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而终》 00 楔子 “喵~” “……咪咪?” 她惊异地看着眼前圆脸的猫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猫儿睁着宝石般的大眼瞧她一阵,兴奋地用爪子挠透明的玻璃。 她惊喜万分地,也把手贴在玻璃上,“咪咪,真的是你?” “咪呜~” 猫儿细细娇喊着,拱拱脑袋,像在回答她。 她看见猫咪颈上那个皮质的项圈,坠着一个小小的银色名牌,更确信了。 “小姐,请问这是您的猫咪吗?” 身后突然有女声响起,顾依惊惶地回头,看见护士和善的笑脸又慌乱地低下头去。“呃……对不起……我……” 是吗? 问题和回答同时噎在喉头,像往事一样哽得难受。 护士其实记得这只猫咪的主人是位男士,看她惊慌得像做错事的小女孩,大概只是路过看猫咪可爱就进来逗一逗。在宠物医院待了这么久,会遇到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小姐,不好意思,如果您不是猫咪的主人的话,最好不要在橱窗面前逗留哦。因为猫咪都比较怕生,如果您喜欢猫咪的话,推荐您可以去马路对面的宠物店看一看呢。” 顾依嗫嚅着唇,她才不是生人呢……转念这句话又变得无根无据,卡在头脑里出不来。 “检查做好了吗?” 一道男声,她和护士同时惊得抬头。 “您好,您是咪咪的主人对吗?咪咪的检查已经做好了,这里是报告……”护士转头一瞧,那个女孩子还傻愣愣站在原地不动,怕给客人留下不专业的印象,只好拧眉下逐客令:“小姐,如果不是有看诊需求的话……”“是你?” 周崇看着头快要埋到胸口的顾依,她在听到他声音时手指又是瑟缩地一颤。 护士左看右看,看这两人都很异样的神情。 砰砰!顾依心跳得像有只小兽要撞出来,视线里只有白色地砖上周崇发亮的皮鞋尖,尖得像可以刺进心里戳伤那只兽。 “我……我先走了……”下一秒顾依跌跌撞撞推开门冲出去,连背影都被乱转的大门割得破碎。 “喵呜!”猫咪在玻璃隔间里烦躁地冲他叫唤,爪子把玻璃拍得当当响,像在气他吓走顾依。 顾依从他面前逃走的那一刻,周崇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又被她风一样卷走了。他想去追,转念间人就也跑了出去。 护士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神,和猫咪的大圆眼对视一下,后者张嘴打了个哈欠。 故事要从头说起。 01 彼时 顾依原本叫顾一,只是遇见周崇的时候已经是顾依。 那年周崇大学刚毕业——正经来说不算。成绩单满满的都是红灯,四年没挂过的科两只手就数的过来。延毕通知下来的时候,他还在全城最贵的高定眼也不眨刷掉小几万块钱买了套小礼服,准备送女朋友带她回家见家长。 “这钱,有一分是你自己赚的吗?” 这是许蕊和他分手时说的。 许蕊是那种从头到脚都维持着自律和精致的人,四年绩点专业第一,奖学金和各种比赛的奖杯拿了个遍,未来对她来说是超市里可供随意挑选的红苹果。 周崇呢,富二代公子哥,周氏是有名的高端餐饮和连锁酒店企业。人长得又帅,怎么说,五官有那么点小栗旬少年时的意思。大学嘛是不是他自己考的很难说,许蕊倒是他实打实追到手的。成天吊儿郎当开跑车来学校的人,会为她一句话跑到城东夜市去买一碗砂锅粥,而且她坐进车里吃到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笑一个吧,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说的那家啊。” 他歪头对她痞笑着说这话的时候,许蕊听见自己心里那根弦,被“叮”地拨动的轻响。 于是两人开始恋爱。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能谈上两年大概已经算是奇迹了。一开始这种言情小说式的浪漫、和全校女生艳羡的眼神确实让许蕊快乐了一阵,但热恋过去后两人之间的沟壑越拉越大。物质上为她带来的优渥享受,变成了对周崇只知道败家挥霍和不务正业的嫌弃。而毕业后自己的光明大道已经摆在了眼前,已经变成负累的恋情当然是第一时间甩掉。 花钱大手大脚,学业一塌糊涂,女朋友也吹了,终于家里也对他的一事无成忍无可忍。老头子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还把他丢到自家旗下的一家餐厅去端盘子“吃苦历练”。 历练个屁。第一天晚上试上班周崇被客人投诉七次,打碎六个盘子,上错五次菜,四次被领班抓到玩手机,偷吃了三回后厨的东西,提前两个小时就嚷嚷着要下班。就这,经理还因为知道他是大少爷,客客气气放他收工。 他无视身后咬牙切齿的同事吹着口哨走出餐厅,径直就坐进跑车开去新租的公寓。老头子虽说停了他的卡,他老妈还是惯着,瞒着塞钱给他,还在绝好的地段给他租了套二居室住。应有尽有,齐齐整整。 过家家的游戏而已。 第二天他去,迟到了快一个小时。Rye开在市中心一片写字楼密集区的公园,尤其精致的Brunch和静谧优雅的环境出名。主营健康轻食,早午餐客人最多,大多是附近的白领精英。周崇来时,室外花园里已经坐得七八分满。 慢吞吞换上制服做好清洁,店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领班经过昨晚已经不敢再支使他,他乐得清闲,靠在吧台旁边发呆。 有个女孩子在做拉花。低着头,手微动几下,一朵花纹繁复的奶花很快浮在杯里。他觉得神奇,一时看入了神,顾依做好两杯抬起头来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蓦然又躲开,手指绞成麻花。 周崇自顾自笑了一下,这种眼神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赖,少女们小心翼翼的眼神都像他自信下的注脚,显得真凭实据。 一桌的咖啡好了,领班见就他站在那儿,只好让他去端,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出事。 周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上前去拿托盘。正要端走时,突然那个拉花的女孩猛地抬头,左掌心朝上,手指和手心弯成凹字,冲他做了个上托的动作,又飞快地埋下头去,眼睛还是不敢看他。周崇没明白,出去时看见同事,反应过来她是在教他托盘子的姿势。 他想回忆那女孩子的长相,只记得皮肤很白,白得几乎像餐桌上的台布。走神间又送错到了邻桌,好在咖啡没翻拉花没乱,领班已经谢天谢地。 之后他就一直只负责端咖啡。他发现只有那小女生一个人拉花,量也不多,只有知道可以拉花的熟客提出要求时才会做。还能定制图案,有个老熟客就指定要做桃心,周崇端上去时发现是拿来哄女朋友开心的,想起许蕊心里又不是滋味。 也许机械的劳动真的能平复人的思绪,后来动作渐渐麻木了,还分神偷偷打量客人衣着打扮脑补他们的故事解闷。 等小姑娘做拉花时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莫名也让人觉得沉静。 她一直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做好呈到吧台上时才抬起头一会,他每次想看清她的长相时都会错过。就只能看见和她人一样消瘦的马尾,一看就没有精心护理过,有点毛躁又乖顺地垂在颈后。 那天上午他老老实实端了几十杯,不说圆满,起码没碎杯子没洒咖啡,其实他看着那漂亮的图案心里也有点不忍它被自己糟蹋,手上不自觉地更加小心。 临近中午,要咖啡的客人慢慢少了,店里提供咖啡的时间也快结束。端出最后一杯时,他心血来潮想试一试那个小姑娘教他的动作,偷瞄着同事依葫芦画瓢拱起掌心—— “咣当!” 瓷杯应声滑翻在地上碎成几瓣,咖啡洒了一地,奶泡很快混杂在里面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液体。 他还愣着,那个小姑娘蹭地从吧台里窜出来,俯下身飞快地去捡地上的碎片。周崇看着她心焦的样子有些不忍,想她大概是心疼自己辛苦做好的拉花被他毁了,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他试探地碰碰她肩膀,想起码说声对不住之类,没想到她像被他的手蜇到似的吓了一跳,受惊似的骇瞪他一眼,又不理他继续把碎片丢进垃圾桶,麻利地拿抹布来擦地上的狼藉。 周崇哑然,有点恼火她见鬼似的眼神,又觉得好像是自己理亏,被人讨厌也无可厚非,怪不得她。 顾依快速清理完,像只受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又缩回吧台。很快做了杯一模一样的摆上来。 周崇挑眉,看来她大概是怕怠慢了客人丢自己的业绩,撇撇嘴去端——这次是不标准但起码稳当地双手抓托盘了。 旁边的女咖啡师趁周崇走时没好气地瞪他背影,边清理咖啡机边嘀咕:“真是浪费。” 顾依听见了,扯扯她袖角,无声望她。陈晴读懂她眼里的求情,叹了口气,“知道啦,不会告状的。你帮他干嘛,他后台大着呢,打碎十个也不要他赔。“ 餐厅里的餐具都有数,刚才那一幕领班也在角落看了个满眼。一般员工打碎了餐具要照价从工资里扣两倍,如果是上菜还要照菜单价格赔。但那可是未来少东家,昨天摔了六个盘经理也没吭声,更何况今天只打了一个杯子。领班已经想谢他大恩大德了,哪可能去揪这点小事。 只是顾依心善,还想帮他瞒,众人也就顺水推舟,成全她小小天真。 02 照面 午班过去,收拾清理完毕,下午三点员工才吃午餐。Rye的福利一直不赖,员工餐也是后厨出品,所有人一起在室内厅自助。 周崇取餐时终于看见了那小姑娘的长相,细瓷一样白,眉眼干干净净的,静静地在听陈晴说话,被逗得脸上有笑意。眼睛笑弯了像个月牙儿——原来不是个哑巴。 见他像见到鬼,对着别人又有说有笑,亏他还帮她传了一上午的咖啡。周崇有点气闷,脑子里使坏因子又开始作祟,硬是要端午饭坐到她对面吃。 两人原本在说话,见他突然插进来,同时陷入沉默。 陈晴是嫌恶他,眼睛没正经盯着顾依看,知道他肯定是见了单纯的小白花起戏弄之心,把叉子往盘子里咣当一甩:“依依,我们换张桌吃。” 顾依有点无措,不知道陈晴为什么突然生气。想跟上去又觉得丢下周崇一个人不太礼貌,可他的眼神又让她有些畏惧,两头不知如何是好。 周崇面皮厚得很,依旧冲顾依嬉皮笑脸,“你叫一一?哪个一?一二三四的一?” 顾依瞪大眼睛,怀疑他有读心术。脸红起来在雪白的皮肤上更明显,像两团欲语还休的粉云。 周崇见她一脸被说中的表情,得意地笑出一口白牙:“被我说中啊?真的是一二三四的一?” 陈晴急了,扯她袖子催她跟自己走。顾依还在犹豫,周崇接着说:“呐,我没有恶意的,刚才不小心打碎了你们做的咖啡,来跟你们道个歉,交个朋友嘛。以后我们也是同事,我叫周崇,多多关照啊,一一小朋友。” 他看她小鹿一样稚嫩的脸,倒有点像日本一个清纯挂的女明星,叫什么想不起来了。个头也瘦瘦小小的,猜她估计是来打暑期工的学生。 最好笑是旁边那个咖啡师,防他跟防贼似的。拜托,他对幼齿小妹妹可没有非分之想。 顾依听他是来道歉,一边被陈晴拉走一边连连摆手。两人刚在邻桌坐下,周崇又拿起盘子跟过来,坐到顾依面前当没事发生继续搭话:“哎,你怎么都不讲话?我刚差点以为你是哑巴呢,还是你只跟好朋友讲?” 陈晴怒了,“你说谁哑巴?” “啊别气别气,我也只是以为嘛。那你让我听一一小朋友说句话啊,这样我就不会误会咯。” 他一手支着下巴笑得一脸赖皮,偏偏长得就是风流相,反倒有种玩世不恭的好看。 顾依脸胀得通红,手在桌子底下揪着桌布,心也像桌布一样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周,崇。”她逐字的,像在小声说一个秘密。 “你……不用,不用对不起……” 他笑得更开,“终于听见你说话了,那我是不是也算你好朋友?” 她有点为难。周崇没发现她真的在严肃考虑,转念又说:“谢谢你刚才替我擦屁股啊。” 顾依一惊,拼命摇头:“不不,我没有,没有擦过你的屁股……” 周崇哈哈大笑,就连一直臭着脸的陈晴都没憋住笑了出来。 这小朋友也太好玩了吧? 顾依茫然地看着大笑的两人不知所措,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陈晴笑完,低声和她解释:“意思就是谢谢你刚才帮他收拾杯子。” “不用谢……”顾依小声认真回他,末了还附送羞怯的浅笑。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没有恶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晴不喜欢他。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做朋友呢?这样她就可以多一个朋友了——她想。 午餐后有人就窝在休息室沙发睡一觉,有人聚在角落开黑打游戏。四周突然静下来,外面花园时不时传进来鸟叫声,窗帘掩去日光,朦胧的让人昏昏欲睡。 