按时送过来。哪怕味道又苦又涩,白露在喝的时候都不敢磨磨蹭蹭,生怕纪寒没事找事又用这个做理由来教训她。 以前白露对纪寒黏得紧,现在对他是避之不及。之前那段旅游时期本是纪寒排出来的假期,来到温哥华稳定下来后,事业批纪寒就又开始处理工作了。白天白露躲在自己房间看书,吃了午饭后又缩回去睡午觉,整个下午都不出来。这惹得纪寒很不满,只要不下雨就强制她晚餐后和自己自己出去散半小时的步,碰上天气不好就改成在影音室看电影。 白露恨不得买个晴天娃娃挂满窗户。因为只要一起看电影最后就会滚到一起去,被他压在沙发上亲热。她其实不讨厌和纪寒亲密,心里反而很喜欢,抗拒只是怕自己的意志就这么被他滴水石穿地消磨掉,从而放弃抵抗他那变态的控制欲。 比如今天,两个人一起看《肖X克的救赎》,看着看着纪寒又搂上了她的腰。白露立马抗议:“你不可以再碰我了!我要看电影!不看的话我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男人闻言挑了挑左眉:“不喜欢?” “不喜欢!” “行。”纪寒收回手,“以后不碰你了。” 那之后他真的说到做到了。不但每天早餐前的吻没有了,散步都不离她太近,饭也开始让她自己吃——要知道旅行回来后纪寒又开始给她喂饭了,美曰其名“你又病了非常虚弱”,实则在享受白露的完全依附和敢怒不敢言。 突然和他相敬如宾倒是让白露不适应了,习惯让她总觉得很寂寞,有时候不自觉往他那边凑,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羞耻地退回到原地,但又倔强地不肯开口求和。 凭什么她求和!做错的明明是纪寒! 她怀里抱着个枕头,气鼓鼓地锤了几下,但因为纪寒就在一旁开视频会议,很识趣地没有发出声音。男人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笑意转瞬即逝,显然很清楚她心里那些小九九。结束会议后,他合上电脑,对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要和我和好吗?变回天下第一好。” “......哼。不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翻了个身,坐起来把头靠在他的腿上。纪寒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声音很温柔:“明天会有人来看你。” “真的吗!”白露忽然转过身来,双眼发光,“谁呀?是之前在医院的那些人还是我家里人!” “......都不是,是你的朋友。” 白露的兴致多少下去了点,但她还是很期待和以前认识的人见面:“是谁呀?和我怎么认识的?” 纪寒捏了捏眉心:“名字我忘了......总之是同性,我弟弟会带她来见你。” “你还有弟弟?亲生的吗,你从来没有提起过。”白露有点惊讶,她和纪寒一起生活了快四个月,他几乎没有提起过家里的事。 “我和家里不怎么联系。”纪寒语气淡淡的。 她趴在他腿上,用天真的乌色眼眸看着他,小声问:“纪寒,那你会不会很孤独?” “你呢。”纪寒没有直接回答,伸出掌心去贴着她的脸,“你的家人也没有来找你,你会觉得孤独吗。” 她回答得很认真:“没有。在英国的时候有你们,现在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我没有这种感觉。” “那我也不孤独。”纪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有你。” “那我好孤独哦!你从来不让我和别人接触!你忙起来的时候我就超——级——孤独的!”白露现在皮得很,插科打诨。 “嗯。那以后我不忙了。” “啊?条条大路通罗马,你不可以换个解决办法吗。” 纪寒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温柔:“老公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你现在去睡一觉,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坏蛋!” “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自己说的。”纪寒轻笑。 好残忍! * “你记得别在我哥面前说奇怪的话,也别乱碰东西,他洁癖特别严重。”纪言站在大门前叮嘱俞怀瑾,“他不但会剥了你的皮,还会剥了我的皮。” “好恐怖!那白白的皮还在吗?”俞怀瑾好像当真了,担忧起好朋友的人身安全,“我俩的皮被剥了后会和她挂一起吗?” “......嫂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总之,谨言慎行。” “嗯嗯嗯嗯!” 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纪寒冷着张脸:“不敲门是做什么,模仿踩点的小偷想去警察局呆几天?” “哥哥......”纪言汗毛直立。 “纪、纪总好!”俞怀瑾见到传说里的纪寒,也唯唯诺诺。 两个人跟在纪寒后面进了屋子,偷偷摸摸说悄悄话。 “虽然像南极的冰疙瘩似的,但你哥人还挺幽默的啊,还和我们开玩笑。” “呵呵。”纪言神秘一笑,“你以为他在开玩笑?” 俞怀瑾瑟瑟发抖。纪寒和江延年、孟道生的恐怖真不是一个级别......果然有钱人都这样,视人无犯罪记录如草芥! “她在卧室,昨天出门扭到了脚,下不来床。你要是知道她的小时候的事也别现在就告诉她。”纪寒看了俞怀瑾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纪言身上,“你——你就在这等着。” 纪言生怕俞怀瑾不靠谱搞得二人小命不保,当然得看着她:“哥哥我是个肮脏的人,我怕弄脏你和嫂子的沙发,我在嫂子房门口站着行吗,保证不乱走乱看。” “随便你。”纪寒收回目光,敲了敲白露的房门,和她说话的时候明显语气不一样了,“白露,你朋友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好!我马上下来!” 纪寒立刻打开房门:“脚不要了?就在你房里聊。” 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睡裙的女孩子,缠着绷带的左脚搭在枕头上,尴尬地冲门口的叁人笑了笑:“你们好......” “别动。” 纪寒走过去,俯下身托着她左边的小腿,白露自觉地用手环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靠在了床头。这场面看起来又默契又和谐,本来还担心好朋友被虐待的俞怀瑾这才放下了心,眼泪汪汪地扑到她身上:“白白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在门外跟门神似站着的兄弟二人同时皱了皱眉,纪寒注意到纪言的异常,脑海里瞬时想起了许多事。纪言老和他说自己在这在那看到了嫂子,还主动和他提出想带一个白露的朋友来看她,实在是对白露上心得有些过了。 “......你和她这是什么情况?”纪寒忍着火气。 纪言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就是你想的那样。” 纪寒立刻变得怒火中烧:“你不知道她是我的?” “哥哥,你有点过分了!”纪言不满,“她都不认识你,而且你已经有嫂子了!” 纪寒错愕了一下,纪言看到他的表情也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尴尬的兄弟俩都别扭地挪开了视线,从门神变成了侧脸正身的埃及壁画。外面是《奥赛里斯与法老王》,里面一片其乐融融——俞怀瑾活泼有趣,白露也对她和自己以前的事情很好奇,两个人聊了好久才结束。俞怀瑾和纪言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走出他们家大门时已经快吃晚饭了。温哥华纬度高,九月初的时候要晚上八点左右才天黑,俞怀瑾一边和纪言说着话一边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还捡起一片枫叶,捏着叶柄在手里将它转来转去。纪言看着她几秒,又收回了目光,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嫂子在我哥这?” 俞怀瑾的动作顿了一下:“我联系不上她,那肯定找人四处问问啊。黎朔我也问过了,只不过他没说。” 说起来,除了宋景行,围着白露转的那几个男人多多少少和俞怀瑾有些联系。当时她们就是在孟道生带白露去参加的那个舞会上认识的。和俞怀瑾有过合作的RIP战队里就有黎朔和纪言两位,石有为的老婆林萌萌是林昼的堂姐,他上司的上司就是纪寒。 有钱人果然就是个圈子。俞怀瑾心想。 这个解释勉强让纪言接受了。纪言和妈妈从纪寒那里听说的版本是“纪寒和白露之前人生规划上产生了一些分歧,两个人联系得没那么频繁,现在已经重归于好,只是白露因为一些意外失忆了,纪寒正在陪着她调养身体,等她好了就正式结婚”。嫂子失忆这件事让纪言吃了一惊,毕竟这样太drama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失忆不会失忆这么久,淤血散了就都想起来了。“人生规划有分歧”纪言可以理解,毕竟他很清楚兄长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只是纪言和妈妈其实都短暂怀疑了下:是不是白露和纪寒早就分手了,但是纪寒不肯放手,所以把人药成个傻子留在身边。 以纪寒的疯批程度真的很有可能。带着点私心、又想制止哥哥铁窗泪的纪言答应了俞怀瑾“能不能问问你哥能不能让我见下白白”的请求,和她一起提前来了温哥华。十天后今年LOL的S赛也会在这举办,约莫再过叁四天,RIP其他人就该飞来了。 “......你见我嫂子,真是单纯为了看看她的近况吗。”纪言忽然问,“你不会给什么人报信吧?” 俞怀瑾狡黠一笑,纪言这才发现她右颊其实有酒窝:“这个嘛......你猜?” * 随着一阵冲水的声音,细碎的纸屑带着秘密被卷入下水道里。 手中她用自己卡里的钱买的汉语语法书被掏出一个小洞,白露看了看刚刚俞怀瑾扑过来时偷偷摸摸塞过来的万能钥匙,将它藏进了书里。 这是她从《肖X克的救赎》里得到的灵感。 纪寒请的家政公司每五天就会穿着防护服上门一次,这位洁癖严重的客户要求他们打扫家里的每个角落,床垫床底之类的地方都不会放过,连书都会被整理一番。白露无论把钥匙藏在哪里都会暴露,何况现在她还崴了脚——等等,也许可以藏在绷带里。但接下来就是晚饭时间,到睡前纪寒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然后帮她的脚拆绷带、上药......藏在绷带里的话也行不通。 她福至心灵,想到了很关键的一点:家政公司就算打扫得再细致,他们也绝对不会动一样东西:纪寒书房里的文件。家政公司应该是明天上午八点到,纪寒有严格的时间表,那时候他会在书房工作,她只要装作去找他时随手把书放在了他的文件夹上,就可以借机躲过这一次检查。 脚伤得不严重,在第二次上门打扫之前她就能勉强走路了。到时候她可以借着做园艺的功夫把钥匙埋起来。 只是纪寒说过,温哥华冬天雨多,日照时间也短,相对没那么宜居。等十一月,纪寒就准备带她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到时候她那位陌生但很仗义的好朋友可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再来一次。所以十一月前她必须找到机会跑路,不然就等着被纪寒关到死吧。 其实纪寒除了强到变态的控制欲外,对她真挺好的......以前都不准白露和陌生人说话的,但现在都肯让她的同性朋友来见她了。她边抗议边感化下去,也许纪寒有一天会放弃对她的管制。但白露实在忍受不了也不喜欢这种完全依靠着他的生活了。她不敢赌,也觉得纪寒爱的完完全全是失忆前的她,万一有天觉得她可能永远想不起来从而失去耐心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办?又被转手到其他人那儿,然后又被他们失望地抛弃吗?她才不要!她又不是一只宠物或者是件什么物品! 怀揣着这种想法,白露这几个月都求知识若渴地学习着。在知道纪寒给她办理了休学后,甚至开始用自己卡里的钱买研究生专业相关的书籍开始看,为的就是以后能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之前的学业。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纪寒......但是她想要自己的人生! * 怀着忐忑的心情,白露迎来了第二天的早晨。和纪寒一起吃了早餐后,她拿着那本被她悄咪咪掏出个洞的书坐在沙发上装作很认真看着。等纪寒虚掩上书房的门十分钟后,眼看时间要到了的白露立马起身去找他。 她一把推开门:“纪寒!” 电脑那头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纪寒淡定地关掉摄像头,对因为自己打扰到他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白露招了招手。 白露也知道这机会如果错过,那么钥匙的事就瞒不过纪寒了。她只能鼓起勇气忍着害羞往前走到他面前,被他圈着腰拉到了腿上。 “继续。”纪寒用英文说了一声后也闭掉了自己的麦,问白露,“怎么了,脚疼?” 已经把藏着钥匙的书放好的白露圈着他的脖子,编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想你。” “心虚。”纪寒当然知道她在撒谎,但她的谎言无疑也取悦到了他,因此他没有计较,“你最近一直在看专业书,就这么想逃开我?” 白露吓得身子都僵了一下:“......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想要。” “没说不让。”纪寒抬了抬腿,重力让坐在他腿上的白露滑向了他,“等你想起来,或者你爱上我,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 “可是这两个不是我主观努力就能做到的!” “那就留在我身边,你急什么。”纪寒拨开她的头发吻她的唇,声音染上欲望,“来......换个姿势。” “你还在开会呢!”白露挣扎了一下。 她的反抗反而让纪寒的征服欲更加旺盛。对于纪寒这种带点S属性的Dom而言,这是最有效的催情剂。 “嗯,我在听。” 他勃起的性器将西裤顶起一个弧度,顺着他微微挺腰的动作顶着她的腿心。白露脸涨得通红,把额头抵在靠椅上。纪寒微微眯着眼,长叹了声,拿过一旁的酒精湿巾细细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将两根手指送入了她湿漉漉的穴里。 “好孩子。不想被听到就要忍住,明白吗?” 纪寒用另外一只手打开了自己的麦。有脾气发不出来的白露嗔怪地瞪了眼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忍耐着呻吟。时间变得很漫长,情欲在小腹缓缓累积,白露急促地小幅度吸着气。恋人好看的手指搅动着她湿淋淋的穴肉,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对下属说着话——也许他们能听到她下面的声音......这实在...... 她被他折磨得受不了,可怜兮兮地去亲他的脸,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再继续,却被他按了一下穴里的某点。 “啊......” 白露受了不小刺激,立刻蜷缩着身子哭着高潮了。她一边忍受着强烈的快感,一边用残余的理智将呻吟吞进了腹中,这让她的感觉格外强烈。可她还是叫出来了,在纪寒的下属面前—— “笨蛋。”纪寒用另外一只手抬起她的脸,亲亲她的鼻尖,“会议几分钟前就已经结束了。” 白露被欺负得很崩溃,哇哇大哭:“啊!坏蛋!骗子!恶魔!” “嗯。不错,词汇量很丰富,概括能力也很到位。”纪寒低声笑着,“来,张嘴,帮老公舔干净。” 沾着淫液的手指抽出来后被纪寒用湿巾随便擦了擦,随后插进了她的嘴里,挑逗般按了按她的舌面。 “老公的手都被你弄脏了,你得负责。” 意识到在这人面前徒劳反抗只会让他更兴奋的白露是真的怕了,乖乖地吐出点舌尖。纪寒微垂着眼,看着她粉嫩的软舌顺着自己的指骨一点点舔下去——那痒意直达他的心底。完全勃起的性器被释放出来,青筋勃发,纪寒将她的手裹在自己手心里,握住了那分量相当吓人的一根,缓不疾不徐地撸动着。 纪寒盯着她湿润的舌尖,幻想她给自己口交的场景。她舌头很软,口腔里的肉也很软......唔。她被他养得这么娇气,如果深喉肯定会被插得呜呜直哭......被他射了满嘴、又被他逼着把精液咽下去的时候肯定委屈得好几天不理他,哈...... 他很想立刻就尝试。但还不行。纪寒不想第二次体会到失控的感觉,他说不定会因为太粗鲁弄伤她。 白露爱他的话,他倒是可以克制,就像他们二人的第一次。但现在她失了忆,纪寒和她上床的时候有时候真的会控制不住,将自己的不安化作对她强烈的索求,向她讨要补偿。他说不清自己喜欢哪种:和恋人心意相通,温温柔柔地翻云覆雨是种无上的享受;但纪寒也很早就知道自己骨子里就是对白露有股暴虐欲,她的失忆反而成了个能让他心安理得地宣泄、不再伪装的借口。 现在挺好的。她性格比以前活泼任性些,看起来也无忧无虑多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老婆、老婆......嗯——” 手机在响。纪寒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随着一声低喘,他射出的大股精液把两人的衣服都搞脏了。纪寒边接电话让家政公司的人进来,边草草擦干净了二人衣服和椅子。重新换了身衣服的二人在打扫的功夫去了院子里坐了会儿,打扫的人离开后,趁着纪寒去洗澡的功夫,白露就瘸着个腿偷偷摸摸去把自己的书拿了回来。 虽然进入到纪寒的书房里的白露下意识就想到了刚刚脸红心跳的场景,但燥得满脸通红的她还是忍不住得意地叉起了腰。 出逃计划的第一步,大成功! 86阿拉丁神灯 86 阿拉丁神灯 可能老天都想帮她逃跑吧。十月底某天的晚上,白露正准备睡觉呢,纪寒忽然来找她,说自己过几天要去纽约处理一些工作,他不在的日子会让人照常送饭和中药给她,还给了她一块类似手表的东西。 “我走后,这个你随身带着。”纪寒说,“它和我手机连在一起。你还可以用这个打视频电话给我。” “没有必要吧......” “......很有必要。你的位置、体温、心跳,我都能看到。你出事了,我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白露心里五味杂陈。纪寒确实关心她,但也确实一点隐私都不给她留。这次他去纽约可能是她逃跑的唯一机会了,但戴上这么个东西要怎么不被发现呢? 不管了!到时候他就算飞回来也要六七个小时,她的腿已经好了,就算直接扔了撒丫子跑纪寒也赶不回来抓她! 想到要离开纪寒,白露又感觉有点舍不得——她自信得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肯定能成功。她认为纪寒要是知道她跑了肯定会气个半死再也不搭理她,于是接下来他出差前的几天都黏着他享受二人最后的相处时光。纪寒还以为是猫养熟了舍不得他走,压根没意识到猫是在给他做临终关怀。被瞒着的男人心情多云转晴,对她可以说有求必应,走后的第一天还顶着叁小时的时差和她煲电话粥。 白露也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先是说那个表戴着不舒服不习惯,又说下午他不在好无聊。第二天她下午的时候把表摘了叁分钟纪寒就发现了,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白露装作在洗澡的样子接通,和他解释是因为没事可干所以做了下瑜伽,身上出了汗,就把表取下来去洗澡了。纪寒半信半疑,十月温哥华气温又不高,瑜伽也不是什么剧烈的运动,白露怎么可能出很多汗。 “还不是因为你有洁癖,所以我也有洁癖了。”白露找补。 对面那人轻笑了一声:“夫妻双方保持相似的生活习惯是好事。” 自从白露回他身边,其实他的洁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严重了。现在家政公司是五天上一次门,以前他一个人在纽约时都是让他们隔一天来一次。 在她又连续叁天在差不多时间节点把表摘掉后,试图说服她“这是防水手表可以一直戴着”的纪寒也没再劝了,不再打电话过来询问什么情况——反正她一个小时后就会重新戴好。 出于对隐私的保护,纪寒从来不会在家里安监控,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一小时的白露在纪寒回来的前一天实施了逃跑行动。当她相当顺利地来到温哥华的市区的时候,显得有些迷茫。 没有纪寒在身边,她一个人居然会觉得有点害怕。 不管!这是自由的代价! 白露去银行取了一些现金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背包抱在怀里防止钱被偷。但是从来不被允许接触电子产品的她购置好手机后才发现自己没有那种叫电话卡的玩意。可她没有时间慢慢坐下来申请了,只能任由这块昂贵的高科技产品变成没用的铁疙瘩。 颇有几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白露正准备叫一辆出租车去火车站——她准备先跑去多伦多,再从那儿坐飞机回国,拖延一下纪寒找她所花费的时间。就在这时,她看见广场上播放着的一则广告。 一张她很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黎朔。呆在爱丁堡医院的日子里,他总是很听她的话,她挑食不喜欢吃西蓝花,总觉得嚼起来很奇怪。其他人为了她的健康都会让她吃完,只有黎朔会在她吃进去后装作帮她擦嘴的样子,让她借机偷偷吐出来。自己的伤,黎朔对她的愧疚,加上其他几人对黎朔毫不客气的态度......那时候的白露将它们结合在一起,明白了自己受伤可能是和黎朔有关。因此,后来白露还担心地拐弯抹角地劝他,叫他和自己相处时放松一些。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和她印象里总是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表情不同,大屏幕上少年一副很不好惹的表情,像刀的刃,或是那种主人把“我会咬人”挂在他脖子上的恶犬。 “决赛,RIP VS BOT......”她念出上面的字,“......体育中心。” 也许......她可以去找黎朔帮忙? * 有些艰难的BO5。2:2后的决胜局。 一开始差点被3:0的RIP在纪言交闪舍身开团后搬回一局,稍微找回些士气,赢下了第叁局。眼看RIP第二个世界冠军就要失之交臂了,第四局开场前,纪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拉住黎朔。 夏季赛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过去后,黎朔训练一直是勤勤恳恳的,比赛的表现也不能说拉胯,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很稳。但这对RIP来说不够,他们需要他像以前一样C起来。 电子竞技,成王败寇,人们记住的只有第一。 纪言选择了激将法,小声和黎朔说:“其实我嫂子人就在在温哥华。你要是打得好,上了电视,她可能会看到你。” “......哦。”黎朔张了张嘴。白露想不想得起他不重要,她现在应该和她男友很甜蜜......再说,他有什么好争的呢?即使失忆了,她还是最喜欢纪寒。 第四场他们也顺利拿下后,纪言眼看之前的正向激励对黎朔不管用,又补上一句:“但是你打不好肯定会被喷,嫂子也会看到,她肯定会觉得你很没用,更讨厌你了!” 黎朔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至少不想被她觉得没用,也不想被她讨厌! 要是他是jump热血漫的男主,此刻分镜里该给他身上画上一团燃烧的火,示意他的小宇宙在燃烧。可惜这是叁次元,他脸长得帅,但看着又臭又凶,怎么看都是笨蛋热血大眼睛阳角男主的宿敌反派或者竞争对手之类的。 恰巧第五场对方有意针对打野位的纪言,看黎朔状态一般,大胆放出了他最擅长的EZ。拿到绝活英雄的黎朔同时把线权握在了手里,配合小鹏的扇子妈,以极为激进的打法在第五分钟拿下了对方下路双人组的人头,拿到了一血。 底下黎朔的粉丝都沸腾了。夏季赛以来他状态没以前那么好是明摆着的,和以往要么超神要么超鬼的打法相比,黎朔变得开始求稳了。但这一局Thorn的勇气好像回来了,操作着EZ灵活地避开察觉不对前来抓下的敌方打野的技能,配合及时赶到的纪言的控制,反杀了对面。 第叁十二分钟,对方的水晶爆炸,黎朔的战绩停在13/0/3。很惊人的数据,本场最佳毫无疑问是他,塞拉斯来了都喷不了。RIP连续两年拿下世界赛冠军,这是极少有队伍能做到的,对于RIP这支横空出世的全华班队伍来说,更是意义重大。阿谷激动得老泪纵横,起身拍拍黎朔和纪言两个好大爹:“伟大无需多言!下班了弟弟们!” 黎朔无疑也是高兴的。他在自己热爱的游戏拿下了世界冠军,多多少少扫去了一直积压在心上的阴霾。白露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为了不影响比赛,他已经竭尽全力调整状态,做到了不拖队伍后腿。低迷了近五个月后,他为队伍带来了这最关键一场的胜利,做到了弥补。 捧杯的时候金色的雨落在他的肩头,他看着这暖色的彩带,想到MSI时那场橘色的雨。像投在木地板上光斑、像橘子汽水里的泡泡,雀跃、有活力。是他们互相赠送的多头玫瑰的颜色。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在那家和梅原常去的早餐店,站在门外的黎朔看见她的背影。卖烧饼的大爷吆喝着,豆浆冒着热气。灿金色的晨曦透过玻璃门照在她的发尾和背脊,一片暖洋洋里,她却像块融不进去的外星陨铁。黎朔走到她旁边坐下时略显不自在地乱说了句什么,却没有得到她的眼神。他对她更是好奇,于是向来不喜欢管闲事的人问梅原她是不是他的朋友。 然后她回过头看她。随着她的动作,一块光斑跃到了她的眼瞳上,将她那一小块皮肤染成橙色。她被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嘴唇上还沾着一小片馄饨碗里的葱花。 她好可爱。黎朔那时候觉得。 年轻的男孩子们总觉得张扬自己的武力是很能体现雄风的事,所以走到喜欢的女生面前时总会放倒自己的朋友。于是梅原问的时候,黎朔出于这种心理,有些故意地说起自己打李桦的事,她依旧对此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她看着瘦,不但长得漂亮还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担心她成为李桦下一个目标的黎朔出声提醒了她,却只是得到了一个看起来愣愣的点头。 一开始,是想保护她的。但是他太冲动、太自我,反而被白露保护,还伤害了她。 赛后采访等流程走完后,跟着领队在场馆内通道走着的黎朔有些疲惫看着自己和阿谷手里形状像个灯泡的金色的奖杯,忽然回过神来,伸手擦了擦—— 希望我离开后RIP也顺顺遂遂。 希望白露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希望......我可以再次见到她。 他虔诚地许了叁个愿望。由于向来没耐心看书,黎朔压根不知道阿拉丁神灯长什么样,因此将奖杯当成二十一世纪阿拉丁神灯的新造型也不足为奇。 然后,他在转角居然真的看到了白露。 她身上总算是有肉了,皮肤也不是以前那种看着就身体不好的苍白,虽然还是偏白偏瘦,但总体看起来健康了不少。她正有些迷茫地站在那,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们先走吧!我忽然有点事!” 黎朔紧张地对领队和阿谷说。还没等他俩回话,他人就跑没影了。 “一个个的,怎么回事......”阿谷摸不着头脑。 * 原来这不是见面会之类的东西啊,进去是需要门票的。 很幸运的是,在场馆门口徘徊时,白露被俞怀瑾的经纪人吴午午发现了。吴午午知道自家艺人不受管控的性子,还以为是俞怀瑾放了白露的鸽子。 “欸!白小姐,你来找小俞的吗?” “小俞?” “俞怀瑾呀!我是她经纪人,你是不是忘记我啦。”吴午午和气地笑着,“你是不是和她约好了在这见面的?没票进不去吧,来,我带你进去。” 俞怀瑾之前来找过她,白露记得这个名字,她也装作自己没失忆的样子,客气地道了谢,跟着吴午午去了后台。听到俞怀瑾不在的消息,没走几步的白露深知自己耗不起时间等待,于是立马问:“你知道RIP在哪吗?” “哦,RIP啊,他们应该刚弄完采访,还在这呢。”吴午午善解人意地一笑,“你想要纪言和黎朔签名吗?他们休息室在那边哦,我带你——” “啊,不用了,我就是随口问问。”白露一笑,“您先去忙吧,到时候俞怀瑾有空了,我再联系她就好。” 由于俞怀瑾经常在吴午午那里把白露夸得天花乱坠,把白露当成是炽手可热的文坛紫微星的吴午午对她的话是一点也不怀疑,还感叹了一句“要是小俞也像你一样体贴细心让人省心就好了”。 白露脚底生风,但是绕过一个弯后就迷茫的停在了原地。 吴午午指的方向......是哪来着? 她正不知所措呢,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穿着一身白色队服的黎朔停在了她的面前。少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 “黎、黎朔。” “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的。” “你没有回我的消息,我以为——”黎朔眼睛都亮了起来,深呼吸着极力克制将她抱进怀里欲望,“我能帮你什么?” 有时候黎朔情商是低了一些,但是智商还是高的。他看到白露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还是处于失忆状态。黎朔和纪寒在医院有过短暂接触,他不觉得纪寒是个宽容到允许女友来见他的人,加上白露没有回黎朔叁个月前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些的信息,黎朔可以推理出白露是一直被纪寒控制着,现在想办法短暂支开了纪寒来找自己的。 “你能带我回平城吗?”白露面露难色,“我不想被纪寒找到,他现在应该发现我跑了。” “可以。”黎朔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带你走。” * 温哥华的冬天快要来了,带她去哪里好呢。 再去次斐济可以,或者别的她感兴趣的地方也行——除了回国,那几个人手太长了。溯从基本平稳后,纪寒买的第一处房产就是在平城,本准备作为和白露婚后的爱巢,没想到就愣是在那放了好几年吃灰。 也许等他们结婚时那几个人就死心了,到时候带她搬过去也未尝不可。 开完会的纪寒边往办公室走边想,拿出手机想看看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她还是没有把表戴回去吗? 一股不安忽然涌上心头。纪寒知道自己疑心病严重,也怕控制太过又惹得她反感,又等了几分钟后才彻底按捺不住拨了电话过去。 她没有接。 又打了叁个电话后,纪寒猛地折返,往电梯口走,对助理说:“去温哥华。现在。” 等他赶到机场时,也收到了温哥华那家家政公司的回电。他们按照吩咐去了纪寒的房子查看情况,白露果然已经不在那。 用搭在车窗的手撑着太阳穴的纪寒火气直冒,眼前一阵发黑。 且不论她为了逃跑有多处心积虑欺骗他......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加拿大是大麻合法化的国家,允许销售大麻制品。不说downtown,哪怕是在市中心,East hasting那边抽嗨了变得像丧尸的瘾君子可不少。 只能指望她对付自己的机灵劲,也能用在保证她自身安全这件事上。 纪寒只能一边联系人去找一边往回赶——她以为她跑得掉吗?没上过网的小姑娘,压根不知道在现代社会的监控和网络有多少发达。纪寒一通电话,她一个小时内就会被找到。 等他抓到白露,一定要把她屁股打肿了永远关在卧室里,院子都别想去。 87群架现场 87 群架现场 白露拉开一点点窗帘,看到城中村夜晚。卷帘门和路边的积水上映出led灯箱闪动的光芒,黑色的大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即使戴着头盔的中年男人骑着摩托车从它旁边驶过,它也一动不动。 这是黎朔给她租的房子,她已经在这呆了一周。纪寒怒气正盛,她短期内只能在这避避风头。 回去的飞机上,黎朔简直被她天真的逃跑计划给惊呆了。她居然打算回自己在平城的房子,用自己卡里的钱。当黎朔问“你不担心这样会被发现吗”的时候,她还很疑惑纪寒在国外要怎么发现她在国内的事,而且平城也是大城市,有那——么多人,纪寒不可能发现她的。听她这么解释,黎朔这才明白过来纪寒是准备把白露养成一个只能依附他的傻瓜。她很聪明,很细心,知道跑路的时候带上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但那些纪寒从来不允许她触碰的知识领域,她就真的一无所知。 要不是看她神色认真,黎朔真的会以为她只是在和纪寒在玩什么情侣之间捉迷藏的游戏,而他是他们play的一环。 在黎朔和她解释了纪寒可以通过查到监控查到她的行踪,甚至能查到她的出入境记录、住址和银行卡流水后,白露都惊呆了——这些纪寒从来没有告诉她,她看的书和电影里也没有! 原来她那些自以为抗争后才得到了的“自由”,也只不过是被他允许了的“自由”。 好可怕......幸亏她选择了逃跑,也幸亏她选择了去找黎朔。不然她肯定很快就会被纪寒抓回去,每天关在房子里,像件古董一样不被允许见天日。 看到带着口罩的黎朔的身影后,心有余悸的白露拉好了窗帘,等在了门旁边。 黎朔没把纪寒当傻子。就算纪言不说,纪寒后续肯定也能查到黎朔当时人在温哥华。那个节点,黎朔提前离开队伍回国,怎么看怎么可疑。为了防止纪寒找到白露,黎朔用一些黎莲教会的手段抹去了白露来找自己前后的所有行踪,但如果纪寒手段比他更多,打破了这面黎朔为他设下的障碍墙,或许现在纪寒已经发现了她在国内。 不论纪寒发没发现,黎朔是准备把戏演足。毕竟知道黎朔在和自己哥哥抢女友的纪言每天和黎朔坐在同一张餐桌吃饭,黎朔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纪言立马就能察觉并上报给他哥。 所以,这些天黎朔一直在魔都,他白天训练,晚上直播完偷偷给白露打电话——他给白露办了张新的电话卡,还给她很多现金,这样纪寒就查不到了。到了周末放假的时候,他就装作找黎莲的样子和队里说回平城,实则是来见白露。 “黎朔!”听到他开门声响的白露连忙迎了上去。 “我给你带了吃的。”黎朔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从失忆醒来后,他们给她的永远都是用钱和权堆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病房是私人的、旅行时酒店一晚的价格也不菲、久住过的地方都是富人区的大平层或是别墅......突然把她放到城中村独居,她难免觉得有落差。 白露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基本适应了。” “别怕。”黎朔安慰她,“要不还是按之前的提议,你来魔都跟着我生活吧。” 上一次和别人一起生活的经历让白露心有余悸,虽然她知道黎朔不会像纪寒那样对她,但还是拒绝了:“不了......而且那样他会知道的。” “其实他知道了也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来到城中村,白露才有了正确的金钱概念,也知道黎朔和纪寒的财富到底有多惊人。两个人真对上只会波及到许多无辜的人,她也实在不愿意看他们争得两败俱伤。 她不愿意依附别人,但现在的情况依旧是“不得不依附”,因此只能请求黎朔:“等他消下点气,你能陪我见见他吗?我不想和他搞成这样,但也不想再被他关着了。” “当然。”黎朔因为自己能帮上她的忙很开心,“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 “......为什么?”白露的脸色变了,“因为喜欢我吗?” “嗯。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又是以前的事啊!”白露耍小性子,转过身去,“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她一生气黎朔就手足无措:“你们——不是——你一直都是你啊,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所以你也希望我想起来吗?” “不。”黎朔回答得很快、很坚定,“你现在看起来更开心。” “嗯?我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你以前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 黎朔看她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能说吗?我怕你生气。” “能呀!是我问你的。” “以前你看起来很安静,总是有点忧郁。话不怎么多,做事很靠谱,也总是很关心别人。” 白露对以前的自己压根不感兴趣:“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这是传说中的“死亡提问”吗...... “都、都挺好啊。”黎朔结巴,不知所措地说,“不管变没变,你就是你,我都喜欢。我觉得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没把“白露”比下去,白露还是有些不满的。但黎朔确确实实不像纪寒老爱提以前的事,被她问到“以前和现在哪个好”时也没有犹豫,似乎并不那么在意她失忆的事。 白露踮着脚圈着他的脖子:“哼,你比纪寒好。” 黎朔顺从地低下身迎合她的撒娇,心里也觉得好幸福,不自觉地蹭了蹭她的脸。 他比过了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前男友!这是可是黎朔梦寐以求的事!现在他做到了! “你怎么像只大狗狗呀。”白露清脆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因为我就是你的狗。”黎朔大胆搂上她的腰,终于如愿以偿地紧紧拥抱了她,“现在是,以后是,下辈子是,永远都是。” 白露觉得黎朔对她的感情和纪寒对她的感情一点也不一样。纪寒更喜欢支配她,将感情里的上风地位牢牢抓在自己手里。黎朔是那种会自己戴好项圈把狗绳都交给她,对她心悦诚服的类型。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爱恋风格,她也说不上来哪种更好。 黎朔晚上留在了这里。城中村的出租屋都不大,白露这间装修很新,也很安静,但就是个一室一厅,他想睡觉的话只能在她的房间打地铺。附近便民超市买的廉价中老年冬季睡衣穿在黎朔身上倒是显得他稳重了些,让那张有点不好意思的天生臭脸看起来有点憨。 白露笑着拉下他握在手里的毛巾:“很可爱啊!你怎么还害羞——” 黎朔脸红只有百分之一是因为睡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他刚刚被毛巾遮着的鼓得高高的胯间。青春期就是这样的,在喜欢的人浴室里洗澡......一开门,被她洗完后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带着沐浴露甜甜的香味......在她不知情的情况在里面自慰也太冒犯了!但是他是真的好像和她在这做,让她撑着墙后入,从那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漂亮的背,屁股也会被撞得一抖一抖的......不行!黎朔!不准再想了!不可以这么想她! 于是他就这么顶着一柱擎天的那根东西出来了,还欲盖弥彰地拿了个毛巾在手上。 双颊也染上了粉色的白露对这事倒是开放很多:“很正常吧!纪寒抱着我睡的时候也会硬,但是他就是不和我做,只用手,还说只有我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才能和对方做。” 黎朔想起了她以前很介意自己和很多人上床的事,虽然有些吃醋,但还是回答:“是这样。我不会强迫你的,我可以去你浴室......解决吗?” “可以呀。我在手机上看到男人勃起太久会硬得很痛,你赶紧去吧!” 忽然觉得纪寒暂时不让她接触网络是对的了......以往那么内敛的人说这些,让黎朔觉得有点难顶。 浴室离卧室很近,空间狭小,隔音也不好。黎朔进去解决的时候白露能听到一些他的喘息——迷迷糊糊的,但这种隐秘和朦胧感,反而让她开始幻想:黎朔的身体是什么样的?那个东西长得什么样?他和她做爱的话,会怎么对待她? 白露感觉自己腿心有点湿。她擦了擦手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试着像纪寒一样用手指抚慰自己,可是她指甲太长了,一点也不舒服,还弄得自己很痛。她这段时间憋了一肚子负面情绪,当场任性地耍起小性子,在床上又踢又锤。 都怪纪寒!都怪他!他怎么好意思对她发脾气的!魔鬼!囚禁犯!食人魔! 欲望得不到满足,她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裹成一条露露虫委屈地装死。黎朔清理完后出了浴室,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一看到白露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黎朔就觉得她好可爱。 是很孩子气的白露。黎朔感觉白露以前可以说是有些“重女”的,感情很沉重、过去也很沉重,现在都忘了,倒是变得自由自在了。 “你怎么了?”黎朔蹲到她旁边。 露露虫扒开被子,露出双眼睛来,声音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我讨厌纪寒!” 黎朔当然乐于见得听到她贬低他的竞争对手、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情敌。她失忆后心事也不太爱藏着掖着,一问就说出来了。他的指甲也略长了点,这段时间太忙,因为没有影响操作,黎朔就没修剪。黎朔嘴上说着“用手指插入也算亲密举动,不可以随便就和人做”“要对不熟悉的人有戒心”“特殊情况就这一次”什么的,但身体却很诚实,很有服务精神地给她舔。 男人的舌头舔着小珠,还模仿抽插的动作伸进穴里,白露被伺候很舒服,睁眼还能看到他那张帅得过分的俊脸,心里对黎朔更满意了。这几天她在网上搜过黎朔的名字,很有反差的是,与他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样子不同,他在大众眼里的形象是个“脸臭、脾气臭但游戏技术好”的拽拽的酷哥,装逼于无形,即使说过自己有对象了也依旧斩获无数梦男梦女。 白露其实知道网络上流传的“黎朔口里的对象”就是自己。也许他曾经也是她的追求者?或者用网络上的话来说,难道他是她鱼塘里的鱼?那,那时在医院里的其他几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哼哼,她一醒来就被捧着惯着哄着,可对此没什么太大心理负担——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失忆了,以前感情再好再深都化成烟了!明知如此,现还是在贴上来主动对她好,只要不是那种为了她要把人生轨迹都拐个大弯的程度,其他小恩小惠她可不会和他们客气! 看来自己失忆前品味还不错,这几个人都还长得挺好看的,还是不同风格。以前的“白露”可算是干了件好事。白露得意洋洋地想到。 次日下午,黎朔就回了魔都,怕她不想出门,给她快递来了很多日用品和食品。白露每天看看书、玩玩手机,三餐吃些包子、炸鸡、盖浇饭、麻辣烫之类的东西,除了偶尔担心纪寒会找上她,日子倒是过得很舒坦。 转眼又是一周的末尾,黎朔会来看她。他照常又给她带来许多东西,鉴于白露差不多把周边的店都吃遍了,两个人准备点个外卖一起吃晚饭。 “你最近有听到纪寒的消息吗?”白露问,“他火气有没有下去点啊?” 黎朔摇头:“没有,我一点他的动向都查不到,从纪言那边也看不出什么。” 白露变得有点沮丧。来到这儿最初那阵新鲜感过去后,她变得有点厌倦了。她现在好想回到那个他们嘴里只属于她自己的家,大大方方出去玩,而不是继续在这里憋屈地躲着。 其他四个人里,宋景行、孟道生二人和纪寒儿时就是玩伴,林昼把纪寒当模仿对象调查过,和纪寒最不熟的当属黎朔。所以黎朔现在一点也摸不清纪寒没动静是真消了气还是在等他露出把柄——当然,也可能纪寒一下子就气死过去了。 “现在不要冒险最好。”黎朔安慰她,“你想用和平方式解决的话,半个月后我会有一段比较长的假期,到时候我带你去找他。” 鉴于合约要求,黎朔现在每天都直播,吃饭都端着个碗水会时长,就为了在十一月下旬前把时间搞达标,在全明星赛之前空出一段时间来陪她。 朴素的默认手机电话铃响起,黎朔让外卖员将晚餐放在门口,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后,在猫眼里确认外面没有人了才开了门。门外空气流进来的那个瞬间,一只手迅速伸过来,握住了门的侧面。 黎朔的反侦察意识确实很强,来白露这里都是骑自行车,还尽量从没有监控的地方走。 但很不幸的是,他遇上的是宋景行,一位耐性、细心、推理能力都无愧于“天才”这个称号的刑警。 黎朔反应很快,没有试图去关门,神色如常地往前一步对上了门外的四人:“我不记得我有请过你们。” “少废话!”纪寒脸色很难看,“把白露还给我!” 林昼也很罕见的面上有几分怒气:“你怎么能掳走她还把她关在这种地方!她的身体压根没康复!” 显然是纪寒早就倒打一耙了,但黎朔百口莫辩,只能重复:“她不在这。” “那你吃挺多的啊。”孟道生皮笑肉不笑地举起手中的外卖,“这是三人份。” “我饭量大,不行?” “啧。”纪寒失去耐心跨进来,推开黎朔,“让开!” 知道瞒不住的黎朔火气也上来了,挡住后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拳:“你有什么资格来找她!你怎么对待她的心里没数吗?你分明就是想把她养成一个只能依附你的傻子!” “那也轮不到你插手!” 当时找不到白露,甚至查不到行踪,纪寒在担心之余,第一时间就开始怀疑她是串联了其他人逃出去的。他当然最怀疑孟道生和黎朔,因为后来探望过白露的只有前者,白露失去行踪时后者明摆着在温哥华。但诈了孟道生一下后,纪寒认定他得知“白露失踪了”时的惊慌不像是假的。于是纪寒借机行事,让他算算白露安不安全、现在人大概在哪。不管是孟道生给的结果还是纪寒自己查到的,都证明了白露现在有极大可能就在平城。 但是他们找不到她。说实话,凭现在的白露自己的能力,绝不可能藏得那么好。绝对有人在帮她。 俞怀瑾没那个能力,孟道生也排除了和林家彻底翻脸独立出来后手段不如从前的林昼。剩下宋景行和黎朔。 和孟道生如出一辙,听到“白露被黎朔抢走失踪”的谎言后,向来沉稳的宋景行也很惊讶。找人他当然是比纪寒跟孟道生更专业,上周他就通过跟踪黎朔找到了白露的大概住址。局面已经被搅乱,谁带走她都只会引起无休止的混乱,于是宋景行在蹲点看到她的身影后通知了其余二人。今天他们聚在不远处时,林昼从包喻那儿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你果然是骗我和老宋!”孟道生“啧”了一声,“所以她是受不了你自己跑的还是真的被的抢走的?” “我没有诱拐过她!”黎朔背了个黑锅,无语至极,“他骗你们!” 林昼趁机贬低:“我早说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们是怎么放心把她交给纪寒的!” 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宋景行被吵得很头疼,他不清楚纪寒和白露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凭他对纪寒的了解,通过这三言两语就能大概推理出来大致的原因。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男人没有参与争斗,也不打算理会火药味很重的几人,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畏畏缩缩走过来的白露。 白露身上穿着的略显土气的服装,让宋景行想起了当年坐在树枝上的小女孩。她看着他们争吵时那种害怕的表情和畏缩的模样,让宋景行心里刺疼了一下。 “露露!”他快步走过去,心疼地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力度稍微有些大,白露的头在他胸膛上轻轻撞了下。 “不许碰她!”纪寒看见别人抱她就直发火,给了拦着他的黎朔一肘。 黎朔注意力被白露分散,没躲过去这一下,吃疼地捂着胸口怒道:“你才不许碰她!” “......宋、宋队?” 不同的称呼让几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她的脸。 被宋景行抱在怀里的人整个气质瞬间变了,那个有点没心没肺、古灵精怪的白露不见了,而那个他们都更熟悉的白露回来了。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她的记忆恢复了。 白露目光一一看过几人的脸,混乱的场景让她面上表情变得越来越惊讶,“孟道生,小昼,黎朔......纪、纪寒......你们怎么都在这啊?” 某种意义上,这才是纪寒和白露阔别了五年的正式重逢。 只是纪寒没想到,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自己会是个衣衫不整、毫无表情管理可言还正准备打人的状态。 纪寒真的很崩溃。 88你不爱你自己 88 你不爱你自己(纪寒 h) 夜幕笼罩在这座位于平城最神秘的住宅区的灰白色欧式别墅。白露站在二楼自己房间的床前,看到花园里那一星时暗时亮的红色。 是纪寒坐在那里抽烟。 昨天,发现她恢复记忆后,纪寒冷着张脸强硬地握上白露的手腕,不容拒绝地说:“跟我走。” 白露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也没胆子反抗或去看在场的其他人,当即就被他这么拽着走了。她听到背后宋景行和孟道生拦下试图阻拦的林昼和黎朔的声音。 宋景行说:“她想起来了就没事。” 既然恢复了记忆,白露肯定会跟着纪寒走。两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拦着纪寒只会让他更加失控,此刻能安抚纪寒的只有白露。 当晚纪寒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平静把她带到了这栋别墅的某个房间,让她早点休息。这种平静让白露很心慌,她知道的,纪寒的平静代表他的情绪和理智崩坏到了极点。但她当时记忆十分混乱,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感情和思绪。 但是第二天她就没有见到纪寒了。白露的早餐、午餐都是有人按时送上门的,纪寒本人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溯从在平城的总部。晚上的时候他倒是回来了,依旧面无表情,略显疲惫。 白露有种这时候不能和他搭话的直觉。于是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晚餐。 她回到房间,那时心里真的好难受。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在想起来后依旧没有消失,白露不禁想到:这一切在纪寒看来到底是怎样荒谬啊——女友出国后背叛他和他的好兄弟睡了,回国后不但又和他另外一个朋友做了,还和其他两个男人发生了关系。他得到消息赶去医院,在知道了这些的同时,也得到了她自杀和失忆的消息。而失忆后的她一边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一边计划着跑路,他又气又担心地找了她半个月,结果发现她和出轨对象之一早就搅合在了一起。 纪寒能不疯吗,她真的......太过分了。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纪寒依旧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对她说。白露好想哭。 她在窗边站了一会,想起自己高三毕业同学聚会那次,从饭店的玻璃窗看到他在车里办公。 如果一切都像那时候那么简单就好了。 白露失落地站在那儿,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月亮又往上爬了一点的时候,她决定,去花园找纪寒。 她走在那条小路上,看到那些冬季没什么精神的植物、院子里的凉亭、爬着枯萎藤蔓的石拱门长廊......她越走越难过,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昨天她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今天她才敢确定:这栋别墅纪寒是很早就准备好了的,并且完全按照她高中时期信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装修的。 那些信他从来一封都没有扔掉,并且都仔细看过了。就像那些她随口说的话,他都认真记下替她好好保存并实现了。 纪寒原本正将一只脚的脚踝搭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背靠着石椅抽着烟出神,听到脚步声后看向了她。院子和花园里没什么照明,白露总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看不真切,和夜色泅成边界模糊的一团。 她在他身前站定,胆怯地开口叫他。 “纪寒......” 叫完他的名字她就没胆了,低着头不敢看他,脑海变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坐。” 他和她说了今天第一个字。 “不坐了......你有洁癖......”她混乱地已读乱回,“我说完就走。” 以前她都不知道纪寒洁癖有那么严重,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好脏好脏,一点也衬不上他。 “你想走哪去?”纪寒忽然就生气起来,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你又要离开我去哪?哪!” 白露被拉了一下,踉跄几步,跌坐在他腿上,纪寒捧着她的脸急切的吻上来,她尝到他口腔里烟草的味道,她的耳尖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间夹着的正在燃烧的香烟的热度。舌和舌化成湿润温热、纠缠着的两只软体动物,黏腻的吮吸声是情欲的信号。金属拉链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动静。他的手握上她的腰,她像被他捏在手里一枚欲裂的果实、一只胸脯颤动的脆弱鸟类,垂汁、哀啼。 “坐。”平城冬夜有些冷,她身上只穿了件毛呢裙子,男人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掌心重重拍了下她的臀瓣,同样的字,在此刻却有不一样的意味。 她一手撩起裙摆,一手扶着纪寒的肩膀,纳入他高耸、坚挺的欲望实体。那东西散发着高热,像是他的手心一样烫,灼烧着她。白露搂着纪寒的脖子和他接吻,小腹不自觉地一次次贴向他。纪寒闭着眼,侧过脸去抽烟,因为她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男人粗重的呼吸撩动着她的心,白露吻着他,小声地叫他的名字:“纪寒......纪寒......啊......” 纪寒睁开了眼,和她对视,随手在石桌上的烟灰缸里灭了烟。这一次,谁都没有挪开目光。 “对不起。”白露掉下几滴眼泪来,“......对不起,纪寒......” 她不知道纪寒知道多少细节,但她已不准备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被迫、懦弱、圣母心、失忆。这些都不重要,不能成为理由。重要的是她伤害了他。 即使是她这么道歉,纪寒依旧没有回应她的歉意,看起来有几分心烦意乱:“动快一点。” 白露讨好地去吻他的唇角,也遵从了他的命令。他的性器就毫无保护措施地插在她体内,肉和肉紧贴着,一个在绞一个在搅。快感无疑是强烈地在身体里积蓄着,但白露的低声哭泣却并不是因此。 纪寒都不愿意理会她了。 她知道裂痕一旦产生就无法弥补,但她希望纪寒至少能骂骂她或是对她说些什么。她心理本就很脆弱,不然那时候也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纪寒的不耐烦和冷淡刺伤了她,她更觉得绝望了。 “对不起......”她哭着说,“我一会就走......不会再出现在你——” “白露。”纪寒打断了她,眼眸深处像是燃着一团焚烧着的火,“我忍得很辛苦,你最好别再惹我生气。” 白露低头垂泪,又开始道歉:“对不起......你一直不说话,我不知道......” 纪寒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呵。那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在想怎么肏你。每天把你锁在床上肏,吃的、喝的,都只有我的精液。”纪寒恶狠狠地掐着她的下巴,下身的性器因为将恶劣的性幻想宣之于口而兴奋地涨大,“离开家的时候,就让你像现在这样坐在我的这玩意上,在车上肏你,在办公桌上肏你,开会了就把你塞到桌子底下,让你用嘴给我口交。到时候,你的身上、你的嘴巴里、你的小穴里都必须时时刻刻都是我精液的味道。那样你再也离不开我,变成不和老公每天做爱、不吃到老公精液、没被老公射到小肚子全都涨起来就穴里直流水也睡不着觉的骚宝宝。” 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纪寒出生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这么下流的话,但毫无疑问的是白露被吓懵了。 “吓到了?‘对不起’都不说了。”纪寒吻了吻她的唇,“我很讨厌别人和我道歉。我一般直接让做错事又无力挽回的人直接去人事部走流程。歉意于事无补,没有价值可言。” 白露不知道纪寒到底什么意思,结结巴巴:“我、我没有多少钱......都给你。” 纪寒被气笑了,往她穴里撞了一下:“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要你的钱。” “不是......”白露哭丧着脸,“我、啊——我就是想补偿你。” “露露,你的钱连我任何一栋房产的零头都付不了。”纪寒幽幽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扯松自己的领带,又松开衬衫最顶上的那一粒扣子,“但你做错了事,你的确要接受惩罚。” “我、我明白......” 纪寒是有点变态心理,他尤其喜欢“惩罚”这个词。通常他对于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可只有厌烦而没有这种闲心——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和伴侣间的情趣。 “惩罚”,啊。谁是手握权柄的支配者一目了然,在身下的那个只有咬着嘴唇流眼泪忍受的份。 是啊。以此为借口,哪怕对上恢复了记忆的白露,他也可以随心所欲,毫不怜惜。 正适合现在理智已经崩盘的他。 “你可要好好忍着,我的乖宝宝。” 纪寒抱着她站起身上,白露惊慌失措地用腿环上了他的腰。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和他亲密相拥。时隔多年再次这么亲昵,他的嗓音、脸庞、气味、体温无一不让她觉得心动和沉迷,叫她贪恋地感受、汲取。西裤裆部的布料摩擦着腿心,硕大的顶端随着他的走动在她身体里戳来戳去......好久没被插入过的白露敏感地抱着他脖子小声地呻吟着,穴肉越绞越紧——她快到了。 可是他却停下了脚步。 白露下意识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了纪寒一眼。纪寒轻笑一声:“别忘了,这是惩罚。” 脑子里的情欲消散了些,她乖乖地趴回去抱着他的脖子,体内却还是不自觉地收缩着。纪寒等她的快感消散了大半后才开始重新抱着她往卧室走,分泌出的情液顺着一小截茎身流到囊袋上,淫靡地滴了一路。上楼梯的时候她又快到了,他就再次停下。这样走走停停,一起滚到他床上的时候白露难受得松了口气——是不是“惩罚”终于结束了? 性器从她体内抽出,温暖的空调房里,衣服也被脱掉了。房间里没有开灯,白露看见纪寒在房间的柜子那儿找着什么,听到类似于盒子被打开的声音后,以为是他在拿避孕套的白露直到手被绑了起来才意识到那是一条领带。 是那时候她送纪寒的礼物。 她不安地小小挣扎了一下,换来了男人不满地在她屁股上落下一掌。臀肉被打得都颤动了一下,纪寒看着月光下洁白的两团软肉,凌虐欲在胸膛里翻滚。 “趴好。” 白露顺从了他的命令。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个姿势——背对着他趴在床上,臀翘起时暴露出来的阴部在空气里微微收缩着——她喜欢被人拥抱和亲吻着做,体温和爱意会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后入的时候虽然感觉更强烈,身体也更敏感,但它更偏向于“性”,而非“做爱”。 纪寒一手握上她的腰,一手扶着自己的性器进入她的身体。他进得很缓,白露很明显地感觉到硕大性器上的顶端和青筋一点点擦过里面的每一寸。这也意味着他依旧没有做安全措施。白露有些不安,她摸不准纪寒的想法——他是想要她吃避孕药吗?还是他想要她给自己生个孩子? 穴肉将性器全部吃下,纪寒脸上浮现出一抹欲色,微微眯了眯眼,开口问她:“你可能会怀孕......以前你说想和我有个家,还说要和我有宝宝。白露,告诉我,现在你还愿意吗?” 白露也想起在泸沽湖的那个夜晚。十七岁的她确实很天真,虽然已经知道“怀孕”是漫长、伴随着很多痛苦的事,年纪尚小也不成熟的她认为自己可以为了纪寒克服这一切。她那时候也的的确确觉得,未来有个孩子是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她现在考虑的事情变多了——她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她的纪寒的感情未来会如何?而且她觉得自己更害怕生育这件事了,涨到几倍大的肚子、各种妊娠反应和生育后遗症、依旧分娩的剧痛......白露意识到自己犹豫了。 家啊......和纪寒的家。白露很悲观地想到:即使他仍旧是她最爱的人,可是这段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也害怕婚姻消磨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到时候纪寒会有别的比她更年轻漂亮或是对他事业有所助益的女人吗?他们争吵的时候纪寒会不会说“你也有过很多男人”? 她一想到这些心都要碎掉了,她宁愿纪寒恨她、讨厌她、再也不见她,唯独不希望变成这样。 她的迟疑和沉默纪寒都看在眼里,他将头发用手捋了一下,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看来你已经回答了。” “对不起......纪寒。”白露又哭起来。 夜晚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的沉默回到静谧,房间里都是肉体碰撞的声音。他的胯部带着些力度撞上她的臀,囊袋也发出一声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细细呜咽着的女孩子骨架偏小,跪着趴下去的姿势显得她很瘦。 看着真的让人心生怜惜。纪寒想。 “你一直在道歉。”纪寒的右手握住了她纤细的后颈,“可是你真的知道你错哪了、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白露。” “......我知、知道的。” “是吗。”纪寒的手慢慢顺着她的颈椎往下摸,“说说。” 到底是坏心眼的。嘴上说着叫她自己给自己列罪证,但肏她的力度却越来越大。水淋淋的肉棍反着光,在那处红粉幽谷重重地抽插着。情欲的甘泉如瀑般倾斜到白露身上,她被他干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被撞得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再一次的,在巅峰前猛地回落。一次次地被托上濒临高潮的位置,又被松开手任由她坠下,这无疑是一种折磨。白露下身绞着他的性器,求他:“纪寒、纪寒,求你!” 这何尝不是对纪寒自己的折磨,她的紧致甬道湿热也催出如虫豸般令他骚动的欲望,他残忍地任由她的快乐化为永攀不上的痛苦,开口:“说吧。说对了就给你。” “唔、嗯——”她长长地抽噎一声,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该说好了却不去找你......” 他的手掌带着略重的力道落在她的臀尖,下身也奖励般往那个每次被碰到就让她缩起身子的地方撞着:“继续。” 白露被束缚着的手抓着床单,猫儿似的动了动腰去迎合他,侧着贴在床上的脸上全是可怜兮兮的泪痕:“不、不该和别的人上床......” 男人温热的手掌缓慢地抚摸着她瘦削的背脊,暖意让她止住了哭泣。两个人都享受了一会儿快感后,纪寒再开口时已经温和了许多:“然后呢?” “不该骗你然后逃跑......” 纪寒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肩头:“再想。” 白露想了想,又说些无关痛痒的什么“以前不该那么纠缠你”“对你有所隐瞒”之类的,然后又开始哭起来,摇着头说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列举了这么多,心想自己总该猜中几个让他最为恼火的,对方的反应却让她很意外。 “错了。全都错了。”纪寒垂着眼眸看着她,却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感觉。 “......啊?” 屁股上又是一巴掌,响亮的一声“啪”。 他发了狠地往她穴里撞,操得又重又凶,以至于他在打她屁股的时候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第一,总是擅自做决定。什么叫‘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钱都给你’?呵。你压根不懂我在想什么却要替我做决定,你以为我会很感激你?我只想把你关起来肏。白露,我不需要你这种笨蛋式的自我牺牲。” “我......”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 “别可是。”毫不留情的一掌落在已经泛着红的臀瓣上,纪寒听到她的反驳火气又上来了,“给我记住。” 白露重新把头埋回去:“知道了......” “其次,心肠太软。”纪寒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生气地又抽了好几下她的屁股,“那个看着可怜你要帮,这个找你卖卖惨你也要帮,你为什么觉得他们活得不顺遂就是你的责任?收收你的圣母心,白露。你帮得过来吗,同情心泛滥就去南极替企鹅赶贼鸥。” 嘴是真的毒。白露趴在那,被他说得眼泪直打转,屁股和心都火辣辣地疼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纪寒俯下身用胸膛贴着她的背脊,吻了吻她的唇,与她的关系由“教育者”和“被教育者”转化成“恋人”。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侧脸上挂着的眼泪:“露露,你一点也不爱你自己。” 她的泪直接掉了下来,一大颗一大颗地落在枕头上。 纪寒又叹了口气,就着结合的姿势把她抱到她腿上,帮她擦着眼泪:“你从头到尾就一直只在责备自己。白露,我可不觉得他们几个无辜。别人在你眼里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一个永远无私的白露形象完全是散沙制成的楼阁,你看,你已经再也维持不了了,你拖垮了你自己。” 白露知道纪寒说的是对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 按照别人的意愿做事永远比按你自己的意愿抗争容易。从小她就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彭家辉说“你要听话”、白建业说“你真懂事”、老师说“你是个乖巧文静的好孩子”、同学们说“白露又漂亮温柔成绩又好”。是呀。觉得自己害死了另外两个被拐儿童和孔小兰的白露对自己的评价特别低,她只能借着那些话语建立一点点自信——你们看,我很乖、我很听话、我会为了你们付出很多很多,所以我也有被爱和活着的资格。 为了在乌家村的时候年幼的她就已发下誓言:要么死、要么找到一个永远不用迁徙的栖身之所。于是她收敛了羽翼,在别人的期待里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梦,半是沉溺半是清醒地活在其中。 可是她终究是没有找到。她骗不了自己。就这样下去窝在纪寒身边依赖他的美梦被戴淑云的自杀和那条白建业发来的短信给打得粉碎,自我怀疑终究压垮了她,于是她只能孤注一掷,去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她不断失望,不断受挫,又兜兜转转的回到原地。迷茫和痛苦让她再次构建了一个完全善良、善解人意的她,总是体贴、总是原谅。时至今日她才敢承认:实际上她就是耿耿于怀——在意受过的侮辱、在意母亲的漠视、在意白建业发来的那条短信、在意身边人违背她意愿的行为。但是她知道的,不管是对自己而言,还是对别人而言,一个“因为善良所以原谅了一切的白露”比“棱角分明的白露”更值得被爱。别人说“你真好”、“你真善良”的时候,她会觉得缺失的那一部分自我被填补上了,她自己变得有意义、有价值,也被爱。这也产生反作用力,让她反复退让、丢掉更多自我,像是不断被削去果肉的苹果,到最后只剩下溃烂的、空空如也的果核。 ——是啊,她的自我依旧空空如也。最不爱她的反而是她自己。 纪寒的话让这真相赤裸裸地被摊到了明面上,他是真狠下心来逼她面对。 “我说的这些你知道了吗?露露。” 他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插在她穴里的性器顶到最深的地方缓缓动着。他的拥抱和这快感好像变成她的镇定剂,让她觉得:承认这件事好像没有她想象得痛苦。 “我......我还是......” 可她还是有许多困惑,还是有许多心结。一棵从生长时期就被掏空了的树,真的能填补那些空缺,长成健康的模样吗? 不过这些不是做爱时该考虑的问题。事后空虚龙场悟道还有几分可信,穴里还吃着根东西的时候她压根没办法好好思考。纪寒又存心吊着她不给她,她这一晚不上不下的,情欲早就层层迭迭地堆在一起,头脑说不上清楚。 “那就先记着。”纪寒握上她的乳房,恶劣地又停下动作,“来,把我说的重复一遍。” 这下真成肌肉记忆了。白露说错了一句就被打一下屁股,说对了就能得到几下重捣。到最后她绞着下身说不出话来,等她重复完,纪寒也是忍到手臂上青筋暴起。她的身体内的水流也流不尽,到后面都不自觉地开始突然收缩几下,纪寒身体的敏感程度不比处男好多少,能忍下来纯粹因为对他而言教训和支配白露的心理快感远比肉欲来得更爽。 “说完了!”白露实在受不了了,哭着求他,“纪寒!我想要!” 纪寒差不多到了极限了,按着她的背让她整个人完全面朝下倒在床上。他用一种近乎骑在她身上的姿势快速且猛烈地抽插着。这个姿势进得尤其深,龟头常常能戳到子宫口,白露有点痛,但也终于被满足,小腿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被男人无情地脚背压住。 纪寒面色潮红,手伸到前面去扼住她的脖子:“叫老公。” “啊!纪寒——老公、老公!” 男人爽得微微仰了仰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将被汗湿的发往后捋。对她的控制欲在此时达到了巅峰,纪寒狠狠往她屁股上打了几下,随后从后面扼住她的咽喉:“再说,说爱我。” 白露被掐着脖子,话得说得不是很清楚:“我爱你——我爱你——呜、啊——” 积压了一晚上的快感终于猛烈爆发,轻微的窒息感和被凌虐感也让白露高潮得极其厉害。她高声叫着,小腿颤抖,收紧的穴内猛地喷出一大股水液浇到他的性器上。纪寒面部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将性器抵在穴道最深的那圈软骨处射精。畅快且完全迎合他癖好的性爱让他足足射出七八股精液,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片发黑。纪寒精疲力尽地躺到她身边,也不再介意什么汗啊精液之类的,把人紧紧环在怀里,接了一个又一个吻。 白露昏昏沉沉地在他臂弯里被亲吻着睡去。她有预感自己会做一个好梦,但也许她累得连梦都不会做。 89爱的本能 89 爱的本能 白露早上睡得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吻了吻自己的唇瓣。 “纪寒......”她下意识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往他怀里钻了钻。 “嗯。再睡会。”他摸了摸她的脸,“午餐回家吃,下午在家陪你。” 她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松手,纪寒很喜欢她这撒娇的样子,陪着她在床上耗了会才离开去公司。 白露住进他为她准备的房子已经十天有余,不知道是由于失忆那段时期的影响还是由于纪寒的那些话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变化十分明显,会对他闹脾气、提要求,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纪寒知道这对她而言是好的改变,当然乐于接纳。当然,他保持了良好情绪的前提是白露很知趣地没有提出“和外界(尤指那几个男的)联系”之类的要求,一直保持着没有手机也不上网的状态。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试图维护着什么,这样的生活就一直持续了十几天,期间纪寒还迎来的自己的二十六岁生日。今年他们如愿以偿陪伴着度过了彼此的诞生日,这让纪寒觉得很满意,唯一让他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九月时白露生日时她还是处于失忆状态。 明年吧。明年一定要好好给她过个生日。纪寒想着。 溯从在平城的总部那边非常忙碌,纪寒想要退出权力中心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他也有意始终保留一部分决策权在自己手里——他对自己东西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一向很强。因此,这十几天里,他经常会去溯从那边处理工作。至于白露,起得晚到不是因为懒,是纯粹累的。纪寒对她的性欲好像无穷无尽,每晚在床上纠缠一两个小时已经算是禁欲,闲暇呆在家时,他乐于和她在爱巢的每一处留下交合的回忆,客厅的沙发上干涸的精斑、餐桌桌脚旁的水痕、花园的秋千上被遗忘的女性胸衣、雕刻精细的欧式石窗的玻璃上数个交迭的一大一小的手印——真是没有一天不做的。 纪寒不戴套,也不给她吃避孕药,直到有天看到她做完就不理会自己的苦恼的样子才说了实话。那次在斐济让她吃药后他就已经结扎,在温哥华时做的手术,“以绝后患”,他说。 白露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平城冬天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身上,很舒服。今早家政公司会来,她还是没有睡太久,吃了早餐后就在院子里等他们打扫结束。她这边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纪寒那边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那天当着那几个人的面把白露带走,就算是当时还帮忙拦着林昼黎朔的宋、孟二人现在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都想见她,而且她已经恢复了记忆,纪寒却依旧将她变相软禁着,这行为引起了各人不同程度的不满。 和纪寒是发小的宋景行和孟道生顾及情面,只是劝说。但黎家、林昼和溯从势力大,在平城的业务难免有交叉,林昼和家里翻脸后做事全凭自己心意,黎朔对着白露外的人本就是个冲动又任性的疯子,他俩的脾气上来后的意气用事让之前就谈好的合作受到了些影响。不过两人这么做的原因并不相同,黎朔不想纪寒呆在白露身边所以给他找事,林昼则纯粹是因为积怨已久看纪寒不爽趁机报复。 纪寒最近的忙碌,就是在处理这两个小鬼带来的麻烦。虽然对叁方造成那些损失不怎么大,但纪寒还是觉得他俩有病——这些时间他本可以花在白露身上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越嫉妒越躁动,纪寒就越爽。反正白露乖乖待在他们二人的家里。 就像现在这样: 两个人睡了个午觉后纪寒就开始将她当成块下午茶里的小丝绒蛋糕来享用。他含着白露的乳尖顶她,骑在他身上抱着他脖子的她被晃荡成绵延不绝的水波。结束后,又在浴缸里被他按着做了一次的白露忍不住开口抱怨:“纪寒!你可不可以控制一下?” “不可以,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温暖的水将两个人包裹着,纪寒从后面抱着她,边玩着她的手指边说,“我等了你五年。哪怕就按一天一次的频率算,某人也欠了我一千八百二十六次,还完之前你就受着吧。” 白露听到这个数字两眼一黑。哪怕连续不断地一天做四次,她也得还上一年半左右。 “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每天都做呀!而且......你就不能打个折吗?” “不能。”纪寒无情拒绝。 白露侧过身抓着他露在外面的肩膀摸了几下。 纪寒挑了挑眉:“做什么?” “摸摸你的血是不是冷的。”白露哼了一声。 “血是不是冷的我不知道,但水是热的,你现在可摸不出来。”纪寒被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 白露撅着个嘴:“不要转移话题嘛。我们......那个的频率可不可以商议一下?” “理由。” “因为你......生理条件好,时间又久,次数也多,总之就是性能力特别强,我受不住!可以了吧!”白露床下的时候谈到这些事她就是会很不好意思,脸都有点红。 纵使知道她这番话半是拍马屁半是撒娇抱怨,也依旧让纪寒心情又好了很多。她的身体还需要调理,过度频繁的性爱确实不利于她的健康。 “嗯,知道了。”他故作不满地按了按她泡得皱巴巴的指尖,“你寄给我的第二十九封信的第叁自然段明明说‘我觉得,要是以后有男朋友了肯定也会想天天和他黏着一起’。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白露的脸又红了:“......那时候太小了。” “哦。原来以前的话都是骗我的。” “没有呀!但是黏在一起又不代表要上床。情侣间的日常一起去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去吃好吃的那些吗?”白露戳戳他的大腿,学他的口癖,“天天跑去上班,不肯花时间在我身上,只肯花时间在自己公司身上的某人,不准备辩解一下吗?” “不是我想去,是我不得不去。”纪寒轻笑一声,“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溯从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你而诞生的。现在看起来有点本末倒置了。” “......为了我?” “我无法百分百保证我的家人会让你觉得愉快。”纪寒说,“等我知道答案的时候再去试图做些什么就太晚了,不是吗。” 他没有带白露去见过父母,虽然他后来知道母亲对白露抱有很高的好感,但一开始风风火火的母亲和性子严苛的父亲让纪寒觉得白露和他们不一定相处得好。并且,他不希望和白露结婚时家族曾对他事业的助力会成为阻碍他们婚姻的借口,缺少他家人支持的恋爱关系也会让白露觉得愧疚和伤心——于是就有了完全从零开始的溯从。 白露在她的家人那里受了很多委屈,纪寒不想她在自己的家人这也受委屈,仅此而已。 不过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些“羊都纪家儿子”身份的好处吧,毕竟也没有银行会贷给一个真的家境普通的大学生那么大的数额。尽管他从父母那得到的钱远比这多,但纪寒只把溯从当成自己的事,没有想过用家里的钱,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纪寒都背着数额不小的银行贷款,加上溯从在创业初期说不上顺利,那时候纪寒有时候半夜都会觉得不安和烦躁。纪寒不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他也会害怕,害怕溯从失败后丢人地用家里的资源给自己的无能擦屁股,害怕自己给不了白露一个好的未来。 “你那时候肯定很辛苦......”白露听他说完这些,有点难过。 “所以有时会从床上起来看看你写的信。”纪寒在她肩头落下一个吻,“那时候觉得,为了我们的未来,什么都值得。” 两个人间的氛围很好。即使是恋人,身为重男和重女的二人之间这种像浴球里吐出来的泡泡一般轻松、愉快的时刻也很少。他们太在意在彼此眼里的形象,尤其是纪寒,很少这么自然地流露出自己对她的情感。 白露感觉纪寒一直闭着的心门终于对自己敞开了一点点,嘴角也带着些笑:“纪寒,我又不图你的钱,和你在一起,哪怕真去挖野菜吃我也开心的。” “混到那地步我还是死了得了。”纪寒的指尖挠了挠她的下巴,“你该庆幸你的恋爱脑的对象是我,碰到坏男人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女孩子的笑声充盈在浴室里,她往后靠在他的胸膛上:“我又不真的是傻子。只是爱你爱到心甘情愿。” 纪寒捏着她湿漉漉的掌心,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露露。我们两人之间,我才是爱得更多的那个。可能除了我外的所有人都不这么觉得,但有一天,我相信你也会同意我的话。” 白露回过头去惊讶地看着他——是她做得不够多吗?周边的共同好友,哪怕是宋景行和孟道生他们在知道她那五年里对纪寒的苦苦追求都觉得她爱纪寒爱得太傻太热烈。为什么纪寒却偏偏这么说? 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平静而专注地看着她。白露总觉得纪寒显得有几分难过。 可能是感觉到什么,她张了张嘴后若有所觉地低下了头。 于是浴室里又安静下来。 * 白露总觉得自己是有些埋怨纪寒的。他在浴室里说出那几句“大逆不道”般的话后就开始加班,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故意躲着她。 她一会想想他的话,一会想想他的人,心里的委屈、哀怨、愤懑和想念炖成咕咕噜噜冒着迷茫的汤。听到已经在公司睡了一夜的纪寒又要在那呆上一晚时,白露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告诉纪寒在国内的助理:“他今晚再不回来我就直接翻墙走!” 当助理看着纪寒脸色将这句话委婉美化成“您夫人说今晚非常想见到您”时,纪寒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知道白露误会了,说的时候话也绝对没有这么好听,毕竟她现在生气起来完全就是个任性的小宝宝——纪寒甚至能想象到她气得含泪锤床的样子。 他确确实实没有躲着她,只是单纯太忙太忙。今晚参加完应酬后甚至没来得吃些东西就说着“家里太太想我想得紧”告别了合作公司的老总,叫司机开回去了。 纪寒虽不是一杯倒,但酒量也不算好,偶尔小酌倒还好,今晚被敬了好几杯,他现在脑袋不怎么清醒。 他知道合作方的老总说“后面有安排”具体指什么,无非就是去那种不是会所但干着会所事的高端地方洗洗脚啊然后顺理成章挑几个技师上床。钱、权、色往往不分家,他是发现不管哪个国家的人都爱玩这套。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不少充满违禁品、情趣用品和带着天使翅膀的裸体选美小姐的名流聚会,头发花白的“素食主义者”往未成年的杯子里下药,磕嗨了的有钱人们拉着各种性别的性工作者在派对随地滥交。甚至有次他去合作方安排的酒店,刷完房卡打开套房的门后,king size的床上两个穿得很性感的女人妩媚地笑着冲他招手——他们甚至很贴心地考虑到他的亚洲人审美,给他安排了一个亚洲人一个白人。纪寒黑着脸叫她们出去,在去前台重新开一间房前,一想到有人躺在自己即将要睡的床上,他差点在洗手台前吐出来——他那时洁癖实在太严重了,已经是心理疾病的地步。 后来他开始戴戒指。不过有钱人里搞这套爱妻人设的也不少。要么是草人设作为给商业引流的手段,要么是因为联姻的女方家里权势不被自己家压一头,因此在明面上给给对方家面子。实际上夫妻二人面上恩爱,床上早各有新欢。因此,即使对外宣称自己已经订婚,频率只是减少,没有变成零。总有人觉得纪寒就是装装样子。 开着窗吹了点冷风后,纪寒发现自己有头疼的趋势,于是又默默关上了车窗,闭上眼休息。 纪寒承认自己在白露面前有点装。比方说,在有次接完吻后白露眯起眼睛不满地问他是不是抽烟了,他怕她嫌弃自己口腔里的烟味,就真的开始戒烟。再比方说,他更喜欢从后面抱着她睡觉的原因,是想避免面对面相拥——那样白露早上即使醒得比他早也看不见他也许不够俊美的睡脸。又比方说,他喝了酒就不想被她看见自己不清醒的样子,觉得那样有损自己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 但她说想见她,于是他就决定回去。 “纪寒?” 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很清楚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产生肢体接触时不让自己产生生理性厌恶的人是谁,纪寒还未睁开眼时就已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老婆。” 这段时间纪寒一直自己开车回家,她在屋子里等他的时候听到了汽车开进来的声音,于是出来迎接他。在驾驶座上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后,白露对司机友好地点点头,拉开了车后排另一侧的门,坐到了那个睡着了的醉鬼的身边。 “司机还在这呢。”白露红着脸掐了掐他的腰,扶了一把他,“我们先回家。” 纪寒还没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只是脑子有些不清醒——就像现在,他强硬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说“冬天很冷你不可以就这么出门”。 果然是醉了,明明他穿得比自己少。白露忍着笑,把他带进屋里的沙发上坐着后,准备去给他倒提前准备好的葛花茶水。纪寒抱着她不肯撒手,她就哄小孩子似的哄着他,惹得他有些不满地说:“我是醉了,不是变成弱智了。” “你再抽烟喝酒下去我看也快了。”白露轻哼一声,“到时候你会变成一个秃头还有啤酒肚的傻子。” 纪寒沉默了下。可能是真的不清醒,英俊的男人靠在她肩膀上问:“......那你还会要我吗?” “那不好说呢。”白露笑了。 他其实一直蛮自律的。隔离五年没见,白露没觉得他变了多少。脸不用说,健身好像对他来说只是维持少年时期体型的手段,他不以拥有漂亮的肌肉为目的。可能唯一有改变的就是气质吧——十几岁的纪寒没有现在这么冷硬。 “不可以。”纪寒圈着她腰的力度大了点,“不准你不喜欢我。” 白露忍着笑,真的很想把这个一直很理性的人现在无理取闹的样子录下来:“我又没说不要。你先放手嘛,我给你泡了葛花茶——你头是不是很痛?” 可能是“没说不要”安抚了他,纪寒终于肯让她走,只是喝完解酒用的水后又搂着她,用英文说着“我睡一刻钟”就闭上了眼。再醒过来时他清醒很多,揉着太阳穴对她说了声抱歉,就因为自己的失态微赧地红着耳朵找了个“身上有酒味”的借口去洗澡。白露知道他洁癖严重,即使早些时候已经洗漱完了,也重新冲了个澡重新换了件衣服躺到自己房间的床上。 前些日子两个人一直睡一起,在一个人房间做完就换到另外一个人房间睡觉,昨天纪寒不在,白露就自己在她卧室睡的。 纪寒从浴室出来没看到人,直接找到她把人端菜似的端了回来,接了会吻后又从照常后面搂着她休息。 白露心里有事,一时没睡着,迷糊间感觉腰上搭着的那只手离开了。她本以为纪寒是要起身去洗手间,直到听到他轻微的吸气声才猛地惊醒过来。 “纪寒,你是不是又胃痛了?”她抓着他的手,心急地问,“你晚上喝酒前后没吃东西吧?” 以前她还在高中时,两个人有过寥寥几次约会,其中有一次纪寒忽然犯了胃病,在羊都的大太阳下硬生生疼出一身冷汗。从那后白露就对他的饮食很关注,冷的、辣的东西都不让他吃。 “不是胃炎,就是......” ——单纯饿的。纪寒说不出口。 “吃点药,一会就没事了。”他说。 “什么呀!你还打算饿着肚子睡吗?”白露边冲他发脾气边下床,“我去楼下给你煮点面,你给管家发个短信说一下,叫他们这两天饮食要清淡点。” 按道理,现在给纪寒煮点绿豆汤啊粥之类的更好,但平时他们又不做饭,这会儿叫管家做好送来他又得多难受一阵。 ......不是胃炎的话,加个水煮蛋应该没问题吧?白露心里犯嘀咕。 “白露。”纪寒从身后拥抱她,双手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纤细腰身与男人宽大手掌的对比,怎么看都有股情色的意味。透过真丝睡裙传来的热意和他凑近的鼻息让白露觉得脖子和耳朵都泛起暗暗的痒意。她缩了缩身子,问他:“还痛不痛?” “好点了。”他吻了吻恋人的耳尖,牵过她的手往她掌心里递了一样东西,“老婆。” 白露往手上一看,愣住了——是那枚戒指。 “也许我该找个更好的场合,毕竟你之前也说我求婚太草率。”纪寒的手握着她的肩头,“但是露露,这一枚戒指送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太晚,导致多等了五年我才有机会把它把送出去。我不会用信托基金搞提前分割财产那套,而且现在我也一秒钟都不想再等了——我想和你结婚,非常想。所以......你愿意接受吗?” 锅里飘出一缕缕的白烟,她垂眸注视着那枚镶嵌着钻石的银环。纹路仿照着那条她编给他的手链,雕刻得非常精细。环面在灯光下闪着光,内侧则刻着他的名字和生日。 ——婚姻,契约。她握着那枚金属物,力气大到手心都微微发疼。 既然纪寒已经结扎,那晚问她还愿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和他有个家只是在试探。很显然他没有收获自己想要的答案。白露那时如果说愿意,纪寒是真的准备去做复通手术,同时给她调理身体,让她和自己领证并尽快怀孕。 