周崇不愿意和人聚在一块,百无聊赖准备出去找乐子。路过咖啡吧台听见细小的动静,走过去定睛一看,是顾依俯在那练拉花。 这次不是用奶泡融进咖啡勾成的,而是用巧克力酱在奶泡上拉线条,用拉花针细细雕画。一只小鸟已经快做出来了,周崇伸头凑过去看,把顾依吓了一跳,小鸟的翅膀残缺掉半边。 “啧,你怎么这么不经吓?”一天不到,她好像已经被他吓了好几次了,像只易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顾依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崇大手一伸直接拿过那杯咖啡,“倒掉怪可惜,送我了啊。”转身边喝边往外走。 哪有这样的?顾依不可思议地抬头,就只看见他甩来的一个背影,吨吨吨牛饮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她噗嗤笑出来。 他没回头,不知道听见没有。餐厅花园至室内入口有一小段通透的玻璃廊,他经过那儿时阳光被树影滤过,斑驳地落在发尾和白衬衫上,暖融融地笼着他颀长的身形,像他在发光。 风沙沙的细响,还有树与日光,一下都变成陪衬。也许因为那些总是长久地在,可那个不经意走过的少年却难得。背景是外面一片葱郁的绿色,顾依远远地瞧见那一幕突然觉得真好看,像一幅画儿。她不知道这幅画会在她心里印下很久很久。 晚市比起早午市清闲些,吧台也从手作咖啡改调鸡尾酒。 周崇还是负责端饮料——起码弄翻也可以马上重调,不像后厨还要耗费原料回炉重做。顾依不调酒也还是守在吧台的水池,洗洗杯子做简单的清理。 他原本晚上没打算回来。一个上午已经把他忍耐力磨得七七八八,吃完午饭他就直接开车去了许蕊家楼下,电话拨过去就是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自力更生、从基层做起云云。 “……我就想见见你。” 好用到被用滥的求和句。 谁知道许蕊连家门都没出,冷冷在电话里丢给他一句“那请问你现在不应该在上班吗”,噎得周崇满腔甜言蜜语堵在喉头。 沉默了一阵,许蕊还是说,“我准备出国了。……你也不用再找我,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电话被嘟嘟挂断。再打回去已经是忙音。 周崇没被打击到很久。他想着女孩子嘛,软磨硬泡总是哄得回来的。更何况他还自我沉浸在浪子回头的罗曼蒂克戏码中——她不是嫌他只会花钱吗,那就改头换面一次让她瞧瞧好了。 他堂堂周大少,为她放下身段力学笃行……啧,哪个少女经得住哦。 可惜王子变青蛙的罗曼蒂克剧情也没能让他坚持很久。照旧是端杯子,饮料还是被色彩斑斓的液体和水果装点得精致,周崇却没了上午端咖啡的耐心。腿和手臂酸疼,数着分分秒秒只想快点下班走人,看着安坐吃饭的客人都觉得碍眼。 顾依不调酒,只是守在吧台的水池,洗洗杯子做简单的清理。这奇怪,陈晴都只上早午班,她不是清洁员也不是服务生,有什么必要在这儿待上一天。 “哎,小朋友,你怎么不回家?” 逮住空闲他又倚在吧台偷懒,顺带勾搭小妹妹。 03 秘密 “我……”她手上动作顿了顿,眼睫微颤。“这就是,家。” “嗯?” 周崇一想,也许是她和大家都亲。他瞧着确实餐厅里的人都像自家小妹一样照顾她,对她和和气气的。 不过说“家”么……难不成她家庭不幸福,在这儿才感受得到温暖? “小妹妹,小小年纪不容易呀。哎,你的拉花是哪儿学的?学校还教这个?”他很快转移话题,本就没兴趣深究,也还有点不想戳人伤疤的好意。 “和……”“当当!”突然有清脆响声打断她,两人同时扭头,是旁边的调酒师不耐地敲着酒杯催他上桌,瞪他的眼里还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还真是都护着她。每次他一靠近,身边的人就一脸“离她远点”的凶神恶煞表情。 周崇看见寸头男人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花臂纹身。啧,不好惹。 至于吗?他又不是大灰狼。 “行吧,你的家人还真是看你看得紧啊。” 周崇走后。 Andrew走到顾依身边,低声说,不要多和周崇接触,也不要多说自己的事。 顾依愣了愣。 Andrew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他不会待很久的。到时你会难过。” 似乎很有道理。原来他不会待很久?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端盘子,还总是打碎吗?” Andrew挑眉,点头。 七点半,餐厅还在忙碌,周崇已经受不了准备走人。 刚从储物柜拿出包,突然一只小手拽住他衣角。 他转身一看,是顾依,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唇紧抿着。她个头才到他胸口,这样看上去像个在斗气的小孩。他笑:“小朋友,怎么啦?” “你……不能走。” “为什么?” “还没到下班时间。” 他双手抱胸往柜子上一靠,“没到下班时间怎么了?” 顾依像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没到时间,所以,不能走……” 他在心里大笑,面上又扮可怜,委屈地看着她:“一一,可是我好累啊,怎么办?” 她陷入纠结,咬着唇苦苦思索一阵无果。周崇有点倦了逗她,干脆说:“放心吧,没人能拿我怎么着。回去做你的事吧。” “你可以休息一会,再回来。” 周崇看她手指的方向,是休息室。他嗤笑一声,“那鬼地方?又脏又乱的。” 苍天可鉴Rye休息室的配置已经属于顶配了,沙发更衣室淋浴间一应俱全。也就是他大少爷的娇贵脾气,受不了被一群人坐过用过的地方,嫌弃跟人挤。 顾依盯着地板沉默着,心里左右为难。见周崇撂下话关上柜子又抬脚要走,才终于豁出去又揪住他包带。 “你……来。” 周崇皱起眉,已经有点不耐烦。看她倔强地抿着的唇线,心又有点软化。算了,左右他也没什么事,陪小孩子玩玩也行。 顾依拉他进休息室后就松开了手,周崇看着她走到一排员工衣柜后面,用手拉开了—— 这居然不是墙?!柜子后面居然是可推拉折叠的隔断,如果不是顾依去拉,他也没有仔细看过,理所当然地以为柜子背靠的就是一堵墙,倒真的把周崇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小声吐了句脏话。 隔断后看样子是一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顾依走进去,怯怯地以眼神示意他进来。 哇,感觉有点恐怖哎……周崇很丢脸地迟疑了,脑子里闪过非常多恐怖电影和悬疑小说的情节,这里应该有监控吧? 他挪挪挪挪了半天才稍稍靠近了一点,逐渐看清了里面的一个床角,像只是个普通的小卧室。放下心走进去,里面平平无奇,也就是一张小床,旁边有简单的小桌和小柜子之类物品。 “我去,还有这种地方?搞这么隐蔽,给你们上班偷偷溜进来睡觉用的啊?” 她有点窘迫地握紧手指,“这里,很干净……” 原来这小女生还以为他是真的累,带他来这休息。 “你啊还真是傻的可爱……不过,是比外面脏兮兮的好多了。”这里看着没有多少凌乱,“怎么,这是你们的秘密基地?也能让我知道?”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可以,累的时候用一用。” 顾依有点忐忑,在一个认识不超过24小时的人面前说出秘密,有点畏惧又有点莫名的羞意。也许害羞更多,信任好像从见他第一眼就已经被交出了。 “你的房间?什么意思,就你一人能用?”周崇笑起来,夸张了吧?怎么像她才是这的老大? 不能和他说自己的事——她想起Andrew说的,话停在嘴边不敢讲了。突然休息室的门打开,静下来的房里啪嗒一声显得格外响,顾依被惊得一颤。 两人同时扭头望向门,进来的是Andrew。 这情形,Andrew只看一眼就心下了然。顾依见他沉着脸,急忙开口:“我,他说他累了,所以我想……”心急,磕磕巴巴的吐不成句子。 Andrew缓了缓神色。“没事,我知道。依依,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他说点事。” 周崇看着两人一来二去,又“假正经”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别呀,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一一小朋友面说,难不成还少儿不宜?别,事先声明我是直的,钢铁直。” Andrew不搭理周崇的油腔滑调,看也没看他一眼。“依依,快去。吧台要你帮忙。” “那,那我出去。”顾依左看右看,还是出了休息室,临走还不忘用盛满担忧的眼瞅周崇,他看了心里又是想笑。 “你应该也发现了,依依和平常人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 “你说呢?” “不就是,怕生了点,又有点一根筋。小女生嘛,都这样。”挺可爱。 “她二十岁了。” “……二十?”他还以为她才十六七。 Andrew脸上还是毫无波澜。 周崇只惊讶了一会,其实仔细想想她也不过是瘦小了点,单论个头,二十岁来说也算正常。只是娃娃脸,长得显小,素面朝天的。还有就是……说话时带的稚气。他理所当然以为她还是个出来暑期体验生活的学生妹。 “那个小房间,的确是她的没错。她就住这。” “住这?什么意思,这还真是她家?” ----------------------------- 很不现实的故事。大家当无脑文看看就好 04 荒唐 原来顾依是个孤儿,小时被父母遗弃,后来进了福利院长大。几年后福利院来了一位无良女院长,将政府补贴和善款中饱私囊不说,还克扣起了孩子们的起居饮食,开除大批员工断了各种正常活动,将福利院变成了用于敛财的空壳子。因为有点关系和背景,一直没被发现,过了好些年才被揭发查处。而顾依已经因为缺少最基础的教育,导致发展迟缓和一些心理障碍。 “陈晴在那家福利院做过义工,福利院查处后顾依已经成年,暂时收留她来这。拉花也是陈晴教的,依依很有天分,陈晴只会点皮毛,她自己慢慢琢磨练习之后做得比陈晴还好。后来就专门让她做。所有Rye里只有我们这家有咖啡拉花,你应该想得到是为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发凑钱为依依准备的。……我希望你允许Rye有这小小的一点地方收留依依。” 周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突然明白了她雪白的肤色来自哪里——一直蜗居在这幢房子。 他心里觉得有点怜惜,又有点好笑。不知道老爸知不知道他的餐厅之一有这样一个秘密小角落,藏着——他第一反应出的词汇是寄生虫。像惊悚小说里寄居在天花板里的变态。马上他又为自己把这样肮脏的东西和单纯的顾依联系在一起觉得羞愧,于是发现了这其中的荒诞—— “你们这样圈养着她,算什么?” 也许万恶的是腐败的制度与不健全的保障体系,还有丧尽天良的院长没错,可是他没感觉到Rye的这群员工有高尚到哪里去。像对待私有的宠物,就这样把她圈锢在餐厅里任性地拒绝与外界接触,像对待一个只需要施舍同情的廉价劳动力? 很久之后他也会明白,那时候也许他是对的。却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天真而幼稚的保护,背后是背负一个个体的人生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 * 周崇冲出宠物医院的门,目光很快捕捉到街角的素色裙摆。 “顾依!” 她向来瘦弱,又或者从来也逃不脱。几个箭步他就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依依,别跑……”他感觉到她奋力挣扎,语气软下来,却又接不上下一句话。 然后呢?然后难道他们可以找家咖啡厅,坐下慢慢喝杯咖啡叙旧吗? “你,你想咪咪吗?” 她动作顿住,视线凝在路砖上不动。 周崇眼镜一亮。对呀,还有咪咪呢。他还能借咪咪搏她一点注意。 “你想……看看它吗?它也很想你。” 顾依却摇头。 他没料到她会拒绝,想好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抓住的手臂又开始扭动着想逃脱掌控,他有点慌,干脆那点脸面也不想要了。“依依,你可不可以跟我坐下来说说话?你,你可能不想见到我,可是我……” 可是我很想你。 顾依仍是挣扎着摇头,像要把他的话在入耳前就摇碎掉在地上,这样就不必再听。两人如此僵持着,已经有路人投来怀疑的眼神。 周崇第一次觉得拿顾依毫无办法,从前明明不是这样。 顾依很快乐,因为从那以后大家开始没有那么抵触她跟周崇接触。而她的善意让他几乎要感到愧疚——她好像因为他的偷懒行为,把他当作了很容易累、需要很多休息的脆弱人士,为了不让他被解雇于是经常“偷偷”带他到自己的小天地去休息。 “你那天帮我扫碎杯子,是怕我被领班抓到犯错?” 顾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又不会端盘子,第一天来又犯了好多好多的错,如果再被发现打碎杯子,就会被开除吧?所以她只想立刻帮他把碎片收拾掉,不要被领班看见——就算被看见她在打扫,她这个月都没有犯错,被记一次也没有关系,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咯! 周崇翻着她桌上日记本里东拼西凑的字句,勉强看懂了她的用意。真是傻子啊!他好想出言嘲笑她,又因为眼前纯真的面孔无法说出口,憋在胸腔化成包覆住心脏的温热。 被她允许进入小天地的他,逐渐发现更多顾依身上的缺憾。她连会写的字都有限,大概是在无良院长之前积累下的一些启蒙知识,只是也被磨灭得差不多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只会写一些简单的常用字。 “顾依?原来你叫这个依啊?” 他看着日记本第一页写着的“顾依”两字,字迹也像小朋友一样稚气。 “以前……是一二三四的一。后来,大家说不好,改了这个。” 周崇蓦然觉得心里一疼。顾一,连名字都起得这样草率和敷衍,她亲生父母对她的不重视程度可以想见。 而她在Rye的生活也乏味到令他不平。她的圈子根本只束缚在了这餐厅里,白天与她交流的人就只有餐厅的员工,下了班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她就只能龟缩在休息室里发呆和睡觉。电视、智能手机都超出她所能理解和掌握的范围,仅剩不多的娱乐就是用洗洁精和墨水练练拉花,或用彩笔在纸上画些涂鸦。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知道餐厅的员工也不太可能再去为她提供特殊教育、心理辅导这些她真正需要的东西,于是他体内的狂妄因子又开始作怪——美人当然要让英雄来救啊! 这英雄救美的比喻好像有点不对,其实顾依对他来说是像小妹妹吧?他是独生子,小时候他就想过希望有一个让他保护的妹妹。但又觉得如果他妹妹跟他一样臭屁又难管的话,那也太烦人了,索性还是没有的好。而顾依,乖巧可爱得像只小白兔,在认定他和陈晴他们一样都是好人后又对他毫无防备地信任,简直就是他心中理想妹妹的范本哎! 于是那天他决意要先带这小可怜去瞧一瞧外面的世界,悄悄把顾依拉到一边,“依依,想不想哥哥带你去兜风?” “兜,风?”她睁大眼,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新鲜的词语。 “就是坐车,可以在车里看外面的风景,想去吗?” 顾依兴奋地连连点头。 “呐,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去,所以等会我们要偷偷溜出去,知道吗?” 走?顾依抬眼看钟,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周崇知道这个乖到死板的小白兔在怕什么,又说:“等到下班就太晚了,看不到了!”这是胡扯,只是下班后餐厅会锁门,他就没办法带灰姑娘去舞会了——这也让他恼火,每天晚上空荡荡的餐厅把顾依一个人锁在里头,又恐怖又不安全! “你看,现在高峰期还没到,客人也不多,我们呢待在这也没事做。不如我们现在马上出去看,看完就马上回来帮忙,行吧?” 她很犹豫,可是心脏又因为期冀砰砰跳着。他伸出了手,她看着眼前摊开的掌心与五指,像一张等待她倦了就可以扑上去的床。 回神时,手已经被紧抓在他掌心。周崇带着她从侧门出去,踮起脚小跑过花园时叶子在她耳边瘙痒,突然有穿制服的人从出口走过,前面的周崇猛然刹车拉她藏到树丛后,她反应不及,砰地撞在他胸口,两人同时在叶子里埋在一起嗤嗤低笑。 笑一个幼稚的大男孩和一个真的幼稚的小女生,幼稚的捉迷藏。 等到四下无人,两人一口气趁着花木的遮掩,在傍晚的暮色下溜出餐厅。 --------------------- 会插叙一些两人“现在“时间线的内容 为了避免混乱插叙的部分前面我都加一个小*号 05 流光 周崇牵着她一路奔到车子旁,替她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顾依好奇地转着小脑袋左看右看,小手谨慎又迟疑地想要摸一摸内饰的皮料。 他看着那样子默笑,然后发动车子。 跑车发出“嗡”的一声低咆,放低速度缓缓驶入立交。 在拥抱江风前,两人先被晚高峰牢牢锁在了立交桥上。 “……” 周崇头抵在方向盘上,欲哭无泪。 真丢面子。 “那个,这次怪我。早知就应该……” “看!” 他闻声抬头,视线绕过她的轮廓,发现天边是大片的火烧云。 像无穷尽的礼物盒。少女粉红的脸、金色高跟鞋的光、紫色的渐变裙摆都被打翻扑撒在天上,混成奇幻的梦。高高的立交桥上望过去,那些冰冷的幕墙都变成镜子,被映照出的瑰丽颜色温柔地包裹。 就是这时恰好到了路灯开启的时间。暮色下灯光从不可见的远处一点点、一处处地亮过来,近一点,顾依眼里的光就又盛一分。她屏住呼吸,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星光微张着嘴忘了要惊呼。 好迷人。 周崇原本有些心疼她就连这最寻常的景色都没见过,却发现原来他也被惊艳得呼吸一窒。 城市大而无名,他游走其中从未抬头去看过风景。 这一刻他却同她困在这车流里,被平凡天空惊喜。 那天的冒险,是两人傻傻在车流里看落日。终于下立交时天已经转黑,顾依还恋恋不舍,视线揪着一点余晖不放。 “别看啦,比这好看的多了去了。” 周崇有点丧气。逃来的时间,就浪费在了这无聊的车里。现在再去哪已经有点来不及了,两人消失久了餐厅那边肯定要急。 “嗯。”顾依乖巧地小声应。其实她已经很开心了,像有很多很多的快乐涌在心里胀满,只是她从来不敢也不会表达。 “没事,哥哥下次还带你出来玩啊。” 车子驶下立交调转头往餐厅开。周崇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转过头去看顾依,她眼睛还一眨不眨望着车外流连的灯火。外面天色暗下去,精致华丽的大楼一座座透出光来。灯红酒绿,映在她澄明的眼里几乎像一种亵渎。 意识回流时他才发觉这一眼看得太久。刚好瞥见一家mall外面挂着新上映电影的海报,于是匆忙找话说。 “看过电影吗?” 顾依迷茫地摇头。 “真小气。你给他们白干活,电影都不带你出来看。明天哥哥就带你来看!” 她咬紧下唇,防止心脏从胸口跳出来。看他的眼神几乎像看阿拉丁神灯搓出来的灯神。 “可以吗?” 小白兔问得好小心,让他心软到不行。 忽然觉得世界是一座水晶球。她隔着一层玻璃打量着,他就很想帮她晃一晃,晃出那些他看过的流光溢彩让她也瞧一瞧。 “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行!” 回到餐厅,果然两人的出逃闹了不小的风波。一个是大家极力保护的,一个是不敢惹不能碰的,这两个偏偏凑在一起惹祸。 “是这样,您不了解依依的状况,生人和陌生的环境对她来说都非常难接受——”“谁说的,依依对我就接受的很快啊。”“那是因为这里是她感觉安全的环境,我们也都是她觉得安全的人……但电影院这种场所,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再加上……” 又来了。周崇不耐烦地抓抓脖子打了个哈欠。他觉得顾依根本没有什么病, 有也是被圈在这憋出来的。因为她对这里和这里的人熟悉了,难道就要一辈子被绑在这里吗?而且她在车上露出的,湿漉漉得像小鹿斑比、让他看了心就软的眼神——明明她就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啊! 他被经理念得烦了,直接开门走出去叫顾依,“依依,你说,你想不想和哥哥去外面玩?” 顾依不敢说话。她总觉得周崇来的这短短两天,好像有太多东西从他手里捧到了她面前。她怕。 “嘿,看我。”周崇直接走到她跟前挡掉经理,眼睛盯住她,“想不想去外面?” 咚咚!她视线被他慑住,心跳加速。 像危险,又像渴望。 “想,你就点头。” 外面,外面有什么呀…… 有风,有彩色的云,有滚烫滚烫的太阳…… 她点头。那胆怯的动作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微微振翅的蝴蝶,煽动起吹过沙漠的大风。 陈晴很快听说了昨天傍晚的小风波,心头火起。 但是毫无办法。归根结底,顾依是个成年人,她是自由的。 她想,她动作要再快一点。 周崇看着陈晴,脸上还是浮着轻飘飘的笑意。 “陈小姐,你看你下了午班还要打第二份工,多辛苦,也没空看着顾依。她晚上在这里又不用做事,再看我,在这儿也是给你们添乱。你放心好了,我就只是请依依去陪我看场电影,就在离Rye不远的地方。你要是不放心,我做主餐厅今晚放个假,我包场请所有人一起看都可以啊。” 陈晴一个字也没把他的浑话当真。她知道顾依不过是他在这“落难”时候遇见的一个稍显有趣的玩具。像逗弄一个小宠物,在还有新鲜感时百般宠爱,今天带去这儿,明天带去那儿。 “依依不会在这里久留。” 她会带她走的。 周崇也一样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那样最好。” 顾依第二次坐进车里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她总觉得大家对她和周崇接触是不高兴的,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周崇倾身过来替她扣上安全带,“别怕,经理准咱们两个小时假。” 其实他自己也想看。能造福小可怜,顺带还是个偷懒的好名头,两全其美。 从停车场坐电梯直上电影院,出了电梯门周崇才发现顾依不太对劲。 她脸色白得很,皮肤本来就白,这一失了血色就更加明显。嘴微张着,呼吸急促,像一尾缺氧的鱼。 “怎么了?”周崇环顾一下四周,商场人不少,刚过了下班时间都是来放松聚会的上班族。他想她大概是怕人,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没事,这都是一会儿陪你看电影的呢。” 顾依被他带得离他很近,抬眼能看见他的肩头。人群让她恐慌,每个人都在来来回回走动,感觉自己小得像蚂蚁,周遭千万双眼睛盯着,随时会被巨大的人踩碎。那些人声与喧嚣都放大数百倍,像一团团杂乱无章的线从耳道一直绞进脑子里去。 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时,才能稍感安全。 她伸出发冷的手,小小地揪住他袖子的一个小角。 周崇低头看一眼她细细的手指,心里叹了一下。 “怕什么。”他直接拎起她手腕,将她的掌心整个搭在自己手臂上,“怕就抓住我。”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五指伸开了也不够环住,结实的触感,和她的,和陈晴的,都很不一样。像一根木头。 一根横在水里供她求生的木头。 06 小猫 进影院的一路她都埋着脑袋,强迫自己只看他的手臂,不理会耳边令她发晕的轰鸣和涌动的人流。 周崇则单手熟练地在自动购票机上买票取票。他原本想看最新上映的动作大片,还好在购票机上看到电影海报时及时想起顾依大概没有办法看里面打打杀杀的暴力场面。悬疑,估计有血腥情节,更不行。动画片……拜托,他难道要花两个小时听一厅的小鬼头叽叽喳喳吗? 最后只好选择淡如白水的文艺片。国产,不至于顾依听不懂外语也看不懂字幕。讲青春,酸不拉几大概也没有什么太直白激烈的情节。正好这新人导演也冷门,影院里大概也不会特别多人吓着她。 其实最后的结果是两头落空。因为那些伤春悲秋的台词顾依听不懂,字幕也识不全。而周崇压根也不喜欢这种片子,只能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喝可乐喝到肚子胀。 他偏头看她,她就算听不懂也还是好奇又惊异地直勾勾看着,从他这角度都能看见荧幕蓝色的光映在她眼底。电影院的环绕音对顾依来说太大声,她一直支着手臂用手指堵住耳朵,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他存心逗她,把爆米花拿到她面前,“不吃吗?” 顾依的鼻间都是奶油的甜香,被勾得好想吃。可是她又害怕放下手后的巨大音量,会把她轰得脑袋发疼,只好忍着摇头。 摇头也可怜巴巴,眼睛还盯着爆米花看,像委屈的小猫咪,耷拉着脑袋要人哄。 周崇看得发笑,还变着花样捻起一颗颗爆米花往嘴里丢,嚼出咔嗞咔嗞的一嘴脆响,欠揍地把脸凑过去让她听。 顾依被他的幼稚行动扰得生气,扭过头去不理他,身子还往远离他的方向挪——电影院的座位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她窸窸窣窣蹭了半天也不过是离他远了十厘米。周崇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和孩子气的举动,咧嘴无声地大笑,放了一颗爆米花在手心递到她嘴边:“呐,吃吧。” 顾依看见那颗躺在手心的爆米花,气一下消了。乖乖低头去吃,嘴唇从他手心极轻地擦过。 小猫一样。