像现在送出这枚戒指一样——为了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纪寒。”她下定决心,转过身去看着他,“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认识你以后,你一直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爱的人。但我不想以现在的状态走进婚姻,这样我们是不会幸福的。” 男人低垂着眼睫:“......现在不好吗。我们是彼此最爱的人,也都有了自己的事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白露变得有些难过,她知道纪寒因为太痛苦所以一直在回避,“你希望用婚姻来确保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因为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 ——察觉到了,我不再百分百纯粹地只爱着你。 这些日子诚然是开心的。但是她看见餐桌上的螃蟹走神的时候、她用那条“叁无产品”药膏涂抹伤疤的时候、她阅读到和什么人讨论过的诗歌久久没有翻页的时候、她在电视里看到一闪而过的脸而晃神的时候......白露意识到,她在想念。 “......为什么?”纪寒的眼眶红了,握着她的肩头,“露露......为什么你的心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完完全全只属于我?我可以——” 他情绪和种种行为上的异常......并不是因为白露和别人发生了关系,也不是单纯是被她放弃生命的行为所刺激到。最重要的是,在医院,纪寒听那几个人说这五年里发生的事时察觉到了:白露心里有了别人。 她骨子里不是个软弱的人,她对那几个人的纵容,不仅仅是因为善良、爱替别人考虑的性格。 所以纪寒觉得恐慌,关着她、软禁她、试着驯养她。他渴望夺回白露的爱——世界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白露也感觉到了这点,所以恢复记忆后当时因为记忆混乱还搞不清状况的她,看到纪寒状态不对后就选择了和他走,这些天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回自己家的事,更没有提起过其他几个人。她是愧疚的,因此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纪寒的几近崩溃的精神。 “纪寒!”白露眼泪也掉下来了,伸出手去拥抱他,“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纪寒沉默地抱紧了她,胸膛贴着胸膛,紧到窒息,像是想和她肋骨都十指相扣。 “是谁让你动摇了......宋景行?” “不是的。”白露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没有爱谁比爱你更多,我只是......我觉得自己没有爱、的能力。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甚至连你都不爱。” “......我那番话不是这个意思。露露,你的爱和平常人口中的爱不是一种东西。”纪寒轻轻拍着她的背,“你拥有爱的能力,别怀疑。” “我不明白......” “爱是人类本能。”纪寒说,“没有人不害怕孤独,没有人不渴望爱。这点是你让我敢于承认的。” 90冷漠者柔情 90 冷漠者柔情 白露安安静静地被他抱着。锅里的面都糊了,但两个人都没空去管。 “我在想。”纪寒看着两个人交握着的手,说,“要是以前我能对你更好一些,更温柔一些,是不是你后来不会......是我太冷漠了。” 他在医院时看见白露和其他人的相处模式,连宋景行那种一板一眼、平时很严肃的人在她面前都变得很温柔。纪寒有时候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想起一些过去的事,觉得自己又变成一个局外人。 “纪寒。”白露握着他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下,“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性格是什么样了。” 她知道他的冷淡,但她依然选择走向她。 纪寒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礼堂见面的事:“那时候我不该凶你。你......哭了。” “不,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那时候。”白露摇摇头,“比那更早一些,你可能完全没有印象了。” “......嗯?”错愕在纪寒脸上一闪而过。 “你记不记得‘福音琴行’?”白露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刚回家那时候......因为总是没办法好好理解别人的意思,被同学堵在琴行斜对面的巷子里教训了。那时候是你特意帮了我。” “原来是你......” “对。”白露对他一笑,“是我。纪寒,你从来都不是个冷漠的人,不是吗?” 最开始她也以为是无心之举。她频繁地在琴行那里晃悠,只是想找到那个帮了她的少年,对他道一声谢。直到她转学之后真的在中学里碰到他然后第一次笨拙地“跟踪”他时,白露才发现:从福音琴行回他们的小区的话,根本不用从那条斜对面的巷子走。 而纪寒也回想起那天自己做了什么:他在练琴的时候从落地窗看到一个小女孩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那蜷缩着身体低着头的模样,让他想起妈妈在餐桌上说的话:“记不记得之前说过的白家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她跟在爸妈旁边也总是缩着脖子低着头,真叫人心疼”。 他不知道那一瞬间胸膛里是不是有一些类似“怜悯”之类的情绪,于是他提前结束了课程,从那个巷子绕了点路回家。 你绕路帮她赶走欺负她的同学,你叫她和你一起去店里避雨,你帮她赶走卖花时纠缠上来的小混混。她比你更早发现—— 纪寒,你从来不是冷漠无情。 * 纪寒并不是生下来就是个冰块的。天生缺少感情模块属于一种生理缺陷,很幸运的是纪寒同学的杏仁核和下丘脑没有异常。 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 ——玩心太大、不靠谱的母亲与早年间忙碌的、严格的父亲,占据了他小时候绝大部分的记忆。他甚至没有一个许多故事里都会出现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保姆”,记忆里由于搬家啊、家政公司倒闭啊、惹得父母不高兴啊、家里有事辞职啊,照顾他的都是不同的人,有的呆了三个月,最长的也只做了半年多。 唯一稳定些的关系,大概是与搬家后遇到的宋景行和孟道生的友情。智商和家世都处于一个阶层,纪父不介意儿子和他们玩到一起。但这个社会对于男人的规训不允许小男孩们像女孩子们一样敞开心扉,比起谈论父母的忽视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男孩子的话题往往聚焦在新玩具和爱好。而且几家又不是寻常人家,课后等待着三人的不是一起回家或者去什么地方闲逛的悠闲时光,而是私家轿车和各种类型的课后辅导。 因此,即使有两位偶尔见面的朋友,纪寒情感需求依旧被压抑着。 后来夫妻二人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时为时已晚。尽管妈妈捡起了责任心,爸爸也不再那么死板严苛,但纪寒的性格雏形已经定型,他已然将自己与他人隔绝,像是海洋里唯一一座孤岛。 纪言的性格就与他不一样。他出生得晚,吃到了父母改变的红利,撒娇得自然,表达自己的想法也自然。有次下着瓢泼大雨,十四岁的纪寒被司机送着回到家,还没有跨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父母和弟弟的笑声。 肩上书包下被淋湿的肩膀好像痛了一下。纪寒看向打着牌其乐融融闹做一团的三人,觉得,也许他们才像“一家人”。 这时弟弟开心地冲他招招手:“哥哥,要一起玩牌吗?” “没必要。你们三个人就可以。”纪寒走进去,低头换鞋,“一会我有口语课。” 那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爱的能力,也并不需要这种东西。纪言那种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感情,比如在妈妈冲他们兄弟俩发火的时候,纪言会说“妈妈你不要生气了”。而他,纪寒,这个“天生冷漠”的人,只会默默走开,“理性”地等待双方冷静下来。 他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不愿意跨出那一步,也不知道如何跨出那一步。 “学校离家很近。”某天饭桌上,知道纪言差点被绑架的纪寒说,“开学后让莫叔去接纪言。我已经十六岁,有自己回家的能力。” 纪母有些犹豫:“你也是我们的孩子啊,爸爸妈妈对你和对他都是一样的。这次绑架他的司机只是个意外,我们再招一个靠谱的就是了。” “没必要。”纪寒放下筷子,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我自己走回来。” 于是他收获了一枚风雨无阻的小跟班——瘦瘦小小一个,长得很白。 纪寒记得她。 由于外表太过出众,被私下了取绰号叫“冰王子”的纪寒同学以被同级们以远超第二名的票数投进了校庆的表演名单。他又不能上场表演解题或是半个小时不笑不说话,只能迫于无奈地把水平一般的钢琴拿出来上报了项目。他是有点笨手笨脚在身上的,前几年偶尔会去他那位基督徒干妈的琴行里学一下,以此锻炼自己肢体协调的能力。纵使纪寒觉得以表演节目争取高中优先择偶权这种事毫无意义,但要是在校庆上出洋相他也不愿意,于是那阵子每天都去学校礼堂练琴——没有人的学校和有人的家里,爱面子、不想被人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的他当然选择前者。 那天他照常练习着。聪明的脑袋弥补了肢体协调能力上的不足,他已可以很流畅地演奏,明天不用再来。 按琴键的手忽然停住了,他对上窗户外那人的目光。 纪寒不是没有被塞过情书、堵着告白过,初中时期甚至有女生看到他会夸张地尖叫。因此他很熟悉她目光里的“喜欢”——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或者转移到“阳光的篮球队主力”这种角色身上。 再加上他觉得她偷窥的行为有失礼貌,于是他开口时语气不怎么好:“有事?” 对方,那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居然被他凶哭了,猛地缩回了身子。 ......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勇气跟着他。纪寒收回看着那个小跟屁虫的余光。这次他不打算再搭理她了,免得又伤害到她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倒不是对她别有爱怜,只是他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很没教养。 所以不搭理就好,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他的无视和冷漠而离开的。和那些人一样。 ——后来?后来就有了他们的后来。 但纪寒之所以爱白露,并不是因为被她的执着打动了,或是觉得她就该一辈子喜欢自己。他喜欢白露身上与他不一样的部分。童年时期她得到的爱比他还匮乏,但她无疑比他更勇敢。 她让纪寒敢于承认:他口中的“没必要”只是因为害怕和得不到而自我欺骗的谎言。看上去冷冰冰的纪寒其实也渴望着爱与被爱。 “因为你,我的世界有了颜色”是句又俗套又公式的情话,但它的确能很好地概括纪寒的感受。白露给他带了许多他曾经觉得“没必要”的东西:真挚热烈的情感、人类活动产品的附加价值、琐碎日常中的别有意趣——她带着这个世界的美握住了他的手,于是纪寒回握的时候也感觉自己与世界有了链接,开始喜欢这个有她的世界。 从对方身上学会了爱的,何止是白露一个人。 * “你以为我是喜欢你的脸?”白露噗嗤一声,都笑出声来了,“纪寒,虽然我觉得你真的长得很好看,但是我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欸!” 纪寒也笑了,他觉得自己这些年为了保持她喜欢的外貌而锻炼和护肤的行为真的很蠢。纵使外貌协会这种特质与他认识里的白露有些违和感,可他一直认为自己太冷漠,因此他不知道除了外貌,对自己事业和家世都不感兴趣的白露还图自己什么。 他心里这段关系终于稳固。他的感情和脆弱都有了可以好好保存的地方。白露坐在柜台上,纪寒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有一滴眼泪像柔软的羽毛慢慢从他的脸颊降落下来。 “你总说我笨蛋。”白露环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你才是笨蛋,纪寒。大笨蛋。” “不许说我。” “霸道的幼稚鬼。” “骂完没有。” “傻瓜。” “差不多行了。” “扮嘢,死要面子活受罪。” “喂,白露!” 两个人笑着闹做一团,白露看着恋人终于放松下来的脸,闭上眼睛,承接了这个温柔的吻。 也许这一刻,他们才真的做到了亲密无隙。 “好啦,我重新下一碗面给你。”白露快速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啊,完全糊掉了呢。” 她又重新下面。纪寒这种被阿姨、管家和厨师伺候长大的家伙连煤气灶都不会开,却说要帮她的忙。结果当然是手指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可爱的女友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帮他用冷水冲手指:“我都说我来嘛,疼不疼啊?” 他说不痛。和她分食完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青菜面后,温暖流进四肢百骸。纪寒不再介意被她看到自己侧躺时的脸,重新刷了牙后和她在床上面对面地拥抱着,说了很多话。他终于向她敞开了心,和她谈起自己的家人和一些小时候的事。白露心疼地亲亲恋人的嘴唇,并没有出言安慰——共享苦痛,而不是以“安慰”将自己剥离出来,这是她爱他的方式。 “好了,说说你的事。”纪寒的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一点。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爱你?”白露问出了让她很困惑的事,“我不明白你们的爱和我的爱有什么区别。” “我们所有人都想要占有你。但你没有什么私欲,你的爱也是如此,露露。”纪寒捏了捏她的脸,“要是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估计都能忍着眼泪在婚礼上真心鼓几下掌。哼。我没见过你对我有什么占有欲。” “有的呀,只是没有告诉过你。”白露靠在他臂弯里,“之前高考完的暑假,我去平城找你,回来后有个人发短信给我说要见我。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家人,去了才发现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说她喜欢你,叫我和你分手。那天我还打电话给你,你让我想想去哪旅行。” “谁?” “我也不太记得了。”白露回忆了一下,“她打扮得很漂亮,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性格有些骄傲,但感觉是个蛮可爱的人。她爸爸是什么亚太区代理还是什么......你有印象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那么傻乎乎的,真担心她被人骗呀。” “......没印象。”纪寒突然有点来气,别扭地闭上了眼睛,“搞不懂你,又是夸情敌可爱又是好奇她现在过得怎么样的。给我打那通电话是被她威胁动了真想分手?” “我哪有呀!”白露抱着他撒娇,“我说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和你分手。” 纪寒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哄好了大半。 “我对你也有占有欲,纪寒。只是那时候我很自卑,一方面觉得自己一点也配不上你,一方面也不想放开你的手。”白露的手在他胸膛在划拉了几下,“包括现在我也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当你遇到了更好的人,我肯定会觉得非常难过,毕竟我一直是靠着对你的爱才活下来走到今天的......但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看到了你的幸福后,也许我就能放下自己的难过去祝福你。” 这就是纪寒觉得她不爱自己的原因。他有时觉得她只是太好心肠,她对他们的感情天然就接近于耶稣之爱,寻常人要在男女之情里做到这点几乎无不需要强烈的感情和漫长的努力。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番话。首先,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人,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了。”纪寒叹了口气,将感性问题转化成逻辑问题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你认为我和你,谁比较聪明?” “你啊。” “那我觉得你很好,你只是本性善良,加上不够自爱,所以总是苛责自己,对自己认识得不够客观。既然你觉得我更聪明,是不是应该参考更聪明的那个人的意见?” “......这不一样吧!也许在‘认识白露’这方面,我比你做得更好呢?所以我才能意识到自己不够好。” “假设你说的这些都成立,那你在这方面岂不是比我更聪明?你赢过了在你心里很完美的纪寒,所以你更该对自己有自信。” 逻辑这套被他玩明白了,白露目瞪口呆:“......还能这样啊。” 纪寒笑了:“怎么不行。你看,无论怎么样,你都很好。” 女友在她怀里安静了一小会,呼吸沉稳而均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纪寒轻声喊了喊她的名字,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想心事后,问她:“......露露,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想去英国?” “你送我回去那东西的那天,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收到了白建业的短信......总之就是些不太好的内容,他那时候精神应该也崩溃了吧。”白露说到这时忽然想起来什么,停止了说话。 那时候她发烧住院的时候也收到了白建业的短信,后来这半年一直没有回复。 “怎么了?”纪寒担心她是又想起了那条短信受到了什么刺激。 “纪寒。”白露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着,“我有很重要的事想你和商量。” 纪寒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白露也知道他已经对自己的想法了然于胸。 “我需要离开,也想见见他们。他们一直没有我的消息会担心的......你这阵子忙是不是就是因为林昼和黎朔?”白露勾着他的手指,看着他骤然冷下来的表情,“纪寒,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重要的人。我只是......需要离开你去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虽然这听起来很像在说谎,但是和你在一起,那种幸福感让我觉得恐慌。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说得对,因为我不爱自己,所以我总是觉得自己不配,一直担心会失去你,失去眼前的幸福。五年前我就是因为类似的理由决定离开你,可是现在,我还是毫无进步......哪怕此时时刻,我依旧觉得恐慌。” 五年前,他因为看到她那个悲伤欲绝的表情,任由她去了英国,但后来发生的事你我皆知。有时纪寒会设想如果当时拒绝她会怎样——也许留在他身边白露能够更幸福。可现在,同样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杳无音讯的五年、那些插进他们感情的人、她躺在病床时的苍白模样不断交替着浮现在他心头。 但同时纪寒也意识到——这不是属于他的“选择”。以前白露会因为盲目地爱他而选择留下,可是现在的白露不会。尽管她仍旧爱他,但对于她来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纪寒轻声笑了:“你不是毫无进步。” 他关不住她的。那些由于误解造成的恐慌、嫉妒和患得患失在心意相通后终于平息。他舍不得将那只为他衔来了春天的漂亮鸟儿折断羽翼拢在自己的手心。 于是,像五年前那样,他再一次放开了手。 * 【如果我真正爱一个人,我就会爱所有人,爱这个世界,爱生活。如果我能对另一个人说“我爱你”,我就一定能够说:“我因为你而爱每个人,我通过你而爱这个世界,我由于你而爱我自己。” ——《爱的艺术》】 【尊重意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成长和发展应该顺其自身规律和意愿。尊重意为没有剥削。让被爱的人为他自己的目的去成长和发展,而不是为了服务于我。如果我爱另一个人,我感到与他或她很融洽,这是与作为他或她自己的他或她,而不是我需要使用的工具。很明显只有我独立了,只有我无须拐杖也无须支配和剥削任何人而立足和前进,尊重他或她才是有可能的。尊重仅存在于自由的基础上,正像一首法国歌谣所吟:“爱是自由之子。”爱是自由之子,决不是支配的产物。 ——《爱的艺术》】 91伪装者真心 y elu1.c om 91 伪装者真心 好久都没回到家了啊感觉都有些陌生了。 是纪寒送她回来的。即使同意了她的要求,男人还是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白露当然知道怎么哄他,把那枚她本以为会在抽屉里呆一辈子的蓝宝石袖口送了出去。得到白露一直在意他的客观证明,纪寒周身的低气压肉眼地散去了,让她把自己从黑名单放出来后帮忙打扫了她落满灰尘的家。 白露不喜欢请家政公司,纪寒怕她一个人干活累坏了,于是脱下了昂贵的西装和腕表来帮她。 养尊处优的纪大少爷哪干过家务活,何况他还有洁癖。但女友一直在说“纪寒你好贴心”“真是帮大忙了”“你真好”之类这种情绪价值拉满的话,还时不时过来亲亲他,纪寒被哄得服服帖帖,略显狼狈地离开时甚至觉得自己下次还能干。 送走了他后,白露正在家里收拾行李,门忽然被敲响了。 “姐姐,姐姐!” 在纪寒送她离开的前一天,他和另外几个人约了家咖啡厅见了一面。由于白露并不在场,几人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无人调解,只是在话里话外争执和讽刺,已经是给彼此面子。 总之,最后这次会面的结果大概是:纪寒不再把她强行留在她身边,把她送回家后,其他几个人会和她单独相处几天,让白露自己决定和谁在一起。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做出选择后,其他人都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其他人消失在她的世界里,白露虽然觉得难过,但也接受这个结果——这样对每个人都更好。 林昼占尽地利,当然要第一个来找她。 “小昼。”白露走过去打开门,和他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那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屏吧?” “差不多哦。”林昼温温柔柔地一笑,给人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才不想看见他。” 这些人里纪寒最讨厌的就是林昼,林昼虽然和孟道生不对付,但心里最不喜欢的其实也是纪寒。 准确说,林昼谁也不喜欢。他就是绿茶,表面无害实际一肚子坏水,巴不得那几个人滚得十万八千里,离白露远远的最好。 “别站在门口啦,进来坐吧。” “好呀。” 他今天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毛衣,胸口处别了个铃兰花胸针,脱离了林家,也不再模仿纪寒后,他着装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偏日式的清新风格。想看更多好书就到:hu anhaoda o.c om “我家里没有茶叶,泡花茶可以吗?”白露问,拿出一罐玫瑰花。 “嗯嗯。”林昼握着她的手腕接过水杯,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姐姐,我好想你呀。你男朋友都关着你不让你见别人,好可怕你以后还是不要理他了吧?” 花茶的香味散在空气里。 “小昼。”白露无奈地笑了笑,“别这样了。” “姐姐,你好偏袒他。”林昼撇了撇嘴,抬起眼睛看她。他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这张看着纯良无害的脸做出可怜的表情。 可惜白露实际上并不吃这套,也知道林昼茶里茶气本质就是在和她撒娇而已:“你之前骗我还用香薰的事情,我也没计较哦?” 林昼立刻瞬势卖乖,牵上了她的手晃来晃去:“姐姐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保证。” 白露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小昼?” 他现在本科已经毕业。当时本准备直接边工作边读非全日制的研究生的,现在和家里翻了脸,原本给他安排的工作林昼是不准备干了。目前,他边管理着手头的几家公司边在平大读着全日制研究生,用笔名投了几篇以前的存稿也在诗坛激起了一点水花。 以林家这种政界老家族低调的行事风格,关起门来怎样不说,平时在外面都不像暴发户和新钱那样嚣张跋扈,什么开超跑啊在社交平台炫富啊想都别想,自己家永远盯得别人还严。林昼爹妈从小各玩各的,对他的关心不多,他上了大学就搬了出去,“关起门来”后的待遇也没享受到多少。因此他即使脱离了家族,现在的收入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落差。 而且,他爷爷最近在发现其他血缘没那么紧密的孙子都没有林昼争气后,似乎有了松口的趋势。 “我挺好的哦。”林昼说,手指缠着她的一缕头发,“和家里人彻底翻了脸,虽然会难过,但是我现在的确过得更舒心更自在。姐姐,你会不会嫌弃我现在没钱没势了?” 白露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没钱没势”到底是多“没钱没势”,还以为他真变成了穷光蛋:“当然不会呀!你吃饭什么的有困难吗?之前我让房地产——”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马嘘声。 “嗯,我收到了哦。”林昼脸上的温和笑意淡下去一点,显然是想到了那时候的事,“即使决定好了,但那时候听到你的消息,我心里只有希望你活下来的念头。” 林昼很早就已经看出来她有轻生的想法,于是和她说“我们的选择只会是一样的”。林昼一直觉得自己对“活着”这件事无所谓,而且一个没有白露的世界简直烂透了,她要是真的觉得太疲惫想离开,他就陪着她赴死,到黄泉也做对佳眷。 但是当林昼从孟道生打来的电话里隐隐约约知道白露真的做出了那个选择的时候,他才明白人的潜意识很强大。自己为什么在感觉到她想自杀的念头后加倍的对她好,也不再介意黎朔在她身边,甚至那么不理智地提前和家人因为婚姻的事闹翻脸——都是因为他希望白露活着。和他一起在这个让他们都失望的世界活着。 林昼久久看着她的脸,忽然又微笑起来,牵起她的手。 “姐姐,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 【3月4日 晴 去书店的时候,我无意间在新书区看到了一本书,名字叫做《白鸟非鸟》。太阳照在封面的那只鸟儿身上,那个瞬间,好像我也短暂自由了一下。走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紫叶李开了。原来现在已经是春天。今晚我会读一读这本书。】 【3月5日 晴 我真的很喜欢《白鸟非鸟》!这是她的处女作,这也是我第一次买不认识的作者的书。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如果我和她是朋友的话,我想我们一定会聊得非常愉快。 】 【3月7日 阴 全部看完了。翻到结尾的空白页时,我忽然像结束了一场愉快的旅行一般,觉得怅然若失她的生平不是在网络上可以检索到的,还会不会出第二本书还是个未知数我要如何去了解她呢?我太想认识她了。】 【3月10日 雨 志愿的事情不可以再拖了,昨天和爷爷聊完后,还是去了政治学。我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窗外下着雨,我一点也睡不着。她像是一抹白色的影子一样,一直在我心里的这片园地游荡。我第一次遇见和我的感受如此相近的人!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无法摆脱对她的思念真奇怪啊,明明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可是我却开始思念她也许我可以尝试给出版社写信。她能收到吗?】 【10月15日 阴 像中了魔一样。我每天只有读她的书才能睡得着觉。我实在太想见到她了。包喻说他可以帮我调查她的信息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这样她也许会觉得不舒服。可是我实在太想见她了。】 【11月12日 晴 当看到她的脸时,我并没有包喻那么惊讶。她和我想象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总觉得像是和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迷恋让我快要疯掉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去英国读大学?我好想见她也许在这之前,我可以让包喻帮我查更多。】 【2月11日 阴 我好妒忌。《栖息地》里每个字都让我很崩溃,但我还是自虐一般看完了。因为这是除了那本散文集外我能找到的唯一由她写的东西。 为什么她这么爱纪寒?为什么,这个人和我长得这么像?是她因为长得太像而弄错了吗,她爱的不应该是我吗? 】 【4月27日 晴 《山城》让她变得出名。我很庆幸当时自己没有推波助澜,这完完全全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得来的。想必这样她会更开心吧可是我好不甘心,我不喜欢这么多人看她的书,谈论她,和我分享她。要是她可以只属于我就好了。 今天孙姨说他又把情人带回了家。真是令人厌恶我不会再回去住了。“爸爸”“妈妈”这两个词真是令人恶心到发抖,为什么我偏偏继承了他们的血,难道这些污秽同样也流淌在我的血管里吗?真想把自己的血都抽出来洗一遍。恶心。 我又想挠自己的手腕了,可是那块的伤还没有好。该死的“家族”。为了所谓的名誉,我连医生都不可以看,连药物都不可以吃。 不想写了。她的书和照片会让我镇静一些,今晚还是老样子。】 日记停在了去年六月的某一天: 【明天就可以见面了,白露。】 略显潦草的笔迹和被忘掉写上去的日期昭示了笔者的汹涌的情绪。她甚至感受到他的激动和紧张像巨大的海浪打了过来,带来轻微的窒息感。 白露合上日记本,将林昼的内心剖白还给他。少年接过,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她会觉得他很恶心吗?这些年少时幼稚的文字里,他肖想她、调查她、刻意接近她——从一开始这就是蓄谋已久的谎言。 林昼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摸了摸。 “小昼。”白露有点难过地说,“我都不知道你以前过得这么痛苦。” “你不讨厌我吗?”林昼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出去,恍惚。 “你做得不对。你私自调查我,蓄意接近我,甚至还利用了真心对你的萌萌,你要记得向她道歉。”白露轻声说,“但是我的的确确不讨厌你。” 她明白那种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林昼看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笑了:“姐姐,坦白说,我刚刚又想把你关起来了。” “啊?” “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林昼凑过去亲她的鼻尖,“姐姐我好爱你呀。” 这爱不是因眉目笑语而仅持续十九天的热症。他的心曾是一片落败的花园,直到他闻到隐秘的花香,失明的人听到了乐音,于是天穹、宫殿、江河、天使都纷至沓来,林昼睁开了眼,从漫长而折磨的伪装与清醒梦中醒来,看到那朵漂亮的玫瑰、那只纯洁的小雀。他的心好像变得轻快。扔掉那一层层蛇蜕般的束衣,抛弃过去,也不再想将来。像是洗净一身污浊,此刻你就是你,我也只是我。 他渴望了很久的那个人,伸出手拨开层层伪装,拥抱了他。 “我是个很恶劣的人。”林昼前所未有的轻松,对她微微笑着,“我善妒、幼稚、任性、理想化、善于伪装又喜欢玩弄人心,也许我也只有‘爱你’这一点好。即使如此,姐姐,我也不想再为了追求你而做任何欺骗了,以后我给你的只会是真心。” 她听了这番话,也笑起来:“小昼,我为你开心。” 林昼低下头吻她,两个人在床上滚做一团。可他很神奇地并没有任何想与她做爱的想法。他一开始爱慕的就是她的灵魂,也许肉体上对占有她的渴望只是惶恐的产物。曾经他渴望着她成为自己的救世主、自己的阿芙洛狄忒,但现在,那些轻飘飘的、不切实际的情感像是降落下来的蒲公英,他知道自己恋慕的就是这个怀中的人。爱她的缺点、爱她的不够好、爱她的残缺。 吻盛开在唇间,像一朵朵的春天原野里的小花,繁密而美好。 “爱你。”少年柔软的嘴唇在她的额头吻了又吻,他眼波温柔似水,“好爱你。” * 和林昼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他把白露约到了市郊某处。 八十五种花陈列在湿而暖的温室里,隐秘的情事在一场浪漫的告白后顺其自然地发生。他身下宛如百合雄蕊的东西挺进她隐秘的花房,汗浸透了两个人的衣服,在交合处汇集成泉溪。 林昼温雅的脸颊上爬上了绯色,他看着身下吊床里浑身都是各种花瓣的白露,用指尖抹去她眼睫上的水珠:“姐姐我果然还是凡夫俗子,会对你有这种欲望。啊不要吸我呀?” “小昼、小昼——” 白露的身子都软成一滩水,偏偏那个坏心眼的人还在一边晃动吊床一边问:“下一朵姐姐想要什么花?桔梗,怎么样?” 他伸手去取下一枝蓝色的桔梗,沾着水珠的浅色花瓣划过她的皮肤,如同沾湿润的羽毛般纤柔的触感激起她一阵阵敏感的战栗。白露被酥麻感折磨到抽噎,眯起眼睛弓弯了腰:“嗯——小昼,痒” 林昼把那朵花放在吊床上,好心情地吻她:“姐姐这样也看得我心好痒,好想把你弄坏哦。” 白露坐在吊床上,敞开着大腿被他抱在怀里。林昼低下头,目光短暂在她沾着玫瑰花瓣的乳房上停留了一下,随后看到自己着水光的性器随着吊床的晃动被她穴口一点点吃进去,发出淫靡的水声。 “姐姐,你这里怎么这么紧,水这么多?”乐于看薄脸皮的白露羞红了脸的样子,少年扯了扯她的乳尖,“像小淫魔一样。你想不想把我的精液榨干?” 白露意识模糊,腿夹着他的腰,口齿不清地说“不是的”,穴口却诚实地又吃下去一点。 林昼抱着她的腰捣得又深又重,随手又摘了一枝花——淡紫色的花朵在微弯的枝条上开放着。 “勿忘我嗯” 他动作轻柔地将那朵花别到她发间。 “姐姐,你不选我的话也不许忘记我。”林昼的指腹捏着她的耳垂,湿气在他们的身体上凝结成小小的水珠,“不然我就要挤掉你的正牌男友,小三上位了哦?” 她的眼睛盛着明晃晃的笑意:“不会忘记你的,林昼。” 他们有许许多多相近的爱好,相似的想法。阅读到的文字如琥珀色的酒液,这位心灵相通的挚友就是承接它的金杯。曾在梧桐叶的绿荫里分享阿多尼斯的诗歌,在流动的秋日白云下谈论莎士比亚的戏剧,交换过的《德米安》译本里还留着彼此的书签——这些像是散步在春日的山峦花庭一般愉快的日子她永远不会忘记。 水仍在不停滴下。他们都笑着亲吻彼此。 【明亮的日子,美丽的国度,并不遥远。不过我已经拥有了你的爱情,你的存在,不,这片土地并不荒芜。】 * 【虚伪之爱的另一种形式可以称为伤感的爱。其本质在于:只在想入非非中体验爱情,而不是在与一个具体的人的现实存在中体验爱情。 ——《爱的艺术》】 【不管是通过他人虚构的经历而替代性地分享爱,还是把爱从现在转移到过去或将来,这种抽象的、疏离的爱都是精神上的鸦片,不过是为了减轻现实生活的痛苦,缓解个人的孤寂和分离感罢了。 ——《爱的艺术》】 92磊落者徇私 92 磊落者徇私 汽车行驶到了山下。白露看着那段隐在葱郁杂木后面的石板路,记忆又回到她的脑海。 “露露,你还好吗?”宋景行停好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毕竟乌家村对白露来说不是个有着什么愉快回忆的地方。 “......嗯。”白露对他一笑,“我们走吧,景行。” 乌家村所在的省份偏南,即使是十一月,也没有平城那么冷,穿着长袖和外套足矣。自从乌家村搬迁后,这座山头就很少有什么人来,附近捡柴火的农民就在山脚那块儿,因此,石板路上堆着许多树枝和落叶,许多粗壮的枝条在横亘眼前。 两个人走得很艰难。白露自小身体就不算好,年中那一串大病小病后,即使有在好好调理,她的体力和精神到底还是不如从前。有宋景行护着她,她也凭着顽强的意志力爬到了山顶附近的乌家村。 数个小时的崎岖山路让他们有些疲惫,白露看着村口那棵巨大榕树下全是枯叶的石椅,气喘吁吁地笑着看向宋景行:“景行,是不是这个椅子来着?” “嗯。”宋景行也笑了,走过去拂去上面的灰尘和叶子,用纸巾细细擦了一遍才招呼她过去坐。山上比下面还要冷一些,宋景行搂着她的肩膀,从把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保温杯递给她。 来这里是白露提出的。这个地方对宋景行和她而言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天阴阴的,数年没有人来过的村子里皆是一片破败。她曾经居住的院子里,小蓬草已经长到大腿高,藤蔓攀上了窗户,狗尾巴草从瓦片之间钻出来,掩盖了曾经有人生活在这的痕迹。只是万物萧条的冬天,这个偏南省份的植物也显得没多少精神气,入目只剩荒凉与落寞。 “我记得这家住的是个缺了一粒牙齿的婆婆,她门口以前有个竹架子。”白露陷入了回忆,“一到季节上面就挂着很多丝瓜和豆角......”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宋景行始终注视着她,安静地倾听,他好像也陪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是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他们一起去看那片湖——水草太深,湖的面积也缩小了不少。宋景行举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肩上举起相机拍摄。他这几个月一直积极复健,当初脱臼的左臂已经恢复得很好,现在只需注意保护就好。 放大后,她发现一抹飞过白色的鸟影很巧地被不经意地拍了下来。白露看着它,心里忽然释怀。 有些话,可以被说出口了。 “景行。当年我问过你一枚玻璃碎片的事,你有印象吗?”白露摩挲着相机粗糙的帆布背带,“你们来的前几年,孔阿姨想要离开,问我可不可以帮她。我当时捡回来一枚玻璃碎片,就给了她。她用那个磨断了最后那一点点铁链,但是......没能逃出去。我一直觉得,如果当时我没有给她......她是不是也可以等到——” 她说不下去了。 “露露......”宋景行温暖的掌心摸着她的后脑,“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彭家辉,他们四个人都不会出事。” “我知道的。”白露低着头,“可是,我——” 我无法原谅自己。 宋景行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也许命运的齿轮这时就开始转动,那枚玻璃碎片是最初压下来的那根稻草,为很多年后她的彻底绝望埋下了伏线。 “玻璃碎片......”宋景行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到过。” 他看着白露错愕的双眼,有些艰难的说:“露露,寻找遗体时,我们在肋骨附近发现过一枚玻璃碎片。当时我们推测是彭家辉出于折磨报复的目的逼迫她吞下的,但后来审讯时彭家辉否认了这点,说是土壤里本就有的。现在看来,她是自发吞下的可能性更大。” 白露愣住了。孔小兰为什么要吃下那枚玻璃碎片? 她忽然回想起自己在那个昏暗狭小的房间对她说的话。 ——“你能带着它一起走吗?爸爸看见过它。留在这里会被他发现的。” 啊。 ......是孔小兰发现自己逃不掉后,为了保护她不被发现,所以...... 硕大的泪珠从白露眼眶中滚落。她不敢想象孔小兰当时有多么绝望和痛苦,可这位善良的女性,为了保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抱着莫大的决心硬生生地将一小片玻璃吞了下去。 白露狼狈地擦着眼泪。她难以置信,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宋景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她根本无法停止哭泣,也说不出来话。 她想自己真的很笨。十多年后,她才明白......孔小兰给她的自由。 缠在她心头,一直紧紧勒着她让她血肉溃烂痛不欲生的那根铁链“咔”的一声断掉。这些年,她一直被它、被那些恶意困在这座山里。 “景行,谢谢你陪我来。”白露眼睫湿漉漉的,看不太清面前宋景行的脸,“当年是你带我走的。我总觉得现在我才真正离开。” 嗓子里挤不出来一句话,宋景行沉默着,帮她擦眼泪。 “对不起......”白露久违地感受到他温热指腹,垂着眼,“那时候我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耽误你......如果没有遇到我——” 这些下意识就开始自责和贬低自我的话被一个吻打断了。 “露露,小坏蛋。”宋景行咬了咬她的嘴唇,看着她迷茫的神色又生气又无奈,“你怎么可以骗我?” 白露记得自己当时和宋景行说自己跟很多人睡过,还说了些“没有共同话题”“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不要再来找我”之类的话。 “......确实有一部分是真的。”白露声音小到快听不见。其实她一直觉得以宋景行那种保守的性格,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恋人和其他人发生关系。 “我的确做不到完全不在乎你和别人的关系,露露。但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永远不会松开你的手,就像我对你的承诺一样。”宋景行很坦诚,“当时我选择离开只是因为你说无法喜欢上我、和我在一起总是想到以前的事。如果我让你感觉痛苦的话,我就不该再为了一己私欲留在你身边。” “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白露好愧疚,“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嗯,后来我知道了。”宋景行刮了下她的鼻子,叹气,“宝贝,你真的很了解我,知道怎么样最伤我的心。” “对不起......” 宋景行到底对她是生不了一点气的,低下头吻吻她的嘴唇:“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没有给够你安全感。在察觉到自己对你的感情的时候,我就应该更光明正大地追求你。” “......景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很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对你的心动,是那天从警局送你回去的时候。你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说不是我的过错。”宋景行对着她笑了笑,覆上了她搭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就像现在这样。” “......我还以为是在英国的时候,你觉得愧疚,又一直照顾我,时间一久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 宋景行微微摇头:“我并不是那种拎不清自己感情的人。决定和你一起去英国,一方面是我确实一直有再进修的需求,另一方面则出于我自己的私心。” “私心?” “嗯。”宋景行低头看着她,“那时候纪寒问过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如果我承认我对你有心动,我就无法理所当然地和你去一个地方。所以我对他说了谎,说自己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白露一时没能说出话。 宋景行继续说:“我有时觉得后悔。和他直接坦白并且光明正大地追求你更好,但那时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你们的感情很好,而且戴淑云的事情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某种程度上,是我让你陷入了那种境地。所以那时候,我没有和你表露过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赎罪。” 再后来,他察觉到白露的孤独和痛苦。于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对她伸出了手,让事情如同脱轨的列车,往无法挽回的地步发展了。 “......露露,我从不是你想的那样光明磊落的人。我亏欠你太多。”他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是人生太过曲折,白露的存活欲并不高,遇到困难就想逃避,被往事绊住就会产生永久结束一切的想法。她并不是那种天性坚强的人,她现在已经敢于承认这点。 “景行。”白露捧着他的手,放到她唇边吻了吻,“没有你,我走不出这座山,也抗不过那些在异国的黑夜。还有出事的时候......我记不太清,但我记得有个人接住了我。是你,对吧,景行?你的手臂受了伤......景行,你一直是我的英雄。” 宋景行并不认为白露会放弃纪寒选择自己,但他显得忧心忡忡的原因并不是这个。显然纪寒不是那种会告知别人白露近况的人,宋景行担心的是失去联系后她仍旧陷在那些过去里。他们五人只是对她轻生的原因进行了推测,白露仍旧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说明自己为何做出那个令他们都很痛苦的决定。 但她现在看上去比以前轻松了一些。宋景行想,也许自己该信任她。 “你是自己的英雄。”宋景行终于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露露,是你的坚强和善良救了你自己。” 并不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在面对痛苦时毫不动摇,白露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抗争,奈何命运如追逐她的疯犬,不将她逼落誓不罢休。如果不是她出于善良的无心之举给莫爷爷留下了印象,宋景行和孟道生就无法及时赶到救下她。 宋景行回想起那天仍然觉得很巧。孟道生神通广大窥得天机,被软禁在家的林昼提供解决方案,抽不开身的纪寒却有私人飞机,黎朔刚好在他们落地爱丁堡时被打通了电话提供了具体地址,抱着自废双臂决心接住她的宋景行和那位向来低调的莫副部长是同病房的病友——每个环节都环环相扣。每个人都要为将她推到如此境地付一份责任,而恰好救下她的过程也不能缺少任何一个人。 从小立志成为刑警的宋景行很少信命,他总觉得失败只是因为努力得太少、太晚。但此刻,他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命运。 他在那棵榕树地下从身后紧紧拥抱住她。 “景行......景行......” 白露扯着他咖色风衣的衣带,水声让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一开始只是接吻的。但是太久没见面,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导致两个人都没把持住...... 宋景行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沙哑:“你可以撑着树......宝贝。” 男人怕粗糙的树皮磨伤她的掌心,很贴心地将自己的手撑到了树上,让她抓着自己的手臂。 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人......不知怎么的,白露就是觉得很羞耻,她做梦没想到会在自己小时候经常玩的树下和宋景行干这种事,总担心突然哪里冒出来一个人,都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两个人其实精神都有些紧张,却又都情动得厉害。 白露被转过来抱起来压到树上的时候带着哭腔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景行你也是坏蛋!” “是的,宝贝。我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宋景行笑了,吻了吻她的嘴唇,“为了留在你身边,抛弃那些又有何不可。” 白露看着宋景行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 那是高二的时候,她的高中班主任总是在午间用多媒体给放一些新闻,说什么“文科生要培养对时事的敏感度”啊之类的。某天他给班上的同学放了一个市里电视台的新闻,说是警察破获了一起走私管制刀具的案子。记者采访时拍到的画面里,白露看到一个人影。 是宋景行。他独自一人坐在远处那种被固定在墙边上蓝色椅子上,正在给自己的小臂缠绷带。 她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他是她认识的第一个警察,每年他都会来回访。他看上去严格又沉默,但是人很好。 察觉到镜头,宋景行正欲抬起眼看向镜头时,电视上画面却在这时被切换了。 班里有的同学在打瞌睡,有的同学在埋头做五三,有的同学偷偷摸摸说着小话,大部分都在看着画面最中心的局长,似乎只有白露注意到了宋景行。但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即使有,以他们的关系,特意关心一句他的伤势也显得逾越了。 年纪尚小的白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他。 现在,和他重回到这棵榕树下的二十二岁的白露明白了:吸引她的是宋景行身上那种坚韧感,好像他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打倒一样。他为她改变太多、太久,以至于白露都忘记宋景行曾是是个对自我多么严苛,又多少不近人情的一个人。 可偏偏这个人,也是为数不多从小时候就对她一直好的人。 “我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缠绷带。”白露怔怔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变化好大。” 不管是身为心怀理想的年轻人还是以身作则的大队队长,危险时他永远顶在最前面。不同的是,以前的宋景行不惧牺牲,现在的宋景行会有担心、会有顾及、会想不顾保密的规定和一个人说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会怕自己受了伤又惹得她偷偷掉眼泪。曾经被在羊城时的老刑警队长说“太没有人情味”的他不再是一个心无旁骛的机器,他有了自己的私心。 所坚持的正义是他的盔甲,心中所爱成为了他的软肋与绕指柔。 “是很大。”宋景行笑着侧过脸,吻了吻她的指尖。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的更好。 和白露的相遇、交集,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让宋景行意识到维护正义本质是为了法律和秩序背后活生生的人。他开始去爱的瞬间,才为自己的信念找到了一片坚实的土壤。他给了白露许多爱、陪伴与保护,她同样也回馈给他很多。 宋景行想,即使以后他无法以恋人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她在他身上播下的这颗种子也会一直生长。无论戴淑云精神状态变差的真实原因是不是宋景行对她的调查,宋景行都不准备为自己犯下的错找借口。人非圣贤,他往后必然还会犯错误、还会做得不够好、还会产生许许多多的悔恨,但他会一直赎罪,直到他觉得自己偿还清的那一天。 那时候,大概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烈日不再灼烧他的心。 * 【因而,献出生命的过程,使他充实了另一个人,他通过增强自己的活力感而提高了他人的活力感。他不是为了接受而“给予”,“给予”本身是一种高雅的乐趣。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不能不带回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的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又反过来影响他。在真正的“给予”之中,他必须接受回送给他的东西。因此“给予”隐含着使另一个人也成为献出者。他们共享已经复活的精神的乐趣。在“给予”行为中产生了某些事物,而两个当事者都因这是他俩创造的生活而感到欣慰。特别是对于爱来说,这就意味着:爱是创造爱的能力,无爱则不能创造爱。 ——《爱的艺术》】 【只要他们不互相作为对象相待,而是处在真正的创造性的关系中,那么,给予也必然意味着获得。 ——《爱的艺术》】 93不驯者皈依 93 不驯者皈依 天气阴沉的早晨,灰蒙蒙的一片。平城的冬天已经快来了,干巴巴的深棕枯叶被寒风卷着擦过路边的地砖的声响令黎朔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他发现刚刚擦肩而过的年轻女性回过头盯着他的脸,于是他又将白色的口罩拉上,只露出镜框下的一双略显凶的眼睛。 秋冬空气干燥,无纺布摩擦脸颊时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以前他没想到成名造成的麻烦会这么大。 这一年,黎朔一直在为自己不成熟买单。 现在是八点多,过了学生和上班族吃早饭的点。他站在没几个人的早餐店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向那个背影。 她好像剪了一点发尾,头发的长度又变得和以前差不多,有点翘起来的尾端随着她百无聊赖地搅拌馄饨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可能是长期写作养成的习惯,她在身边没有人时经常走神。 黎朔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次白露回过了头,看着走过来的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黎朔。”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宋景行和孟道生拦着他和林昼,不要他们阻止纪寒带走白露了。情绪并非靠理智就可以全然压制,他昨晚收到白露发来的信息后就很没出息的整夜睡不着觉,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紧张,来的路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但现在,她带着笑喊了声他的名字后,黎朔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安定了下来。 “你的脸是不是起皮啦?”白露关心了一句,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盒芦荟胶,“这个应该不是很刺激。” 芦荟胶在她掌心里变得温暖起来,黎朔闭上眼、低下头,顺从地由着她将它们抹到他脸上。早餐店里都是包子和馄饨的味道,他却闻到她手上甜甜的、浓郁的玫瑰香护手霜的味道。 黎朔睁开眼,看着低头拧上盒子的她。 “我家还有很多。这边冬天很干,你带回去用吧,哪怕回魔都了也用得上。”白露将绿色的圆形小盒递给他,“脸上起皮了很痛的,哪怕是男孩子也要注意点。” 他忽然失去控制般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小声说:“我好想你。” 早餐店里其他的客人都看过来,虽然白露的脸被黎朔挡住了,但看黎朔的外貌就知道肯定是小年轻在谈恋爱,因此即使看到了拥抱的他们也只是笑了笑后就低下头继续去玩手机了。 白露脸涨得通红,但也没说黎朔,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黎朔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措让她有些尴尬,又匆忙地松开了手:“对不起。” 端上一碗豆腐脑的阿姨打破了又是暧昧又是局促的氛围。白露脸颊粉粉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吃饭吧。” 黎朔拿过一旁的装着辣椒的小铁罐,往豆腐脑里放上一点,问她:“你要尝尝吗?” 白露猛摇头。她在平城呆了一年多,还是吃不习惯这种咸豆腐脑。第一次吃的时候毫无心理准备,差点狼狈地咽不下去。黎朔这都不是咸派和甜派的事儿了,直接脱离六界来到了辣派。 不过也是挺符合他性格的。白露和他刚认识的时候黎朔就是个不服规矩也不服管教的人。 “以前我们就是在这家店的这个位置。”黎朔看她有些走神,还以为她在想别人,于是说了句话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你还记得吗?” “当然。”白露笑了,“岂止是记得,简直印象深刻。你和梅原在我面前说李桦的事情,我还担心自己听到不该听的。” ......黎朔想起自己当初那些幼稚的小心思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挠了挠脸:“那些事我还是需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你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同学,可以理解。”白露勺起一颗馄饨,“......明明不是她的错,可按照现在很多人的观念,会觉得这对女性来说就是一种‘坏名声’。” 后来被李桦猥亵的郑玉心里过不去来找白露坦白,告诉白露她曾经尝试找班上另外一位女生倾诉并需求帮助,但是对方却惊慌失措地说“千万不能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郑玉被她说得更是不敢告诉别人真相了。 “不是这样的,是那个傻——呃,是李桦的问题。”黎朔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事......也是这样。那时候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脏’。” “......有这个想法的也许是我自己吧。”白露苦笑,“从小就有的错误观念。” 黎朔握紧了手心里被揉成一团的餐巾纸,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们四个人没有在纪寒和白露之间横插一脚,也许白露真的能和自己的初恋走进婚姻的殿堂。但是更远一些的未来呢?纪寒会忠诚于她吗?白露会遇见他们四个外的其他追求者吗? 他总觉得,如果白露心结未解,按照那条路走下去也未必会幸福。 早饭后,他们一起在太虚园散了会步。两个人又来到那个黎朔的秘密基地时,躺在草坪上的白露问起黎朔未来的安排。 “明年春天我和RIP的合约就到期了。”黎朔说,“到时候我会回平城,边跟着黎莲边准备明年下半年入学。” 黎朔也在平大,只不过读的是计算机,似乎准备往他感兴趣的人工智能的方向发展。现在,随着黎朔性格改变,黎莲也做出一些让步后,姑侄间的关系已经可以说上一句融洽,偶尔逢年过节黎朔还会回趟黎家或者给黎莲发个什么祝福短信。 “以后岂不是可以买到你做的仿生机器人之类的?”白露笑道。 “我努力。真有的话到时候会第一个送给你的。”黎朔也笑。 他撑翻了个身侧躺着,用靠着草地的那侧手臂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白露的手边,想牵又不敢牵:“......以后在学校如果能碰到的话,我可以和你打招呼吗?” “怎么这么问?” “怕你不想看到我。” “黎朔。”白露也转向他躺着,“我不喜欢你的话,为什么要约你出来见面呢?” 她的话好像给了黎朔一点坦白的勇气:“说实话,我觉得我给你造成的心理创伤最大。我那时候很自大地以为你也喜欢我,无视了你的意愿。后来在爱丁堡的时候,我想......也许只有我是个不成熟的幼稚鬼,陪着你的人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事情也许都不会发展成那样。就像那道阅读理解,他们都明白你,只有我会做错。” 白露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脸。他像只犬科动物一样,温顺地闭上了眼,蹭着她的掌心。 “不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就是那些标准答案呢?当时我做出那个选择,并不是因为某个人。你不要再自责了。”白露微微笑着,“年纪小也没关系啊,人生的路要一步步走。而且,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很棒的‘大人’了哦?” “......为什么?” “我一直觉得‘大人’不是生理上的成熟,也不是看起来西装革履很稳重就是‘大人’。这个词意味着一个人真正知道了自己要走什么路,并学会了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许能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和错误也是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大人’的很重要的标准吧。但这些你现在都做到了。”白露看着天,停顿了一下,“......可能我也刚刚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树下狭小的天地里一时变得安静下来,向来不爱思考这些人生哲理的黎朔一阵苦恼后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不想做什么大人,还是做你的狗简单点。” “可不敢。”她眉眼弯弯,“你身上有股子野性,不适合做家犬。” “才没有。”黎朔撑起身子,凑过去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她的脸,“我在你这明明很乖。” ——一副已经被驯服的姿态。 其实要说“驯服”也不恰当,毕竟这个词里身为主人的那个往往强势而有征服欲,这两个词和白露一点也搭不上边。黎朔总觉得白露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淡淡的,任他自由来去。在白露说“我不喜欢你的话,为什么要约你出来见面呢”之前,黎朔一直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和个无关紧要的牛皮糖似的。 好吧,即使是现在,黎朔也不知道她的“喜欢”是哪种喜欢。白露不是黎朔从来不玩的那种岛国galgame游戏里会红着脸说“八嘎”的可攻略角色,要说的话她像是魂类游戏的什么圣殿里那种不可攻略甚至不可交互只活在cg里的大地之母类NPC。她很漂亮、很温柔、很圣洁,对你也很好,但是你就是得不到她,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他失落地小声抱怨,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番自言自语是在撒娇:“......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和那三个人以前就有联系,你从小时候就喜欢纪寒,那个刑警对你最好,孟道生帮上了你,哪怕是你以前不认识的林昼都和你有很多共同语言。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白露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他黑色皮衣领口的毛领下暖乎乎的。 “黎朔,自信一点呀。”白露借着力去亲吻他,“你带我去尝试了许多我一个人永远不会做的事。那些瞬间让我觉得轻松,觉得自己活着。这些感受都是你带给我的。” 黎朔没有回话,手抬起一点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认识白露后他好像变得对气味很敏感,也不知道是有臆想症还是怎么,黎朔觉得自己就是能闻到她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并不是那种点着蜡烛铺着玫瑰花瓣的夜晚般具有诱惑力、能激起欲望的香味,而是和夏天午后晒得暖洋洋的被子类似的感觉——叫人想要翻着肚皮安心地睡懒觉。 十八九岁的黎朔一直是个随遇而安且活在当下的人。诚然,他是执着甚至固执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完美通关某个关卡反复sl四十次。但那本质只是因为他喜欢挑战,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黎朔很少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之外的东西有什么执念——直到遇见白露。在这之前黎朔很少笃信什么,可能长到这么大他最确信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无药可救地爱她。为了一个有她的未来,他愿意去规划、去争取。 于是他搂着白露的腰,靠在了她的胸口。 ......不是驯服,是皈依。 他们的关系并不是执鞭的驯服者与烈犬,是无心插柳的行善者与皈依的猛兽。黎朔并不是出于恐惧被抽打或是什么肌肉记忆之类的原因而被动地选择了她,他始终是主动地追随着白露,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虔诚意味。 信徒吗?可是哪有信徒会这样亲吻自己的神明? ——这样咬祂的嘴唇,这样吮祂的舌尖,这样将祂吻至涎水溢出,皱着眉轻哼? 那时候,他看着她沾着葱花的水润的饱满唇瓣,看着她撩开头发后在水族馆光线下显得纤长白皙的颈脖,看着她站在讲台上转身时身体的线条......对她的情欲在他体内如疯长的野草。在那个下着雨的闷热午后,他彻底失控。 是的。他就是野性过盛,他愿意为了她收起自己的爪子也不再呲着兽齿,只有这种时候才暴露自己的本性。占有是动物的本能之一,在雄性身上格外明显。黎朔渴望占有她,把她完完整整地吞进肚子里,圈在窝里沾染上自己的气味。 现在他就和她呆在这最令他感到安全的巢穴般的秘密基地,他第一次带白露来这时的肖想终于实现。 “白露,白露......”黎朔低下头用虎牙咬着她的唇瓣,“主人。” 这感情由冲动开始,却又早已不止是肉欲。 他意乱情迷地拥抱她,亲吻她,脑海里忍不住想:也许人真的有灵魂。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一看到她,自己的心里就升起无数蜜意柔情。这甜腻酸涩的的感情把他也泡得软乎乎的,把这颗原本只有他自己的心里也胀出一个位置,恰好容下她,也只能容下她。 野兽心甘情愿戴上了枷锁,愿意为另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所牵动。 皈依她,皈依爱。 * 【了解有多种层次,作为爱的一个方面的了解没有停留在表面上,而是深入到本质。只有当我能够超越对自己的关心而按其本来面目发现另一个人时,这种了解才有可能完成。 ——《爱的艺术》】 【真正的爱意味着产生爱的能力,它蕴含着爱护、尊重、责任和了解。它并不是被某人所感动意义上的“情感”,而是一种为被爱者的成长和幸福所作的积极奋斗,它来源于爱的能力。 ——《爱的艺术》】 94疏狂者沉沦 94 疏狂者沉沦 “终于轮到我被临幸了?皇上。”孟道生略带不爽地看着面前的人,把她的脸捏成金鱼嘴后亲了她一口。 白露说话都含糊不清的:“系你说要窝等等——” 之前白露联系孟道生的时候,他就说“要安排一些事”“带你回一趟羊都”什么的,将见面的时间推迟了。 孟道生其实就是想借题发挥宣泄下自己醋意,也没真的生气,对着她歪了歪头:“来,上车。” 今天他高调地开了一辆红色的大G过来,虽然价格在他的数辆豪车中排不上号,但骚包程度确实数一数二。白露站在那,看着薄薄的车门和高高的底盘,怀疑了下自己是不是得用爬的。 好在孟道生伸手过来扶了她一把,白露有点好奇:“你今天怎么开这辆?” 孔雀开屏的狐狸先生哪能把自己的小心思告诉她,只是笑笑:“随便挑的。” 车子最终停在他家的院子里。孟道生牵着她下车,跟上来的管家负责将车开进车库。 当时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闹得有点难看,她和孟道生不像和宋景行那样心照不宣,白露现在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孟道生相处。孟道生也有把话彻底说开的意思,都没等她坐下就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有点别扭地开口:“还生我的气吗?” 白露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和他目光短暂交汇后有些慌张的别开了脸,被他托着后脑细细地亲吻。 这种不带任何情欲的感觉让她想起那个在温泉别墅的晚上,白露再次意识到孟道生很珍惜她。于是她环住了他的脖子,探出点舌尖去舔他的。 孟道生心脏狂跳,扶着她的脸迎合着她的主动。 他是实在想她想得紧。刚被她甩了的那几天茶饭不思的,做什么事都心神不宁,于是丢人地跑到山里去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但过了好几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早那些委屈、愤怒和不甘心都消失后,思念好像从浑浊和躁动中沉淀下来,安安静静地呈在那,不论日子怎么流逝都不增不减。而现在,这些感情好像已按耐不住,躁动地从泉眼里一股股地冒出来。 “孟、孟道生!”白露察觉到再这么亲下去事情就要往卜野的方发展了,连忙推开了他。 男人又恋恋不舍地舔去她唇上的水色,也往后退了一点。 两个人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你那次去机场接我,说你是顺便,你在之前是送了谁?”白露决定直接问,只不过选择了更委婉的方式。 孟道生纳闷:“你就是因为这个和我生气吗?压根不是顺便啊!我不那么说的话你肯定就不让我去接你了。” “不是的。”白露忙摇头,越说越没底气,“那段时间我有个朋友在机场看到你去接一个女生,你还站在她的酒店房间拍照给我看。后来我穿你送给我的那条裙子出门的时候,又有人告诉我,在酒吧看见你和一个......穿着一样裙子的人在一起。就在我打电话给你说想见面的那天晚上......而且你那时候和我睡在一起,对我完全没有生理反应!” 听完这些话的孟道生两眼一黑,深感现实比剧本要巧。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啧,那天确实有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富二代约我在那见面,因为有个跟着他的女的和他说自己以前和我有过关系,那家伙就想约我见面然后在我面前炫耀自己是头种马。裙子......至于裙子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所以买了,但只是同品牌同系列,真的不是一模一样的。” 许多大脑空空的男人的确把“睡过很多女人”“抢了别人的女伴”当作一种谈资。孟道生虽然是人精,但其实是个理性的人,完全没猜出来她那些小情绪。 “那、那你接的那个人是谁?” 孟道生乐了:“你婆婆啊。我妈来这边参加同学聚会,我送她去的酒店。” “啊?”白露脸猛地涨红了。 “至于那段时候为什么不和你做......是因为我去做了结扎手术,还在康复期。” “可是你那天给我吃了避孕的......” “露露,以你的性格,不想要孩子的话肯定会去买避孕药,那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了。但当时我们闹成那样,我也要脸的,乖宝,我没办法在那时候说我为你跑去结扎了。” “啊......所以,那个药丸是什么?” “疏肝解郁的,那天被你气得肝疼,随手拿了点放在随身的小盒子里。哈,你难道没吃出陈皮的味道?”孟道生见她还是没完全放下芥蒂的样子,亲了亲她的脸,接着解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啊。你怎么可以不问问我就给我安这么大一个罪名呢,冤枉啊露露。” “我明明都问过。”白露委屈,“你送裙子的时候,还有你生日那次,还有在温泉别墅的时候也问过,可是每一次都你不是骗我就是敷衍我。” “我......” 白露难得强势起来,轻轻推了推他,势要拔除这根深深扎在她心里的刺:“告诉我,孟道生!”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孟道生这种出身、外貌、能力都无可挑剔的家伙毫无疑问是天之骄子。哪怕你的评价标准“超脱”一些,孟大少爷也在玄学或者说灵性方面有着远超一般修道者的天赋。钱、权、“正义”、爱恋之心,都只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以前的孟道生心里除了苏道长几乎没看得起谁过,连熊师兄都偶尔被他嫌弃木讷愚钝。即使对着纪寒和宋景行这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也从没觉得他俩胜过自己。十九岁前的孟道生不在意那些,活得洒脱且畅快。曾经,正是他的骄傲和不愿受拘束将她推远,成为了阻碍他和白露二人关系的无形之墙。 对于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袒露真心也好,承认错误也好,都绝非易事。但此时,白露坐在他怀里,目光恳切地看着他,渴望着他卸下所有防备。骄傲也好,自由也罢,孟道生觉得它们都不重要了。 他本可做万万苍生里最自由,现在却心甘情愿为爱染上红尘。 “你高二端午节的假期,你在火车站等纪寒。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孟道生别开了视线,“你也说一见钟情这个词很不符合我的风格,但我就是无法抵御地爱上了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这种强烈的感情......这种陌生的感情让我很慌张。而且那时候,你和纪寒已经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我自认争不过他,也不想失去和他的友情。我不想喜欢你,所以那时候......我做了错事。有那么半年我尝试着和其他异性接触,想借此证明我不是非你不可。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牵过手,没有抱过,没有接过吻,也没有上过床,最过的一次是有个人试图给我口,我没有让她继续做下去。因为那时候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到你。”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她:“我的挣扎反倒成为了反向论证,我爱你,白露,我只想爱你,我只愿意爱你。” 白露看着他。她知道,这一次孟道生没有逃避,也没有再说谎。 “孟道生,以前你说喜欢我,但那时候我感觉不到你的真心。你说我不信任你,可我也觉得你也并不信任我。”白露微笑起来,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现在我敢确定了。” 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孟道生不是个好明白的人。就像一只仅仅在夜晚无人的荒郊野岭现身的狡黠狐狸,或许出于对人类的警惕,或许是出于恶作剧的目的,从来都以变幻后的模样示人。你分不清他夸张的痴言妄语里有几分真心,你捕捉不了他跳脱的思维和莫测的行踪,正如你不明白他那些轻浮和漫不经心下藏着的东西。 但白露却觉得他很好懂。 “你没有那么洒脱,孟道生。” * 管家在耳边说出“老夫人过世了”后,十五岁的孟道生看向他,一时间以为这位侍奉家族已久的老爷爷是年事已高所以脑袋犯了糊涂。但当孟道生从管家那里接过手机,听到爷爷说的话时,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孟道生记得奶奶脖子上总是戴着一串色泽漂亮的珍珠,最中间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这条项链与某国的皇室有些渊源,代表着孟家每代话事人的正牌配偶身份。雍容的白与红如同荣耀的骨和血,背后流动着数额惊人的财富和家族成员则是经脉与肌肉。饱读诗书的老妇人总是不苟言笑,在孩子们面前才略微放松一些。孟家相当注重家人之间的联系,每年过年时分,家族里未成年的孩子们会排着队从孟奶奶那儿领红包。庭院里阳光照在她的满头银丝上,她的袖口用金线绣着的祥云。慈爱的长者看着儿孙们,目光安静、平和——那是孟道生对奶奶最深刻的印象。 她去世了? 因为“疗养院的护工在水里下毒无差别报复社会”这种理由?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连一个觉得这事太荒谬的苦笑都扯不出来。 孟奶奶的去世不是件小事,孟爷爷早些年被她用雷霆手段压住的私生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又把信托基金的事拿出来说,连孟道生的父母都开始有所行动。可十五岁的孟道生无心去管这些,觉得为钱争来争去的家人太蠢了。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命”到底是什么? 一种受星星影响的、宛如什么占卜APP上的“每日运势”吗?理不清、道不明、互相纠缠的因果? ——他可不可以,把重要的人的“命”握在手里? 这是他后来一直在做的尝试。他试图去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但显然无济于事:好色的堂哥虽被提醒后避免了被床伴拍照勒索,但最后因为滥交时玩过头染上毒瘾遭到家族抛弃;朋友那个一心想嫁有钱人的妹妹,听了他的建议没有选择那个未来家里会暴雷的相亲对象,选择和双性恋形婚并被对方传染上了艾滋;性子唯我独尊的前合作伙伴被他拦着没有暴力破坏竞争对手的营业场所,没有逃过牢狱之灾是因为数年后被举报买凶杀人...... 只要本性未改,因果永远纠缠。但能对自己狠下心的又有几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得了一世,躲不了生生世世。 孟道生不愿再算。世事绊不住他,于是他肥马轻裘,掷金得金如掷土得土,看起来很洒脱。 但是白露说:“你没有那么洒脱,孟道生。你是个胆小鬼。” 一瞬间,他好像从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又变成那个因为奶奶去世而失眠好一阵子的少年。 得失、福祸、生死。年少时孟道生所做的努力和尝试都化为徒劳。如果他不强迫自己做到潇洒,又要如何面对命运的无常?他并不是不在意,是不敢在意。昂首前进倒好,一旦他回望来路,一直逃避的无力感就会追逐而来,逼他承认他的无能。 被她发现的这一刻孟道生竟觉得如释重负。无能就无能吧,孟道生想到。他没那么二元对立,既然永远做不到完美,做不到把命运握在手心,那现在也很好。 一点点不明显的笑意浮现在他的面上,他甚至勾了一缕她的头发调侃她:“是没你胆大,四层的楼说跳就跳。” “唔!”白露被他说的身子都一缩,尴尬地挠了挠脸,“......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那个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妈妈’。嗯......不是具体哪个人,更像是一个‘妈妈’的概念。当时她冲我招手,我就......” 孟道生倒并没有很惊讶:“我们回羊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白露有点惊讶,“什么意思?” 孟道生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露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虽然谁都没有和她说那天的细节,但是她知道肯定是孟道生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才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话说回来......谢谢你,孟道生。” “有什么好谢的。”孟道生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搂着她的腰,“真感激的话能不能以身相许?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已经过了那种年代了吧?” 他挑了挑眉:“哦?我还以为你这么封建肯定是穿越过来的呢。现在机灵了点,都不好骗了,本来都打算骗到我们老孟家做媳妇的。” “喂!”白露红着脸锤了一下他。 “你不用生孩子,不用和那些富太太来往融入圈子,更不用做什么家务,每天吃喝玩乐就行了。真不考虑考虑吗?唉。”孟道生的指节滑进她的指缝,又开始随口胡诌,“明明我俩八字很合,性格也合,本来就天造地设。” “八、八字?你怎么知道我的八字的,不是要具体的时辰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倒着推咯。”孟道生一笑。 虽有种被看光的羞耻感,但白露显得很在意:“......怎么样?我真的是那种克家人的天煞孤星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少看点小说吧,那种命格你以为是大街上随便捡个就是?”孟道生捏捏白露的鼻尖,“你明明是个小福星,只是早年坎坷点,和亲人没什么缘分。但是你现在不是已经事业有成了吗,还交到了不少朋友,你身边有很多人爱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努力、你很好、你值得,这些都不会发生。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缘身在此福中。” “真的吗?”白露半信半疑。 “为什么要骗你。” 白露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抱紧了自己,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孟道生:“你不是看上我的气运要搞什么换命之类的吧?” “哈?”孟道生弹了下她的脑门,“损阴德的事我才不干!别擅自有那种奇怪的想象!” “嗷!”孟道生没使多大力气,但白露还是疼得叫了一声,揉着自己的额头,委屈得眼泪汪汪的,“我只是觉得‘一见钟情’这种词听起来很......” “轻浮又不靠谱,是吧。露露啊,你嘴一张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孟道生无奈地笑了笑,“一见钟情......或许你会更喜欢它的另外一个说法?” “......嗯?什么?” 白露懵懂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孟道生微微笑起来,天赐的疏狂与倜傥风流都化成温柔的水波,如杨柳绿的春风拂过她的面颊。 “一见钟情的另外一个说法,叫命中注定。” * 【不向长安路上行。却教山寺厌逢迎。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宁作我,岂其卿。人间走遍却归耕。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 ——辛弃疾《鹧鸪天·博山寺作》】 【人们没有看到性爱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意志。爱上某人不只是一种强烈感情,还是一种决定、一种判断、一种承诺。如果爱仅是一种感情,便没有那种永远互爱的诺言的基础。感情可生亦可灭。当我们的行为不能囊括判断和决定时,怎么可能判断它将永驻呢? ——《爱的艺术》】 95在重逢时告别 95 在重逢时告别 即使是十一月底,地处南方羊城,气温也不低,穿件短袖就能应付了。白露看着孟道生越开越偏,虽然信任他,并不真的怀疑他要把自己绑去献祭什么术阵之类的,但终究是心里没底。 车子在类似城中村的地方停下,孟道生没急着让白露下车,把自己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块小木牌子摘下来递给她:“来,戴着这个,一会别怕。” “啊?你给我的话你怎么办?” 孟道生笑了笑:“以为我带你去捉鬼啊?我不碍事,主要是让你心里有底。” 白露压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见谁、做什么,又不敢问,只是懵懵地由着他牵着。没走几步,入眼的就是一个小院子,大门敞开着,飘着浓郁的香火味,靠墙的地方有几根爬着葡萄藤的杆子,藤下有个用紫布包着头的阿婆正在给鸡放血。发现有人走进来后,抬起脸看向他们。除去被包着的眉毛以上的部分,她露出来的脸就是很“老人家”的长相——略黑的皮肤、拉得长长的眼袋和皱纹、几块老年斑。白露不知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孟道生......”白露心里没底。 “我在呢,别怕。” 孟道生揽着她的肩膀,走进去后对着阿婆用羊都话打了声招呼。阿婆也不回话,冲着屋里扬了扬下巴,示意孟道生进去。越走近香火的味道就越浓,鸡血的腥味也飘进鼻子里,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神像前亮着两盏电子莲花灯,微弱的红光幽幽晃动着,照得白瓷神像的脸有些诡异。白露紧紧抓着孟道生的手,几乎贴着他的手臂。 往里一点的房间传来脚步声,白露神经紧绷。视线一点点上移,入眼的是布鞋、棉布衣裤,很寻常的打扮,但看到来人的脸时,白露大惊失色。 刚刚在外面时她还看不真切,这会看到额头上那颗大黑痣她就想起来了——这就是高中她在等那些去寺庙探险的同学回来时在算命坊看到的那个老婆婆!怎么会这么巧?而且她刚刚在外面杀鸡的时候明明穿的就不是这身!她没有路过她和孟道生进去,即使是有后门,这换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 白露汗毛乍起,要不是从孟道生的手上传来暖意安抚了她,她真的会直接转身跑路。 “和你说过的。”孟道生对着马阿婆说,“我带她来了。” “坐、坐。我看看,我看看。” 马阿婆的目光停驻在坐在孟道生旁边的白露身上,看得白露心里有些发毛。半晌后,她有点惊讶地说:“有两个啊?” 孟道生点头:“嗯。” 马阿婆拿起张黄符放到碗里烧了,往符灰里掺上了水,白露做好喝下去的心理准备后,她又拿起木桌上放着的长柄铃铛,嘴里念叨着什么走了过来。 见白露害怕,孟道生有点不耐烦地对马阿婆说:“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发展长期客户。” 马阿婆笑了,露出一颗金牙:“唬习惯了。” 她放下铃铛,把碗挪到一边,抓过一个马扎坐下,忽然就开始抽起烟来,又开始盯着白露。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后,她忽然开了口。 “靓女,我刚刚托仙家去问了下,她们想见你。年长些的男的还有叁个小孩子已经去投胎了,她们两个还没有。一个死后在等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来和她们母女俩团聚,一个心里有怨念。” 啊?她们? 白露脑子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孔小兰和戴淑云,一时又是胆怯又是想见的,还有些困惑要怎么见。 “马婆能请离世的人上身,你可以和她们说话。”孟道生问她,“你想见她们吗?” 纵使心里没底会不会被她们两个骂,复杂的情感让她内心忐忑,白露还是立刻回到:“......想。” 孟道生默默搂住她的肩膀。马阿婆说了声好后低下了头,又点了根烟,但没有抽,只是放在供桌上,任由它静静燃烧。白露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是感觉周边好像变冷了一点。她刚想偷偷看一眼孟道生,却听到马阿婆用和之前不一样的声音叫她: “丫丫。” 