周崇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没发觉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故意,用一颗爆米花诱她一点可爱的举动。她软软的唇碰到他掌心那刻,麻酥酥的。他心神微动,热气蒸腾上脸颊。 也许最开始就是那时。 落在心上比手上更在意的重量。 * “姑娘,你认识他吗?” 果然两人在大街上的拉扯还是不能不引起旁人侧目。有一个路过的大叔见着这一幕,一个小姑娘极不情愿地被一个大男人揪住不放,上前来问,看向周崇的眼里充满敌意。“不好意思,我们是……”“不认识!” 周崇的解释被顾依发颤的否认打断,细小的声音在他听来却像一道炸开的响雷,震得他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甚至撒谎。 比顾依学会说谎更让他震惊的,是她已经到了不惜用这种方式远离他的地步。 周崇一瞬间松了力。她很快把自己的手抽回,留他的手臂僵直在半空。 大叔听了,立刻站到两人中间把顾依隔开。“喂,人家姑娘说了不认识你。” 见周崇还立在原地,表情却又不似恶意。大叔回头问:“小姑娘,他为什么拉你?” 顾依低着头,手上揪紧身侧的包带。 “我……我不知道。” 大叔见她小鹿一般怯弱的脸,心想大概是这男人搭讪不成就死缠烂打。现在的年轻人,想法也太过激。 “好了,小伙子,人姑娘说了不认识你。我看你也别吓人家了,缘分未到就算了吧。” 缘分未到就算了吧。 回到宠物医院时,周崇脑海里回荡的还是这句话。 歪打正着。正着他心里痛处。 咪咪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周崇抱起它时张牙舞爪的,差点被它的喵喵拳连扇好几巴掌。 其实咪咪原本不是他的猫。 那时他堂姐正跟男朋友闹分手,吵架吵得翻天,三更半夜周婕跑到他家咣咣砸门。周崇睡眼惺忪从被窝里爬出来,周婕直接把装了猫的航空箱和一大堆猫粮猫玩具甩在他客厅,“这猫送你!” 周崇扶额。怎么他们周家这辈专出这种蛮横性子?周婕比起他有过之无不及,因为是独女宠得更无法无天。现在的男朋友虽说门当户对,总算好的时间长了点,但两人都是一样的二世祖脾气,好时蜜里调油神仙眷侣,一吵起来就是惊天动地摔这个砸那个,家都能拆了。就这只猫,还是上一回两人吵架,男朋友弄来哄她高兴的。两人和好后又腻歪了一阵,也好吃好喝养着,还成天晒猫附带秀恩爱。这不养了一个多月,又闹分手,猫也看不顺眼寻人接盘了。 周崇弯腰冲箱子里瞄了两眼,里头一只白毛圆脸的猫蜷在角落。他抓了两把睡得乱蓬蓬的头发,“你俩又怎么了?” “怎么了,掰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周婕一屁股坐在茶几上甩掉高跟鞋,“明天我就搬出去!这猫送你了,食盆、猫粮都在这,还有猫厕所、猫砂那些什么大件的,明早我就让搬家工人给你送来。”“别,我一大男人怎么养?麻烦死了,你还是弄回给你爸妈吧。” “我爸妈?我妈最讨厌这种浑身是毛的东西了,给她肯定不要。再说,一跟他们说我俩吵架,肯定又念我大半天,还要叫我去低头。没门!我跟你说,这次我是真的忍不了了,分,必须分。” 周崇没精神听她絮絮叨叨,盯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琢磨怎么打发她走。周婕怕他拒绝,缠上来摇他的手撒娇:“啊呀好弟弟,你就可怜可怜这只猫,收留它吧……你看你这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多寂寞,正好可以陪陪你啊!”见他没反应,又打开箱子把猫抱出来给他看,“你看,多可爱啊,你舍得它被卖到宠物店去吗?” 他才看清它有圆圆大大的黄眼睛,脸和身子都圆滚滚的,只有毛绒绒的尾巴有黑灰的花纹。被抱出来时像一个玩偶一样缩在周婕怀里,下了地见着陌生的环境,躲在周婕身边大眼睛东瞧西瞧—— 好像是挺可爱的。 “这么可爱,你又不留着养?”说着,他又情不自禁上前去伸手摸它的下巴,猫咪惊得一躲,爪子一伸要挠他,幸好他反应快躲开。 “我这不是忙,没时间嘛……” 屁嘞。忙着泡夜店和旅游购物还差不多,还不是没了男朋友铲屎嫌麻烦。周崇边腹诽边抓了一点猫零食放在手心,猫咪很快走过来伸着小脑袋吃了,舌头舔在手心感觉湿湿痒痒的—— 突然感觉这只猫咪有点像谁。 --------------------------- 达成成就:嘴唇碰手心 我争取尽快达成初吻成就 07 隐痛 第二天周崇去得很早,早到领班看见他一脸见到怪物的表情,还掐了一把手臂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顾依和往常一样在吧台认认真真整理杯子做准备,没看到周崇在冲领班做了个“嘘”的手势后,提着箱子鬼鬼祟祟溜进了她的小房间。 中午趁所有人都到大厅吃饭,他把顾依拉到休息室反手关上门,献宝一样蹲在地上把航空箱从桌下的角落拉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小猫?” “对啊!可爱吧?”他得意笑着,却发现顾依没有露出他预想中惊喜万分的表情,反而在看清里头的猫咪后神色灰暗起来。不对吧,女孩子不是都应该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吗? “不喜欢?” 顾依手轻轻放在航空箱上没说话,也不看他。周崇干脆把箱子往后一挪,“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看了。” 顾依却没有跟着他起身,还是蹲在那盯着航空箱看。背影在地上缩成瘦瘦的一小团,莫名让他心里觉得发涩。 “……怎么啦?” “它……”细小的声音又哽住。 “什么?” 他没听清,干脆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平视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迟疑好半晌,才松开抿紧的嘴,“它被关在里面,这么黑,一定很难受……” 他恍然大悟,被她心疼的样子弄得很有负罪感。他一心只想着给顾依一个小惊喜,没有想过把猫咪锁进航空箱关在黑漆漆的小房间一上午有多不人道,又因为她的善感与单纯感到心怜。 他伸手摸摸她的发,“对不起。” 周崇立刻放出小可怜,又拿来水和猫粮,顾依脸上才恢复了一丝笑意。 “咪咪,别怕。” 咪咪吗?他才想起周婕都没告诉他这只小猫叫什么名字,他们两姐弟还真是半斤八两的不靠谱。 “行,那你就叫咪咪吧。”他看着顾依轻柔地哄着怀里受惊的小猫咪的模样,感觉这名字也还不错。 “那你以后,会好好照顾它吗?” 大概没有人能够对顾依此时充满希冀、又害怕答案会让自己失望、那种怯弱却努力看向他的目光说不吧!他叹了口气,认清自己以后要荣升为铲屎官的命运,点头说会。 她终于笑开了,低头对怀里的小猫说,你以后有个家了哦! 那种怀着温柔的喜悦,里头却暗藏了失落的语气,听来令他心里有些酸酸的疼。 “顾依以前就常被这样。” 陈晴听完他的描述,面无表情地给了答案。 “这样?” 原来以前被院长搜刮油水的福利院,为了省电在晚上八点就会全部熄灯,甚至在严重人手不足、疏于管理的情况下,熄灯后就会把所有孩子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来省去看管的麻烦。所以漆黑、密闭的空间对于顾依来说,从不陌生。 周崇望向不远处顾依端着盘子,羞涩地对给她加菜的厨师长说谢谢的样子,既心痛又愤怒。 “可是,之前我带她去看电影,她好像不怕黑,坐电梯也很正常。……只是很怕人。” 他以为这样环境影响下的顾依,应当会出现像幽闭恐惧症之类的障碍,或者非常怕黑才对。 陈晴也摇摇头,表示不得而知。 他想,要带顾依去看一看专业的心理医师才行。 周氏名气不小,周振南也长袖善舞,周崇托他爸的福没少去那些名流云集的聚会场合。凭着老头子的脸面,再加上他自己嘴皮子也活,并不抗拒这些交际,本市的上流人物他基本都能混个脸熟。 他记得有家高端私立医院,院长和老爸是老相识了,每年爸妈还定期有在那体检。凭他的关系,带顾依去做个检查应该不成问题。于是他骗说要带咪咪去看医生,小家伙听了担心得眼泪打转,轻而易举被他拐上车。 那家医院对面正好也有一家宠物医院。周崇也担心真把小猫关出了什么事,索性假戏真做把咪咪送去检查。然后在等待时借口要去“咨询专家怎样照顾咪咪”,把顾依带到了私立医院。 事前他打过招呼,两人直接走的VIP通道,也防止其他人吓着顾依。顾依见了医生还是本能地畏惧,可是心里又挂记着咪咪,正好医生也事先了解了一些情况,借着咪咪慢慢降下了一些顾依的心防。几番旁敲侧击,还是套出了一些基本信息。 “目前来看,应该可以排除精神性疾病,或者先天脑部缺陷这一类可能。顾小姐可能是由于后天所受的教育不足,才导致和同龄人的发展存在差距。但是严谨的结果,我建议还是要带顾小姐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才能确定地排除。” “至于您所说的情况,我初步判断,有可能是因为顾小姐长期都处在比较封闭的环境下,像幼年时期的福利院和现在寄居的地方,都是比较封闭、缺乏外界交流的环境。所以有可能对顾小姐而言,反而封闭的场所是比较有安全感的存在,而对于开放性的、有大量生人的场所,就会产生不安全感和恐惧。” 周崇望了一眼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电视的顾依,后者不时地投来不安的眼神,十指紧揪着腿侧沙发的皮料。 “可是,今天她看到关在箱子里的小猫,还很心疼,说它一定很难受……如果她觉得封闭才是安全的,不应该觉得小猫在箱子里也很安全吗?”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审视了一番顾依的样子。 “请问您说的那只小猫,是年龄比较小的猫吗?” “应该是吧?我也看不出来……但是就只有那么大点,”周崇用手臂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大,应该年龄也大不到哪去吧?” “嗯……有可能是顾小姐看到年龄小的猫咪,触发了自己小时候的回忆。也就是说,顾小姐小时候可能对这种封闭环境是存在阴影的,只是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迫使她不得不接受,甚至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但是看到小猫,认为它和小时候的自己是一样的感受,因此产生了共情。” 医生的话像一把把钝刀戳在了周崇的胸口,留下的都是不见血,却持久而难言的闷痛。 医院冰冷的白炽灯下,照得顾依雪白的皮肤,和皮沙发黑白分明。他感觉自己也像那个沙发的皮料,被顾依揪出难以平复的褶皱。 “是不是……” “什么?”他被纷乱的思绪扰得出了神,低头发现电梯里顾依红着眼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怎么了?哭什么?” “是不是咪咪有事?”她声音都带了哭意。 “没有啊,干嘛突然这样想?” “我……因为我看……你的表情……”顾依瘪着嘴,看向他的眼里还带着雾气。 周崇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他是被医生的话冲击到了,被那些疼痛压得一时无法反应。他刚才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毕竟他自小优渥惯了,哪里曾经与这样苦涩的人生四目相对。 “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伸手揉了揉顾依的发顶。 她身高才及他胸口,眉眼清浅,像一朵纤弱的白雏菊。 电梯里两人站得很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低垂眼睫投下的一小片淡淡的影子。 那样脆弱的顾依,善良的顾依,羞怯的顾依,稚气的顾依,可爱的顾依…… 是吃下了多少的委屈与苦痛才长成了现在的顾依呢? 咪咪的检查结果也一切无恙。 夜色渐深,周崇望向副驾驶座上抱着咪咪轻柔低语的顾依,突然感到无法再送她回Rye。回到那座,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就会变得幽深、沉寂的,围满鲜花的牢笼。 那只乖巧地偎在她怀里的猫咪,忽然转动琥珀般的大眼也看向他。 对视的一瞬间,他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你也想她留下的,对不对? 猫咪当然不会回答,他却终于把在嘴边转了又转的那句话吐出了口。 “你……想去我家吗?” ---------------------------- *本人不具备任何心理学知识,文中涉及心理治疗的相关内容纯粹出于推动剧情和解释人设的需要,请大家切莫当真 达成成就:拐带回家 终于拐小可爱回家了,初吻还会远吗! 08 酸奶 推开自家房门时周崇还有点忐忑,边回想客厅有没有他散落的臭袜子和吃了一半的薯片,边担心顾依会不会无法适应。 门廊里都是周婕送来的猫厕所、猫砂等等用品,乱七八糟堆了一摊。他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都是咪咪用的。 顾依没说什么,直接弯身就要帮他收拾,被他一把拉住,“你别管,我会收拾。你……你去坐着休息吧。” 明明顾依才是客人,他却感觉手足无措的是自己。 “呃,要不要喝点什么?”周崇走到茶几旁边发现只有自己的茶杯,又折到厨房,刚打开冰箱又想起还没拿顾依用的杯子,于是就这样滑稽地打起转来。 “水就好了。” 好在顾依坐在地毯上逗咪咪,没看见他的窘样。水瓶空着,周崇只好用电热水壶装了自来水现煲。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可乐出来,“那个,开水还要等一会。先喝点饮料吧。” 他也和她一起直接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利落地拉开一个拉环,罐子被打开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顾依也学着他依样画葫芦做,只是动作有点吃力,指尖被拉环压得泛白。 “没关系,慢慢来。” 建议顾小姐还是需要接受专门的教育和心理辅导,来慢慢弥补以前落下的知识,逐渐赶上平常人的水平。——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是这样建议的。 她只是一个起跑晚了的小女孩,需要的是帮助,不是盲目地关进保护圈无视她与常人的差距。 周崇那样坚信着,于是也开始想要在一些举动中引导她自己学会一些哪怕很小的事情,让她明白她与正常人没有不同。 顾依倔强地鼓着小脸和易拉罐较着劲。终于撬开拉环时却不慎用力过猛,里头的可乐被晃得溅出来,洒了顾依一脸一身。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顾依笑起来很可爱,眉眼弯弯,还透着点单纯的傻气。 她应该多笑才对。 周崇抽纸巾帮她擦掉溅出的液体,衣服上留下了褐色的湿痕。他想着该让她洗个澡,忽然发现这里没有她可以穿的衣物。 就算可以穿他的衣服好了,可是内衣内裤…… 他好像干了件蠢事。 时钟走过十点,商场早就关门了。其实就算没关,刚买来的贴身衣物没有洗过,也不能给顾依穿。 只好去楼下24小时的便利店碰碰运气。 “嘿,我下去买点东西,你在家等我?……还是如果你一个人会害怕,跟我一起下去也可以。” 没想到顾依神色如常,“没关系,我等你。” 倒是周崇挠了挠头,“呃,那……那你和咪咪玩吧。”刚往门走了两步,又转身,“有什么事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该死,顾依根本都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有了。他干脆掏出手机打通了家里的座机,把听筒拿到她耳边,“拿这个,可以直接跟我讲话。” 走几步,又打开电视,把遥控器也塞到她手里,“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 拜托,下个楼而已哎!他简直像操心小女儿的老父亲。 拖拖拉拉一步三回头终于出了家门,刚关上门他就靠近手机说:“听得到吗?” “嗯。”顾依乖巧地应声。 他稍稍安心,脸上却突然感觉有些热。 “……会怕吗?” “不会。”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突然换地方,会不适应。” 电话那头的顾依视线落在桌上他放下的可乐罐上,感到有甜丝丝的泡泡冒上来。 “因为是哥哥的家。” 周崇走进时电梯愣了一下,心跳在咀嚼清她轻软的话后骤然加速,脸上升起不自知的笑和红晕。 他知道顾依不会编织那些好听的话。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单纯,戳人心弦又不自知。 他一直很臭屁地在她面前自称哥哥,经她口中地说出来,却觉得这个称呼带了深重的含义。有点依赖,还有点禁忌般危险的甜蜜。 两头都一时无话,却都感到相似的羞意。 那应该属于互相偷偷萌芽出喜欢的少年和少女,而不是大哥哥和小妹妹。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顺道买回去。” 顾依摇了摇头,转念想到他看不见,才出声说没有。 其实他猜得到会是这个回答,自顾自拿了些零嘴和牙刷放进购物篮。 必须承认,从医院出来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这座城市里二十岁的女孩子们都在做什么?研究豆沙红和斩男色的微妙差别,为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彻夜难眠,脑中的时间表是时下最火的综艺和韩剧,手机里装满各种五颜六色的奶茶和美甲照片…… 他能想到的答案都很俗套,可顾依就连俗套都未曾拥有过。 便利店有一次性的旅行用内裤,他拿了女性纯棉的,遮遮掩掩塞在购物篮的最底下。 顾依洗完澡出来时他正大剌剌躺在沙发上,挖着酸奶吃看球赛。 转头看见她穿着他的T恤,宽宽大大的,套在娇小的身子上可以当裙子。松垮垮透出隐约玲珑的曲线反而更引人遐思,尤其她又白,被深蓝色的T恤衬得更有反差的诱惑力。 他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心虚地别开脸,表情还是要强作镇定,歪七扭八躺着的身体却不自主地坐直了。 “要吃吗?”他转移话题,递给她一杯酸奶。 顾依伸手接过,乖巧地坐下来小口小口吃。 咪咪已经蜷在窝里睡了,客厅里突然只剩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两个人,静静的只有电视声音在响。 周崇怕她觉得球赛无聊,切换到综艺节目的频道。电视里很快传出笑声,电视外却还是一片在他看来几乎要显得暧昧的寂静。 “真好。” 顾依突然说。 他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被打断,“什么?” 顾依放下塑料小勺,露出一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 “这样真好。” 小猫睡着了,酸奶甜甜地润在齿间。地毯柔软又温暖,窗外万家灯火。 那些灯火里也有一小格是包裹着她的,安全而温柔的。 他看顾依此时的侧脸看入了神。有一瞬她根本不像被这世界不小心留下了伤疤的小可怜,而像误入了尘世,找不到回去的路的天使……这比喻好俗,可在他心里能想到的就是那样没错。 顾依察觉他在看她,疑惑地转过头去和他对视。 周崇才发现她嘴唇上沾上了一点酸奶,白色的,在嫩粉色的唇和她白皙的皮肤上其实不太明显。但就是那一秒钟,也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倾身过去,飞快地吮掉了那一点—— ---------------- 我来晚了!我有罪T T 达成成就:酸奶啾咪 暂时还不会被吃掉..(望天 09 傻子 尽管只是一瞬,那种柔软又带着一点酸甜的触感还是灼得他脸颊发热。 懵懂如她,也隐约明白那个大胆又羞怯的举动背后隐藏的,独特的含义。 只好草草睡觉了事,企图让黑夜盖过令人慌乱的悸动。 床只有一张。心虚的枕头隔在中间,两人各睡一侧。 顾依很少这么晚上床,很快挡不住倦意睡着了。剩周崇在黑暗中空睁着眼,被纷乱的思绪扰得无法入眠。另外半边是顾依浅浅的呼吸,他连辗转反侧都不敢,僵直着身子直到后半夜才囫囵睡去。 一夜无梦,睡得也并不好,感觉刚合上眼没多久就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窗帘缝隙里已经透出晨光。 他抓起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七点。平时他都赖床,赖过上班时间都常有,今天倒是因为失眠,百年难得一遇地看见了早晨的太阳。 还想再睡一会,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转头看了一眼顾依那侧,隆起一小块蜷缩的形状,几不可见地微微起伏着。 下楼买点早餐回来好了。他轻轻掀开被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小兄弟已经先他一步开始了“晨起”运动…… “……靠。”他抓了把头发小声骂了句。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偏偏—— 周崇努力无视掉下身的异样感,径直悄悄出了卧室去洗漱。 冷水泼到脸上,那股子躁动也下去了些。他把牙刷丢回漱口杯里,余光却瞟见了洗手台旁的脏衣篮里,顾依昨晚换下的衣物—— 被压在他的T恤底下,露出胸衣的蕾丝边。 是少女的款式,没有刻意为之的钢圈。只是单纯的,素净柔软的,一件小小的…… 偏偏和他的衣服凌乱地交叠在一起,像某种隐晦又暧昧的暗示。 他视线突然移不开,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裤裆被撑起甚至比刚才更甚的明显形状。 冷静,冷静! 周崇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手放在门把手上不敢转动,怕出去万一撞见起床的顾依…… 一想顾依,脑子更乱。 穿着他衣服的顾依,从浴室出来带着温暖水汽的顾依,长发微湿垂在胸前的顾依…… 甚至,昨晚失了胸衣的支撑,在走动间微微颤动的柔软,玲珑的美好形状在T恤下若隐若现…… 明明只是一眼,偏偏每一个细节都深刻。 燎原的火烧起来。 一池子冷水扎进去,在早晨的冷空气里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还是不行。 昨晚的一切后遗症一般,过了一夜反而在此时全部发作起来。他明明觉得算不上什么,一边鄙夷自己一边勃发得难受。一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 他感觉自己很像龌龊的变态,也许就是那点羞耻感反而更让他有隐秘的兴奋,于是就那样盯着顾依的胸衣坐在马桶上,撸动抚慰起了自己昂扬叫嚣的肉刃。 纸巾被冲下抽水马桶,蛰伏的欲望却已经悄悄涌上来。 两人在家吃过早餐,自然地一同出现在餐厅门口。 周崇刚走进Rye,就被一个黑影卷上来直接扑得向后踉跄了几步。陈晴像发怒的兽一般双目怒睁,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 其他人慌忙上来拦,陈晴仍不撒手,那种吃人的眼神将周崇的火气也挑了起来。 “我没说过不打女人。” 领班一见这架势,唯恐他们真闹起来他两头不好交代,赶紧去拉陈晴的手:“哎哎,有话好好说,大早上的这是干什么!”他眼珠一转,知道谁最能让这两人消停,“你们别吓着依依。” 果然,两人紧绷的架势都是一松。 周崇叹了口气,“我昨晚带依依去看了心理医生。天太晚了,才让她在我家住了一晚。” 他知道陈晴心里想什么。反正众目睽睽,大家都看见了,大庭广众解释一回也省得他沾上诱拐小女孩的罪名洗不清。 话说出来他又想起今早在卫生间的事,莫名有些心虚。 陈晴听见“心理医生”四个字,气焰一下被扑灭了,松开手站着不动。领班见状忙把其他人都赶去做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依依,没事,来,去换身衣服。” 顾依有些被惊着,迟疑地看向周崇。后者向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抬抬下巴示意她安心去。顾依这才慢吞吞地跟着领班回了休息室,剩下陈晴和周崇二人。 陈晴瞧见了顾依和周崇的互动,心下一片凉意。 他干什么了,就这么信他? “依依……怎么样?” “状况不好。”周崇扯了扯被她揪皱的衣领,没好气地看向别处。“具体还要做详细的检查。但她需要专业的心理辅导和干预,你想把她憋在这一辈子?” 陈晴咬紧唇没说话。即便她终于攒够钱可以带顾依离开,仍旧不足以创造彻底疗愈顾依的条件。 周崇的姿态很明显。就算再看他不上眼,大家一番善意也只足够顾依维持生活。而周崇,偏偏就因为大家瞧他不上眼的那些家产、钱财、资源……只要他愿意,他是唯一可以真的帮到顾依的人。 “顾依不是一个人。她有我们,你不要想动歪脑筋。” 周崇是真的听这种话听烦了,没等陈晴说完扭头就想走,被她一把扯住。 “你听好,你不要以为顾依傻你就——”“她不傻。” 他突然转过头来直视她,神情凛若冰霜。 陈晴被他镇得有一瞬的愣神。 周崇直直看着她,像要一字一字地把话钉进去。 “顾 依 不 是 傻 子。” 那天之后大家开始变得有些心照不宣,其实也因为周崇说出的那句话,让陈晴也不得不对他有所改观。 