容貌未变但气质已截然不同的马阿婆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眼里还含着一汪泪,目光像是家里的长辈般慈爱。 白露眼泪“啪”地一下掉下来:“孔、孔阿姨......” “你活下来了,还长这么大了。”孔小兰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她活下来了。 白露这些年一直饱受幸存者内疚的折磨,她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她偏偏活下来了?为什么死掉的不是她?她太想从沉重的过去解脱,可那些人已与她天人永隔,永远止步在旧日。白露甚至觉得死掉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短暂的痛苦,永远的安眠。 她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孔小兰,再也没机会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孔阿姨!”白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如果我没有给你那块玻璃,你也可以活下来的......” “丫丫,是我自己想走的,杀了我的人也不是你。虽然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我觉得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你有什么好责备自己的呢?”孔小兰摸了摸她的头,“这些年你一直给我烧纸,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孩,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些纸......原来你、你真的有收到吗?” “我没有坟,你烧的时候没有写我的名字,确实被拿走了一部分......” 白露眼泪汪汪的:“啊?” “我抢不过有些野鬼。”孔小兰苦笑了一下,不知为何看了一眼孟道生,随即对白露说,“现在看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等见到父亲,我和我妈妈都会去投胎转世。” 白露忽然心有所感,知道她要离开了,连忙说:“......墓地的事我也会想办法,我会再给你烧的,以后我会写上你的名字!” “谢谢你。”孔小兰笑了,“我该走了,我不能留太久,对这老人身体不好。” 白露揉了揉模糊的泪眼,想要好好看清她。很奇怪的是,明明还是马阿婆的脸,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人是孔小兰。白露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记忆里孔小兰的面容,但对她的感情依旧那么鲜明。记忆里一直被关在昏暗房间里的“母亲”此刻微微笑着注视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怨恨,惟有祝福。 ......她加之于自己的罪,原来真的......本就是乌有。 “......再见......孔阿姨。”白露轻声说。 “再见,丫——”孔小兰说,“不对,再见......白露。” 即使她们都心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孔小兰闭上眼睛,身子跟着一抖,被白露和孟道生扶住了。马阿婆虚弱地把马扎拖过来,又一屁股坐下了:“喘口气,等阵啊。” 白露现在完全不怕了,就是脸上还挂着些眼泪,被孟道生用手掌细细地擦了个干净。他没有出门带纸的习惯,好在动作足够温柔,没有弄伤她的脸。 两个人再看向的马阿婆的时候,发现她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白露很熟悉这种眼神,像是那种散发着寒气的深井,摸不透,只觉得冰冷幽深,让人有些发怵。 白露高中就去住校了,寒暑假为了不在家没事就去打工或者图书馆自习,和戴淑云交流很少。她记忆里戴淑云很少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那,看着白建业或者她儿子。 马阿婆说戴淑云想见她......戴淑云想说什么呢? 白露看着她,复杂的情绪被胆怯堵在喉间。 还是戴淑云先开了口:“......你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当时吓到你了。” 白露低着头,不敢看她:“我没有不想......我、我只是不明白您那时候为什么要——” “并不是因为你。”戴淑云阖眼,微微侧过头去,“有些事,以前你太小,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现在你长大了,独立了,你的人生已经与我和白建业无关,也不需要再了解了。” 白露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始终没有被戴淑云接纳,在白建业和戴淑云心里,她不是“家”的一份子,因此她自然与他们的过去无关。 “您这话说的。”搂着白露肩膀的孟道生耸耸肩,语气介于客气与不客气之间,“她难道不是你们孩子?独立生活和与家人建立感情联系并不矛盾。” “不,只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戴淑云脸上居然流露出一抹带着淡淡遗憾的笑意,“以前我不知道怎样接纳你的存在,现在道歉也太晚了。” 白露并不清楚为什么她“接纳”不了自己。也许亲情很大程度上是被血脉绑在一起后,随着相处时间增加也日益增多的东西。 “你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骂过我......你只是不爱我。”白露声音很小,“这也许不是一种过错。” 不知为何,戴淑云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但她并没有解释她否定的是哪句话,只是回忆起什么般,慢慢说: “你出生的那天恰好是白露时节,那时候我和白建业都不知道给你取什么名字好。有天早上,止痛药失效后,我醒了,从医院的窗户看到外边天只亮了一点点,树上挂着亮晶晶的晨露。那时,我想,这个孩子就叫白露吧。晶莹剔透,洁白无暇......代表着熬过了漫长的酷暑,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只是我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没有给你爱,也没有培养你。好在你没有被我和他拖累,长成了和这个名字一样善良又纯洁的人。” 白露从母亲的脸上和语气里读懂了一丝难过。 她们之间有最亲近的血缘。她曾经是她血肉的一部分。虽然白露仍旧不知道父母之间的过往与母亲的心事,但这位已逝之人未曾与任何人说道的往事以某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方式变成了可以阅读的情绪,也让白露模模糊糊地感同身受,心里都泛起一点酸涩的苦。 她久久地凝视着母亲,不知该说什么。 “再——不,还是不要再见了,孩子。”戴淑云伸出手来,动作很轻地帮她捋好头发,“祝愿你找到真正爱你、对你好的人。” 她的手很粗糙,很冷。但某些记忆如同破闸的洪水,顷刻间浇上来。 白露想起自己初一时被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回家后,是戴淑云给她包扎伤口,开口叫白建业给她转学......是不是,是不是戴淑云其实并不厌恶她?是她自己提前做了假设,因此在解读时天然地带有了某种偏向?那次吃螃蟹时,也许那声笑并非带着恶意的讥讽,只是因为女儿笨拙的表现而觉得可爱?夜晚来到她房间看她,是不是只是因为担心她又像前几天那样因为踢被子而感冒吊水?七楼的最后一眼,那看不真切的表情,是仇视吗,是痛苦吗,还是不愿在女儿面前自杀而与凌然死意搏斗的犹豫? 她忽然意识到戴淑云并不是不爱她,戴淑云只是爱得少、爱得偏心、爱得大错特错。也许白露曾得到了她给出的十颗糖中的一颗,只是她没有尝到那一分甜,也太在意那不属于她的九颗。 可是现在,这借助不可知力量得到的会面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再不说出口,再不表达自己的思绪,这将永远成为遗憾。白露并没有时间去思考,去使用自己的理性。永别近在眼前,在她理解自己的行为之前,忽然被心里涌出来的强烈情感所支配。 “妈妈......再见!”白露扑过去,伸出手抱住了她。她并不清楚正准备离开的戴淑云是什么表情,但此刻,心里阵痛和释怀让溃烂的、被几度遮掩的伤口撕裂、流脓。 但她感觉到戴淑云轻轻回抱了她。宛如错觉般微小的力度,代替了未曾言说的千言万语。 孟道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白露啜泣着缓缓松开了手,看着了母亲离开前温柔的微笑。 也许这个拥抱让她们都得到了某种解脱。 又拿回自己身体的马阿婆说自己耗费了太多法力,脚步虚浮地回里屋休息。白露的眼泪断断续续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孟道生一直沉默着,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帮她擦着眼泪。 两个人从门槛跨出去的时候,院子里鼎盛的日光洒在肩头,略有些刺眼。暖洋洋的感觉和因为哭泣缺氧的大脑让白露感觉恍若隔世,她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又得到了机会新生。她好像熬过漫长的寒冬和酷暑,由一株扎根在阴湿逼仄角落小小的蕨类植物,长成一颗肆意而坚挺的小树。 她终于,不再被过去困住了。 ......可是为什么马阿婆又这么快换回了衣服在这除草? 白露很纳闷。 离开马阿婆家一段距离后,孟道生忽然脚步一顿:“乖宝,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找她说句话。” “哦,好。”白露还是有点愣愣的。 孟道生折返回了马阿婆家,走进了里屋。老人家正懒洋洋得靠在椅背上休息,即使发现他来了也没有换个正经点的姿势。孟道生轻笑一声,从口袋拿出一块玉,摆在她桌上:“谢咯。” “客气啥,之前那事还得多亏了你帮忙。”马阿婆又摸出一包烟,短暂走了下神后说,“你牌子没带身上?” 孟道生一脸不在乎:“给她了。谁知道那两个会不会害她。” “快走吧,没牌子压不住了,我家老仙怕你。”马阿婆摆摆手,抽了口烟。 “哈。”孟道生笑笑,“那走了。” 看着那人准备转身离开,她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真不准备......难道你真不想成仙?” “不想。”举起手抱着自己后脑的孟道生脚步没停,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声音随着他走远越来越模糊,“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神仙又有咩意思啊?” 他后知后觉地担心某个小姑娘在自己离开之后又掉眼泪,于是他加快速度,回到看起来呆呆的白露身边。女孩子挽着他的手臂和他并肩走了两步后,终于忍不住带着厚重的鼻音问:“孟、孟道生,为什么阿婆她换衣服这么快啊?” 孟道生乐了:“她是出马啊,有两个身体的。一个魂换着用的。” 白露震惊:“好神奇!真的吗?” “假的哦。” “你又逗我!”白露锤了他一拳,“所以到底为什么嘛!” 孟道生躲开,笑着搂上她的腰:“你亲亲我啊。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的白露环顾四周后踮起脚做贼般快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被他按着后脑压在车门上亲得气喘吁吁。 生怕有人看见的白露脸都红透了:“可、可以告诉我了吧!” “双胞胎啦。” 孟道生做了个鬼脸,在她打过来以前先发制人转身就跑。 “啊——孟道生!大骗子!坏蛋——”白露在他身后举着拳头猛追。 “我错了我错了——哎呦!痛痛痛——” 两个人你追我跑地打打闹闹。气喘吁吁的孟道生挨了她软绵绵的几下后勾住她的脖子:“走咯,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露顺势抱着他的腰撒娇:“那要吃你最喜欢的一家。” “当然。”孟道生搂上她的肩膀,阳光落在他带笑的俊脸,“毕竟最钟意你。” 96天高海阔 96 天高海阔 火锅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白建业试图给自己再倒一点酒,坐在对面的女孩阻止了他。 “医生说要少饮酒。您注意身体,别再喝了。” 白建业已有些微醺,他看着阔别多年沉稳了许多的女儿,放下了酒瓶:“好。” 白露是昨天来到花城的。白建业深知自己多年前那条短信有多伤人,本以为白露不会理会他的求和,后来收到的房地产公司给他的留言和打款让他更确信了这一点。但十二月初的某一天,他正准备吃药时接到了白露的电话。她说会来花城看他。 也许是缺少安全感的缘故,也许是看穿白建业的意图,白露并没有同意他“直接来我这边住”的提议,而是定了一家安静处的民宿住下,为自己划出了一条分界线与一块自留地。 十二月的花城仍旧无愧于它的名字,冬樱、凌霄、茶花、各种梅菊都盛开着。白建业是很懂享受的人,别墅的院子里种了不少,但都一副疏于打理的样子。有钱人除非兴趣在此,庭院一般有专人负责,这略显杂乱的景象,表明白建业出问题的也许不止生理。 管家很客气地把白露领进屋子,坐在桌边椅子上的白建业消瘦了许多,看她进屋,立刻局促地搓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白露。” 到底是肌肉记忆吧,年少时那些被他抛弃后决定再见面时故作冷漠刺伤他的幻想没有影响这一次白露喊出的称呼:“......爸爸。” 白建业的拇指动了动,白露觉得他似乎因为这个称呼放松了一点点。见到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脸,白露意外地很平静,向他模糊地解释到自己是当时因为病得太严重才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身体真的很重要。就算年轻,你也要注意身体。”白建业长叹一声,“病痛面前,穷人富人很大程度上都是平等的。” 他们又说起这几年的事。之前白露晕倒,白建业收到她辅导员的联系时才知道她已经回国。听到她现在已经出版了自己的书并正在平大读研,白建业也真情实感地为她感到高兴。他说起自己:来花城养病后,他无心再混迹商圈,逐渐将白家的产业交给了他的下属和弟弟。他还苦笑着说起前两年他爱上了定居花城的某位不知名画家,砸了很多钱,对方却拿着钱跟着某个男模去了法国。 有钱请管家和追求别人啊......本来以为疏于打理的庭院是由于父亲经济状况出了问题的白露心下困惑,不过她很快明白了院子里显得杂乱的原因。即将到来的死亡与持久的病痛让白建业变得情绪不稳定且暴躁。有时他说着说着忽然开始对着添茶的管家发脾气,没过多久又突然向管家道歉,似乎在极力维护自己在女儿面前的形象。 想必那些院子里的花衰败时惹他恐惧自己的命运,带着生机盛开时又让他哀怨自己已经是黄花败叶,所以他不愿再管。 这些年白建业似乎一直被疾病折磨,消瘦得厉害。为了治疗心衰,他做手术植入了起搏器,尝试的新药物造成的血小板减少性紫癜让他露出的手背看起来有些吓人。 告别时白露默默看着他,心知父亲已时日无多。她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 白露回去后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白建业又约她去那一起吃晚饭。管家看白露是年轻人,很有心地准备了花城很有特色的菌子火锅,还配上了各种新鲜的肉。十二月,已经过了菌子的季节,老母鸡汤打底的汤里煮着的虽只有些黑松露啊鸡枞之类的蘑菇,但味道依旧很鲜美。白建业难得有了胃口,也吃得多了些,还喝了几小杯酒。 别墅的位置在半山坡,饭后,白露推着白建业去外面吹吹风。白建业今年四十七,年纪不算大,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态,上下楼都会喘气。除去每日医生建议的锻炼时间外,大部分时候都坐着轮椅。以白露的视角,能看到他斑白稀疏的头发正被晚风微微吹动。 两个人都很久没有说话。 “这些年,我经常梦到你妈妈和弟弟。”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露抬起头,看到一轮弯弯的月亮,被云遮掉一点点。 “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我不该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他们出事,本质是我的失职。对不起,白露。” 白露突然想笑——开什么玩笑......她的自我怀疑、她的那些崩溃,得到的就是两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吗? “......我说不出‘没关系’。”白露松开了放在轮椅上的手,“我真的因为你那条短信痛苦了很久很久,爸爸。” 谁都没有说话。有那么一个瞬间白露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应该直截了当地表露出痛苦。隐瞒纵然可以维护和谐的气氛,但终究无法彻底解开两人的心结。 “我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如果真的有地狱之类的,可能我死后会去那吧。”白建业脸上都是苦涩的笑意,自言自语般说,“以前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后来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后,反而开始做起慈善。如果真像那些来找我的高僧说的,捐几座寺庙就能偿还得清我的罪孽,那么我为什么我心里还是怕死呢?” “爸爸,真正的赎罪劵是钱买不到的。”白露说,“我不觉得你是真心在悔过,你只是单纯怕死后的未知。” “......你真的很聪明。”白建业疲惫地闭上眼睛,“我说想见你,有因为愧疚想要弥补的心,但也有很大程度上,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赦免我的话。” “我知道。” “但你还是来了。” “是的,但我还是来了。”白露说,“爸爸,不要逃避自己的错误,不要逃避自己的责任。你逃不了的,它们绝对会追上你。” “经验之谈?” “经验之谈。” 那张在被愁苦浸透了脸此刻看起来异常苍老:“......我相信你说的是对的。但我已经走至生命的末尾,或许我已没有时间了。” “任何时候开始都不迟,爸爸,也许这件事能为你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让你不那么痛苦。” 年迈的男性沉思了一会,开口:“我会试着做的。” 薄薄的夜色轻柔地笼在这座城市,海鸥旋飞于湖面,许多骑着自行车的人从挂着彩灯的山脚经过,留下一阵欢声笑语。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再在云南待一阵子,我想去周边看看。”白露说,“回平城之前,我会再来看你的。” “谢谢你。”白建业对她笑了笑,“但其实,我是问更远一些的,未来的打算。” “写作,阅读,旅行。我的规划很笼统。” “但听起来不错。”白建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忘记问了,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为什么问这个?” “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虽然你需要的话我确实有几个合适的人选。”白建业像个好父亲般语重心长,又像个孩童般带着纯粹的好奇,“我想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动心而已。” “普通人。”白露轻轻笑了,脑海中一时间闪过许多张面庞,“不完美的普通人。” 白建业知道她这么说就是心里有人了,于是也笑:“很大的范围。” “的确。” “我刚刚问这个是在想......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你出嫁的那天。别误会,不是道德绑架你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只是想看看那时候幸福的你。” “目前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白露说,“不过我现在也很幸福,你好奇的话,也许看看现在的我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她,用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弯弯嘴角:“我发自内心为你高兴,真的。独自得到幸福比通过婚姻寻求安全感和幸福要艰难得多。” “经验之谈?” 白建业笑了:“经验之谈。” 他们又安静下来,沿着路默默前进了一会儿。夜幕降临后,风里开始有些寒意,于是他们返程。当他们拐了个弯,看到了别墅的灯时候,白建业忽然问她:“孩子,你恨我吗?” “......恨谈不上。埋怨过。”白露很坦诚,“在招待所的那段时间,我其实也期待过一个幸福的家,一对爱我的父母。你们虽说不上什么温柔的父母,但都没有虐待我。” 白建业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我要怎么补偿你呢......我想要弥补,这次仅仅是因为愧疚。” “我现在过得很好......” “其实我想把白家的产业交给你。我弟弟终究是靠不住的,他性子太贪,如果不是我找以前的秘书盯着他,他早已酿成大错。” “但我对经商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兴趣。”白露委婉地表示拒绝。 “你确定吗?这是非常非常大的一笔钱。我现在虽然已无心力,但可以让我以前的另外一位秘书帮你起步。” 白露摇头:“我确定,我不喜欢这些。” “那我给你一些股份,你是我的孩子,它们本来也该是你的。”白建业也没有强求,“如果未来你改变想法,记得联系我。” 这次白露并没有推脱。既然白建业需要她接受一些什么补偿,那她就接受吧。她希望白建业可以好受一些。白建业效率很快,当晚就找律师起草了股份转让协议。白露签完后没急着离开花城,在这小住了一阵子,读书、散步、和路边的游客或原住民聊天,有空了就去见见白建业。 白建业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些,有时候和她一起散心的时候都不再坐轮椅,还谈起白露素未谋面的早逝的爷爷奶奶。从他偶尔的沉默里,白露明白了也许过早失去了自己父母的白建业内心也是残缺的。她不知道这位陌生的父亲如何迈过了四十七个春冬,也许他的自私本性和她一样,都源于某种来自以往的痛苦。他并非生来如此,那些经历将他雕刻成了现在的模样。 她还在花城的大街小巷遇见很多人。和妻子离婚后从遥远的北方来这里开清吧的老板总是在喝醉后唱乱七八糟的原创歌曲;趁着周末来这边旅游的几个年轻高中生之间青涩、纯真又狗血的他爱她、她爱他的多角恋;总是一言不发撸猫抽烟的一位老奶奶后院里停着哈雷摩托车,年轻时还在古巴经营过烟草生意......这些人的人生并非书扉上名人的一生一般会被人铭记、探究,但和她一样,处于生命不同阶段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残缺往前走着,寻找着自己的意义。 离开花城时,俞怀瑾忽然跑过来说要和她一起去香原。白露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帮她一起定好了民宿。她们准备一起在那里呆到春天。 “白白我好想你呀!”见面的俞怀瑾扑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啊——我的行李箱!” 行李箱顺着斜坡咕噜噜地滑了下去,一个戴口罩高高瘦瘦的男生用脚拦住后看向了俞怀瑾。但俞怀瑾很反常地没有说什么“腿这么长代表我和他的缘分也很长”借机搭讪一下,只是道了谢,和白露一起上了民宿的车。 白露拿回手机后最先联系的就是俞怀瑾,只是那时候俞怀瑾有事在身没法来找她。现在的俞怀瑾也是一副很少见的心事重重的模样,让白露不免有些担心。住下来安顿后,一起躺在楼顶看星星的两个人才有机会好好聊聊。 “白白,我以前是不是对待爱情太轻浮了?” “我觉得比起爱和喜欢,你以前描述的状态貌似更像crush。”白露给她又搭上一条毯子,“这是造成了crash的后果吗?小瑾,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那倒没有啦!我觉得他比较委屈吧......好像是我不坚定,答应他试一试后又想要逃跑。” 白露没有问是谁:“但以前你在分手的时候可不会考虑对方的情绪。你甩掉他们都是因为吃香菜、吃溏心蛋、写歌太难听这种理由。” “......的确。”俞怀瑾不安地动了动腿,“但是白白,我就是很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分给另外一个人。我现在很自由很开心,一点也不想变成每天担心男朋友会不会出轨会不会爱上别人的那种人。”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已经是了呢?”白露笑了。 俞怀瑾哀嚎:“啊——” 她们又说了很多,俞怀瑾直接带名带姓的把她的感情问题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露。白露略感震惊,但又觉得这两人的缘分其实开始得很早。 听完白露和那几人爱恨(恨主要发生在那几位同性之间)纠葛的俞怀瑾忍不住问:“白白,那你现在决定好和谁在一起了吗?” 白露轻轻摇了摇头:“......我做不出选择。” “因为你都不爱?” “我不知道。很多人说爱有排他性,你爱上一个,就不会爱上第二个。”白露望着高原上分外明显的星空,“可是这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对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这么深厚的感情,虽然我确实喜欢纪寒最多就是了。” “这题我会!开个白家大院,大家都收为小侍,谁不愿意共侍一妻就扫地出门!” 白露被逗笑了:“我可没有能力养他们几个,倒反天罡了。” 俞怀瑾打岔:“那你养我吧白白,我就是吃得多了点,但我们两个可以携手浪迹天涯去英国看帅哥跳钢管脱衣舞——呃啊,感觉会被你家那几位杀掉啊!” “没问题,那明天我先请你去吃涮羊肉作为开始吧。” “好耶!” * 俞怀瑾没有按原本的计划待到过年,她在某些方面超高的行动力让她真的买了票去欧洲看肌肉帅哥跳脱衣舞——然后被她的男友抓了回去。不过俞怀瑾很有义气的没有透露白露的任何行踪,纵使以那五个人的能力想找到她易如反掌,但他们很默契地给了她时间和空间。 白露并没有闲着。香原这边虽然是着名旅游城市,但教育资源不够好。她后来去了附近村里的小学支教,很受孩子和其他老师们喜欢。她也学习了一点藏语用以和当地的老人交流,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些趣闻,后来都变成了她写作的素材。 高原云层稀薄,强烈紫外线让她晒黑了一些,即使经常补水,脸上的皮肤还是偶尔会干裂,一团红经常浮现在她颧骨附近。 临近年关,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村民请她去家里用牦牛肉干和酥油茶。木炭在炉子在屋外的炉子里烧着,劈啪作响,几个孩童正在雪地上打闹一阵后,又来喊白露来给他们做主,白露只能无奈地笑起来,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白露吃得饱饱的,在带着村民塞给她的虫草离开前偷偷塞了些钞票在桌布下,然后慢慢走回了民宿。民宿的老板已回家过年,将整间房子交给了唯一留在这的白露打理。 那次试图寻死后,恢复记忆的白露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曾经被悔恨与自责纠缠的她想用自己的生命偿还她自以为犯下的错误,是身边那些爱着她的人百般努力救下了她。她的血、她的眼泪、她的痛苦,都已经付出得足够多。那些污秽的晦涩的均已流尽,她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对自我坦然、对他人坦然、对世界坦然。恩仇皆泯,她已经不欠任何人什么,也没有人再亏欠她什么。 她锁好门,喝了一些药酒,醉醺醺的感觉令她觉得很轻松,她这几年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 数个小时后,躺在沙发上的她在今年的第一缕晨光里睁开眼,拿起手机,意料中地看见许多向她道新年好的信息,不由得微笑起来。 窗外就是日照金山。白露看见年幼的自己回过头来。眸子乌黑的孩童语笑嫣然,向现在的她轻轻挥挥手。 白露若有所觉地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不再空无一物。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和这个世界有了许许多多的联结。 此刻,她感到幸福。 过往已经一笔勾销,现在,她会好好珍惜这一次的生命,她将重新迈开步伐上路,寻找自己。 白露笑起来,推开门,走到晨曦之下。 从此,尽是天高海阔的自由。 97都想要 97 都想要 (含4P) 羊都。 又是一年的年底。正午的餐厅略有些嘈杂,纪寒被领位员带到了预定好的包间后,摆手拒绝了餐前酒。等待的时间里,他拿出手机,翻看着过去一年里和白露数量寥寥的聊天记录,还是将聊天框里的文字删掉,决定重新再编辑。 白露没有选择他。但很奇怪的是,纪寒没有因此而情绪崩溃。 他知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们之间共有的回忆与秘密、他只对她展露的脆弱,都被她好好珍藏着。 家人陆续到达、落座,纪寒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餐,在出去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宋景行。 宋景行的父母已回到平城,他在这也并无其他亲属,按理说,宋景行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的。 当那个最有可能的原因被摆到眼前的时候,纪寒的心还是刺疼了一下。 宋景行可能是和白露一起回来的。 这时,同样准备离开的宋景行也向纪寒投来了目光,对着纪寒和他的家人点了点头,起身问好。 “哟,小宋。长大后,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纪父客气地和宋景行打了个招呼,“你们聊聊,我们先走。儿子,你不急着回去。” 两个人明显都有话要和对方说,于是沉默着一起走到了门口。 “她最近怎么样?”“她没有来吗?” 宋景行和纪寒同时开口,又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错愕。 以前在平城带过宋景行的老刑警队长在退休后喜得孙儿,请宋景行来吃喜酒。宋景行正好有假期,因此来赴约了。 纪寒反应很快:“她也没有选你。是那个姓林的?” 很理所当然地把黎朔和孟道生排除在外了。 黎朔算是公众人物,隔三差五直播啊比赛啊什么的,纪寒用“视察纪言最近表现”这种理由说服了自己后,“顺带”观察了下黎朔的状态,发现对方没有恋爱中的容光焕发反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也知道白露没有和黎朔在一起。没有被白露选择的纪寒固然不好受,但看到情敌吃瘪后的幸灾乐祸多少让他心情好了点——他和黎朔也是动过手的,关系可说不上好。 “喂,老纪。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竞争力吗?” 冷不伶仃的,熟悉的声音在宋景行和纪寒背后响起。 孟道生吊儿郎当地坐在他们身后的长椅上,肩上树影斑驳,不知听他们说话听了多久,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二人不禁怀疑这个神棍是不是又用什么手段算出了点什么,为了说这句早早地等在了这里。 “没有。”纪寒还不忘阴阳怪气一下,“我不会大晚上把女朋友放在家里一个人跑出来喂蚊子。你有够闲情逸致。” 宋景行只是问:“你最近有她的消息?” 那人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了他们面前。上面是一条平大公众号的推送:“我校研究生、知名青年作家白露赴南极参与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后,于《人与自然》发表文章,登上热搜”。 纪寒眼前一黑:她居然还真去了...... 想到她的模样,看完了标题的宋景行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点温柔的笑意,却只是摇了摇头:“不是这种。你和她私下里有联系吗?” 孟道生耸肩,理直气壮:“没啊!但是我可不觉得她会选那个小鬼。你要是好奇,为什么不亲自去找露露问问?现在‘她选择了一个人’的前提没有成立,所以也没必要不联系。” 宋景行保守又一根筋,纪寒追求意义和效率,只有孟道生脑子里鬼点子最多,一直是三个人里最大胆最不受束缚的那个。 “所以呢,去不去?”孟道生掏出车钥匙,套在手指上转了几下,“三个小时后的飞机。” “......为什么要带我们。”宋景行说。 孟道生猛翻白眼:“咩啊,你以为我想带?职业病!” 他报复的手段就是给宋景行和纪寒安排经济舱,神棍先生说着“你们来太晚头等舱和商务舱都卖完了”就潇洒地从专属通道离开了。宋景行和纪寒十分笃定这人就是故意的——谁家好人能临时订到两个连在一起的位置?孟道生摆明了就是有意折磨这两位彼此心生嫌隙的旧友,拿他俩心生不和又不得不坐在一起的尴尬模样找乐子。 好在羊都到平城也就三个小时。夜色降临时,三人就到了白露小区门口。小区安保严格,宋景行和孟道生办过证明,可以自由出入。由于上次是被业主白露直接带进去的,纪寒压根不知道这茬,堂堂溯回总裁和几位外卖员一起被保安拦住了,心里相当哀怨。 孟道生乐了:“这里有个麻袋,你藏里头,我和老宋给你抬进去。” “......啧。” 纪寒黑着脸发了条短信,没过多久接到物业电话的保安立马放行,本来还想再看个乐子的孟道生轻轻哼了一声:“看来这小区安保还是不够好。” “未必。”纪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说我是她老公。” 此话一出连宋景行都默默看了纪寒一眼。孟道生满脸黑线:“说这么大谎也不怕遭雷劈。” 三人的脚步停在白露门前。宋景行面色担忧:“一起来找她,她会不会吓到?” 纪寒很不客气:“那你们两个走。” “关我什么事?”孟道生说,“你俩吵架别带我。” 但是谁都没敲门。三个人其实心里都没底——里面要是钻出个男人来怎么办?甚至白露是不是还住在这都是个未知数。 这时门却被悄咪咪地打开了一条缝,白露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发现是他们后,有些惊讶地将门彻底敞开了:“你、你们怎么来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戒心?”纪寒生气地用自己的外套把她包上,“穿着这样就敢给别人开门!” 白露有点委屈:“因为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你们冷不冷呀?先进来吧。” 他们是从羊都过来的,身上穿得确实单薄。孟道生直接上手去抱,抱着她腿弯把人带到了客厅沙发:“现在有男朋友没有?” 一年多没见,白露变得有几分叛逆精神,反问:“要是有呢?” 正在关门的宋景行手上的动作一滞。纪寒面无表情地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说:“那就让他滚。” 宋景行关好了门,看向她。白露现在看起来很健康,身上有一些保持锻炼的痕迹,整个人看着很自信、有精神。孟道生和纪寒争着要拥抱她,她面上带笑,接受得很坦然。 于是宋景行知道,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白露过得很好。 “露露。”宋景行也张开双臂,微笑着接住了扑过来的她,“我为你感到高兴。” 白露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后,给他们倒了水。 她现在已经复学,顺利读完了研二的上学期。 去年春天,她准备离开香原继续自己的旅途。课后,支教过的学校的孩子们下一起送她。白露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远远地,看见绿野上,穿着蓝色校服的孩童们宛如一朵朵盛放的绿绒蒿。那一刻她反复受到某种撼动,于是折返,在那里继续支教,一直呆到了夏天。六月,她启程去了亚美尼亚,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动保协会的成员,被对方邀请去了非洲和南极,在当地动保或科考营地呆了一两个月,九月开学前回到了平城。 三人听到她这魔幻且精彩的经历,不由得捏了把汗。纪寒对她也是很头疼,扶额:“和刚认识的人去非洲南极洲?露露,你该庆幸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其实也不算完好无损......”白露尴尬地挠了挠脸,往自己的胳膊上两个并列的小伤疤看了一眼,“被夜蝰咬了,好在体型比较小,估计也没来得及注射多少毒液,没出现坏死什么的,打了血清消肿了就没事了。哈、哈哈......” 非洲的草原和雨林在她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为在那,从你头顶飞过的可能不止是五彩斑斓的鹦鹉、滑翔的蜥蜴、荡过去的猴子,还可能是只天堂树蛇...... 孟道生难得黑了脸:“不好笑。” “这次幸运,下次呢?”纪寒捏了把她的脸,“没心没肺。” “露露,这很危险。你应该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去这样的地方。”宋景行叹气。 “喝水、喝水。水要冷了。”白露心虚地转移话题,“不过你们怎么突然来这了?马上都过年了,不用回家吗?” “想你啊。”孟道生嬉皮笑脸,“你家就是我家。” “所以你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纪寒没理会孟道生,高效地把对话拉回了正轨,“为什么?” 白露沉默了一下,将杯子放下,说:“因为我选不出来。不管是出于感性还是理性,我都无法做出选择。旅行时有人和我说,我无法做出决定是因为我哪个都不爱,也许积极生活、多认识一些人后,我能够遇到真爱——等等,你先别生气!我——” 纪寒捏住了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去。他本来只想咬一下她作为警告和惩罚,但是触碰到她的瞬间,对她的强烈渴求如同复苏的植物,密密的根系生长在无法分开的唇齿间。 宋景行把白露往后抱了一点:“等她说完。” 白露手抵在纪寒胸前,并没有因为他生气而改口:“我不同意他的话!只是我觉得你们每个人都很好,对我来说每个人都很特殊,我没有办法爱谁爱得更多。所以当时我没有做选择。” “你的爱是大锅饭吗?”纪寒恶狠狠地又捏了把她的脸,“哪个可怜的流浪狗过来都能分一口。” “我已经改了!”白露摆手,“这一年多我也没出什么岔子呀,都拒绝了!” “‘都’?有很多人追求你吗?”宋景行问。 白露感觉自己越说越错,心死后直接招供:“之前是有一些,后来我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纵使知道没人追求她才奇怪,危机感还是在纪寒和宋景行心底升起。白露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没有告知他们这个决定——或许她担心这样会像是在暗示他们继续追求她。这种态度并非象征着她不关心或者不爱他们,如果他们选择和别人在一起,白露也仍旧会掉眼泪、会觉得难过——只是她不会再被困在原地。眼泪和笑容都是选择与路途的一部分,她会带着这些继续向前走。 不见面或是不知道她的想法还好,听到她这么说,宋景行没有什么反应,但纪寒难掩重男本性,看上去一言不发,实际上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要怎么把她吃牢。 孟道生淡定地随手抽起桌上的一枝玫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买了三种花。” “是的......因为都很漂亮。” “那你就都要。”孟道生伸手,把红玫瑰的花苞递到她面前,“花可以,人也可以。” “......我没意见。”半晌后,宋景行平静地说。他在白露这本就有点白骑士,以前和孟道生一起呆在她身边的经历让他对这个提议有了些心理准备。 纪寒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二人。他情绪很少明显到这个地步,简直把“你们两个脑子有病吧”写到了脸上——哪个正常人能够忍受和别人分享恋人? 白露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眼前的几人:“......坦白说,如果只考虑我的感受,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但这对你们不公平。” 宋景行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后脑:“感情的事没有公平可言。” 孟道生也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当着其余二人的面亲了下她的脸:“我和老宋自己选的,你不需要考虑这些。” “疯子。”纪寒迅速拉下了脸,怒火在他胸膛里燃烧。 “装什么装。”孟道生耸肩,“你不接受就走呗,门在那边,不送咯。” 局面已经被孟道生和宋景行搅乱,一旦纪寒选择转身离开,就意味着彻彻底底关上这扇门,他和白露从此天各一方。这个结局纪寒怎么可能受得了? 重要的是,不管他选不选择接受,白露都不再是只属于他的了。 ......得到三分之一或五分之一,也比在夜里失眠着想念和后悔好。 他不想过没有白露的生活。 “做梦。”下定决心的纪寒霸道地把白露抱回自己的怀里,捧着她的脸吻下去,“白露,你要爱我比爱他们多,你要最爱我。” 他们不是傻子,也并非冲动的人,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接受长期的关系。 白露知道三人或多或少心里会憋屈,但她此刻也承认自己的私欲:她就是都想要。 “让我亲亲。”孟道生把她抢过来,用拇指擦去她唇上的水痕,“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乖宝......” 他感觉到她刚吹干的头发散发着的轻微水汽,心里那点介意在如愿以偿吻上她的也烟消云散了。孟道生不自觉地用手托了一下她的臀瓣,却摸到了什么长长的、软乎乎的条状物。 “靠!”孟道生大惊,生怕现在胆子大了的白露做了变性手术,掏出来比他还大,“这什么?你没做什么奇怪的手术吧?” “不是啦......” 一抹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她的脸颊,白露羞涩地抿了抿唇,解开了裙子前面的系带,柔软的布料掉到了地上,露出纤细而白皙的身体—— 还有身上那套白色的情趣内衣。 上身的部分是文胸边缘的形状,但中间是完全镂空的,只有一条系成蝴蝶结丝带横在中间遮住了乳尖。下身是全蕾丝的,身后腰上的那根丝带坠着一根猫尾,毛绒绒的尾巴随着她因为羞耻试图遮掩的动作动来动去。 ——实在是太超过了。 孟道生浑身的血液往太阳穴冲,滚烫的手掌握上了她的大腿:“胆子是真肥了不少。” 纪寒从后面贴上来,吻她的耳垂,环住了她的腰,话里带着酸:“给谁准备的,嗯?” “当然是给来找我的人准备的呀,啊——” 解开她胸前蝴蝶结的是宋景行,他半跪在白露面前,低头含住,轻轻舔咬着。 白露有时候有点蔫坏,他们是知道的。比方说这套内衣并非是受了教唆或是被赠送的,它和那些提早准备好的一次性浴袍、男性内裤和安全套一样,完完全全是她主观意愿的产物。她预见那个未知的找上门来的人因为她这种反差展现出来的疯狂且失控的渴求,并且享受这种自己被需要、被肯定、被爱的感觉。 “你们要不要先去洗澡......” 纪寒在她的锁骨留下一枚深红吻痕,如他的欲望和妒火灼灼燃烧:“你觉得有人有这个闲心?” 宋景行亲了下她的脸颊,刚刚他一直在深呼吸,试图唤回一些理智:“宝贝......我会戴套的。” 有人打了她屁股一下,面上没有笑意的孟道生说:“这次你真的玩过火了,一次性招惹三个。” ......好像,完蛋了。 她一直在不停地被亲吻,一个人没霸占多久就被另外一个人捏着下巴转过脸去重新吻上。“啾啾”的声音在唇间、颈脖、肩膀、胸口、小腹一簇簇绽开,缺氧和来自他们手掌的热意让她意识不清,溢出来的口水都色情地挂在下颚。 “你想要谁先?”纪寒吻了吻她背脊上蝴蝶骨,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崩塌的边缘。 “想要你们一起嘛......”她一手抱着纪寒的脖子一手撩开自己的猫尾巴,“这里也可以——” “不行。”理智短暂回笼的宋景行制止她,“用途不是这个,而且你会受伤。” “就一次。”她亲亲宋景行的下巴,“没关系的,景行。” 三人都知道她就是不希望任何一个受冷落,白露的端水天赋这时已初现端倪。孟道生接了她的话:“老宋那玩意就别想了,进去不了。我活好,不会弄伤你的。” “我来。”纪寒突然开口,“你这的第一次也是我的。” “啧,神经。我第一次还是她的呢!”孟道生反唇相讥。 纪寒冷笑:“谁不是?废话。” “戴套。”宋景行出声提醒,“清理不干净的话她会腹泻。” “老宋真啰嗦,要是因为聚众淫乱被开除了就去亲子节目找活干得了。”孟道生嘴上不爽,但还是做好了安全措施,“乖宝,骑上来。” 孟道生躺在沙发上,一手扶着自己的东西一手扶着白露的腰,让她把头部吃下去后再慢慢坐下来。目睹这一幕的纪寒因为不甘心愤怒地咬紧了牙关,但这不影响他给她扩张的耐心,借着她前面的水液和润滑剂抽送着指节。几人都一年多没做过,身体敏感得不行,白露这段时间又一直在做瑜伽,里面绞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孟道生粗喘着气,爽得微微眯起眼睛,雄性基因里的竞争意识让他不允许自己比另外两个人射得早。 宋景行占有着白露的二人,回想起多年前年幼时的场景。 那时候三人家里都有意把彼此当做人脉发展,一有什么稀罕玩意就经常被父母或管家带着玩到一起。宋景行比孟道生大三岁,比纪寒大两岁,作为年长些的那个,他总是顺从自己的父母“你年纪大让让他们没事,回头我们再给你买”的想法,纵容着其实性格都有些霸道和自我的两个弟弟。说心里不觉得失落是不可能的,但心智更成熟的他那时候也并不特别在意那些玩具,被相当传统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宋景行也认为谦让是自己应具的品德和应承担的责任。因此,他可以不计较、不争抢。 可宋景行的心也是肉做的,他也会失落,也难过。就比如现在,他不想让,但为了让白露不难做,他不得不让。 被肏得迷迷糊糊的白露忽然睁开眼,冲着宋景行伸出了双手,是索要拥抱的姿势。 “......景行,我想要你......” 像多年前在车上覆上他手背那样,宋景行那些不显山露水的情绪、未曾开口的话语,只有白露觉察、重视并用行动告诉他——你无需羞耻、无需压抑。 那个两个人吃味地打她的屁股,咬她的肩头,但是白露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宋景行也微笑着走过去,半跪在她面前,抚着她的脸近乎虔诚地亲吻她。 白露并不是那些宋景行不在乎的模型飞机或遥控汽车,她是宋景行最珍视的女孩,是宋景行最想呵护的对象,也是他想要为之奉上一切的恋人。 “宝贝......帮帮我......唔——” 他本来只是想借用一下她的手,可白露却张开嘴含住了他的。 “我都舍不得让你给我口!”纪寒醋坛子大翻,恨恨地咬了口她的后颈。 宋景行没有洗澡,因此没有让白露继续,往后撤了一点,爱怜地用拇指摸着她的下眼睑,轻笑着:“露露疼我。” “偏心完老纪又去偏心老宋,乖宝,你什么时候偏心偏心我?”孟道生哼了一声,被她用双手握住右手轻轻按了按手心后又消了气。 很会自己哄自己一男的。 “痛就让我停。”纪寒扶着白露的腰,让她微微抬起臀部,试着进入她的身体。 固然是不适应的,但是白露一直被宋景行温柔地亲吻着,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完完全全接纳了纪寒。纪寒以极小的幅度抽送着,被她夹得在她耳边直喘,恋人性感的声音让白露有些情动,侧过脸去向他索吻。两个人接吻时太过投入,隐约看到的缠在一起的舌头惹得另外两个男人都明里暗里有些不高兴。孟道生握着她的腰直直往她里面顶,白露的胸都被突然加快的频率颠得都有些疼,察觉到的宋景行从侧面帮她拢住了那两团软肉。 “慢一点、慢一点。”白露生理性的泪水掉在孟道生的胸膛上,“我受不了了!” “小骗子。”孟道生打了下她的腿根,“你明明喜欢得紧,下面流的水呃——老婆别夹我!” 纪寒被她的报复连坐到了,深呼吸着缓解射精的欲望,也毫不留情地给了她屁股一巴掌:“乖,放松。” 白露的眼泪直掉,宋景行温言软语哄她,帮她擦了擦眼泪。白露不愿意冷落了他,双手隔着安全套握着他的性器,伸出一点舌尖去帮着抚慰宋景行。她想过试着含得深一些,但又觉得那样会显得她自己的脸不好看,还是作罢。 “露露......宝贝......宝贝......” 宋景行闭上眼,板正的脸上也泛起一点红。白露可能在这事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天赋,也可能她给自己口交这件事对宋景行来说刺激很大,白露毫无章法的一番乱舔就让宋景行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射意。 斜对面的镜子里映出四人的身影。面容清纯的女孩面色潮红,纤白的身体上布满指痕和吻痕,被打得泛着点粉的臀部贪婪地吃着两根分量相当的性器。被她骑在身下的是个中长发的俊美男子,他微微挺着腰,配合后面握着她胸微皱着眉略显冷淡的那位,肏得她像骑在木马上般晃动着。站在她身边的英俊男人肌肉线条结实且漂亮,因为她摸他囊袋的动作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脸。可惜她除了些惹火的呻吟外说不出成句的话——毕竟嘴里还有尺寸相当惊人的一根。 沙发响着,喘息声和碰撞声被黏腻而淫靡的水声搅在一起。对于三个不愿落在下风的人来说,今夜注定很漫长。 白露喷了好几次,到后面都被插到失禁,地板、沙发、脱在一旁的衣服、那三人的身体,全都弄脏了。她又累又羞耻,崩溃大哭,被哄是被哄了,但他们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客厅做到浴室,又把她狠狠地压在床上干。反正都结过扎,洗过澡后他们就都没有再戴套了,从她下面流出来的都不知道是谁的精液——是谁的都没关系,反正在她身体里的那人只会把它们全都刮出来,再将自己的东西送进她深处。白露累得哭都没力气哭,觉得自己就像个泡芙,一按肚子就爆浆。 何止是身体里呢,后面甚至都玩起乳交,射得她脸上、头发上、背上到处都是。他们的欲望无穷无尽,雄竞的本能如同在这欲火上浇油。白露跪在床上的双腿都发颤,嘴唇和乳尖都被吃破了皮,彻底意识到了自己这次玩得有多过火。 明天早上一定要把他们都赶出家门。这是白露睡着前最后脑海里唯一一个念头。 98幸福的烦恼 jile 2.c om 98 幸福的烦恼 黎朔觉得,除了自己之外那四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疯。真的。 退役之后,他按部就班边帮着训练RIP新来的AD边跟着黎莲学东西。夏天到来后,他回到平城,入学平大读计算机,也开始接手黎家旗下某个小公司的业务当做练手。 很不巧的是,即使在同一个校区,由于专业和年级天差地别,这半年黎朔和白露从来没有见过面。有次黎朔是在食堂看见了她的背影,但由于“不打扰”的约定在前,他终究没有搭话,只是远远地看了她很久。和另外那四个男的更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偶有业务交叉。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那几个竞争对手发什么疯,居然拉了个群,黎朔甚至是被纪言拉进去的——好在群名不是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 【孟道生:?你弟呢】 【纪寒:没用了,踢了】 【林昼:看到她了吗?@宋景行】 【宋景行:不在这。】 【林昼:@黎朔 白露在不在你那?】 黎朔瞬间有点慌张,上次这几个人凑在一起白露发生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朔:她出事了?】 【孟道生:人没事,就是暂时找不到】 【黎朔:?】 【黎朔:人找不到也叫没事?】 【林昼:早上闹太过,姐姐生气了,没追上。】 【黎朔:监控呢?】 【孟道生:笨。本来就是闹闹脾气,等情绪下去了,真没被找到就自己回来了。整查监控那么大张旗鼓的,她知道了不得再跑一次】 一头雾水的黎朔还没低情商到问那为什么要找,于是他没回了,直接打电话给了林昼询问情况。他现在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明白为什么白露会和这四个人吵架——不是说好其他人不联系她吗? “呃。”林昼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稳重了点,“是今早的事” * ——今天早些时候。 “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试图下床却瘫坐在地上后,白露委屈地推了推来抱她的纪寒,“疼!” “我的错。”纪寒亲亲她的脸,白露这才发现纪寒穿着那件当时她偷偷摸摸从他那带走的衬衫,皱巴巴的衣服上都是衣柜里香包的味道。虽然纪寒并没有说什么,但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白露还是觉得害臊。看更多好书就到:se nianchi.co m 她因为太累一觉睡到了十点——这对作息规律的她来说是个非常非常晚的时间。这种感受类似于你睁开眼发现天光大亮,瞬间反应过来闹钟没响,垂死病中惊坐起后发现今天放假。 白露是真的腿软、浑身疼,失忆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让她在信任的人面前就是会有些娇气,因此,即使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叁个罪魁祸首已经把她家里都收拾干净了,白露也没有消气。 宋景行从来没被白露对着发过这么大脾气,这会还有点无从下手。孟道生直接用手穿过她的腿弯把人抱起来:“吃完饭我帮你揉揉,乖宝不气了啊,以后不会了。” 其他两个人也做了保证,白露知道自己也不是完全占理,于是没再任性下去,由着孟道生抱她吃早饭。本来这事都翻篇了,但吃着吃着忽然门就被敲响了。开门的宋景行看到门外林昼的脸后微微皱了皱眉——宋景行到底是比纪寒和孟道生心细,他看到了白露卧室桌上收着的那些信件,猜到林昼并没有完全遵守之前的约定。 “姐姐!”林昼恶人先告状,踏进家门就试图去挑拨离间,“他们怎么破坏约定!明明我就住你楼上都没有来见你!” 不管林家如何软硬皆施,林昼这一两年没有对家里松过口,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到后来,倒是他的家人先沉不住气了,林父往林爷爷那边跑了几趟后,老爷子沉默半天,一摆手,什么都没说。几天后,从爷爷书房出来的林昼湿漉漉的身上还沾着几片茶叶——家里不会再干涉他的婚姻,条件是他恢复和家里的联系,去他们指定的部门工作。 独孙的身份在这里,一辈子不被卷入政治旋涡是不可能的。林昼清楚家族和自己到底是捆绑到一起的,他们需要他在高处占据一个位置,而林昼不但需要保全自己的手段,而且也不希望白露出事时的那种无力感再次降临他的身上。 “所以你们进行了这种非见面式的交流。”孟道生挑眉。 林昼到底还是没有这老狐狸心眼子多,加上以为信里那些黏了吧唧的情话被别人看到了,立马被诈出来了,又气又恼:“你怎么可以看我写给她的信!” 完蛋。纪寒和孟道生看过来的眼神让白露心里一凉。 但是家事总归是要关起门来处理,二人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找白露算账,而是开始针对林昼。 “言而无信。”纪寒冷笑,即使解开了“白露只喜欢自己的脸”这个误会也不影响他对林昼的厌恶,“我才不允许你这种人在她身边。” “你都被甩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管她?就算你是她男朋友也没有资格限制她的自由。”林昼不以为然。 纪寒眼神一凛:“你说谁被甩了?” “绿茶。”孟道生啧了一声,“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林昼这鸟人。” 导火索就这么被点燃。平时在外面风光无限的叁人都变成幼稚鬼,攻击性逐渐提高。白露劝不住人,求助般看向宋景行,但男人很反常地没有阻拦他们的争吵。 “能不能别吵了!“白露本来就还有点小脾气,这下直接发作了,“不管怎么说你们都不会走,那我走行!” 她就穿着冬季的睡衣和拖鞋夺门而出,才刚到门口的走廊就因为腿软啪唧一下摔在了地上。反应过来的几人都喊着白露的名字要赶过来。为了面子,她只能边撑着墙爬起来边故作镇定地说:“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 “姐姐” 宋景行担心她着凉:“宝贝,你回来,我们走,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消失在楼梯口的脚步声。他们都知道她脾气,这会是真被惹毛了,不消气是怎么哄都哄不好的。白露通过这方式磨他们一下的目的几人心里都明白,她是想缓和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合作”这种事,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先例了。 * 黎朔挂断电话,专心把车子停好。 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很快,他打开车门,脚步匆匆地往公园里赶过去。 按理说,天气这么冷,白露呆在小区附近、在什么餐厅里是最理智的选择,毕竟她也不是傻子。但黎朔产生了某种强烈的直觉—— “白露!” 奔跑着穿过桥底后,黎朔看到那穿着白色睡衣坐在树下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的白露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他扑倒在的地上:“呜啊——黎朔?” “你居然真的在这里!”失而复得的黎朔紧紧抱着她,眷恋地蹭着她的脸,“我好想你白露、白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露也回抱住他——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从自己家跑出来后,她无法控制地从那屋子里的四人想到了很久没见的黎朔。 其实她身边这些人里,黎朔的爱是最稚气的,多少带着些少年意气的成分。白露一直觉得如果两人真的再无牵连,未来黎朔身边可能会有其他人。想到这,她心里不自觉地有些难过,对他的思念促使她来到了这块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 “你冷不冷?”情绪发泄出来的黎朔冷静下来一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我们去车上。” “你考驾照啦?”白露环着他的脖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是那样。上学,然后处理一些家里的产业。”黎朔白露抱起来,顺势亲了亲她,“我在平城有自己的房子了,就在这附近。” 两个人叙着旧,黎朔完全把那几个焦头烂额的情敌扔在脑后,把白露带回了自己的别墅。黎朔听到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后显得很感兴趣,不但没有责备她跑去非洲和南极的冒险行为,还说要和她一起去。 等到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再次振动,黎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瓣,心知二人时光要结束了。 “开门。”电话那头,纪寒语气不善。 白露无端回想起在斐济和孟道生私会被纪寒抓包的时候,屁股开始幻痛。接着她又想起之前黎朔把她藏起来被另外几人发现的事情——当时他们可差点就打起来了。 她有点忐忑地对黎朔摇了摇头:“我去开门吧。” 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后,门外四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但没人会对她发脾气。白露倒是忽然坦荡起来,破罐子破摔,把门完全敞开:“你们来了啊。” 纪寒看了眼护主恶犬般搂着白露腰、满脸占有欲的黎朔,没理会:“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见到白露否定后,纪寒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不得不接受并眼睁睁看着她身边有其他人让纪寒很痛苦,但他也不想再在白露面前显得他很刻薄,这只会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白露心里最重要的是他,他牢牢地稳住这点就好。 “姐姐。”林昼凑过来环着她另一侧肩膀,“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和他们吵架了。” 孟道生一句损人的话憋在嘴里,抱着手臂轻哼了一声。宋景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把带来的她的外套递给她。黎朔掌心的温度自腰间传来,白露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被他们爱着。 离开他们的一年多,她确实颇有成长,模模糊糊地得到了那个答案。 这是对她来说很自由的一段时光,草原茫茫,冰川无际,如同由无数可能性构成的人生。群群动物自眼前崩腾而过带起一阵尘土,浮冰轻轻撞击着轮船,她无束地站在宽广的天空之下、流动的时间之中,白露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坚定,也学会更爱自己,可那些瞬间,孑孓独行的她还是发觉自己在想念——想念那些与她有深切联结的人。 “我有话想和你们说。”白露不自觉地握紧了拳,“虽然这听起来很自私,但是我的的确确爱你们,每一个。我想要你们都在我身边,但是如果你们想结束——” “怎么还是对别人这么不信任。”孟道生靠在墙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不如说说,你认为谁会想结束?” “我只喜欢你。”黎朔圈着她的腰,“以后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纪寒看了她一眼,一针见血:“想过要结束的只有你自己。” 白露莫名心虚。 “姐姐,这样你不是更开心吗?你不用考虑这么多。”林昼也捏了捏她的手。 “这里的都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露露。”宋景行说,“至少我清楚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别担心。” 是啊。这是感性与理性权衡后的结果,并非一时冲动。 那些失眠夜晚想要偷偷远远看对方一眼的念头、那些因为思念而晃神的瞬间、那些假借节日之名发去的短信和寄过来的信件彼此的生命交错得太深,留下的印记已经变成血肉的一部分,于是想念变成一场漫长的凌迟——好不了、分不开、忘不掉。这一年多里,其实他们都想过:如果当时没有让她做选择,任由那略显超乎常理的关系就那么发展下去,是不是更好? 白露忽然明白,她渴望的未来未尝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纵使她还是觉得这样不公平,还是觉得这样对他们有所亏欠,但她已不想再错过触手可及的幸福。这一次,白露选择正视自己的欲望。 “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白露羞赧地说,手指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睡衣上的毛球团,“你们可都是我的了?一直、永远?” 一副横蛮无理的孩子气模样,让那几人都笑起来拥抱和亲吻她。 “会的。”宋景行笑着吻她的脸,因她幼时欠缺的爱终于得到弥补而为她高兴,“我永远是你的。” “倒也不能这么不客气。”纪寒捏了捏她的脸蛋,威胁,“不能再多了,再有别人直接把他乱棍打死。” 黎朔抱着她一言不发——毕竟以前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白露的狗。他自己PUA自己导致这思想太根深蒂固,即使以前两个人敞开聊过、这会也翻身做正牌男友了,黎朔脑子里还是除了如愿以偿的开心外什么别的都没有,完全不明白白露为什么觉得他会委屈和抱怨不公平。他的逻辑很简单:天底下一切好的都该是白露的。她想要什么就该得到什么。 林昼趁机挑拨离间献殷勤:“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他们的!他们一有出轨迹象我立马和你说,我们把他们都赶出去!” “管好你自己。少把自己摘那么干净,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全是茶叶的酸味。呕。”孟道生给了他一个白眼。 白露亲亲这个又牵牵那个,哄好了那个这个又醋了,端水端得焦头烂额。她预感到以后的日子肯定充满了飞醋—— 但她只是笑,心想:这也许是所谓的“幸福的烦恼”。 99此生无拘 99 此生无拘 命运的湖水并非清澈见底。在涟漪随着时间平息后,最初投入水中的石子是何状已无人知晓。 ——十九年前,羊都酷暑。 八岁的纪寒结束了自己的词汇课,他在老师的测验中拿到了满分。 男孩走到窗前,打开一点点窗户,热风扑地一下灌进来打到他脸上,那种闷意如同一层塑料蒙在鼻子上,令人窒息。纪寒做了个深呼吸,听着被日头也晒蔫了没什么精神的蝉鸣,皱了皱眉。 一会儿将有台风登陆。 “儿子,小孟和小宋来了——” “马上。” 纪寒关好窗,换了一身衣服。 他搬到这已经小半年了。看起来家里终于稳定了下来,准备就在这定居。宋景行和孟道生是他这边交到的年纪相仿的朋友,几个人偶尔会凑到一起玩。暑期快要结束,听说这是纪寒第一次遇上台风后,孟道生就借了宋景行的望远镜,说要带纪寒“长长见识”。 孟家多有钱啊,孟道生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望远镜。就是他人太皮,叁天不骂上房揭瓦,自己作自己承担后果倒好,要是用自己的望远镜被家里发现他带着纪寒宋景行一起疯,免不了被自己爷爷臭骂一顿。 纪家父母为了弥补以往的忽视对纪寒造成的创伤,乐于为叁个孩童提供这么一个满足孩子好奇心的场所。而宋景行——他在本次“探险活动”中的角色卡是“担心他们受伤所以跟来保护他们的大哥哥”。至于这位总是被责任感操控的男孩心里有没有一丝符合他年纪的期待与兴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打伞有什么用?穿雨衣才行,我带了!”孟道生提了提自己的包,“撑伞小心变成被风吹走的蒲公英种子,哈哈哈哈。” “孟道生,你确定要在楼顶吗?”宋景行微微皱眉,“在室内更安全。” “切!那有什么意思!”孟道生满不在乎,“还能出人命不成?” “......理论上不会。”纪寒冷静分析,“风力不高,有不对可以及时撤回来。” 年少老成的宋景行微微叹气:“我会盯着你们的。让你们走的时候不要倔在那。” 孟道生手上摆弄望远镜的动作不停:“我听我妈说你长大想当军人啊?你现在就有这派头了。” “是有这个想法。” 纪寒也看了宋景行一眼:“会很辛苦。” “我知道。” 其实家里人并不是很支持宋景行的想法,宋家父母都希望宋景行未来能在他们两个的领域继续发展下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而且军队实在太苦,日晒雨淋,说实话,做父母的心里也舍不得。 几个人越聊越远,边说话边往纪寒家楼顶搬东西。随着天阴下来,叁个孩子身上已经完全汗湿。 “有风。”纪寒看了眼天边。 “热死了!”孟道生擦了擦自己身上的雨和汗,忽然一打响指,“要不要去吃冰淇淋?” “现在?”宋景行对他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脱很诧异,“台风快来了,别乱跑更好。” 纪寒也不赞同:“走动起来更热。” “好吧,之前路过的时候看到附近阿公冰柜里有包橘色的‘七个小矮人’,据说是五种不同口味。”孟道生耸肩,“我还想趁着机会偷偷摸摸尝尝呢,你们不想?你俩家里人难道不觉得那些是地沟水做的,不准你们吃吗?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 另外二人都沉默下来。的确如此。他们心里都被孟道生这番话撬动了一下,那一点点“自由”的光跃动了几瞬。 一道闪电在天空开裂,随后雷声轰鸣,孩子们的动摇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落下的豆大雨点。 “扑街!搞咩啊!”孟道生气急败坏,被淋得眼睛都睁不开,“这么大雨!” “回去!”宋景行把他俩往里推,自己去把望远镜拿了回来,“其他不重要,先别管!关门!” 叁人狼狈地回到楼梯上,风在窗外呼啸,天闷热得快要喘不过气,宋景行捏着湿漉漉的领口抖了抖,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滴落下来,他忽然从楼梯道的窗户看到一个抱着个叁四岁小姑娘的女人正冒着雨往小区外面去。 马上要下雨了,这出门是做什么? 孟道生和纪寒也注意到了。孟道生一拍扶手:“跟上去!说不定是非法交易——” 纪寒无语,很是懊悔:“我算是发现了,你想法压根不靠谱。” “万一呢?”孟道生坚持,“看不了台风,这也算是冒险!很酷好吧!” 宋景行摇摇头:“这是别人的隐私。” “那就当去吃冰淇淋顺路看看她要做什么呗。”孟道生笑了,“一箭双雕!” “......怎么还提这茬。” 那个下午他们最终没有做任何冒险。只是很平常地擦干了身上,换了干燥的衣服,在空调房里吃着酸梅汤和绿豆沙下飞行棋。如果他们那时候出门,会看见妇人怀里不正常地熟睡着的女童被放在了栅栏附近,随后被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带走。 蚊子躲进树中,鸟落到檐下,池边的乌龟缩进壳里。所有生物都在躲避这场比预想中更猛烈的台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女孩的命运是如何迎来了转折点。 暴雨冲刷走了一切痕迹。但留下了一些......它来过的证据和给未来的伏笔。 “......被拐走?”宋景行听到母亲在说什么后,有些难以置信,“我们小区吗?” “是啊,这几年,这些事真的多。”宋父摇摇头,“前阵子还办了个类似的案子,我提过的,就是按规定没和你们说得太详细。那个做妈妈的哭得......唉。失去孩子,切肤之痛!” 这些话像是一颗种子埋进了宋景行心里,数个月后,当他机缘巧合耳闻、目睹因犯罪真真切切造成的罪恶后,他想:如果想要切实地保护些什么,也许......他可以选择成为一名警察。 再后来,机缘巧合。多年后的酷暑,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到某座山脚下。宋景行摘下头盔,抹了抹汗涔涔的头发,抬眼向山顶望去。 有个小女孩,正屏气凝神,盯着村口大树上一只鸟儿,试图从与自己同名的小生灵身上看出自己的命运。那只鸟类浑身都是黑色的羽毛,但缺乏知识的年幼孩童并没有意识到,鸟儿腹部那一抹白色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乌鸦,那是一只喜鹊。 她抓着它掉下来的瞬间,从手心展翅飞远的鸟儿露出半截洁白的羽翼,如果树下的二人那时候有心思去看的话,就能发现在广阔的天穹之下,鸟儿的躯体其实并非在树荫下显现出的暗淡黑色,而是一抹摄人心魄的雀蓝。 可那时,宋景行和白露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懵懂的女孩看向微微皱着眉的少年,初出茅庐的刑警先生看向未来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们的命运再一次交汇。这台宏大的器械重新开始运作,排列的六枚齿轮互相咬合,轰鸣如雷,带动着彼此前行。 故事开始,结局已定。 * 没关好的房门里溜进来一点饭菜的香气。这年的年叁十,白露还坐在电脑前,对着文档发呆。 编辑放年假前给她发来的邮件里问她两叁年前就在说的长篇小说是不是还没写好,白露最近虽文思泉涌,但都几乎都是中篇和随笔,只能咕咕两声当了鸽子。 她看着《此生无居》的标题出神。 仅仅两年,她回想起那种于天地远行的独身客心态却觉得恍若隔世。那时候她真的活得像一缕孤魂,散漫在空气中,无牵无挂,没有羁绊。 虚掩着的房门被敲了敲,来人推开了门,抱着手臂散漫地靠在门框上:“忙什么呢?大过年的。” “来啦来啦!” 白露转过头冲孟道生笑笑,关掉文档,直接将电脑关机——她今天的下半段时光恐怕都会很忙,压根没空去想工作的事。 孟道生哼了一声:“我说,你别理那两个小鬼不行吗?家里的人比街上的都多。你倒是放心,还跑来工作。现在好了,又吵起来了。” 白露起身脚步匆匆朝男人走去,知道孟道生在吃醋,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这不是你在吗?你在我当然放心呀。” “别拍马屁了。你的吉祥话留到明天再说吧。”孟道生嘴上这么说,却很实诚地亲了亲她的脸,显然很受用。 纪寒黑着张脸看着搂搂抱抱走过来的白露和孟道生。 这些人里属他对多角关系接受得最艰难。不像其他人从一开始就或多或少知道自己不是白露的唯一,纪寒和白露本身就保持了多年一对一的关系,之前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在关系开始后,纪寒醋坛子翻地上就没起来过,经常有事没事无差别攻击其他几个同性。黎朔,林昼也和纪寒向来就是最针锋相对的,只要这叁人在白露不在场的情况下碰到一起,最后肯定会以吵架收尾。 白露很会哄人,坐到纪寒旁边抱着他的腰耳语了句什么,男人心情瞬间冰雹转晴,环着她的肩膀微微弯起了嘴角:“嗯。” 她说给他亲手做了芋圆双皮奶——这是纪寒最喜欢的糖水之一。某人平时为了自己的面子会把爱吃甜的事给掩饰好,因此天底下知道这秘密的人有且只有纪寒和白露两个。白露在纪寒需要的就是白露心里最特别的位置,如果他能感觉到白露爱他比爱别人多,那他就有了安全感。白露当着另外几个人面可不会明着和纪寒说“最爱你”这种话,但这碗偷偷摸摸、带着回忆和秘密、仅属于他的蜜水无疑彻底安抚好了他。 “姐姐,你渴不渴?”林昼拿着她的杯子走过来,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先前倒的,现在应该温度正好。” “谢谢你,小昼。”白露接过,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林昼仗着地利,是今天第一个到她家的。白露当时还在厨房里,林昼一开始还贤惠地在那帮忙她,后来孟道生到了后就被孟道生嘲讽得破了功,委屈地抱着白露撒娇:“姐姐,我明明就是只是怕你太辛苦想帮帮你。” 孟道生把自己带来的糕点放在桌上,逻辑清晰:“你怕她辛苦可以滚蛋。少做一个人的饭最省事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和“来都来了”,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显得很万能的两句话。 这时候黎朔恰好和在楼下碰到的去了一趟父母家的宋景行一起敲响了门。白露迎他们进来后还准备走过去给他们倒水,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说:“怎么还把我们当客人?露露,放松一点。” 白露确实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她仍旧还是无法完全将他们的好视作理所应当。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连中了五张巨额彩票的乞丐,面对着这天降的财富,在幸福的同时又开始患得患失地害怕这是一场梦。 黎朔看到她微微垂下的眼睑,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他伸手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啄吻着她的脸颊,说:“你特别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白露。” 白露有点扭捏,宋景行和黎朔说帮她做好剩下的年夜饭后她也没有推脱,和带着一堆礼物却被导航带错路后姗姗来迟的纪寒说了几句话后,就找借口说自己有点工作要处理钻进了书房,直到孟道生过来叫她,她才出来。宋景行和黎朔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其余几人摆好了椅子和碗筷,刚刚就是因为座位问题产生了激烈的“讨论”。 “都好了,宝贝。”宋景行从餐桌旁走过来,吻吻她的发间,“洗个手,来吃饭了。” “哦,好。” 白露也不敢看他们,看了眼手机后说,“那个......你们先坐!我回下朋友的消息。” 说完她就钻进了洗手间。 孟道生纳闷:“她怎么了?怎么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是在害怕。”林昼看着白露的背影,说。 黎朔一头雾水,但听他们的意思也大概明白白露状态有问题,起身准备去追的时候被宋景行扯住了。 “给她一点时间,她会自己处理好。”纪寒也站起身来,很明显他也是担心的,“你无法保证未来她每次不安的时候身边都有人。” * 白露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那只被电击的狗的比喻。 本来那时候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退缩了......可她就是那种连幸福都会害怕的胆小鬼。即使已经成长了,她还是会担心失去。白露悲哀地发现自己生性多疑,会在想到未来时忍不住想——这段惊世骇俗的关系他们要如何告知家里并让他们接受?他们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对他们的感情真的会永远不变吗? 她忍不住有些消极地想:还以为自己有进步了......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被困扰。以后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反复无常? ......先放到一边吧。他们都在等她,在这呆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白露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其实这时候天色还亮着,吃所谓的“年夜饭”还算早了些。她心不在焉地朝饭桌走去,抬眼时,忽然都看到他们五个人在桌边或站或倚,都微笑着看向她。 曾经孤独的孩童站在公告栏前,看着那篇同学写家人围着餐桌吃蚕豆趣事的作文,仰着头,对“爱”困惑又渴望。 可现在。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爱着她的恋人们为了她聚在这里。桌上他们一起准备的饭菜热腾腾地冒着气,他们谁都没有坐下,等待她回来让这场聚会变得圆满。 她忽然无比真切地感觉到“爱”是一种可以触碰之物。 白露忽然醍醐灌顶。 她有被爱的欲望,非常非常强烈地被爱的欲望,她也是的确个胆怯且多疑的人。从前她一直逃避、一直否认,但当此刻她接受自己心理残缺的时候,她才发觉这是“自爱”的一部分。 以后她还是会困惑,会怀疑,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争吵和纷争。但又如何? 过去不可更改,有残缺又怎样,是会下意识PTSD的狗又怎样,是一棵有无法弥合疤痕的树又怎样?别人对她的爱也好,她对自己的爱也好,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必建立在“白露是完美的”和“他们是完美的”这个基础上。 你没必要事事都好、没必要总是最完美最强大的那个,因为爱的本意就是爱你,真实、残缺的你。 成长和爱具体的人都无异于进窄门。为了门之后的世界,屏息收腹远远不够,你需要改变自己已然成型的骨骼和肌体,你的骨骼会断裂,你的内脏会被挤压,你将被完全重塑。 ——这过程固然漫长而痛苦,但她已不是孤身一人。 于是她也开怀地笑起来,快步向他们走过去:“我饿啦!我们吃饭吧!” 最后一抹朦胧光照消失在地平线,平城的除夕开始下雪。一只鸟儿展开羽翼,无畏地飞进雪与夜色里。钢铁森林不是她与生俱来的居所,但她的翎羽已全然丰沛,也已拥有自己的安居之地。 白露想:她的新小说,就叫《此生无拘》吧。 此生无拘,沸反盈天。 后记:愿你我无拘 后记:愿你我无拘 此生无拘的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关于它的幕后,有几句话确实想唠叨唠叨。 整篇文章,其实从2022年就开始构思,因为那时候我想写一篇小说。于是2023年的五月,整个故事的大纲形成了。那时候,六位主角的名字、性格、背景都与现在截然不同。比方说,那时候孟道生的名字叫“凌远南”,是个离家出走的富二代;“宋君言”不是警察,而是一个类似于保镖的角色;“纪年”是一个冷漠的、不爱女主角的家伙;而演员“林鹿”和篮球运动员“黎承意”则是同班同学。 即使大纲已经有了,我也一直没有动笔。因为我始终觉得:不够好。它只是一本以文字符号构成的小说而已。我对花时间在它落地这件事上兴致缺缺。 直到一个傍晚。我记得那是2023年的冬天,坐火车时我情绪低落,无聊地看着窗外,看到灰蒙蒙的昏暗天空下,一只白鸟正飞过暗绿的旷野。刹那间,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个女孩子的形象:她长得很漂亮。黑色长发、齐刘海,看起来有些忧郁,正缓缓放下拍摄那只鸟用到的相机。 那就是我和露露的第一次见面。很神奇的是,她在那个瞬间就完全圆满。 为了她,几个月后,我决定动笔。 2024年的2月,我开始写作。我记得是在写到露露遇见“林鹿”的那段时,我开始觉得故事脱离了我的控制。大纲里的男主角是死的、刻板的,但是那个遇见白露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写到“黎承意”的时候,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我决定全部推翻重来。我完全放弃了原本的大纲。 做好这个决定后,我再也没有再试图去想“接下来怎么写”或者“这个角色该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只是写,因为一切......太顺理成章了,我甚至没有刻意埋下过任何伏笔。 我有时候不愿意写这样那样的剧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剧情会这样发展,但这一切像是已经发生的事,而我并非操控者、剧本师,只是个叙述者。 每个主角、配角都生长成了活生生的人,他们拥有自己的优点缺点,拥有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在我面前说话、微笑。我真的无法描述那样的感觉,我无法控制地想到:“原来他们真的存在,这是确切发生过的故事”。 并非我构建了白露、诞生了白露,我只是找到了她,或者说,是她感觉到了我的愿望,找到了我。然后宋景行、纪寒、孟道生、林昼、黎朔,他们五个也来了,为了找她。 这就是《此生无拘》的诞生。我不想将它定义为一本虚构的小说,我相信它是某时某地真正存在过的一小段时光的剪影;我相信在连我也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会有书本、文字之外的喜怒哀乐与日常。我和大家看到的,只是他们人生的一小段而已。 所以,当番外也全部写完的时候,那种告别了几个朋友的感觉,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觉得自己走不出来。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真的是第一次。 写作的这一年,对我来说是压力很大的一年。露露陪着我走过了许多艰难的时光,看到她获得幸福,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而如今已至年底,我回望过去,总觉得伴随着她的成长,自己的心结终于也释然了——露露,谢谢你找到我、拯救了我。 我的初衷,单纯是想将这样一个拯救了我的故事呈现到大家面前。不知道大家读完这本书有什么样的感受。得到些许宽慰也好,有一些由此产生的思绪也好,哪怕单纯消磨了一些时光也是非常棒的事情。诸位读者能读到这里,无论对这本书抱有什么样的态度、看法,我都不胜感激,想必露露她也会觉得高兴。 在互联网萍水相逢,是一件非常需要缘分的事情。我相信大家偶然翻阅到这个故事,也有些因果系于此。往后,我的人生,大家的人生,露露和宋景行、纪寒、孟道生、林昼、黎朔的人生,必然都充满着未知的欢笑与眼泪,祝愿大家都拥有无拘无束、一往无前的勇气。 愿我们都此生无拘,天光大亮。 某人于甲辰年冬 【番外:白家大院】 【番外:白家大院】 即使几个人的关系逐渐稳固,那时俞怀瑾口里的“白家大院”并没有成真——碰在一起都要吵架,要这几个男人和谐地住在一起,简直就是白日梦。 孟道生本来就闲人一个,纪寒已经开始缓慢退出溯从的权力中心,宋景行、林昼虽然都很忙但好歹也是体制内,忙得最焦头烂额的成了需要兼顾学业和事业的黎朔。要命的是,他去找白露的时候不能保证她在家,即使她在家,也不能保证她家没有别人。 就算白露会端水,多给他发短信打电话,黎朔也还是憋屈,毕竟他已经大半个月没和白露单独相处过了。这天下了课的黎朔本准备先去一趟姑姑那儿,却看见戴着口罩的白露在他教室门口等他。 “黎朔!”白露冲他招招手,话音未落那人就冲了过来。 少年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想起旁边还有人后又猛地松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白露不让别人看:“我好想你。” 他对她表达自己的感情一直很直白。 “我和你姑姑商量过啦,你也该放松放松了,这两天不用去公司那边。我订好了机票,我们一起出门散散心。”白露牵着他的手,“......我也很想你,黎朔。” 两个人一起去西南某地玩了跳伞,还吃了不少当地好吃的。喜欢极限运动的黎朔是完完全全尽兴了,不过最让他幸福的还是和白露一对一出游——白天光明正大地一起逛街欸,晚上在酒店也睡在同一张床欸!虽然黎朔因为太出名导致要戴口罩也被白露嫌弃睡相不够好,但黎朔就是开心到爆炸:他终于有自己是她正牌男友的感觉了! 其余几个人对白露的行为多多少少有点醋。时间最多的孟道生是出手最快的,直接在一个小假期定了多国游的豪华游轮的船票,独占了她五天四夜。她回来的次日在下课后直接被林昼接走了,隔天就是周末,想念她已久的宋景行也邀请她去露营。几个人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和情敌说“明天我会去找白露”,享受起二人时光来连有炫耀意味的“她现在和我在一起”都没工夫“无意”告诉其他人。 连续叁次扑空的纪寒忍无可忍,环着白露的腰要求她:“搬过来和我住!” “......我也想和你一起住,但他们会生气的。” “所以你不在意我生不生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纪寒,你为什么不搬过来和我住呢?” “......” 好吧,也不是不行。 于是当晚纪寒就拎着行李入住了。隔天穿着情侣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两个人就被下楼送绿豆糕的林昼看到了,林昼脸上的笑都差点没挂住:“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他!” “知道她不喜欢你就赶紧麻利滚。”纪寒的冰山脸上罕见地露出点傲慢的微笑。 “姐姐,我也要和你一起住!” “可是我家只有一个卧室......” “我和你一起睡呀!” “谁要和你睡一张床。”纪寒脸又迅速拉了下来,“恶心。” 林昼入住未遂,一肚子坏水的他自然不可能让纪寒舒舒服服地就这么和白露同居着,当晚就把这事捅到了其他人那,第二天白露一下楼就看见自己家客厅坐满了人,显然在她睡着的时候他们已经用不会吵醒她的音量“友好协商”过了。 她哪能不知道是什么事,挠了挠脸:“那个......我家实在是比较小......住不了这么多人......” “那看看这个。”纪寒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显然是预见到这个场面提前准备好的。 白露一翻开,里面是栋近叁千平的住宅的设计稿和效果图:“......啊?什么意思?” “啊什么啊。”孟道生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未来的房子啊。” “姐姐,得到这块地皮可是我的功劳。”林昼凑过来亲亲她的脸,给自己邀功,“就是位置偏了点,市中心找不到这么大的地方,也太惹人注意了。” “要住到一起?六、六个人?住在这里?”白露还是不敢相信。 “因为想每天都看到你。”黎朔说,“不想每次见面都要等那么久了。” 宋景行摸摸她的脑袋:“这也是对你的‘保证’。” ——保证,生气和纷争只是想要博取你关注的手段,没有人会离开你。 看起来经常争风吃醋的他们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方,但其实最患得患失的还是白露。因此她才一直努力试着平衡“分配”给他们的时间,让他们觉得“公平”。她不讨厌和他们相处,但她也需要自己的时间,这段时间的端水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消耗。 白露有时候不太关注自己的情绪和需求,她没想到,她的不安和努力他们都注意到了。 这份文件的的确确是一种证明、一种昭示——这段关系不是前途未卜,他们每个人都不会有分毫退缩。 她好像终于安下心来,抱着文件,微微笑起来:“不过,应该会很贵吧?” 纪寒说了一个数,虽然让白露心惊肉跳了一下,但六个人平均下来是她完全支付得起的价格。她接受了白家的股份后,目前已经有相当丰厚的积蓄。 “也还好——”白露松了口气。 纪寒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又吐出两个字:“每人。” 白露默默捂脸。现在她想退缩了。 【番外:乌龙】 y el u 4.co m 【番外 乌龙】 交接啦、敲定设计方案啊、装修啦他们光是为了房间能离白露更近就能争上几个月,这些琐碎的事情估计要零零星星办上个一年半载的。纪寒在她那住了四五天后去出了趟差,林昼立马赶来鸠占鹊巢,把纪寒的东西打包寄到他那栋别墅去了——这坏小子用的居然还是到付。 不过纪寒搬到她家去住这件事算是打开了几个人的思路,未来住到一起的决定也多少缓和了他们对彼此的敌意,有时候谁邀请了白露去自己家或是谁准备在她家留宿一段日子,他们还会在过年时那个为了找她而建的群里说一声。 “白露、白露”搬到她家的黎朔亲着她的后颈,进行着一些事后的aftercare。 “唔——”白露忽然微微皱着眉,捂住了自己的嘴。 黎朔连忙抽出来,紧张地看她的表情:“反胃了吗?” 白露脸色不是很好:“有点反胃想吐。” 这段时间孟道生一直有在帮她调理。这几天他回了羊都,她没想到自己一离开他身体就出问题了。 黎朔担心得要命,帮她穿好了衣服后又是帮她倒热水又是帮她拿暖宝宝的。看着忙前忙后的他,白露忽然想到了什么,扯了扯他的袖子:“今天是几号来着?”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面色忽然变得怪异起来。黎朔这时听她这么说也忽然意识到:白露的生理期,已经推迟了叁天了。 “我去给你买验孕棒,很快就回来。” 黎朔穿好衣服,连外套都没拿就跑了出去,白露一个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少年就回来了。白露拿着他买回来的验孕棒去了洗手间,心乱如麻。 怎么怀上的呢?孟道生和纪寒是都不喜欢做安全措施,但他俩已经结扎了啊。宋景行就更不可能了,为了不让白露觉得不舒服,即使结扎了也会戴好安全套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这个孩子只可能是黎朔或者林昼的。 可是他们每次都戴套啊 安全套果然无法百分百避孕。 白露拿着试纸走出了洗手间,不想面对几分钟后的结果。黎朔从她手里接过试纸,抱着她去沙发上,变得更珍重的态度无疑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准妈妈。 “黎朔,要不你来看吧。”白露叹口气,心如死灰地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完全不想怀孕。之前的认识的编辑姐姐和她吐过许多怀孕和带娃的苦水,搞得她心理阴影很大。她不想肚子变得松松垮垮还有妊娠纹,也没有准备好经历一系列生育带来的麻烦和痛苦,更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妈妈。而且她研究生还没有毕业呢! 匆匆忙忙看了几眼的说明书刚刚被她慌里忙张地弄脏了,已经被扔进了洗手间的垃圾篓。白露抬起脸,问拿着验孕棒的黎朔:“有杠吗?”看更多好书就到:p ao wenw u1.c om 黎朔看了半天,目光落到她脸上,有些迟疑地说:“嗯。” “啊——”白露倒在沙发上。 黎朔把验孕棒放到桌上,坐下来环着她的腰:“你不想要孩子吗?” “暂时还不想。”白露的情绪忽然糟糕起来,“我不要生孩子!我不要做妈妈!” “别哭”黎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我没有”黎朔猛摇头,“孕妇情绪就是会不稳定——” 完全是反效果,他越安慰白露的眼泪就越多。她是真的害怕:一个那么大的孩子从下面出来!或者在手术台上,被手术刀剖开肚子—— 黎朔轻轻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我陪你去做人流。别怕。” 白露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不管是用药流还是人流,打胎都是对身体伤害很大、很痛苦的一件事。而且她也不想打掉这个孩子,也许投胎排队排了很久呢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 黎朔也不知道怎么办,说实话现在他脑袋也是一团浆糊,只能把她抱着怀里顺着气,任由她情绪宣泄出来。白露过了好久才彻底冷静下来,接受事实般靠在黎朔怀里,抽抽搭搭地和他说:“黎朔,要不和他们也说一声吧。” “好。”黎朔抽了张湿巾帮她擦了擦脸,搂着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黎朔:她怀孕了。】 四个人都忙,孟道生还在羊都老家,在上课的林昼是最先回复的: 【林昼:白露?】 黎朔没空回复,因为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白露又开始哭,问黎朔他们是不是不在意她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完全在无理取闹,但她就是想哭、想任性、想要别人哄,想到后面要受的罪她就又忧又惧,她希望得到与之匹配的蜜糖。黎朔不清楚她的心情,只是不停地安慰她,亲她的脸,向她保证会一直陪着她。 【纪寒:?】 在公司的纪寒离开会议室的脚步一顿,很高效地直接打了黎朔电话:“在她家?” “在。” “用的什么测的。” “验孕棒。” “两条杠?” 黎朔突然忘记几条杠了,又看了一眼确认一下:“对。” “我马上过来。”纪寒语气温柔了点,“白露,别怕。” 身边的人一直抱着她,电话里那句安慰也让她更安心了一点,白露情绪彻底稳定了下来,窝在黎朔身上,被他用毛毯包成一个粽子。随便找了个借口的林昼直接从课堂开溜,倒是来得比纪寒早。看到黎朔自制襁褓行为的他两眼一黑,连忙把白露解救出来:“你在做什么,她是怀孕了,又不是生病了。” “怀孕早期激素水平会上升,她容易觉得冷啊。” 白露弱弱地开口:“我其实还好” “姐姐,都是我不好。”林昼看着她有点差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我也去结扎了。” 林家不是不知道林昼搅合进了一段混乱的关系里。且不说白露她自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紧跟在她身边的其他四个男的没一个好惹的,自家这娃也明显是个“如果她有事我虽然没法让你们陪葬但我可以让我自己陪葬”的疯子,林家能怎么办。不联姻不结婚就算了,家里给林昼唯一的死命令就是“必须要有个智力健康的男孩”,毕竟四舍五入真是有个皇位要继承。到底还是家里更手眼通天的,林昼目前没法偷偷摸摸找个医生给自己结扎,一干这事必被家里知道,又要对他好一顿教育,说不定还会殃及白露。他本想先过几年平静日子再考虑这事,没想到白露意外怀孕了。 黎朔这边也是差不多情况,黎莲知道得不全,但对此居然是个看乐子的心态,有事没事还会提点下他该怎么在老婆面前表现自己。“能抱个孩子回来最好,实在不行你就跪下来求她”,黎莲这么说。黎朔都感觉姑姑喜欢白露比喜欢他自己多——他自己也是喜欢白露比喜欢姑姑多就是了。 这时纪寒也赶到,看了眼明显状态不好的白露,没给沙发上那两个男的什么好脸色。 如果白露真有了孩子,那必不可能是纪寒的,他确实嫉妒。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林昼和黎朔虽然不成熟了点,但都不会为了追求快感不做安全措施,谨慎的白露更不可能由着他俩乱来。而且他们和她发生关系的频率并不频繁,白露意外怀孕的可能确实不大。 “老公先带你去医院。”纪寒看都没看验孕棒,抱起她就往外走,“抽个血再确认一下。” 十几分钟后,被安排进VIP病房的白露被护士抽走了一小管血。等待结果约莫需要二十分钟,白露觉得有些难熬。刚下班的宋景行打电话来询问了情况,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他进病房时,刚好看到纪寒抱着手臂在那骂黎朔:“白痴?” 宋景行没有急着问什么,径直走到白露床边吻了吻她的脸:“露露,别担心。” “我没事。”白露摇头,被他的手摸了摸后脑。 安抚完她之后,宋景行才有空去了解那两人是在吵什么:“怎么了?” “他压根不确定第一次看的时候是不是阳性。”纪寒气得头疼,揉着眉心。 宋景行也明白了情况:验孕棒超过一定时间后显示出来的结果不一定和原本的结果一致。 “我的。之前没用过这个。”黎朔也没推卸责任。 纪寒冷着脸:“谁用过?这是常识问题。” 黎朔被他说得也有点炸毛了:“平时谁会去专门了解这种啊!” “我呀。”林昼牵起了白露的手,温和地笑着,“这是态度和意愿的问题。” 绿茶真不是盖的。 “也别怪黎朔了。”白露说,“是我叫他看的。说到底也有我的问题。” 纪寒抱着手臂:“你就护着他吧。” 手机震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纪寒接起电话,对面的孟道生语气显得有点急:“别给她瞎吃药!她没怀孕!” 虽然孟道生不在现场,但听他这么说,一直紧绷着等待结果的白露就忽然放松了下来。 “算的?”纪寒语气怀疑。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胎神”什么“水”什么“火”什么“冲”的,病房里没一个人听懂。孟道生索性也懒得再解释,说:“我晚上就到,别给她瞎吃东西瞎吃药,记住了啊。” 随后送到的化验单也证实了孟道生说的确实没错。黎朔自知闹了个大乌龙,好在有白露袒护他,其余几人也没再说什么责怪的话。傍晚时分从羊都赶到她家的孟道生又是摸她脉象又是看她舌头的,对于她的反胃和生理期推迟的解释是“压力过大”、“饮食有问题”,顺势又叫白露去自己家住一段日子。 白露被这个乌龙吓得不清,即使知道自己没有怀孕还是显得心事重重的:“先不了” “姐姐,你是不是吓坏了?”林昼担忧地看着她。 “我只是在想”白露捏着自己的手指尖,“以后有孩子也是迟早的时候想到要怀孕那么多次,会觉得有点——非常焦虑。” “瞎想什么呢。”孟道生捏了把她腰上的软肉,“没人要你生。” “可是你们家里——” “谁处理不好就让谁滚蛋。他们无能,凭什么要你买单。”纪寒冷漠地打断。 白露心里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她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露露,别担心这么多。”宋景行亲亲她的额头,“会有解决办法的。” 林昼也赞同:“是呀。爷爷他们总会慢慢松口的。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我也不想要。”黎朔也表态——开什么玩笑,且不说小孩子这种东西有多麻烦二人世界他都没过够呢。 白露磨蹭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让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根本原因:“可是我以后想要。” 纪寒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坐到了她身边。 “溯从投资的人造子宫技术,预计四五年后就可以投入使用。” 其他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来点惊讶。 纪寒是很关注未来的人,这意味着他会做好规划并提前布局。他既然为了顺利和白露结婚从零开始建立了溯从,那他同样也考虑到了未来和她孕育孩子的事。纪寒其实极度渴望和她拥有他们血脉的结合物,但他也知道生育对女性来说是一件伴随着很多痛苦的事情。于是他很早就开始投资推进人造子宫技术,在上面花了相当多的金钱。 他之前没有说,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纪寒不想让其他人和她也有孩子。即使别人知道这项技术也是迟早的事,但纪寒就是在有关她的事情上保持不了理性。 她知道纪寒此刻的感受,心里愧疚,手圈着他的腰,头也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小小的:“纪寒” “你最好别说什么‘我自己生更有成就感’。”纪寒轻笑一声,“你第一个孩子,必须是我的。” 看她放松了下来,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说:“看来装修方案还需要再修改,需要提前准备好孩子的房间了。” “感觉会很吵。”黎朔想象了下那个画面,“不能另外建一栋把孩子都放那里吗。” 孟道生被他的话给无语笑了:“你把养孩子当种菜呢?” “反正会请保姆的。”林昼托腮,短暂地沉思了下,“嗯那还得有保姆房是不是得再重新找个大点的地皮?” 白露垂死病中惊坐起:“可是那里有四千平,就算上雇佣的人,最多也就二十个人吧?” 孟道生对这种事情很了解,毕竟孟家本家就是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山庄:“日常维护需要很多人力,只是他们没必要住在这就是了。” 几人身份都很敏感,需要能够严格保密的家政公司。宋景行看向纪寒:“国内你有合作过的企业吗?” 纪寒微微颔首:“我会办好。” 这时,黎朔冷不伶仃开口:“黎家也有子公司,两家企业轮换着干会更保险。” 对这种事毫无概念的白露默默听着他们讨论,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想象和他们的未来。面积很大的住宅、雇佣的保姆和管家、未来会有的孩子听起来是长久而稳固的关系。 而且她察觉到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一点点。虽然纪寒和林昼依旧水火不容,孟道生和黎朔也依旧有仇必定当场报了,但弥漫着的火药味似乎淡了一点。 “在想什么?”察觉她走神的纪寒忽然捏了捏她的脸颊。 宋景行看着她,脸上是淡淡的微笑:“露露,你是唯一的女主人,我们的意见只是参考方案。” “是的,姐姐。”林昼语气温柔,“最终还是看你的喜好。” “你做主。”黎朔也说,“只要是你的想法,我都会想办法实现的。” 孟道生没说话,只是弯着嘴角对着她挑了挑眉,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白露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抱着自己的膝盖,有点害羞:“只是觉得我们是家人了。” “谁和他们是家人。”纪寒的冰山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表情,只不过是嫌恶的表情。 “要不是她,我也不愿意和你搭上关系。”林昼嘲讽。 白露委屈:“气氛好不容易才温馨一点。” “对不起,姐姐。”林昼立刻靠在她肩膀上卖乖,个子比白露高上不少的少年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小鸟依人。 纵使对他变脸的行为感到不爽,但其余几人都没有再说什么。白露刚刚那副幸福的模样,让他们心里不约而同软下来一块,与这段关系开始的缘由一致——为了和她的未来。 【番外磨合期】 【番外 磨合期】 【生气】 宋景行在白露那里一直都是脾气很好的人,白露更是如此:现在虽然多少有点被惯坏了,但她向来心肠柔软,几乎从不对人生气。 她对宋景行有情绪一般都是这种情况: “露露,别担心。”小腿缠着绷带的宋景行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我只是轻伤,上了药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宋景行一行动总是冲在最前面,这是他的性格,更是他作为队长的责任。同样具备高道德感的白露不会开口和他说些“你要更小心”“有事别第一个上”之类的话,更不可能劝说他放弃自己的工作,因此只是瞒着他默默垂泪。 她很悲观,真的很害怕因为意外失去宋景行。 宋景行也不知怎么哄她,这时承诺以后不受伤很明显是欺骗,只会让她更难过。于是他轻轻扶着她的脸,啄吻她的嘴唇作为安慰。宋景行出差后两个人很久没见,担忧和思念让白露也忍不住依恋地拥抱并回吻他。 分开时,宋景行摸着她的脸长长地喟叹一声:“宝贝......” 白露自然看到了他勃起后鼓鼓囊囊的胯部,害羞地小声说:“可是你受伤了......伤口会不会裂开?” 他的嘴唇摩挲着她的脸颊:“没关系。” 那些需要他来动的姿势白露肯定是不愿意用了,女上成了唯一的解法。宋景行靠在床上,和他面对面坐着的白露搂着他的脖子,咬着嘴唇晃动着腰肢。黏糊糊的水声从交合的地方传来,因为怕弄伤他而有些紧张的白露不自觉地比平常绞紧了些。她的速度对宋景行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他有些难耐地握着她的腰,往上顶着。 即使隔着安全套,她也能感觉到宋景行下体的形状。他性器的顶端尤其大,每次戳进来的时候感觉真的很明显。白露被他顶得软了腰,报复般夹着他缓缓前后挪动。 宋景行一边喘息一边亲吻她:“宝贝......别夹我。” “反正你也不会射。”白露小声嘟囔。 都说男性过了30岁会在床上越来越力不从心,但宋景行一点这种势头都没有。上次宋景行把她那里做到受伤的事让白露彻底意识到宋景行对她到底有多克制,但她真的没胆子叫他再那么放纵一次了。 被伴侣认可性能力对男人来说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宋景行微笑了一下,拍着她的背越做越凶,把她送至了高潮。等他射出来,回过神的白露才慌里忙张地检查了下他的伤口。 “景行!”白露轻轻推他的胸口,有点羞恼,“你怎么也胡来!我真不该......” “抱歉,露露。”宋景行爱怜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握住了她的手,“我没忍住。” 他柔软的语气和表情让白露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微微仰起头,两个人的唇瓣又重合在一起。 【凶】 和纪寒最大的一次争吵,发生在再次确认关系不久之后: “可是我都解释了,只是去商量出版的事情!然后他们就莫名其妙组了那个饭局!”被纪寒拽着手腕的白露气冲冲的,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大了一点,“我没有故意想瞒着你!” “不许对我发脾气。”纪寒面无表情地掐着她的下巴。 “明明是你在凶我!”白露推开他的手,“你这是只允许州官放火!” 她撇开他手的动作彻底激怒了他,纪寒一言不发地把她扛到自己肩膀上,无视她的挣扎,把门反锁后毫不留情扔到了床上。 白露眼冒金星。她刚想起身就被纪寒从后面压上来,他把她的手腕按在头顶的床铺上,掀开她的裙子就这么肏进来。白露的身体完全没做好准备,痛得她短促地呜咽了一声。 “痛啊!纪寒!” 他扳过她的头掐着她的乳房和她接吻,勉强拾回一点耐心没有继续抽插。白露身下很快就足够湿润,纪寒毫不客气的压着她大开大合地操干。白露一开始还赌气地想要挣扎开,被纪寒抽了几下屁股顶了几下敏感点后就老实了,抽噎着被他压着插。她倔着性子不肯像以前那样冲他撒娇,但身体早已对他有了生理性的依恋,他一抽出去就不舍地含住。纪寒心情烂到了一定地步,甚至没有对此出言调侃,沉默着越做越凶,又反着掐住了她的脖子。 白露很就丢盔弃甲缩着身子高潮了,纪寒没有射,撑在她身体上方缓缓抽插着,看着哭泣的她。等她缓过来一点,纪寒又把她翻过来侧躺,将她一条腿扛到自己肩上,再次大幅度撞起来。 他的冷淡让她想起那段单恋他的时光。她是井底的小蛙,他是上方那一点点永远无法触及的天光......怎么会这样呢......她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吵架了—— “凶你?我什么时候凶过你。”纪寒喘着气,看着她脖子和臀瓣上的红痕,用指尖摸了摸,目光晦涩,狠狠顶她一下,“......我明明只有这时候对你凶一点。” 他一开口对她示弱,白露就更想哭:“讨厌鬼!” “你......” 白露坐起身来,哭泣着抱着他的腰亲他。纪寒放缓了动作,秀眉微皱,闭着眼专注地和她唇舌交缠。两个人都不愿意分开,缺氧短暂喘了口气就又纠缠到一起,想和对方较劲的心思早消散到九霄云外,都想从对方的吻里得到某种证明。 白露抽泣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抱紧了他:“老公......不吵架好不好,以后也不吵......” 她听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温暖手抚摸着她的腰背。 “......别离开我。”他吻吻她的头发,声音很低,“白露。” 纪寒是敏感且占有欲强的人,和别人分享她让他饱受痛苦,积压的负面情绪以一件看似小事彻底爆发了出来。为了适应多角关系,白露知道两个人都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 “对不起,纪寒。”白露在他嘴唇落下一个个安抚的吻,“我应该更多考虑一些你感受。” 纪寒低头吃她的舌尖:“你最爱我,是不是?” “嗯——最爱你.......”白露含糊不清地说。 这句话彻底安抚好了他。纪寒扣着她的后脑吻她,两个人一边做一边不断接着吻,直到他占有欲十足地插进她最深处射精。白露有点疼,但还是颤抖着拥抱他,接纳了他的一切。 她想要告诉他你无需压抑自己的情绪;想要用与无限等度的爱弥补他的创伤;想要更耐心更温柔地对待他的每次求证。他们都会犯错,都会情绪化,都会在试图理解对方时产生误差。 纪寒看着怀中人的脸,缓缓俯身亲吻她的眼角。 但他们都需要彼此,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旧时妄欲】 “太太,您来——” “嘘。”白露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别告诉他。” 她放轻了脚步,跟随着熟悉的艾草香味,蹑手蹑脚上了叁楼的茶室。那人貌似没注意到她,正扶着额头用毛笔在宣纸上写字。白露屏住呼吸,看见他笔尖离开了纸面,才出声喊他。 “孟道生。” 他猛地抬头,看到她后还错愕自脸上一闪而过,随后笑着走过来抱她:“怎么突然来了?不会是想查我岗吧,乖宝。” “刚在这附近见完编辑。看到你叁楼窗户开着,就想着来看一眼。”白露环着他腰,“在练字吗?” 她上午出门不在家,在店里见完朋友的孟道生索性就留了下来。 “随便写写。”他低头亲亲她的唇。 白露的目光落在纸上,心里一动:“......上面都是我的名字?” “闲来无事,想你。”孟道生笑笑,“怎么,要收版权?” 孟道生给她倒甘草菊花泡的茶,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了会茶,谈起她刚回国来他店里的事。 “那时候我想,这个人明明是道士,但看着真的好轻浮、好神秘。”白露微笑着,“像是悬疑小说里有很多秘密的角色。” “男人没点秘密就没魅力了。”孟道生弯弯嘴角。 “你还要魅力做什么。”白露笑着看他,“都是我的人了,还想在外面开屏呀?” “我哪有这心思。”孟道生轻笑一声,“你想知道什么秘密,我都告诉你。等你都知道了,可就不能嫌弃我无趣了。” 白露挠了挠他手心:“那现在就说一个嘛?” “哈。”孟道生挑眉,也挠了挠她的手心,“来,乖宝。秘密这种玩意,只能小声说。” 被吊了满心的白露坐到了他腿上。他凑近她,手暧昧地摸着她的腰,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朵。 “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你在我对面喝茶,我看着你,真的很想......在这里干你。” 一圈粉红在她脸上炸开。 “......色狼!”白露推他,“谁问这种秘密了!” “你那时候真对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孟道生低头亲她,“看来我挺失败的。” 不能否认孟道生的确性吸引力很强。反正都是恋人关系,白露也没太觉得不好意思:“想了......会想,你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后来从道观回来我们不就——” “这么一想,我还得多谢熊师兄。”孟道生笑笑。 两个人亲昵地接了会吻。她明显感觉到孟道生兴趣高涨,于是小声问:“孟道生.......给你的店员放个假吧?” 等店员离开、门被他们从里面锁好,拉上了窗帘的房间里,互相抚摸了很久的两个人都有些情动。孟道生吻着她的颈脖拉下她裙子的拉链,把只穿着内衣的她抱到了桌上,亲着她的耳朵问:“还是后入,好不好?” 他把椅子上的坐垫垫在她的双膝下,白露跪坐在他的桌子上,手撑着桌子,微微翘起臀瓣,被他从后面插。孟道生的性器有点儿翘,后入的时候两个人的感觉都很强烈。孟道生一开始还做得有点急,情欲纾解点后不疾不徐的动着,没被满足的白露不满地夹了一下他:“干什么嘛......” 他伸手从他们结合的地方摸了一把,随后被二人淫液打湿的微凉笔尖落到她的后背。孟道生声音有几分哑意,说:“练字。” 毛尖从敏感的背脊和后腰划过的时候,白露总是忍不住因为若有若无的瘙痒而颤抖,底下不自觉的流出更多体液,很快就缴械投降。孟道生也没抽出去,被她夹得微微喘息,放下笔,闭上眼拍了拍她的腿根:“淫猫。水这么多。老公都用不完了。” 她因为快感抽噎着,哭腔里带着些抱怨:“你在写什么呀?” “婚书。”孟道生低声笑了一下,“上表天庭。” “坏蛋!”白露羞得直掐他,“你用那个写的!他们怪你怎么办!” 孟道生笑着吻她的肩膀,俯下身,让她的背脊贴着自己的胸膛:“鱼水之欢,情之所至,多正常。这点见识没有,还叫神仙?” 他有心磨她,动着腰往她穴里敏感的凸起点顶。白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身下一阵阵痉挛着。孟道生也有点受不了被她含着吸着的感觉,把人翻了个身压在桌子上肏。情欲的味道和药香、木头香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他的阴囊一次次打在她的臀瓣,快感越过他们理智的国境线,白露尖叫着握紧了他的手,和他同时达到了高潮。 恋人双眼失神地沉浸在余韵里,心满意足的孟道生久久地注视着她的脸,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他逃避过,争抢过,霸占过,吃醋过。最初感情里那些混杂着的负面情绪随着时间逐渐消弭。时光流逝,对她的爱却趋于纯净。 【执事和小姐】 “不许再看了!你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白露面红耳赤地按下遥控器,关掉了投屏。 林昼牵着她的手,眸光温柔似水:“可是这是我们的第二次,很有纪念意义。” 白露回想起什么:“说起来,你那时候用那个香薰,我总觉得你的目的不是和我做一次啊?” “呃......这个。”林昼面色一僵,心虚,“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别问更好。” 白露看他表情就明白他当时想干什么了:“......你这家伙。” “对不起。”林昼赶忙认错,“那时候太偏执,只想得到你。” “我知道。”白露安慰地笑笑,示意他自己没生气,随后指了指变得空白的投屏,对林昼说,“这个,还是删掉吧?反正你手上还有其他的。” 林昼不太情愿,拉着她的手讨饶:“可是这样的话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这个实在太羞耻了。”白露一想起视频里他引导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是害臊。 “那......”林昼忽然一笑,“姐姐,我们重新拍一个好不好?有了替代品,我们就可以删掉这个了。” “啊?怎、怎么拍?” * 被打扮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躺在沙发上,颈脖和乳夹边尽是吻痕,身上粉色洛丽塔的裙间微微鼓起一块,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握着她的腿弯,将她的花穴吃得泥泞一片。 “管、管家。”瘫软了身子的大小姐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裙下臣。 “小姐。”管家从她裙下抬起头,露出的脸庞比电影明星还俊秀,“我按摩得您舒服吗?” “不舒服!”小姐羞得脸上一片粉霞。 “那怎么办呢?”管家先生语气困扰,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小姐别过脸去:“......用别的地方给我按摩。” “您想要哪儿?”青年笑容更大。 小姐气鼓鼓的,又羞又恼地艰难说出那两个字:“你的......鸡、鸡巴。” 她听到他的轻笑:“是,遵命。” 坏心眼的、身份低贱的下人再次握住他心爱的小姐的腿弯,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昂扬的阳具送了进去。娇贵的女孩尖叫一声,身体弓成漂亮的曲线,被身上的人握住了腰,把穴口都肏出了白沫。 “我的大小姐......”青年喘着气,撩起自己的额发,“爽吗?” 女孩呜呜咽咽,说不出话,出口的全是娇气的呻吟。青年在她汗涔涔的额头落下一个爱怜的吻,将性器肏得更深,扯了扯她的乳夹,像是自言自语般:“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和精瘦的身体与如玉般的脸庞不同,他做起爱来意外地激烈,将身下人的腿弯往她胸口按,大开大合地撞击她完全袒露的穴口。 “小昼、小昼——”白露丢盔弃甲,哭喊着摇了摇头,“我真的不行了!” “姐姐......”林昼喘息着,无奈一笑,随后摸着她的脸颊安慰,“我很快——呃......” 为了让他早点交代,她又拿努力钻研的床上功夫对付他。 “......姐姐好会夹。”林昼呼吸一滞,笑着亲亲她的唇,“你好棒。” 他面上笑意不变,随后按压了一下她的小腹,反倒让白露先颤着腿高潮了。林昼今天已经做得尽兴,没有忍着不射,拥抱着她享受着被她吮吸和射精的快感。两个人交换着体温和气息,亲吻了很久。 “对不起。”白露身体软成一滩水,有点懊恼,“我还是露馅了。” “嗯?不用道歉的呀。”林昼微微一笑,起身关了摄像机,“是我提了无礼的要求在先。姐姐愿意陪我胡闹,我就完全满足了。” 他正要去删之前的录像,却被白露轻轻拉住了。 “算、算了。”白露脸一红,“你喜欢就留着吧......我也不是那么介意。” 反正更羞人的她已经看过了:某次经过她允许后林昼点了催情的东西,两个人都完全忘乎所以。第二天记忆模糊的白露看了录像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露真的不愿意承认那个翘着臀瓣说“快点肏露露”的人是自己。林昼醒来后其实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对记忆和录像里主动和淫荡的白露表现得非常喜欢,搞得白露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该在亲热的时候热情一些。 “我一定会保存好的。绝对不给任何人看。”林昼开心地亲了亲她的脸,“以后等我们老了,就躺在一起看我们的回忆册——” 白露脸又羞红了:“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放进回忆册呀!” 林昼是讲究浪漫和仪式感的人。在一起一年后,她送给白露的礼物就是一个手工相册。里面有很多他们的照片,那些餐厅的小票、捡到的花瓣、书展的纪念卡之类的东西也一起贴了上去。除去对事件本身的记叙,他还耐心地记录了日期、天气和那天白露的心情。 白露收到这份礼物后,两个人就开始一起制作新的回忆册。林昼将地点选在了他的书房,两个人每次肚子翻开这本册子,总能看见对方新增的内容,然后会心一笑。 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做第二本。白露有预感,按这个速度记录下去,林昼总有一天得再买个小书架才存放这些宝贵的瞬间。 【分离焦虑】 “澳洲那边现在是冬天,你记得提前在飞机上穿上厚衣服。”白露坐在地毯上检查黎朔的行李,絮絮叨叨的,“还有应急的药——那些你助理是不是帮你准备了?喂!黎朔,听我说话呀!” 男友呆呆地盯着她的嘴,一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白露鼓了鼓脸颊,瞪他一眼:“嫌我唠叨了是吧?” “没有,我绝对没有!”黎朔回过神来,连忙小声解释,“我特别喜欢听。我还巴不得生个病......这样你所有的关心都是我的了。” “别说这种话。”白露戳了戳他肚子。 黎莲有意历练黎朔,交给他办的事不但多,每件都比他目前能力稍微高一点。黎朔还要兼顾学业,即使年轻、身体好,还是硬生生累到在飞机上发起高烧,回来休息了一周才彻底康复,给白露心疼坏了。年纪小的黎朔不想被其他人比下去,即使已经不担心白露会觉得他没用什么的,但到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愿意显得自己很弱。黎莲知道这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有点坏心眼地继续折腾自己的侄子,那时被白露打电话劝说的时候还调笑她:“心疼黎朔啊?我可不能让他被你惯成小废物。心疼?心疼就多陪陪他吧。” 又锻炼了黎朔,又报复了下黎朔曾经的任性,顺便让黎朔分到了白露更多关注。精明的女商人一箭叁雕,完全不顾侄子死活。 “黎朔,你丫在旁边吧?纪总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有了溯从,那个警察未成年的时候公司就有千万的纯盈利,你得争口气儿——” “别听,她在PUA你!”白露捂住黎朔的耳朵。黎莲豪爽地大笑起来,黎朔垮着脸挂断了电话。 “你拿到了世界冠军,你开发的游戏我身边好多人都在讨论。”白露牵着他的手,“你有你擅长的领域,超级棒的。” 那时黎朔凑近亲了亲她的嘴唇:“我还会做得更好的。” 感觉到自己手背被亲了亲的白露从回忆中脱离,突然问黎朔:“总之,这次出差还是别太累了。在那边玩玩休息下再回来吧?但那边有毒生物多,别去什么太危险的地方——喂黎朔,你在想什么?” 她看着男友盯着他脸明显溜号的神情,眯了眯眼睛。 “......好想亲你。”他握着她的腰把她挪过来亲吻,响亮的接吻声回响在房间,“唔......” 白露一头雾水,没搞懂他到底怎么了。他好像有亲密接触饥渴症,偶尔会突然发情一样,说说话说得好好的就拉着她亲,或者突然伸手紧紧抱着她嗅她的头发和颈脖。但像今天这么魂不守舍,还是真是第一次。 “听我说话呀!”白露别开脸躲避他的亲吻,“一会儿再......这次去这么久,你要是照顾不好自己,我会担心——” 怎么控制得住呢。开开合合的双唇,关心的话语.....从生理和心理撩拨着他的欲望。她唇瓣上的一点点水渍像浇在他心口的油,这欲望快烧了他。 他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吻下来,大力吮吸着她的舌头。白露本身也因为要分开半个月而有点不舍,被他一亲也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搂着他的脖子回吻。两个人天雷地火的,很快在床上滚作一团。 黎朔在床上是猛干型。什么九浅一深之类的技巧啊什么为了逗她的骚话啊全都没有,埋头苦干,次次入到最深,抽出来一点后快速顶进去。力度又大,速度又快,白露有时候感觉自己都要被干到床垫里面去了。 “啊!太、太深了,黎朔!”白露抱着他的背求饶,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慢点——” 才不要慢。曾经黎朔也担心自己这种做法会弄伤她,但看到她喷出来的水和第二天的模样,他心里断定她其实很喜欢。 结合的体液在穴口都被干成了白沫,内里一阵阵高热像旋涡一样席卷着她。黎朔就是不知疲惫的打桩机,从侧面搂着她,揉着她的乳房,嗅着她的气息和断断续续痛苦又欢愉的细喘。她甬道是致命的雨林,湿、热,像是蟒蚺将他绞得紧紧。白露哭着尖叫着高潮,黎朔就硬顶着这收缩继续插,强制把她送上第二次顶峰才射。 白露小腹痉挛,抽动,底下不受控制地失禁。她很爽,但就是想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怪他:“做什么呀!” 他声音闷闷的:“去好久,不想分开。” 原来分离焦虑的不止她一个。 白露一下子就没脾气了,把他的头抱到自己的胸口,由着他撒娇:“我也不想......但是平城和悉尼只有几个小时时差,我们可以经常视频电话。半个月......忙着忙着,很快就过去了。等你回来我们就——你在听我说吗黎朔......唔——” 梅开叁度。 “对不起。”黎朔轻咬着她嘴唇,“就是想。” 厌倦、懈怠?少年不成熟时期产生的不可靠迷恋?别开玩笑了,对她的爱就是无底洞,他把自己整个心整个人整个未来投进去都填不满。他狂热又镇静地交付百分之百的灵魂,从一而终地为那个人皈依。 【番外:戒指】 【番外 戒指】 即使有管家,但六个生活习惯不同的人住在一起,也是需要磨合的。 白露对他们最了解,加上其他人本质还是把对方当做情敌的,因此,正式住到一起后,和管家对接的事还是交给了白露。 管家徐小姐收到白露整理的注意事项后,对这位女主人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她确实了解他们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宋景行不挑食、胃口大;黎朔喜欢炸物和偏辣的口味。纪寒有喜欢甜食的隐藏属性(这一点白露当然没有告诉管家);林昼稍微有点挑食,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孟道生则对什么时节吃什么、吃多少都很讲究。 白露天生的好心肠和对他们的爱倒没有让她沦为什么保姆之类的角色。本来在黎家任职的徐小姐和另外一位管家黄先生做这行都有十几年了,很快就上了手,不需要白露操什么心。除了她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外,白露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端水。 搬进来时,白露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准备悠哉地度过最后一点学生时光。但她多少觉察到了点现在的学术环境,于是婉拒了平大那边留校的邀请,只是松口说愿意上些选修课和讲座之类的。她现在没什么课,除去出门采风、见朋友,几乎都呆在家里。宋景行、林昼、黎朔要么上班上学,事业批纪寒即使已经卸任CEO了也在试图做些其他事——这可便宜了孟道生,没事就和她黏在一起,还时不时把人带出国玩好几天,惹得其他人意见都大得很。 说起来,白露倒是没有个排班表似的陪睡表。“周一到周五和谁一起睡,然后周末休息自己睡”听起来像是在上班一样,她都是看情况决定怎么端水:比方说,出差了很久的宋景行回来了她就连着两天在他的被窝等他,前几天午休要了她好几次的纪寒即使进了她房间也只能睡素觉。 一开始和情敌住到同一屋檐下的他们还争风吃醋,没过多久就被白露顺毛顺得服服帖帖。白露自己倒是不觉得劳神费心,她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她招架不住五个男友的性欲。 她本身就对这种事情不算热衷,但他们几个对她的欲望是真的无穷无尽,最开始的时候都不去房间直接在什么厨房和客厅开干,然后和撞破的那个人一起发展成相当荒唐的场面。这几个男的没一个人想看到她和别人做爱的样子,也没一个真喜欢群P,遂约法叁章都不在公共空间有太亲密的举动。但这只是约束了场合没有约束频率,在他们各人水汽氤氲的浴室、在别墅地下的游泳池、在反锁好门的健身房发生的事情不必多说,夜晚和她独处的房间里床有时会响上两叁个小时。白露欲哭无泪,是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强的欲望。 “......太频繁了,我受不了。”住到一起叁个月后的某个周末,一起吃午饭时白露眼泪汪汪地抗议,“几乎每天!每天都做!” 纪寒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对你来说。” 毕竟除去生理期那周,于他们而言,每个月能抱着她入睡的次数也就叁五次。 想到这,纪寒又有点来气:“你自己非要这么多人的。就不能让他们滚?” “我也不是为了这个和你们在一起的呀。难道你们是因为这个和我在一起的吗?” “不是的。”黎朔忙表明立场,有种类似性瘾碰上性冷淡的感觉,“......对不起。真控制不住。” 都是青壮年的男人,和恋人挨得近是真的把持不了。 “女人也会肾虚。从西医的角度,太频繁也会导致她子宫出问题。都悠着点吧。”孟道生说。 没人会真拿她健康开玩笑,加上后来白露老往睡素觉的孟道生和宋景行那边跑——孟道生注意她健康,宋景行宠她,两个人都减少了频率——导致吃醋的其他人也迅速接受了这件事。 白露就喜欢被抱着躺在床上聊聊天啊看看电影啊然后直接入睡,心情好了她也黏人一点,会搂着对方脖子索要亲吻,让体会到了什么叫柏拉图的恋人们没有了怨言。 不过这种平静倒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后,林昼在做前戏时她不小心睡着了,惹得这些天本就在意她异常的林昼很委屈,故意在其他人面前拉他们共沉沦:“姐姐,你心里有其他人了吗?你是不是对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你最近对我们都很冷淡,我上次还看到你在学校和一个男生说话......” 闻言,其余四人纷纷投来目光。 白露寒毛乍起:“我只是最近比较忙!那只是个本科生,来问我留学的事情的。他只是把我当老师。” 以前也被她说过类似的话的黎朔有点不开心:“他可以问他的学长学姐,没必要非要找你。” “我——” “没有怀疑你,露露。”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后脑,“只是你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最近这个月白露老是神神秘秘的,呆在家的时间减少了很多。即使在家里,她也总是在和什么人聊天。对方一发来消息,她脸上就不自觉地笑起来。有时候他们走过来,她还会很紧张地收起手机,怕被他们看到自己的聊天界面。他们想亲吻和拥抱她的时候,她也显得不怎么投入的样子,一会儿就找借口从他们怀里钻出去,又拿起手机在那看消息,然后急匆匆地出门——说实话,不怪他们疑心病,白露自己都觉得真挺像出轨了。 “我从来没有什么事瞒着你。”纪寒抱着手臂,“......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我......”白露犹豫了下,摇头,“对不起。” “随便你。”纪寒目光落到一旁的茶几上,“只是我会用你对我的态度来对待你。” “纪寒......” “你得意识到问题。‘沟通’,你自己说的,你却不遵守。白露,你目前采取的态度不利于长期关系。” 宋景行叹口气:“好了,话别说那么重。”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纪寒说,“难道你们意识不到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白露抿唇,“我真的是......在忙一些事情而已。” 她意识到自己的解释很苍白。她不可能忙过上班的那几个,但他们对她的确是事事上心。 纵使白露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最近也确实是她做得不对。 “对不起。”她低头,无力地道歉。 “所以,能说吗?”纪寒问她。 多少有点惦记那沉没成本了,尽管她觉得有些委屈,她还是摇了摇头。 “行。” 纪寒站起身来离开。黎朔和林昼闷闷不乐的,也没说话,随后各自离开了。 白露不确定他说的“会用你对我的态度来对待你”具体指什么,坐在那不安地搅着自己的手指。 “后悔了吧?早就说了你该管管林昼那个小鬼的嘴。”孟道生路过的时候搓了搓她的头发,“别这么看着我。我们是恋人,但你最近真的有点过分了。老纪办法虽说直接了点,但行之有效,你该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是什么感受。” 很快她就知道是怎么个行之有效了。她一直是接受爱接受得更多的那个,当他们不再主动给予后,那种落差感是巨大的。他们的行为远远说不上冷暴力——他们仍旧会对她好,早安吻和联系她的短信都在,但他们的回应明显克制了许多,让她好难过。晚上独自呆在房间的白露心里空落落的,这才意识到她这段时间确实对他们太敷衍。她低落地翻身下床,下楼时在客厅遇到了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宋景行。 白露蹭到他身边,叫他:“景行......” “露露,我不可以。”宋景行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回应她。 她很懂怎么对付他,拽了拽他的袖子,直接坐到了他腿上亲他。宋景行低头啄了几下她的唇,随后圈着她的腰往后靠了一点:“宝贝,真的不可以。” “他们不会知道的,景行......”白露手在他身上乱摸,蹭着他的唇,“就一小会儿。” 固然宋景行对她有求必应,但他也是这几个人里自制力最强的。在自己把持不住之前,宋景行握住了她的手腕:“乖。很晚了,回去睡觉,好吗?” 没有得逞的白露又在别人身上故技重施。孟道生就是看着不靠谱,其实是个很拎得清的人,自然没有纵容她;林昼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也是狠下了心;纪寒更是个秉持“小不忍则乱大谋”观念的人。最后,连向来最听她话的黎朔也犹豫地拒绝了她:“你不理我,我会难过。”黎朔低着头看她,说,“......我不想以后你越来越冷淡。” 他们一旦心软,也许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白露是多角关系的中心,一旦她觉得自己可以采取敷衍的态度、能用撒娇解决所有问题,那他们的恋情将岌岌可危,产生的蝴蝶效应无人能幸免。 满腹委屈的白露赌气,索性也不理会他们,但她本身就不是会冷战的性子,隔天早上就没忍住自己的眼泪:“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要不理我了。” 都知道她不会对外人有旖旎心思,倒不是怕她对别人感情多了,是怕她对他们感情变少了。 “没有不理你,乖宝。”孟道生亲了亲她,跟其他人说,“差不多得了。都把人搞哭了。” 黎朔看到她哭,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宋景行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背。纪寒也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对你是真狠不下心。” 这五天他们都相当难受。天知道他们花了多大努力才忍住了亲她抱她给她发短信的欲望。 “姐姐,能告诉我你是在和谁聊天吗?”林昼还是介意,“......还有,那天你为什么睡着了?” 白露没有回应第一个问题:“我只是太困了......对不起,小昼。” 她不肯告知他们真相,说不失落是假的。几个人什么事都会和白露说,宋景行的案子她是不会问,但她问起“最近在忙什么时”他们都会把具体和谁干什么项目啦、在处理什么文件、实验项目的进展之类的告诉她,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我知道了。”林昼只是对她笑了一下,“那我不问了。我相信你。” “你活太烂了。”孟道生补刀,顺便帮白露转一下其余几人的注意力,“小露露,你说,是不是还是我活最好?” 真的没有男人不在意这件事,哪怕是世界首富都会因为阳痿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孟道生带了波节奏,白露顺利浑水摸鱼没再被追问手机里老是聊天的那个人是谁了,只是那天被林昼抓着做了一顿狠的,未来几天估计也有得受。 她稍微收敛了下,和手机里那个人聊天的频率低了一点。其实白露也知道,男友们要真想查她在和谁说话、在做什么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但他们都没有这么做,选择了尊重和信任她,即使后来再看到她和那人聊天也没有再询问。白露反而愧疚起来,明明不是出轨却硬生生有了种对不起他们的感觉,等她拿到成品的时候颇有种放下重担、不用再隐瞒的轻松感。 “这是我准备的纪念戒指。”白露颇为骄傲地在他们面前把长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五个印着不同花纹的小黑盒,“每个人的都不一样,都是我亲自设计的!” 戒指对于一段关系的意义不必多说,因此,白露是真的花了很多心思:例如林昼的戒指上刻着他最喜欢的一句诗;孟道生的上面有竹叶和栀子花元素;属于纪寒的戒指雕刻着烟花,仿照了编织手链的花纹;考虑到刑警戴戒指不方便,宋景行那枚设计简约,钻石是内嵌在环身上的,还配了链子,方便他当项链佩戴。 黎朔把那枚戒指放到手心,灯光下水杉叶子状的银环反着光,内侧纹着的除了他们两人的名字、生日还刻有一只小小的狗。 ......他好喜欢。 “你这些天是在忙这个。”纪寒沉默了一下,目光从自己的戒指上移开,落到她脸上。 白露笑着看向他:“是呀。我只是在和设计师讨论。出门也只是和他去挑钻石然后见工匠。” 其他人都纷纷开始道歉和表示对戒指的喜欢。 孟道生弹她脑门:“就知道你肯定是在干这些。真是有点剖腹藏珠了。” 白露不好意思地摸摸脑门,林昼眷恋又愧疚,捏着她无名指:“......可是,姐姐,那个设计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昼。”白露无奈地笑了笑。 林昼任性又幼稚地说:“就是要把你身边所有的男的都赶走。” 收到戒指后心情很好的孟道生也没嘴上饶人:“先把你自己赶走吧。” 纪寒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才开口:“......抱歉。” 纪寒直到感觉有人牵起了自己的手才回过神来。白露亲亲他的手,眉眼弯弯:“纪寒,我没有真的生气或者难过哦?毕竟是我因为想要给你们惊喜所以没有解释,而且,我之前做事的方法确实不对。我太投入在戒指的事上了,完全忽略了你们的感受......你知道的,我有时候投入进去就完全忘了周遭的环境。你让我意识到了这点。” 他们的关系不再是一对一,白露知道纪寒或多或少还是介意。毕竟在他心里其余四个人都始终是“小叁”的定位,而“感情深的小叁”和“有可能成为小叁的小叁”本质没有什么区别。白露不会笨到当着他们的面和“有可能成为小叁的小叁”聊天,他也不认为她又会对谁动心,但纪寒始终觉得自己的女友太好心肠,她越善良、越好,他就越担心她又被居心叵测的疯子死缠烂打——就像他眼里的其他四个人。因此,白露当时为了保密不肯沟通,纪寒就也重回自己的安全领域,下意识像他情感虐待他自己一样,压抑自己的感情,试图用冷淡和理性去解决问题。 他也知道是他担心得太多。现在的白露,不总是像以前那样无原则地心软。他该学着完全信任她。 用了点力气回握住她的手后,纪寒嘴角也有了笑意:“你的求婚也很敷衍。勉为其难明天陪你去领证。” 林昼炸毛:“凭什么和你领!” 结果就是又争起来了。宋景行并没有参与争端,沉思了片刻,问白露:“露露,你自己的戒指呢?” ......白露陷入了呆滞——她完全忘记给自己也准备戒指了! 孟道生被她逗笑了:“呆子啊。” “我送给你。”黎朔立马表态。 纪寒早已习惯她的天然:“直接戴我送你那枚。” “想得美。”林昼哼了一声,“嗯......姐姐,每种宝石的都送你一个好不好?” “印度人?”纪寒讥讽。 “各送各的。别让她困扰。”宋景行说。 白露眼泪汪汪:“都不送,不行吗?我不想戴戒指了。” 纪寒很无情:“不行。戴戒指是让别人知道你已婚的有效手段。” 孟道生拍拍她的头,似笑非笑:“露露,有得记咯?要是戴错了,屁股可得开两次花。” “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 至于她后来收到的戒指和浪漫的求婚,都是后话了。 【番外:关于一觉醒来大家变成了小动物这件 【番外 关于一觉醒来大家变成了小动物这件事】 同居第叁年的某天早晨,白露的脸颊被太阳晒得热热的,她翻了个身,试图去抱身边的人。 唔......没有人? 啊,是黎朔吧......他睡觉总是不安分。本来睡前都是环着她才闭上眼的,结果睡着睡着就松了手,姿势也四仰八叉的。 等、等一下!什么毛绒绒的! 白露猛地睁眼,看见一只阿拉斯加犬正趴在黎朔的位置上委屈地盯着她,见她醒来,又急又委屈地哼哼着。 大脑懵逼的白露愣了几秒,总觉得它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黎朔?”她往浴室瞥了一眼,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男友的名字。 阿拉斯加突然“汪”了一声。白露犹豫着伸手摸了摸狗头:“早上好......谁把你带进来的呀......” 她听不懂大狗的狗言狗语,索性起身穿好拖鞋套上睡裙,准备先看看什么情况。 奇怪......门是反锁着的? 白露低头,看着在她脚边一直转来转去的阿拉斯加,难以置信:“黎朔?你不会......变成狗了吧?” 阿拉斯加听了她的话,先是叫了一声,随后很通人性地点了点头。 “巧合,肯定是巧合......”白露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准备先出门找其他人。 门打开了,白露一个恍惚还以为自己在动物园。 黑色德牧守卫般站在她的门边,一只皮毛火红的狐狸正悠哉悠哉地晃着尾巴,欣赏着开门前还在打架的缅因猫和小翠青蛇听到她出来的动静后瞬间拉开距离的荒唐场面。 白露迅速关门,眼神空洞且无助。 阿拉斯加担忧地蹭了蹭她的腿。 * 半个小时后。白露在一群动物的尾随下,去了男友们房间找人——衣服、室内鞋都在原处,手机、电脑也没有带走。而且,这群默不作声跟着她的动物显得格外通人性,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什么。 白露坐到沙发上,绝望地捂住脸:“你们怎么会变成动物啊!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吧?” 不过,他们应该比她更混乱吧......毕竟她好歹还是人...... 白露不自觉地又瞄了瞄男朋友们。 黎朔变成了阿拉斯加,宋景行则是警犬里比较常见的德国牧羊犬(白露觉得他在自己这更像伯恩山就是了)。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的是狐狸孟道生,因为刚刚吓到她委屈地盘在一旁的是变成蛇的林昼。白露瞧着高贵的小狮子似的银色缅因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心想着这必然是纪寒了。 白露心烦意乱地摸了把黎朔的头——毛绒绒的,手感好好啊...... “黎朔,你的毛摸起来好舒服啊。” 她不自觉地就顺着他的头往下摸,带回来一手狗毛的同时,看到黎朔的尾巴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白露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抽了一下她的手背。不过,与其说是抽,更像是扫了过去。 她转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缅因猫先生矜贵地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她。它毛发深,皮毛也像他的脸一样好看。 “纪寒,我也想摸摸你。”白露哪不懂他的心思,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你身上好香哦。” 缅因猫体型很大,要不是纪寒面上矜持内心配合得很,白露想吸猫还真得费一番力气。撸了个爽的白露蹭了蹭纪寒的脑袋,心里幸福得冒泡泡。 黎朔不满地扒拉了下她的裙子,白露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好痴汉般的表情,连忙将纪寒又放了下来。 撸都撸了,当然要雨露均沾! 罪恶的手又向宋景行伸了过去。白露跪坐到地上,抱住了宋景行的脖子。他的毛发要短很多,手感也更硬,白露觉得很新鲜,还问他:“对了,景行,你们变成动物,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对方摇了摇头,舔了舔她的手心,随即继续顺从地低下头方便她的抚摸。 他和黎朔就像犬科的两个极端。一个忠诚,一个野性。 一抹绿色幽怨地抬起了头,在察觉白露的目光后,又耷拉下了脑袋。 刚刚变成蛇的林昼有半米左右,一开门见着的时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林昼也知不知道她是不是害怕自己,也不敢像其他人一样接近她。而且猫和蛇可不怎么对付,他一看白露,纪寒就冲他直哈气,要是他擅自过去,现在他可打不过变成大猫的纪寒。 可恶......他不应该变成什么德文猫布偶猫吗!然后卖乖给她踩奶!再被她抱起来亲亲!为什么是蛇啊!! “我刚刚不知道是你。”白露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昼,我不怕你的。” 憋屈的小绿蛇立刻欢喜地游了过来,缠上了白露的手,一路爬上她的肩膀,吐出信子亲亲她的脸,然后就缠在她身上不肯下来了。 在场唯一的冷血动物,也是唯一有鳞片的。从肌肤上滑过去的时候,着实让白露起了点鸡皮疙瘩。 纪寒不满地走到她旁边,径直躺下来,把头靠在了她腿上。白露挠了挠他的下巴,忍不住被他明明很受用却强装不耐烦的样子给逗笑了。她又宠幸了下望眼欲穿的黎朔和安静稳重的宋景行后,忍不住看向了孟道生。 狐狸欸。城市里很少见的动物。白露去过动物园,和男朋友们去西藏旅行的时候也碰见过完全野生的狐狸。但不知道是不是季节原因,不管它们的毛是油光水滑的还是暗淡的,颜色上来看都更像黄棕色,不是小时候那种图画册里红色的狐狸。 可是孟道生就是红色的。他懒惰地瘫在那里的时候,一大团尾巴就像雪做的火。看得白露心好痒。孟道生吐槽她雨露均沾式的宠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有意逗弄她,懒散地躺在那儿,就是不主动朝她走过去。 “孟道生——” 黏糊的语调。拖长的尾音——白露撒娇时最常用的手段。 不愿接受自己变成狐狸的家伙晃了晃火红的尾巴,终究是遂了她的意,不情不愿地起身趴在她的腿上,任由她亲亲抱抱。玩了个够的白露坏心地直挠四仰八叉的狐狸的肚皮:“孟道生,你这不是很享受嘛?” 狐狸先生又动了动大尾巴,没回话。眼馋了好久的白露毫不客气,直接上手撸那毛绒绒的一条。孟道生被碰到尾巴的瞬间立刻炸毛,跳起来时嘴里发出的声音确是甜乎乎的嘤声。看着白露目瞪口呆的模样,一直试图藏住自己羞耻叫声的他背了过去,不肯再看她。 “你好可爱哦。反应这么大。”白露立刻去哄男友,又上手摸了两把。 尾巴对于动物来说是非常敏感的地方。白露却情有独钟,对男友们被摸尾巴的反应异常感兴趣,狠狠上下其手了一番。 “好开心。”白露幸福得快晕倒,“要不你们就不要变回来了!” 醋溜溜的小蛇又舔了舔她的脸。 * 猫粮狗粮生肉什么的他们心理上估计接受不了,但可以用人能吃、动物也能吃的食物。伙食还是好解决的,比较受罪的是遛猫遛狗遛蛇遛狐狸。 他们身上好像融合了一部分动物的特性,比方说黎朔和宋景行这种大型犬就需要保证运动量,而林昼这个娇贵的小翠青蛇就受不了强烈的日照。而他也很会将自己变成蛇的劣势转变成优势,直接钻进了她衣服里,从她胸口探出个头来,颇为得意地俯视着其他的四脚动物。 在超大的草坪跑来跑去的黎朔完全没注意到,纪寒和孟道生要不是怕挠到白露早就上手揍他了,就连宋景行颇有警告意味地低吼了几声。白露连忙端水,劝他:“小昼,这样好奇怪,你绕在我脖子上好不好?” 于是她收获了一只每隔一分钟就会亲亲她的小蛇。 白露今天是过够了养宠物的瘾,玩完接球和飞盘游戏后还兴致勃勃地准备给他们洗澡:“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回去呀?刚刚在外面身上都沾上灰了,总得洗澡的。” 自尊心无一例外很强的几动物当然拒绝。女朋友给自己洗澡什么的,这时候一点情趣都没有,反而听起来护工照顾老大爷感十足,也太羞耻了。 “难道你们要脏兮兮地睡觉吗?”白露眼巴巴地看着大缅因猫,“纪寒,你要这样躺到你床上吗?” 变成动物后他们无一例外都对水有些抗拒。但素来有洁癖的纪寒无意被这句话给戳到了痛点,任由她上下其手给自己洗澡。白露是真把他当猫了,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摸来摸去,纯纯在玩。但纪寒被她摸得下腹火直冒,吹干了毛之后直接把人推到了床上。他嗅了嗅她的脖子,在上面闻到了那只讨厌的蛇留下的味道,更是心头火起,用牙齿轻轻抵上她的皮肤,不停地舔着她的脸和脖子。 白露感觉到他舌头上的倒刺,心突然跳得很快。缅因猫体型非常大,被纪寒这么压着的时候,她恍惚间觉得他又变回来了。 只是猫而已,冷静、冷静。 “别闹啦,我还要给他们洗澡。”白露推开他,劝说自己这只是纪寒表达亲昵的方法,被他不满地用尾巴拍了拍脸。 接下来她又如法炮制,让其他男友们也变得干干净净。这着实是个大体力活,洗漱完的白露倒头就睡,也没和介意他们都跑过来和她睡到一起。白露怀里搂着宋景行,背后贴着黎朔,林昼盘在她的脸边,纪寒和孟道生挨着她两边的腿——纯天然的毛毯,睡得她好热。 梦里,她看到男朋友长了兽耳,还穿着执事装给她倒茶,完全就是日本乙女游戏里一样的打扮...... “宝贝。”有人亲她的脸,“起床了。” “......唔。” 白露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宋景行的胸膛。 “昨天摸得很爽?”有人掐了掐她的脸蛋。 穿戴整齐的男友们变回来的时候自带衣服,没有经历五个裸男十目相对的尴尬场景。现在都在床边坐了一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不是......但是真的很好玩......”白露清醒了,欲哭无泪,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变回来了。 “庆幸昨天晚上我没有变回来吧。”纪寒按住她的嘴唇,制止了她的狡辩,“否则你今天绝对不会起这么早。” “姐姐。”林昼亲亲她的耳朵,“还是有些地方没有变回来的哦?蛇的性器官分两岔,你知道的吧?” 黎朔毛绒绒的脑袋上还有对兽耳,他没有说话,专注地亲着她的膝盖。他的嗅觉没有完全变回去,依旧非常敏锐。他闻得到......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香气,还有她开始情动的气味。 * 将整个上午都花在床上后,宋景行去白露房间叫她起床吃些东西时,发现床单变得非常平整。刚刚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一个小小的球形鼓包正快速向他移动过来。 然后他看到一只纯白的、圆啾啾的小鸟,慌里忙张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叽叽喳喳地冲他叫着。 ......要命,轮到她变成小动物了。 几位男友虽然都撸过鸟但确实还没撸过鸟。何况小小的一个团子,一个巴掌就差不多包住了,也没办法像猫猫狗狗什么的对待。 “乖宝,想吃蚯蚓吗?”孟道生把她托在手心,用手指逗她。 白露又在那叽叽喳喳地抗议,发现除了逗笑孟道生外毫无作用之后,气鼓鼓地飞到了宋景行那边,被沉稳的男友用食指摸了摸背安抚。黎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觉得白露好像一颗汤圆。 好可爱......好想揣兜里...... 鸟怎么就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了!黎朔直接捧过来一顿乱蹭。白露整个人还没他半个脸大,被蹭得眼睛都睁不开,有种魂魄都被他吸走了的感觉。 “你轻点,她现在是小鸟,受不了的!”林昼不满地把白露端过来。话都说不了的白露放弃抵抗,躺在他手心装死。 “你脏了。”纪寒毫不留情地把白露拎起来,边说边往外走,“去洗澡。” 家里的花园里有个象牙白的鸟浴。纪寒把白露放到边边上,扬了扬下巴:“自己洗吧。” 白露叫了几声,似乎是被不愿意他们五个盯着清理。 纪寒笑了一声,学她昨天的语气:“难道你要脏兮兮地睡觉吗?白露。” 宋景行看着她动来动去的尾羽:“这附近有猛禽,不能留你独自在这里。” 也是。反正也都是洗过鸳鸯浴的,而且现在都变成鸟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露就这样被男友们注视着梳洗着自己的羽毛,她算是体会到昨天他们羞耻的心情了,于是故意将扇动翅膀的幅度增大,把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林昼挡了一下,没有介意她小小的报复,笑道:“调皮。” 洗完了澡白露就开始犯困,飞回自己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后,突发奇想准备去查男朋友们的房。虽然是周末,但昨天变成动物还是耽搁了他们不少事,五个人都在处理工作。白露用鸟喙一一敲开门后让他们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小鸟依人,要么窝在肩窝靠着要么乖乖被他们握在手心,沉浸式女友陪上班。 宋景行的案件卷宗她也很自觉地没看,其他叁个人看的都是什么报告啊什么企划书之类的。虽然有接触一些天使投资和白家的企业,但白露终究对叱咤商界之类的没有兴趣,因此没呆多久就困困地飞走了。她最终留在了孟道生那陪他看古籍——看文言文总比做数学题强! 但由于看不懂,她小鸟啄米似得瞌睡得直点头,没一会就靠着他睡着了。 * 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周一的第叁四节她要去平大做讲座,因此白露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顺便看了眼时间。 欸——怎么还是周六? 啊,果然......是梦啊。 也是。不然也太超自然了。 白露回想起那些荒唐的画面,自顾自傻笑了半天,迫不及待地快速洗漱完推门走出去。黎朔和宋景行正在餐厅里,她亲吻完男友们后,坐到椅子上,兴致勃勃地和他们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一前一后变成了小动物!好有趣!” 黎朔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我也做了这个梦。”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真把一枚剥好的鸡蛋放到白露碗里的宋景行。宋景行和白露对视后,也点了点头:“我也是。” “还真巧。”白露有些不可思议,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姐!”走来下的林昼边从楼梯上边看她说,“你已经变回来了呀,太好了......” ......看来他也做了那个梦。 门被推开,玄关处传来个哈欠。去院子里练晨功的孟道生伸着懒腰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坐到了白露旁边,搂着她的肩膀。 白露习惯性地给了他一个早安吻:“孟道生,你也梦到了吗?” 孟道生笑得玩味:“嗯哼。喂——不是我干的。别看我。” “而且周五我们明明是一起睡的。”黎朔说,“但是今天早上醒过来我在自己房间。” 白露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可是时间对不上呀?” 习惯早上空腹有氧的纪寒从健身房旁边的公共淋浴间出来了,显然也听到了刚刚的对话。他淡定地看了白露一眼,弯起嘴角:“乱想什么。” “啊,你没有做那个梦吗?”白露不解。 “做了。”纪寒将毛巾和衣服扔进自己的脏衣篓,走过去接受完她的早安吻才解释,“姓黎的是自己回房间的,我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了。他起夜时迷糊,下意识回了自己的地盘。” “对哦。”白露恍然大悟,“刚刚我房间没有反锁。” 一般他们进她房间的时候就会顺手反锁上门,毕竟之前发生过次日早上发现白露另外一边又躺了个人的事情。 纪寒掐了掐她的脸蛋:“笨蛋老婆。” “可是那没办法解释我们都做了同一个梦?”白露还以为碰上什么神奇的事了,不由得有点小失望,“......不过,估计又是潜意识之类的吧。” “那就当它确实发生了。”宋景行摸摸她的脑袋,“毕竟都做了一样的梦。” “对。”林昼也对她一笑,“也许存在某个这样的平行世界。姐姐,你怎么开心怎么想。” 黎朔忽然想起什么:“......你那时候还说不希望我们变回来......” “我开玩笑的。”白露连忙摇头,抱着旁边人的胳膊撒娇,“还是现在最好。” “哈,你最好是。”孟道生亲亲她的脸。 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男友们都微笑着纵容她的撒娇。 的确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现在了。她想到。 【番外:档案】 【番外:档案】 File 1 字母表 Aamp;Z-Aftercareamp;Sleep 宋景行:事前事后都很耐心、温柔、照顾她感受的人,亲吻和抚摸都很多,但不怎么擅长甜言蜜语。安抚白露的最常用的方法是慢慢地顺着她的背脊摸下去。喜欢从背后抱着白露睡,一起过夜的时候她会得到他的晚安和早安的额头吻。宋景行入睡很快,睡觉也相当安分,但睡眠浅,曾经下意识放倒过试图碰他脸的同事(一些警察的职业病)。 纪寒:事后心情变好,会好说话很多,即使白露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也不会生气。是非常难袒露自己内心的人,连“老婆”这种亲昵的称谓都很少从他嘴里被说出来(毕竟曾经是个习惯性情感虐待他自己的人)。由于白露会主动对他表达爱意,纪寒回应她的频率明显上升。喜欢的睡觉姿势是被白露抱着。独自睡的时候睡姿很贵族,也不怎么乱动。 孟道生:反而会在事后更冷静,由于事中的快感格外强烈,白露甚至感觉他结束后心情有些低落,会主动选择亲昵他让他感觉好一些。清理完后孟道生会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和她说会小话,等她睡着了再合眼入睡。独自睡的时候会用道教的某种睡姿,据说是修炼的一环。白露学过一次,只觉得腰酸背痛。 林昼:非常非常喜欢夸赞白露,尤其在事后。会黏糊糊地边亲她的脸边夸她身体漂亮、发出的声音很性感,也会肯定她努力学习的性爱技巧。习惯是牵着她的手并排躺着,或者面对面抱着她。独自睡的时候,入睡有些慢,因为会变得多愁善感、喜欢胡思乱想。习惯睡前在脑内构思一些小说、诗歌或者幼稚的幻想故事。 黎朔:最开始的时候是事前事后都没什么耐心的家伙。开始注重伴侣感受后学习了怎么做前戏和aftercare,偏好是抱紧她之后闻她的头发和脖子,偶尔会很直白地对她说“我爱你”。睡觉很不安分,虽然睡前总是把她抱得很紧,但总会因为糟糕的睡相半夜动来动去从而撒开手,醒了之后又重新抱紧她。幸好家里冬天的被子很暖和,黎朔身上也暖乎乎的,不然白露高低感冒。 Damp;K-Dirty secretamp;Kink(小秘密和癖好) 宋景行:其实是床上掌控欲比较强的类型,但为了她的感受总是克制自己。很受不了白露穿情趣内衣,每次她这么做他都会失控。白露有一次说“想要你粗暴一点”后,因为她一声不吭,私处被宋景行做到受伤。其实很喜欢白露和自己玩情趣(比如铐住他的手),白露露出狡猾的可爱笑容的样子让宋景行觉得心动——他也喜欢她哭着求他慢一点的样子。 纪寒:有BDSM倾向,喜欢捆绑和强迫,渴望看到白露完全臣服、被他掌控。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喜欢白露给自己口。非常喜欢白露叫他老公、说爱他。对白露脸颊上的肉情有独钟,不但总是捏她的脸,心里还很想咬一口。 孟道生:性观念很开放,对多P其实没有其他人那么抗拒(也不喜欢就是了)。喜欢用抽插技巧和小道具带她体验强烈的快感。吃醋或者白露状态好的时候,会和她玩强制高潮和窒息性爱,不把她搞到失禁或者晕过去绝不收手。 林昼:XP是女上位和角色扮演,总是引诱白露骑他。会给白露买各种制服,也会带她去很浪漫的地方做,例如黄昏的海边。喜欢拍摄,但因为白露害羞,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每次做完之后写作的灵感迸发。 黎朔:极度迷恋她的气味,很喜欢舔她、给她口,有次如愿以偿舔遍了她的全身。除了她的嘴唇,最钟情于她的胸部和脚,因此偶尔会求她给自己乳交和足交。没有M的倾向,但非常愿意听白露的话。 E-Experience(性经验) 宋景行:几乎从来没有自渎过,也不看AV之类。对女性身体和一些性知识的了解来自于刑警生涯。 纪寒:不管是帅到过分的脸还是冷淡的性格都是像会发展床伴关系的家伙。实际上因为洁癖不喜欢被人碰,因此性经验也是零。生理课上睡觉的人,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但学习能力很强。 孟道生:很早就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对实践也有一定兴趣,但由于心气太高、太忙等种种原因,二十来岁才和白露有了初体验。 林昼:偶然接触到之后激发了强烈的好奇心,很喜欢性带来的快感。对AV之类没有兴趣(觉得有点恶心),更喜欢小说里暧昧隐晦的意识流描述。喜欢上白露后经常在睡前幻想和她发生关系的浪漫场景,和她确认关系后想尽办法付诸实践。 黎朔:以前是寻常的性欲旺盛的青春期男孩,看AV数量、自渎次数最多的一位,单恋她的早期会想着白露手冲。后来觉得她可能因此感到冒犯,便没有继续了。 Pamp;T- Positionamp;Propsamp;Toys(体位amp;道具/玩具) 宋景行: -传统的人当然会用传统的传教士。把她抱起来压在墙上,让她双腿环着自己腰,他用手掌托起她身体的姿势也很喜欢,由于下身好发力,这个姿势他会做得更凶一点。但因为手臂脱臼,白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制止宋景行用这个姿势。 -完全不用道具的人。 纪寒: -没有偏好的姿势。如果非要说的话喜欢进入得很深的,或者白露只能完全依赖他且臣服于他的姿势,比如把她抱起来做,这样她不得不完全缠着他。 -各种捆绑、束缚的道具都会用。同居后开发了蜡烛和跳蛋的玩法,喜欢把她撩拨得完全情动后,逼她说爱他并求他上自己。 孟道生: -极其喜欢各种后入。由于白露喜欢被拥抱,现在最常用的姿势是两个人一起跪坐在床上,孟道生从背后抱着她做。 -会用各种道具,唯独不喜欢用假阴茎之类的会插入她身体的东西。曾经有次搞了个套在性器上的阴蒂环,刺激得做了几分钟白露就喷了。 林昼: -骑乘。白露没力气了就会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从下面抱着她往上顶。 -对道具的使用毫无底线,征求白露同意后连不伤身体的催情的东西都会用。虽然被年纪更大的那叁位严令禁止了,但那次淫荡并且主动的白露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黎朔: -侧躺拥抱,把她压在墙上后入也很喜欢。这些姿势可以摸到她的胸,也方便他闻她身上的气味。 -对使用在她身上的道具无所谓。开始同居后因为控制不了过于旺盛的性欲,和她呆在一起就会勃起,于是他问了白露可不可以找人按她的形状找人倒模定制飞机杯。因为满足不了他而觉得愧疚的白露同意了。黎朔要求对面公司全程用女员工,并且做出来后立马删掉白露的数据,大费周章。但那玩意到手后黎朔压根没怎么用,他总觉得不是跟白露做就不行。 File 2 信息表 【身高】 宋景行(192)gt;黎朔(189)gt;孟道生(186)=纪寒(186)gt;林昼(180) *孟道生和纪寒坚称林昼谎报身高。认为180的男人根本不会说自己180,只有一米七的人会。林昼茶里茶气地卖惨,如愿在白露那里得到了维护。 【体型amp;运动力】 宋景行gt;黎朔gt;孟道生gt;纪寒gt;林昼 *保持健身是宋景行职业需要,也是他的习惯。黎朔喜欢游泳和对抗类运动。孟道生长期修道,运动量不低。纪寒有意通过节食和塑形保持少年时期的体型。林昼也是有点腹肌的,但不怎么爱运动。 *白露:只做瑜伽和普拉提,喜欢散步。晚上会被迫运动。 【爱好】 宋景行:徒步、登山、钓鱼。周末会带白露去露营。偶尔会看纪录片。(孟道生在此页写到:老宋最大的爱好是上班) 纪寒:品酒(已被白露限制喝酒的频率和量)、听交响乐、下国际象棋、获得收益。(林昼的字:无趣的人) 孟道生:收集古董、研究各种医药、玄学方面的古籍。任何有趣的事情孟道生都至少有叁分钟热度。 林昼:看书,看电影(尤其文艺片和爱情片),听音乐。逛植物园和动物园。收集标本。和白露一起短期旅行。(纪寒的笔迹:闲出屁了) 黎朔:游戏、极限运动、手工(模型、机器人)。和白露抱在一起。 白露:看书,摄影,登山,短途旅行,做甜品,吃好吃的,养花,陪纪寒下象棋。(林昼的字:姐姐是被迫的) 【星座amp;MBTI】 宋景行:摩羯,ISTJ 纪寒:天蝎,INTJ 孟道生:狮子,ENTP 林昼:天蝎,INFP 黎朔:白羊,ISTP 白露:处女,INFJ (*仅供参考。 *纪寒的生日晚于林昼。) 【饭量amp;口味】 黎朔gt;宋景行gt;林昼gt;纪寒gt;孟道生=白露 黎朔:是真的饭量很大,而且是那种吃不胖的人。口味很小孩子气,挑食,不爱吃蔬菜,喜欢肉、炸物、辣的、有味道的。喜欢炸鸡披萨那类东西。 宋景行:符合体型的饭量。完全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味道清淡点会更好。喜欢杂粮粥。唯一的弱点是豆汁儿。 林昼:花生过敏,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口味清淡。喜欢蔬菜,有点微妙的素食倾向。最喜欢的食物是蚝油生菜。 纪寒:胃相当娇贵,吃不了太辣的。因为易胖体质所以在控制饮食。非常讨厌香菜,喜欢沙拉和煎鱼肉。在饮食方面,和白露似乎有一些小秘密。 孟道生:一天两顿的人。据本人所说饭量小是因为修炼到了一定地步,身体不需要那么多食物。因为道教居士身份,忌口很多,不吃香菜、葱、牛肉(孟道生语:其实没必要。只是我不守的规矩太多了,总得守点啥)。为了健康不吃水果、生冷,不喝酒不喝茶。对什么季节吃什么很讲究。很喜欢各种各样的老火靓汤。(林昼的字迹:神棍= =) 白露:饭量在同居后因为男朋友们的投喂显着增大。不太能吃辣和味道比较刺激的食物。喜欢粥、蔬菜和白肉,还有甜品。最近逐渐明白了垃圾食品和汤的美味。(黎朔画了一只点头的小狗在这) 【和情敌的关系】 宋景行:不怎么争抢的人,被他们主动挑衅的时候也不太爱搭理他们,一般不会和情敌有正面冲突。 纪寒:全自动雄竞吵架机。非常排斥林昼。记仇不喜欢黎朔(毕竟曾经打过架),对宋景行也有意见,和孟道生勉强能相处好。 孟道生:和林昼呆在一起大概率会吵架。意外地和黎朔能和谐共处(两个人本质都是直性子,某些兴趣微妙地重合了)。和宋景行、纪寒毕竟是发小,关系总体和睦。 林昼:和黎朔、宋景行关系还行。一直使用绿茶技能明里暗里给纪寒和孟道生找不痛快。 黎朔:这方面不怎么记仇的人,白露希望他和别人友好相处他就友好相处。察觉到自己被纪寒针对后和白露吐槽过纪寒心眼小。 *在极少的情况下,宋景行、纪寒、孟道生中的两个或叁个会一起出门。例如,纪寒父亲生病,孟道生和他一起回羊都帮了下忙,后来纪寒给孟道生送了块很好的玉料。白露生理期没法出门的时候,孟道生和宋景行一起去爬过山。叁个人一起带白露去露营过。 *宋景行、孟道生、黎朔一起看过球。 *一般集体出门的时候,白露会想办法把纪寒和林昼分开在不同的地方坐。他们两个经常把其他人吵得头很痛。 *为了缓和纪寒和林昼的关系,白露拉他俩一起去听过音乐会。 *有阵子黎朔手上黎家的业务被人背刺后遇到了一些麻烦,看到满心担忧的白露,纪寒和孟道生勉强帮了下黎朔的忙。 *孟道生零星给过其余几人一些养生方面的建议,一开始被建议的人没怎么重视,直到白露开口才勉强履行。 *林昼和宋景行有时会就工作闲谈一两句。 *因为感觉膝盖不舒服,黎朔请教过宋景行健身问题。 【行程】 孟道生:四点五点就起床的人。起床之后看会古书,然后去院子里练功,上午偶尔会去温室看看花草。出门出得比较多的家伙,会带白露出去玩。晚上睡得非常早,总是在九点多就睡了。 宋景行:作息非常规律,六点一刻起床,在房间做一些运动后出门吃早餐。下班回家后会在健身房晚间锻炼一个小时,如果白露不和他一起的话,洗完澡会处理一些工作,十点半左右睡觉。 林昼:七点左右起床。晚上看入迷了会熬夜看书,因为白露的叮嘱已经保证十一点半前睡觉。周末会拉白露一起看书和看电影,但为了顺从白露的作息,那时他们会睡得比平时早一些。 纪寒:有起床气。一般七点起,起床后会空腹做半个小时有氧,然后洗澡、吃饭。习惯在早餐时喝一杯咖啡,然后出门上班。虽然已经退出溯从的权力中心,但由于事业心太强,转头又去做了别的事情。晚上熬夜工作会惹白露担心,遂十一点睡。 黎朔:爱睡懒觉、喜欢赖床。本硕期间起床时间取决于有没有早课。工作后为了多睡一会儿把公司上班时间定在了早上九点,美曰其名给员工减负。工作日的话七点半起,休息日多赖床一个小时。白露不在家的休息日会在房间打游戏或者出门运动。 白露:早上六点起。偶尔会独自出门在大街小巷走走,寻找灵感。有课的话,会去书房或者市里的图书馆备课。喜欢的写作地点是家里的庭院或者附近的咖啡馆。下班的男朋友们会去咖啡馆接她,一起手牵手回家。喜欢晚上躺在床上看书,十点半之前会准时睡觉。 (白露的字:我们的作息都好健康(*^▽^*)要一起健康地生活哦) File 3 最近感到幸福的事 宋景行:案件的侦查不怎么顺利,因为太忙睡在了办公室。次日中午,白露亲自做了便当来慰问他,两个人在车子里依偎着睡了会午觉。下午奇迹般取得了突破。 纪寒:父母来平城探望他,他带着白露一起去见了他们,几个人相处得很好。他没有提,但白露那天戴上了他送给她的戒指。 孟道生:白露和他一起回道观住几天,探望了苏道长和熊师兄。黄昏时分,两个人偷偷摸摸在山上的小亭子接了好久的吻。 林昼:休息日和白露一起去逛了书展,两个人都淘到了喜欢的书,出来后一起在公园的长椅上读同一本书,随后搂着她聊了两个小时的天。 黎朔:夜晚在家里看比赛,白露给他点了炸鸡和可乐的外卖,他抱着她看了整场比赛。支持的队伍赢了,但她睡着了,黎朔控制了自己,没有欢呼。 白露:写了一篇自己很喜欢的短篇小说。宋景行和林昼在年假期间出国的申请都顺利通过了,六个人可以一起出门玩。 【番外:猫】 【番外:猫】 从学校的实验室出来后,黎朔又去了一趟公司,回家是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他停好了车,拿起副驾上给白露订的发卡,遇到了同样从车库出来、手上拎着甜品盒子的宋景行。两个人冲对方点了点头,一前一后往院子走去。 这是住到一起的第四年。白露一直有些在意这段关系瞒着他们家里人的事,去年,他们商议之后决定和家里摊牌。他们几个现在的模式太过惊世骇俗,几个人其实都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他们家人的强烈反对,但白露坚持亲自陪他们去见他们的父母,说“不想让你们独自面对”。 俗话说循序渐进,黎莲本身就一直知道白露身边不止黎朔一个,因此白露先和黎朔一起去见了她。年长的女性并没有很惊讶,还嘲笑黎朔没用,随后建议白露“和其他人家里说的时候,记得把你其他男朋友的身份和以后准备要孩子的事告诉他们”。富贵人家都要留后,黎莲劝她把孩子的事当做筹码,白露可以理解,但她不明白黎莲为什么要她讲明其他男朋友的身份。 但出于对黎莲的信任,她照做了。孟家是有二男共侍一妻的事发生过的,纪寒父母一番思想斗争后也由着纪寒去了。保守而传统的宋景行家的反应比较强烈,宋景行和父母谈了很久,从宋家的书房出来后对白露微微一笑,让她放下了心。而林家——原本她以为最难搞定的林家居然没怎么反对。 后来白露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六个人后来一起做了一个相当大的项目,动辄百亿。因为白露的缘故,他们不会有被彼此耍映阴招的担忧,合作关系倒是很稳固。精明的林家那时就看上了白露身边其他男人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多么完美的让有些钱从、变得合法合规的通道。毕竟这几个男的也不是智力残缺,自然会在明面上掩饰好白露的关系、保护好她,林家不担心和白露的关系成为林昼的把柄。林昼对此也毫不介意,看到白露心疼的神色,亲了亲她,说“我只在乎你的爱”。 白露的房间拉着窗帘,宋景行和黎朔都知道这个点她如果不在室内的话,一般是在后院里。果不其然,穿过一小片果树,他俩都看到穿着白裙子的白露赤着脚踩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大捧一枝黄花。孟道生和纪寒在她旁边,正和她说着话。 此时还没有下一场秋雨来洗刷夏日残留的燥意,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叫她额头沁出一点儿汗,被挽着袖子帮她忙的孟道生用纸巾擦去。 纪寒也站在她身边,说:“之前就劝过,即使漂亮也留不得,加拿大一枝黄花繁殖能力太强。” “唉。”白露小小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泛滥成这样......” “露露。”宋景行叫她。 她回过头来,眉眼弯弯,冲他们挥手:“景行,黎朔!” 黎朔把领带往下扯了扯:“除草吗?我来帮你。” “差不多干完啦。而且吴阿姨叫我们吃饭呢。”白露拦了他一下,看看黎朔又看看宋景行,“天气还有点热,你们今天累不累呀?工作辛苦了。” “不累。”宋景行对她笑笑,“宝贝,给你带了甜品。” “我也有礼物。”黎朔拎起盒子,“发卡。” “我最近都长胖了。”白露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过宋景行递过来的甜品,低下头任由黎朔帮她戴上那枚钻石发卡,“谢谢你们!” 孟道生拍拍她脑袋,跟着她往家走:“胖点好。” “你以前太瘦。”纪寒接了一句。 “现在抱着很舒服。”黎朔走到她旁边。 纪寒看了黎朔一眼:“谁问你了?” 林昼在自己的房间处理一些工作,听到他们的说话的声音,暂且把工作搁置了一下,也下楼来了。吴阿姨和Alan准备好了晚餐,此时已经离开,餐厅只有他们六个。 “那个......”白露忽然开口,“我想养宠物,可以吗?” “狗吗?可是你已经有我了!”黎朔反应很大。 白露摆摆手:“不是不是。是一只小暹罗猫。” 林萌萌有个朋友家的暹罗生了小宝宝,给了林萌萌一只,但是没想到林萌萌的女儿对猫毛过敏,于是她便问白露想不想养。 白露一直都挺喜欢小动物的,前两年太忙,加上这房子里的人和人都还在磨合,再加上只动物怕是要彻底乱套,因此一直没什么这方面的心思。现在他们都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于是她便想要养只猫。家里没有人过敏或是不喜欢猫,自然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只有纪寒幽幽说了句:“......人你都陪不过来,现在还要多只猫。” 没想到一语成谶。 小暹罗猫“碳球”被接回家后,白露秒变猫奴,每天亲亲抱抱不撒手。碳球也不特别怕生,很快适应了环境,黏她黏得紧,连她写作的时候都要趴在腿上。 碳球回家十天后,孟道生脸色不善,忍无可忍地那只厚脸皮窝在白露怀里的猫拎起来:“差不多得了,这是你的地方?” 白露赶紧接它:“碳球还是个孩子嘛——” 孟道生感觉那只臭猫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哈。” 孟道生冷笑,径直把白露抱起来往房间走。被迫从白露身上下来的碳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 “这猫还会挠门。”孟道生把她放到床上,“正好。它不走就让它听着吧。” 白露也知道这几天冷落了他,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怎么连猫的醋也吃呀?” “我什么东西的醋不吃?”孟道生顺着她的动作压下来,“它还挠门。在它变成人找你报恩之前,我迟早把它阉了。”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孟道生一个人。某个周末,他们一起看客厅看白露的小说改编成的电影,林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又看着四仰八叉露着个蛋霸占白露怀抱的碳球,脸上虽笑着,语气却阴森森的:“露露,它八个月了,是不是该做绝育了?” 碳球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喵喵叫着辱骂,往白露身上缩了缩。 “没事的吧?我们这边也没有母猫。”白露拍拍碳球,试图保住它的蛋蛋。 “它现在攻击性很强。”宋景行看了碳球一眼,“......绝育对它来说也是好事。” 黎朔点了点头:“确实。” 每天回家的时候,他们会在玄关或客厅和白露接一会儿吻。但碳球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挠家里其他靠近白露的雄性,他们这一两个月没少被碳球扒裤子。而且公猫一发情,没事就乱尿,碳球虽然聪明懂事知道去猫砂那,但偶尔还是有尿在外面的情况,惹得有洁癖的纪寒很不爽。 白露摸摸碳球的毛,看着暹罗猫越变越黑的脸,心里也犹豫了一下:“再等等吧。” 几天之后,她去参加一个研讨会,有那么一周不在家。因为她不在,在家休假的纪寒心情持续多云。某天早晨,起床气还没退下去的他端着咖啡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发情的碳球趴在白露的拖鞋上面,臀部快速耸动,然后身体一抽,瘫软下来。 ......他说这猫发情怎么不扒门试图出去找母猫,感情是把他老婆当它的伴侣了。 纪寒走过去拎起它的后颈皮,冷笑:“早泄?帮你治治。” 出完差回到家的白露被男朋友们亲完后,又抱起了一直蹲在她脚边求摸摸的碳球:“宝宝想不想我呀——啊!碳球你的蛋蛋呢?” “割了。”纪寒风轻云淡地说,“管不住,就治本。” 白露还以为碳球是尿到纪寒身上或者纪寒的东西上了,乐呵呵地拍拍碳球的屁股:“你爸爸有洁癖。可怜宝宝变成小太监了。” 林昼搂着她的腰:“你都没叫过我宝宝......” “你去割了,她也会这么叫你。”纪寒说。 白露赶紧打岔:“......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别转移话题。你的称呼也该换换。”纪寒无情戳穿她。 孟道生看着怀里的人:“都求过婚了,可以改口叫老公了。” 纪寒冷笑:“做梦。她只会叫我老公。” “那叫亲、‘亲爱的’?”