事实是尽管一切还是回到原来的轨迹,但两人的转变都很明显。 顾依变得更爱笑了,在周崇和大家的鼓励下也开始会说更多话。周崇则是变得心定,真的开始像餐厅员工一样规规矩矩上下班——不算时不时偷空到吧台插科打诨的话。其实他人吊儿郎当,换句话说也可以是外向和随和,众人对他逐渐放下偏见后也很快就都打成了一片。 最好笑是有一天大家说要教他端盘子的正确姿势,一个个都在争谁最专业,有天午休时间就真搞了个非常无厘头的“端盘子锦标赛”,拿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比端盘子速度、稳定度、姿势漂亮程度等等。譬如托盘上立鸡蛋,端纸杯竞速赛,送餐障碍赛……诸如此类五花八门。 那天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各种笑声、托盘掉落声和调侃声响成一片。混乱间周崇在人群中瞥见顾依,她在一旁也前仰后合地笑着,眼睛都挤成了一条弯弯的缝。 他顿住,想起他都还没见过这小丫头大笑成这个样子呢。 真好。他心里忽然也冒出这句话。 ----------------------- 说好晚上的结果又拖到半夜T T 不出意外我更文时间基本都是在深夜... 感觉三更半夜真的会比较能集中...白天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分心 希望小可爱们不要等我555 如果有蹲更新的话老是被我拖真的很不好意思(?′д`) 10 风波 “叮” 手机响了一声,周崇摁开消息,是损友约他喝酒。想想他倒是也安分了挺久,那帮家伙毕业了就忙着出去花天酒地环游世界,听闻他悲惨处境果断抛下他还不止,每天还要发一堆在世界各地吃喝玩乐的照片取笑他。 话虽这么说,他们关系铁得很,互损惯了久没见面还是有些想念。周崇答应得很痛快。 下了班车直接开到酒吧,一进包厢就先被笑骂着灌了一轮,闹了好一阵几个人才坐下来开始说话。 孙轶拿着酒杯用手肘撞了撞他,“没事儿吧你,真被你爸赶去端盘子?” 周崇挑眉,“不然呢?你现在叫个服务生来,我能端得比他专业。” “哎哟喂!了不得了!”“快快快,快让我们周大少露两手!”众人又笑闹成一团,逼得他真表演了一回才作罢。 “哎,你就这么放许蕊跑了?” 许久没听见这名字,周崇倒酒的动作顿了顿。 孙轶冲那人使了个眼色,后者惊讶地吐了口烟:“不会吧,你还不知道?许蕊出国了,啧啧还是什么,什么藤的名校,带奖学金那种!这女人也是绝……” 周崇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什么时候?” 几人面面相觑,“今天上午就走了,你不知道?” “她朋友圈还发了机票照片,今早就从机场走了。”“这么早,估计想先去那边适应适应吧。”…… 几人又议论起来,周崇听着没说话。他记得许蕊最后那通电话说过要出国,他当时没放心上,想着有一个假期的时间,还是能有挽回的余地。虽然她社交软件上都把他删了,发过的短信也都石沉大海。 后来他注意力都转移到了Rye上,偏偏这时候听见许蕊已经到了异国的消息,心里还是骤然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孙轶见他表情有些暗下去,示意大家别再继续这个话题,拿酒杯碰了碰他的:“这有什么,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我们周大少要什么样的没有?” 周崇听见这话忽然没控制住噗嗤笑了一下,是那个“乖”字让他想到顾依。哪还有比她更乖的,跟那小白兔似的,乖得招人疼。 几人一见他这异常行为就知道“有情况”,马上又凑上来,“周崇,你这不对头啊?”“是不是又有新欢了?你效率可以啊?”“我说呢,这么快就不关心许美人的近况了,你小子……” “别别,别搞我啊!”周崇皱眉连连摆手,“你们能不能不那么八卦?一群大男人,好意思吗!” “啧,完了,”很快就有人接过话头调侃他,“又栽进去了。”“一看这样子,绝对有事。” 他们几个虽说都是半斤八两的风流爱玩,但数周崇长得最好,偏也是他最感情洁癖,最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他人都是女朋友一个换一个,偶尔脚踏几只船的渣男也不是没有。能干出守着一个许蕊快三年这事儿的也就是周崇了。 但他们打小一块长起来的,彼此心里藏点什么事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周崇当初追许蕊是人尽皆知,也没少找他们拿主意。但这回连他们都藏着掖着,要么就是感情洁癖转性要玩花的了,要么就是甚至比当初许蕊还要认真了。不管哪一种,都够他们看上一阵戏的。 话题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就又兜到别处去了。趁那边气氛又热了起来,孙轶不动声色坐到周崇身边,“真又有看上的了?” 孙轶和他又比和其他人要更近些,性格也稳重点,所以周崇有点什么事也乐于先和他说。 只是这次……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算吧。” “算吧?怎么,又是许蕊那样的?” 哪里和许蕊一样,两人简直天差地别。他想到顾依,嘴角又不自觉地有笑意。 “……喂,我看你这次不一般啊。” “我也没太确定。” 周崇低头喝了口酒。他说的是实话,对顾依,他确实感到很模糊。也许是她的特殊让他也有些徘徊不定,他一直以哥哥自居,想着自己心无邪念堂堂正正,却在那个对顾依有了那样冲动的早晨一切都乱了套。 “说说,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他转转杯子里的液体想了想。 “傻傻的。”他笑,“傻得可爱。” 孙轶看见他的表情,明白了。拍拍他肩膀,“好事。好好的,早点定下来也好。” 定下来?他倒还没想得那么远。那边很快吵着叫两人去玩,周崇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尽了,起身把这团模糊不清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来日方长呢。 那天晚上兴致来了,周崇喝得不少,走路都有些晃。被送回家时已经深夜不知道几点,胡乱冲了个澡倒进被窝就睡了。 他是被大雨声吵醒的。迷糊醒来时头痛欲裂,窗外哗啦啦下着大雨,雨点被大风刮得撞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直响。 “什么鬼天气……”他撑着眼皮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的深夜,路灯的光被狂风骤雨掩盖得朦胧不清,大风鬼哭狼嚎般刮着。 周崇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半夜三点多。时间下面的天气居然显示着台风预警,惊得他酒意去了三分。上网一搜,才发现今天有台风要在本市登陆,而且已经升级为了十一级的飓风。 他第一时间想到孤零零在Rye的顾依,这天气连他都惊醒了,她一个人在那里要被吓成什么样子?而且强台风,树都可能刮倒,餐厅外面那么一大片花园,而且还有大落地玻璃窗…… 周崇不敢再细想,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街道上空空荡荡,雨点快得雨刮器开到满速还是要缓慢行驶。他的车底盘又低,好在城区中心下水系统刚整修过,路面积水还不算严重,一路心紧着弦总算还是开到了Rye。 撑伞在这种天气都是无用功,一下车大风夹杂着雨立马将人刮湿了。餐厅果然一片狼籍,花园里的桌椅和小的花盆都在了室内,但大的盆栽树留在室外都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有一棵还直接被刮倒撞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崇奔到门口,大门紧锁着,他拉着门把猛摇了几下,门锁坚如磐石,气得他抡起拳头对着门砸了一拳骂了句脏话。 他在原地咬牙忍了半天怒火,才灵光一现转去了后厨的小门。这门平时都用来倒厨余垃圾,位置比较隐蔽,门锁也比大门简易一点。周崇撬锁无果,干脆直接去撞。好在人在气头上,疼痛耐受力估计都提高了不少,猛撞几下还真被他撞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他也没留意过总闸在哪,只好用手机的手电筒一路照着进休息室。 “顾依?” 白光移过去,照出顾依如纸般的脸。 她原本背抵着墙缩在小床的角落,见着他惊讶得呆愣住,像觉得他不该出现在这。 他是不该。周崇快步走过去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快走,刮台风了。” 外面又是咣的巨物倒地声,一株树被吹得翻倒砸在地上。顾依原本还在愣神,被这声响吓得身子猛地往他这边缩,手攀紧了他的手臂。 周崇搂住她。“依依,听着,我带你出去,一会跟紧我,知道吗?我们从后面出去,走到车上,就没事了,听明白吗?” ------------------ 会不会有点扯淡.. 就当作是给周大少开的一次金手指好了(逃走 *不出意外下章吃肉 其实我怕肉吃太早 没足够感情 会很像诱奸小女生.... 但是又感觉节奏拖太慢 啊好纠结 所以还是先吃再说吧 *露出痴汉笑 11 火苗 顾依顺从地点点头。 风夹杂着雨像玩闹撕扯的巨兽,渺小的人在其中只能被裹挟着挣扎。 周崇一手举着摇摇摆摆的伞,另一手紧搂着顾依。其实那块布在风里只是聊胜于无,只能堪堪遮一遮头顶。他干脆把伞全部倾向了顾依那侧,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头。 风雨太大,伞压得很低,两人只能伏低身子前行。 周崇低头能看到顾依的头顶.她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安静,他本以为会看见她吓哭,或者是……总之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木木的。 顾依被倾斜的伞挡去了大部分视野,只能看得见前边一小块打着雨点湿漉漉的地面。 她没有很害怕,反倒觉得安全。他的臂膀坚实地将她搂在身侧,力道压得她有点疼,却更感觉真实。 伞外风雨飘摇,他们两人像亡命天涯一样,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有种近乎相依为命的动人。 两人一路踉踉跄跄,进车里时已经都淋得透湿。周崇开了暖风,夏夜狭小的车厢里有点燥热。再加上他酒意未消,感觉一股热气蒸腾上来。 周崇自嘲地笑了一下,倾身帮顾依系上安全带,“严格来说我这可是酒驾啊,怕不怕?” 顾依摇头。 她对他,是无条件信任。就算他说我们现在踩死油门去冲悬崖吧,她估计也会乖乖点头说好。 他对上她平静无波的视线,转回头去看向前方时神色清明了几分。 “放心吧,不会让你出事的。” 平安到家,进门周崇就轻车熟路去衣柜翻她上次来用过的毛巾和剩余的旅行用内裤——这样算不算有点变态?他在拿出自己一直偷偷收好的那些东西时脸有些红,分不清是醉意还是什么。 他催完顾依进浴室洗澡,自己只在客厅脱下湿透的上衣胡乱擦了擦头发。 “喵~” 低头一看,咪咪从沙发底下探出头来,大眼睛可怜兮兮瞅他。 “啊呀,倒是把你给忘了。”周崇伸手想抱它,被猛地拍了一爪子。 他倒不生气,起身拿了零食蹲下身哄它,“你自己在家,吓着了?” 咪咪缩在里头,戒备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慢慢出来吃掉了他手里的零食。再去抱倒是不伸爪子了,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抗拒,他搂着又抚又摸才乖下来。 它一身的白毛很短,又丝滑得像缎子,他裸着上身抱着毛茸茸的,倒蹭得自己也很舒坦。 “生气了?”他挠挠它头顶,“在家害怕?” “喵呜~”它叫一声,像怨怪地在撒娇。 “你害怕啊?她也害怕呢……我得去把她接回来呀,知道吧?” 咪咪甩甩小脑袋从他怀里跳了下去。周崇顺着它走过去的方向,看见站在一边的顾依. ……她听见没有? 周崇有点窘,为他刚刚和猫咪的自言自语。 顾依还是穿他的衣服,肩膀上搭着毛巾,长发微湿。他有点不敢直视她,微低的视线看见她雪白的、有些羞涩地交叠在一起的脚丫,一下又觉得可爱。 顾依蹲下身伸出手,咪咪就乖巧万分地窝进了她怀里,任由她抱。他看着猫咪,和猫咪一样的小人儿,感觉她们俩像惺惺相惜的同类。 “那个,你可以去,洗澡了……” 他被她细细的声音拉出思绪,才发现自己裸着上身,慌忙拿湿上衣遮住尴尬地冲进浴室。 出来时顾依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大概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会子终于能安下心来。