白露还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羞得粉扑扑的。 宋景行笑着亲亲她的脸:“好,亲爱的。” 晚上,黎朔敲响了她的房门。白露放下猫,给他开门。人高马大的少年一见到她就抱着她不肯撒手。 “怎么啦?”白露搓搓他脑袋。 “......它没有了,我有。” 白露没反应过来:“什么?” “蛋蛋。”黎朔亲亲她的耳朵,“你要摸吗?” 白露感叹:不管过了多少年,这家伙语不惊死人不休的特点都不会变啊。 【番外:度假】 【番外:度假】 除去喜欢悠闲生活的孟道生和白露,其他人要么是事业批,要么处于上升阶段,几个人很难有比周末更长的假期。 孟道生和纪寒有事没事还爱和白露一起出国玩玩,黎朔得了空也会和她一起出门,可怜了林昼和宋景行这两个又有出国限制又时间不自由的。这一年,他们年假期间出国度假的申请都被通过了,于是六个人决定一起去旅行。 白露不怎么喜欢那种打卡式或者太特种兵的旅行,何况黎朔和纪寒都在媒体上露过脸,不方便太光明正大地多人出行。虽然被拍到他们也有手段处理,但白露希望这对他们来说是个轻松的假期,于是最终他们包了一座私人海岛来作为此次度假的目的地。 岛上除去他们,只有十几个工作人员。都不是开放的人,也没那么需要别人伺候,白天他们出门的时候都不会让工作人员待在旁边。坐了太久飞机,又有时差,到达的一天晚上一起在海滩散了散步就回去睡觉了。林昼给白露拍了些照片,白露睡前想看看,于是两个人自然而然睡在了一起。睡了个好觉的林昼早上又有了力气,把她压床上做了半个小时早操才放她去洗漱吃饭。 “今天想做些什么?”宋景行见她出来,搂过她亲亲她额头,“宝贝,早上好。” 白露伸手抱住他,八爪鱼般黏着他:“想去游泳。” 宋景行托着她的臀瓣,抱着她往餐厅去:“好,我陪你。一会吃了饭休息一会我们就去。” 孟道生已经吃完,坐在那和纪寒说话,看她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宋景行身上,笑她:“小黏人精。” 这些年她是越来越黏老公们。外面看着挺疏离一个人,私下里没得到亲亲抱抱就会半撒气半撒娇地抗议。不过这种情况极少,毕竟一般都是她嫌弃丈夫们太黏人,不给她私人空间。 “多吃点。”纪寒说,帮她把头发捋到后面,“游泳很耗体力。” “嗯嗯。”白露嘴里嚼着夹着鸡蛋、生菜和火腿的吐司,口齿不清,“你们什么时候去海钓?” 孟道生看着她鼓起一小块的脸颊,微笑:“没意外的话后天,说是风浪最小。想一起去?” 见白露点点头,本想在其他人去海钓期间和她独处的林昼撑着下巴说:“姐姐,我都担心鱼把你给拉下去。” “我没有想钓鱼啦。”白露忙摇头,“就是想看看。” 他们在餐厅聊了会天,迟迟不见黎朔的身影,白露知道他肯定是在睡懒觉,便起身去他房间看看他。这几个男的可不会互相串门,除了纪寒晚上都不锁门,方便白露来找他们。白露轻轻敲了敲黎朔房间的门,意料之外地没人回应。 白露开了门,笑着说:“黎朔,太阳晒屁股啦。” 他没拉窗帘,日光全部倾泻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白露羡慕了下他的睡眠质量,随后趴到了他身边。那张看着有点凶巴巴的脸睡着时倒显得有几分乖,白露忍不住摸了摸。 黎朔下意识长臂一揽把她也裹进了被子里,迷糊地睁开眼:“......老婆。” “昨晚你没睡好吗?”白露把他的头抱到自己怀里,让黎朔靠到她胸口。 “嗯。一开始睡不着,不该在飞机上睡觉的。”黎朔闭上了眼,“好困。” 白露由着他抱着自己又睡了半个小时,再起来时他显得精神很多。在黎朔去吃早餐的时候,白露回了房间换衣服,准备去海滩玩会儿。见她外面还套了件裙子,和其余几人一起在门口等她的孟道生还笑:“就我们几个,还穿得这么保——”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白露做了个鬼脸后把自己肩带往下拉了一下,露出了半边里面穿着的白色比基尼。 不是以前那种孩子气或是很少女的款式......很性感。她的胸部虽然不是什么36D,但相对于她的体型而言本来就比较丰满,被款式暴露的比基尼裹着,显得更惹火了些。 沙滩那有工作人员准备好的水果、果汁、沙拉和冰淇淋,还准备了好几款防晒霜。白露也不想晒黑,在遮阳伞下面的躺椅上趴着,由着林昼给她涂防晒。 林昼的手搭在她腰上,问她:“姐姐,衣服下面你是不是也要涂?” “嗯嗯。”白露坐起来,把自己的裙子脱了,很清楚林昼的小心思,“要帮我吗?” “好呀。” 林昼挤了点防晒霜到手心,慢慢从她的小腹往上摸,将她的乳房握在手心。 “露露,你的胸好软。”林昼的嘴唇碰了碰她的耳垂。 和在床上不一样,调情的味道太重了。白露被他摸得有点害羞,小声问他:“小昼,已经涂匀了?” “嗯,姐姐。”林昼轻笑一声,手又往下面摸过去,“嗯......等等,还有这里。” 白露总感觉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了自己的穴口。等林昼帮她涂完,白露拿过放在桌上的防晒,对他笑笑:“小昼,是不是该到我帮你了?” “......好呀。”林昼俯下身,一副任她摆布的样子,“那就麻烦姐姐了?” 白露笑眯眯地看着他,效仿他的样子,手顺着他若有若无的腹肌慢慢地往下摸,甚至照顾到了松紧带下的那一小块皮肤。林昼故作可怜地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按在她的手上:“露露,我——” “露露!”孟道生远远喊她,“来看这个!” “呀,有人喊我呢。”白露早上吃饱了,笑嘻嘻地躲开林昼的吻,全然不顾他被她挑起的欲火,“小昼,剩下的就你自己涂啦?” 她踮起脚亲亲他的脸,笑着跑走了,只在他的鼻尖留下一点她耳边别着的花的香味。 其余四人都在远一些的沙滩上。宋景行和黎朔都是不怕晒的,上衣已经脱在了休息区,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孟道生倒是穿了件完全敞开的花衬衫,头发也扎了起来,他把掌心里托着小螃蟹和几个漂亮的宝螺放到她手心,问她:“有意思吧?” “好可爱!” “下午退潮的时候再来,那时候估计有更多好玩的。” “好呀!” 白露把小螃蟹放了生,准备把孟道生送的贝壳放到休息区。 纪寒在那儿。他不喜欢晒太阳,穿得严实,在树荫和遮阳伞下戴着墨镜看杂志,手边还放着一杯old fashioned。出来玩本就为了放松,纪寒也本就不是酗酒的人,白露也没有任何意见,跑过去亲了亲他,把戒指摘下来和贝壳一起放到了桌上,就去找太阳底下的那三个人玩了。她游泳还不太熟练,三个人都怕她呛水,还给她套了个游泳圈。 “海水好蓝!”白露感叹,“还很清。之前我们去国内那个海岛的时候,岸边的水都是泥巴的颜色。” “确实——”黎朔回着话呢,猝不及防被她往胸口泼了一捧水,“唔!” 白露狡黠地吐吐舌头,从游泳圈里钻出去,潜入了水中。 “这小坏蛋。”孟道生笑了。 “......我来报仇了。” 黎朔弯着嘴角钻入水中。他在运动方面很有天赋,游泳很快,没过多久就揽着她的腰抱住了她,带着她一起浮了上来。 “你是我的了!”黎朔亲了一下她,灿烂地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 白露圈着他的脖子回吻了他。游泳体力消耗大,白露有点累,被黎朔牵着慢慢往宋景行和孟道生的方向靠。宋景行把游泳圈递给她,让她借着力休息一会儿。他们在离岸稍近的地方看了遇到一只海龟和一小群色彩新鲜的热带鱼,嬉闹了一会后,白露知道自己在这的话他们总是心系着她,没办法玩得尽兴,于是就说自己要上去休息一下。 今天他们的日程还是偏休闲。在这放松几天后,几人计划坐水上飞机去附近一个更大、更商业化的岛。那边娱乐项目更多,有当地民族的特色表演、潜水、水上运动什么的。 林昼时差还没调整过来,在沙滩上看了会儿书后犯困,回了房子里面休息,白露没去打扰他。沙滩边上的小淋浴间洗了个澡,草草吹了下湿漉漉的头发,便走到了纪寒那边。 最开始住到一起的时候,纪寒平时在家也是穿衬衫西裤,扣子扣到最上一粒,雄竞的意味非常明显。现在他倒是随意了点(主要白露给他们买了不同的情侣装,她一穿他必定也会换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很日常的打扮。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是来度假的,穿了件蓝白的衬衫,里面的短袖和宽松的休闲裤也是白色,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了。 他也听到了她踩踏沙子的声音,抬起眼皮,目光从平板的屏幕转移到她脸上。 纪寒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架着的腿放了下来。老夫老妻的,白露自然最清楚他的意思,径直跨坐到了他腿上。纪寒也不和她客气,把平板放到一边,往她把自己身上一揽,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老公......”白露亲他的下巴,“昨晚睡得好吗?” 他是有点挑床的,去了个新环境总容易神经紧张,晚上失眠。他房间的床垫和香氛白露特意叫人换成了和家里一样的,就是想让他睡得好点。 “一般。你在会更安稳。”纪寒在她唇瓣上留下一个吻,“今晚一起睡?” 白露长长地“嗯”了一声,听见他好心情的轻笑。纪寒捏着她下巴下面那一小块软肉,逗猫似的。 “老公,我想吃芭菲。”白露低头咬他的手指,“孟道生只让我吃三口,剩下的你帮我吃嘛。” “什么口味?”纪寒拿起手机,问她。 “香草的!” 纪寒发完了信息,又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好了,等十分钟。” 白露抬起脸,微微张开嘴,纪寒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弯着嘴角回应她的索吻。两个人的舌尖搅在一起,“啧啧”的亲吻声从唇瓣的间隙传出来。 “老公......”恋人的唇齿间再次吐露出仅属于他的专属称呼,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小腹,“你硬得好厉害哦。” 纪寒深呼吸,伸手勾勾她的下巴,微笑:“某人想吃的不是芭菲,我算是知道了。”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依旧能轻易调动他们的情欲和爱。 白露环着他的脖子又吻他,好像很喜欢他因为自己欲火焚身的模样。他胯下硬起来好大一团,隔着他的休闲裤和她裆部那一小片薄薄的布料抵着她。和他已经快一周没做过了,白露也有了些感觉,不自觉地用下身去蹭他......也许她流出来的水已经把他的裤子给弄脏了,唔...... 纪寒喘着气,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用衣服遮住白露的上身和两个人的下体。他的手指拨开她下身的比基尼,发现她湿得一塌糊涂后,轻笑一声,将自己的裤子拉下一点,握着她的腰入了进去。 “啊......”白露爽得微微仰起头,绞紧了他的阴茎前后晃动,“好大,好舒服......” 她现在在床上开放很多,说的一些调情的话尺度刚刚好,既能引起他们的感觉又不让他们觉得她变了。 “知道老公大还夹这么紧。”纪寒手肘撑着桌子,掐了掐她的乳尖,“就算射了,今天也没这么容易放过你。” 白露准备出来玩的时候就没想着能逃过一劫,一天做个两三次都算是他们怕她纵欲过度克制收敛了。 “真的吗,老公?”白露轻轻咬了咬他的喉结,看到他的颈脖因为情动泛起一片粉,“我现在求情来不来得及呀?” 爱使她变成充沛、自信。她性格活泼很多,狡黠的那面也显露出来。纪寒笑一下,扣着她的后脑亲她,小幅度往上挺着腰:“试试看。” 两个人有意享受这节奏被拉得缓慢的性爱,被送来的芭菲也变成情趣的一环。等工作人员离开后,刚刚停止动作的纪寒用沾着冰淇淋的金属勺划过她的皮肤,感受到她身体内外的颤栗。他边顶她边一点点舔去她胸口和乳尖的冰淇淋,直到实在被吊得难受的白露呜咽着求他。纪寒转身把她压到放平的椅子上,重重往她穴里捣了几下,终于和她一起将这场情事送至完满。 又是游泳又是做爱的,白露体力消耗很大,又冲了一个澡后便想去自己随便做些什么吃吃。时间快到中午,林昼从房间出来找她,外面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白露就把烤好的土豆条和培根分给了他们。 “露露,下午想做什么?”宋景行喂她一根土豆条,问她。 “总感觉这边娱乐项目很少。”白露咬着土豆条,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啊。”孟道生一笑,“哪需要那么多刺激。” “休假就是要无所事事。”黎朔说。 “姐姐,你不是说晚上想一起BBQ吗?”林昼声音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吃完午饭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了。上次去露营的时候就是,晚餐变成了夜宵,我们吃了四个小时才吃完。” “也是哦。” 午餐是按各人口味定的。白露自己是吃了意面,但恋人们都把他们的食物分给了她。她的肚子被什么三文鱼烤猪排和炸虾撑得满满的,午觉也睡得爽,一觉起来天还阴下来一点,于是下午和他们一起玩了3V3的沙滩排球。岛上的工作人员准备好了食材和炭火,下午四点多他们就在岛的另外一侧烧烤。 几人关系没有最开始那么针锋相对,虽谈不上相亲相爱,但白露在旁边的时候还能说上两句话。社交圈子就那么大,有时候一些消息还能互相对上。 “......董乐平犯事以前那突然中风又突然好了的,原来背后是这样。”林昼托着脸,看着白露被篝火映照着的脸。 “他自己养小鬼的时候就该想到这后果。”孟道生耸肩,“那些家大业大的有几个不搞这玩意的?都不干净。” 纪寒眼皮都没抬,嘴一如既往地毒:“能力不足而已。” “喂,老宋,后来那个案子怎么样了?你听说过后续没?” “有印象。”宋景行给烤肉上油,“他父亲花了钱想疏通关系,但被他醉驾撞到的那个人似乎家里也有些人脉,所以这件事一直僵持到现在。” “......要糊了。”黎朔转过头,对白露说。他进入名利场比其他四个男的都晚一些,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于是一直安静听着。 “啊!”吃瓜吃得入神的白露被他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也把她给男朋友们烤的鱼翻边,“还好还好,差点就糊了,多亏了你。” “看来是听八卦听得很开心。”纪寒伸手拧拧她脸颊上的软肉。 白露感叹一句:“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他们那个保健品很出名,那会儿都是广告呢。” “你认识他儿媳妇。”孟道生笑笑,“是平大文学院的一个教授,和你一个方向。” 白露不是没有参加过一些推不掉的饭局,听孟道生一说,她忽然想起来是谁了:“我的天......阿嚏——” 她把头转过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冷吗?露露。”宋景行问她,“我回去帮你拿件衣服。” “没有没有,我不冷的。就是熏到了。”白露忙摆手。 海边晚上是风大,且比白天冷一些。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压根没带外套,毕竟她有穿不完的、各种各样的男友衬衫——比如现在,她的吊带裙外面就披着林昼的衣服。 “那我冷。”孟道生坐她旁边,趁机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挨近一点。” 第二天天气阴沉,时不时飘来几朵乌云。他们也没怎么出门,就在屋子里玩了扑克和一些游戏作为消遣。傍晚时眼看又要下雨,看完电影的白露准备在雨滴真的落下前出门走走透透气。岛上的野生动物虽然排查过,但宋景行并不完全放心,陪着她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散完步在椰子旁边的秋千呆了会儿。一开始还是他帮她推秋千,到最后演变成她坐在秋千上被他肏。秋千下面有个台阶,白露坐在上面的时候宋景行微微曲一下膝盖就能刚好插入她。她很怕掉下来,纵使知道宋景行不会让她受伤,还是紧张地用腿圈紧了他的腰,夹得宋景行有些受不了。 白露对自己的阴道松紧也很在意,一直有在做凯格尔。几个人其实都觉得她此举显得多余,毕竟她下面不那么紧才更有利于他们性生活和谐。 “宝贝......放松一点......”宋景行慢慢抚摸着她的背脊。 白露哪放松得了。宋景行的性器对她来说尺寸大了点,适应了后他一动起来也是真的爽。他这些年技术也是突飞猛进,细心的品质在床上也没有被性欲掩盖过去,和他那玩意儿一起,把她里里外外都照顾得很好。 宋景行一手护着她,把另外一只手按在了秋千座椅上,一是为了垫着她的臀瓣防止她硌得难受,二是——方便控制晃动的速度。 秋千一直小幅地快速摇着,他的性器抽出一小截就迅速又撑开她撞了进去。他做爱时大都很温柔,但今天这个姿势他不用花力气托举她的身体,甚至不用大幅度挺动,在户外和她结合的背德感也叫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他饱满的囊袋拍到她腿心的声音盖过潮声和风声,情色的粗喘和黏腻的交合声一起搅动着白露的理智。她咬着嘴唇往后靠了一点点,看到那张总是正经严肃的俊脸尽是欲色。 他完全意乱情迷,身心都无法自抑地为她着迷。白露不禁有种奇怪的成就感:宋景行在别人眼里是靠谱冷硬的队长、尽职寡言的下属,但只有她知道,他脱光了衣服做起爱来这么性感—— 她紧紧地绞着宋景行高潮。贴心的恋人也微微皱着眉忍耐着欲望,放慢了速度亲吻她。至灯她缓过来一点点,他就再一次肏进她还在收缩的甬道,用硕大的龟头和青筋盘虬的茎身刺激她的敏感点,再次体会到被她紧密包裹的快感。白露脚背紧绷,呜呜地哭着,感觉自己快被他插得失禁,尖叫着抱进他再次高潮时,她也听到他情难自抑射精的声音。 浑浊的精液顺着他抽出的动作从他穴口烫出,滴到沙滩上。白露迷迷糊糊地眯上眼接受他事后的亲吻,想起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无套做过了。她自然知道他采取保护措施是为了照顾她,事后她很爱撒娇,眷恋地亲他的唇:“景行,我好爱你呀......” 宋景行哪有不回应她的道理。他的嘴唇顺着她的耳廓一路吻到她唇瓣:“露露......老公也爱你。永远爱你。” 工作日的午休时分,宋景行大部分时候都有“妻子的爱心便当”。队里忙,大多队员都还是光棍,往往会用羡慕的眼神盯着队长热气腾腾的午饭。白露知道这时候曾经和宋景行说她可以偶尔多做些菜让他分给队员们,却被“铁面无私”的队长先生拒绝了。 那时候宋景行也很坦诚地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不想。” 是有些孩子气的占有欲,在稳重自持的他身上很少展露出来。白露却很喜欢这点——她总希望宋景行可以从他给自己设定的那些责任里喘口气。 两个人缠绵地亲吻着,直到宋景行感觉到有雨点落到他的背脊上。他把衣服脱下来替她挡雨,搂着她一起往回跑——是电影般的情节。她脚步轻快,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宋景行脸上也有松弛的微笑。 在她身边时他好像也被赦免,得以变得轻松。 两个人都冲了个热水澡,白露正在房间里换衣服,醋溜溜的黎朔就敲了她的门。刚刚她和宋景行回来的时候他就在门口喝碳酸饮料,一看就知道他俩出去干什么了。 已经不再是少年的他从背后环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后颈,意图非常明显:“晚上我可以来找你吗?” 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久,白露也知道男性对性的渴望会比女性更强烈一些,“有爱不做王八蛋”对男人来说是真的。黎朔本就是这几个人里欲望相对更强的那个,只是为了她的意愿和身体,学会了忍过去或自己解决。 白露这两天被喂得太饱,其实没什么心思,但依旧还是答应了他。黎朔又低下头亲她,他的情欲全变成融化在她唇齿间缠绵的吻。黎朔这两年忙,出了不少差,哪怕和她睡素觉也开心——好吧,看到白露他就想摇尾巴。他好像长大了成熟了,什么执行总裁什么接班人什么商业新星的名头多得很,一到她这就又变成那只被她捡回来的流浪狗。 “饿了。”他咬一口她的嘴唇,“去吃饭吧?” 晚上他把自己倒腾干净就再次敲响了她的房门,白露没有反锁,他听到她模糊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进来吧。” 房间里漂浮着朦胧的暖色灯光,黎朔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将门迅速反锁。白露没有开灯,只点了蜡烛,淡淡的玫瑰花香味散落在空气里,黎朔走过去的时候就在慢慢勃起。他看到她穿着那件自己送的睡裙坐在床上。 黎朔承认自己俗人一个。他喜欢的刺激简单、直接。所以他看到白露被黑丝袜包裹纤细的双腿交迭在一起的时候,鸡鸡硬到爆炸。 “黎朔?”白露对他微微笑一下。 他的理智荡然无存,跪坐到床上就迫不及待地亲她。他吮着她软乎乎的舌尖,手刚摸上她的大腿,就被她踩着胸膛用脚推开了。 “唔?”黎朔欲火焚身,只想扒下她的衣服大战八百回合,被她拒绝后一头雾水。 白露没回答他,轻轻点着他的胸口脚尖一路下滑,挑逗着他完全勃起的性器的根部。黎朔爽得不自觉地张开嘴喘气,手托着她小腿的腿肚。 “很舒服?”白露咬了咬下唇,问他。 “舒服......”他迷恋地注视着她。 白露用脚心蹭他的阴茎:“那你......拿出来呀。” 他当然遵从她一切话语。他精虫上脑内裤都没穿就来了,被释放出来事已经水润润的顶端在空气里弹跳几下,随即被她踩着贴到小腹上,轻轻碾动。即使丝袜质地轻柔,她还是缓慢地动作着,以杜绝弄伤他的可能。她肉乎乎的脚心让黎朔精神和肉体都爽得发抖,他颈脖一片绯红,渴望她给予自己更多快感,大口喘着气,微微挺腰迎合她的摩擦。 “被她踩到射”和“射进她身体里”两个矛盾的念头拉扯着黎朔,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硬过。这点不上不下的快感好似饮鸩止渴,他拉起她的双腿就想肏进她的身体,被她又一次抵了回去。 “别急呀。” 这次她坐到他身上,握着他的性器,用大腿内侧和掌心摩擦着。黎朔完全失去理智,揉着她的臀瓣,闭上眼全然交付给她。熟能生巧,她现在帮丈夫们手活的技术真不烂,还知道捻几下他的顶端,再揉揉他的囊袋,爽得他的小腹都抽动几下。 “呃、啊——老婆——老婆——白露......” 白露顺着他的性器上的青筋刮了一下。 快感和精液都是猛然喷发的火山,黎朔大喊着射出,把她的大腿和小腹完全弄脏。白露抿着下唇,脸上尽是害羞的神色:“黎朔......” 黎朔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不应期。他扑倒了她,滚烫的手心抚摸着她的腿,狂乱地亲她的耳垂和嘴唇。 他真的快被白露迷死了,她怎么可以用那么一张清纯、羞涩的脸,对他做这么色情的事? 男人的手指探到她的腿心,发现那里一片泥泞。于是他吃着她的舌头,用再度勃起的性器深深插进她的身体,层层迭迭的软肉吮着他将他包裹。他今夜完全为她疯狂,变成只知道交欢的野兽,带她陷入原始的本能。 ——结果第二天,两个人都差点睡过头。 那点运动量对黎朔不算大,做了个爽后他反倒神清气爽。但接连跟宋景行和他做过的白露已经腰酸背痛,在船上的休息室瘫着。林昼有点晕船,本身对钓鱼没什么兴趣,懒得参与外面那几个人的比赛,就把她抱在怀里细声细语说着话,结果船一晃一晃好似摇篮,林昼把他自己说睡着了。休息室有冷气,白露好笑地给他盖了点被子,决定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何。 纪寒这边上了几条石斑,宋景行肩膀以前脱臼过,不宜用太大力,收线收到一半换了黎朔,两人一起钓上来一条五六十斤的GT,甲板上还有些船长把鱼勾上来时残留的血迹。此外还有些鱿鱼、鬼头刀之类的,只要不是因为水压把内脏吐出来、即使放生也活不下去的那种,他们大多都放了回去。 走到孟道生身边时,白露差点忍不住笑——大爷一样带着个墨镜悠哉悠哉坐着的男人,箱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块。 “孟道生?” “哥这叫随缘,愿者上钩。”孟道生大大方方摘下墨镜,问她,“想玩吗?” 他教她路亚,白露半知半解照葫芦画瓢,也不知道是地理位置原因还是单纯运气太差,她手都酸了竿子都没动静。 “还真是需要耐——啊!” 手上的鱼竿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白露差点被直直拖到海里去。好在孟道生一直护着她,眼疾手快把她抱住了。 “露露,松手!”孟道生怕她被拖下水,不敢撒开抱着她的手。 鱼竿的尾部戳在她没戴腰撑的小腹上,疼得真不是盖的,但倔小孩白露就是不肯放。正在那休息的宋景行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竿子。 因为用力,皱着眉的男人手臂肌肉隆起:“......比刚刚那只牛港鲹要大。” “一根竿子而已,什么时候能抱着我不撒手?”孟道生弹了弹完全脱力的白露的脑门,确定她没事后转身去帮宋景行,“给我吧,你手注意点。” 他的手已经休养了好几年,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但宋景行可不是没分寸的人,不会为了玩心或者虚荣什么的硬撑,把鱼竿又递给了孟道生。这条鱼明显个头不小,竿子又换到了黎朔手上时才看见它水里的身影。 西班牙裔的船长吹了个口哨,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big fish”,还说有100磅。 这种庞然大物都得勾上来,场面略有些血腥。船长目测得很准,真是百来磅。 “运气不赖啊。黄鳍。”孟道生对她笑笑,“和你差不多重了。” 白露回想起刚刚鱼竿在她手里的那几秒,心有余悸,感觉小腹都在隐隐作痛:“新手保护期......” 比起钓鱼,她还是更喜欢做饭。他们本身也都不是特别少爷病的人,自己做点东西将就吃吃就行,没有请厨师跟上船。白露想做饭的话,哪怕她真端个仰望星空派类的地狱料理,他们也能硬着头皮吃完。 现在才十一点,他们之前商量好下午两点再吃午餐,休息会后带白露去找海豚,然后再开船回去。冰箱里有吐司、鸡蛋和生菜,冷冻层里放着一些海虾和牛肉。白露把肉做成肉饼,再煎了些鸡蛋,做成三明治给他们先垫垫肚子。她是真的有为别人着想的天性:黎朔喜欢吃肉、口味重,就给他调味重点,放两块肉饼;宋景行和他饭量大,得比别人多准备半份;纪寒要控制热量,他的要少放点油盐;孟道生有忌口,他的那份牛肉得换成虾仁;至于林昼那份,等他醒来再做,以免冷掉...... 林昼这时候也过来了,洗了把手后来帮她忙。丈夫们无一例外表达了对她和她制作的三明治的感谢和赞美,并且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唯一可惜的是那天他们没有看到海豚。白露没有觉得遗憾,毕竟她觉得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玩累的她回到岛上,洗漱完倒头就睡,丈夫们体贴地没有来找她。 一夜无梦。 “老婆。”有人亲她的嘴唇,“起床了。” 安心感替代了童年时期养成的不安,她没有醒,甚至没有辨认出对方是谁,就撒开手索求拥抱。对方也轻笑一声,用温暖的怀抱回应了她的撒娇。 “小娇气包,老公最喜欢你这样。”他低声笑着,胸膛震动,“最多再睡十分钟,不然回去又要因为燥气不舒服了。” “谢谢亲爱的......”白露蹭了蹭他的胸口,呢喃着,又睡过去。 孟道生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睡脸,嘴角一直保持着笑意,等太阳又升上去一点才轻轻拍她的背:“小猪咪,起床了。” 她终于睡饱了,被他捏着脸蛋口齿不清地抗议:“唔不系小猪咪——” “走,洗漱吃饭了小猪咪。”孟道生又亲亲她,“今天出发去隔壁岛那,记得别落下东西。” 他们坐水上飞机去了一个面积大很多的商业化小岛。那里有更多娱乐项目,不像在那个私人岛,除了吃饭游泳散步桌游无事可做。白露给管家发了消息,请他给自己带了点东西,然后和林昼一起去做了陶艺。这边有不少漂亮的景点,岛上也有各种各样精心布置好的鲜花,林昼联系了一家摄影机构,给白露拍了不少照片作为纪念。白露租了那家机构的拍立得,又买了许多底片,留下了许多他们的单人照和跟她的合照。 和他们在吃完晚饭的白露美滋滋地欣赏着照片,回到房间才发现她想要的东西管家已经帮她准备好了,于是拿起手机给孟道生发信息。 【老婆:亲爱的,来一下嘛。】 以往孟道生对她雨露均沾的做法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他和她提过很多次不需要对他有平均主义的心态,但后来发现这样做反而对她更好,也就由着她了。 他刚洗完澡,其实已经准备休息,看到她这条消息,弯弯嘴角,期待她一会儿要搞出来的新花样。他一进门白露就抱住了他,要求他坐在椅子上,被她用丝带将手反绑在椅背。 “乖宝。”他的嘴唇摩挲着她的脸颊,很明显兴致高涨,“想自己玩?” 白露的手摸上他勃起的性器,亲亲他的唇角:“你猜呀。” 孟道生不介意被她当人肉按摩棒。她的手在他下腹挑逗,却迟迟没有步入正题。他胯下那根东西高高翘起,但他本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急。 “亲爱的,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慢性子。” “老公这根鱼竿子也是愿者上钩。”孟道生低下头想亲亲她的嘴唇,被她笑着躲开了。 她亲着他的嘴角慢慢帮他撸动,后面还帮他口了一小会儿。纵使她的丈夫们都对“白露给自己口交”这件事抱有某种狂热的偏好,但白露没得到过多少练习口交的机会。她不喜欢干这事,他们就不会主动提要求。 孟道生和她很久没做,这会儿也没先前那么淡定了,胸膛微微起伏着,盯着她伸出来的舌尖。 “露露。”他喘息着喊她的名字,已然情动。 她从他腿上下来,握着他的阴茎,一直舔着、吸着。听到他喊自己,突然抬起眼看他一眼,随后用舌尖舔舐着他的马眼,在那附近打转。她感觉自己手腕下面压着的他的大腿肌肉猛然绷紧,得到了反馈的她有了点成就感,故技重施。 孟道生挣扎了一下,手被她绑得很紧。他只能喘息着低头看她:“靠。哪儿学的?” 白露缓缓帮他撸动着,欣赏了一眼欲求不满的他的神色:“不告诉你。” 前天给黎朔踩的时候,白露看到他有些失态的样子,忍不住想:孟道生如果失态起来会是什么样? 说实话,其他四个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她的反差或者她迎合了自己的性癖而失控过,但孟道生从来没真的被欲望掌控到完全失去理智。 她想看看这个狡猾的人不那么游刃有余的一面。 百里拿出放在被子下面的马眼棒。孟道生很显然认识那是什么,白露听见了他深呼吸的声音。 她并没有选择那种硅胶或者金属材质的,那对第一次使用的男性来说有些痛。她手上拿着的是针一样细的毛刷,这只会带给他纯粹的快感。 白露给马眼棒消完毒后亲亲他的嘴唇,跪坐在他腿边,很清楚地看见他眼眸深处又什么在燃烧:“你准备好了吗,亲爱的?” 他嗓音沙哑,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的脸:“亲爱的,我翘首以盼。” 掌心里他的性器硬而灼热,白露含湿头部,将毛刷刺入一点马眼。 “啊——” 孟道生情难自禁,仰起脖子长长地呻吟一声。那张漂亮的俊脸潮红一片,被束缚住的双手在身后紧握成拳。白露舔了舔他龟头的下缘,捏着马眼棒又旋转着刺入几分。 “白露——”他急促地喘着气,不自觉往上顶自己的胯部,“白露——” 他不是那种忍耐呻吟的人,声音也好听,白露被他这几声叫得腿心也有点湿。以往床笫之间他总是看她尖叫和痉挛的那个,她想孟道生现在也该是体会到了失去理智的滋味,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味。白露感觉到强烈的情动,扶着他的肩膀张开嘴含住他喘着气的唇瓣。他凶猛地侧过头亲吻她,力度像是撕咬猎物的猛兽,却因为被捆绑只能被她所掌控。白露往后退一点,和他鼻息交融,只是他好似完全没心思享受这旖旎,急切地凑过来又要吻她。 白露没有让他亲,将毛尖全部插入,一边微微转动着马眼棒一边舔他上面的青筋。 “呃啊!”孟道生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椅子都被带动晃了一下,发出吱呀的声响。男人胸膛上全是情潮化成的薄汗,他大张着嘴吸着气,浑身肌肉完全隆起,一直挣扎着试图解开手腕上的束缚。白露看见他嘴角溢出一点点口水,知道自己快要达到目的、更因为他的失态感到心满意足。 “拔出来露露——”他呻吟着,几乎只能用气声说话,“我要射了......” 她怎么可能放过他。 白露舔着他硬起的乳头和阴茎,再一次一边给他口一边转动马眼棒。她吸他的囊袋和被插着的马眼,顺着茎身一点点地舔。色情的吮吸声和他完全失去理智的声音充斥在异国海岛的夜晚,他颈脖和手臂青筋暴起,一直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势,愉悦和痛苦同时掺杂在快感里,让他说不出任何话,眼眶赤红,津液挂在下巴,一副放弃抵抗的姿态,紧闭着双眼喘气。 太要命了。白露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总是轻松把她玩到潮吹玩到失禁的人。 她手里握着的性器比完全勃起时还要涨大了几分,白露咬了咬唇,亲着他的脸将马眼棒缓缓抽出。随着她有意拉长的动作,孟道生的低喘逐渐变成昂长的音节。完全拔出来的时候,一大股一大股的白浊猛然被释放出来,从空中落到木质地板上时发出的声音令人脸热。孟道生如获大赦般呻吟着靠在她的肩上,双目失神,显然没有缓过神来。 白露心跳得很快。目的已经达到的她着迷地看着他狂乱的模样。 她是不是也可以对别人这样做?宋景行估计会忍耐、羞耻;纪寒一定会硬着口气不肯失态;林昼应该是红着眼睛求她吧;黎朔的话......想来会展露出比前天更—— 她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用虎口卡着猛地抬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束缚的孟道生直直咬破了她的嘴唇,将她的舌头吮得发痛。白露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肺里的空气很快消耗殆尽,呜呜地哼着。 孟道生放开了她,双眼仍然是红的,一言不发地喘着气。 “孟——” 他再次吻上她,手隔着她的内裤撩拨她的阴蒂,本就情欲高涨的白露没几下就绷着身子高潮了。孟道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把扯下她的内裤,直接插了进去。他把她推倒在床上,从背后完全压着她的身子,身下毫不留情地再一次肏进来。 “啊——孟道生孟道生——”白露揪着床单大哭,随后立刻因为他前所未有的激烈操干失了声。和平时射精后略显低落的模样截然相反,他暴虐欲高涨,毫无技巧地野蛮地侵略着她。白露很快尖叫着迎来了第二次高潮,但孟道生居然顶着她收缩的阴道继续抽插,捏着她的手腕硬生生地给了她有史以来最强烈的强制高潮。 白露哭叫着喷出好几股,感觉到他刚刚射进去的精液正慢慢从腿心流出。孟道生好像终于清醒了一点,吻吻她的眼角,哑着嗓子说了句“对唔住,bb”。 他每次off状态用这种声线说羊都话都会把白露勾得心痒痒的。平时她也求过他叫自己bb,但孟道生不知是害臊还是有意吊着她,只在事后这么叫她。 男人静静注视着她,用手摸着她仍泛着粉色的漂亮小脸,声音仍旧是沙哑的:“今天怎么突然......” “还不是你总是很悠闲的样子。”她气头上,泪汪汪地控诉,“我就是想看你失控嘛!” “怎么会呢,露露。”他愣了一下,低声笑笑,“我早就失控了,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起。” 她好像被这句语气略显平淡的话给哄好,闭着眼睛又在索吻。于是,孟道生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给了她一个柔情蜜意的、漫长的吻,一如他心甘情愿地为她扭转自己的人生。 他摸着白露的头发,和她说话:“快圣诞节了,黎朔正好还有几天假期,问你想不想去芬兰。去年在图卢兹的圣诞集市的时候你不是玩得很开心?我记得你吃了好几个可露丽,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回来。圣诞老人村那边节日氛围更浓点。” 白露有点犯困,呢喃着:“那景行和小昼......” 孟道生低声笑笑:“他们俩该回去上班了。有我们三个陪着你,不够?” “没有......就是想要大家一起嘛。” “那等他们明年年假。或者我们退休了都变成老头老太太。”孟道生搂着她的肩膀,不知是真心的还是哄她的,“到时候我们就搬到国外,买个大房子,每天游手好闲。” ......到时候,也没有人再记得黎朔的脸。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搂着她、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不用担心被圈子里的人看到,白露可以不再受被藏着的委屈。 那会是一个值得等待的未来。 坐船离开的那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几个人也很顺利地看到了海豚。 “不应该许个愿吗?”林昼站在她身边,温柔地笑着。 “我没有别的愿望了。”白露明媚的笑脸在温和的橘色光线下熠熠生辉,“现在我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 身边几个男人的视线看向她,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脸迎着落日,辉光一片。 纪寒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他们也曾经因为这段关系产生过负面情绪,因为她身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看见她对别人语笑嫣然,看见她被别人拥抱、亲吻、占有,没有人能真的大度,但同样也没有人会因此放手。理性而言,以他们的外貌、财富、社会地位完全可以找到其他的伴侣,但是并非他们的意愿。只有她身边时他们才得到了某种补全,幸福得以被量化、得以触手可及。 将恋人的感受置于自己的感受之上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他们同样会为她慢慢学会这点。她的愧疚和不安,在长久时间里因为一次次被每个人坚定地给予承诺和爱而消散。 世人眼里这段关系骇人视听、离经叛道,但偏偏他们得到了最稳固、最长久的幸福。 【番外:契阔】 18jinyu.com 【番外:契阔】 茶馆永远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何况是百年无战乱、风调雨顺的此朝。牛肉和清酒于百姓而言已不是奢侈品,听客们面前的碟子里放着放着下酒菜。推杯换盏,不少人喝得有些大,但不论是醉者细语、杯子碰撞、筷子拿起又放下的声音,都没有影响说书老者的口若悬河。 “阿福,送给二楼角落那位。”脸颊胖得圆滚滚的掌柜招来了脑子最活络、长得也最好看的那个伙计,“等等!唉,算了算了,我同你一道去。” 阿福没明白掌柜的为何这么在意那位,边嘴里应着边掀开厨房的帘子望了一眼。二楼的角落坐着的那个男子姿势相当不羁,但一身平民的寻常打扮,只是面容隐在暗处,神神秘秘,叫人看不真切。 “端好,跟在我后头。”掌柜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从冰盆里又挑挑拣拣选了数颗最漂亮的荔枝出来,放进了阿福手中的瓷盘里,不放心地又叮嘱,“别看贵人的脸,可记住了!你长得漂亮不假,但今天,给我收起你那当娈童的心。” “是,掌柜的。” 被戳破的小心思的阿福脸上有点燥,乖顺地跟在圆滚滚的掌柜的后面,却忍不住想:掌柜和当今户部侍郎可攀得上点亲戚,能让他这么怕的,到底是谁? 说书人还在说,语气抑扬顿挫—— “当年圣上出兵,讨伐那搅弄风云的天祀院,将那不老不死的妖人斩首之后,国运已回,一百年,没有战乱、没有灾荒,全仗仰圣上的伟迹!” “啪!” 从楼梯上方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掌柜的脚步一顿,从阿福手里把瓷碗接过,语速很快地低头同他耳语:“叫洪伯闭嘴!把他喊来赔罪!快!” 一头雾水的阿福不敢耽搁,转身就蹬蹬地下了楼,打断了说得起劲的洪伯,带着他去了二楼。 掌柜的用身形挡住身后那贵客,对着洪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穷酸书生样!吃着饭呢,说什么不吉利的血光事儿,败了大人胃口!” 往常说这些可没事,但洪伯也是人精,会了掌柜的的意,立马拱手躬身道歉:“大人,我——” “无妨。”那人悠悠地说,声音虽如玉佩相击般给人高雅之感,却分不出男女与喜怒,“金启严,你让。” 被点了名的掌柜身子一颤,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终究是佝偻着背地往旁边靠了点。 阿福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 声音分不出男女,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面庞也同样如此。身着黑金长袍的人长发松松挽着,俊美的脸庞既能吸引女子满车瓜果,亦能被墨客写作“此神仙中人”。 “啪!” 掌柜的给了阿福一巴掌:“贵人的脸岂是你能看的!跪下!” “聒噪。”那人没理,径直问洪伯,“你刚刚说的,哪儿看的?” “回大人,”洪伯不敢抬头,身子弓下去点,“是《国书》的第一卷。”看更多好书就到:464 w.c om 半晌后,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李知理的?” 李知理,当朝宰相。《国书》就是如今的帝王下令,令他与朝中史官共同编纂的。 “是,大人。” “混账!” 那人一袖挥翻雕花木桌,盘子、杯子叮叮当当碎了一地,阿福、洪伯、掌柜金启严也跪了一地。 “没有天祀院的司祭,你们的祖宗都出生不了!”那人声音含怒,“你们叫祂妖人?笑话!” “大人息怒!”金启严脸上因为害怕忍不住抽搐,双臂都在发颤,“大、大人” 要命要命!怎么偏偏惹了最不该惹的那个!这活祖宗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不声不响进了他的店!今日这项上人头要是能保住,他就听那跛和尚的,放了府里那几个痰罐美人,权当积德 谁也没有得到回话,茶馆里一片死寂。也不知跪了多久,到底是初生牛犊大胆,阿福颤颤巍巍抬起点脸,翻着眼睛看了看——他们边上哪有那人的影子啊! “掌柜、掌柜。”阿福胆战心惊,扯扯掌柜的的袖子,“没、没人了——” 保住小命的洪伯满头冷汗,抬起头来问:“严侄这、这到底是哪位?” 金启严从地上爬起,甚至因为脱力往旁边倒了一下。他靠在墙上,小眼睛看看阿福,又看看洪伯,尖细的声音有气无力:“除了天子,直呼宰相大人名字,还有能哪位?” 前朝人皇驾崩,世祖伐天祀院、建立此朝之前,主持典仪、掌管天时星历、传达天意,全由院里传说中永不衰老的司祭与其二位侍郎负责。后天祀院被焚,换了国号与年号之后,这些职能就划分给了礼部和司天台,但被准许行叁坟八索、窥探天意之事的,举国上下,惟有国师一人。 “国、国师?”洪伯张大了嘴,“可不是传言他——” “莫要说了!莫要说了!”金启严急得打了他一下,跺着脚道,“贵人们的事情,我们莫要揣测!小心掉脑袋!” “国师大人怎么走的?”完全没听进去他们话的阿福愣愣地问,刚刚跪在地上时,他没感觉到任何人经过他。 一丝风吹得叁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窗户半开,可这是二楼。 * 那场名为讨伐的山火烧起来前,天祀院位于国境最北的那座山上。绿色只绵延在南坡,再往北,就是黄沙滚滚的边关。 时值盛夏,年轻的将军虽正上着山,但手一直放在刀柄上,目光也紧紧看着高处那座简陋的庭院。 京中曾有传闻。天祀院的司祭已存世千年,不老不死,鸟身人首,面容可怖。驻守北界的将军曾以为天祀院和司祭都只是传说,不想回京述职前接到密诏,帝王令他绕路数十里,替自己去天祀院取一样东西。 树丛里传来一声响动,饮血沙场的经历令将军时常精神紧绷,下意识就飞刀砍去。 “莫要伤他!” 一抹赤色从银光旁闪过,待他定神去看时,才发觉那是一只一人高的赤色大狐。将军正欲再动手,忽然听见如雪化溪泉般温和淡漠的声音。他不由得看向刚刚出声的人,看到祂的面容时,神情微愣。 身形不高,体格也单薄,应该是位女子。长长的银发衬得她肌肤如雪,更显她气质脱尘、面容绝色,不似世间人。 “将军受人皇之命来此,狐狸,不可伤他。” 将军这才明白那句“莫要伤他”是说给这狐狸听的。而这狐狸似真有几分人性,瞥了银发女子一眼,转了个身,身形迅速消失在了山林里。将军从它那明显不只一条的尾巴上收回目光,强定心神,对着眼前的人行礼:“见过司祭。在下镇北军将军,奉圣上之命,来取一物。” “我皆已准备妥当。夜露深重,将军不妨明日动身。” “兵家身有煞气,在下亦不通事鬼神之事,只恐冲撞司祭。” “榆木。”此时另外一个白衣少年从司祭身后走出,见将军手又握上刀柄,温润的脸上有些不耐,“司祭自有司祭的道理。” 司祭脸上露出些浅笑:“我知将军性情良善,将军亦无需拘于礼法。”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翌日晨光熹微,戒备心重、一夜未眠的将军就辞别,将昨日见过的那少年交付的锦盒细细包好系于胸前,骑着自己系在山下的马,朝京城的方向赶去。 司祭于院前目送他,一人、一犬状兽、一狐伴于祂身侧。 那狐狸口吐人言:“人类之心,会害了你。” “若非人类之心,你我皆不在此处。”司祭回到。 天地之始,猿猴启智,经过对地上生灵来说相当漫长的时间后,人言、田地、宫宇皆现世,随后便是烽火和瘟荒。上界皆循大道,对苦楚并未有分别之心,但老君殿前一抹灵智心生动摇。老君知劫难与机缘并至,遂点化其肉身,将其灵智分为叁魂七魄,任其去往下界。 那便是司祭前身。 司祭,半神之躯,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不食、不眠。降临于此,替历代人皇勘天命、撰国运,已经两百余年。 祂降临人间的第十叁年,于山中以自己血肉作为交换,让猎户放过了一只因为与妖王争斗本就重伤的六尾赤狐,百年过后,修出第八条尾巴的狐狸在妖中已是翘楚,终于能穿过山脚禁制,前来寻祂。那时,祂身旁有一只黑色、形似大犬的异兽,还有一抹游魂。如今,第二百六十九年,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大抵是被祂的神力所影响罢,狐狸再来时,发现那幽魂已有肉身,那异兽亦已有了灵性,快要能化作人形。 “二百六十九年,万万人之因果皆系于你身。你不该再管。”狐狸说。 “我是半神。”司祭说。 “但你只是半神。”狐狸回祂。 再说那将军日夜兼程,于叁更入京,急马停于宫门前,未洗风尘,便应急召面见了当今圣上。宫侍退下,烛火跳动,影子一坐一半跪。即位还未有几年的年轻帝王接过锦盒,加封他为密使,令他日后回京述职之时,都需往天祀院替他取司祭交予之物。 又过五个寒暑。京城风云平息,曾觊觎帝王冠冕之人,或九族皆灭,或悄然消逝。不再年轻的将军不知容貌分毫未改的帝王收归权利的过程是否有那位司祭的助力,但那时他已会在天祀院安心休整一日再继续赶路。秋风渐起,北关战事吃紧,敌寇大军如蝗,遮天蔽日。将军本已准备捐躯之时,帝王率援军赶到,披甲亲征,砍下敌军一人头颅举起,冷声高呼:“杀敌一人,赏一石!” 敌军全歼。 回朝途中,帝王亲自去往天祀院,只令将军与二宫侍随行。二宫侍宿于山下,惟有将军与帝王上了山。 “很久不见。”人皇看着头发已然如雪的司祭,轻声说,“你我关系,已不会再有人置喙。我会为你在宫中再修一所天祀院,你可愿随我回京?” 遵命屏息立于门外的将军想起每年暂留京城的时日听到的传闻——帝王选秀,入选者寥寥;帝王从不入后宫;帝王后宫妃子皆横死帝王只是个不被看好的叁皇子时,曾替父皇多次往返天祀院。 那一夜,帝王未宿在客房。 将军的家族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忠多年,军功无数,纵使帝王绝非心软之人,但欲加罪于他,也需思量再叁,不可伤了忠臣之心。将军辗转,心知帝王已勘破自己对司祭的爱慕之情,令自己陪同上山、在他们相会时守在门前,便是警醒。 秋风又叁载,身上添许多旧疤新伤。虽官加一品,但驻守阵地叁年未被召回京中述职的将军再未见过那位司祭。 ——直到京中传来消息。皇帝驾崩。 将军惊骇,立刻策马前往天祀院。再见司祭,祂头发几乎全白,从不衰老的躯体却消瘦不少。 司祭知他来意:“我只可预见天灾,此乃人祸非我力所能及,抱歉。” 次日,将军离开前,司祭同他说:“将军,我有一事相托。” “司祭言重,在下自当竭力。” 彼时将军未曾想到,她窥见了怎么样的未来。 再往后,回到边关的将军接到家族从京城那边传来的急信。信中道:皇帝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异常执着于永葆青春,这些年一直在服用一种丹药。奇丹妙药,一颗千金不换,自然无法找人试药。家族说,缜密的皇帝终是有一疏,让那流窜民间多年的密教得了手,服下了被替换的毒药。 但没有人见到皇帝的尸骨。 将军将信烧毁。 他曾在司祭交予的锦盒里听到丹药晃动的声音。当他问起皇帝时,司祭也曾说“他是这百年最好的人皇”。他不清楚这两人的过往。他一生尽职尽责,从未有逾矩之心,但此刻,他忍不住想:镇北军皆听他号令,若是他能做皇帝—— 妄想被一个云游至此的疯道人打破。将军心有所感,令亲兵放开那道人后,那道人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帐中化作八尾赤狐,说:“篡位者在密谋焚山。” 可他们终究没有救下祂。狐狸被祂挡在山外,这时它才知道先前它能进入只是因为被祂“允许”。它只能转而攻击密教的教主,试图为能上山的将军争取时间。 火光在盔甲下跳动,上了山的将军牵起司祭的手:“司祭,同我一道离开!” “我走不了。”司祭面色苍白,语气平静,“将军,请你完成我们的约定。” 烟熏得他眼睛很痛,树木被烧得劈啪作响,将军久久地看着祂,说:“如大人所愿。” 他带走了平日里跟在祂身边那两个少年。他们安睡着,丝毫没有反抗,似是被祂下了什么禁锢。将军走出十几里,回望那座被大军包围的火中之山,久久伫立。他见那伤痕累累的赤狐身形涨大到数倍后发出一声哀切的嚎叫,其中蕴含的法力令凡人之躯的他一阵眩晕,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山下的大军已经撤退,那两个少年也不知所踪,只余那座烧得光秃秃、黑漆漆的山,柱在暮色里。 * “他们竟这样对你。”烛火在大殿跳动,国师看着指尖缠绕的那叁魂一魄,“吾那时就说你不该再管。你同情世人,世人将你当做灾祸。” 司祭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存世百年的妖人教主用无根火烧去祂肉身后,祂叁魂七魄即将散去。彼时,尚是八尾赤狐的国师散去叁尾,才留住了祂的叁魂,重伤了教主。狐狸亦受巨创,于山林沉睡数年,再听闻人间消息时,天下已经大变。 教主已寻得祂散逸的两魄,将一魄炼作皇座冠冕上的旒护佑自己不老不死,将另一魄炼作玉牌法器,改天下气运。狐狸大怒,纵使只剩五尾,有司祭叁魂的它也不惧教主。谁料彼时跟在司祭身边的一黑一白两个少年阻止了欲杀教主报仇的狐狸:“不可。我们已然试过。祂留在我们身上的那二魄说,这正是祂的愿望。” “如果那炼作法器的一魄彻底散去,祂将永不得复活!”狐狸愤怒大吼,“半神又怎么样,用一魄也只能护佑天下一百年!” “狐妖,你我大可不必两败俱伤。你以祂魂击祂之魄,实乃相煎之举。不但祂魂魄皆会受创,天下必定遭受反噬,迎来大乱。祂叁魂七魄见了,只怕都不得安息。”已经成为新帝的教主说,“百年之后,法器上祂这一魄彻底消散前,我将这一魄还予你,你们依旧可以替祂重塑肉身,只是祂记忆将有所残缺。你我不必争得两败俱伤。” 为了延缓祂被炼成法器的那一魄消散的速度,狐狸化作国师,替教主勘算天命。新朝建立的这百年,狐狸上至九霄,下至碧落,却只寻到祂一魂。他携那一魄回到人界,未想那众生竟也真被教主诓骗,都道如今的帝皇乃天命之人,他替众生斩去夺国家气运以助自己长生的天祀院司祭之后,国内便风调雨顺,再无疫病。 “你看,这就是你护着的众生,你为他们落得身死魂消,值吗?”国师冷笑,俊美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对指间十分之四的祂说,“那篡位的疯子既已准备借众人的崇拜之心登神,必不会再将你那二魄还予吾他折磨你、欺骗吾这么久吾定要他偿命。” 以魂击魄不可,阴阳相悖,祂魂魄必定受损。 但以魄击魄可以。他已找到司祭一魄,已不用再受教主桎梏。 国师在教主出巡时动手。他身形从人群中暴起的瞬间,旧时跟在祂身边的黑衣少年变作原型,将太阳吞入腹中。刹那间,阴阳倒转,性阳的神力被抑制,护佑教主的旒已是无用之物。 未被人找到尸骨的前朝最后一位帝王掷出剑,教主篡位后销声匿迹再无影踪的镇北军将军抛出长枪,白衣的少年出现在教主身后扼住他试图反抗的手,千钧一发,国师已至教主身前。 旒碎,玉牌碎,项上人头亦碎。 国师将那二魄收于袖中,获得半神叁魂叁魄强大力量的他从那四人身上感觉到祂魄的神力。 至此,祂叁魂七魄已齐。 “为什么!为什么我拼不起来!”国师抱着炼出的躯体,崩溃地看着始终聚不到一起的叁魂七魄。 “玉牌和旒上那二魄,受到的损伤终究太大。历经百年,祂留在我身上庇护了我百年的一魄也已经与我自身的魂魄难以彻底分开。留在汝等身上的那一魄,亦是同理。”旧朝帝皇合目,“没有完整的叁魂七魄,祂已无法回到上界。” 白衣少年说:“我已寻到解法。将它们投入往生井中,待祂转世成人,等轮回百世滋养,祂的魂魄将可得到修补。” 将军沉默半晌:“百世万年。那时兴许你我皆已消亡,谁可护祂无虞?” “啰嗦。”黑衣少年忍着剧痛分裂出自己一缕魂魄,“残缺,我来补便是!” 却是相斥。祂拒绝了他。 “主人,为何?”黑衣少年红着眼眶,“我要你活着!” “祂意已决,多说无益。”将军身形渐散,“我不会任由祂一人在轮回受苦。” 话音落地,惟有他一身盔甲留在此地。 逐渐消弭的旧朝帝王看着那晃动的叁魂七魄,面上竟有些笑意:“来世再见。” 国师将祂的魂魄投入往生井中,看着祂不舍离去的模样,往池中滴如自己的心头血:“无需多虑,契约已成。千生万世,我必定找到你。” “姐姐,你且先行。”白衣人说,“我想送送你。” 而后,那黑色大犬状的异兽将那具炼化的身体置于繁花绿叶之中,又衔来鸟羽为她遮掩身体。随后,它似乎是终于满足了,趴在祂的身边,用脸蹭了蹭祂的手。 万年,何其漫长的数字。轮回变数无穷,但他们必定重逢,死生契阔。 * “白露,白露?” “唔。”白露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枕头边的一缕阳光出神。 孟道生亲亲她的额头:“怎么了?” “做了个梦记不太清了。”白露回神来,目光描摹着他的脸,“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们。” “我刚刚也做了梦。”孟道生将她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 “嗯?梦到了什么?” “第一次见面。”孟道生轻笑一声,“从那时候起,我就好喜欢你。” 白露眷恋地钻进他的怀抱,亲了亲他的下巴:“孟道生你说,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长着双狐狸眼睛的男人轻笑一声,环着她的手收紧,摸了摸她的后脑。 “会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永远在一起。” 【番外:IF-笼中雀】 【番外:IF-笼中雀 】 纪寒回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他打开家门,却发现收到他短信的白露仍旧醒着,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后像受惊的鸟儿一般绷紧了身体。 “纪、纪总......”她畏缩地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乖巧地帮他脱去西装外套和领带。纪寒比她高不少,玄关处顶光洒下来,显得她非常......脆弱。 “笨。”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晚了这么久也不去休息。怕我生气?” 她咬了咬嘴唇,不敢看他:“嗯......” 年轻的总裁轻笑,语气很肯定:“你经纪人教的。” 她又点点头,声如细蚊:“嗯......” 说实话,纪寒对于弱者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白露也许不完全属于“弱小”的范畴。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女明星——没办法,她的脸实在太漂亮了。 他们两个的相遇非常俗套。年轻帅气的总裁帮了一把饭局上被迫陪酒的小明星,然后因此结缘。最初时,纪寒对包养一个金丝雀没什么兴趣。他有严重的洁癖,对明星这种职业也并不抱有正面印象。他一开始以为这位灰姑娘想玩装纯洁那套,后来逐渐发现她是真的......很天真——她好像真的因为那不经意的英雄救美,把他认定成了好心的王子殿下。 纪寒对此嗤之以鼻。他之所以给他庇护,并非是爱上了她,也没有什么保护欲。只是单纯......觉得花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也可以罢了。而且他对白露的的确确有几分满意:她没有和别人交往过,她的脸庞很符合他的审美,没什么野心,性格也足够温顺。 正如金丝雀本身的含义——赏心悦目的宠物。而非伴侣。 于是,在她颤颤巍巍地回答他“没有恋爱过,也没有接过吻”之后,纪寒松了口,让她给自己口交。尝到性爱滋味的男人每周会让她来一两次自己家或者酒店,作为交换,她不会再被各种投资方和导演咸猪手,也得到了一些不错的代言和杂志拍摄之类的资源。 演戏这件事白露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天分,总是请求纪寒不要给她这方面的工作。即使纪寒和她说过“他们只是需要洗钱,并没有人真的在乎口碑和收益”,白露也并没有接受。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花瓶。白露的经纪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纪寒透露过她的身世——一个被人贩子拐卖、侥幸逃脱、找不到亲人、为了大学学费做模特却稀里糊涂签了合同进入了娱乐圈并无法脱身的小可怜。 完全没有说黑心公司和黑心经纪人在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洗完了?” 她温顺地垂着眼:“是的。” “嗯。” 白露放好他的外套,给他送上醒好的酒,随后跪坐在他身前,青涩地为沙发上的男人解开皮带。 相处了半年,她很熟悉纪寒的习惯和癖好。她张开嘴,含住他的性器,给他深喉。 “嗯——”男人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哼,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又送入几分。 她现在在口交的时候已经极少用牙齿磕到他,但仍旧不习惯这种过于粗鲁的直入主题。强烈的呕吐欲让她痛苦地皱起眉,咽喉不自觉地收缩,强撑着没有挣扎。 纪寒没有折磨床伴那种癖好,喘息着松开她,抽出一点。她忍着生理性的泪水和反胃,乖乖地给他舔。等他兴致差不多到了,白露很识趣地再次将他深深含入,他射出的精液让她呛得咳嗽了几声。 她捂着嘴,看着他英俊面庞上残留的情欲赤潮,心里悄悄提醒自己。 ......不要,心存幻想。 纪寒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明天有家政公司上门清理,但留下太明显的精斑纪寒会不开心,所以白露稍微收拾了一下客厅,随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纪寒一向在白露给他口完后才去淋浴、换外出服,从来不让她进自己的卧室,没有吻过她也没有真的想和她上床......他的意思很明确,她知道。 他身边没有过女人,她确实是个例外,但也远远不够例外。 隔天纪寒又破天荒地叫她再去自己的住所。客厅里,她正准备低头给他口,却被他捏住了下巴询问。 “和别人睡过吗?” 白露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庞,心脏忽然跳快了几分,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他解开领带蒙住她的眼睛。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嘴唇,她迷恋地仰起脸迎合他的吻,直到电话的铃声提醒她的逾矩。 “在这等我。别乱跑。” 可能是突然有了工作,他出了门,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房子里。白露跪坐在沙发的地毯上,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些不安,但她并没有试着扯下领带。 纪寒很完美主义,她要想留在他身边,就要学会揣测他的心思。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纪寒似乎心情不好,脚步声沉重很多,沉默不语地坐在离她最远的那个沙发。白露有些不知所措地膝行过去,察觉他想推开自己时,带着哭腔亲了亲他的手心:“纪、纪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人轻轻叹息一声:“......我不是纪寒。” 她慌张地解开领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严肃的脸。男人很绅士地没有看她的脸,将目光落在了茶几上。 白露低着头,受惊地往后退:“对不起。” 男人微微摇头:“我没有敲门,以为他在家。” 两个人拘谨地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而纪寒这时候也回到了家,和沙发上的好友点头示意后,对她说:“白露,去客房等我。” “......白露?”宋景行重复了下她的名字,“等等。” 白露停住了脚步,看了看纪寒,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纪寒问,“耳熟很正常,她在娱乐圈。” 宋景行思索了一下:“不......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她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连这个真名都是那个拐走她的人贩子醉酒后不小心说出来的。她带着这个名字在他又一次喝得醉醺醺时仓皇出逃,等她知道报警时,那个人贩子早已察觉到不对,人去楼空。 “你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 “......乌山。”她回忆了一下。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起身走到她身边:“失礼了。”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力度很轻,带下来一根有着毛囊的头发。白露看着他手指间那根黑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里面找到自己的过去。 纪寒并没有阻止二人交换联系方式。宋景行是那种脑子里只有案子的人,他很清楚。至于白露......她没有胆量,更没有拿下宋景行的手段。 宋景行那边两周后有了消息,他约白露到了一家咖啡店,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以及一些那位真名叫彭家辉的人贩子的事。但白露问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时,宋景行回避了这个话题,只说还需要时间确认一些事情。 他也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你和纪寒似乎并不是情侣关系。” 白露握着杯子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也没有隐瞒。但由于她不清楚纪寒会不会因此生气,只是点了点头。 宋景行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并没有说破:“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很莫名的好意。白露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同样不能理解这件事的还有纪寒。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冷淡地看着白露,说:“宋景行叫我对你好一点。呵,你跟他发生了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有!”她急切地解释,“他只是问我小时候的事。” 纪寒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话,脸色不好地叫她回去。接下来半个月,他都持续着冷暴力,没有再找过她。经纪人对白露惹到金主的事很生气,和她说:“脸漂亮又怎么样?你该好好学学怎么以色侍人,更要想清楚被他抛弃的后果。赶紧和他道歉!” 白露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又被宋景行那句询问戳到了痛处,倔着性子不肯主动求和。倒不是有什么底气觉得纪寒对她动了心不会丢掉她,是她因为对他抱有恋慕之心,所以不想把自己放到一个太卑微的位置。 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幻想纪寒先来找她。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承认,纪寒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某天从拍摄场地出来时,来接她的经纪人戳戳她的脑门,颇为嫉妒地说:“死丫头命真好。” “怎么了......”白露不解。 “孟少约你吃饭。”经纪人说,“孟家你知道吧?羊都那个孟家!” 混在名利场里也快一年,白露虽听过孟家的名号,但并没有太多概念。看经纪人这个反应,想必也是她得罪不了的、能和纪寒分庭抗礼的人物。 她仍心存一点希望:“纪总会不会不高兴......” “孟少能不知道你和纪总的关系?”经纪人嗤笑一声,“天真。要么他想直接抢人,要么纪总已经玩腻点过头了。你有点眼力见,别错过这高枝。” “......我明白了。”她低着头。 本就漂亮的女孩子在被送上餐桌之前先被送去做了头发、化了全妆,送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活像一只被绑好精致丝带的名贵的鱼。她心如死灰地走了进去,却看见主座上那个长相不输明星的男人正懒散得托着脸,饶有兴致地对她笑笑。 “小露露,你好。” 也难怪经纪人说她命好。平城商圈两个最有钱、最帅气的男人都看上了她。 “找你经纪人问了你口味,今晚你应该不会饿着肚子离开。”男人弯着嘴角,“坐吧,不用怕,老纪都知道。” 似乎他们很熟悉。那纪寒是什么意思呢...... 孟道生仍旧笑着,很明白她心思的样子:“你喜欢他啊。” 刚落座的白露猛地抬头,都完全忘记掩饰自己的惊讶。孟道生不疾不徐地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后,才开口。 “他这人可不懂怜香惜玉,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比我恶劣多了。”他坐在原地没有动,抬起眼皮看她,“你只是想要个人保护你的话,不如跟着我。” 白露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这也是他的意思吗?” “他可没反对我约你。”孟道生耸耸肩。 好像一盆冷水泼到她头上。 “别总是低着头。所以呢。”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用手指抬起她的脸,“你的想法是?” 他问她的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 过于惹人注意的外貌和天真的性格让她陷入了完完全全任人宰割的境地。没有纪总孟少,也会有王先生李经理。 “不想就不想。我很喜欢你,但我也不会强迫别人。”她闻到他身上混杂着烟草和草药的味道,“哪怕你拒绝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他的话语在她意料之外。白露怔怔地和他对视,不明白他的好意从何而来。也许他只是个人很好的富n代,也可能他如自述的一样怜香惜玉,这些话亦可能是引诱她的空头支票......但那一瞬间,白露只是在想:会不会,他心里她是特别的? “谢谢你,孟先生......”她小声回他,“对不起,可以让我想想吗?” 男人对她微笑一下:“当然。” 那天孟道生送她回的家。他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把她直直送到楼底,并没有任何肢体或语言上的过界,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让白露放下了一点心。经纪人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情况,白露也含含糊糊说了一点,挂断了电话后才发现纪寒发来的短信。 【纪总:下楼】 司机见到她来,立马离开去抽烟。豪车的后座,男人捏着她的下颚问:“答应他了?” 他的手有点冰。 她真的摸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不联系她,不阻止他的朋友向她抛出这种意味的橄榄枝,却又在得不到她表态后动怒。 孟道生送她回来的时候还说:“他这两天肯定会来找你。老纪这人,要面子、占有欲强。哪怕是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东西被人抢了都不爽。他难为你,你就联系我。” ......真的被他说对了。 她不吭声,眼泪却很不争气地流下来,落到他的手指。纪寒久久地看着她的眼睛,松开了手。 “比我想的有本事。”他坐正身子,点烟,“随便你。我也已经腻了。” 这四个字好像给她懵懂的初恋判了死刑。她又落几滴泪,声音沙哑:“......对不起,这段时间多谢您照顾。再见,纪总。” 他侧过脸,看着她离开。她刚刚手机一直通话中,看见他的短信估计吓丢了魂,外套都没有穿一件。深秋夜晚的凉风里,她蜷缩着身子小跑进夜色里。 当时这公寓还是他叫助理给她找的。她以前居然是和经纪人合租,卡号和密码都在对方手里,连想喝杯奶茶都要看经纪人脸色...... 为什么要想起这些? 不关他事了。 纪寒在烟灰缸摁灭烟,烦躁地升起车窗。 * 给她送花、接她下班、带她看电影、送她礼物、给她介绍人脉......孟道生不像纪寒那样隐藏和她的关系,表现得很高调,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非常好的——呃,他们是什么关系?床伴又不算不上,或许更像是他的情人或是女伴。 可能她真的像经纪人说的那样“本质还是水性杨花嘛”,也可能她像化妆师说的“你只是缺爱”,她不可避免地对孟道生产生了好感。她确实没有遇见过比孟道生对她更好的人。 孟道生并没有掩饰他对白露的欲望。只是她如果表现得不情愿,他就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一个多月后,在跨年的那一天,她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英俊脸庞,缓缓闭上了眼。 那天孟道生很温柔。他完全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也爽得喟叹一声,情不自禁在她耳边说:“我终于.......” 白露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他有过几段短期的床伴关系。可能是因此,他床上的技术很好,白露不怎么觉得痛。第二次和他做的时候她就尝到一点性爱的甜头。她羞涩又想要索求的模样正中男人的下怀,于是她得到他许多柔情蜜意的吻。肉体的结合带来的亲密错觉让她有些想哭着问他是不是真的有过其他床伴,这些给她的好和温柔是不是也给过其他人,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收回?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问。 她想要这幻觉。 某天她在片场,碰到某家大经纪公司的一线艺人。对方也是走清纯路线,这两年凭借着资源和情商迅速蹿红,片约不断。 可不知道为何,这位女艺人非常不喜欢白露。女艺人的助理更是,把对她的嫌恶都挂在了脸上。 见她实在木讷,女艺人的助理冷飕飕地丢下一句:“孟少和怡人姐才是天生一对,只是吵了架暂时分手,他找你不过是看你们有几分像,想气气怡人姐罢了。” 表情无辜的女艺人惊慌地制止了她:“涵涵,你说什么呢。我和阿生——不是,孟先生,都已经分手半年啦。” 白露尴尬地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掌掴。经纪人说导演找她有事给她解了围,带她离开的路上也低声说:“胡怡人确实是孟少捧的。圈子里确实有传言说孟少和胡怡人差点走到订婚那步,我本以为是胡怡人自己造谣给自己贴金,今天她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羞辱你,怕是确实有这件事。你有点危机意识,孟少比纪总好说话,也更宠你,今天这事你好好吹吹枕边风,别过了度,千万别丢了他的心!” 别丢了他的心?她得到过吗...... 白露仍旧觉得孤立无援。 她想要爱。全心全意、非她不可的温柔的爱。谁给她都可以。 于是那天晚上她借着情事时的生理性泪水在他面前哭泣,借着肉体亲密无隙的意乱情迷问他:“孟道生......你爱我吗?” “我还不够喜欢你?”男人还以为她在撒娇,轻笑,“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你还有脑力想这些。” 他从后面深深进入她的身体,手掐着她的腰,肏得一下比一下狠。白露流着眼泪,一手撑着床,一手去握他的手。他轻轻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正如她从他这里得到的喜欢——有。但对于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太少太少。 白露犯了错误。后来那些夜晚她不断地想“他过去真的爱别人比爱我多吗”、“他不来找我时身边躺着谁”、“他还有多久会厌倦我”。反复试探、展露任性,显然不是得到孟道生心的正确方式。他确实纵容她、宠着她,但终究被她的敏感和神经质所惹得微微发怒。 “适可而止。”孟道生皱着眉,“我说过的,不会抛下你不管。” 他一点点的不耐烦就让她遍体鳞伤。她悲观地认定“适可而止”这句话是他荷尔蒙消散的证据——从他们关系开始,不偏不倚正好一百天。 自尊心让她不愿意讨好,隐约察觉到的他的不真心让她想要逃避,即使最亲密的时候他们间也仍有隔阂。 孟道生在一个夏季的雨天和她提出结束:“我们都累了。” 他看着默默垂泪的她,伸手去帮她擦眼泪,手指上熟悉的香烟味让她心里更不舍。他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抱歉。” 他知道她想要,但不愿意交付她渴望的爱。孟道生对她,只是喜欢而已。 但他也说到做到。即使她不再是他的女伴,也没有再受到不怀好意的人的骚扰。 平城的夏天总是闷热、多雨。她郁郁寡欢,很少笑。现在她已是很有名气的当红小花,一批喜欢她的粉丝看出她情绪上的问题,在各处替她发声,公司迫于形式,放缓了她的行程,给她安排假期和心理咨询。 那一年的九月,她主演的一部文艺片在平城某个书屋路演,她遇见了一个人。 “我很喜欢你在电影里这段即兴发挥的台词。”少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我叫林昼,你好。” 他们背地里对爱的渴求都疯狂,像是枯草遇见野火,焚天炽地。白露终于得偿所愿。 她有工作时林昼的司机会接送她,没有工作的时候就顺理成章黏在一起。两个人恰好都在平大,就差了一级。平时一起吃饭、去图书馆,晚上就一起回到他们在附近的公寓。林昼曾经提出过可以帮她和公司打官司。但合约也就剩余一年多,白露有人护着后,公司态度也没像以前那样恶劣。白露舍不得他劳神费力,只和他说再等两年也可以——毕竟那时候他们才差不多到法定结婚的年纪。 经纪人对这段关系很不看好,但碍于林昼的身份,只是委婉提醒白露低调一些。 白露那时没明白经纪人的意思。她和林昼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像和纪寒、孟道生那样不清不楚。对于艺人的工作,她也没有什么事业心,不在意恋爱传闻和减少的工作对自己的影响,只想待到合约结束,然后退圈和林昼结婚。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经纪人的担心。 林昼羽翼未丰,他爱白露,背后的林家可未必。 两个人不愿意分手,但如果这时候林昼为她和家里翻脸,身在娱乐圈、作为公众人物的白露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林昼安慰垂泪的她,次日家族为林昼选定的未婚妻就颇为大度地找上门来,宣称自己不会棒打鸳鸯——地下情人嘛,哪个有钱有势的已婚男人没有?林昼养小明星,她就不能包个男模?她又不亏。 白露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但事实是她不得不。她深爱林昼,林昼也深爱着她。奈何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在这个耀眼的姓氏面前就像一只蜱。她要忍受自己的恋人在婚礼上亲吻别人,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孕育一个或数个孩子。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在某个活动的后台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医生说很抱歉没能留住她的孩子。 她的情绪彻底崩坏,和赶来的林昼提了分手,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周。回来后她像个麻木的机器人一样继续着学业和工作,希望借由忙碌催眠自己。陪经纪公司老总参加晚宴的时候,她碰到了纪寒和孟道生。他们二人想必已经零星听说过她的近况,孟道生欲言又止,纪寒直接将她堵在了无人处。 “......白露,你到底在想什么?”纪寒脸上冰冷一片,“你离开后,就过成这样?” 她心里、眼底都木然一片:“您不要再管我了。”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紧了几分,语气却软了一点:“......回我身边吧。” “我有过男朋友。” “我知道。” 也许一年前她会因他的求和与让步而感到开心。但现在,她如同注视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注视着他,缓缓摇头:“纪总,我不喜欢你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了她的手,试图以理性说服她:“你也需要我。” “老纪,哪有你这么追人的?”孟道生站在不远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这是威胁。” 纪寒凉飕飕地看一眼他:“不关你事。” “凭什么不能管?”孟道生一步步走过来,“你能后悔,我也可以后悔再把她追回来。” ......这是把她当做,一件战利品吗。 她疲惫地转身离开:“对不起,失陪了。” 那两个人后来偶尔会展现出追求的意思,林昼也试图约见她,可白露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爱或被爱的力气,全都回绝了。她只期望快些和公司解除合约,快些获得自由,换一个城市慢慢重建自己的内心。 打碎她唯一希冀的是找上门来的警察。彭家辉已经落网,案件水落石出,她的身世也已经确定。她不可思议地听那位女警面露不忍地说“你的母亲确实和彭家辉合谋”,感觉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今生今世她都注定得不到一份让她餍足的爱,她得不到“呼”地一下把酥饼扔出窗外的纵容。 宋景行看着她如同一片墓地般死寂的眼睛,于心不忍:“......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她无力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了沙发上。 白露试图乞求公司结束合约,她看到聚光灯会产生强烈的恐惧和生理反应,已经无力再继续活动。公司看在那几个追求她的男人的面子上假意同意,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如日中天的摇钱树。他们重新拟定一份合约,说她之前恋爱期间的懈怠和现在糟糕的精神状态给公司造成了损失。“出于对艺人身体的考量”,休假可以,但要再以很低的分成再签订叁年合约,“弥补因乙方个人原因造成的损失”。 永无止境的剥削。 那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她。 “我可以帮你解决合约的事。甚至那几个人的纠缠,我都可以帮你摆脱。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中年女商人眼镜片里闪过精明的光,“让他喜欢上你。” 白露看着面前那张照片,桀骜不驯的男孩臭着张脸,身上的校服和书包都松松垮垮,脾气很烂的样子。 “我做不到。您另请高明吧。”白露拒绝。 “白小姐,你确定吗?”黎莲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问她,“我能一次性帮你解决所有的烦恼。我这个侄子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你让他收收心、吃吃感情的苦,然后你拍拍屁股就能抽身,他要真怪起来,也只会来砸我的办公室。” “这对他不公平。我不想骗人。” “什么骗不骗的,你可是帮他成长的好人!你不教,也有别人给他上这一课。”黎莲不屑一顾,“但是以你的处境,错过我这村可就真没这店了。” “......我......” 她看着照片上那个叫黎朔的孩子的脸,许久后认命般闭上眼睛:“我明白了。” 制造数次偶遇、贴合他的爱好。涉世未深的少年被最亲近的人亲手送进爱的天罗地网。 白露的明星光环难免对他产生些影响,一个月后他就沦陷在她的若即若离里。他们感情越来越好,他乖乖听她的话回到学校,从他养父那里搬到她的公寓同居,将一颗赤诚的真心完全交付给了她。 两个人做完后抱在一起,白露愧疚地摸着他的脸:“明天我们一起再去看看魏叔叔吧?” “好。”少年吻吻她的手指,“都听你的。” 她违背黎莲的意愿,偷偷给他的养父魏成一笔钱,让总是因为一穷二白在她面前感到局促的黎朔不必为了治病的钱回到姑姑那边。他们像普通的学生情侣一样:周一到周五,白露没有工作就去光中接他放学,周末黎朔要么偷偷摸摸去探她的班,要么和有空的她一起手牵手出门玩。 白露的经纪人不清楚白露和黎莲之间的交易,对白露的新男友颇有微词:“没钱没势的,你图他什么?” 白露看着手里那一捧橘色的多头玫瑰,淡淡地说:“他是真心对我。” 那天两个人又滚到一起。黎朔因为拿到平大的保送非常开心,不住地亲吻她。 “我以后不用去光中了。”黎朔撑在她身体上方,动作激烈地一边亲她一边抽插,“我找了一份工资很高兼职——唔,别夹这么紧......等过年或者你有空了,我们一起出去旅行吧?” 他是有些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能的小心思,不想让自己像个没用的软饭男。和她一起在浴室泡澡的时候,黎朔忽然别扭地问她:“你之前说你有前男友......是你上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吗?好多人说你们在一起了。”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她心里有别人。 “不是,平台的炒作而已。”白露只是微笑,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这么介意,难道你没有喜欢过班上的女同学?” “没有。”他大狗狗似的亲她,“只喜欢过你。真的真的。” 白露忽然愣住了。 黎朔不会说甜言蜜语哄骗她。那黎莲为什么会说“我这个侄子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白露给魏成钱治病的事情黎莲也没有怎么追究......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黎朔。”她木木地问,“如果我骗你,你会难过吗?” “会。”黎朔看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意有所指,“但我不会对你生气。” “......为什么?” “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了解你。”他笑出两粒可爱的小虎牙。 白露看着黎朔那双毫不设防的眼眸,欲言又止。 算了......等他们过完这个年后,再如实相告吧。她精神好了一些,合同的事情大不了慢慢打官司和公司耗着。 不管他们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她都不想再欺骗黎朔了。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旅行度过新年的前一天,黎莲说请她吃饭,商量下后续黎朔的事和帮她解约的事。她正好也有意跟黎莲聊开,于是赴了约。 那家餐厅似乎承办了什么商宴,除去黎莲和她所在的一层的几个包间,不接待其他客人。黎莲一直和她打太极,白露不管和她怎么说她都含糊其辞,还笑眯眯地送目送她气愤地离开。白露不明所以,直到在门口看见等待她的林昼。 “姐姐,方便聊聊吗?”他难过地看着她。 “我不想做地下情人。”她的心剧痛着,移开目光不肯看林昼。 “对不起。我没办法......”林昼低着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眉毛,“我必须和她做名义上的夫妻。但是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和你之外的任何人有亲密的举动。孩子——” 这两个字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推搡着试图拉住她的林昼:“放手!” “姐——” “让你他妈放手!” 暴怒的声音响起,人高马大的少年一把推开林昼,把白露护在自己怀里。 “......你是谁?”林昼看着毫无挣脱意思的白露,难以置信,“姐姐......你已经和别人交往了吗?” “我是她男朋友。”黎朔臭着张脸,语气不善。 “你也配。” 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黎朔回头看去,看见两个男人逆光站在不远处。面容冷峻的男人手插在兜里,显得不那么正经的那个双手抱臂,看向白露的目光都酝酿着危险的侵占欲。 昂贵的西装和腕表显明了那二人不俗的身份,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更是昭示着他们和白露也有一段他所不知的亲密过往。雄竞是男人的本能,对于这些觊觎自己女友的敌人,无形中被打败的黎朔不甘心地握了握拳。 白露拉了拉黎朔的袖子,几近哀求:“我们走吧,黎朔。” 黎莲给她和黎朔步了好一盘大棋,白露和这些男人们都是这位手段老辣的商人的棋子。她利用白露的善良和黎朔的少年心性走出一个漂亮的checkmate,让不肯认输的黎朔主动回到了她身边。 “对不起......黎朔。”白露流着泪向他全部坦白,“你不用回去,合约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不要因为我改变你自己的人生!” “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显得我很弱。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白露用力抱着他:“别走!我不在乎这些!我真的不在乎!”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少年只是沉默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轻手将他送进了牢笼。 白露终究是顺利解约,黎莲还她寄了一张支票当做“超额完成任务”的奖赏。但快递员告知黎莲,那个住所已经没有人。纪寒直接从医院带走了她,强硬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奇怪的是白露并没有反抗,反倒是一副旧情复燃的模样。她的态度完全在纪寒意料之外,虽明知她意有所图,他却还是在她表露爱意之后将这些时日的后悔和思念悉数告知。 她利用纪寒对她的愧疚,巧妙地同时游走在孟道生和林昼之间,等他们斗得遍体鳞伤时,她又忽然销声匿迹。连黎朔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宋景行主动帮助了身心俱疲的她。 白露没有可以帮她的亲人或是朋友,孤立无依,没有能留住她的羁绊。她报复了他们几个,本已准备消失在这个世界,可宋景行找到了她,主动伸出了援手。 他确实自责自责:如果他那时候去了羊都,也许白露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那是对于白露来说很艰难的一年。她一直生病、心理状态也很糟糕。宋景行把自己家二楼的两个房间给了她,很有耐心地陪她调理身体、做心理咨询。白露心怀感激,身体好一些后经常帮他做家务、做早晚饭,给他装好工作日的午餐。在这种老夫老妻般的共处模式下,两个人逐渐熟悉了起来。 宋景行感觉到白露无心再谈爱,于是并没有将自己萌生的感情宣之于口,只是陪伴着她。但她毕竟不可能完全不出门,另外几个人终究找到了她的踪迹。白露不想把宋景行扯进这复杂的情感纠葛里,和宋景行提出搬走。 “我和他们两个是发小,我了解他们的性格。”宋景行说,“......你想和我结婚吗,露露?” 本来白露只是想通过假订婚让其他几个人放弃她,但宋景行对她的尊重和爱护让她察觉了他的心意。白露坦诚地告知他:“对不起,宋警官。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恋爱或结婚的想法。我不想再把自己全部的人生和感情交付给另外一个人了。” 这些日子,她好好地回望了自己的过去。一步错、步步错。她不应该试图用别人的爱来拯救自己。 宋景行尊重了她的想法。 白露去了英国学习,时不时给他寄一些明信片或是价格不便宜的礼物,也回来拜访过他一两次,宋景行出国申请被批准后也回去看她,两个人维持着联系朋友关系。她读完了书,在那边找了份薪资丰厚的工作,多少有些想要移民不再回来的意思。过了两年,宋景行又去拜访她时才知道她搬到了某个乡村,多数时间居家办公,必要时开上几个小时的车去城市。 她状态好了很多,也成熟了不少。宋景行来访的第二天夜晚,她主动亲吻了他,两个人一同入睡。宋景行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只会止步于此。 他知道,那几个人也来找过她。她终于从过去走出,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们。 显然,白露已经不会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只能蛰伏在“朋友”的身份下,等待这一份感情被她准许得见天日的那天。可能下一秒手机上就会弹出她的短讯,可能永远也不会。 【番外:IF-沉沦(白露x年上组be)】 【番外 IF 沉沦 白露x年上组 be】 “我拒绝,露露。”纪寒压下心头的犹豫,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友说,“你连出省的经验都寥寥无几,这时候准备留学也太过仓促。” “我......” 他不清楚自己改变她的决定是否正确。想起那天臂弯里的她的表情,纪寒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只是补充: “未来几年我们可以申请交换,也可以一起去国外读硕士,你想移民也都按照你的意愿。”纪寒说,“但不是现在,露露......暂时留在我身边。” * 无名指上的戒指、曾经摆在办公桌上的合照、偶尔从他口中透露的私生活,都昭示了“纪总已婚”的事实。他二十一岁就戴了戒指,二十叁岁那年戒指从中指换到了无名指,只是公司从来没有人见过纪总的太太。 于是很多人都说纪总和太太感情不好。 秘书室有个国外名校毕业的小姑娘,年纪比纪寒大几个月,能力确实是有,长得也是秘书室里最漂亮的,不知道是看上总裁的钱还是人,想着上位被他包着做个床伴什么的,举动亲密了点。纪寒开除她的时候连一点面子都没留,调上来顶替的也是个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意味。 现在的行政秘书离过婚,年纪也比纪寒大好几岁,虽说不是对他完全没心思,但也知道这种类型的男人很不好搞,因此掂量过后还是表现得安分守己的,边跟在刚开完会的纪寒后面边说:“纪总。午饭已经放到您的休息室门口了,会议记录半小时内到。您下午叁点有个和金杉那边的会议,晚上八点是张氏二公子的生日宴。另外,秘书室那边说您有个朋友——”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纪寒已经透过玻璃看见了会客室里的那两个人。 女孩子有着张天使一样美的脸庞,毫不夸张,很标准的总裁文里“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她低着头坐在那,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忧郁。坐在她身边的人颇有几分浪荡公子哥的感觉,留着个狼尾鲻鱼头,外套敞开着,扣子也没好好扣上,手随意地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正和她说着话。 “送到办公桌。”纪寒看着他们二人,将文件递给行政秘书,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女孩子抬眼,怯生生地看着他:“纪寒......” “怎么到溯从来了?”纪寒回避了她的目光,“我不太喜欢把工作和私人生活混到一起。” “......对不起。”白露又低下了头,“我只是......半个月没见到你了。” “喂,老纪。”一旁的孟道生翘着个二郎腿,“真叫人看不下去,哪有你这么对老婆的。半个月没见,开口第一句就是责怪。我看你那秘书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你可别是外面有人了吧?” 纪寒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看着白露缩着肩膀的样子,叹了口气,坐到她的旁边:“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哼。”孟道生轻笑一声,“大忙人,家里老婆这么漂亮,不对她好点,就要小心被人拐跑咯。” “......你来做什么的。”纪寒看了眼孟道生,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之前那个项目的事,送份文件给你——okok,我闲的,满意了吧?”孟道生动了动手,手上的木珠手链哗哗响,“对了,老宋准备订婚了,你知道吗?估计就这两个月的事。” “和之前相亲的那个吗。” “嗯哼,才处了俩月就准备订婚。他爸妈估计急着抱孙子呢,哈。” 白露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她是纪寒的妻子,但和孟道生和宋景行并不怎么熟悉。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纪寒只带她见过他们几次,结婚之后,她连和纪寒见面的时间都只不过是一周叁两次,更别提见到宋景行和孟道生了。 “你这心不在焉的,嗨。”孟道生摆摆手,站起身来,“整得我电灯胆似的。办公室等你,一会再谈项目的事儿。” “等我一下。” 孟道生离开后,纪寒对她说话的声音放轻了一点,把会客室的百褶窗放了下来,又反锁了会议室的门。 “吃饭了吗?”他有点生硬地问她。 见白露点了点头,他又说:“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 她大着点胆子伸手向丈夫索要了一个拥抱,对方犹豫了一下,将她松松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纪寒,你今晚......会回家吗?” “......我有应酬。” 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像是预料到他的答案一样,很快地说了句“好”。 但白露终究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同他告别之后,她鼻子越来越酸,又不想叫他的下属看到给他丢脸,于是坐在紧急通道的楼梯上小声啜泣着。 她感觉到与恋人渐行渐远。 大学期间,“纪寒的女朋友”这个标签盖过了“文学院的年级第一”的光芒,白露对自己的努力感到迷茫,后来即使有几位老师劝说她跟着自己读研,白露还是没有继续学业。纪寒也看出来她的强颜欢笑,在她大二那年和她一起在家养了一只伯恩山。有这只性格温和的狗狗陪伴,她脸上的笑容确实多了些。但因为恶性肿瘤,没等她毕业,狗狗就去世了。白露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养宠物的心思,虽尝试过写作和摄影,也尝试过做家教,但总觉得自己打不起什么热情,纪寒后来也很强硬地让她退出了文学社并结束那份家教兼职。白露无所事事,纪寒不在的时候,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看书,那种虚无感快把她折磨得要疯掉了。 纪寒当时正一边忙着溯从的事一边兼顾读研,回家的频率低了很多,有时候晚上回来躺在她身边,白露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一点点酒气。她也渴望帮他一点忙,可家务事有保洁阿姨,以太太的身份帮他社交这种事纪寒也说“你不用做”——她还能做什么呢?给他生个孩子? 白露对和丈夫的未来感到恐慌。她甚至不再确定他爱不爱自己。 他给她报的普拉提课上,遇到的豪门太太提醒她说:“你们现在还上不上床?不上床的话,你就要小心了,包准在外面有人了。话说回来,你和公公婆婆关系怎么样?怀上个皇太子他们估计会帮你撑腰。总之,早做准备最好,男人有没有钱都出轨。你再不抓紧怀孕,过几年你老公就该偷偷转移财产准备离婚了。到时候你可连钱都图不到了。” 公公婆婆撑腰啊......纪寒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人。白露见到纪寒父母的次数不过寥寥五六次。按照“圈子”里的说法,不带她见家人、见朋友,是因为“拿不出手”。 “他不会这么对我的。”白露小声辩驳。 普拉提课的老师突然笑了一下:“......我被他和小叁搞得净身出户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上千万上亿的钱面前,没有几个人真会顾及情分。” 白露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她确实察觉到纪寒的有意疏远。以前没有结婚之前,纪寒对她的欲望很强烈,两个人只要见面八成会做。可现在,他睡在公司的频率大大增加,有时候白露甚至一周都见不到他。她知道他有几个很漂亮的助理还是秘书,其中有个挑衅的短信甚至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只不过她没有告诉纪寒。纪寒不在家的晚上,有时候她真的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身边会不会睡着其他人?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在半个月没有见到纪寒后,她忍不住来到了公司。他表现得很冷淡,只是拥抱了她一会儿,没有亲吻,没有诉说思念,没有承诺下一次什么时候回家——如她预想的那样。 “......白露?” 她抽噎着,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地看向来人。 桃花眼的男人指间夹着根烟,愣了一下。 白露是长得真的很漂亮。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嘴唇因为压抑哭声被咬得有点红,下巴尖尖上还挂着几滴眼泪......环抱着自己腿的姿势,怎么看都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怎么哭了?”孟道生迟疑了下,在旁边铁质垃圾桶的托盘上灭了烟,走过来,“他凶你了?” 白露摇摇脑袋,虽然不想在外人前这样,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哽咽:“不、不是的......是我的问题。” “他没出轨。我嘴上没个把门,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老纪他性格就这样,对我们这些朋友也这样。”孟道生坐到了兄弟的妻子身边,递给她一片糖果似的东西,“喏,吃吗?” 她迟疑着伸手接过,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 含进嘴里的东西酸酸的,还有种苦味泛上来。见白露的表情有些怪异,孟道生笑了:“虽说是解郁用的,实际上这一两片没有太多作用。不过,注意力好歹是转移了,是吧?” “......你这人真怪。”白露又有点委屈,撇了撇嘴,抱着自己的腿,缩了下肩膀。 “哈。那要和不拉偏架的怪人谈谈心吗?”孟道生手往后撑,侧脸看她,“我和老纪那忙人不一样,我啊——闲散人士一个。” 该和他说吗......白露和他不熟。和丈夫的好朋友抱怨婚姻未免也显得太微妙。但她大学的时候就和纪寒住到了一起,除了学习的时间几乎都和他在一块,根本没有舍友或是同学能够说说话。家人......家人就更没有了,白建业给了她一大笔钱,随后销声匿迹,白露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纪寒一不在,她就像大洋里孤零零的海岛一样,和这个社会完全没有其他的联系。 她的情绪真的需要一个宣泄口,她也真的......很寂寞。白露看着身边孟道生的脸,感觉心里有什么崩坏了。 孟道生接纳了她的眼泪和委屈,一反常态地很安静,听着她混乱地说完。 “白露。”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你......想报复他吗?” * 体温。皮肤相贴的时候,独有的温暖触感。 白露闻到孟道生身上的草药的味道。带着些苦涩的苦香,与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相称。 “紧张什么。”那人在她身后轻笑,白露从镜子里看到他垂下来的头发,“你的身体很漂亮。” 她说不清自己的眼泪是因为什么,快感?愧疚? 她无措地往后抓着他的手,被他回握住。 是的......她渴望这个。她渴望被人拥抱,渴望被人表达爱和赞美,渴望被回握住伸出去的手。 ——只要能不继续这么寂寞,谁都可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 “纪寒?” 从门外看到丈夫的脸,白露错愕了一下。冷淡的男人将她的畏缩看在眼里,握住了她试图帮他解领带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压到了墙上。 “你想要孩子吗。” 他微凉的吻落在她的耳垂。 “我......我还不想......” “好。”纪寒吻了吻她的嘴唇,忽然问,“......换身体乳了?栀子花的味道。” 白露心里一惊:“嗯。” 纪寒没说话了,用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强势地亲吻她。侵略的意味十足,但白露却莫名觉得终于安心。 纪寒在不高兴——他对她至少还有占有欲。 “别走神。”纪寒撩起她的裙摆,在她屁股上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叫我。” 白露已经被驯服得很乖巧,知道他喜欢听什么:“纪寒......老公。” 她软乎乎的嘴唇蹭着他的脖子:“老公,抱抱露露......露露好想你。” “嗯。” 她听见纪寒吸气的声音。 啊......他还是,在乎她的。是吧? 背叛了丈夫的愧疚,察觉到他情欲的窃喜......她今天很主动,被他急切地抱在玄关上干的时候还舔他的乳尖和耳垂。 白露是有点坏。她知道怎么样留住男人的心。她知道怎么样让他舒服。 “骚老婆。”纪寒举起她的手按到头顶,“老公不在家,寂寞了,是不是?” “是啊。”她用朦胧的泪眼看向他,漂亮的眸子在没有开灯的玄关闪着光,怎么看都是哀怨的,“......好寂寞。”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话里有没有暗示些什么。 没关系,抛去一切,交合就好了。反正情欲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 “纪寒干的?”身后的男人看着她胸口的吻痕,意味不明地笑,“我还以为他回家了,你就不会再找我。” “我也喜欢你的......”白露亲了亲他的脸。 孟道生握着她的乳房,重重顶到最里:“小露露,完全变成坏女人的样子了,谎话张口就来。” “你不喜欢这样吗?” “怎么不喜欢。”孟道生亲亲她的背脊,“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喜欢”啊。白露知道孟道生有过很多床伴,“圈子”里流传的。也许这话对她们都说过。 “那些人里,你最喜欢我?” 孟道生回避了这个问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摸着她的嘴唇:“怎么?吃醋啊。” “是呀。”白露望着他,“毕竟我比起纪寒,唔、啊——更喜欢你。” “是吗。”孟道生很轻地笑了声,“那我也......最喜欢你了。” 是真是假,无所谓。孟道生在装,那她也装。他们只是因为害怕寂寞、为了需求刺激滚到一起的两个骗子而已。 她对孟道生才没有真心。她不在乎孟道生喜不喜欢她。 * 纪寒今天又没有回家。孟道生也没有联系她。 白露照常去到了他的书房。他在家时多数时间都呆在那儿,所以她总觉得那里有他的影子,常常在那里度过漫长而孤独的夜晚。 她趴在桌上,手指无聊地勾着他的抽屉把手。纪寒不介意她看到自己工作用的文件之类——可能是因为她看不懂,看懂了也没什么影响。 但白露看到了,抽屉里的。 崭新的、签名处并非空白的离婚协议书。 她的动作一下停滞下来,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她该怀疑下的,该去想他先前短暂的亲近是因为什么——纪寒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孟道生的事?或者,纪寒是不是准备让她放松警惕,然后真的趁机转移财产离婚? 可那个瞬间白露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变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眼泪都没有,呼吸都沉寂。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知觉。把抽屉合上,抹去了自己来过的痕迹。 * 和孟道生的关系就像他总带她来的这家酒店。暖色的华丽吊顶倒映在欧式瓷砖上,沙发上缀着流苏,木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努力靠近温暖的感觉,试图冒充一个“家”,却终究只得到了公式化的疏离。 “你最近找我很频繁。”孟道生结束了和她漫长的唇舌交缠的吻,目光短暂落在她水润润的嘴唇上,“真的爱上我了吗,白露。” 白露心情不怎么好,说话也尖牙利齿的:“怎么,你的捕猎游戏想要结束了?” “嘴真毒。”孟道生的唇碰了碰她的肩头,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就这么想我。” 被压在下面的时候有种微微的窒息感。白露闭上眼睛,感觉到孟道生在轻轻摸她的脸。 “小露露,坏蛋一个。” 他的胯部重重撞上来,性器顶端刮过她敏感的凸起。没有什么安全感的白露手往前撑了一下,摸到了他的手。 脸贴在床上的她睁开眼睛,看着交握的两只手,陷入短暂的恍惚。 ——直到揽着她的孟道生在酒店门口迎面撞上从旁边餐厅出来的宋景行。他身边跟着个看起来很温婉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宋景行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错愕在他面上一闪而过。最终他只是收回目光,当做没有看到。 * 冬天,下雨。很麻烦的两个词。 结束了普拉提课程的白露站在屋檐下看着倾盆大雨,感觉寒冷像飞溅的雨珠一样沁入身体。 好冷。 她来到这边已经快七年,但还是没有怎么习惯北方干燥的寒冬。她居然想念起暖和的羊都。 白露看了看通话记录,没有备注的推销电话、各种9或者1开头的号码压着唯一一个由两个汉字构成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太冷了,她伸出去的手指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算了。往前走两步就是可以打车的地区。没必要再麻烦他和他的司机。淋一点点雨也没关系。 雨点砸到脑门的时候,有种冷刃或是冰锥直插天灵盖的错觉。寒风顺着脚掌从裙底钻上来,白露鸡皮疙瘩顿起,却只能加快了脚步。 她想起曾经有个人,站在茶餐厅前,拉开门,对雨里的她说“进来”。 瓢泼大雨,时过境迁。她得到了他妻子的身份,可她真的如愿以偿了吗? 身后传来汽车快速驶来的声音,以这个速度,必定会溅起一大片水花到她身上。白露忽然疲惫了,也不想再闪躲,自暴自弃地放慢脚步。 那辆车放缓了速度,停在她身边。那人提前降下来车窗,看见她后,从里面喊:“快上来,白露。” 雨水钻进衣领里,白露转过头,看到那张总是显得强硬和板正的脸。 “宋警官,我身上都湿——” 她怕弄脏对方的车子,推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径直从驾驶位出来,揽着她的肩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按到了位置上。他从车头绕回来,重新坐好后又递给她一条毛巾:“先擦擦吧,我送你回家。” 宋景行。年幼时熟悉的名字。白露记得沉默寡言的他每年回访时都选在早上九点,有时候她会从房间的窗户看到他从自己家走过来的高大身影。 “......谢谢。”她接过,冰凉的手指无意地碰到了他的手心。 臂膀结实的男人指尖一颤,看了一眼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我送你回去。” “......宋警官,可以麻烦你送我到酒店吗。随便哪一家都可以。”白露低垂着眼睑,“......我不想回家。” 想离家出走的任性孩子一样。 她是成年人,所以宋景行没有拒绝,也没有问为什么:“你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有人能给你送衣服吗?” 她慢慢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后摇摇脑袋,一滴水顺着粘着几缕头发的脸颊滴落下来。 宋景行伸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又给她开了座椅加热:“......来我这洗个热水澡吧,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等雨小点,我联系纪寒来接你。” “谢谢你,宋警官,麻烦你了。那时候我自己回家就好。” 她很安静地坐在那,看起来阴郁又苍白。 但宋景行依旧什么都没有问。 他在平城的房子是独栋,面积不大,看不出什么有女性生活的迹象。宋景行从自己的卧室拿出带还着商品标签的毛衣和男性衣物给她,说:“都是新的。” “谢谢。”白露咬了咬下唇,“我以为你太太会在......” “我没有太太。” “对不起。”白露又低下头,“以前听说你订婚了。那时候也看到你旁边有个女生。” 她的话将宋景行带到了那天——他看见孟道生搂着她的肩膀从酒店走出来。 宋景行没有解释太多:“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面前的女孩子用乌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窥探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但她也维持着社交的距离,没有问什么,只是温顺地说了句“抱歉”,进了浴室。 一点点光从小块雾面玻璃后透出来,水声淅淅沥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的宋景行回到房间,换了一件干燥的衣服。室内开着地暖,他只穿了一件夹绒长袖,坐在客厅处理手头的工作。 “宋警官。”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她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很无助,“打扰你了......我找不到吹风机。” “在门旁边的壁柜,靠左边。” 里面传来一阵响动,她似乎哪里磕碰到了,下意识吃疼地叫了一声。 “......白露?” “我、我没事,宋警官。”白露纤白的手指从里面扶着门,“只是磕了一下。我找到了,谢谢你。” 因为担心看向浴室的宋景行看到她走动时裸露在外的半个肩膀和小腿。他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回答:“没关系。有事喊我。” 他没看进去一个字。他试图说服自己现在只是正常的担心。 “我洗好了,宋警官......你也要洗个澡吗?” 宋景行忘记给她拿鞋子,她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出来,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笨重得有些可爱。衬衫的领口过大,露出大片如百合花瓣般洁白纤细的肩颈,衣服下摆都扎进齐膝的短裤里,显得她腰肢盈盈一握。 “刚刚你身上好像也湿了。”她看着他,咬着下唇。 “不用,我淋得没那么多。”宋景行再一次收回目光,看了眼挂钟,“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你直接叫我宋景行就好。” “好。”她点点头,“宋警......宋景行。” 宋景行给她拿了一条毯子,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听着窗外的暴雨落下。 白露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振动,是一条微信消息。她解锁手机,看到丈夫的发来的信息。 【纪寒:阿姨说你没有回家,雨很大,你在哪?】 说不清、分不明。是怀疑,还是关心? 白露看着那几个字,眼泪逐渐上涌,抿着唇打字。 【白露:找了一个地方避雨,雨小一点就会回去的。】 她接着打字:【你现在公司吗?气温降了很多,要出去的话注意保】 屏幕上的眼泪让触屏不那么灵敏,她颤抖着手机编辑短信,对方在她编辑的消息发出去前就回复了。 【纪寒:嗯】 白露摁灭屏幕,没有删掉自己打的字,也没有发出去。 “......吵架了吗?”宋景行站起身,将盒装卫生纸往她那边推了推。 白露张了张嘴,红着的眼圈显得她格外脆弱,她带着哭腔,说:“纪寒好像......想离婚。” 宋景行收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因为知道了你和孟道生的事?” 白露摇摇头,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一缕:“在这之前可能就有这种想法了。他这两年......经常,很久都不回家。”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了,白露用自己的手背不断地擦着眼泪。 宋景行看着她的眼泪:“你就是因为这个......和孟道生?” “嗯。”一滴眼泪从她面颊划过,“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那时候,我就是想这么做。” 宋景行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你们应该谈一谈”吗,说“这不是你的错”吗,再或者问“纪寒为什么会这样”?以他的立场,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去给你倒杯水。”宋景行起身,微微叹了口气。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一个人握住了。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因为没有什么肉,甚至能感觉到指节的骨头。 她乌黑的眸子泛着泪光,抓着他的手看着他:“别走......” 以俯视的角度,她修长的颈脖和瘦弱的肩膀更加能引起人的保护欲,胸口露出的那一点沟壑却让她显得......很诱人。 宋景行不愿意这么想她。但时隔多年见到她,远远看到她的背影时,他就觉得她的气质里多了一些......成熟,或者说,妩媚。 白露已经是完全成熟的果实,哪怕宋景行试着屏息,也无法让自己脱离这芬芳的诱惑。 白露有点坏。白露也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很漂亮,自己可以做到“引诱”。 宋景行知道的。也许她许多话语、许多行为都是报复纪寒的手段,自己着实不该被冲昏头脑。 但他露馅得太早。 感情是掩饰不住的。大雨里他的急切关心超过了对待“朋友妻子”的程度;对视时他时常刻意挪开的目光;他透露出来的异常、解除的婚约—— 未婚妻是位温淑贤良的女性。虽然二人的结合是父母之命,但她对宋景行是有感情的,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情绪稳定、周到、上进、正直的男人。宋景行作为未婚夫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一是不够温柔:他并不算体贴的伴侣。他理性、冷漠,如同机器,固守阵地。 但未婚妻也察觉到,那天从餐厅吃完饭出来,像履行公事一般的宋景行在看见从酒店走出来的两个人时,很明显有了异常。 宋景行是那种克制自己的人,他们从相亲到订婚只有过几次亲密接触,无一例外都是她主动的。那天未婚妻试图请宋景行去她家留宿,宋景行拒绝了。她眼含着热泪,回去后给他发信息:“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 对方的回复也很坦然:“是。订婚的事,我们双方都再考虑考虑。”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露的人,终于敢承认—— 他并非全然正直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对未婚妻也是有些许好感的。那天他来到约好的咖啡厅,长着张清纯脸蛋未婚妻小姐长长乌发垂落,抬起眼睛看他,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宋景行眼前和心里却很快闪过另外一个人的脸,他握紧拳头走过去,觉得:和她结婚不是不可以接受。 宋景行需要一段至少面上和谐稳定的婚姻让他走出执念。白露已经和她爱的人、他的好朋友结婚,低调却奢侈的婚宴上新娘和新郎的幸福完全发自真心,宋景行知道自己不该,也不可以再抱有什么妄念。 “白露,你已经结婚了。”宋景行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 “但我也快成了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了。”她眼里又掉下一颗眼泪,微微歪了歪头,勉强对他笑了下,咬着嘴唇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抱歉,我还以为你——” 宋景行一条腿跪在她身侧的沙发上,一手撑着沙发靠背,另外一手抬起她的脸,吻上。 白露没有想过宋景行的亲吻会是这种风格,强势的、不容分说的,把她的嘴唇和舌头吮咬得都发痛。 心里有......破坏了什么的快感。 她如愿以偿地闭上眼,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她说自己一直在吃长期避孕药,于是宋景行就那样进入了她。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对她温柔一些,但他还是握得她腰上那一小块皮肤泛起红。 他已经被诱入深渊。他已经清醒且心甘情愿地沉沦在她的陷阱。 * 白露吃着厨师准备好的晚餐,味同嚼蜡。 她和纪寒的房子很大,的确提供很多活动空间和摆放零散装饰品的场所的,但请的阿姨离开后,偌大的空间像是手肘下的大理石桌面一样冷冷的,让她觉得好寂寞。 明天去找谁呢......孟道生,还是宋景行? 只要她提出见面,孟道生总是有时间来见她。他一贯蜜语甜言,很会哄她。白露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被骗骗,但他不肯给出真心这件事始终没有真的缓解她的寂寞。宋景行不介意被她知道他对她早有恋慕之心,只是出于道德感的折磨,他总是拒绝和她发生肉体关系。白露有时候觉得他很奇怪——上床算出轨,亲吻和拥抱、偷偷见面就不算吗? “白露。” 她手中的银叉子因为惊慌掉到了盘子里。金属和陶瓷震颤的声音里,丈夫沉静地站在黑暗处,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才出声。 “纪、纪寒?”白露站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们的家。” 白露笑了一声,不知是讥讽、哀怨还是苦涩:“你知道啊。” 纪寒盯着她看了几秒:“抱歉。快忙完了,以后不会像过去几年这么忙了。” “因为溯从做太大了吗?” 几乎可以说是垄断了市场。即使竞争对手不得不“允许”,真正的“无形大手”也不允许。 “嗯。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完百分之九十。”纪寒朝着她走过来,看了眼她的晚餐,“怎么?刚刚在想什么,吓成这样。” “是因为你突然叫我!很吓人。”她埋怨。 “是吗。”丈夫摸上她的脸,冷冰冰的嘴唇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我怎么觉得是心虚。” 她委屈地撅了撅嘴:“应该心虚的是你吧。我每天都在家呀。”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弯起唇角,低下头又吻吻她嘟着的唇瓣:“怀疑我?一会交公粮的时候你就知道我需不需要心虚了。” “唔——”白露靠在他肩膀上,被他少见的直白刺激得脸颊发热。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不忠,忘记了他的冷漠,忘记了怀疑和思考,在他的怀里短暂变成了那个纯粹且天真地爱着他的小女孩。 “白露,我想要个孩子。”纪寒忽然说,“你愿意吗?” 白露张了张嘴:“......怎么这么突然?” “我两个月前和你提过,这段时间已经戒烟戒酒了。刚刚亲你的时候,你没有发现吗。”纪寒看着她的眼睛,“给我生个孩子,白露。别的——不......当我没说。”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白露低下头,依偎着他的胸膛:“再等等......好吗?” “......知道了。” 那天纪寒久违地又用了那些收起来很久的道具。他对她有轻微的BDSM倾向,刚谈恋爱的那两年,白露察觉他很喜欢打自己臀部,后来她了解到什么是BDSM后,和他说:“你喜欢我们可以试试”。 纪寒当然笑纳。 他也没那么变态,扎人抽人真让她痛的那类,纪寒没太大兴趣,他的性癖是捆绑和束缚。白露和他恰好完全对得上。她喜欢以温柔为底色的轻度BDSM,对象是纪寒的话,她可以充当臣服和听话者的角色。不过,即使两个人在这方面合得来,纪寒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搞得太过火弄伤了她,一般不和她玩这些。 特制的皮革手铐的一端铐在手腕,另外一端束缚住脚踝。四肢受限、被迫张开大腿的感觉让白露有点不安,她甚至没办法抱住丈夫,完全处于下风和被动。 肉体结合,丈夫性器的形状无疑是她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她的身体被他调教得很敏感,刚恋爱时二人甚至有过一段相当荒淫的时光,只要都没课就会做上一两次。白露没被插几下就尖叫着哭起来,绞着他高潮。纪寒毫不怜惜地压着她,肏她的速度一点也没慢。 纪寒撑在她身上看着她的表情,命令:“叫老公,说你爱我,露露。” “老公——老公——露露爱你——啊、啊——呜!” 白露浑身痉挛,下身喷出一大股水液。纪寒抽出,等她喷完后掌掴了一下她被肏得红肿的穴口,又入了进去。 他们太久没有亲密,白露刚刚因为情动喊出了孟道生和宋景行的名字。气息混乱时“景行”和“纪寒”有几分相似,“孟”也及时转变为一声闷哼,白露不确定纪寒有没有听清,但他心情很不好,白露感觉得到。 等他终于餍足,他才解开她的束缚。 重新穿好衣服的纪寒注视着靠在床头的妻子的脸,然后端来一杯热牛奶。 与清澈的温开水不同,白色并不总代表着纯洁,它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喝掉。”他说。 这并非她和他的习惯,也绝不是出于利于她睡眠的目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可女孩子还是闭上眼睛,如一只温顺的小鹿,张开嘴含住了杯壁。 纪寒猛地松开手,精美的手雕玻璃杯掉到地上,滚到了墙角,牛奶洒了一地。 “......纪寒?”妻子迷茫地看着他。 他大力把她摁倒在床上,毫无保护措施,粗鲁地再一次肏进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被过度使用,穴口红肿着翻开,内里也完全湿润不起来。无措的白露只能抓着丈夫的衣襟承受他的宣泄,直到乳白色的浑浊体液被深深射进子宫。白露咬着唇瓣忍着眼泪,他的声音越过耳鸣而来: “我们搬去国外。避孕药,不要再吃了。” * 即使一起搬去了美国,纪寒早出晚归的情况并没有改善太多,一出差就是半个月,回来也是做上一晚,第二天就离开。 说实话,白露完全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纪寒和白露说她如果想的话可以继续学业,但白露用叉子戳了戳鸡胸肉,只是淡淡说了句“不想”。 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他的光芒盖去,纪寒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她的身份只会是“纪寒的妻子”。 他将她带到美国无疑就是某种程度的软禁,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她出轨的事情。而且纪寒雇了管家、保镖和司机,就算他不在家,也能知道白露的动向。 纪寒到底是没有做得太明显,他想要保证的只是白露不会因为私事出门。以他的占有欲,管家和保镖都不会被允许听墙角,不是吗。 孟道生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喘息,调侃:“看来你把自己玩得很舒服,叫这么大声,也不怕老纪听到。” “他才不会回家。”白露的话里多少带点抱怨。 “又寂寞了?晚上我去爬你窗户。”孟道生轻笑。 白露已经知道他满嘴跑火车:“我才不信。” “我怎么不敢来。” 有什么东西敲了敲她的窗户。 “白露,打开你的窗户。我好几年没爬过树了,别难为我这把年轻骨头。” 她打开窗,看到树上坐着的孟道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抛着小石子,笑得吊儿郎当。 于是隐秘的情事就这么发生在她和纪寒的床上。孟道生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背:“......才一个月,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白露学他的甜言蜜语:“想你想的。” “真会说话。”孟道生笑笑,闭上暗含担忧的眼睛,再一次吻上她。 * “......他下午回来过?”白露听到管家说的话,忍不住惊讶。 那时候白露正和孟道生在一起......她不安地咬着手指,完全不知道纪寒有没有从她的房间路过。不过,他的书房在一楼,想必以他的性格,拿完东西就走了吧。 叁天后,纪寒于晚餐时分回家。 两个人沉默地共进晚餐。纪寒忽然开口:“后天,有人会来我们家拜访。” 白露脸色很差,只是点了点头,下一秒她捂着小腹,满头冷汗地摔在了地上。 “白露!” 纪寒跑过来抱起她,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躺在沙发上,开始打电话给他们的家庭医生。 “不用打电话。”白露抓住纪寒的胳膊,“我就是痛经......一会儿就好了。” “别任性。” “真的没关系。”面色苍白的白露拽了一下他的手,有气无力,“帮我捂捂肚子,好吗?” 纪寒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了电话,帮她揉着小腹。趴在他腿上的女孩疲惫至极,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虚弱地喘着气。 “......你确定是因为生理期吗?” 白露没有回话,蜷缩起了身体,像个睡着的孩子一般。疼痛很快让她双目蓄满泪水,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哭着,握着他的手,哀求:“纪寒......抱抱我,抱抱我!” “白露!” 纪寒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手都在轻微发颤。 过了几分钟后,满头是冷汗的白露睁开了眼睛,难过地看着他。纪寒沉默不语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去洗漱。 * 那天纪寒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离开。白露被疼痛折磨,没什么精神,整天在床上躺着,吃了镇痛的药物才显得状态好了一点。纪寒原本还在怀疑她痛成这样是不是生了别的病,在浴室无意看见她扔进去的带血的安睡裤才放下一点心,决定等她暴雨过去叫家庭医生来给她看看。 雨一直下,不分日夜。白露和纪寒完全没有出门,在床上靠在一起,想起了很多以前恋爱时候的事,叫两个人都微微笑起来。白露觉得自己好像那种和老伴回忆往日的垂暮老人,依偎着身边人,怀念他们的从前。 她昏昏欲睡,呢喃:“纪寒......今天有客人......” 丈夫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他们傍晚来,我会喊你。” 她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梦到她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白露,梦到她变成一个非常出名的作家,梦到她得到了恋人交付的信任与真心......然后她睁开眼,发现大雨没有停歇,而丈夫已不在身边。 白露用纸巾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下了床,将纸巾扔进马桶冲掉,去厨房提前挑选并摆好了盘子。门铃响起,她擦了擦手,走过去开了门。 她将门往里拉,走过来的纪寒揽着她的腰,白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从渐开的门里看到宋景行和孟道生的脸。 一瞬间,她如坠冰窖。 “欢迎你们......”丈夫幽幽地对那二人说,“......来我和露露的家做客。” * 白露一直温顺地低着头,慢吞吞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没有对他们偶尔的谈话表达任何看法。今天厨师特地按羊都人的口味煲了汤,白露沉默着拿起碗具,盛好了一碗。 按照国内的礼节,作为女主人的她,应当把这碗汤端给客人中年纪更长的宋景行。在她犹豫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纪寒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管他们。” “好......”白露把那碗汤放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 孟道生叉子上叉着块鲈鱼,另一手很轻松地撑着脸:“对老婆这么凶。” “家事,你管什么?”纪寒语气淡淡的,“我怎么对她,她都是我老婆。” “呵。”忍了好久的孟道生手一松,叉子碰到桌子发出好大一声响,“够搞笑的。” 纪寒没什么反应,捏着刀叉的手却是青筋暴起。 孟道生冷笑:“闲得你。我没时间一边装装装一边看你怎么情感虐待她。你说有事找我和宋景行,到底有没有事?” “当然有。”纪寒放下刀叉,不疾不徐甚至相当优雅地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将手帕放到一边后,他修长的手指交握在一起,眼神凌冽地看向面前两个人,“有事想问你们。” 气氛仿佛凝固,诡异又完全安静。 纪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睡我老婆,爽吗?” 孟道生轻笑一声,那副优哉游哉的姿势一点没变,看过来的眼神里却含着锋利且讥讽的笑意:“爽——死——了!” “你他妈!”纪寒暴怒,举起餐刀就扔向孟道生。孟道生早有准备,往侧边一躲,只是手背被轻微擦伤,渗出来几颗小血珠。 “够了!”宋景行喝止,“别在她面前!” 纪寒很想嘲讽地说“你倒是装上好人了”,但几次深呼吸后,他重新坐下,揽着白露的肩膀吻了吻她的脸:“乖,先去楼上等老公。老公都会解决的。” 白露没有哭,也没有看他们叁个中的任何一个,低垂着眼,上了楼,将因为她没有完全离场从而还有几分理智可言的争吵声留在身后—— “老公?你怎么有脸说你爱她的!冷暴力玩得可真顺手啊?” “你俩管得倒真宽!是你们老婆吗?你们没这个资格和我说爱她!” “你对待她的态度,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有好好地承担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替我尽!” 要么身穿衬衫西装要么手上戴着昂贵手表的男人们打做一团,语言和拳头都直冲对方弱点。椅子被掀翻,菜洒了一地,冲突比暴雨还猛烈。雷声越来越响,直到汇聚成一声坠落的巨响。 狼狈的叁人齐齐停下动作,看向院子,闪电恰好降下一片惨白。那个身影,倒在血泊和大雨之中—— “露露......露露?” 纪寒松开揪着宋景行领子的手,恍惚地朝她走去。因为踉跄,他被倒下的椅子绊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二人冲进倾盆大雨里抱住她。 他真是懦夫。他害死了她。他因为自私和不信任强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看着她的痛苦和迷茫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由于不安,他看到林家和黎家那两个男孩看她的眼神后,要求她结束文学社和家教的日程,不再和他们接触,将她圈禁在自己的身边。当曾经充满活力的人逐渐变得自卑和怯懦,却又对他流露出满眼的爱意,纪寒自责到无以复加,他不想承认自己无法给她幸福,所以他选择了逃避,疏远了她。 她的唇角和后脑不断涌出鲜血,雨水和血混杂在一起,从那张再也没有温度和生气的脸上流淌而下。纪寒无端地想起那个在大礼堂探出脑袋的女孩,看向她的眼里跃动着无人可比的幸福的光。 * 窗外已经全黑,雨滴敲击着玻璃,隐约有雷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和打架带来的盘子碎裂、桌椅挪动翻倒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 这就是她期待的结果。她借孟道生报复了纪寒的冷漠和强硬,也毁掉了她所羡慕的宋景行的稳定生活。 一切都被她亲手毁掉了。她把他们叁个拉着,同她一起陷入了地狱。 啊、啊。得偿所愿了呢。 可是她笑不出来。腹部传来的绞痛又让她吐出一大口黑血。 半年前开始,她一直在服用一种马钱子炼成的毒药。她将它稀释,如果纪寒没有回来,睡前她就会在睡前往自己的杯子里放上一滴。到现在,水滴石穿,在超过某个临界点后,她的身体迅速恶化,疼痛让她迅速消瘦下来。 她意识模糊,用沾满血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裙——纪寒说,一会儿他要上来找她呢。可不能被他看到这幅样子。 “白露、白露......乌丫......” 她仿佛收到某种感召,抬起眼去,叁楼窗户被风吹得大开,面容模糊的母亲似怀抱婴孩、似手戴枷锁,站在窗外,正冲她敞开怀抱。 【番外:IF-无猜(白露x年上组he)】 【番外:IF-无猜 白x年上组 he】 “白露,你哥哥又来接你啦!” “哦!”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抬起头来,“这就来!” 孟道生站在她班门口,看着穿着韩式校服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出来,冲他挥了挥手:“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我妈说想你了,叫我接你来吃顿饭。”孟道生勾着她的脖子,“正好周五,我教你写作业啊,周末也呆我家呗。明早你纪寒哥哥也从平城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妈妈说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女生,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老去你们家里住了。” “别听宋阿姨的,她只会教出来老宋那种跑去当兵的闷葫芦。”孟道生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好在意的?又不睡一个房间。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对你有分别心了你才该觉得怪。” 白露被他一忽悠,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也是哦。” “走吧走吧。”孟道生笑笑,“菜都要冷了。” 女孩子就这么跟着他回了家。孟母是位很善良温柔的女性,平时会吃斋念佛,但不会强迫家人一起。她很喜欢白露,总说这孩子面善心善、有福报。 孟父有点胖胖的,长着张早年没少沉迷酒色的脸,问白露:“露露啊,说起来,你哥哥怎么样了?他进部队后,好久没见他了。” “啊......”碗里被孟道生夹菜夹成一座小山的白露抬起头,“哥哥这几年,每年就回来两叁次,呆几天就走了。可能没有来得及拜访叔叔阿姨。对不起。” 宋景行十八岁进入部队,回家的次数少了很多。去年纪寒也去平城读大学后,从小一起长大的四人,就只剩下孟道生和白露了。如今孟道生已经高叁,也已经保送到平大医学部,等明年九月他离开,真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白露不禁有些伤感。 不过,爸爸和妈妈也说,等她拿到保送或者高考完,她可以去平城读大学,然后他们一家一起搬去平城——他们本来就是平城任职的,本身也要调回去了,只是看两个孩子和纪寒、孟道生关系不错,就提交了延迟调动的申请,想着等白露读完高中再去。 按理说,白露姓“白”,不姓“宋”,叫他们爸爸妈妈很奇怪。长大后的白露也问过这件事。身为哥哥的宋景行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我们和露露的确没有血缘关系。露露的亲生母亲是我们爸爸的远亲,但因为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养育露露,所以露露成为了我们的家人。” 白露倒没有很想亲生的爸爸妈妈,她对他们没有太多记忆,而且,宋家人完全把她当亲生的小孩对待,给了她充足的肯定和爱。一起长大的孟道生、纪寒,还有他们的家人,也都对白露很好。白露觉得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家了。 虽然她也有许多好朋友,但在她心里最喜欢的肯定还是这叁位哥哥。一想到孟道生也离开后,未来两年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会减少很多,白露就好难过。 “怎么哭丧着个脸?我妈做的菜是油盐少了点,不至于难吃到你沮丧一个小时吧?”吃完饭后,教她做作业的孟道生戳了戳她的脸。 其实她成绩很好,一直都是班级里的前五名,只是数理化这些会觉得学得吃力些。加上,身边这叁个天才似的哥哥都是天赋型选手,就显得她这个半靠天赋半靠努力的学霸不那么学霸了。白露倒没有什么怨言——以前宋景行和纪寒会教她思路,孟道生更是直言作业都是害人的东西帮她直接写了。 “不是啦,阿姨做的菜很好吃。”白露晃晃脑袋,语气不舍,“就是想到明年你该走了,那时候就只剩我一个人在平城了。” “我和他都会常回来陪你的。”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白露惊讶地回过头去,看见纪寒正插兜站在门口,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纪寒哥哥!”白露跑过去,纪寒轻轻抱了抱她。 他回家放了个行李箱。给白露发信息,看她好久没回,就知道她肯定是去了孟道生家。反正住一个小区离得很近,他就决定直接去找她。 “之前你说想要的明信片,给你带了。”纪寒说,“不清楚你喜欢哪一款,各种都买了一张。” “谢谢哥哥!” 白露欢欢喜喜地接过,准备放到自己书包里收好。在她调整书的位置的时候,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被孟道生和纪寒看到了。这二人情书都收了不少,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来。 “欸?”粗线条的少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情书,连脸都涨红了,连忙塞了回去。 “有同学在追你。”纪寒说的是肯定句。 孟道生也不嬉皮笑脸了:“男人都是豺狼虎豹,呆呆露露,你长点心。” “知道啦知道啦。”白露也没怎么在意他们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晚白露就留宿在了孟道生隔壁的房间,由于叁人玩得太晚,第二天孟道生和白露还赖了会儿床,直接一起吃了早午饭,孟妈妈还把纪寒也叫来了。纪寒正在那无语地看着孟道生试图教白露坎卦呢,管家忽然敲了敲门,领过来一个人。 几个人往门口看去,白露立刻就认出那个高大的身影,开心地站起来:“哥哥!” 宋景行也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她:“露露。” 他们一年就能见两叁次面,正值青春期的白露发育得很快,让宋景行体会到了战友们口中“回家孩子管我叫叔叔”的感觉。 “回来了?”孟道生抱着手臂,挑眉,“直接上我这抢人。” “我下午就走。”宋景行说,“来看看她。” 白露去楼上收拾东西,准备和宋景行一起回家。留在楼底的孟道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和宋景行说:“小姑娘收到情书了。” “很正常,小学就开始了。”宋景行说,话锋一转,“露露对别人没什么戒心,我不在家的时候,辛苦你帮我照顾着点。” “放心,我游手好闲,时间多得很。”孟道生打个哈欠。 纪寒突然开口:“你父母没有考虑帮她转学到平城?” “不用因为我们改变她的人生,她总要有和我们之外的关系。我们给她兜底就好。” “你倒跟她爸似的。”孟道生耸肩,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白建业和戴淑云是不是快出来了?” “嗯。” 那个台风来袭的下午,叁个孩子终究没抵住好奇心,跟踪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结果意外地撞破了一场合谋拐走孩子的案件。在了解白露家的情况后,叁个男孩家里都觉得白露不适合再养在白建业身边。恰好纪寒和孟道生这俩小鬼头写了封举报信举报白建业的公司有税务问题,让这位没责任心的父亲身陷囫囵——毕竟税务问题,一查准有。 最后几家权衡的结果是,由宋景行家收养白露。 来到宋家的白露一开始还怯生生的,后来逐渐变得外向和自信了一些,长大后好像完全忘记了四五岁前的记忆,这让关注她的人都放下了心。 “他们不会来找她。”纪寒很笃定。 孟道生很没把这对夫妻当成个什么玩意:“他们有这个胆子吗?来了也不怕。” 宋景行保持着沉默,注视着换好了校服背着书包,正“哒哒”下楼的白露。 她脸上挂着快乐的笑容,过去的十年,她一直是个快乐且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看似是他们给她带来了很多,但白露的纯真和善良,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几人心里一直缺失的东西。 “我有时候想,那天我们跟了上去,真是太好了。”宋景行微笑起来。 孟道生忍不住骚包本性:“那是。听我的,包的。” “自恋。”纪寒无语。 “你们在说什么呀?”白露已经下了楼,见他们在那小声说话,听不见的她不由得好奇起来。 “在夸你。”孟道生笑。 “可别是背后说我坏话!”白露撅嘴。 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脸上依旧淡笑着:“哥哥们不会的。” 他很希望白露永远是个没有烦恼的小女孩。从成为她的哥哥起,他就想把最好的都送给白露——也许另外两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事与愿违。白露升高二那一年,立了功的宋景行升了中尉,没有之前那么忙碌,回家也勤快了一些。半年没有见白露,她长高了一点点,身体线条的女性特征也更明显,和他有了些......距离感。 她依旧灿烂地冲他笑着,没有再扑向他怀里,只是挥了挥手:“哥哥!” 宋景行也冲她点点头,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露露。” 夏末,少女的脸变得有点红。 有这个感受的不止是宋景行。放假一起回到平城的纪寒和孟道生也有了这个感觉。 “开窍了。”纪寒没什么表情,“把我们当男人了。” “啧。”孟道生有点烦,“谈恋爱了?” “我们管不着。”宋景行说,“这是......迟早的事情。” 孟道生原本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她真没那方面心思。直到白露高二快结束的那个夏天,她来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他和纪寒。日光鼎盛,白露弯下身,用指尖触碰着栀子花的花瓣,黑发如瀑垂落。 “......靠。”孟道生愣在原地。 “呀,你们回来啦!”她看着他们,笑起来眼眸弯弯,“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酸梅汤,你们尝尝!孟道生,你的是热的哦,可能会酸一点。” 纪寒瞥了眼孟道生,给他一肘:“回魂了,神棍。” 后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孟道生斩钉截铁:“我喜欢露露,我要追她。” 回邮件的纪寒的手一顿:“和我说什么?你要申请也是向宋景行。” “哈?我又不是他下属。”孟道生抱臂,“就是提前给你打打预防针,看见我俩在一起了你别太惊讶。” “搞不懂。”纪寒瞥他一眼,“你怎么确定她喜欢你。” “我长了嘴啊,我直接问!” 事实证明孟道生就是擅长嘴炮,到了白露面前就光顾着心砰砰跳了。他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就分开了几个月突然就对自己的青梅产生了爱情,或许是积累的情愫在那个夏初像是体温一样终于轰然爆发......一直觉得情侣间“我永远爱你”这种事情没意思死了的孟道生,在想象了下白露是自己的妻子后,居然觉得......还挺好? “露露。”先开口的是纪寒,“我、孟道生、宋景行,我们叁个,你最喜欢谁?” “嗯?”白露嘴里咬着吸管,“都喜欢呀!” 不痛不痒的答案。 “之前给你写情书的那个,你和他怎么样了。”纪寒又问。 孟道生看了眼纪寒,忽然明白了什么。 白露脸突然有点红:“我不知道......我感觉他人很好,对我也挺好的。你们不会告诉妈妈吧?” 两个哥哥都没有回话,糖水店一时安静下来。 “你喜欢他吗?”纪寒合上电脑,“喜欢这种感情,和‘人很好’没有直接关联。” “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白露沮丧地低着头。 “你迟早会。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就会体会并理解这种感情。” 白露想了下,问:“那哥哥你呢,你体会过了吗?” “......体会过。”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听见她说喜欢别人会不爽。就这样。”纪寒回答得很简洁,但孟道生看见他放在腿上的手无意间握紧了。 面前的少女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 “可是......这样的话。”白露犹犹豫豫,“我喜欢你?” “嗯。”纪寒对她微微笑了一下,“我也喜欢你。” “咩啊?”孟道生破大防,感觉自己被纪寒这个老阴逼耍了,“咁我嘞?有冇搞错啊?” “我、我其实也觉得不太对!让我再想想!”白露慌里忙张地摆摆手。 假期过后,两个人都回学校去了,唯独留下白露一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始终觉得自己对于哥哥们的感情不是“喜欢”,只是介于友情和亲情的东西。一番纠结之后,她很快地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她得准备参加一些竞赛好保送呢! 等她忙完,已经是那一年的十二月。羊都下了好大雨,纪寒和孟道生两个人都很忙,没有找到机会回来。但很意外地,宋景行回了家。白露很开心,哥哥不能说部队里的事,但哥哥总会耐心地听她的快乐和烦恼。 “景行啊,你这次回来,顺便见见妈妈和你说的那个女孩吧?你小姨介绍的,也不好拂她面子。”宋母端着杯茶,“你也都二十叁了,还是没谈过恋爱。这都升职空了点,就见见呗。妈真想早点抱上孙孙。” “......知道了。”宋景行微微叹了口气。 “嗯?什么?”白露心里忽然有点慌,“什么女孩?” 宋父笑道:“你妈妈要给你哥哥相亲。露露要有嫂子了。” “爸,别逗她。”宋景行并没有对这次见面抱有什么积极态度。 白露错愕的表情挂在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昨晚电视剧里亲吻女主角的男明星忽然变成了宋景行的脸,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亲吻他未来的妻子。 她好难过......她一点也不想要嫂子!她想要哥哥永远是她的! 宋景行去见那个女生的时候,心神不宁的白露一点作业也没写,等他回来后还故意装作出门倒水的样子,听妈妈和哥哥的对话。 “怎么样?” 哥哥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微微低着头:“......挺好的。” 妈妈乐呵呵的:“那姑娘家说她也很满意你,你俩后面多处处。” 白露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即将失去哥哥的不安感让她在次日放学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那个一直追求她的男同学“一起散散步”的请求,走着走着就被他拉进了那种有好多空自建房的巷子里。 这男生也是个小少爷,长得痞帅痞帅,从初中就一直痴情地缠着白露。 “白露,我可以亲你吗?” “不行!”白露忙摇头,拽紧了书包的带子,已经准备跑了。 “那抱抱可以吗?”男生说,“反正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啊?真的?”白露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他,她今天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迷迷糊糊点了头。 男生这时候已经抱上来,手上力气一点没收着:“白露,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终于答应我了!” 白露不安地推着他:“走开!松开我!” “没事的,别装了,你们女生也很色。”男生笑着亲白露的脖子,手也摸她的胸,“我知道你也想。” “滚!”白露用拳头猛砸他,“我才不想!” 她是真没什么力气,又在害怕,压根推不动他。白露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忽然灵光一闪,抬起膝盖准备给他胯下来一下。 白露还没来得行动,男生已经被人提着后领拽开了。冷着脸的宋景行直接给了他一拳,随后无视被揍得头晕目眩捂着脸倒在地上的男生,直接抱起了白露。受到惊吓的白露抱着哥哥的脖子,一直在哭:“哥哥!” “露露,不怕了。哥哥来了。”宋景行拍着她的背。 刚刚他本准备去接她放学,看她和男同学一起走,放心不下跟在了不远处,没想到看到那个臭小子居然强迫她的场面。 他是真的担心白露因为这件事落下心理阴影,把她抱回她的房间后还在安慰她:“露露,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所有男性都会这样对你。” 白露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那两枚吻痕,把自己脖子擦得都红了,又低下了头,泪汪汪的。 “是哥哥没保护好你。”宋景行又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 “是我......我太没戒心了。” 宋景行微微皱了皱眉:“露露,你为什么......是因为你喜欢那个男生吗?” 白露摇了摇头:“......不喜欢。” “那为什么要答应他?”宋景行帮她擦眼泪,也没责备她。 “哥哥不喜欢那个女生,也答应去见她了。”白露任性地撇过脸去。 “露露,这两件事性质不同,没有关联。” 她知道自己胡搅蛮缠毫无逻辑,因此没有再说话,不想惹宋景行生气。 “哥哥这几年回家少,我和爸妈也没有提前把那件事告诉你,我理解你会有些不安。”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露露,你永远是我重要的家人。即使我结婚——” 他的嘴唇被白露柔软的唇瓣贴上。 她扑过来时柔软的身体、她温言细语劝慰他不用总是承担那么多、她说“哥哥我好想你”时他内心的悸动——那些瞬间产生的欲念,差点冲破他给自己设置的“兄长”身份牢笼。 “露露!”宋景行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面推了一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不要你结婚!”白露的眼泪一直掉,“我喜欢哥哥,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胡闹!”宋景行生气了,“露露,你十六岁了,这些话不可以一冲动就乱说。” “......我没有乱说。”白露赌气地别过脸去,“我也不是冲动。” “......我只把你当妹妹。” 说完这句,宋景行就站起身离开了。低头哭泣的白露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头。 孟道生回了趟家,看到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从她嘴里问出发生了什么后,不禁有些纳闷:“不是,你真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着白露近在咫尺的嘴唇:“要接吻吗?你不喜欢,我就停下。” 两个人的嘴唇重迭到一起,孟道生青涩地亲吻着她,半晌后往后退了一点,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白露突然哭起来:“孟道生,我完蛋了。” “bb你哭什么啊?”孟道生刚刚心里还甜蜜蜜的,这会看她哭也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我好像......你们叁个,我觉得自己好像都喜欢......” 脑袋向来灵光的孟道生真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她轻飘飘轰炸了一下。白露已经认命地闭上眼:“听起来好渣,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做我女朋友吧,白露。”孟道生一把搂住因为尴尬正试图逃开的白露,“和我在一起,你就会不喜欢他们了。” 冲突在孟道生牵着白露手迎面碰上回家过年的纪寒时爆发。纪寒看着姿态亲密的二人瞬间什么都懂了,沉默不语地黑着脸与他们擦肩而过。白露难过地喊住他:“纪寒!” 她试图说些什么,却被孟道生环着腰抱在怀里。 纪寒回过头,抓着白露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冷冷地看向孟道生:“看来她也不是喜欢你更多。” “呵。不敢表白的怂包在这争什么。” 过去这性格迥异的二人并不是没有冲突,但火药味这么重的还是第一次。白露劝也劝不了——她很清楚纷争的源头是自己。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局面。 “露露。”宋景行站在远处看向她,这二人相争的场面没有使他很惊讶,“跟哥哥回家。” 那二人并没有松手。纪寒略带嘲讽地看向走过来的宋景行:“你也只不过是个躲在‘哥哥’名号后面的懦夫。没有人会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 听懂了纪寒言外之意的白露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宋景行,见他并没有反驳,慌张地挣脱开孟道生和纪寒的手,看了他们一眼后往家相反的方向跑去。那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她都保持着这种回避的态度。他们都默许了这回避带来的微妙平衡,等她做出选择。 她正式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几天后,父母带她搬家去了平城。宋景行自然在场,按捺不住的纪寒和孟道生被宋家父母一喊也过去吃了顿饭,和他们坐在一起,白露有些坐立难安。饭后,试图再次逃避和他们相处的她被哥哥抓住了手腕:“露露,聊一聊。” 四个人一起在河边散步,找了个两个面对面的椅子坐下。纪寒和孟道生坐她旁边,宋景行坐在对面,等她开口。 “对不起,我没办法做选择。”白露低着头,“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现在这样做亲人和朋友,我就满足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叁个好哥哥,不是一个男朋友。”孟道生气笑了。 “......是的。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纪寒说:“你明明知道每个人都喜欢你,不会甘心和你只做朋友。” “可是我也没办法!”白露委屈地掉了一滴眼泪,“难道要和你们叁个一起谈恋爱?那可能吗!” “谁说不可能。”纪寒语气依旧很平淡。 “露露,你谁都舍不得,那就以后我们四个人一起生活。”宋景行在她前面半蹲下,牵着她的手。 孟道生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面颊:“从小到大,你想要的,我们不都给你了?” 在她纠结、回避的这段时间里,宋景行和觊觎她已久的纪寒、突然开窍的孟道生倒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白露选不出来,那就让她不要选。 多年青梅竹马的生活很诡异地促成了这个决定。他们习惯了她生命中有另外两个人的影子,甚至连他们叁个人也能很恶心地被叫做“最好的朋友”。 “真的可以吗......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阿姨们会不会有意见?”白露脸都红了。 “我家老头子和我爸妈可都很喜欢你。不就挨顿打的事。”孟道生笑笑。以往不喜欢经商的人接手了一部分孟家的事务,以此作为自己未来谈判的筹码。 “不用担心。”纪寒说,“他们不会干涉这个。” 纪母那个不靠谱的性子,甚至老催纪寒早点去追白露。就算死板些的父亲要切断他的经济来源纪寒也不怕,毕竟纪寒自己已经有溯从了——连公司的名字都是叫白露取的,当时纪寒多少带了点小心思。 宋景行摸摸她的脸:“哥哥会解决好的。” 他很喜欢在白露面前自称“哥哥”,后来在床上也是如此。没有血缘,这个称呼只代表他们是彼此的“家人”。 孟道生耸肩:“你跪搓衣板的时候别牵连上露露。” “呜呜,哥哥,我陪你一起跪!”白露去抱他的脖子,下定决心不会让宋景行独自承担一切。 纪寒把头别过去,面瘫脸上有点笑意。 宋景行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背:“宝贝,别听他的。” 夏初的晚风拂过河面,草丛里传来细微的虫声。白露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像个美梦,她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夏天。 【番外:IF-一双人】 【番外:IF-一双人 】 【孕】 “你真不干了?”局长手里捏着宋景行的辞职申请,颇为可惜地问。 生着张周正俊脸的男人颔首:“我想把重心放到家庭。” “唉。你要是个野心大、没这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前途无量......也罢,随你。”两壁白色斑驳的局长叹气,“那我就帮你走流程吧,脱密期也要好久。等正式离职,你太太估计都能生二胎了。” 宋景行准备回家时收到家里保姆发来的短信:【宋先生,太太又吐了,医生来过了。她刚刚念叨了一句想吃菠萝包,让张姨去买吗?】 【不用。我知道她想吃哪家的,一会就一起带回来。】宋景行回。 白露很喜欢菠萝包。宋景行知道为什么。 她回白家后刚刚开始上中学那会儿,宋景行偶然发现她似乎被校园霸凌。胆怯的女孩子低着头,像只落水后湿漉漉的雏鸟。宋景行于心不忍,送她回家的途中给她买了一个菠萝包。两个人的缘分就从那开始。 两个人都是温和内敛的人。宋景行知道白露不是想吃菠萝包,单纯是想他了。 宋景行在他们恋爱时常光顾的那家店捎了两个,车子开到别墅门口时他伸手摸了摸——热腾腾的,口感应该没有差太多。 他进门时白露正在看自己的稿件,见他今天这么早回来,还有些惊讶:“老公——陆姨,你告诉他啦?” “我让她们有事一定告诉我的。”宋景行走过去拥抱她,“吐了几次,宝贝?” 即使这些年一直在调理,自幼就身体不好的她,这胎也还是怀得很辛苦。 “比刚怀孕的时候好多了。”白露安慰担忧的丈夫,“医生说十几周的时候大概率不会孕吐。” 宋景行心疼地看着消瘦了一些的她:“辛苦了。” 两个人爱的方式也相同:为对方着想,想多为对方付出一些。 白露眷恋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为了我们和宝宝,都是值得的。” 他请来照顾她的两位保姆已经相当娴熟地回到保姆房,于是宋景行摸着她的脸,一点点地亲吻她,向她坦白辞职的事情。白露有些惋惜,但也表示理解:“这些爸妈不会再念叨你了。” 宋景行的父母非常喜欢乖巧的儿媳,两个人订婚时就阔气地送了白露一箱子金条,还一直催宋景行顾点老婆,别再呆在平城的刑侦一队里。 “嗯。”宋景行轻笑,“我也不用再天天想你了。” 二人是在白露十八岁那一年在一起的,现在已经相恋八年、结婚叁年,感情稳定得令人感觉不可思议。两个人还没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宋父私底下还问宋景行:“你俩这相敬如宾的,不会还没上过床吧?” 怎么可能没有。刚开荤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做,只是宋景行怕意外怀孕打乱她人生规划,早早结了扎。 只是这些年宋景行偶尔会担心自己在床上太无趣。 他不看片,对这些事情上的花样了解得不多。但他几年前参与了一个案子,找证据时他不得不仔细观看了犯罪嫌疑人手机里的性爱视频——某种程度上令他,呃,大开眼界。 好友曾经评价过:“你们谈恋爱谈得像俩老头。” 他们的婚姻,缺乏刺激与激情。宋景行总是想给她更好的,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夜晚,睡在身边的妻子手摸上他的小腹:“老公......” 宋景行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宝贝。” 她不说话,缠缠绵绵地亲他。他们一个月没有亲热过,宋景行不禁也有些动情,护着她的小腹回吻她,在她触碰到他完全勃起的性器的时候猛然清醒:“露露,不行!” 激素让她情绪变得敏感,宋景行当然抱有充足耐心地给予她安抚的吻和话语。他的小姑娘最终占有欲十足地握了握他那玩意儿:“我的!” 宋景行失笑:“宝贝,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她压着他咬他的下巴:“那你是我的!” “永远是你的。”宋景行吻她。 白露的性欲得不到纾解,宋景行就也不自慰,和她一起忍耐。好在孕早期白露就这么一次提出想做,其余的夜晚,已经离职的丈夫总是轻轻拍着怀里的她哄她入睡。 医生和宋景行说“情绪问题会导致您太太身体上也有妊娠反应”,宋景行想到她严重的孕吐,结束手头那个案子便立刻选择了辞职。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白露更重要。 大概是他有点把她惯坏,又被激素影响,她偶尔有些小脾气,间歇性磨他几下。很快情绪下去,柔软的心肠就让她开始内疚刚刚不讲理作他的行为。她眼眸里都是泪,低着头:“对不起,老公。” 他很早就意识到:决定试着和他在一起对白露来说是一件花费了很多勇气的事情。两个人刚开始交往时,宋景行花了很多时间让她完全信任自己。童年经历给她造成的创伤让她容易反复无常地保持戒备心,为了他伸出去的手,她选择走出了自己的安全地带。他知道白露总是用那些忍住的情绪折磨她自己,她对他发脾气、流眼泪,他反而觉得松一口气——这也是信任他的一种表现。 “宝贝,我不在意,甚至很开心能接受你的坏情绪。”宋景行总是不厌其烦地同她说,“别把情绪憋在心里,你可以随心所欲一些。相信我,露露。我永远爱你。” 她甚至会因为被爱而流眼泪,宋景行总是在这种时刻同她交换许多吻。被他爱的人需要,也让他觉得幸福。 白露怀孕第四个月的时候,拿到一切正常的体检报告的二人尝试了同房。前几次的时候自知尺寸不太常人的宋景行没有选择插入,只是给她口。等又过了半个月,他才放心遵循她的要求进入她的身体。 坐在他身上的白露舒服得软了腰:“啊......景行......” 本来想用这个姿势方便她自己控制深度的,宋景行生怕她没力气一下子吃下去太多,忙扶着她改成了面对面侧躺着插入的姿势。恋爱后他们从来没这么久都没做过,宋景行辛苦地克制着深度和速度,英俊的脸上都是薄汗。 他回想起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那回也是这样,对他来说好像是一场战役。 他知道,白露所受的辛苦是他的数倍。 “老公,再肏快一点......嗯——” 丈夫有力的腰臀耸动,被死死咬住的粗大性器快速顶了两下她穴里的软肉。白露颤着身子,被久违的快感浇了个透。宋景行粗喘着气,抽出来撸动几下,射在了避孕套里。 尽职尽责的丈夫清理好了一切,随后亲吻着她,陪她入睡。 “老公。”躺在床上白露捧着自己的乳房,“这里突然好胀。” 医生说部分孕妇四五个月就可能分泌乳汁,宋景行准备了挂脖式的集乳器给她。他正欲起身去取,被害羞的妻子拉住。 “不要那个,要你。”她羞得紧,撒娇,“帮帮我嘛。” 宋景行心领神会,耳尖发热。纵使有个正当的理由,吃妻子的奶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超过。 “好。我帮宝贝......吸出来。” 他握着她的乳肉,低下身子含着奶尖吮吸。乳房变得敏感的白露轻喘着,抱着他的头:“景行——” 甜的......乳汁。 “这边还涨吗?宝贝。”宋景行抬起头,问她。 白露摇头,犹豫了一下:“......是什么味道?” 宋景行轻笑,埋头从另外一侧吮出来一些后,同她接吻。 她脸颊红红:“好吧,我知道了......” 宋景行微笑着,又吻她:“嗯。” 他们都太保守,在床上很少有这种情趣。拥抱着睡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也许以后可以有类似的尝试? 宋景行注视着白露熟睡时的面庞,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们幸福的未来。 【浪漫私有】 “......喂。”十六岁的纪寒从钢琴前站起身来,看着哭得满脸是泪的小女孩,久违地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不至于吧?” 他只是问了她一句“有事”而已啊! 小女孩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纪寒努力听着那像是吃了满嘴烧饼的话,面部表情抽插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说:“哭得好丑。” 她一下止住了哭泣,湿漉漉的乌瞳盯着他。 纪寒不明白为什么她看自己的表情像看个救命恩人:“你到底谁?” “乌——”她忽然改口,“我叫‘白露’。白色的白,露水的露。” “白家那个小孩子真是可怜,被拐了好不容易回来,爹妈却都不喜欢她的。”——母亲的话语出现在纪寒的脑海。 所以这么爱哭、看起来这么瘦弱啊...... 他心里某个地方触动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有一条手帕。 * 看着满脸失望的女友,纪寒适时地把甜筒递过去:“说你会有落差,你不信。” “都这样了......”白露委屈,“就别说我了。” “不是说你。”纪寒在她面颊上轻吻一下,“没时间失望了,露露。只是甜筒要化了。” “啊?啊——那第一口给你!” 这是白露上大学的第一年。两个人趁着暑假,完成了去年因为戴淑云去世而没有顺利进行下去的旅行。白露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在和纪母吃饭——她和纪寒确认了关系后搬到了他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自杀。纪家人怕她受惊吓,连着好几天都在安慰她,后来戴淑云和她弟弟火化、下葬,结束了期末周的纪寒也全程陪着她。只是白露到底是情绪受了点影响,纪寒只是陪她去羊都附近散了几天心,没有按原定计划跨国旅行。 他们第一次有这么长的旅行。旅行对于合拍的人来说增进感情,对于步调不同的人来说则是分手的催化剂。 好在他们相当合拍,富足的经济状况和稳定的感情也带来了余裕感。 旅行结束回到羊都后,二人顺路去了一趟纪家,启程回他们自己的家时已经是晚饭时分。纪家父母留他们吃了饭再走,纪寒说预定了餐厅,婉拒了他们。 “纪寒。”白露看了眼手机,“今天是七夕节欸,我们先一起去买束花,好不好?” 纪寒摸了摸自己裤子的口袋,确认了什么:“好。” 两个人找了附近的叁家花店,却被告知玫瑰均已售罄。天色渐晚,他们去纪寒订的餐厅吃了晚饭,白露笑眯眯地将配餐用的可食用花朵喂给他:“呐,这算花!七夕节快乐,男朋友先生!” 纪寒被她无厘头的行为逗笑,配合地张嘴:“七夕节快乐,女朋友小姐。” 白天都在飞机上,二人都有点累,餐后叫了司机来接。纪寒手上拎着行李,白露在前面开门,屋子里黑黢黢一片。 似乎有点玫瑰的香气。 白露边往里面走边纳闷:“家政公司换香薰了吗?” 下一秒,她的眼前亮起。 房间的地板上、家具上堆满了叁色的玫瑰花,连玻璃窗和墙壁上,都有拼成他们英文名和爱心形状的玫瑰。 “白露。” 还处在震惊中的白露懵着脑袋回头,看向男友。 纪寒从口袋里取出戒指,单膝下跪。 “我想过很多次怎么和你求婚,也一直在考虑这时候应当和你说些什么。抱歉,我实在不是什么太浪漫的人。所以我买下了附近所有的玫瑰。也许与浪漫画等号的节日和花朵能弥补我的言语上的不足。”他说,“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纪寒!我、我......”她神情恍惚、像只被打到脑袋的傻兔子般,比他还要手足无措地扑抱着他,眼泪直掉,“怎么可能不愿意啊!” “笨蛋。”纪寒无奈地帮她擦眼泪,语气和动作都温温柔柔的,“好歹先收下我的戒指吧?” 她咬着嘴唇,注视着他托着自己的手给自己戴戒指。 白露举起手,看看那枚戒指,又激动地看着他,喊他的名字:“纪寒!” 纪寒很熟悉她这种眼神。明亮的、蕴含着爱与光芒的,从她的视线第一次落到他身上,就从来如此。那光辉似乎也感染了他,叫他情不自禁,也开始走向她。 “露露。”纪寒搂着她的腰,唇瓣落在她的眉心,“我真希望你理解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她听过带着歉意的纪寒母亲提起的他的幼时,也在许多同眠的夜晚里听到封闭情感的他偶有的自我刨白。 白露低下头,亲了亲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纪寒......我们是一样的。” 即将到来的异国恋让二人有些忐忑:纪寒已经大四毕业,申请到了美国某个名校的MBA。等月底,他就要去美国了。 白露完全理解并尊重他的决定。纪寒是个野心家,在纪家的帮助下,他自己的互联网公司大有一飞冲天之势,为了应对未来,他的确需要提升自己。刚进入大学的白露已经出版了两本小说,稿约不断,她也必须付出很多精力在学业上,用以保证自己的绩点不被任何人超过。 他们接受要分开这件事。虽然都不认为忙碌和异国会导致分手,但纪寒依旧选择用求婚给她给坚定的底气和信心。 “好了。”纪寒摸着她的指环,弯起嘴角,“这下被我套牢了。哪怕溯从破产我变成穷光蛋,你也是我的。” “......嗯?”白露瞪大了眼睛。 “怎么,真的在担心溯从破产?”纪寒勾勾她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易觉察的迷惘,“露露,你觉得我会做到吗?” “我不知道欸,我一点也不懂这些,只是一直觉得你很厉害。”白露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但是,纪寒,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果然,不是“我相信你当然会做到”这种答案。 纪寒不是习惯表露自己感情的人,但此刻,他微笑着亲吻她的嘴唇。 “我爱你,白露。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始终如一。” “我爱你,纪寒。”白露笑着回吻他,“直到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诸法因缘生】 烈日当头,乌天学从自家玉米地里出来,啐了一声,用穿着布鞋的脚一脚踩死了路上的一只蚂蚱。 “村长村长!”几个小童跑来,“村头子来了俩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和小孩!” 回想起上次来乌家村的生人是谁的乌天学并未放下手上的锄头,将它扛在肩膀上,朝村头走去。 村口那大树下果真站着两个。一个长发和胡须遍白,但精神矍铄,双眼异常明亮。一个约莫十叁四岁,也穿着道袍,眉目俊美得真似神仙。 “你们是?” 老道长拱手一笑:“想必你就是几个孩子所说的村长。我是正一派北帝法脉的道士,这小家伙是我亲传弟子,我带他出门历练云游至此,不知可否在你们村子借宿一宿?” 乌天学听到对方是道士后,态度好了几分:“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不留外人。给你们一点水和干粮,你们去镇子上吧。” “原来如此。”老道长呵呵一笑,并未在意,“道生啊,那我们去刚刚那个洞里凑合一晚。” “......呃。” “你又有分别心。” 乌天学默默看着师徒二人。 “相见即是缘。”老道长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乌天学,“这个呢,能保你一年之内不再被他缠着。至于后面的事,就再随缘吧。” 老头潇洒地带着少年离去,眼见二人藏青色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乌天学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出声:“慢着!”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的脸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乌山满脸失血,哀怨地看着他,似乎是责备他为了村里的小学偏袒一个外人。 老道回过头:“怎么了?” “......我家有一间空屋。” * 村里来了个道士的事情很快传开。听说那道士治好了这个总是疼痛的手臂、算出了那个叁年前摔断了腿后,满村人蜂拥而至,甚至有人抱着孩子来求“聪明符”。 身边挤满了人的老道士摆摆手:“诸位乡亲,不好意思,我们要动身了!” “神仙,再住几天吧!”“就是就是,我还指望您帮我看看这脚呢!”“来住我家,我杀鸡招待你们!” 老道士一番推辞:“不能耽误了,这次出来是替我这徒弟找机缘,在等,怕是要错过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留他,直到有个妇女说:“大家又是病又是不顺的,因为谁心里都清楚!比如干脆就拖托仙人把瘟神解决了呗!” “哦?”老道士惊讶,“说起来......我就说你们村子......” 他这番含糊不清的话迅速让村民吃了个定心丸似的统一了战线,一个男人主动请缨:“我去把他们两个叫来。” 孟道生一直沉默不语地旁观着这场愚昧者的闹剧。直到他看到那个被拽过来的小女孩被他们用怨恨的眼神盯着,骂“瘟神”。 “我说——” 师父咳嗽了一声。 “啧。”孟道生撇过头去,闭了嘴。 老道士耐心地听完众人对那个小女孩的指控,随后叹了口气:“罢了,那我就带她一同离开。” “开什么玩笑!”站在最外围的一个男人暴怒,“丫丫是我的孩子!你们凭什么带走!” “这——”老道士满脸为难。 “乌山!你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不顾全村人的福气?”“对啊,你在她身边,就没觉得自己运不好?正好有人能处理,留着做什么?” 乌山目眦欲裂,看向村长:“天学叔!你劝劝他们,你也知道这都是迷信!” “怎么就迷信了?认识几个字还以为自己比道士比神仙都牛!”有人笑他。 乌天学沉默半晌:“......带走吧。” “我不同意!我看谁敢带走她!”乌山冲过来要抢人。 小女孩瑟缩的样子,完全不像和乌山是对关系融洽的父女。孟道生默不作声挪了一步,把她护在了身后。 “按着他!”“仙人,你们走!我们处理这个家伙!” 一片混乱中,读懂师父眼色的孟道生搂着那个孩子的肩膀,迅速往村口跑去。 “这犯法的吧?老神棍!” “呵呵。”老道长边跑边笑,健步如飞,“小神棍,我俩干得犯法的事还少吗?” 叁人跑出一段距离后,见身后没有动静,便放缓了脚步走山路。 “你这小东西也胆大,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跑。”孟道生看了一眼那小女孩,“反正那村子一堆神经,把你带出来也好——你叫什么名字?” “乌丫。”那女孩乌亮的瞳孔看着他。 “呃。真怪。” “他们说我是乌鸦,走到哪儿就害哪儿的人。”她低下头,“你们要怎么‘处理’我?我死之前可以——” “什么死不死的?”孟道生惊了,“我们是守法公民。这老神棍没唬着你爹唬着你了!” 她看向老道士:“......我不是‘丧门星’?” 