她还是只睡在一侧,只是这会多了只窝在她身边的咪咪。 周崇一看她俩的睡姿就笑了。她大概是怕小猫会掉下去,自己面朝着小猫睡在外侧,让咪咪窝在里头。他的床也不大,她又要空出一半位置给他,都没发现自己身子已经挨到床缘,动一动就要掉下去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她抱起挪到床中央。 她睡得很沉,就是睡着了也安安静静,蜷成一只虾米的形状。 外面狂风呼啸。 周崇替她掖好被子,转身从衣柜里拿了张薄毯出客厅躺在了沙发上。其实他醉意还没全消,头一直隐隐作痛,刚淋过雨后又更难受。闭上眼没一会就昏沉睡了。 顾依醒来时,风雨已经暂歇。天还是阴沉沉的,往窗外看看不出时间,街上都是风卷残云后的残枝落叶。 客厅的钟显示已经过了中午一点,沙发上周崇还在睡着。 已经睡过去两餐,她想他大概也饿了。走到厨房拉开冰箱,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两罐她看不懂的饮料。 她有点踌躇,想叫醒周崇,又担心他累了要多休息一会。 等了半晌没动静。薄毯下他侧身抱臂缩着,双眼紧闭,脸上浮着异样的潮红。 顾依吓了一跳。“……哥哥?”她小心推了推他,被他身上的温度惊得缩回了手。 他喝了酒,昨晚淋雨又在沙发上受了凉,过了一晚竟然发起高烧来。顾依慌了神,急忙跑进卧室把棉被抱出来堆到他身上盖着,看着他无知无觉的样子心里焦得不知道怎么好。 生病,要吃药。 顾依光着脚丫在地上蹬蹬蹬跑,翻箱倒柜,一片药丸都找不到。她急得要哭,想要出去买,可是—— 周崇艰难睁开眼时,身上拢着毯子和棉被,压得他有点热。唯一的一点凉意,来自额头上敷着的一块微湿的毛巾。 头痛。脖子也痛。转一转都觉得晕,像有铁球在里头晃。 手边触到一缕长发。他支起上身一看,是顾依睡在他身侧。 她坐在地毯上,手臂放在沙发边缘,头靠着睡着了。柔软的发散下来,蜿蜒到他盖着的棉被上。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她脑后露出一节洁白的后颈。 茶几上居然放着一袋药和一杯水。他愕然,难道是顾依去买的? 药买的都没错。他和水随便吞了几颗,其实照往常,一点小病他根本不放心上。 “傻瓜,等会要轮到自己感冒了。”毯子和棉被都盖在他身上,顾依两条腿还光着露在外头。周崇小心地从被子里抽身,忍着晕眩站起来去抱起顾依—— 她腿曲着,还是穿他的长T恤当裙子。他弯腰抱起她时T恤的下摆被掀动,忽然露出一小片纯白微透的三角布料…… 旅行用的一次性料子,很薄,他甚至可以看见下面隐藏的,粉嫩的…… 他感觉自己体温又升高了一点,努力转移视线时她却醒了。 “……哥哥?” 她双眼迷蒙,嘤咛的样子果然像只刚醒的小猫咪。 “你醒了吗?” 周崇不动声色把她放进沙发上的被子里,盖去会让他心乱的春光。“嗯。” “我,我翻了你的东西,因为找钱……我买了药。” “你去哪里买的?” “楼下,有药店。” 怎么去的?谁告诉她买什么药的?有没有被骗?找钱了没有?无数个担忧和疑问跳到喉头,又觉得问出来像她是个低能儿。 他揉了揉她软软的发。“你很棒。” 顾依刚醒有点迷糊,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掀被子着急要下地:“你病了,快躺下盖被子……” 也许是药效真的发作,逐渐消解掉了他的克制。周崇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冲动,直接钻进被子躺在了她身边。 “这样就可以了。” ------------------- 真相就是我又拖了一章....怕被打于是攒着和下章一起发了orz 12 鱼水 沙发的面积比单人床还要狭小,他又高大,挤进来两人在一床被子下只能紧紧相贴。 “这……这样会挤……”顾依脸都红了,在过于近的距离里低垂着眼睑不敢看他。 “没办法啊,被子只有一张。” 他的脸就在她头顶,比十厘米还要近。他轻飘飘说这话时顾依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痒痒地搔她的发顶。 “我,我不用被子……”“你穿太少了。” 她一下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了。严格来说,她的确是只穿了件T恤……可是…… 他说的这话分明有别的含义。她是懵懂的,女性的本能却清晰地叫她洞悉接下来的可能,让她心砰砰地飞快跳动。’ 这么近,他会察觉她过早泄密的心跳吗? “依依?” “嗯……”她喃喃应声,却还是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你……”他当然无法发觉,因为他自己的胸腔,也震动得都发疼了啊!“你喜欢我吗?” 顾依知道这个问题是不一样的。不是喜欢陈晴的喜欢,不是喜欢咪咪的喜欢,不是喜欢喝可乐的喜欢…… 是喜欢周崇的喜欢。 她轻轻点头,头发蹭在他的胸前,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已经足够让他狂喜不已。 “那……依依是我一个人的吗?” 他声音都沙哑了几分,因为病毒或是情欲,又或是情欲本身已经是强力的病毒。她不懂,疑问地小声重复:“一个人?” “就是,只可以和我……这样。”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小丫头惊得张口,反而使他顺利地深入勾缠。 她生涩得只能由他掠夺,连换气都忘记,湿热的缠绵过后周崇松开她时才想起要呼吸。他看着她憋得涨红的小脸轻笑,又爱怜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只可以喜欢我,只可以和我亲亲,只可以和我这么近……依依愿意吗?” 他的低语像俘获她的魔咒,让她只会乖乖说好。 周崇心头警铃大作。她柔软的曲线毫无缝隙地与他依偎,身上还有用过他沐浴露的、与他相似的香气。这样的顾依太动人,像无依无靠只被他怀抱保护的小美人鱼。像他说的,是他一个人的。 意志土崩瓦解。 “……哥哥?”顾依声音有些颤,因为她感觉到有一只大掌正在被子下撩开她的T恤下摆。从光裸的腿开始摸上去,手心微烫的轻微粗粝感让她无措地扭动身子。 “依依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她摇头,心跳狂乱。 她不懂啊。该死的纯真,该死的不可触犯却又该死的诱人。 他想要带她去看很多美好,想帮她擦去过往那些黑暗,可是他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他想要是她唯一的老师。 “想吃了你……想把你变成我的……” 他看着她眼睛问可以吗,气息近在咫尺。顾依忽然觉得热,不知道是因为周崇过高的体温,还是别的什么,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探出的一点点粉红的舌尖无疑是火上浇油。他无法忍耐,翻身将她圈在身下,一手托住她后脑,吻落在她还微红的唇上。 “唔……”顾依细细溢出轻吟,呼吸因他越来越狂暴的舌狂乱着。 她好甜,好香……让他好想拆吃入腹。 T恤早已经因为两人的动作被撩开,周崇手扶住她腰侧,感觉到不盈一握的圆滑腰线,和莹润微凉的皮肤。像能够抚慰他的药。 “太瘦了,要吃多一点。” 像对他所有物的宣告占有。 再往上,他虎口张开,托住令他心跳加速的一只娇乳。 “嗯!”顾依惊得一颤,他反而得寸进尺,将那只乳拢进手心,细细搓摩。乳尖很快在他掌下翘立起来,周崇粗暴地直接将她的T恤推到锁骨下,露出怯生生、粉嫩嫩的乳头。 他眼都要红了,吻转移阵地,细细舔舐那可爱的小果实。湿热的舌滑过,牙齿还轻轻啃咬着雪白的乳肉,微痛又火热的陌生渴望令她不安,只能无力地揪住他的发。 “哥哥……” 她知道此刻她沾染了情欲味道的、娇软无助的这一声,有多么暧昧吗?周崇只觉得裤头紧绷得难以忍受,唯有借由隔靴搔痒般的磨蹭稍稍疏解。顾依感觉得到有灼热的硬物在蹭着她私处的嫩肉,头脑一片混沌,腿间却早已轻颤着沁出湿液。 “小坏蛋……”他看见了!周崇往下看去,发现令他心头狂跳的,被洇湿的布料。她无错又慌张,难堪地别过头去,被他又用亲吻哄回来,“别怕,是依依喜欢……对不对?嗯?” “咪咪……咪咪看着……” 他回头一瞧,果然小猫从窝里醒来了,大圆眼正往这边瞧。周崇轻笑着啄吻她的嘴角,“好,我们进房间。” “哈……哥哥……嗯嗯……” 被一脚踹上的卧室门里,是一室旖旎的娇吟。顾依早已绵软了身子,在他怀中任由他摆布。周崇用指隔着薄薄的布,轻轻勾勒着她私处的形状。少女含羞待放的,收拢着的花瓣。 “嗯嗯……”顾依无助地摆着头,他听着加重了力道,甚至用指尖向里头浅浅地戳刺着,贝肉在他愈发粗重的动作下轻颤着湿透。 “依依……帮帮哥哥,好不好……”他实在胀痛难耐,放开被肆意蹂躏的花穴掏出了叫嚣已久的肉刃。他头脑还剩一丝清醒,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他不能就这样草率地占有她。唯有诱使得小家伙,尝得一丝情欲的滋味,稍稍缓解自己满溢的渴望。 “来,摸摸它……”周崇抓住她的小手,引导着她轻握住昂扬的粗长。她被手中的奇怪触感吓着,另一只手无错地揪他的衣领。 ”依依,好难受……你帮帮哥哥,好不好?” 他轻声哄着,眼里却是熊熊燃烧的欲火。小丫头的手柔若无骨,光是握住就已经让他的肉刃又胀大几分。顾依看着他似快意又似痛苦的神情,想要他快乐,而身体已经自动给出答卷,被他大掌包覆的小手已经会跟着他上下撸动勃起的阴茎—— “嗯……对,好棒……宝贝……”筋肉暴起的粗长,在她白嫩无瑕的手中狰狞地抽送着,光是看见这一淫靡的场景就让他涌上近乎暴虐的快感。 完成教学后的手立刻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内裤早已经被打湿,他几乎可以毫无障碍地狎玩湿漉漉的花瓣。 窗外又开始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此刻听来却几乎带有色情至极的暗示。 顾依听着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和自己腿间的湿液摩擦声混合在一起。两人在床上侧躺着紧紧依偎,近乎狂乱地相互爱抚。他尤嫌不足,张口喊住她敏感至极的乳,用舌尖在口中挑逗着硬挺的乳头。 “嗯!不要……”果然她穴口收缩得更加厉害,像要将他的手指也吸进去。他加快了手上搓揉的速度,混着黏液的湿滑水声愈发的响。 “依依,舒服吗……”周崇放开她的乳,抬眼见她一直克制地紧咬着下唇。“不要忍……舒服就说出来,要告诉我……” 他用吻释放她的唇,小家伙因越来越攀升的快感无助地睁着大眼,湿漉漉地望向他。周崇只觉得她这样子可爱无比,“不要怕,喜欢吗?喜不喜欢哥哥这样……” 她抑制不住地轻泣着,“喜,喜欢……” “乖依依……”他的吻明明是轻柔无比,手下却越发粗暴地蹂躏着娇嫩的贝肉。 忽然一股热液颤抖着涌出来,透过布料将他的手指都打湿。“呜呜呜……”小家伙哭出来,战栗着泄了身。 顾依身子软下来,手也从他的肉刃上滑落。他干脆就着湿液,挺进她的腿间蹭着花瓣抚慰起来。 “宝贝……嗯嗯……这么湿……”他的粗长在她的穴肉外快速磨蹭着,沾得一片滑腻。顾依刚高潮后的欲念又被他挑起,无力地偎在他怀中嘤咛着抗议。 “就来了,乖,再等等……嗯……就快了……” 他紧紧托住顾依的臀让她贴向自己,快速进出的顶端在臀肉间时隐时现,床也小声地吱呀叫起来。 “哈啊……宝贝,好湿好滑……嗯嗯!天啊……“肉刃死死抵住穴口,抖动着喷射出白浊。 “呼……呼……”他急喘着,脑袋微微发晕。 顾依听着他逐渐平复的喘息,感觉虚脱般无力,双眼迷蒙地靠在他肩头。 室内一时静下来,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两人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小口小口呼吸。 像澎湃的潮水褪去,两尾被拍上岸的鱼。 ------------------- 我好久没炖过肉了...目前字数最多的一章了(羞遁 达成成就:过门不入(? 13 恋爱 后来周崇一直忘记了问,那天顾依是怎么买到药的。 “咕噜……” 周崇低笑出声,“饿了?” “嗯……”顾依有点累,顾不上窘迫,靠在他肩头微闭着眼。 周崇看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色又开始暗下来。想想他们已经快一天没吃过东西。他吃完药又闹她一场,出了身汗,洗完澡烧已经退了大半。想想他不后悔,反而在确认彼此心意后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他揉揉偎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知道小丫头也是这样觉得的。 “你的冰箱……什么都没有……”过了一会,顾依才咕哝着抱怨。 “那我们去买?”他有意想带她去公开的场合。 “好。” 