老道士拍拍她脑袋:“因果哪有这么简单。福祸喜丧,皆是因为人类的心定了标准。” “我听不懂,对不起。” “哈哈!”老道士搓了搓自己的胡须,“那你知道,你和这小子有缘分就是。” “哈?搞咩?你说的机缘就是她?”孟道生满脸不可思议,“疯了吧!找你师父重学去!啊——” 老道士收回打徒弟脑袋的手:“诸法因缘生。说你俩有缘就是有缘。” “喂!老东西把话说清楚点!” “唉。”老道士神神秘秘,“呃,你妈不是说一直想要个女孩但没伸出来。我瞧这孩子怪水灵的,脑袋也好使——” “靠!”孟道生无语。 老道士又笑呵呵的:“缘分嘛。说不清,说不清。小丫头,你这名字就和前尘一起丢了吧。今天正好白露节气,你暂时就叫白露,好不好。” 白露很乖地点点头:“好。” 孟道生转头看她:“他给你取得这么敷衍你都答应?反抗!反抗啊!” “我不明白......” 老道士摸着自己的胡子,听着身后两个孩子的声音,面上带笑:“诸法因缘生啊。” 【通俗喜剧】 今天是新书发售的日子。 好友帮她化了个淡妆,又和她嬉笑着决定好了出席签收会时要穿的衣服。她拥抱着白露,声音含笑:“恭喜你!千舟已过万重山。欢迎回国,露露。” 白露很喜欢这句诗。 她的童年并不光明:由于找不到她的父母,彭家辉被逮捕后,她进入了福利院生活,在大学期间出版了两本书,并顺利申请到了英国的硕士。在海外的那叁年,她忙于工作和学业,直到将近毕业时,才完成了这本广受好评的长篇小说。 “你说,今天L来吗?”好友帮她理这衣领,“你们互相写了四年的信欸。在这个年代,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希望吧......”她有些不好意思。 L是她在大四时结识的笔友。最开始时,出版社的编辑给她一封读者来信,白露读完后颇有遇见知己的感觉,遂认真回了信。即使后来去了英国,二人也没有断掉书信来往。 刚去英国的那一年,白露开始做关于L的梦。他们总是在映照着浩瀚的星河的湖面上乘着小舟、在植物葳蕤的花园里一同散步。梦里他有张恩底弥翁般美的脸庞,温文尔雅、略带犹豫,像是阳光下剔透的苍翠树叶。很多次他们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一起,可这是白露总会从梦里醒来,并忘记他眉眼的轮廓。 恋情最美的往往就是未结出果实的时候,因此许多艺术家通过恋爱来不断寻找激情与灵感。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在信里提到见面的事情——他们都有某种柏拉图的偏好,也不想在对方眼里显得落入俗套。 白露终究是忐忑的:他会来她的签售会吗?会伪装成一名普通的读者,期待着她会认出他吗? 心里这点小期许像微微振翅的蝴蝶、发芽破土般的搔动。 直到签售会结束,她都没有碰见一个给她“L”那种感觉的人。白露曾以为自己可以一眼就认出他,但此刻,不论是因为她并不具备辨认出他的能力还是因为L实际上没有到场,失落感都已经落地生根。 “辛苦啦。”编辑微笑着对她说,“今天的销量很好。” 白露也对她微笑了一下,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准备收拾一下,去吃个晚饭。 “欸。”她翻着包,“......钢笔,好像忘记了?” 那只钢笔是她在成人那天买给自己的礼物,笔身已经有些掉漆,对她来说是重要的纪念物。白露微微叹了口气,迈向了休息室的木门。她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面庞清俊的年轻男人,一手抬起,似乎正准备敲门。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他的面容和身上的熟悉感,让她瞬间就联想到了某个名字。 L的目光也静静落在她的面颊。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回过神来,相视一笑。 “我找到了你落下的钢笔,不知道可不可以顺便麻烦这位小姐帮我签个名?”L的一双鹿眼含笑。 “......谢谢。”白露有些羞涩地接过笔,在他递来的书上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点卡墨,不太完美。她看着那一撇,心想。 “谢谢。”L依旧淡笑着,“可以一起吃个晚饭吗?” “当然。”白露回以微笑,“请让我请客,当做感谢。” 他们在一家装修得如同绿野仙踪的餐厅吃饭,又一起去河边散步吹晚饭。水声潺潺,两个人坐在草坪,看着城市光污染下并不明显的星空,从希腊神话谈到波德莱尔。他始终专注、柔情地注视着她,含情脉脉,叫她怦然。 两个人共享了一小段沉默。目光都落在对方身上,没有离开。 “笔友先生......你在想什么?” 他移开了目光:“你不会想知道的。” “嗯?” L又看向她:“一些......甚至可以说......低俗的想法。” 她的眼底似乎也波光粼粼,冲他笑起来。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么强烈的感情。” 他们的嘴唇重迭到一起,很快变成热烈而缠绵的吻。白露揪着他的衣服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和刚见面的人亲到一起!这难道不是轻率的、完全被感情支配的行为吗? 她几乎是抱怨地看着眼前人:“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迷恋你,进入了你的陷阱,可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露。”L气喘吁吁地离开她的唇,“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着你......” “什么?” 他只是给她一张机票。 “如果你更喜欢这诗歌般的感情,我们就这样。互相通信,不再见面。”L说,“如果你不介意它变得庸俗、变得寻常、变得不足为道,那......我等着你赴约。” 白露最终又重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同他漫步在布鲁塞尔的街头。 L有些紧张,忐忑又羞涩地同她说:“我很高兴你来了。请陪我在这旅行一段日子,如果你想开始这段感情,我会坦白我的一切。如果你想退回到从前的关系,我也完全理解——抱歉,我不想和你结束一切联系。” 天气不算好,弗拉芒人的秋末王国看起来有几分乏善可陈,但好在身边的人足够有趣。 白露和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一起吃巧克力,逛博物馆,看白鸽盘旋在古老的建筑。几天后,他们又起了兴致,骑着自行车一路去了法国,住在一个农庄。夜幕降临,他们拥抱着,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告诉我......你的名字。”月光里,白露轻声说,勾住了他的手指。 “林昼。林木的林。白昼的昼。”L说,“可能你更熟悉我另外一个名字。” 她的确听说过他的笔名。纵使她不热衷于圈子和国内的文学,她也读过那些文采斐然的诗歌。 他同她回望自己的过去:灰白的童年与青春、偶然读到她的书、与她书信往来、获得勇气与姓氏决裂。 “你是我的引路人、我的缪斯。”他虔诚地亲吻她的指尖,“不论你如何决定我们关系的命运,我都坦然接受——哪怕你想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 “你说什么呢?”她的笑清脆悦耳,他的心像是叮叮作响的风铃,“我有种直觉,说不定我们交往起来很合拍。” 他情不自禁轻轻抚着她的面颊:“怎么办?我已经在想象我们结婚的场景......这附近有教堂吗?” “结婚?怎么听起来有种要洗手作羹汤的感觉。”她不满,“我要自自由由的。旅行、看书、认识新的人。” “那你介不介意带上一个跟班?他和你有相同的理想。”林昼说,“你们以后面对现实的种种问题,可能会有差异、有争吵。但是他永远、永远,忠诚于你,倾心于你。” 白露直笑:“哦?那他有没有什么特长?” “也许是洗手作羹汤。”林昼也笑。 她用脚趾轻轻踩了踩他的小腿:“好吧,勉强同意。” “感激不尽。”他吻她。 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雅艺术品般的爱情终究变成了庸俗的喜剧,好在他们两个都是不算坏的作者。 【果实】 黎朔看着坐在斜对面的人,目光像是渗透着冰。 她的确非常非常美,他的堂兄总是说“她长得像个天使”。一缕头发垂落在脸颊边,显得她更加温婉。 黎朔记得她十七岁时的样子,情窦初开的他一直苦恋着她,却被一直被她拒绝。白露不声不响地消失后,他找了她好多年。没想到,二人再碰面,她就成了他嫂子。 真搞笑。 “你也真是的,怎么突然带了个未婚妻回来?平时不声不响的。”伯母瞪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招呼白露,“来,白露,多吃点。” “我吃好了。”黎朔站起身来,木椅摩擦地面,声音刺耳。 “白露啊,别见怪,这是黎家本家的孩子。今年才二十一,读着大学,还是青春期呢......” 黎朔冷笑,他猜伯母下一句就是“无父无母的,姑姑也重病了,所以来我们家借住。” 好像不是图他手里的信托基金似的。 白露切培根的手一滞,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 她没有想到会遇见黎朔——她的未婚夫跟了母姓。 余下的叁人在餐桌上聊着天。伯母饶有兴致地打听怎么认识的、白露家是做什么的。二人谈了多久、准备什么时候扯证,听到白露说她父母均已经去世后,不由得轻叹一声:“你也是不容易。好在现在做起来了自己的事业。阿明这孩子性格软,说不定结婚后还要你管钱养着他。” 堂哥放在桌上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起一看,变了脸色:“魔都子公司那边的部门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对不起,白露。” 被独自留下的白露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没事。”伯母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你住阿明的房间,我叫人给你换新的被套枕套。” “......谢谢阿姨。” 白露强颜欢笑地回到未婚夫的房间。 ......她真不该答应的。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伯母很热心她的事,一会叫人送水果牛奶,一会儿叫人送换洗的衣物。白露泡了个澡,心里也很感激同为女性的她的细心:衣物都是全新的,显然是见到她就吩咐了人去买来的。只是款式有些性感,想必是以为她和阿明会睡在一起,有些催生催婚的意味。 门又被敲响,她披好外套遮住有些暴露的睡裙:“阿姨,真不用您费心了——” 她看到一张比记忆里成熟很多的面孔。 白露不知该作何反应。乌家村当地的警方救下她后,由于找不到她的父母,她进入了福利院,后来被黎家的慈善项目资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平大。她没想到那封感谢信会给自己招来祸端:黎莲对她很感兴趣,叫她来做自己十叁岁小外甥的家教。 她怎么能拒绝她的要求呢。 她在黎家的叁年里,那个刚被接回家的少年一发不可收拾地逐渐爱上了她。黎莲借白露之口,要求黎朔和养父魏源断掉联系——她甚至默许了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黎朔和白露上床。 白露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黎朔的老师,他好像是她亲手养大的一条听话的狗,他的大事小事都由她经手,他依赖她、爱恋她、离不开他,每个夜晚都在自己的老师身上抒发着少年野兽般懵懂、狂热的本能欲望。 “好了,今天你来教他最后一课。教会他:只要他还是个废物,就不配拥有任何好东西。”黎朔十七岁生日那天,黎莲对白露说,“拿着这笔钱离开平城,他找不到你的。” 她要白露成为黎朔心里永远的一根刺。拔不掉、痊愈不了,贯穿整个心脏,她需要鞭策他时,轻微拨动一下便可以达到目的。 背德的关系被斩断,戛然而止。白露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不是何之明,很失望?” “没有。”她低下头,回他。 “我很失望。”黎朔迈进来一步,“我找了你五年。结果你一转头就要嫁给何之明。和黎莲一起玩弄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对不起......” 他粗暴地以一个吻打断她的话语。十六岁时发生过的一幕幕再次上演。他抓着她的乳房,肏她的穴,只不过——在她未婚夫的床上。 “你们上过床吗?你老公知不知道,你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干过你!你的第一次都是我的!”他怒火滔天,按着她肩膀的手臂肌肉暴起,“还是这么骚,水真多啊?” “你到底爱没爱过我,白露?”黎朔听着她的哭泣,掐着她的脖子问,“说!” 她哭泣着闭上眼,什么都不肯说。 他恨白露。她的离开让他清晰地明白自己的无能。这些年他证明了自己干得比黎莲更漂亮、更有手段,他已经不是空有蛮力的小鬼,而是手握权柄的王。 他死死将她压在身下:“不说算了。你别再想离开我。” 他从小就在魏家被伺候着长大,后来白露包揽了一切,某种程度上缺乏自理能力,因此黎莲给他设了一份信托基金,让何之明家继续打理他生活方面大小事。出去这份吊着他们家的大肉,连父子二人的职位都是黎朔给的,何之明一家都养仰仗这位微服私访的皇帝,即使黎朔带走白露,何之明也得忍着。 事到如今,天道轮回,轮到他教别人无能的滋味。 ——“我爱你的......黎朔。” 深夜,以为他睡着了的她,哭泣着轻声说。 他猛地睁开眼睛,捧着她的脸吻她。 发现误会、找到真相、互相道歉、扫除阻碍、再次追求。狗血又麻烦的情节。黎朔横蛮地将一切都抛在脑后,重要的是结局,他不想再错过。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说,“和我结婚,白露。” “对不起。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现在的你......让我有点陌生。”她哀伤地看着他,很清楚他的转变背后蕴藏了多少痛苦。 对她的依恋早已变成脊椎的一部分。一回到她面前,他似乎就变回只能卑微乞爱的败犬。只要她说爱他,他就衔着自己的全部尊严,交回到她的手心。黎朔牵起她的手,垂着头,蹭着、吻着她的掌心,向过去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委屈:“我哪儿陌生了.......” 年少时期的夏日阳光仿佛再一次洒下,彼时黎朔常常在庄园的果树下亲吻她。尚未成熟果实散发着青涩的芳香,树影在他们膝头跳动,两个人天真的年轻人交换着呼吸,都下定决心,在心里立下永远爱对方的誓言。现在,果实已然成熟,誓言亟待完满。 【番外:IF-皎皎怀中月】 【番外:IF-皎皎怀中月 】 父母帮她转学到平城的高中后,还有些不适应北方的白露婉拒了纪寒和孟道生一起出门逛逛的邀请,想先出门熟悉下小区。 哥哥说,这附近住着许多高官,为了隐私,每户人家与前后左右邻居都离得很远。这些空出来的位置,都是些池塘树木、花花草草的。白露想四处看看的话,得小心不要误入别人的家。 白露看着那一栋栋毫无生气的别墅,总觉得再精美也没什么兴致。忽然,她的目光落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身上。黑色翅膀上翠青的那一小块,让她看得有些入迷,不知不觉就屏住呼吸走了过去。 “嘘,这样你会吓走它的。” 白露被吓了一跳。后头看去,只见一个和她个子差不多高的少年正站在亭子里。他皮肤很白,五官虽然和纪寒有些相似,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更温润柔和一些。 “抱歉,我不该突然开口的。”少年微笑,“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 他们交换了名字,成为了朋友。林昼和她兴趣相投,两个人非常喜欢看书,也喜欢各种漂亮和罗曼蒂克的东西,因此常常约在小区内的一个亭子里分享书籍。 纪寒和孟道生对她交到新朋友就完全忘记他俩的行为很不满,尤其纪寒,当他看到林昼的脸的时候,活像一只因不爽而炸毛的猫。 “这人看着有点假。”孟道生也评价。 白露也感觉林昼总是在强颜欢笑,两个人关系更亲近后,她还担忧地问了问他。林昼非常信任她,也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听得白露难过得直掉眼泪。从那之后她就对林昼加倍地好,两个人常常黏在一起,惹得忙得要命的宋景行都关注了下什么情况。在发现林昼没有什么伤害她的意图后,也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了。 白露就像个小月亮。她散发的温暖并不炽热,但足够能照亮人心里那些太阳顾及不到的地方。她这样的人,就该天生被人爱着、捧在手里。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宋景行。白露进入高叁那个夏天,她和纪寒、孟道生一起回羊都看望他们的父母,回来后,这二人不约而同对她展开了猛烈追求。某个雨天,目睹了她被林昼拥抱的宋景行也忍不住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那时,白露的心思有一半在另外一件事上——她的网络小说出版了!在网上掀起了很高的讨论热潮! 其实就是她偷偷摸摸把哥哥们和林昼当做原型写的玛丽苏小说——但谁让她的人生就是玛丽苏呢,哼哼!网络上求后续啊、买股女主角会和谁在一起的贴子不少,但白露却写不出第二部了。 毕竟她压根没办法选和谁在一起...... 眼见拿到保送,白露害怕自己无所事事被他们追着要回答,就接受了宋父的委托,去帮一个他朋友的小孩补补课。见面后,那个拽拽地背着包的一脸凶相的少年很不爽:“黎莲,我都说了我不需要家教!”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没过多久,一天到晚臭着张脸的小鬼就总是别扭地问姑姑:“白露下次什么时候来?” 黎莲顺势把他拿捏。除了约好的补习时间外,偶尔也请白露来喝喝下午茶。为了自己在白露面前的形象,总是试图避开姑姑的黎朔也只有那时候才会和平一点,忍着不耐烦听姑姑说几句话,一来二去,借着白露当做桥梁的姑侄二人,关系居然缓和了许多。 姑侄二人都毫不掩饰对白露的喜欢,那年白露过生日的时候,喝醉的宋父还笑着拍她的肩膀说:“露露也长大了,你黎莲阿姨总说想你做小朔的媳妇,哈哈!” 被邀请来参加她生日聚会的其他四人丝毫没想到被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家伙给偷家了。 刚十八岁的白露脸涨得通红:“爸爸,我还没有考虑这种事!” “她还小,没必要这么急这些。”宋景行又继续切蛋糕,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可是那派对开始前,因为看到纪寒吻她,把她反锁在卫生间亲红了嘴唇的人是谁啊? 开学后,白露全心投入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孟道生和纪寒也在平大,叁人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再来年,林昼来到了平大,纪寒去了美国读mba,白露在学习的同时,还在忙另外一件事:她的小说要翻拍成电影了,嘿嘿。 她没有选择把版权卖给那些流水线生产的大公司,反而将它低价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女导演。二人一起物色女主角无果后,导演问她:“白露,你为什么不试下自己演呢?” 她、她上她也行? 还真行了......放出预告片后,白露看着同学发来的“你上热搜第一了”的信息陷入恍惚。她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的微博也被人扒出来了,好在她平时没透露私人信息,就是发了一些她自己拍的照片。 啊?怎么迷迷糊糊就进了娱乐圈了? 白露觉得自己对演戏毫无天赋,她也没有什么往往娱乐圈发展的想法。中午,孟道生和她去吃傣家菜的时候还说:“你想玩玩也行,大不了玩腻了就退圈。” 宋父宋母也挺开明,没有怎么反对她,但白露感觉他俩其实没对“明星”的身份没有什么太大好感,因此她打算尽力配合剧方做完宣传就好。那天她去了魔都某本时尚杂志的外景拍摄场地,忽然开过来两辆面包车——上面下来的工作人员说是“白露家人送来的慰问品”。 她正在那边休息,看见一辆想低调也低调不了的黑色迈巴赫正缓缓降下车窗。纪寒坐在后座,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纪寒!”白露开心地跑过去,从被他打开的车门坐进去,“你回来啦?” “嗯。最近没那么忙,回来看看你。”纪寒挑了挑她的下巴,手也搭着她的肩膀。 司机很有眼力见地去抽烟了,留他们两个人独处。纪寒想她想得厉害,正想吻她的时候,她却躲开了。 “不可以亲......”白露往后缩,“我化了妆,会被看出来的。” “......知道了。”纪寒叹气,“晚上我去酒店找你。” 第二天来找她的林昼看到在她床上的纪寒后,脸气都绿了。 白露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睡在一起啦。” 但后来林昼和她可就不是纯睡觉了,他如愿以偿地将她吃干抹净。林昼的出格之举打破了五人互相制衡的现状,都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她也松口和他们更进一步,就连当时还在读高中的黎朔都醋意大发地在她下一次来到自己家时和她睡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白露感到一头雾水。在仔细考虑过后,她把他们五个都喊来了自己的新家。在她口若悬河、颇为紧张地解释了下什么叫自己想要的“开放性关系”后,黎朔一脸不解:“不早就是了吗?” “......你这么久来,从来没有把我当男朋友?”纪寒黑着脸。 林昼装贴心,逼宫上位:“姐姐才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只是不好意思说她觉得我们都是。” 被赶鸭子上架了一把的白露还对林昼给她找台阶很感激,丝毫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名分都给出去了。她有记忆以来活得久无忧无虑,被养父母和哥哥弟弟们宠爱,也没有遇到那种欺负她的同学或者朋友,身上还有那种孩子的稚气,对谈恋爱的事压根不上心,现在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的事业上。 按理说,没人愿意共享恋人,更何况这几个男的无论哪个身份地位拎出来都能开个叁宫六院。他们爱她爱得发疯,白露的爱却有种小孩子般天真的感觉,这让他们惴惴不安,总担心这个没心没肺自由自在的小家伙会对别人产生兴趣。 比方说同剧组有个男演员,他曾是白露在羊都时的学长,毕业后,两个人就是互相祝个新年快乐的关系。这次偶然恢复了联系,这个男生忽然就开始暗戳戳追求白露,经常借着同事之便接近她。白露在恋爱方面有点天然,还以为还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套,没有意识到他是喜欢她,因此还偶尔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这个学长,搞得几人都醋了个大的。 现在身份有了,自然也该摆摆正宫的架子了。 “白露。”纪寒看她满面潮红的样子,“离你那个前同事远点?” “慢、慢一点!”白露喘着气,情欲带来的眼泪积蓄成一片模糊的水雾,“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纪寒心里就爽了:“乖孩子。” 不谙世事的女孩子被他抱在怀里,因为这个称呼娇气地哼哼了几声。孟道生好笑地收紧双臂,将她拥得更紧。 月亮无法被私有,她的光辉目明者皆可见。想要占有她,他们未来需要赶走的觊觎者还有很多。 【番外:IF-翎落】 【番外:IF-翎落】 熬了一个通宵的宋景行在熹微晨光中睁开眼,被办公室玻璃的反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他今年二十叁岁,但已经是平城重案队的副队长。当时大学临近毕业时,宋景行选择了到父母所在的平城实习,能力和背景都硬,自然一路顺风顺水。 “小宋,又在这睡的啊。”队长推门走进来,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宋景行后笑了笑,把买来的黑咖啡放到他桌上。 “......王队。”宋景行坐起身,揉着酸痛的脖子和他打了个招呼。 “有进展吗?” “没有。” “你要多注意身体,别仗着年纪轻就太拼。”王队长叹了口气,“对了,今早听羊都那的同志说,那起查了好多年的拐卖案,有结果了。” 宋景行的脑子瞬间清醒:“......彭家辉?” “嗯,是他。上面说是案情重大,移交我们处理。”王队坐下,一边吃包子一边说,“......五条人命,叁个小孩,真该死啊。” “......能让我看看吗?” 宋景接过手机。羊都那边的同志发来的是语音,王队长给它们都转了文字。对面的普通话不怎么标准,转换时出了很多错误。 但是宋景行还是看明白了。 “但是被留下来的那个叫白露的孩子也没活下来,法医说她大概是一年前被杀害的。我们去晚了一步。” 他无法形容心里那种瞬间变得空落落的感觉。 “我记得你以前说,这个小孩是你小时候一个小区的。”王队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工作的目的就是减少这种遗憾,给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一个公道。小宋,别灰心。” “我明白。”宋景行安静了半晌,说。 后续“3·27特大拐卖人口案”交给了重案队处理。逃窜多年的彭家辉被找到,是因为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他和村里一个孕妇偷情时发生了争执,彭家辉气不过,踢了一脚她,没想到把人踢到了流产。妇女的原配丈夫气不过,奈何个头只有一米六几,打不过彭家辉,于是灵机一动想去山下买把大砍刀杀了他。卖刀的店主觉得原配丈夫在店里挑刀时神色不对,夜里翻来覆去,第二天还是报了警。镇里的警察上山进村一查,没想到牵出了彭家辉拐卖儿童的事情。 那个也已经忘记自己真名叫做“白露”的女孩,为警察留下了许多关键线索。她的床头紧贴着墙壁,警察挪开后发现她将床头遮掩着的墙壁部分挖空了一小块,往小洞里面塞进去了一张纸条。警方顺着纸条上写的,找到了她埋起来的本子。 本子记录着彭家辉埋孔小兰尸体的地点和时间,也有一些关于真正的乌山和另外两个被拐儿童之死的模糊记述。 也许她知道自己在彭家辉手底活不了多久,所以选择了为后来的人留下证据。 宋景行难以想象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记录下这些的。 对于白露,彭家辉始终保持沉默。这个人的品性令人发指,说他没有伤害白露,警方是不怎么相信的。以案件的恶劣程度,彭家辉自己也清楚即使在白露这件事上隐瞒也难免一死。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没有招供自己殴打或性侵过她,对她的死亡也缄口不言。 和白露那始终没有出现的家人一样,村里人对她也是谈之色变,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一般。没有人愿意提供证言证明彭家辉曾伤害过白露,时隔太久,警方也找不到物证。由于证据不足,这方面的罪终究是没有定下来。 证据确凿,彭家辉没有上诉。案情复杂,涉及人数众多,审了又审,判决结果下来已经是叁年后。彭家辉死刑执行的第二天,王队和宋景行说:“今天受害者的遗体会一起去火化,你要去吗?” 宋景行点了点头。 哭声。另外两个被拐儿童的家人,乌山的堂姐,孔小兰的小姨妈......唯独不见白露的家人。 “白露的爸爸心衰,去世了。她妈妈骨癌,现在人还在羊都ICU抢救。”王队低声说,“不过,好歹是签了字,让她能火化,入土为安。” 见宋景行一直沉默不语,王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小宋。墓园那边的人有事耽搁了,应该明天来拿她的骨灰。” “......我送她去墓园吧。”宋景行沉默了一会,生硬地补充,“顺路。” 他撑开黑伞,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骨灰盒,毫不避讳地将它放到了自己的副座。夏日日光强烈,往郊区的路有点堵。宋景行的手心出了点汗,他打开车窗,看向那个盒子。 骨灰盒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宋景行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也许她已经上了大学,交到了许多朋友,找到了喜欢的事业。她也许会成为老师,成为会计,成为什么公司的职员,未来还会成为什么人的妻子或母亲......但一切如同脱轨的火车,因为死亡戛然而止。 如果他那时候选择了去羊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白露,抱歉。” 过往经手的案件中,不是没有类似的遗憾。但宋景行不知为何觉得她的死亡像是一记重锤,将某种可能碾为碎粉,变作缈缈尘烟。 他将骨灰交予墓园的工作人员。夏日,暮色四合。蝉声在一片薄红中化作强烈的耳鸣,宋景行久久伫立。 暑气散去,归来。一年,又一年。 宋景行叁十岁那一年的冬天,接到了儿时玩伴孟道生的电话。他不是热络于交际的人,人际关系能否维持往往取决于对方的努力,因此总会失去许多旧日之人的音讯。开始工作后,他和孟道生、纪寒的友谊算是靠着孟道生勉强维系着。 夜晚,大排档的包间。两个男人坐着,一个为了防止突发情况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一个修道,都不喝酒。 “怎么突然联系我?你不一直在......”隔壁包间划拳的喧闹声里,宋景行斟酌着用词,“云游?” “是啊。我都走到西北去了,被我妈一个电话叫回来了。”孟道生托腮,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子,“她说,叫我去羊都看看老纪。” “纪寒?” “嗯。”孟道生说,看着宋景行,“你也好几年没他消息了吧?这小子出去留学后就没回过国。” “是,他怎么了。” 孟道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出了点精神problem。” “抑郁?” “是洁癖。他洁癖严重到一天叫穿防护服的家政上门叁次。吃什么都觉得脏,又吐又反胃。水都得喝蒸馏的。”孟道生说着说着变得有点气,“明明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了,这鸟人还非继续上班,差点把自己上挂了。开着会的时候突然昏迷过去,被私人医生通知了他爸妈。上个月被勒令回国休息调理了。” “看来他爸妈是希望你帮忙看看。” “我是能帮,但老纪他自己不想好。他就想折磨自己。”孟道生说,“还是心病。我倒是试着和他话聊了,但你想想他那脾气,能听我的吗?别说右耳朵出了,左耳朵都进不去。” 宋景行微微笑了笑,没接话。 “老宋,你后天有时间没,请假和我一起去趟羊都看看他?” “春节假期吧,我那时候申请下。” “喂,别啊。你当我闲人啊!那时候我没时间。就后天。” “这几天真走不开,忙——” 宋景行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眼看向孟道生。 “......后天,不去也行,你请假在家。”孟道生故作轻松,放在桌上的手却握紧了,“别倔,老宋。” 推杯换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小小的包间。宋景行沉默了很久,说:“我得去。我是副队长。这是我的责任。” 孟道生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心意己决:“那陪我喝杯吧。我都好多年没沾酒了。” 话是这么说,酒都进了宋景行的杯子。宋景行有些无奈:“不是说我陪你?” “是啊,我负责看,你负责喝。”孟道生笑笑,难掩低落,“你这人性子闷,老头似的。要是连我都醉了,还有谁能来送你呢,老宋?” 孟道生知道,人各有命,他干涉不了。把宋景行送到家门口后,他插着兜,走在平城的冬夜。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嘴里零零碎碎地念着:“举头叁尺......决有神明......趋吉避凶......断然由——” 他还是......救不了。 ——“我市重案队队长宋景行于21日下午开展的行动中英勇殉职。据悉,为保护几名人质,他舍身——” “妈的。” 孟道生起身拔掉电视的电源,骂了一声,不管桌上吃了一半的面,就这么离开了。 天气很冷,郊区比市区还低上一两度。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看了眼对面的墓园,抱怨起对方那草率的遗嘱。 “神经病,非埋这。风水多烂。”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老宋,你这辈子,真不自由。” 纪寒和宋景行的清醒完完全全是两种清醒。纪寒知道自己的心病在哪,他知道自己心理某些方面不健全,他也没那么幸运地遇到一个能死死握住他的手拉他一把的人,所以他选择了孤独,选择不去爱。宋景行呢......他对那个未婚妻难道真有多少感情?“正义”“孝顺”“奉献”这些词完完全全规训了他,他克制自己,不允许自己的做出违背公序良俗的事,始终没有遇到一个发现本心的机会,也没碰见一个真怜惜他付出的人。 孟道生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墓碑。他的脚步在一处停下。 白露,16。 他盯着那没有照片的朴素墓碑,怪异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开。 “白露......”他念了念这个名字,站了很久。 “别管我!你才不是我姑姑!” 一声怒吼打破了孟道生的沉思。他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个少年,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 “魏成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他又不是你亲生父亲!死了一年了你还是念念不忘!黎朔,你看看你被他害成了什么样子!辍学打工、打架斗殴!你能成什么事?到最后不还是得乖乖听我的话?” 孟道生认识那个训他的女人,黎莲。她在商圈里是出了名的手段毒辣。 少年冷笑:“关你屁事,你那破钱鬼才稀罕!” 索然无味的纠纷。孟道生转身,将争吵的声音抛在身后,走出了墓园,打了辆出租回家。 夜有些深,路上没那么多车。孟道生忙了一天,正合着眼休息,又被开道的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吵醒。 “嚯,这车牌。是解放军总医院的啊。”司机顺口说了句,“可别是哪个大人物......” 出事的倒不是大人物,是大人物的心头肉。打开屋子灯的孟道生手机弹出几条消息,来自他某个医阀世家的朋友。对方说那位林姓副主席唯一的亲孙子,服药自杀了。 “说是抑郁了很多年,但身份放在那,抗抑郁药和心理咨询都搞不了。啧啧,幸亏留了个后。” “幸亏”。这用词让孟道生冷笑了下。 “当心你的嘴。”他提醒,“需要封锁消息的事,你管不住嘴,被抓出来还要拉我下水。” 对方讪笑着说着“就告诉你了”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对于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规律的孟道生来说是个很晚的时间。但今天他睡意全无,点了根烟,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夜晚的平城。 从大学毕业后的这些年,孟道生抛去了身份和财产,隐姓埋名四处云游,去了很多道观和寺庙,也过了许多风餐露宿的日子。他和偶然遇见的同样来云游的武当老道长一起在山峰上打过太极,嘲笑过那些学了点六壬紫薇就开始指点别人的中二病;有被他治好了病的农民给他下跪磕头,他也曾被一个不知道他身份的富商“请”过去又赶出来。经历了更多生离死别、世事无常,假洒脱变成了真洒脱,他已经不是那个被奶奶的去世困住的小毛孩——可他感到了无意趣。 孟道生曾经执着于见识更多新的事物,但现在他觉得人世显得无趣,什么说白了都是“道”。他心里没有什么羁绊,来去如风,固然自由随性,但随着年纪见长,朋友离去,家人衰老......曾经他对于爱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居然确实因为没有爱而心生孤独。 “哈。我总笑你俩不自由。”孟道生笑笑,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朦胧了他的面庞,“......我也,终究不自由......” 孑然一身的孟道生站立在高楼间,发现平城一月的这个冬夜开始飘雪。他注视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觉得它们像是四散洁白翎羽,零落在天涯。 【番外:谈恋爱的那家伙】 【番外:谈恋爱的那家伙】 【小高】 老婆的爱心便当、手机壁纸上交迭的两只手、不经意露出的戒指项链......更别提闲聊时无意透露的夫妻日常,队长时不时秀个恩爱,小高已经习以为常。 嫂子偶尔会给他们也改善下伙食,多准备一些午餐托队长带过来,嫂子好。 小高这些年的感情状况由于一潭死水。局里领导介绍了他去相亲了几次,要么被嫌弃不是平城土着,要么因为他工作性质带来太多不便,都没成。 “终于忙完咯!明天就回平城了!”小高伸个懒腰,“这鸟案子真棘手。” “忙得叁天没洗澡,身上都臭了。”一个家境颇为殷实的队员说,“宋队,小高,回去后请你们去洗浴中心啊,去不去?我家开的,还没正式营业,现在都是私人邀请做做人情先。” “你丫也在这做人情呢?”小高笑。 “哪有。我们叁个出差忙成这样,本就该放松下的。” 宋景行摇头:“我就不去了——” “宋队,车票是明天的,你不会又要连夜开车回去吧?”富二代队员说,“你和你太太感情真好啊,这么多年都如胶似漆。” 小高回想起当时看到嫂子的脸:“你懂啥,小别胜新婚。” “队长,明天一起来呗?同事这么多年我们就一起吃过那几次庆功宴,说不定你或者我明年就升职调走了,没机会再见面了。从魔都水榭那挖了好多服务生和按摩师,手法都一等一的!而且就我们叁个,不算团建,不违规。” 宋景行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不知道是那句话说动了他,他终于同意:“......行。” 次日回到平城后,交接完的叁人回家休整了下,傍晚的时候一起去了队员家的洗浴中心。 叁人在更衣在那换衣服。富二代队员喋喋不休:“我和你们说,按摩师都是我姑从魔都那家水榭挖过来的,估计会按得很酸爽——” 他看着旁边,忽然不说话了。小高一看,原来他是看到了背过去换衣服的宋景行背上的挠痕——啧啧,胸口和锁骨还有牙印和吻痕! 小高暗笑:呵呵,没见识的家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年有次他和宋景行出差,住的山里,公厕都是那种旱厕,还没有隔间。两个人一起解手,小高看到宋景行那玩意的时候吓得往旁边挪了两个小便器。 ......这种非人类的尺寸,嫂子不挠他才怪。 男人本色,小高脑子里忍不住又黄色废料:他们半个月没见,队长这体格、这耐力,嫂子现在还会不会晕在床上? “走吧。”宋景行整理好浴袍,很有男德地把脖子和胸口遮得严严实实。 “哦哦,好。”“好、好的。”两个队友如梦初醒。 宋景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大堂的服务生,走到上楼的楼梯后问:“小唐,你家服务生分两班?” “对啊。早班和晚班。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换班吧。怎么了吗?” “没事。” 队员带着二人去按摩,走进来叁个女技师的时候,小高下意识看了眼那保守又死板的队长。 富二代队员忙说:“宋队,我家这是正经生意啊。” 到底是有点擦边。 “......我不介意。”宋景行看向右边那个女按摩师,“麻烦你了。” 小高感觉自己心里队长的形象有点崩塌了。他还以为队长会义正言辞拒绝要换个男的......不对,来洗浴中心就很不“宋景行”! “先生,我来帮你按摩......”右边那个带着点口音的女按摩师走过来,殷切地给这位看着就英俊多金的男客人服务。 宋景行居然和那个害羞的女按摩师搭话:“这口音,你是商县还是宜县的?” “商县的。”女按摩师给他按小腿。 “......嗯。我记得那里,出差去过。”宋景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你们会往牛肉面里撒胡椒粉,很特别的味道。” “是的。还有白芝麻。”女按摩师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笑容,“小时候的味道。” 小高的世界观已经崩塌——宋景行居然和女的搭讪!天啊!难道所有男人都做不到在外面不越界? “手艺好吧?”富二代队员享受地往后依靠,“他们都在魔都学了叁年呢。” “嗯。”小高由于受到打击,没什么兴致。 “停一下。”宋景行忽然说。 “怎么了先生,我力度大了吗?”那个按摩师问。 宋景行摇头:“我喝口水。” 他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精油:“抱歉。” 女按摩师连忙蹲下来收拾:“没事的先生,我来处理就好。” 但她等到的回应不是一句彬彬有礼的“麻烦了”,而是一阵天旋地转和疼痛。宋景行毫不怜香惜玉地反扣她的手把她按在地上:“警察,别动!” 小高和队友虽然还是懵逼的,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就开始行动,翻身下来帮着按人,顺便口头安抚受到惊吓的另外两个按摩师。 宋景行从怀里掏出手铐,铐上:“化名孙锦,真名吴燕。你涉及一桩贩卖儿童的案件,被逮捕了。” “操。”富二代队员惊了,“队长你怎么知道的?” “牛肉汤加胡椒和白芝麻是宜县的习惯。她是宜县人,撒谎了。”宋景行从吴燕口袋搜出一把小刀,“小唐控制现场,小高和我去楼下。她的男友也参与了作案,是夜班服务生。” “是!”“是!” 宋景行已经往外走,小高连忙跟上:“靠。队长,你不会来洗浴中心就是为了这个吧?你早就知道?” “猜测,所以来验证一下。” “可这案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在我们辖区啊。” “我......比较关注这类案件。” 宋景行又简单和他解释了几句,小高算是彻底搞懂了。他们顺利抓了人,把这对情侣移交给了赶来增援的同志后,叁人一起去了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回局里做笔录。 富二代队员脸色灰暗一片:“队长......我才刚下班怎么又要上班了......你好工作狂我真的受不了了......” “卧槽了!我说队长怎么又是来洗浴中心又是要女的给按摩的,感情不是好美色是好kpi!”小高心里舒坦了,挤眉弄眼地说,“还为了业绩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嫂子知不知道啊?” “知道。”宋景行微笑,“罚过了。” “啊?怎么罚的?”“搓衣板吗?” 换好衣服宋景行风轻云淡地往外走:“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二人想起他背上的抓痕和吻痕,石化在原地——不是,这是能说的吗!而且,这叫惩罚吗! 队长,感情你是个爱炫耀的闷骚啊! 【纪母】 从白露和纪寒还没谈上的时候起,纪母就很喜欢白露。 长得漂亮,聪明、温柔、善良、懂礼貌,还有一点点“身世凄惨”这种属性,能不惹人怜爱吗? 纪母和纪父结婚的时候,纪家远没现在发达,她挑儿媳倒不像豪门里那些太太,又要儿媳能干又要儿媳听话的。她对自己大儿子未来的老婆就叁个标准:一,纪寒喜欢。二,长得漂亮。叁,一定要性格活泼一点。 除了第一条都是带点她个人倾向在——她喜欢漂亮的东西,更不想家里再出现一座冰山。 因此,知道纪寒真的和白露谈上恋爱后,她颇觉欣喜若狂。 她真以为自己儿子这辈子不会有什么浪漫倾向。 不是没有想过带他做心理咨询。但他们意思到问题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疏离已经变成了纪寒性格的根基,想要他和咨询师共处一室简直天方夜谭,连提出类似的想法都会得到他抗拒的一瞥。 老天啊!难道纪寒那个教母的祈祷真的有用?她本以为自己的儿子会因为心理问题单身一辈子! 好景不长。这两人好了半年,不知道是分手了还是闹矛盾,纪寒出了国,又回到了以前那副旁人勿近的模样。每年他回家或者他们去美国看望他的那一两天,纪母发现他洁癖越来越严重,于是问他有没有看医生。纪寒说确定了病因后有在自己尝试疗法、偶尔去复诊。这当然不是一个积极的态度,纪母忧心忡忡,但纪寒一副不想谈这件事的模样,也只好由着他。 令她感到惊喜的是数年后他和白露复合的消息。但“白露失忆”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怪。 以自己儿子的性格,她不怀疑他可能由于爱而不得把人药傻了强行留在身边。 好在纪言去刺探了一下情报后说哥哥听嫂子话得很,嫂子看着也挺活泼的,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味道。 “但是嫂子的腿是不是哥哥打断的我不好说。”纪言说。 “不能吧,你哥哪有那么恶毒。” “他有!我回去后他就让石有为拉我早上起来跑操!” 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又分了。纪母大起大落,真的怀疑失忆是儿子的手笔,人小姑娘想起来后跑路了。 但这次分手纪寒显得很正常。再回家时洁癖似乎也好转一些。纪母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没有提过相亲啊给他介绍对象之类的事。 很明显的,他心里容不下别人了。 第二年春节,本已回国住在羊都自己别墅的纪寒忽然有事去了趟平城,随后又在那边久住了下来。纪母问原因,纪寒说:“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纪母本以为是溯从的原因,但纪寒接下来几年都没在家过年,偶尔一回来又是以前恋爱时那副时不时回个信息的样子,搞得她没忍住八卦:“你又追上白露啦?儿子。” “没分手。”纪寒说。 ......是嘴硬吧? 纪母察觉到恋爱给他带来很多改变。以前纪寒真的给人冷冰冰的感觉:生日给钱节日给钱,说什么“你们自己挑礼物”;他们不联系纪寒就几乎不给家里打电话,也不会主动关心谁谁过得怎么样。但恋情稳定下来后他好像真的逐渐有了点一个人类该有的样子,偶尔主动会发信息给他们,也和白露一起给他们挑选生日和节日的礼物寄过来。 作为母亲,她对白露其实很感激。 话虽如此,摊牌他们那种超乎常理的一夫多妻关系时,品鉴过np小说的纪母还是觉得晴天霹雳。到底是做母亲的,心里会为自己的儿子觉得委屈。 “我非她不可。”纪寒说,“即使你们反对,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纪父觉得他不可理喻:“阿寒,你反而把我们当外人?我们只是觉得她这样做——” “不要对她说过分的话,节省彼此的时间。”纪寒打断了她。 “纪寒,我们和叔叔阿姨好好说。”一旁的白露握住紧绷的他的手,“叔叔生气是正常的,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这么脆弱,谢谢你担心我。” 纪母拉住纪父:“小寒,让我和你爸爸单独聊聊。” 夫妻二人走到他们的卧室,还没合上门,纪父就插着腰,气得连连摆头,难以接受地说:“你不会同意吧!五个男的,一个太太!伤风败俗!哪有这种道理!” “你想看着小寒一辈子孤独吗?还是你希望他因为和这件事和我们断绝关系?”纪母说,“他确实爱那个女孩,你看他那么什么时候向着一个人?他的日子想怎么过就过,以前我们不管他,现在他二叁十了来管,叫什么事啊!” 她多少说服了纪父。但这件事一时之间在二人心里扎下一根刺。他们回去时,脸色都不算好。 白露显然已经和纪寒已经聊过,知道他们一家人之间需要私密空间把话说开,于是主动说去车上等纪寒。她走后,一家人沉默着,谁都没开口。 “她是很好的人。”先开口的是纪寒,“我们的关系其实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但她那时说不希望我面对家人时需要隐瞒,她也希望你们知情。她很害怕,但是还是和我一起来见你们了。你们去房间的时候,她和我说‘叔叔阿姨没法接受是很正常的,我们慢慢来’。她很敏感,你们的态度如果是忍耐,她能察觉到。我希望你们能够......真心认可她。” 纪父点烟:“儿子,你没喜欢过什么人,第一次,有执念,我理解。她真爱你,怎么会和别人不清不楚?” “不是执念。”纪寒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让我明白我很孤独,她让我想要去爱一个人。在她身边,我很......幸福。” 有人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纪寒不习惯被白露以外的人触碰,但这次,他没有从母亲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 “儿子。”纪母落着泪,“妈妈觉得难过,但妈妈也真的很高兴。” 如果是以前的纪寒,怎么可能和别人袒露自己的内心呢?和白露的关系给他带来了太多转变。也许他们该相信......他是幸福的。 二人松了口。数月后,纪寒再次带着白露回家,给母亲过生日。叁人坐在客厅聊着天,从厨房走来的纪父端给白露一碗糖水:“露露,小寒说你喜欢吃这家铺子的。早上我给你买了些。” “谢谢叔叔!你费心了!”白露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微笑着同他道谢。 她很给面子地夸赞了甜品和纪父的付出,然后很自然地舀起一勺送到纪寒嘴边:“纪寒,你尝尝,叔叔买的这个真的很好吃!” 纪母本欲说“他不爱吃甜的”,纪父也正准备开口说“桌上有没有用过的干净勺子”。但二人看到:有洁癖的纪寒,搂着妻子的腰,也自然地张开嘴,含住了白露使用过的勺子——像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般熟稔。 “是不错。你喜欢走之前我们再去一次。” “好呀。正好给你挑几件冬装。” 听着他们的对话,纪家的父母两人同时看向彼此,都笑了一下。 是啊,纪寒是幸福的。 【苏道长amp;熊道长】 “呃。您结婚了?” 坐在对面的少年脸色忽然有些难看。 “你这表情。一副心里想着‘还以为她很聪明,结果还是做出这么庸俗的事情’的样子。”苏涧玉对这个小家伙很无奈,“我说了很多次,你——太骄傲了。” “您昨天明明还说,人类的爱、常说的爱里掺杂了许多欲望。但您还是选择结婚。明明懂爱来爱去是件多么无趣的事情,您却还是选择这么做。自相矛盾。” “‘道’并非理性和逻辑,也不是诡辩的产物。” “好吧。我只是觉得您的行为让我难以理解。”孟道生耸耸肩,“我只是认为,如果我在年轻时就懂得了这个道理,我永远不会陷入所谓的爱情。” “也许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你只是没有遇见那个让你改变想法的人。” 孟道生不屑地耸耸肩,没说话。 苏涧玉被他这幅高傲的态度搞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和你之前的师父学过紫薇八字,难道没有看过自己的盘?” “看过啊。我不认为这就是我的命。”孟道生说,“爱情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已知的坑。我既然明明知道有一个坑,为什么要跳进去?” 苏涧玉摇摇头:“时机没到,和你说不通。你走吧,我要吃饭了。” “好——”孟道生站起身来,拖长了语调,“说话上气、吃饭下气,所以吃饭时说话气逆,对吧?拜,明天再继续找您‘食堂论道’。” 太欠了。 苏涧玉四十多岁,外表看着温和似水,但实际上骨子是很强硬的人,此刻已经有点想骂这小家伙。 ——早晚有人收拾他。 次年的端午。 “师傅。孟师弟怎么看着怪怪的?”熊子琪忧心,问苏涧玉,“我好担心他走火入魔。” “等他自己开口吧,他这性子,不想说我们也问不出来。心不在焉的,一会儿别把手弄伤了。”苏涧玉叹气,“先给他准备好药。” 两个小时后,孟道生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坐在院里出神。苏涧玉收拾完艾草回来,本没想理会他,却被他叫住了。 “师傅。”天赋异禀、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徒弟问她,“你那时候,为什么明知.......还选择结婚?” 苏涧玉停住脚步。她看着这个困惑的少年,没有嘲讽、没有调侃,只是同孟道生说:“因为感情,因为他需要我。所以哪怕知道前面是什么路,知道这与我本设想的生活不同,我也愿意陪他走这一遭。道生,‘道’不是离群索居、孤独求索。大修修于市,你诚心要避,只是因为你怕,而非你已经到了那个境界。” “......我不相信。不......不是你说的这种感情......”孟道生移开了目光,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就是......单纯一时鬼迷心窍、繁衍的本能导致荷尔蒙作祟......” 苏涧玉那时没有管他,谁知半年后,她从其他学生那里听闻孟道生真走火入魔的事。 “越修越回去!”苏涧玉气极,“你的居士证呢!给我烧了!以后别往这儿来了!” “师、师傅。”熊子琪着实也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脾气,“要不先听听师弟解释?” “我......”孟道生别过脸去,“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的问题。” “总有个原因吧,师弟?你以前不总是对这种事不太敢兴趣吗?” “别管他。”苏涧玉转身就走,“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还能怎么办?”被刺激到的孟道生猛地抬起头来,红了眼尾,“那是我兄弟的女朋友!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我凭什么去追?” “所以呢?你就通过乱搞想证明下你很随便、谁都可以?这些女人在你眼里就是可以随便摆弄帮你欺骗自己的玩物?你对不起她们,对不起你喜欢的那个人,更对不起你自己!”苏涧玉指着他鼻子骂,“你凭什么心气这么高?今晚跪在大殿好好思过吧。” 孟道生真在那跪了一晚。自那之后,熊子琪和苏涧玉感觉到,这个骄傲的天才好像有了转变。 “你都不叫我笨熊了。”熊子琪乐呵呵,“我还怪不习惯的。” 走在前面的孟道生肩上扛着柴,熊子琪看到他耳朵有点红:“切......呃。以前,确实,不懂事。” 孟道生没去追那个女孩。他一直将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心里。又过一个秋冬,某天他忽然来山里找熊子琪。 “师兄,拜托帮我配一副汤药。” 从未有过的要求。熊子琪立刻停了手头上的活,转头细细大量他:“你病了?” “不是我。”孟道生声音突然小了点,“是她。” 熊子琪摸不着头脑:“谁?” “白露!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孟道生涨红了脸,“单子我叫她填好了。她不在国内。别一下子给她开太猛的——不对,见效快她才不会再吃那些神经类西药——哎你看着来!” 拿到药方的孟道生给熊子琪药房里好一顿搜刮:“你这里是不是还有酸枣仁和土人参?” 熊子琪不是小气的人,但由于方子里药材都是往好了开,此刻心也在滴血:“很贵的师弟!冷静点!” “我给你买双倍。”孟道生满不在意,挥挥手,“这罐哈士蟆油我也拿走寄过去了啊。” “啊啊啊放下那个我做了好久啊!她也吃不了你冷静一点!” 孟道生对上心的人是真好。熊子琪后来也问他那女生到底什么情况,孟道生嘴里叼着烟,回:“不知道。好像是分手了。又好像没分。搞不懂,不好问。” 光阴荏苒。熊子琪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逐渐变得沉稳,踏踏实实跟着苏涧玉学了道医,下了山,闯出自己的名号。孟道生很少再提那个女孩的事,熊子琪本以为不会有下文,但那年端午回来前,孟道生托给道观送物资的人传话,说自己端午会带个人回来。 “女孩子?莫不是......” “小熊,找两套道服出来,我来洗了。” “好,师傅。”熊子琪顿一下,“师弟抢人女朋友,不好吧?” 苏涧玉只是笑:“别急。等他们来了再看看情况。” 孟道生带回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性格温温柔柔,好相与得很,总是想着帮他们的忙,没一点客人架子。 “这女孩性格真好,我感觉和道教也有缘。”熊子琪私下和师父说,“就是......我还以为师弟那个性格,会喜欢那种风风火火、古灵精怪的。” 苏涧玉笑道:“所以道生是动了真心。” “......师父,我们站在师弟这边,会不会不道德?” “来日长着,各有各的因果。”苏涧玉摇了摇头,“我们等着尘埃落定,就行。” 他们离开后,苏涧玉也告别了熊子琪,回到了自己平城市中心的家。次日,她就收到了孟道生那通电话。她那徒弟尝到了心不由己的滋味,低落地回到道观时,一身傲骨都被那看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给磨碎了。 某夜,一直魂不守舍的孟道生躺在院子里晒月亮,苏涧玉早上四点多起床,见他这幅模样,走到他身边:“一夜没睡?” “......嗯。” “想她?” “嗯。” “那时候你问的,懂了吗?” 孟道生闭上眼,用手臂遮住眉眼:“懂了。” 也说是世事无常。他后来救下白露、和她失去联系、向她敞开心扉、又再度失去她的音讯。白露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和孟道生交握着手。 入命的华盖,带来天赋,没带来孤寡。也是被化掉了。 孟道生结婚后,有次回到道观,师徒叁人一起晒太阳聊天。 “因缘和合。”后来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熊子琪感叹,“走到一起,不容易。” “道生这性子,也只有她降得住。”苏涧玉笑呵呵,“都是命啊。” “她以往总觉得亏欠我,后来才知道我从她这里学到多少。我有时候还挺庆幸没太早追她。那时候的性格,只怕会伤害到她。”孟道生伸长了腿,以一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树上抛石子。 “信命了?” “呵。”孟道生笑笑,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只是觉得命里有她,很幸运。” 【胡依然】 可能许多女生懵懂的初恋都启蒙于少年时代某个干净、清俊的男孩。他就像太阳下的橘子皮,被初夏风扬起的白色衬衫衣角,散发着酸涩而又温暖的感觉。 对于胡依然来说,林昼就是那样的存在。 她自己也是很优秀的女生。成绩优异、钢琴十级、英语法语都流利,长期的芭蕾舞学习让她身姿像一只挺拔的小天鹅,常常是同学目光的中心。 同样出生在名门望族的胡依然是理性的人,她知道林昼的姓氏意味着什么,更有她自己的梦想和野心。 所以她不会选择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不会为了这份浅浅的好感改变自己的规划。 可她会在与他并肩站接受表彰时欣喜,会在看到他在花树下看书时驻足几秒。 年少时候的心动,无法藏得彻底。 林昼和她同级。那年她信心满满,没想到开学典礼上致辞的不是她。那个身姿挺拔、略显清瘦的少年走上讲台,用如春日之云般柔和的嗓音说:“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们好。我是新生代表,林昼——” 那天台下的她承认,他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写的东西也有文采。 他们并不在一个班。但她依旧能常常听到林昼的消息。那时候是单纯想和他较劲争一争谁更优秀的,直到某天,早晨因为家里车子故障而迟到的胡依然看到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的林昼。 他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与平时的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同,板着脸,看起来有些阴郁。 胡依然那一刻明白了,他们是一样的——出生在这种家庭的不由己。 那可能就成为在意和心动的开始。 偶尔,他们会在走廊、在操场、在礼堂、在食堂擦肩。被窗户护栏分割成块状的光影投在地面,随着时间流逝,也变成转动的指针,昭示着他们都迈向笑容更少的“大人”。 临近毕业的时候,胡依然注意到林昼常常在看一本书。她被保送,目标明确,平大的外语系,交表时装作不经意问过班主任:“听说隔壁班林昼也保送平大了?您知不知道他哪个系?会不会和我撞?” “还没定吧。那孩子说要想想。”班主任捏着她的表看,“不会撞车的。他要么文学院要么去读政治或哲学,对外交部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再偶然见到林昼,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看起来没那么忧郁,也许是确定了保送方向的缘故。 胡依然注意到他常常拿着一本书,像护身符似的,很细心地保护着,甚至自己做了一个白色的封皮,看不到书名。保送后林昼很少来学校,胡依然从父母那里听说林家已经安排他结识人脉、了解名利场的游戏规则。她也大抵如此,芭蕾、外语、钢琴……犹如提线木偶般,无法支配自己的生活。 疲惫。但她渴望众星捧月、万人之上的生活。 因此值得。 和林昼唯一的对话,发生在成人礼的那天。后面的唯一大型活动是毕业舞会,林昼大概率不会出席,胡依然看着那个温和地站在角落同人讲话的少年,迈开了步伐。 “第一名,能和你合张影吗?”意气风发的少女微微仰着下巴,“可别说你不认得我,我是胡依然,我们一起领过叁次奖。高二的开学考,我也考得比你高。” 林昼错愕片刻,随即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就像相交的直线,驶向各自的人生轨道。 平大的外语系在和国际学生部一起,在另外一个新校区。大学四年,胡依然没有见过他。她忙碌着自己的学业,为绩点和简历努力,很少想起青春时期无疾而终的懵懂感情。即将毕业的某天她点开朋友圈,看到之前因为社团活动加上联系方式的一个女生发了一张照片。 “在老区图书馆刷志愿时长,拍到电视剧般的场景。” 是一对恋人。长着天使般脸庞的二人坐在绿荫一片的窗前。男生正将一本打开的书递到女孩子面前,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侧过脸去看的女孩子手里拿着电子笔,因为书的内容灿烂地笑着。 猝不及防的重逢。 胡依然看着照片上林昼的眼神,那种酸涩好像被捅破了一个小洞的橘子皮,带着回忆的腐烂味,久违地飘散出来。 她是心思细腻的女孩。一个人的眼神里含不含有爱是很明显的事。况且,林昼中学时期就鲜少同女生打交道。礼貌是拉近亲近感的有效手段,同时也能清楚地让对方知道不该逾越的线在哪儿。他的家世不是秘密,再胆大包天的女孩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可现在,他这幅模样,不就是全然坠入了爱河? “你的家人会同意吗?”胡依然轻轻摸了摸屏幕上模糊的少年脸庞,自言自语般呢喃,“你的婚姻早就被明码标价了啊。” 她犹豫着,保存了那张照片,却再没有试图打听过林昼的消息。 得到就意味着牺牲,将什么作为牌桌上的献祭品,她早已做好准备。 胡依然的事业一帆风顺。留学回来后,她如愿进入了外交部,前途一片大好。在家里安排下,她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二人目的都明确,很快有了孩子。由于在床上不算契合,彼此各有床伴,肌肤相亲的日子很少。 胡依然保持着谨慎,腻了也不会频繁更换情人,有时和看对眼、情况差不多的圈内人默契地一夜露水,彼此工作场合见面握着手装作不认识。她丈夫算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外头养的是他初恋,倒也能说句深情。那女人也知足,清楚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识趣地从没出现在胡依然面前。 孩子平时交给两家父母和保姆照看,他一两岁后夫妻二人也和他培养感情,偶尔过过什么家庭日——同胡依然小时候一模一样。家族啊血脉啊,果然传承。 日子就这么过着。对于他们来说,波澜不惊是幸运。 某年年初,犯春困的胡依然接到上面领导通知,最近得严阵以待应对检查——那些能给他们通报批评之类处分的家伙往往不大张旗鼓,伪装成来办事的甚至后勤人员给你送一份新年礼物。 胡依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处理了一天工作,甚至到点了也没走,有样学样加了会儿班。她走出大楼时,天际线余着最后一抹黄昏尾调。路过的同事手机的铃声是首熟悉的曲子,她小腿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一下:以前她是不是学过对应的芭蕾舞来着—— 顺路去看看早樱吧......她疲于工作和家庭,很久没放松过了。 这个时间点,其实早已闭园清场。但上面说是考虑到他们工作繁忙没有时间赏花,所以和公园协商了下,他们有一项叫“晚票”的特殊福利或者说特权——他们能在公园对大众闭园后入场,在工作人员正式下班前离开。 其实也就两个小时时间,进去还需要登记啊手续啊,有这闲心不吃晚饭、跑来摸黑看花的人不多。 夜里看花倒别有一番风味。胡依然在盛开的洁白樱花树间走过,路灯之外是一片黑暗,再远处就是平城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有点,孤独。 同事里有个小姑娘和她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总不想结婚,觉得独身好。现在觉得有个战友也挺好的......有时候真觉得一个人,扛不住。独自在平城,太孤独。” 她很想和那个小姑娘说,结了婚也是一样的。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以热爱填满整个人生价值是困难的事情,现实和渐长的年龄、社会环境会推着人随波逐流。许多人就是为了和社会有所联系、为了缓解孤独结婚。胡依然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清醒,她也知道自己的现状胜于绝大部分人。 并非后悔,但很少很少的时候,她会忍不住设想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盛开的花树下,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在接吻。男生一身西装,看起来颇有气质。他背影挡住怀中人,胡依然只能看见环抱在他腰间的女性的手。 热恋期,下班了来约会吗...... 那对拥吻情侣分开了,胡依然也收回目光,转身向出口走去。 她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很模糊的“小昼”。 zhou,第四声。在姓名里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字。 胡依然想起什么,猛然回过头去。 那两张早已随着更换手机、照片丢失而消失在记忆里的面庞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林昼也注意到了胡依然,显然已经对她没有了印象,只是礼貌地点点头,随后脸上重新注满笑意,继续侧过脸同他的妻子细语。 他们无名指的指环亮成两抹耀眼的银。 ......难道真有两全其美? 胡依然突地意识到:她从未抗争过。她说是身不由己,其实心安理得。 但,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讽刺一笑,毅然决然别过脸去。 没有谁值得她做出这种选择。她要捷径,她宁可孤独也不平庸。 【阿谷】 黎朔答应在他首播这天做嘉宾,阿谷还挺震惊的。 这家伙退圈好多年了,而且他又完全不缺钱,阿谷给他的酬劳估计就他一顿吃得好点的饭的价格。可能他一件西装、一块手表,阿谷就要播一年才买得起。 “当年一起在基地吃泡面......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啊。”阿谷苦笑。 叁年前他退役了,手伤。后来一直在另外一个队伍做教练。收入是有的,以前也攒下很多,他也不是什么大手大脚的人。无奈投资地产失败,家庭的责任催促他不顾脸面复出做娱乐主播挣些钱。 平台问他能不能凑齐rip的冠军阵容引波流,阿谷没怎么抱希望地试着联系了黎朔。纪言虽然也退役了,但游戏瘾大得很,偶尔峡谷里还能见见面,其他队友就更不用说了,都在圈子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有黎朔,阿谷上次见他还是小鹏的婚礼。婚礼前夜几个人约着在街边撸串,黎朔成熟稳重很多,听见阿谷准备投资房地产的时候说得直白:“风口一旦被所有人都知道,就不叫风口了。” 阿谷回想起那个场面,心里还有些感慨:以前都是他担心这小子和别人起冲突、违背了队规,现在换成他来帮自己了。试着帮他调直播设备好像还是昨天一样,时过境迁,转眼就是快十年,自己怎么都老成这样了呢? 【小刺:有空。我没这个平台的账号,就不开窗了。】 阿谷看着那个备注,把它改成黎朔后,回了个好。 签约的那家平台推波助澜狠狠炒了波情怀,开播那个晚上,阿谷直播间蹲着的人比观看榜第二名多了一倍。阿谷和以前的队友们已连上语音,看着平台方给他们剪辑的高光片头,笑道:“忆往昔峥嵘岁月愁啊。我还记得在伦敦那几天我们吃的啥。” 还没开始,观众听不到他们说话。 “啊。我也记得,玉米猪肉饺子。”纪言说,“速冻的。” 黎朔冷不丁接话:“小鹏全煮漏了。” “怎么翻起旧账!”辅助小鹏笑着说,“不过小刺你个大忙人,跟你也就旧账能翻了。” “真的忙。”黎朔说。 “你们霸道总裁都没有双休?” “双休陪老婆。” “噗——” 阿谷看了一眼,发现闹那么大动静的是纪言后,问:“言王,怎么了?” “没、没什么......” 阿谷又想起石有为婚礼上那个“嫂子”和“弟媳”的事。那事儿后来也没个下文...... 直播开始后,几个人选了当时他们拿下冠军的最后一场比赛的阵容,硬是把高分局打成了虐菜局。阿谷和他们边聊着天边打,偶尔回忆些往事,总感觉自己还坐在rip基地。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当时的上单说。 “有点怀念。”阿谷调了下摄像头,说,“你们什么时候来魔都不?有空一起搓一顿啊。” “看黎朔时间吧。”纪言说,“我在国内。” 黎朔说:“我都行,最近没什么重要的事。” “不用陪老婆?”小鹏调侃。 粉丝看到原rip齐聚本来就激动,一说到黎朔结婚,阿谷这边弹幕跟疯了一样。 “完蛋。”小鹏自己也开了直播,尴尬地说,“刺,对不起,说漏嘴了。” “什么?” 阿谷解释:“弹幕都在八卦你感情状况,毕竟你完全退圈了,大家印象估计都停留在你说自己有对象上吧。” “没事。”黎朔说,“我就是和她结的婚。” “那个超级漂亮的?”小鹏很意外,“真深情,还真被你舔到了!” 黎朔笑了:“对。舔到了。” “当时我真以为你会单一辈子你知道吗,你那时候性格真就不分男女统统一巴掌。谷妈老是忧心忡忡的,怕你和教练干起来。搞不懂,你怎么谈上的啊!”小鹏说。 “幸运。”黎朔说,“不懂事的时候,就碰到了最好的人。” “喂,你们这些幸福的已婚人士......能不能照顾下我的感受啊!”上单插话——他和一个女主播谈了两叁年,去年某天中午醒来看着亲朋好友排山倒海似的消息才懵逼地意识到:他被绿了。女主播和人约炮被拍了小视频传到网上,圈内无人不知,这从此就成了上单的一个名梗。 几个人笑着转移话题,聊着天,陆陆续续又打了几局。时间有点晚了,纪言一会儿有事,黎朔也要工作,阿谷就和观众们说上半场直播结束,一会儿他会和小鹏和上单联机玩恐怖游戏,切了中场休息的植入广告,关闭了直播间的语音。 除了纪言外,其余四人都没挂断。观众听不到,没有了顾及,他们敞开着聊了会儿。 “早点休息。” 阿谷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好,已经结束了。” 黎朔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和一声亲吻。 “那我也挂了。”黎朔和以前的队友们说,“睡觉去了。” 几人同他道了别。以前和黎朔关系最好的小鹏忍不住感叹:“他变了好多。岁月是把杀猪刀啊!结婚果然是个分界点。” 纪言和黎朔不在,阿谷也开始八卦:“不是,他以前在那女孩那里就乖。” 上单也说:“对对对,当个宝似护着,我想看眼照片还被他瞪了。” “是啊,恋爱脑。”阿谷笑,“看脸真看不出来。” “这个年代,真爱难求。”上单说。 “是你挑对象的方法不对吧!”小鹏说,“女主播女网红本来就是事故高发地。你自己不踏踏实实谈。长点记性老孙!” 听着那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阿谷的思绪逐渐飘远。 “幸运”吗......是因为那个家伙确实掏出来了真心吧。以前在rip的时候就是这样......脾气真的臭,也是真的自我,但确实是一步步看着他逐渐长大逐渐变得会理解他人......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 “操。”阿鹏忽然说,“小刺做的那个游戏的官方号给你刷了十个跑车。十万啊!” 阿谷无端想起他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曾经接到一个电竞椅的代言。他忽然明白那家企业为什么找当时没什么热度的他了—— 【黎朔:不客气。】 阿谷看着依旧欠揍的那小子发来的短信,微笑着,重新把他的备注改回了“小刺”。 【金恬amp;包喻】 金恬在外企打了十二年工后辞了职,攒好首付的她在平城不算中心的地方买下了未来的家,并在附近一家咖啡店找到了份副店长的工作。 生意还行。她冲咖啡和做甜品的手艺不错,即使定价贵些,也吸引了不少在附近居住或工作的忠实顾客。 她很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周叁的下午。挂在玻璃门前的风铃响了响,金恬抬起头,看到一个女孩子走进来。 “您好。”她礼貌地同金恬打招呼,“唔,我要一杯玫瑰花茶,一块柠檬戚风蛋糕,谢谢。” “好的。”金恬眼尖地注意到她带着相机和帆布包,猜测她是想找个地方坐一会的自由职业者,于是继续说,“楼上还有一个空包间,您要去那吗?” “好呀!谢谢。” 金恬对她有很深的印象——不仅仅是那张有点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脸,还是她周身那股让人感觉很舒服的气质。 那位小姐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次,偶尔会和金恬交流些烘焙方面的经验。一来二去,她们倒是变得熟络了。她似乎在金钱方面条件优渥,充了最高档的会员卡,因此只要是店里没坐满,金恬就会把那间包间留给她。 某个深秋的傍晚,一个男人拉开门走进来,对金恬微微点点头:“您好。我找白露。” 他气质如竹间月、松上雪,即使用围巾刻意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也能凭直觉知道他绝对长得像个谪仙。 金恬的心已经如石头般硬,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啊,她在二楼包间。” “谢谢。”男人客气地同她点点头。 那男人上去找人。没一会儿,白露和他肩并肩走下来,小声说:“对不起。写得太投入了。” 男人低声同她说了句什么,逗得她掩着脸轻笑。 金恬看着二人细语着出了门,消失在视野里。 “好奇?” 金恬吓了一跳:“啊,包店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路过,顺便来看看。”包喻笑笑,“刚刚那俩人很般配,是吧?” “他们是夫妻?” “我哪知道。” “这口气,我还以为你认识呢。” “哈哈,那倒确实是认识。只是不太清楚他们的私生活。” “哦,这样。” 几天后,包喻同她说;“以后白小姐来了后,店里就别招待新客人了。有人来接她,你不用出来招待,在后面摸鱼就行。记得别告诉白小姐啊,瞒着她。” “嗯?”金恬不解,“为什么?” “钞能力呗。”包喻笑,“她老公想给她清净环境,也想来接她回家。” “……没明白。” “大佬不想被草民看到脸,所以清场,这下懂了吧。” “明白了。” 金恬有点想知道她老公什么身份,但知道不合适,没再问了。对方认识店长,一旦店长发现她有这种好奇心思,她能不能继续干这份工作还不好说。 后来金恬天天盼着白露来。白露来了,她日子太轻松了:天天两点挂上打烊的门牌,然后光明正大的摸鱼,直到五六点的时候白露独自或被人接着离开。那个神秘的大佬老公会顺手把“闭店”的牌子翻成“营业中”那面,往往一工作就是一下午的白露一直没发现清场的事,毕竟咖啡店在傍晚时确实没多少客人。有的日子白露会在一楼先坐一会儿,听那些客人聊天,似乎是在观察他们,金恬注意到她会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忽然涂涂画画。她猜她是作家,于是搜索她的名字。白露很低调,检索页面并没有她的照片,但有她的年龄、居住地和一些网友留下的“美女”之类的评价。本以为白露这么年轻,会是网络言情小说、青春疼痛文学之类领域的作者,但没想到评论家们她的作品巨大多数呈积极态度。 确认了对方身份的金恬感叹:真是令人羡慕的人生。 谁能想到白露这个诗一样的名字,居然是真名呢? 一年后的某天,接近夜晚关店的时分,包喻又破天荒来到店里,看了眼望着窗外走神的金恬:“看什么呢?” “那栋后面山上的庄园。”金恬说,“也不知道住着哪家正黄旗贵族。做得真漂亮。” “这我可真认识。” “店长,你不会蒙我吧?” “我人送外号‘包打听’,不知道?” 金恬笑这个中老年老人吹牛逼:“嗐。” “小丫头片子,我出来混的时候你爹妈都在玩尿泥巴!” 两人聊了几句,聊起春节假的事儿。金恬问:“老板,你是哪儿人?” “看来平城混了这么久,我还是没学会地道的平成口音。”包喻喝口茶,“我是南方那边的人。” “怎么来平城开咖啡店?” “这可说来话长。”包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 “叁四十年前,有个脑袋很灵光的大学生,在某个地方数一数二的集团工作。他那时候经常帮同事带小孩。那小孩也是个脑子好使的,察觉到大学生和副董秘书眉来眼去,又发现了那位副董秘书原来是董事长的女儿。为了不让小孩乱说暴露地下恋情,那大学生经常请小孩吃麦当劳贿赂他——那时候这可是很稀罕的玩意。”包喻说,“后来那个小孩去读了武校,快毕业的时候,某天他班主任急急忙忙喊他,说‘你爸爸犯罪了’。班主任说,那个当初带他的大学生诱导他爸爸挪用公款,两个人一起判了刑,都是经济犯。因为父亲有案底,那个小孩没能当成武警,辗转几个工厂后,长大成人的他始终觉得他们坐牢的事情有古怪,于是决心做私家侦探,自己查清楚。” “hk电影故事?” “是。”包喻笑。 “后来的剧情呢?” “已经变成侦探的小孩,查到几年前,曾经和那个大学生有一腿的董事长女儿闪婚了,和一个有钱人。那富商追她很久,她董事长父亲为了资金也助推,但她一直没松口。但很奇怪,他们两个结婚时,董事长女儿已经有身孕了。” “意思是那个有钱人被绿了?” “不知道。那个孩子没有保住,无从求证。” “狗血。” “还有更狗血的。”包喻似笑非笑,“也就是那几年,嫁女给集团续命的董事长车祸去世,他一走,集团也倒了,被人收购。那个大学生出狱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开始做起拐卖儿童的勾当。” “我猜猜。他自己和董事长女儿的孩子没保住——可能还是被那个有钱人栽赃陷害去坐牢的!董事长的车祸,会不会是女儿和那个大学生的合谋报复?” 包喻只是笑了两声,接着往下说:“再后来,大学生拐走了那个富商和董事长女儿的亲生孩子。这次是真的,二人合谋。” “啊?” “他带着那个小女孩,一躲就是好几年,手上人命几条,最终还是被抓到了,逃不了死刑。但侦探从一个辅警那里打听到,人贩子大学生似乎从来没有伤害过那个小女孩。”包喻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于是侦探偷偷溜进警察局里,用了点办法见到那个小女孩,发现......她有几分她妈妈的感觉。五官不像......只是那种,感觉。很淡很淡的......和‘死’这个字一样的忧郁感。” 金恬沉默。 “说点好笑的。”包喻一笑,“那富商有点重男轻女。后来又得了个儿子,但大概率不是他亲生的。哈哈!” “所以结局呢,这些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包喻耸肩:“除了一个,都是阴间相聚的死人了。” “......谁活下来了?那个儿子?” “请听下回分解。” “吊人胃口啊老板!” 【郝世文】 凌晨五点半,胡同外那家早餐店就早早开了门。遛完弯的郝世文背着手,踩着一地银杏叶,同店主打招呼。 “老郝,起真早?” “嗐。年纪大了,醒了,出来走两步。”一团独属于寒冷天气的白雾随着开口出现又消散,郝世文点点头,往里走,“老样子。俩焦圈,一面茶——再加个素包子和糖火烧。” “哟,约了人啊?” “学生。”郝世文挑了张靠屋内的桌子坐下,“这天,说冷就冷的,唉。” “坐着等会儿啊。刚开店。”老店主搬着蒸笼,笑,“年年都说些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天也年年一模一样的冷。”郝世文哈哈大笑。 刚开店,忙活的事情很多。店主夫妻跑得前前后后的,郝世文从怀里拿出揣着的小本子,坐在那儿看入了神。 一碗冒着热气的面茶放到木桌上,郝世文抬眼去看,炸得金黄油亮的焦圈还有锅里刚捞出来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你等的人什么时候来啊?其余的晚点上?” “现在上吧。”郝世文把书放回衣服口袋,“她来了。” “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店长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小跑过来。 “没晚。是我没事干,来早了。”郝世文乐呵呵同她说,“昨晚还是在你老公附近那房子睡的?” “嗯。又是忙到晚上十点才出学校门,反正早上还要去学校,平时住的地方太远,干脆睡这了。”白露捂着脸打个哈欠,“希望今天能忙完......” “这评定明明也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受聘的教授。”郝世文边捏起一个焦圈边说,“教务处就知道你好说话,拿准了你不会拒绝,叫你来撑场子。” “读书那会儿给他们添不少麻烦。”白露笑着说,“能帮上忙就尽量多帮帮。平大毕竟也是我母校。” 郝世文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什么:“你真准备移民了?” 喝水的白露差点被呛到,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您这是哪儿听的。我就是在考虑不再做老师了而已。我肚子里就这么多东西,再教不了什么了。比起讲座和写论文,我更想自己静下心去看看书写写东西。” “也是。你以前就这样。”郝世文问,“但你的方向,在国外住着更方便吧?” “近些年不会考虑的。”白露摇摇头,“我爱人在国内还有工作。” “那更好了。常有人陪我个老头子说说话。” “乐意奉陪。啊,对了。”白露从随身的帆布包掏出一个玻璃罐,“我们家自己做的桂花糖,给您。” “多谢啊。”郝世文接过,笑眯眯捋了把胡子,“真香。” “是呀。我们家院子里种了不少,总觉得枕头上都是这香味呢。”白露也微笑起来,“我和我爱人还准备做柿子饼,回头做好了,我再给您送来。” 她吃着糖火烧,嘴角还沾着些糕点屑,同他说许多生活琐事,郝世文一句一句地回她,心里忍不住想: 可以放心了。 刚见到白露的时候,郝世文就想到自己那位名震诗坛、生命却如夏花般短暂的舍友。 白露和那位大诗人有相同的特性:敏感、善良、天真、理想主义。他们关注真挚强烈的情感,遥望着完美的天上王国,却无法接受立足于无法避免的泥潭的现实,无法面对计划和设想之外残酷冷漠的世界。 这种痛苦会成就天才,也会造就疯子。 白露曾经只专注于纸张,极少在必要之外和同门、师长有所联系,过着相当孤僻的生活。郝世文没见她从事什么休闲活动,她像是被什么压抑了自己的情感,从未轻松地开怀大笑过,以乏味且千篇一律的生活麻痹自己。 郝世文那时候很想拉她一把。他组织那场联谊会大部分是为了她,平时也没少帮她在教务处那里要特权。 他能做的很有限。其实一切都要看白露自己。 后来一个自称她男友忽然帮她办理休学,说白露生病,需要休养。郝世文没见到她面,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也都石沉大海回复,担心她是被什么大人物给强制带走了。郝世文数次强烈要求学校确认白露个人意愿,校长都被惊动,隐晦暗示他背后涉及一个惹不起的人物。那个大人物没过几天给郝世文打了电话,同他说:“感谢您担心白露,她确实......出了些问题。现在在国外休养,短期内无法回来”。对方附上几张照片,除了白露伤得很重、正在被金发护士悉心照顾外,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郝世文自己也有家庭,做到此地步已经是极限,也只得暂且作罢。 再回到学校的白露显得状态好很多。白露同郝世文说起自己在非洲和极地的经历,却在他询问当初生了什么病时显得有些回避:“已经康复了,老师。那段时间都是我男朋友在照顾我,我撞到脑袋,失忆了,手机也坏了。不是故意那么久没回您消息,不好意思。” 回来后的白露依旧不热衷社交,但开始和同学偶尔闲谈一两句。她从男友那里知道了郝世文为了确认她的消息差点把老命豁出去的事情,颇为感动,这些年陆陆续续地给他送来许多药酒古玩之类,说是她和她爱人的心意。他还听见白露向人打听鱼竿、电脑主机、古籍还有什么酒庄的什么酒,不知道是准备送给谁,但能确定的是,她有了许许多多的“关系”。 正是这些形形色色的关系,构成了一个人的小生活,构成了许多珍贵的瞬间和情感体验。它们在绝望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坚持下去的希望。 于是郝世文也没对她受伤的事刨根问底。 她有了好的改变,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这就足够了。 二人吃完了早餐。郝世文已经退休,直接回家,不和她同路。 “现在去平大还早吧?”郝世文问她。 “是的。我先回去歇一会儿,晚点我爱人送我去。”白露抽张纸巾擦嘴,和店主说,“老板!麻烦帮我打包。面茶、馄饨、白粥各两碗,有碗馄饨不放香菜。还要五个焦圈,叁个糖火烧。包子也各叁个,麻酱烧饼和椒盐烧饼各两个,四杯豆浆。” 郝世文吓一大跳:“这是?” “我们家里人比较多。我爱人昨晚也来这住了。”白露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们住到那边后,在这边的厨子他就辞掉了,我给他带点早餐回去。” “你们感情挺好,就前天分开了一晚,他昨天就跟过来了。”郝世文笑着摇摇头。 白露有点害羞,但也没否认:“是很好......” “看得出来。你今早十句就有一句关于你老公,哈哈。” “巧、巧合。”白露脸红。 “都打包好了,小姑娘,你看看。送了几个麻团给你,好吃再来!” “啊,谢谢老板!” 白露扫码付完了钱,将早餐放到车篮和包里,同郝世文挥挥手:“老师,那我回家啦。” “去吧。”郝世文也同她挥手道别,“注意看车啊!” “嗯嗯!”白露腼腆一笑,“您回去路上也小心。” 郝世文站在原地,乐呵呵地看着她从一地银杏上骑过,去往她期许的家。秋风忽起,她穿梭在纷纷扬扬的金黄落木里,脸上是被晨曦照亮的明媚笑意。 【完结前想说的话(关于剩下的番外、其他新 【完结前想说的话】 能看到这里,真的非常感激各位读者。 先把重要的事情放在前面吧: 一是:番外还有两篇,会在修改后发出,时间不定。 二是:一直以来收到许多问我会不会写别的文之类的留言,之前我对此的回复是“可能偶尔上线上传番外,开个短篇写下俞怀瑾的故事”。之前由于自己也在犹豫,所以用了“可能”这个词。现在想给出明确的回复:俞怀瑾的故事和其他的文都不会写了,《此生无拘》也保留某天上线更新番外或者整本删除的可能。 似乎有复制的功能,各位读者朋友如果有意愿,可以将本文复制到自己的备忘录。但是希望您不要以此牟利、洗稿。 原因是付出和收入是不对等的。如果这些文字只存在于我的硬盘,那么它可以是语句不流畅、情节不连贯的。但是如果决定将它发出来,那么一定至少要经历叁次从头到脚的修改,花费许多的时间和心力。曾经在后记提过,选择将《此生无拘》分享在网络平台,是抱有一种“给有缘分的人也看看”的想法,我很期待有读者朋友可以告诉我自己的感受(吵架的还是算了)。但许多次一周没有登录之后上线,发现留言依旧停滞在七天前一样的数字,那个瞬间难免感到失落,困惑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此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并非是向诸位读者发难或者宣泄情绪,只是深思熟虑后出于自己的理性和感性多方面的考量。当时取这个作家名称的时候,其实想到了爱伦坡的“乌鸦说:此人不再来”。也算是坚持了当时的决定。 正文部分有一节标题是“月满则亏”,我想什么事都是留点缺憾、别那么圆满才是最好。正文也停留在99章,美好的谐音,最接近完满的数字。其实该在96章就全部结束的,往后的章节和番外,全是不舍得的私心作祟。我很喜欢if线,happyending是夏天般的幻梦,badending则更残酷,也很好地诠释了为什么正文是唯一的解。《翎落》这篇是我最喜欢的:人和人的相遇很奇妙,产生了作用向双方的力,改变了彼此的轨迹。这也是本文想要传达的:缘起性空,珍惜当下的一切,保持勇气向前。 最后一点碎碎念:文中提到过的调理身体的道医方法不是胡诌,各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尝试和了解(别信叫你喝符水的啊)。 不知所言。感谢几个月来的陪伴!不会再见,所以愿各位朋友早安、午安、晚安。 【番外:短打合集】 【番外:短打合集】 [霸道总裁] 白露最近在帮林萌萌改一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类的剧本,因此很认真地观察着纪寒。 “即使你努力想把男主角修改得正常,这种动不动让人陪葬的角色也还是归类成精神病更加妥当。”纪寒读完大纲有点头疼,“我和他完全不像。而且,你要我怎么对你冷酷?” “好吧。你不愿意成为我的灵感的话,那我去观察黎朔——” “给我回来!” 白露喜笑颜开:“现在像了!” 一旁的黎朔努力思考了一天自己为什么没有成为白露的首要观察对象。明明以为现在的职位来看,他才是条件最接近的吧? [随便] “我永远不会再去宋景行推荐的地方吃饭。”孟道生生无可恋地对白露说,“苦瓜汤怎么可以做成那样!简直是对羊都菜的亵渎。” 宋景行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正常水平。又没有食物中毒。” 米其林和窝窝头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绝对在心里嫌你事多。”纪寒幽幽开口,突然看向宋景行,“别告诉我,你带白露吃饭的时候也是选得这么随便。” 特地开车来接出来徒步叁人的白露笑两声,打圆场:“好啦。晚上你们挑餐厅。我请客。” 宋景行以前带她去的地方多正常!虽然不知道是他俩什么时候惹了宋景行,还是宋景行单纯没上心随便选了个地方,总之得岔开话题...... [掌印] “老纪打的?”孟道生看着她白花花的臀瓣上的掌印,“真舍得下手啊。” “还好啦,不怎么痛。”白露随口回了一句。 一个小时后,随着响亮的一声“啪”,白露又喷出来一股。她哭着献吻讨饶:“老公,我、我不行了......” 孟道生顶她两下,手按着她的肩膀,声音很低:“乖,趴好。我知道你很爽。” [哲学] 几个人看完某部科幻电影后,一场一触即发的辩论展开在了客厅。 “无法理解的观点,机器就是机器。机器人的情绪不过是算法错乱导致的产物,它连作为生理基础的大脑都没有。” “人类的情绪也不过是神经元产生的,难道只有人的感受值得被尊重吗?” 紧接着是一些外国人的名字,什么什么主义...... 坐在白露身边的黎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景行:“......你也听不懂吗?” “我秉持奥卡姆剃刀原则。”宋景行慢慢收回落在白露身上的目光,看着黎朔说,“不适合参与他们的讨论。” 白露忽然感觉肩上一重,侧过脸一看,发现黎朔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手机搜索栏里显示着“哲学入门看什么好”几个大字。 [打架] 某次几个人一起聊天的时候,偶然谈到了当年打架的事。他们关系变好了,这也不是什么非要避讳的话题。 白露只看到了纪寒和黎朔产生冲突的场面,还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 没想到纪寒......还挺能打的。 孟道生耸肩:“是因为他打起来不要命好吧?我是让着他!” [短途旅行] 除去走不开的宋景行和林昼,家里其他人偶尔会进行短途旅行。 宋景行偶尔会去平城偏僻些的地方徒步和钓鱼,由于离开平城的手续太麻烦,除非家庭出游,不然很少打报告申请。 纪寒在北美还有一些项目,有时候会飞去处理。白露有空的话会和他一起在那呆几天。以前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曾经去东海岸几座城市旅行过。次数不多——太忙。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孟道生就去过很多国家,成年后基本对旅行感到审美疲劳。有潜水证,比较喜欢海边或是比较冷门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林昼喜欢欧洲,尤其北欧。青少年时期的梦想是和白露一起住下雪山脚下,夜晚放着曲子、点着蜡烛,从窗户看极光。 日本是黎朔常去的度假地。距离近、物价相对欧美来说算低,白露也很喜欢温泉和日式庭院。她开心黎朔就开心。要是没那么多人找他们搭讪就更好了。 白露很喜欢独自去欧洲的小镇住上一两周的,陌生环境和孤独感能为她的旅行提供很多灵感。这段时间除去每天报平安和赛博早晚吻的短信,她不会和人有什么其他联系。每次她独自旅行回来的那一阵,想念她的恋人们都会变得非常黏人。 [肾虚] 黎朔清楚自己对白露的欲望非常强烈。 夏天,她穿着短裤和孟道生坐在楼梯上逗煤球玩,曲起的腿又白又细,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老婆。”黎朔坐她旁边,把她侧着抱进怀里,“我是不是有病?” “......啊?”白露立马紧张地问,“哪儿不舒服?” “我不知道。”他郁闷地说,“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看见你就硬,这太奇怪了。” “呵呵。”孟道生一哂,“精满不思淫,你肾虚了。” [出尔反尔] “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饭席间,林爷爷忽然问。 林昼没有抬眼:“不准备。现在我和她很好。” 他的职位特殊,这几年也有了与他志同道合的同僚,声音和意志足够被家族听到。 主座那人沉默一下:“和他们抱团后,翅膀硬了,出尔反尔。” “爸爸教得好。”林昼微微一笑。也是前几年,他才发现年少时崇敬的爷爷很虚伪。 “林昼,别和我玩小心思。” “我也恰有体面一些的想法。”林昼垂着眸,说,“我已经结扎。爷爷,我自己做了你们的鸽子,就不想让我和她的孩子也被束缚在牢笼。” 结扎的事情,林家毫不知情。 进行手术的是纪寒的私人医生,术前林昼冷冻了精子,保存在了家里的地下室。 当然,他不准备告诉这些和自己冠以同样姓氏的人。 “目光短浅。你甚至没有得到一个完整的人。”年长的老者眼睛清明,看着自己这个本可以走到顶点的孙子,眸内是怜悯,唇上是讥讽,“你会后悔的。” 林昼不以为然地抱以一笑。 他一直坚定地选择有她的未来,白露就是他的意义。 [俞怀瑾的提醒] 俞怀瑾咬着吸管,歪着脑袋看白露:“可是他们关系变好,不见得全是好事呀。” 白露不解:“嗯?为什么?” “你就不怕他们互相帮衬,一整个瞒天过海,全都搞外遇或者密谋怎么利益最大化地把你甩了?”俞怀瑾夸张地做掏心状,“面对男人还是要保持警惕的!” “小瑾。我明白你的担心啦。”白露笑笑,“你们两个是斗智斗勇还乐在其中的欢喜冤家,对我来说,如果不是百分百信任他们,我也不会走进这段关系。” “好吧!我没办法像你一样,现在的模式我最舒服!”俞怀瑾撅嘴,“不过,你还是稍微试探一下吧?哪怕就当情趣呢,看看他们有没有一瞬间的慌乱!有的话你就该感激我了!” 回家后的白露在晚餐时分实践了好友的提议。 “你们是不是都瞒着我?”她故作低落,“我都知道了。” 几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一下。 “......怎么看出来的?” “我、我没同意瞒着你!” “露露......” 宋景行、林昼、黎朔叁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啊——还真有呀!”白露瞪大了眼睛。 纪寒扶额。孟道生叹了口气:“什么猪队友......” “和他们在商量给你一个‘惊喜’的事,以此小小报复你上个月的捉弄。”纪寒解释,“谁教你诈我们的,今天下午见的俞怀瑾?” 白露自知瞒不过他:“我们闹着玩呢。” “情有可原。她和我们不熟,担心你很正常。”纪寒没介意。 “......什么?”黎朔没懂,“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互相打掩护,一起骗她。”宋景行给白露加了点水。 他们都知道白露就是闹着玩,并不觉得她是出于试探。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黎朔还是没明白,“我只会站你这边啊。” 林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吃饭吧。” “有趣?”坐在对面的孟道生用脚尖碰碰忍笑的白露的小腿,“要付出什么代价,行动之前想好了吗?” “我、我没......” “好了,别闹她。”宋景行制止,“......让她吃饭。” 白露如获大赦。林昼弯弯嘴角,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豆腐:“露露,我的心可很脆弱,受不了一点点怀疑的。我要好多好多补偿呢。” 给他也添了一筷子菜后,白露笑眯眯地说:“你是策划报复的主谋,别以为我不知道。” “呃——” [归心似箭] 白露在贵宾室睡着了,头等舱的工作人员喊醒她后帮她拉着行李箱,一路把她送进了头等舱——价值十万的贴心与周到服务。 她边走边匆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是很新的款式,和手工的手机保护壳、夹着的那张符咒一样,都是别人送的礼物。 壁纸是一张照片。大理石的桌面,五束种类和颜色都不同的鲜花半围着品种诸多的甜点——摄于几年前她的生日会。 她昨晚收拾行李没休息好,早晨坐车很久,被接到贵宾室就合了眼,到现在四五个小时,聊天软件已经囤积了不少消息。 [纪寒:慢慢来,我和黎朔明天去机场接你。] [家养白露保护协会(6):孟道生:应该是睡着了,早些时候和我说想休息一会儿,别急,先睡吧。] [林萌萌:收到巧克力了露露,好好吃~记忆里的味道!] [霁岑庄园业主群(9):徐管家:和厨师那边确认了食材,这是太太接风宴的菜单,您六位看可以吗?] [黎朔:刚刚带煤球去美容店了,虽然我对她能不能听懂宠物说话很怀疑,但是沟通师说它想你......我觉得它没有我想你。] [宋景行:花已经帮你养起来了,露露。等你回家。] [编辑lily:白老师,最近有空吗?] [孟道生:[图片]] [俞怀瑾:我新录的歌,退圈了就发给你们几个听!好久录音感觉技艺生疏了。感谢大作家白白的歌词!我们两个就是最强的,嘻嘻] [林昼:刚刚下班路上看到的落日,你也在就好了。] 白露好奇地点开孟道生发来的图片,看了一眼就连忙退了出去。 谁人发了张只有下半身浴巾的半裸照,一句话都没说。 狐狸精! 她握紧手机,看着生命里重要的人们漂洋过海传递过来的话语,归心似箭。 【番外:芥子须弥】 【番外:芥子须弥】 【休息】 夜色已深,开车的宋景行在等待值夜班的保安开门时看了一眼庄园——别墅的一楼仍旧亮着灯。 他想到家里那个人,通宵和奔波半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宋景行将车开进去,停在车库,快步走到别墅,用指纹开了锁,跟着亮光走到了餐厅。 今天宋景行出差回来的时间比预估得晚太多,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白露习惯早睡,其他几个人也不会允许她熬夜等宋景行。这个时间点,宋景行知道她不会醒着。 餐厅的桌上放着两个保温盒和一张写着“慢慢吃,不要洗碗,先休息。工作辛苦了”便签。 白露知道宋景行肯定会因为急着回来见她不吃晚饭,宋景行知道白露会为他准备一些食物——两个人爱得太默契。 宋景行嘴边带着笑,打开看了看。一个里面装着绿豆粥,一个是莲藕排骨汤。 分量刚刚好。够他填饱肚子,又不会因为饱腹感太强睡不着。 宋景行很早就意识到白露的温柔和他的“温柔”不是一种东西。他以往被无差别的责任感裹挟,而白露对别人的好却是源自她希望对方幸福的心。她好像一面镜子,让他认清真实的自己。 他慢慢品尝着她准备的食物,与平时三餐不同的调味方法表明这些食物出于她手。一束温暖的灯光照着他,液体顺着食管流下,他总觉得那温暖流到了四肢百骸。 宋景行将餐具放到水槽,放轻了脚步上楼,准备回自己房间洗澡。他打开房间的门,诧异地发现原本迭好的被子已被铺好,一侧微微鼓起。他缓缓走过去,屏住呼吸注视着爱人熟睡的容颜,终究是没有忍住翻腾的思念和爱意,吻了吻她的额头。 “景行......”她迷迷糊糊喊他的名字。 “宝贝,我马上回来。”宋景行声音很轻。 房间内置浴室的水声可能会吵到她,宋景行拿好换洗的衣物和毛巾,去了公用的浴室。等他洗净一身疲劳,才得以躺在柔软的床铺将她柔软的身躯抱进怀里。 即使个子不矮,怀里的人因为童年时期营养不良,骨架子显得很小,也一直没养出太多肉来。和宋景行相比,她显得非常娇小。但抱着她的时候宋景行的心就像是被拼好的拼图,终于觉得尘埃落定。 毕竟队友都说“队长的追求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宋景行不是事业上野心特别强的那种人。他的确本分、不争抢,如果他对某个安排有所异议,那必定是因为他觉得那个位置比起交给其他人,交给他更合适。因此,在上级多次想提拔他,想让他从一线转到统筹管理工作时,宋景行无一例外地拒绝了,继续留在那个没怎么前途可言的大队里。 加班和出差家常便饭,的确是份很辛苦的工作。 家里其他几个人事业近些年基本都稳定下来,虽然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但比起刚住到一起的时候,总归是要闲一些了。只有宋景行,依旧忙碌如初。 他年纪见长,精力不如以往,通宵后常常需要强打精神。白露也知道宋景行由于职业需要,时刻处于戒备的状态。即使夜里,宋景行手机也从来不静音,一点轻微的响动就会醒——毕竟一个电话、一条消息就能把她的恋人从难得的相处时光中叫走。 这些都让白露很担心他的身体。她何尝不想深爱的丈夫去一个更悠闲、更安全的职位呢?但她懂得宋景行,所以支持他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开口劝说过。 白露特意学了一些按摩的技巧帮助他缓解高强度工作带来的身体不适。几年前,他们之间就养成了一个小习惯——周末的午休,白露会陪着宋景行,让他彻底放松地睡上半个小时午觉。在这半个小时里,白露会替他盯着手机里随时可能下达的通知,而宋景行可以卸下所有责任,短暂地放松自己。宋景行自然完全信任白露,他从不担心白露会隐瞒或是错过那些消息。被她拥抱在怀中或是枕在她腿上的假日的午后,对他来说是难能可贵的、真正的休息。 宋景行睁开眼,在怀中人的发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白露对他的付出和不曾言说的担心,他都心知肚明。 他在想:他培养的那个新人也许已经足够成熟,可以接替他队长的位置了。 【补全】 白露赤身裸体的趴在纪寒身上,刚刚餍足的男人气定神闲地轻轻揉捏着她泛着点红的臀瓣。 酒店落地窗外是夜晚的巴黎,亮着灯的铁塔如最终殊途同归、交汇在一起的两条道路。 纪寒垂眸看她,握住她有点红的手腕,摩挲了几下:“疼吗?” “不呀。”白露吻了吻他的胸膛,“老公,你最近都没怎么绑我,这是在担心你自己技艺生疏吗?” 纪寒掐了掐她脸颊上的软肉,轻笑一声:“你说说看,老公生疏了没?” 在一起越久,他绑她的次数下降得越明显。这个神经敏感的男人终于从她持久不变的爱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安全感。 今天,他们终于履行了年少时未完成的约定,共同来到巴黎。 赤身裸体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从床上注视着那个落地窗外他们本该在很多年的到达的城市。 “你那些信件里对欧洲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憧憬......”纪寒按着她柔软的掌心,回忆起那段时光,“那天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甚至计划好了要怎么安慰失望的你。” “你的计划是什么?” 白露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眸跃动着某种笃定。 “给你买冰淇淋。”笑意出现在纪寒脸上,“再提前带你去看山,转移注意力。” “嗯......”白露也笑,亲他的唇,“和我猜的一样。” 纪寒闭上眼回应她的吻,轻轻咬着她的嘴唇,舔舐她的舌尖。两个人十指交扣,不知疲惫地交换着鼻息。 良久,纪寒离开她的唇,看着她的脸庞,低声问她: “......所以,见到真实的那一面后,失望了吗?” 像是在问她对欧洲的印象,却又不止是在问这点。 白露看着他的眼睛:“失望过。但错的不是这座城市,是抱有天真幻想的我。现在不会了。不完美的、真实的才有意义。我爱的是那个存在着的人,不是我的凭空想象。” 他一时无话,被她牵起交握的手,在手背落下一个吻。白露凑近他的脸,歪着头,笑道:“而且,那时候我期待那场旅行,期待的本来就不是欧洲,是和你在一起呀。就算有失望、耍小性子,也都是冲你撒娇的手段罢了。老公......你知道的吧?” “嗯。”纪寒收紧手臂,弯起嘴角,目光柔和,“和我猜的一样。” 最初试着进入这段并非一对一的关系时,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她的纪寒看到白露和别人显得亲昵一点都会双手发抖。他也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失去和她的联系的时候觉得天各一方可以接受,真的拥有了她之后却开始患得患失。他有时候甚至夜里做噩梦,梦到他满世界找都找不到白露,那种恐慌让他回想起年少时的自己。惊醒后,如果她不在枕边,纪寒会拿着她给的钥匙,开车去她家找她。很巧的是,白露每一次都在家。她总会紧紧把被情绪拉陷的他抱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地说“我爱你,最爱你,纪寒”。纪寒后来很少再和她说“把其他人赶走”之类的话。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让她担忧他会因为愤怒和不甘抽身离去。在他把自己变成一座人海里的孤屿、一座密不可侵的死城之前,白露就被他划入了国界内。独自伫立在钢铁森林的夜晚,他饱尝孤独和思念的滋味,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白露已经成为自己的右心房,失去她意味着他的生命再也无法搏动,意味着他又变成疆土无人的孤王,意味着她又要因为他有许多许多的眼泪。纪寒不愿意她再难过,不愿意再和她分开,所以他选择让自己适应。 他们两个都是在感情里容易觉得不安的人,却都为了对方,一次次不厌其烦地给出坚定的回答。白露变得更加自信、活泼,纪寒的失眠和严重的洁癖都有很大程度的好转,甚至不再显得那么完美主义——爱慢慢补全了他们心中残缺的那部分。 白露常常说“我们是家人”,虽然纪寒每次因为自己和其余几个同性被冠上这种关系而露出嫌恶的表情,但在心里,他承认:那几个家伙,勉强能说得上一句不赖,勉强能算是朋友。 最开始他极度厌恶其他几个人。不仅仅因为白露的爱也分给了他们,还因为纪寒觉得他们手段太下作。尤其林昼,纪寒无法原谅这个用伪装和谎言接近她,甚至在她身上用药物,却装得一脸纯良无害的人。彼时他认为林昼和孟道生对白露没什么真心,也觉得黎朔对她感情不深。纵使信任白露看人的眼光,但纪寒他从小就疑心重,更不可能放过扳倒他们的机会,于是找人查了林昼和黎朔。 有所发觉的二人索性组局找他摊牌。五个人又会面一次,把话说开。纪寒勉强相信,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便找人做了现在他们住的那座庄园的设计初稿。 自古天家就亲情淡漠,如今在上流社会,把感情看得比利益重,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住到一起,亲眼看到那几个人对她的“白露至上”态度后,纪寒有时候也一边吃味一边纳闷:白露到底在哪找到这么多恋爱脑又人品不算坏的家伙的?还是说,每个人到了她身边,都会被感化成这种样子? 或许是后者吧。有白露在的地方就是乌托邦。她自然而美好,他们也与她趋同。门外的世界物欲与谎言滚动,门之内,他们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但好歹真诚,没那么多暗戳戳的算计。名利场上偶然相见,也算因为白露,不需担心对方暗地打什么坏算盘。 达成了她的愿景的、不算坏的现状。 怀里的人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子。纪寒听出来那是《avemaria》的旋律。 “你可别真是那天被这首曲子召唤到地球的小圣母。”纪寒难得开了个玩笑。 “老公,你真的是在夸我吗?这个词在现在可不是褒义。”白露撅嘴。 “管他们怎么说呢。”纪寒抬起她的下巴亲她:“你不喜欢,那就叫小天使。” 白露再次陶醉在他的吻里,情不自禁抚上他的手。轻轻叩在一起的两枚戒指传来的震颤顺着无名指,流淌进贴得很近的两间右心房。 【心花】 即使已经来过孟家很多次,白露还是会被老钱的生活闪瞎双眼。清理掉了籽和皮的葡萄、没有任何一点刺的鱼、镶嵌着真宝石的筷子、琳琅满目的各种木石制品、随意摆放在走廊的古董、满满一酒窖的各种年份各种产地的酒......完全超越了她的想象,也让她意识到现在他们的生活相对来说到底有多节俭。 第一次来的时候,白露和孟道生还是为了坦白他们几人关系而来的。白露一直担心孟家人对她有意见,没想到他们接受得还挺快,孟道生的父母和爷爷还都挺喜欢她的。 孟道生那时候手里拿着从爷爷家薅的老陈皮,挤眉弄眼地同她说:“我早就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老头子都以为我这辈子遁入空门了,带你回家他都觉得是意外之喜。” 白露知道为什么。很多年前,孟道生拍了他们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发了一条高调的朋友圈——“从前现在都只此一位,再造谣一率打断腿”。按理说社交圈子里的人本应把这当作孟少哄新欢的手段,但之前约孟道生去酒吧的王钱来为了抹黑他,添油加醋地广泛传播了孟道生“老婆奴”的形象,搞得孟道生在众人心里的印象从花花公子变成了妻奴恋爱脑。听闻此事的孟道生对此不以为然,只是耸耸肩——呵呵,爱老婆怎么就是窝囊了呢。 说回孟家,他们和魔都、平城那些地方的老钱还不太一样,白露觉得孟家显得更随意、更有人情味。她第二次被孟道生带回去的时候,特地回到老宅的孟母就给了她一副祖母绿的手镯,孟爷爷也送了白露一串项链,顺便催他俩快点要个孩子。白露不嫌烦孟道生还嫌烦呢,一般呆一下午再住一晚上意思意思就赶忙带着白露跑回自己的地盘,然后陪她四处玩,或是钻进山卡拉里吃好吃的。 和他们在平城的日常差不多——毕竟他们是家里最闲的两个人。 这次他们依旧是在孟家住上一晚再回孟道生自己的房子。老爷子吩咐人给他俩单独收拾了个洋楼出来,叫他俩晚上过去那边住。 这边离主宅和保姆房都很远,两个人相处起来都更放得开。 入夜,两个人一起泡着澡。热腾腾的水汽熏得白露眼皮打架,随口问了句:“为什么爷爷今天叫我们来这边住啊?” “上次来的时候晚上动静太大,爷爷估计听到了吧。” 白露一下就清醒了,涨红了脸掐他的后腰:“呜——我就说我们得小声点!” “羞什么。”孟道生手搭在她腰肢上,含笑看她,“逗你的,乖宝。这边清净,我叫爷爷喊人收拾的。” 他们在浴缸里做了会儿,孟道生没尽兴,把人捞出来草草擦了擦放到床上,又继续用后入的姿势插了进去。他一手捏她的乳尖一手揉她的阴蒂,等她高潮一次就松了手,由着她翘着屁股趴在床上被他干。白露喘息连连,从特意被他挪过来的古董镜的反光看到他们结合的样子。她长发倾泻,面色潮红,撅起的臀瓣上方,是同样披散着头发的男人线条分明的腰身。他微微低着俊美的脸,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腰臀。 “乖宝......”他意味不明地轻笑着,曲起手指,用指节夹住她的耳尖扯了一下,“喜欢看吗?” 醇厚的嗓音勾得她又是一阵轻颤。本来就在忍着尿意的白露被这么一摸,直接喷了出来。孟道生眼神晦涩地盯着她被操得翻起来的穴口,等她喷完就不顾她的拒绝,再一次把水淋淋的性器插到了最里。白露爽得满脸是泪,被他抱起来压在墙上干,像是个被暴晒的小虾米似的不自觉缩成一团。 “床上一点没长进啊,bb?”孟道生打两下她的屁股。 白露讨饶:“你太会做了嘛......” 她这马屁拍得孟道生很开心,因此没等她索求亲吻和拥抱,他就先给了她。他渴望她用语言给自己带上陷入一段关系的枷锁,于是含着她的耳垂,哄骗她:“我bb可唔可以喊我楼公?羊都话,又唔系老公。” 白露被他磨得泪水涟涟,但惦记着自己和纪寒的约定,始终没有松口。孟道生酸味都从天灵盖冒出来,但也知道是自己提的要求让她太为难,没怎么折腾她,被她哄了几下就没了脾气。 他以前很不喜欢被人比下去的感觉,不喜欢白露对另外一个人好的样子。现在倒也接受了。 射精的时候,他听到白露声音很小的一句:“钟意你......好钟意你。” 他的心一下子如同猛然展开的花般软塌下来。他凶猛地亲着她,心想:早晚一定要叫那家伙松口,他一定要从白露嘴里听到“老公”两个字。 “孟道生,你呢......”她眼眸在黑夜里亮闪闪,声音像是裹着蜂蜜,“你钟不钟意我呀?” 他吻吻她的眼角:“当然......最钟意你。只钟意你。永远钟意你......只有天知道我有多爱你,露露。” 孟道生总说“不需要搞什么平均主义”。但白露知道,聪明如他,其实也在感情方面有些钝,他的感情迟滞,意识到后又往往装作不在乎,不管是他出于自尊还是回避,白露都想主动握紧他的手,等这个家伙学会更好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此刻她等到了。孟道生忽然意识到:也许就是因为确认了她的爱,确认了她不会离开,所以自己才不再总是争抢。 “我也知道,你爱我。”她笑得像只得逞的孩子,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 孟道生是个很擅长掩饰自己真心的人,狡猾而骄傲的狐狸先生往往喜欢给自己留出进退的余地。白露对他来说是那个例外——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她变成鼎盛的日光,变成乱序的心跳,变成汹涌的爱河,令他丢盔弃甲、目眩神迷。他迷恋她的馥郁和柔软,爱上那朵怦然盛开的花,想为她遮蔽烈日和风雨,想要未来的每一天都能陪他左右,于是他心甘情愿被磨去了骄傲,俯首称臣,和她建立了羁绊。 ——好多年前,那一正一反两枚铜钱回答了什么问题来着...... 啊。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是不是白露”之类的,而是“我是不是只能和别人共享她”来着。毕竟前者,孟道生从来没有怀疑过。 【交付】 林昼刚回到家,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于是放好了公文包,慢慢走过去。 窗外是繁盛的花树,一片春光里,白露穿一条漂亮的淡绿色裙子,在那里边哼歌边给自己刚出炉的甜品裱花,显然心情很愉快。 在和那些皮笑肉不笑的老油条打交道积攒的疲惫一扫而空,林昼情不自禁微笑着,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白露。” “啊,小昼。”白露被吓到,但很快反应过来,侧过脸去亲了亲他的脸,“对不起......我没有听到你回来,所以没有迎接你。工作辛苦了哦。” “没关系,露露。”林昼回吻了下她,“不管你在哪、我有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你,想到你我都会很幸福。” “嘴真甜呀。”白露笑他。 “真心话哦。”林昼轻笑。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拥着她看她做甜点。他身上还穿着工作西装,白露隐约闻到他身上沾染到的些许烟味——想必他应付那些人,心里难免疲惫。 “小昼,来尝尝这个。”白露将甜品分装好后,拿起一块饼干,“你不爱吃甜的,这些都是按你口味做的,没放什么糖。” 白露拿起小饼干递过去喂他,林昼微笑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饼干不大,一口不到的量。刚好够他张嘴时含住她的手指,用舌尖挑逗她的指尖。 白露脸爆红,触电般缩回了手。 说实话,都老夫老妻了,真不至于舔个手指就这样。 但今天她看了新闻。看到了电视上的林昼。 林昼的工作的保密要求比宋景行的还严,而且为了不被那些权力中心的人注意到,白露从来没有去过他的单位,连接送他上下班都鲜有。因此她只是知道他在哪个部门,并不清楚他的工作内容,对工作时的他更是一无所知。家世在那,能力也强,他升职很快,甚至开始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西装显得他身姿挺拔,像是一棵傲寒的松。这几年他越发成熟,儒雅的眉眼间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气质,看起来已经是很合格的上位者。 她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人:原来,外面的林昼是这样啊。 所以,林昼回到家,重新变成她的恋人的时候,这种微妙的反差,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林昼有点猜出来她为什么害羞,存着心吊她胃口,贴着她的后背,就是不进行下一步。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耳朵,半勃的下身抵着她,渐生的情愫让她想到他们间那些难忘的夜晚。 白露的身体被快感浇灌得敏感,她不自觉地翘起一点臀瓣,蹭着他:“林昼......” 环着她腰的那双手收紧了几分,林昼贴得更近,小幅度挺着腰顶她。 隔靴搔痒。 白露心痒痒,握着他的手腕,小声哀求:“想要嘛......” “好。”林昼吻了吻她的脸。 最开始,是约好了都不在这种开放式的公共场合和她做的。但这些年下来,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破过戒。 今天,正好只有他们两个在家。 林昼还没怎么开荤时候就喜欢和她玩情趣,现在他更是享受她欲求不满的样子。他把她抱到柜台上坐着,用开着最低档的跳蛋抵着她的阴蒂,慢慢把她的裙子上身褪到了腰间,拿起裱花器,笑着看着她:“露露,他们都有奶油,我也要。” 他一手托着她一边胸部,一手推了些奶油在她皮肤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哼了几声,林昼弯弯嘴角,低下头含着她的乳尖,舔舐着那一圈。白露咬着自己的手指,因为快感眯起了眼睛。 “多谢款待,露露的奶好甜呀。”林昼轻咬她的乳尖,“这颗小樱桃我也吃掉,可以吗?” “不可以......”白露红着脸往后坐了一点,“但、但可以吃别的地方。” 他当然懂她的意思。顺着掉落的奶油一点点吻下,移开跳蛋,蹲下身给她口交。白露很快就夹着他的头高潮了,林昼一点没给她休息时间,在她里面还在痉挛时就插了进去。 令人心满意足的尺寸。 “好舒服......”白露搂着他的脖子,没料到他这就开始动,“等、等!” 她嗔怪地看他一眼,男人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胯部撞击的力度一点也没小。等她的情欲卷土重来,他就坏心眼地抽出来一点,用龟头磨着她凸起的那点。白露被激得身子都抖了抖,高潮后抓着他的手臂求饶:“我不行了!” “露露。”他搂着她的腰,轻笑,“舒服吗?” 这两年,他渐渐不再“姐姐”“姐姐”的,渐渐开始叫她的名字。白露短暂恍惚了下:以前那个孩子气的、对她袒露自己任性的小昼,是真的变得成熟稳重了。 “在想什么?”林昼吻了吻她的唇。 “在想一个总是叫我‘姐姐’,面上温温柔柔,但心里很调皮的小孩。”白露含笑看他,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你见到他的话,务必叫他不要太辛苦。” 林昼愣了一下。 年岁渐长、心也安定后,他才明白他曾经定义为“爱”的行为本质上是一种任性的自私,并且对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向她表明他的愧疚,而白露就如同她过去所做的那样,温柔地拥抱了他。 他对书籍和理论感兴趣,但他其实并不信宗教。但林昼认为如果白露也是一种信仰,那他一定是被赐福的虔诚教徒。 她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果白露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一定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烂人吧。 时间流逝,林昼逐渐步入权力的中心,见识到政治斗争的风起云涌,了解到权与利是如何构建了当今的世界,他很好笑地发现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过是同样疲惫地扮演着“成年人”的角色,在草台班子上扮猪吃老虎。他依旧憎恶那些尔虞我诈,但就像他从白露那里学到的第一课那样——“别抱怨,去改变”——他会用好权利的双刃剑,为他理想的世界开辟道路,为他们来之不易的家遮蔽窥视与恶意。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林昼学会忍耐、学会保护好自己的底线和纯粹的心,看似已经不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但他心知肚明——他远比其他人幸运,他的天真和任性,早已经安放在白露这里,被她爱怜地接纳着。 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家里,在她的身边,他可以毫无保留、交付以最真实的自己。 “姐姐,他就在这里。”林昼摸到她的手指,微笑着和她十指交扣,“永远只属于你。” 【蜜齿】 旧金山的夏天比平城凉快许多。山脉阻挡,雾翻不过来,南湾地区艳阳高照,也没有城里那么冷。 参加完座谈会的白露踏出那所知名学校的大门,随后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很意外地从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降下的车窗里,看到了黎朔的那位男秘书。 她立刻微笑起来,友好地冲他点点头,快步走向车后座。西装革履、看起来有几分商业精英味道的黎朔早早升起了前后座的分隔板,在她坐进去的瞬间就迫不及待抱住了她亲吻,都忘记把准备好的花束送出去。 “老婆老婆老婆!”黎朔胡乱亲她的脸。 白露搂上他的脖子,笑着接受:“老公老公老公!” 他还不满足,小声说:“主人。” “嗯。”白露搓搓狗头,“小狗。” 黎朔的电量终于到了支持大脑运转的最低线,拿起一旁的花放到她那边:“送给你!” “谢谢!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先被你给找到了。”白露摸摸他的脸,“这段时间累不累?” “不累。”黎朔捧着她的手吻了吻,“就是想你。” 黎莲突然生病,于是他就接手了姑姑目前在做的项目,在加州这边得待上一个月才能抽身。白露恰巧参加这边参加一个座谈会,本想着忙完偷偷去找黎朔,没想到反过来被他给了个惊喜。 “你看起来很累。”汽车启动,黎朔又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又是那种推不掉的会吗?” “也不是,想着能见见你,就来了。”白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腿上,抱怨了一句,“我真是发现哪儿都一样!借着各种各样看起来很高大上的由头申请经费,然后大部分拿来享受。” “那以后不搭理他们。”黎朔安慰她,又补充一句,“......那个,我没有借着出差吃喝玩乐。” 白露笑着点头:“我知道。我收到你明信片啦。” 毕竟黎朔三天两头地说想回家。 黎朔不是喝个矿泉水都要讲究有气没气、矿物质有多少的人,他还蛮随意的。他的秘书和助理人都细心,又被白露交代过黎朔的生活习惯,事自然做得不算差。但白露不在身边,黎朔就是觉得哪哪都看得不爽——加州慢吞吞的口音很烦,贫瘠的食物选择也很烦,难缠的合作伙伴也很烦,听不懂话的下属也很烦! 最烦的还是香水。有一部分外国人身上味道是真重,现在又是夏天——有时隔着五米闻到了那种浓到令人头发晕的香水味后,又能在和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强烈的狐臭,随后走至同心圆的另外一端般,浓郁的香水味卷土重来。这对嗅觉敏感的黎朔来说简直就是生化武器,他是真的感觉自己要被熏晕。 他低下头,用鼻尖蹭蹭她的颈脖。 像日光晒过的被子。暖洋洋的、令人安心的。是白露的味道。 黎朔张开嘴,轻轻咬在她锁骨上。封闭空间内的气氛一下就变得暧昧起来。 他半勃的性器把西装裤撑起一点,要是下车被他的下属和酒店的工作人员看见...... “......这里到你酒店要多久?”白露问。 “四十分钟。”黎朔亲她。 时间还挺充裕的。 虽然有分隔板,前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后面做什么,但白露还是紧张,嗔怪地推了推他,小声说:“那你自己弄......要快一点哦。” 一阵窸窸窣窣后,有些狰狞的性器直挺挺暴露在空气中。被她搂在怀里的黎朔包着她的手给自己撸,像只醉蜜的小熊一样靠在她的肩上,双眼迷蒙,脸颊泛红,嘴唇微张,贪恋地呼吸着她的芬芳。 久违的亲昵让他情动得厉害,但他不想太快射出来。虽然回酒店后他们必定在床上荒废今天下午剩下的时光,但黎朔不愿意放过久别重逢的每一秒。 他抬起头,汲取她口中的甘露。 ......好爱她。 都到了年纪,黎朔曾经的朋友挺多都步入婚姻殿堂,有几个没过几年就离了婚,大多数都过上了下班回家前在车里坐一会儿的生活。黎朔黏老婆,很少和他们待一起,偶尔他们在饭桌上说“现在才发现不合拍”、“没激情了”时,感情生活相当美满的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说实话,他总觉得朋友们借口太多。本质都是不够爱。 他和白露并不是合拍的人,他们在很多方面其实截然相反——白露不玩游戏,黎朔不爱看书;白露习惯清淡的饭菜和早睡,黎朔挑食、重口味、偶尔熬夜;一个温和体贴、一个自我冲动。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白露会试着和他一起玩操作不复杂的switch游戏,黎朔周末会联机陪她捡树枝钓鱼,黎朔自己打游戏的时候白露也不会打扰他。黎朔还没和白露在一起的时候就看了她所有公开发表的作品,出差的时候还会特意留意有没有她想要的某本书的翻译版本。 他们允许并包容恋人的不同,愿意为了对方调整自己的步调——真正爱对方的时候,爱的流通是自然就发生了的事情。 “黎朔......”白露被他眼里直白的爱意都烫得面颊发热,推开了他,“帮我拢着头发,别出声......” 她趴在他腿上给他口。白露不怎么喜欢深喉,努力做了几次就不愿意再做了,只是单纯的含着舔他。黎朔怕自己情不自禁去按她的头,手一直死死握在车窗沿,声音都哑了:“老婆,老婆......” 她知道黎朔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是不想她难受才不开口求她。她抽了几张纸窝在手里,扶着他涨大的性器,越含越深。 “啊——”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的黎朔握紧了拳,将快感压抑成不断的低喘。他微微眯着眼从她口中撤出,将精液悉数射在了白露准备好的纸巾上面。 白露还没来得及出言调侃他几句就被他吻上。他心里想着回去一定也好好地也给她口几次,手也不安分地隔着裤子揉她的阴蒂。白露身子都软成一滩水,很快就呜呜咽咽地高潮。 黎朔离开她的双唇,不舍地抱着她,亲昵地蹭她的头发:“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分离焦虑仍旧,他没有一刻不想她,正如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人生有“不和白露在一起”这种可能。来这边后,他一直在想:套房的花园景不错,也许白露会喜欢;fogharbor味道很好,蛤蜊汤想必很符合她的口味;最近雾多,金门大桥看起来很美,要是她和他一起来就好了——他还想在艺术宫给她拍照!再和她一起去剧院!等他忙完他们可以一起沿着一号公路自驾,去看落日海滩棕榈树...... 白露看着他这副温顺的模样,忍不住心软地摸摸他的头:“陪你一起回国。” 他又笑出可爱的小虎牙:“好!” 他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每个开始都是续篇】 这对白露来说是寻常的一天。 她醒过来的时候纪寒还在睡,于是她默默欣赏了一会儿老公的睡脸。 ......长得是真好看啊。 视线这种东西有时能被感觉到,纪寒几分钟后就被她盯得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白露被他拉了过去。他撑在她上方,晨勃的性器抵在她腿心,出言调侃:“你也是真看不厌。” 她昨晚生理期来了,两个人没做成。白露心也痒痒的,勾着他脖子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早安,老公......” 他们的约法三章之一:每天早上都要有早安吻。必要时可以通过电话和短信隔空给。 听上去很麻烦。但很意外的,这么多年没人嫌烦,早就变成了习惯。白露有时忙了点,他们还会主动找她要。 “想做早操了?”纪寒没用什么力地掐掐她脸颊上的软肉,也回吻了她一下,“等生理期结束,可别又做几下就哭着说受不了。” “老公饶命。” “好好享受你的清闲日子吧。”纪寒掐掐她的脸,“翻过年来,有忙的了。” 每年在白露生日的那天,他们都会向某个面向女性的慈善基金会捐出一笔钱,白露还参加过好几次义工活动。但是今年,那个基金会的创始人雷音和白露说:“露露,我年纪太大,体能心力跟不上,也没有找到条件合适的接班人。我也担忧我走后被居心叵测的人打着基金会的名头敛财,这样就挥霍了大众的信任与善良。所以,目前我们基金会不再接收捐款了,在推进完手头的项目后就会解散。”几人只能商议再找其他基金会。白露当时很愁还能在哪儿找到像那位老太太一样尽心又心怀大爱的负责人,孟道生同她详细解释了目前国内比较大的几家基金会的情况后,说:“像雷女士那样紧紧盯着每一个环节的人不多。挪用的情况或多或少都有,只是程度不同。” 看着有些失落的白露,林昼说:“露露,或许......你可以接手雷女士那个基金会?她还不知道你准备从平大辞职的事情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听说白露想帮忙的雷音大喜过望,二人商量过完年白露就去基金会那边帮忙、学习,慢慢试着接手。 “终究还是没达成游手好闲的理想,呜。”白露叹了口气,“但是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总归是因为一件有意义的事而劳累......纪寒,我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接替雷音一把手的位置,意味她会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被她的正义之举损害了利益的人的报复与抹黑可不是家家酒,稍有不慎还可能被查到白露和五人非常规的关系,也将他们推到风口浪尖。 “胡思乱想什么。”纪寒弹她脑门,“所有人都是从零开始的,最近教你的时候你不是进步得很快?对自己要有自信,白露。你的底气不光是你自己,我们都在你身边。你当我们吃白饭的?” “老公——”白露抱着他撒娇。 没刷牙,两个人只是浅浅接了几个吻,打打闹闹洗漱完后,随后一起下楼吃早餐。 林昼听到了她的笑声,于是坐在桌边等她下来一起用餐。白露走到他身边和他接完早安吻后,他笑吟吟地同她说:“露露,今天吴阿姨做了美龄粥和虾仁玉米蒸饺,都是你喜欢吃的。” 吴阿姨是某家老牌饭店的退休厨师,alan是个掌勺过米其林餐厅的法国人,现在被他们请来做家里的厨师。他们一家是好说话又慷慨的雇主,薪水丰厚,口味也不挑剔,给两位厨师安排了单独的厨房和庄园附近的住所——当然,住不住完全随他们自己心意。平时他们要是有想吃的就告诉管家,由管家联系厨师来安排。不过到底是要保护下隐私的,吴阿姨和alan不会进入餐厅,他们经常见到的人只有早起在院子里做晨功的孟道生和偶尔找他们学艺的白露。纪寒和林昼和他们更是连面都没见过。 饭后,白露陪煤球玩了会,一边摸着黏人的小猫一边窝在沙发上晒太阳看书。宋景行端着一杯红糖姜茶走过来:“宝贝,来。昨天你生理期应该到了。” 她的生理期现在一直很稳定地提前两天,孟道生说这是她身体健康的表现。 “谢谢景行。”白露仰起头接受他的亲吻。 宋景行升了职,不像以前一样在一线,虽然依旧忙碌,但比以前总归是要清闲了一些。 “怎么不穿鞋子?地上凉,小心肚子疼。”宋景行操心地叹了口气,“天冷了。” 家里新风、中央空调、地暖、加湿器、电梯之类都是装好了的。但因为白露总是担忧昂贵的木地板开裂,地暖开得倒不勤快,没太冷的时候都是开空调。“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两件事,一是我们没钱,二是我们不爱你。”那时孟道生有些好笑地和她说。白露对此的解释是“只是因为重新装太劳神费力啦,不想让家里来生人”。 宋景行把她抱起来,侧着放在自己腿上,让白露的脚心贴着他暖乎乎的大腿。他仍旧不放心,拿过沙发扶手上的毯子把她整个下身都裹住才罢休。 白露咬了咬他的下巴,宋景行就抬起她的脸,和她接久久的吻。 “老孟说中午一起去吃铜锅。”宋景行亲一下她的鼻尖,“想去吗?” “好呀。”白露放下书,“天冷了,想吃热乎乎的东西。” 黎朔起得晚了点,这时候才吃完饭,蹭到她身边要了个早安吻。白露顺手帮他理了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问他:“中午有应酬吗?” “没有。”黎朔又在她柔软的唇上吻几下,“我说了周末都用来陪老婆的。” “你这么说的呀,难怪听别人说到你,都讲你是妻管严。”白露笑笑。 “你都不管我。”黎朔说,“但是我会自己管自己。” ——嗯,优秀小狗。 白露以前枕在他的胳膊上和他说过一次“你慢慢长大后会接触到很多其它优秀的异性,会意识到我其实很普通”之类的话,她也因为年龄渐长不可避免地偶尔容貌焦虑。前一点黎朔倒是能理解她的担心。诚如她所说,进入名利场的黎朔身边的确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异性。工作能力强的、朴实善良的、家境优渥的......外表优越的更是数不胜数。有钱的男人往往不忠,某个网红公子哥就在家里养了三个风格不同的女人,拍进了自己的vlog视频里,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黎朔也被塞过房卡、抛过魅眼,二十出头的他也是年轻性欲旺盛的时候,白露不常在他身边,他也会觉得好寂寞。 但他没有逾越过,他很早地了解并得到了真正的爱,也不会把异性当做发泄性欲的工具。他的感性和理性百分之百属于另外一个人,白露就是他精神的贞操锁,她出现后,他眼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人。 不是白露就不行。他就是要闻着她的气温,咬着她的嘴唇,感受着她的体温,听着她的喘息才能快乐。性和快感不是目的,和她一起才是。 至于容貌焦虑...... 黎朔的目光落到白露身上。她已经三十岁,比起刚刚认识时,容貌变化虽不明显,但气质确实有所改变。以前她是欲放的花苞,看起来清纯而羞涩,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现在......真的有点人妻——那种成熟的、带着不自觉的妩媚的感觉,配上这张依旧看着很纯洁、很能让人产生保护欲的脸,呃...... 黎朔调整了下坐姿。白露恰好从书里抬起眼,看向了他。 “我爱你。”黎朔亲了一下她的唇瓣,“你最漂亮。越来越漂亮。” 白露突然明白他是回忆起什么了,笑着轻轻推了下他胸口:“哄太迟了吧?” “没有哄你。”黎朔的额发随着摇头的动作晃了晃,“是真话。” “我赞同他的观点。但是‘我爱你’这句话我要亲自说。”宋景行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脑,声音温和,“我爱你,露露。” 她亲吻他们,亦用爱语回应。 他俩安安静静陪白露看了会书,白露不知是看到什么,激动地跳下去,说着“我去找点东西”一下子蹿去了自己的书房。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二人有点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投入进自己热爱的事里,就自动半屏蔽周遭的一切。 “果然是这样!”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后白露兴奋地自言自语,记录下页码后,心满意足地把翻出来的一大堆书重新整理好。 需要真空保存的那些古籍、手稿,都和纪寒的藏酒、孟道生的古董一起放到了地下室。她的书房里基本是些经常拿起的书籍。除书之外,架子上还保存了很多东西:她和孟道生一起画的国画、之前旅行时和林昼做的陶瓷......她还有许多明信片,小部分来自于她的朋友们,大部分是纪寒和黎朔去异国出差时寄给她的。纪寒总是给她在背面用他学的当地的语言写上一句“我爱你”;黎朔会给她画一只狗狗,配上“小狗很想你”之类的文字。 冰箱里还有宋景行从苏市出差带回来的糕点。白露看着或叼花或咧嘴笑或哭泣的小狗,看着那些语言各异的表白,微笑起来。 她的老公们,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她呢。 “露露。”孟道生敲了敲她的门,“这是......回忆往昔呢?” “看到了,就想着翻翻。”白露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亲他,“老公早上好。你刚刚在忙什么?” “被人找着帮了个忙。刚刚处理完。”孟道生摸了把她的手腕,“生理期到了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让我看看舌头。” “没有,谢谢你帮我艾灸,好有用呀。”白露等他检查完身体,又狡辩到,“上个月痛真的只是个意外!” “是吗,看来他们几个是长记性了,这个月都没帮你瞒天过海偷吃冰淇淋和奶茶。”孟道生搂着她的腰拍拍她屁股,“中午出门的事儿老宋和你说了吧?之前我们回羊都的时候,有家白斩鸡你很喜欢,你记得吗?他家主厨被挖到这家店了。” “真的吗!”白露开始馋了,“正好想去公园看看雪呢。” “你相机还在我车上,你带个电池就行。生理期第一天,走两步得了,别逛太多。” 两个人聊着天往外走,没说几句孟道生电话又响了。他颇为头疼,无奈地看一眼她,白露笑着帮他捏了捏大臂,亲一下他的脸:“辛苦啦老公。” 告别了孟道生,她拿了双拖鞋,顺着铺着地毯的楼梯走下去,忽然闻到一阵花香。 “露露。”林昼正在他那层楼楼梯旁,把管家送来的鲜花换进柜子上的花瓶去,“准备去做什么?” “找你!”白露眼睛亮起来,“我今天看书的时候发现——” 他们两个总是有很多共同话题,一交流起来完全没完没了。林昼和白露还有一个共用的笔名,几次投稿后就小有名气。评论家们偶尔会发博客猜这个名字背后的到底是谁,惹得这俩坏蛋经常凑一起偷笑着品鉴。 只有搞艺术的才明白这种伯牙子期式的惺惺相惜有多重要,头脑风暴获得的灵感与体验可与独自沉思不同,这是只有交流才可以得到的宝物。但林昼现在觉得同她的关系用“灵魂伴侣”来形容太匮乏——这个词完美却浅薄,就像最初他对于她的想象。 爱并非无暇,再好的人终究也距离完美意象一寸之遥。这是他们两个理想主义者必须从坑底爬上来的陷阱。那些为对方改变、掏出秉性中病灶的努力,远比天生的契合有意义许多。 好在这两个总是注视着头顶星空的人,如今已学会牵着对方的手,踏足于现实的土壤。 “露露。”林昼拉住她的手,“我房间里有前几天送来的茉莉花茶,品质很好,你想来尝尝吗?” “好呀。” 上一次他们亲热还是一周前。林昼身体算是男性里很敏感的,那晚对云雨之事逐渐熟练的白露骑在他身上的时候居然有种自己凌驾于他之上的感觉。身下的人满脸绯红,唇张着,呼出来的音与气都和眼眸一样迷蒙。发觉她的注视后,林昼难得羞涩,松开和她交握的手,捂着嘴撇过脸去:“姐姐,你太棒了......” 那一瞬间白露忽然明白了女上位的意义。事后精疲力尽的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看着笑得像只把小白兔叼回狼窝的大灰狼的林昼,她脑子里真的“叮”了一声。 “小昼......上次你是不是故意装害羞的?”她不可思议,“就是为了让我后来更努力一点?” “唔......” 可恶啊!这反应绝对是吧!一不留神又被他满肚子坏水给淹了! 白露从他房间出来的时候嘴红彤彤的,一半是喝花茶喝的,一半是被他亲的。 她回到房间写了整理好自己的手稿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纪寒:准备穿什么去?】 这家伙又想暗戳戳穿情侣色。白露忍着笑,给他发信息。 【白露:没什么想法欸。老公,要不你来帮我挑挑吧?】 她有个很大的衣帽间。即使并不那么热衷于打扮自己,别人送的衣服包包鞋子围巾首饰也占满了空间。 挑衣服就是个由头,无非是想陪伴着彼此消磨时间,恋人们大多如此。 “别忘了我今天的‘老公吻’。”赶过来的纪寒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装作漫不经心。 “老公吻”是纪寒发明出来的东西,很肉麻的名字。白露承诺过只叫纪寒老公,其余人为了同样获得白露“老公”的称呼费了不少力气,纪寒说什么都不肯松口。但他可是老道的商人,心知早晚他和白露会因种种原因妥协,于是争取了利益最大化:叫别人老公可以,但除去早安吻,每天还要由白露主动来个缠绵的深吻——“结束后对我说‘我爱你’也很重要”,纪寒说。 “没忘。”白露忍俊不禁,吻他。 亲了好久后,纪寒从后面圈着她的腰同她闲谈,没一会儿就到了该出发的时间。孟道生喊她坐自己的车去——其余四个都是多多少少上过电视的名人。而且,以他们几个外貌的显眼程度,可不能乌泱泱地一起走进火锅店。 白露坐在他的副驾,院里对接的学生会成员问她能不能转发下公众号的推文,于是她拿起手机,久违地点开了朋友圈,看到了孟道生今天的更新,顺手给他点了个赞。她不担心因为点赞之举被人发现她和他们的关系。除去秀恩爱,几个人都不是喜欢晒生活的类型,而且白露和他们圈子也并没有交差,共同好友几乎为零。 她想起孟道生曾经发过那条相当高调的“打断腿”朋友圈,其实这事儿还有个前情提要:黎朔和白露出门约会,又一次被拍到了。 那天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光线很暗,黎朔的粉丝也只拍到了一个白露模糊的侧脸,只能看出来是个女的。 黎朔还是烦得不行。他退役后也算半个素人,黎莲偶尔利用他名气给集团炒作,他本人真没做什么网红或主播,也算是在互联网销声匿迹了。知道太子回去继承家业的粉丝唯二获得他消息的途径就是线下偶遇和视奸他峡谷账号。俗话说越得不到什么越惦记什么,黎朔这神秘感反而吊得粉丝不上不下的,显得格外狂热。 当时rip给他注册了微博账号,叫他偶尔营业一下。本来黎朔退役后就没上过了,被这事搞得连夜找回密码上号,发了条“已经退役,不要关注我的私生活,不要打扰我老婆”的博文,评论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好在压下了热搜,没引起路人的注意。 纪寒当时沉默地看着那条带着黎朔和白露照片的社交软件动态,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没过几个月,香港那边以挖富商花边新闻闻名的某家杂志就刊登了“前溯从ceo纪寒靓妻首曝光,二人米其林共进晚餐相当甜蜜”的新闻,还配上纪寒抱着白露的照片——当然,只有白露的背影。 “你无不无聊?”孟道生看到后嘴角抽动,“故意放消息给狗仔。” 纪寒淡定喝口咖啡:“先把你朋友圈删了再说我。” “行了。别把注意力引到她身上。”宋景行头疼,看了一眼林昼,“你的戒指也是。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时候,就别戴了。” 那时的白露眼泪汪汪地看向宋景行:还是景行靠谱! 听她说起这事,正在开车往餐厅去的孟道生呵呵一笑:“哈。你以为那时候老宋忍住了?你是不知道,那时候都在传他订婚的消息。老宋,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在同事面前故意把戒指项链露出来了?” 坐在后面的宋景行轻咳一声:“真是意外。” “我看那也是蓄谋已久的意外。黎朔那事以前,你明明都舍不得带。” 宋景行没反驳了。他是真的不会撒谎。 白露忍着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搞得这位老实人害臊地清了清嗓子。 “到了。这附近不能停车。”孟道生啧了一声,“乖宝,你和老宋先下去吧。我去找找车位。” “好。”白露点点头,解开安全带,“等你哦,老公。” 她正要下车,被孟道生拉住:“等下。” “怎么了?”白露不解。 “今天这么漂亮,亲下再走。”孟道生抬着她下巴,快速亲了她两下,小声嘀咕,“......真不想分开。” 宋景行倒理解他的感受,没有出言责备,只是给白露打开了车门,伸出一只手:“露露,小心点。” 还把她当小孩子呢。 白露笑意藏不住——他们仅她可见的幼稚的一面,也挺可爱的。 孟道生包了场,她和宋景行牵着手进了预定好的大包厢,在那儿聊天。按顺序,今天坐在她旁边的该是林昼和黎朔,其他人都到了一会儿,两个人才拎着她喜欢的那家糕点铺的点心姗姗来迟。 一会儿饭后白露想去公园玩,按以往的经验,他们今天会晚饭点才回去,然后第二天都窝在家里看看电影玩玩桌游。二人怕白露饿着,提前准备了些点心。 白露在袋子里面看见了其他几人爱吃的,没有说出口,只是笑道:“你们可真细心。” “我车后备箱也有。”纪寒酸溜溜开口。 白露给求摸求夸奖的人形猫猫顺毛:“我当然知道。老公,你一向高瞻远瞩。” 她雨露均沾地继续说:“孟道生也棒,把找到的车位发到了群里,方便了大家。景行也棒,和店员说配菜不要香菜和花生。” “还真是一个不落。”孟道生笑笑,“露皇帝广施恩泽。” 林昼弯着嘴角:“那你有本别笑。” 孟道生耸肩,又找白露讨了个吻:“我没本事。” “我也没本事。”林昼也亲她。 “我也——”黎朔起身吻了一下白露。 给她倒饮料的宋景行动作一顿,看穿他不好意思的白露喝了口玉米汁,也亲了他一口。 “那有本事的怎么办?”纪寒一动不动地看着由着宋景行给自己扎头发的白露,抱着手臂,颇为有恃无恐。 白露有点无奈地笑着,走过去挽着纪寒胳膊,啄了下他的唇:“有本事的也有。” “老纪装死了!”孟道生笑他。 说是吃涮肉,但可不仅仅是吃涮肉。除了孟道生指定要的汤提前煲了、熟醉的小青龙早些准好了以外,都是根据他们的口味,提供各个地区时令上品食材私人定制现做的。出来吃饭嘛,不能比在家里吃还寒碜。 几人聊天: “乖宝多喝点,石斛排骨,特意叫他们照我给了配方炖的,对你症状。”孟道生盛了汤,把碗放在自动转盘上传过去,问黎朔,“黎朔,元垣是不是在拉你进他们的bvi?” “嗯。”黎朔边剥着虾边点头,“他们很急的样子。” 纪寒说:“急就是有蹊跷。悠着点。” “对,我说要想想了。” “我就知道。你推了,他们还来找了我。”孟道生耸肩,“风雨欲来的。” “的确。”林昼微笑,接话,“他们的保护伞......出了点问题。” “难怪。”纪寒思考了下,“受波及的应该不止元垣一家。” “......天印在找人帮忙买他们的债券。”孟道生说,“应该是在准备宣告破产了,想把股权变成债权。吵了我一早上,祖宗十八代的交情都搬出来了。” “别蹚浑水。”宋景行突然开口,“这事很复杂。” “自然。”孟道生一笑,对纪寒说,“老纪,估计下一个烦你来咯。” “我很早就说了,不会再参与这些。他想自讨没趣就来吧。”纪寒语气淡淡的,话锋一转,“别聊了,还让她自己烫。占着位置不干活就让我坐过去。” 正涮肉的白露被他的话逗笑了:“我有基本的自理能力。” “就凭昨晚撞到客厅桌子上的人疼得眼泪汪汪的某人?” “呃——” “露露,我帮你。”林昼忍不住笑意,帮她添菜,“喜欢元贝的话我再点一盘,好不好?” “老婆,给你。”黎朔也献宝似地把放着剥好的虾的碟子放到她跟前。 他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她拒绝了他的那盘虾。如今,她笑着喂他一只:“谢谢老公,剥得好好哦。来,啊——” 明明只是一只虾,进到肚子里的时候黎朔却觉得整个人都被一种言语之外的感受所充盈了。 他将它定义为幸福。他确定这就是幸福。 白露笑着帮他擦了下嘴角,转过头同坐在放着玉米汁的柜台旁边的纪寒说:“老公,玉米汁喝完了,帮我加点嘛。” 纪寒微微挑眉,身体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家务有器械和阿姨,钱能解决绝大部分琐事;白露物欲不高,喜欢的礼物不是相机就是书本,对衣服包包首饰类没有太大兴致,有什么想要的自己就买了。丈夫们平时连个能谄媚的机会都少,有时还要靠争抢,体会到了什么叫有钱没处使,空虚寂寞冷。白露会故意装作犯懒或者没看到任由他们帮忙,好让他们别一天到晚因为“她太独立,不需要我,我得拼命找机会”而望眼欲穿。几人也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五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搞得白露自己感觉就像那个表情包里边看着狗在沙发上乱跳舞边在一旁开心鼓掌的人。 儿童心理学,白师傅纯火炉青。 最近他们的气氛非常、非常和谐,五位雄性生物已经不会吵架了。刚住到一起的时候有次吵得太厉害,还开过“批斗大会”,旧账全翻了出来。纪寒骂林昼虚伪手段下贱,和黎朔一样违背她的意愿强上她。林昼说完纪寒胆小不敢来找白露,又嘲讽孟道生“死要面子不长嘴解释”。一言不发的宋景行也被说“装老实”后,听了半天他们互相戳刀子的幼儿班班长白露同学终于开口,发表了重要讲话:“好啦,你们对彼此的情绪差不多宣泄出来了吧?以前不止你们,我也有不够好的地方。等等!先别替以前的我说话——我们都犯过错误,你们的错误和我一样,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我能够理解。现在我不介意这些了,因为我们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慢慢变得更好了,不是吗?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要把彼此当做家人来看待。” 那时候他们嫌恶的“太肉麻了”、“他们也配”、“我才不愿意”之类的话已经过眼云烟。热腾腾的白汽环绕在房间,白露托着脸,幸福地想到:现在他们是真正的家人了。 服务费不低,几个人都不差钱,没有要服务员在旁边,厨师秀技推车来现炒的环节也省去了,对他们来说是温馨又没有被打扰的一餐。 饭后,几人按照计划开车去了某个公园。并非热门景点和平城的旅游旺季,游客寥寥几个。 “这里没什么人,我们一起拍张照,好不好?”白露问。 她尤其钟爱留下照片作为慢慢时光里他们一起老去的证据。有时她怨时光太快,一岁一载往往从甜蜜的吻和拥抱里溜走。有时她又感激时光漫长,他们还有无数个令人心生期待的明天。 “当然。”宋景行摸摸她的毛绒帽,“围巾别解开,天凉。” “我有露指手套。”林昼脱下暖烘烘的手套,帮她戴上,“别冻到手,露露。” “谢谢老公。”白露笑着接过,突然抬起头问,“我头发是不是乱了?” “我看看。”“我帮你理一下。”“不乱。”他们回她。 那个下午,他们于某个鲜有人影的公园留下一张有些特别的合照——调好摄像机往回跑的白露没站稳,脚滑朝前方倒去,他们面露惊慌,不约而同地连忙伸出手去扶她。她珍藏着这张照片,以此纪念定格后她收到的脑瓜崩和许多嘱咐的话语,以及背后无穷无尽的深厚爱意。 这对白露来说是珍贵的一天。 【番外:传闻中的白老师】 seb ook 8.c om 【番外:传闻中的白老师】 学校里有个非常出名的女老师叫白露,柳奕泽知道。 这位客座教授每次的课都爆满。甚至,她的课比那些老师会捞人的专业课或是作业又少给分又高的选修课还难抢。但柳奕泽感兴趣的方向是语言学,对外国文学提不起什么兴致,因此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闻中的白老师。 ——直到学生会把“联系白露老师”的任务交给她。 “为什么换我?”严谨的超短发女孩推了推自己的细框眼镜,“这件事不是一直是何学长负责吗?他又没毕业。” 副会长和她关系不错,小声蛐蛐:“他和我说,他和白老师表白被拒绝了。你们都是女生,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何学长是个极其负责又性格高傲的人。柳奕泽很难想象他会主动向人表白。 算了,没什么好细想的。毕竟男人都是废物。 “好吧。”柳奕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但愿她不是什么难搞的人。” 副会长拍拍她的肩膀:“她人很好的。” 和那位学长确认了下流程和注意事项后,柳奕泽申请了添加白老师为好友。在等待的期间,她突然想到:听说白老师长得很漂亮,也许她可以检索一下她的照片,提前了解一下,免得后面线下见面搞出认错人的乌龙。 很奇怪的是,不管是作为老师的她还是作为知名作家的她,在网络上一张照片都没有按理说,以她的讨论度,不可能连一张参加活动或者上课被偷拍的照片都没留下。 很微妙的感觉。像是刻意藏着不肯给别人看。 但柳奕泽并没有想太多,她并不是个对陌生人的事有旺盛好奇心的人。 叁月的某一天,因为公事,她约白露在图书馆见面。在这之前,柳奕泽和她的交流仅限于线上,对她的印象也停留在“好说话又事少的人”。看更多好书就到:y u ti8. co m 柳奕泽边走边看着脚尖回忆着自己的课本,抬眼,愣在那里。 就是很小说的桥段——柳奕泽看见一位年轻的女性坐在学校爬满藤蔓的窗边读书,阳光落在她的手腕和后背,她似乎就是朦胧生长着的春天。任何人只要见过她,都永远不会忘记她给人的这种感觉像是暖融融的雪,羽毛柔软的边缘,遥远星球散发的温柔光,能唤起你对“美好”这个词的感知。 柳奕泽大脑一片空白。 学生会的副会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柳奕泽,其实是双性恋。 “是柳同学吗?”白老师抬起头看她,眉眼含笑,站起身来,“我记得你提过一直想找这本参考书的英文原版,前几天我去国外的时候帮你留意了一下,没想到真找到了,送给你。” 曾经嘲笑那位何学长没点边界感只有性缘脑的柳奕泽逐渐理解了一切。因为她们都是女性,后来的相处过程中白老师没像之前一样避嫌,柳奕泽当过头像的玩偶、朋友圈夸过好吃的巧克力,白露都当做麻烦柳奕泽的谢礼送给了她。 虽然柳奕泽巴不得白老师多麻烦麻烦她,但她其实真没觉得白老师给自己添了什么麻烦,白老师唯一的缺点只是太忙没时间处理学校的事情而已。虽然柳奕泽也猜到,大概是“忙”只是她因为不喜欢这些人际来往的琐事找的借口——毕竟白老师的生活,看起来很悠闲,她身上没有那种朝九晚五的班味和死意。 对白老师,柳奕泽就很像追星的心情。 你做到了偶像的粉丝头头,比起那些普通的喜欢她的人,你被允许了解她、接触她多一点点,但仍旧不是她生活的一部分。白露是那颗遥远而神秘的星星,她手上款式在变但是位置不变的戒指提醒着柳奕泽:你只是个拿着望远镜的人。 有时候夜里柳奕泽躺在宿舍床上,看着她和白老师的聊天记录,心想:妈的,为什么白老师不能是我老婆? 某次终于如愿以偿和白露一起吃饭的柳奕泽问:“白老师,你结婚了吗?” “嗯。”白老师微微点了点头,“结了都十年了。怎么了吗?” 柳奕泽掩饰着低落,勉强笑了笑:“就是看您戒指经常变。还以为是当饰品戴着的。” 白老师的目光落到戒指上,唇边也有了笑意:“都是我爱人送的,所以‘雨露均沾’。” 柳奕泽推了下眼镜,抿抿唇,半晌后才处理好自己一瞬间没控制好的情绪,说:“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白老师温和地笑笑,没有否认。 柳奕泽后来那几周发疯般想要知道白老师的老公是谁。她感觉自己好变态,不断地翻着她寥寥无几的朋友圈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白露几乎从不在朋友圈透露自己的私生活,柳奕泽连个能反光的东西都找不到。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发现白老师也是个嫁给了大腹便便的暴发户的庸俗女人,然后一边感叹“她老公某某方面真不如我”一边失落地精神胜利?又或者,发现白老师丈夫是个很好的人后阴湿地哭泣嫉妒,感慨自己总是差一点点的人生? 她不服气。从小县城考进平大的柳奕泽从小就是个卷王,她有自信、有野心,想要什么就要试着得到。 “百年校庆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安排在白老师旁边?那桌都是近几年的知名校友,但没几个文学院的。”已经是副会长的柳奕泽征求会长的同意,“她不怎么习惯那种场——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负责那一桌的后勤。” 对于这些大人物,清高的平大也谄媚起来。每桌要安排一个教务处啊、副校长啊或是什么什么主任之类的人不说,还塞一个学生过去,大有“带带后辈”的意思。 被校庆的事折磨得焦头烂额的会长看了眼座次表:“你申请下看看。这桌已经有教导主任伺候了,你帮帮他的忙也行——草,这桌什么星光大道,都是些好牛逼的人物。学校是不是准备买个热搜啊?算盘真响。” 柳奕泽扫了一眼那些光鲜亮丽的名字,其中不乏她觉得眼熟的:“估计发不了。有林昼委员。” “对哦,当我没说。” 到底是国内最好的大学,平大很阔气地包了一个大酒店举办百年校庆。礼堂的仪式结束后,就是俗气得要死的吃饭喝酒环节。柳奕泽特地打扮了下,把头发剪短了些,穿着一件棕色西装外套,一边在门口帮忙引导入座一边留意着白老师。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淡笑着低着头,和一位气质随和的老教授走在一起,两个人正说着话。 那位教授柳奕泽有印象,教学楼里挂过他的照片,名字应该是叫郝世文,白老师是他带过的研究生。 “白老师,郝老师,我带你们入座。”柳奕泽装作随意地走上前去。 白老师今天很漂亮。柳奕泽很早就注意到白老师有许多白色长裙,今天也是如此,不过她挑了一件款式看起来更正式些的。鸽灰色的呢子大衣显得她像一只高雅的天鹅,但毛绒绒的领口又让她看上去像个孩子般稚气纯洁。 郝世文笑眯眯地冲柳奕泽点点头:“久违的称呼。学生会的吧?哈哈,这姓真让我占了不少便宜。” 柳奕泽在前面领路,听到郝世文和白老师在后面说话。两个人似乎并非许久未见,话题都围绕着今天的饭局。 “刚刚才从东京回来吧,直接从机场来的?” “是的,在那边呆了四五天。” “以往你都不怎么来这种场合,只有我老头子孤零零蹭吃蹭喝。”郝世文笑道,“今天怎么出席了?” “今天比较重要,实在推不掉。”白老师小小叹了口气,声音也含笑,“您可不是孤零零,您知己和桃李可多着呢。” “郝老师、白老师。”柳奕泽站在座次示意图前,又确认了下,“抱歉,你们座位不在一起。我先带郝老师入座?” “嗯?真搞不懂院里怎么排的座次。我和白露一个院的,隔这么远。”郝世文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印着他名字和桌位的牌子,纳闷。 柳奕泽回忆了一下:“好像不是院里,这次座次表都是学校直接安排好的。” “多稀罕。”郝世文摘下帽子,挠挠光秃秃的脑袋。 下意识看了白老师一眼的柳奕泽,总觉得白老师脸上的表情有些忍笑的意味? 送完郝世文入座,柳奕泽赶忙回来找白老师。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唇边仍然噙着淡淡的笑,低着头,长发垂落,似乎在和什么人发信息,引得许多路过的人侧目。 柳奕泽边走过去说:“老师,我们这一桌,除了我和您都是男的。也没有什么学校的老师或者文学界的人。” “没关系。”白老师温和一笑,“奕泽,你会不会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和大佬们同桌用餐,柳奕泽心里压力倒没多大——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很明确,不准备从政也不准备进什么知名企业,这桌她没有什么想扩充的人脉。 “还好。谢谢老师关心。” 柳奕泽比她高半个头,走在她身侧的时候又忍不住觉得:白老师,好有“人妻”的感觉。 虽然柳奕泽很讨厌这样的比喻,但是她就是觉得白老师有那种“下班回家发现美丽的妻子换了那种日漫里贤妻良母的发型给你洗手作羹汤”的感觉。有这样的老婆柳奕泽别说几点回家了,班都不想上,就想窝在她怀里做条幸福的米虫——反正老婆也可以是妈妈! 平大包下的酒店用的不是那种寿宴的大圆桌,而是一个带自动转菜装置的小木桌。座次排得也相当宽敞,就坐十个人——倒显得很有逼格。 白老师来得比较早,此时桌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她刚刚坐下,另一位学生会成员就领着一个人来了。 柳奕泽看了一眼来人,温文尔雅的气质,比起“知名校友”照片墙上的那张照片显得更成熟了几分的脸——林昼学长。 这桌都是传奇人物。柳奕泽心里波澜不惊。 林学长似乎是第一次见到白老师,对她点了点头,因为是异性,只是出于礼节点了点头,没有握手:“学姐,你好。” 白老师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和他客气了几句:“您叫我名字就好。” “林学长好。”柳奕泽也和他问好。学长友好地对她笑了笑:“同学,辛苦了。” 柳奕泽虽然不想把白老师独自留在这里,但她必须继续去门口充当领位员的角色。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柳奕泽下意识侧过脸去,看到一张略显凶的脸。 那人穿着一身暗银色的西装,个子很高,身材很好,脸更不用多说,颜控如柳奕泽都得承认他长得很好看。 柳奕泽过了几秒才认出他,这人姓黎。 她不怎么打游戏,但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这位学长好像研究生毕业没特别久。这几年间在年轻人群体里颇为风靡的一款pc游戏是他担任的制作人,也知道他名下的科技公司势头非常好早年间,好像还当过电竞选手来着? 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一会儿桌上可不能惹他。柳奕泽继续往门口走去。 又领着几个人去了他们的位置后,柳奕泽注意到一个男人。 灰色的外褂、手腕上的崖柏手串、略显懒散的状态让他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男性中看起来很特别。“新中式”是这几年流行起来的概念,眼前这个人的脸和气质无疑很适合就是看着有点吊儿郎当。 觉得一个人好看和产生情愫是两码事。一个基于客观,一个基于感性。她从来不是因为“谁谁谁好帅”而陷入爱情的人。但她不否定此刻她对这个人的脸产生了强烈的感觉——雌雄莫辨的好看,略显多情的桃花眼——也许他有很多床伴或女朋友也说不定。有钱人不都这样? 柳奕泽不认得他的脸,但认识他手上拎着的牌子上的字。 “孟道生”。孟姓啊羊都那个孟? 那人随意看了一眼张贴座位分布的布告栏,摆手婉拒一个似乎想带他去位置的女生,瞥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柳奕泽后,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往里去。柳奕泽被看他了一眼才回过神来,想起这位孟姓的学长是他们那桌的。不过,目睹到他拒绝刚刚那个学生会的成员的场景后,柳奕泽很有眼力见地没打扰他。 那时柳奕泽不知道七年后自己会再一次见到他。那是她人生里最低落的一天。她因为自己毫不掩饰、如野草疯长的野心重重跌落,于是一个人到市中心公园一座小山头喝啤酒。山下灯火阑珊,她走到栏杆才发现那里还有一个男人。但她看到那张脸时,记忆越过时间和醉意汹涌而来。那人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把手插进口袋,转身走进了夜色里——后来,那天回想起什么的柳奕泽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柳奕泽回到位置上时,桌上只剩一个人没来。柳奕泽看了眼名牌——纪寒。 也是她单方面认识的名字。只要有智能手机的人,就肯定都听过这位溯从的前ceo的名号。不过,柳奕泽印象里,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大众视线里了。 “堵车,抱歉。” 冷淡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教导主任站起来迎接,柳奕泽也起身回头看去。看到来人脸的瞬间,嘈杂的大厅好像变成了他的背景板,“贵气”这个词仿佛也在此刻具象化了。 很适合演英剧里面“公爵”之类角色的气质和外貌。 “纪总这是赶上晚高峰了。”桌上一位微胖的男人乐呵呵的,显然和纪先生先前认识。他叫刘伟,是一家以产品平价着称的智能制造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嗯。” 纪学长微微颔首,和桌上人打了个招呼,也落了坐。他的位置在黎学长和孟先生中间,而叁人对面就是白老师、柳奕泽和林学长 这桌颜值是真的高。柳奕泽感叹。都不用上菜了,秀色可餐。 “白老师。”柳奕泽小声和旁边的白老师说话,“我给您添点水。” “谢谢奕泽。我自己来就好。”白老师对她笑了笑。 柳奕泽感觉对面叁位男性不约而同看了过来——她没有自恋到肯定他们是在看自己。聪明的女学生装作喝水看了一眼他们的手 都有戒指啊。 白露的手一直放在桌下,这会儿她伸出手来拿杯子,手上的戒指也露出来了。 “白小姐这么年轻,居然也结婚了。”刘总发现后,感叹。 “结婚好久了。”白老师说,苦笑了一下,“不年轻,我都叁十多岁了。” “你先生是——”刘总拉长了语气,问她。 “打听人家隐私做什么。”孟先生似笑非笑,和刘总很熟的样子,“小心说出来吓死你。” “哈哈哈!”刘伟笑了,“孟少,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觉着白小姐的先生有够低调的,老婆这么漂亮也不带出来。” 柳奕泽不喜欢刘伟,她感觉到他话里冒犯的意味。商人总爱损文人的清高,他全然将白老师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物品,又暗含着一些“莫非你和你老公是什么见不得人关系”的意思。 “白小姐的先生我认识。和她感情好得很。”林学长微微一笑,不痛不痒地接话,“刘总估计是平时接触不到。” 在政客面前终究是得低头。刘伟听懂对方话里的敲打,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连忙给自己找了补,随后就没再把话题放到白老师身上。 柳奕泽自然是没资格插嘴的,一直沉默着的她成了饭桌上两叁个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们下一个调侃的目标。 “柳同学想好毕业了去哪工作没有?你办事干净利落,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某汽车的创始人说。 “承蒙您夸奖——”柳奕泽有点不知所措,顿了一下。坦白自己不想去?落人面子。顺着话说?万一对方要她加个人事微信怎么办? 她好像把这种场合想得太简单了。 “院里的老师可都希望奕泽留校呢。”白老师微笑着替柳奕泽解围,“徐先生,您公司可是出了名的人才济济,还是给我们院留点希望的火种吧。” 没有男人不喜欢和美女聊天,创始人被白老师抬举得很高兴,也夸奖了她几句,把柳奕泽抛到了脑后。随后黎学长又接了话,把话题从白老师转移到了新能源的项目上。再过了一会便陆陆续续上了菜,众人不再没话找话了。 柳奕泽很感激。她是不是院里希望的火种柳奕泽不知道,但白老师肯定是她希望的火种。 “这酒倒是不错。”汽车品牌创始人感叹了一句,“纪总——欸,您没喝?” “戒酒了。我太太管得严。”纪先生淡淡回到。 “早听说您和您太太感情好。”汽车创始人笑道,“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变。” 纪先生笑了几个像素点,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刘总这时也说:“这桌上可就我们叁个喝酒。我知道孟少惯是不喝酒的,小黎总,林常委,您二位呢,我给你们倒点?” 好舔啊,明明刘伟年纪比他们大。柳奕泽腹诽。看来这桌人的地位之间亦有差距林学长她能理解,但都是做生意的,为什么刘伟对黎学长也那么舔? 林学长微微摇头:“多谢美意。我爱人最关心我身体。晚上回去被她闻到酒味又惹她担心。我就不喝了,你们尽兴。” “一样。”黎学长也说,就是脸色有点臭。 柳奕泽听到孟先生和纪先生同时轻哼了一声,又像冷笑又是觉得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她费解地转过头,不明白这底下的波涛暗涌,索性去看白老师的反应。漂亮的女性微微低着头,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 “哈哈哈哈。”创始人笑了,“您几位都不愧是有福气的人,都觅得良人了。我就没这运气——” 餐桌上几位年轻些的人不约而同沉默着,那几位中年老总又互相聊起来,话里不知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为了酒席间的趣味。柳奕泽挂着浅笑百无聊赖地听着,时不时在被他们点名“教导”时应和一下。自动旋转的餐桌转转停停,柳奕泽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只要白老师一伸筷子,旋转的餐桌就会停下来。柳奕泽留意了下,伸手帮她的要么是孟先生、要么是林学长,不是他们二位的话,就是纪先生和黎学长。 人还怪好的。长得帅得人难道都绅士些? 内心的充盈会外化在脸庞和行动,柳奕泽总感觉这几位即使到了中年也不会变得和这桌上其他人一样,乐忠于无意义的交际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估计是为了避嫌,柳奕泽试图夹菜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出手帮忙。但偶尔会给什么人发信息的白老师会立刻伸手帮她,然后对小声感谢她的柳奕泽微笑一下。白老师在她心里已经从天使变成了耶和华,柳奕泽看着她整晚都粉扑扑的脸蛋,忍不住想:白老师,会不会对她也有一点点师生以外的感情? 如果,柳奕泽有什么透视之类的能力,就能看到洁白桌布下的荒诞场景——那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林学长,小腿紧紧贴着在白老师旁。而在白老师帮助柳奕泽或是桌上人谈及白老师的时候,对面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孟先生和全程冷着脸不理人的纪学长都会理所当然地将目光落在白老师身上几秒,再故作不在意地挪开。或者,柳奕泽动态视力好一点,就能看到白老师手机屏幕里一个叫“景行”的人传来的关心讯息。再或者,柳奕泽再大胆几分,敢于直视这些天之骄子的脸的话,她就能看到那位臭脸的黎学长因为投过来的目光太直白被白老师瞪了一眼后,脸上有委屈的表情一闪而过。 但是柳奕泽只是个聪明的普通人。在她的概念里,白老师和纪先生、和孟先生、和林学长、和黎学长,都是今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是呀,他们各有各的家庭,白老师和他们会为了避嫌手都不握,眼神交错时也只是对彼此点点头,甚至目前为止除了问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完全、完全,不熟呀? 柳奕泽毫不知情地将一筷子炒蔬菜送进嘴里。 这种应酬到最后几乎都是喝酒聊天。年长些的老总们说得多些,汽车老总说:“我女儿非要养那个猫,叫什么德文吧。哎呦,烦人得要死,喜欢往人身上爬,被挠得一道道的。又那么小,趴在脚边的时候一不留神就绊倒了或者踩到了,惹我女儿气得哭,还护食。你们家里有宠物的怎么处理的啊?” “现在的宠物都娇娇气气的,日子过得比好多人都舒服。”刘总笑道,“我老婆也养了猫,小得时候就送到训宠师那边去了,接回来后还挺乖的。” “这法子真高。就是不知道我女儿愿不愿意。”汽车老总叹口气,“白小姐,你们都是女的,你说我女儿会同意吗?” 白老师忽然被点名,一时间有几分局促:“养宠物的,都有点舍不得吧。要不您试着给猫猫剪下指甲,穿颜色显眼些的衣服。至于不好的习惯,就叫您女儿尝试下自己训练一下?” “有道理!”汽车老总大受启发,“白小姐很有经验。是养过?” “我家里小动物可多了。”白老师笑了笑,莫名有几分俏皮,“除了一只暹罗,还有两只狗,叁只猫。” “这么多!分得清吗?要照顾相当费时间吧。” “分得清。”白老师微笑着,“一只猫‘傲娇’,心里想要亲近又不主动;一只猫喜欢有趣的事,不是要我陪着出门玩就是逗人玩;还有一只表面上温柔,却喜欢背地里使坏。狗差别也很大,一只体贴,喜欢照顾人。另外一只看着凶巴巴,但其实特别黏人。要照顾确实要花很多时间,彼此还争风吃醋,不过现在已经把彼此当做朋友了。我们家每天都很热闹,很开心。” “厉害。有机会真要带我女儿去观摩学习一下了。” “小心她家凶巴巴的狗咬你。这种狗讨厌生人来家里。”黎学长冷不伶仃。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汽车老总大笑。 “我家也有宠物。”林学长侧过脸,礼貌地对着白老师微笑一下,“是小猫,很可爱。有时候古灵精怪调皮的一面也很让人喜欢。” 白老师对他友好又客气地回以笑容。 “巧了,我也有。”摩挲着杯子的边缘的纪先生也看了过来,“不过是只鸟。独立得很,总是飞出去不在我身边,偶尔能听见她叽叽喳喳和别人说什么,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坏话,今晚我回去要好好问问。” “有可能啊纪总。”孟先生一摊手,“唉。挺羡慕你们能养宠物的。我和我老婆如胶似漆,感情太好,都没时间考虑什么宠物不宠物的。” 刘总笑了:“哎呦,孟少又秀恩爱。” 白老师也干巴巴“哈哈”几声,可能是没想到会引起一直寡言少语的这几位参与话题,拿着杯子喝水的手吓得有点抖。 饭局接近尾声,长着张俊脸的纪先生起身离席:“电话,公事,抱歉。” 白老师有些心神不宁,没过多久就说:“奕泽,我去下洗手间哦。” “老师,我领您去?” “我知道在哪。”白老师微笑,随后小声说,“你感觉和他们相处不舒服,可以找借口说去找我,直接离开哦?” “好。”柳奕泽点头。 什么致辞啊、募捐啊都搞完了,校领导也来敬过酒了,大厅里其他桌有几个急的或是有事的人已经离开了。白老师走后没多久,林学长黎学长和孟先生大概也是觉得无聊了,便也说着“洗手间”“有事”“吹吹风”之类的离开了。还留在位置上的两叁位老总们和教导主任聊着国际形式,柳奕泽戳着盘子里的培根,嘴里“嗯嗯嗯”地满足着他们的说教欲。 好在她没过多久就被喊她去帮忙的会长拯救,柳奕泽找完酒店的经理顺便去了趟洗手间,想看看白老师是不是也躲在那里放松。 柳奕泽轻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白老师?” 没有人回答。 本来想和她说些悄悄话的柳奕泽困惑又失落地准备回到大厅,在路过一个没开灯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她步伐一顿,看了眼门上——“杂物间”。 看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在里面。也是,哪有那么多闹鬼啊私会啊之类的事情。 她回到位置上没多久,白老师也回来了,她的脸似乎因为暖气太足而有点粉扑扑的。 果然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吧,她今天一直在脸红。 其他几位男性也陆陆续续回来,柳奕泽感觉到,从短暂离开社交场合透个气似乎让他们心情好了很多。 以他们的身份,平大的邀请完全没必要这么给面子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邀请? 柳奕泽无法理解。这顿饭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得的珍馐吧。 等校董会之类的人又来敬过一波酒,这场拖到晚上九点的饭局终于得以结束。电梯那边有好多人在等,柳奕泽站在白老师旁边,小声问她:“老师,您怎么回去,开车来的吗?” “没有。”白老师微笑着摇摇头,“有人来接我。” 柳奕泽也猜到是谁了,没追问。 两个人沉默着一起坐电梯下去。出去后,冬风扑在脸上,柳奕泽从觥筹交错的闷热中清醒了几分,问她:“老师。您不带研究生,是吗?” “嗯?不带的。”白露摆摆手,“我不适合干这个。怎么了吗?” “也没有就是,我快毕业了。明年和您对接的人,估计就不是我了。”柳奕泽勉强微笑一下,“还想着,您带研究生的话,到时候保研了我就选您当导师。” “奕泽,你不是对语言学更感兴趣吗?”白老师摇头,用很轻的力度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以后就算不是你和我对接了,我们也是朋友。你有心事的话,随时可以找我的。” 白老师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柳奕泽和她相处的时候,有时会情不自禁提起一些从来没对人说过的小时候的事。她父亲酗酒,经常打她和妈妈。她妈妈离了婚后靠小吃摊供柳奕泽读的书,倔强的女孩子是咬着牙憋着一口气,从小县城花了许多努力才考上平大。那时候白老师听她说完这些,也是这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奕泽,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以前我也觉得有些事情永远不会过去,那时候经常做噩梦,觉得走不出来。你是很坚韧的女孩子,也许等你真正有了自己的人生、找到了自己的路,就会觉得释然了。奕泽,这件事很难,也只有你自己能做到,你可以借助别人的经验和力量,但最终完成这件事的,只能是你自己。会有雨过天晴的那天的。” “我先生在前面等我。”白老师的声音唤回了柳奕泽的思绪,“奕泽,平安到宿舍记得和我说一声哦。” “好的,老师。” 柳奕泽知道,以后能和白老师联系的机会很少。白老师今年都没有怎么开讲座,似乎已经有些卸任的意思,柳奕泽听院里的同学和老师说过“白老师应该是准备移民了吧”。 柳奕泽看着她的背影。她白色的裙子下摆随着步伐晃动,令人想到一簇簇洁白的鸟的尾羽。 这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对白露有小小的嫉妒。柳奕泽依恋身上有种母性或者说神性的她,有时候也嫉妒她。嫉妒她有千帆过尽、有“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般安稳的来日,而自己仍旧有一个个艰难的十字路口。 一股强烈的悲伤从柳奕泽心里升起。她难过地想:以后白老师会在哪里、做什么事情呢?而我自己的未来,又会怎么样?和白露的短暂交汇,就像阅读到了一本书。白露拥有纸页记载之外的、她所不知道的人生,柳奕泽所能看到的,只是她人生的一段。她是读者,并非故事里的人。她是遥望者,并不在那颗星星所存在的星系。也许以后,她对白露的全部记忆,都会变成某个午后因为似曾相识的场景而产生的瞬间恍惚。 她想从白露那里得到一个答案,来面对自己未知的未来。她需要从自己最羡慕的人身上汲取一点点勇气,好同她说的那样无数次救自己于水火。 “老师!”柳奕泽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不舍地出声喊她,声音在冷风里有些抖。 白露回过头来。冬天夜晚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和刘海,她乌色的眼眸盛着碎光,在黑夜里像是一双启明星。 “您现在,还做噩梦吗?” 她微微笑起来,那是很幸福的表情。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