周崇下床给她找了条有松紧束带的运动裤,他可不乐意她露着两条细白粉嫩的腿在外边晃悠。关上衣柜门时角落的一个香槟色纸袋映入眼帘——他当初买给许蕊的小礼服裙。 现在不需要了。他弯腰把袋子从衣柜深处拿出来放到地上,预备一会出门顺便扔掉。 顾依穿着他肥肥大大的裤子有点滑稽,他穿到大腿的长度她及膝,束带拉得抽出好长系紧了,才不至于从她的小细腰上滑下来,被大T恤一遮又看不见了。但是她绑了个马尾,素面朝天,露出白嫩的小腿,又有种别样的好看。像青春十足的中学生。 周崇把纸袋丢到后备箱,开车载着顾依到附近的商场。台风后的商场人不多,正好适合两人光明正大拖着手逛超市。 下车他牵住顾依的手时,小丫头还别扭地脸一红,看得他在心里偷笑。右手变作十指紧扣,抓紧她手在手心。 进超市时推购物车,他硬是把她圈在自己身前,从她背后伸手去推车子。 顾依夹在他和购物车中间垫着脚,“这样很难走……” 周崇见她又要防自己脚后跟被他踩到,前面又时不时撞到购物车的把手,才笑着作罢,改作并肩手牵手。 顾依低头看见车子的横杆上,自己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在两侧。而两人的另一只手在下面紧紧相连。 她好像忘记要害怕了。 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做过逛超市这件在他心里一直很婆妈的事,家里的炉灶搬来后也基本没开过火。进来也是五谷不分,只是觉得和顾依一起逛这些柴米油盐,也有滋有味。 顾依其实也不懂得做菜,两人就这样傻乎乎地在超市里转悠,顺带在试吃区蹭吃蹭喝。后来周崇终于想起上网查简单的食谱,才照着菜单买了些基本的食材。 扫描结账时,他瞥见在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的安全套,一下想起两人不久前的胡闹,脸上有点热。 愣了几秒,趁顾依没注意,他不由自主地拿了一盒混在结账的东西里。 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出超市,周崇拉着顾依进了电子产品区。他才意识到教会顾依用手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至少在紧急情况时要有东西可以联络。 营业员打量两人紧牵着的手一眼心里了然,立刻满脸堆笑道:“请问是来给女朋友挑手机吗?” 周崇倒是对这称呼很受用,点了点头。“推荐几款可爱一点的。” 顾依还是有些怯,加上也不懂,只乖乖在一边看他挑选。周崇直接买了两部,一部最简单的按键机型,一部是新款的智能手机,还特意挑了可爱的粉色机身。他想着她适应智能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可以先让她玩着,联络就用按键机。 顾依的粉色智能机里拍的第一张照片,是周崇在厨房被油弹到吓得蹦起来的虚影。 她捧着手机咯咯直笑,热油在锅里滋啦滋啦响。周崇骂骂咧咧地擦掉手臂上的油点,去拯救快要糊掉的蒜。 “呐,我第一次下厨,能力就这样了。别嫌弃啊。” 他做的番茄意大利面。其实看上去还蛮像样的,顾依吃了一大口,嘴角都沾上了红色的番茄酱汁,还怕他失望,来不及咽下去就忙不迭夸:“好吃的。” “傻。”周崇伸手抹掉她嘴角的汁,“也不用这么捧我场。” “喵~” 顾依低头一瞧,咪咪在下面站直了身子挠她的裤脚,眼巴巴望着盘子里的食物。“咪咪也想吃呢。” “咪咪不能吃。”周崇走过去把小电灯泡捞到一边,往食盆里倒了些猫粮。 她忽然想起什么,抓起粉色的手机点开相机拍了一张咪咪吃东西时撅着的小屁股。别的功能她还不太懂,照相是刚学会的,她觉得新奇又兴奋,什么都想拍拍看看。 周崇推一下她面前的盘子,“这个又不拍?” 顾依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了,急忙举起手机,“拍,拍。” 是他第一次做饭给她吃呢。她摁下拍照键,嘴边蓄着浅浅笑意。 周崇忽然想起什么。 “你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顾依有点困惑。她只知道朋友,陈晴就是她的朋友,餐厅的大家也都是她的朋友。 “刚才那个卖手机的说你是我女朋友,你听见了吗?” “嗯。”她乖乖点头。 周崇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失笑,“那你愿意?” “……什么?” “男女朋友,是谈恋爱。不是普通的交朋友。” 他喃喃地,像说给她又像说给自己听。 “那是?” “就是……我会陪你,保护你,跟你在一起……而且只能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依依要做我女朋友吗?” 先骗上床再告白,反了吧?不过不重要了。也许他根本早已经吃定她,顺序变得微不足道。 周崇甚至有点不敢看她,视线往意面上飘。他紧张什么? “……可以吗?” “当然可以——”谁问谁啊?“傻瓜,是我在问你。……你愿意我做你男朋友吗?” 她咬着叉子,点头时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如出一辙。 明明是他下定决心从此以后成为她的庇护,在那一刻却是他觉得忽然有了落地般的安心感。 风停雨歇后,日子还是要继续。但回到Rye,一切已经不再纯白如纸。 “唔……” 顾依手抵在他胸前,稍稍抗拒他愈来愈热烈的吻。 他真的越来越坏了——从那次台风后厨的门被他撞坏后,餐厅换了新的,他居然就钻这空子自己偷偷配了一把钥匙。从那之后他就经常在所有人都下班走后从小门溜进来,要么会接她去他家,要么就像现在这样…… 她在小床上被他挤到角落,喘息和低吟都被他用吻封缄,头脑也因此变得迷迷糊糊,只剩下两人呼吸交融的亲密感,和羞人的唇舌缠绵。 良久,周崇才停下来,微微调整呼吸,欣赏小家伙被他吻得红润润的嘴唇。又因为她小脸红红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又“啾”在她唇上啄吻一口。 外面夜色已深,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间细小的低喘。太暧昧了,顾依努力坐得远离他一点,“你……要回家了。” 周崇痞笑着,抓住她一缕发在手里把玩。“好啊,你跟我回。” 顾依却没看他,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怎么啦,干嘛不开心?” “没有……” “还说没有。你这表情就是不开心。” 顾依不说话了。 “生气了?……气我吵你?嫌我烦啦?”他最知道怎么哄小丫头老实交代,就一招,他最擅长的厚脸皮。 --------------- 最近事情好多,耽误更新了 久等啦~ 14 刺破 “不是……” 周崇才换下嬉皮笑脸认真看着她,“那是怎么了?” 顾依嗫嚅着唇,犹豫了一会才说,“今天,晴姐姐说……说想带我出去住。” 周崇笑了笑,“那你怎么说?” “我……我说不知道。姐姐说,让我想一想。” “那你想吗?” “……我不知道。” 周崇扫视狭小的隔间,一眼就能看完的地方,是她的全部了。 “你喜欢这里吗?” 顾依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看着她的表情,看懂其中的五味杂陈和她无法表达的无力感。 一时无话。 顾依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绞成一团的手指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难受,心里泛着酸。今天陈晴问她时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她从未学过与人周旋,也从不求些什么,可是面对周崇她忽然觉得不高兴了。 那时的她还不懂这样的难受,来自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等。爱情的本质究竟是自私还是无私呢?周崇给了她,也向她索取了快乐。而她还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第二天中午,周崇那帮狐朋狗友来了。也亏得他们能过了这么久才来“实地考察”笑话他,熙熙攘攘进门就点名把周崇叫进了包厢点单。 “不错嘛周大少,很专业啊!”“啧啧,脸长得好就是不一样,穿这制服都人模狗样的。”周崇一边拿着点菜板跟他们回嘴互损,还一边狠敲了几个家伙一笔。 笑闹够了,周崇抬头看了看钟,忽然笑道:“哎,请你们喝杯咖啡。” “……没事儿吧你?” 他们这几个,从来都是大酒大肉惯了的,数酒名能跟报菜名似的往外蹦,咖啡?? “这大中午,喝的哪门子咖啡?” 周崇摆摆手,“等着就是了。” 半晌,周崇给他们一人端来了杯拉花的咖啡。有几个看了一眼刚要下嘴,就被他制住了:“哎哎,就这么直接喝啊?” 众人啼笑皆非,“怎么,难不成您这咖啡还得醒?” “这拉花,不好看?” “……” “……” “……” 几个人,低头看看拉花,又看看周崇,又看看彼此—— 面面相觑。 孙轶冷不丁说了一句,“周崇,你吃什么药了?” 房里爆发出一片哄笑。 他们什么好的、稀奇的没见过?今天这厮居然对着个……这做的是小花?还是叶子?还是什么东西的一杯拉花咖啡—— 周崇反手就拍了孙轶的后脑一掌,“去你的,这我女朋友做的!” “……” 又是一片死寂。 孙轶抬起头,“就你之前说的那个女孩儿?” “嗯。”周崇抱着手臂,挑眉看着众人惊掉下巴的表情笑得很欠扁。 “哇!!”顿时一片惊叫,此起彼伏的拍桌和吹口哨声,“不是吧你,泡打工小妹啊!”“快点快点,带嫂子让我们拜见一下!” “停停停停——你们消停点行不行,别吓着她。” “哎哟喂——” 这话一出,又是一片起哄。 孙轶笑着捶了周崇一拳,“行了,快带出来见见。” 周崇知道这几个人心都不坏,也都是他好兄弟,大家都这么闹惯了的。他原本没打算带顾依见他们,主要是顾依本就怕生,加上他们又爱起哄……只是今天来都来了,他忽然起了炫耀的心思,让顾依做了几杯拉花。现在见大家都满脸期待,他也不好泼冷水。 “我说真的,她怕生,你们可别一会儿像跟我似的叫唤。” 孙轶瞧他正色的样子,想起之前他说起这女孩时的表情,心里猜了几分。 “放心,哥们有数。” “等我会啊。”周崇这才转身出去。 房门一关,立刻有人凑下脸来低声问:“轶哥,什么情况?” 孙轶拿起咖啡盯着杯子里花环形状的奶花看了一会,笑着啜了口咖啡。“玩真的了。” “嚯?”“多真?有许蕊那么真?” “……说不准。一会儿你们还是,有点分寸。” 正议论着,门打开了。几双眼睛唰唰地望过去,就见周崇身后牵着一个小姑娘进来。 顾依很紧张。他感觉得到掌心里她的手微凉,还冒着细汗。 周崇干脆伸手把她揽在了臂弯里,让小丫头有更多安全感。 “依依,这都是我的好朋友。” 顾依被那眼神扫视得有些惧意。只是听周崇说是他的朋友,心里少了些抗拒,反而多了想要战胜那恐惧的冲动,努力按下颤抖抬眼迎上众人的目光。 “你们好……” 几人看着羞羞怯怯的顾依,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愣了几秒才稀稀拉拉地应好。 周崇低眸看见她因为鼓起了勇气攥在一起的小拳头,心头升起温热的感动。也不管还有人看着,直接凑过去在她泛红的耳根亲了一口。 “哇!!”“不是吧你!”“虐狗了啊虐狗了!”瞬间房里就又炸了锅,突如其来的喧哗惊得顾依瑟缩了一下,只是很快转成了羞意。 “喂,周崇你老牛吃嫩草,诱拐未成年啊?”“我去你的!”周崇伸出手刀作势要砍,又引得一片笑声。 顾依看着众人互相取笑打闹的样子,神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她不能完全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虽然吵闹,却并不是不好的话。相反更多是善意的热情。她能看出眼前的这些人确实是与周崇很好的朋友,也为他脸上的笑容高兴着。 “嫂子好!嫂子叫什么名字?” 顾依见说这话的人看着自己,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在问她,乖巧地答:“你好,我叫顾依。” “顾依呀……好名字,好名字!”“嫂子,这拉花是你做的?能不能教教我?”得了小白兔回答,几个人又开始耍起贫嘴。顾依听了这话自然是当了真,“可以的,一会午休的时候,你可以留下来……” 旁边的人笑起来,“哎,听见了吧大林,一会儿留下来好好跟嫂子学习啊!” …… 周崇带顾依公开见朋友这块石头,不能不激起水花。 午休就第一个找来的,果然是陈晴。 顾依隔着玻璃窗,惴惴不安地看着坐在室外花园的两人。 周崇知道迟早有这么一遭,他也没打算再瞒。只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就等着陈晴张口。 “……你和顾依在一起?” “是。”他答得很干脆。 陈晴在桌下握紧了拳。“我警告过你,不要动歪心思。” 他笑起来,“什么叫歪心思?两个单身的成年人谈恋爱,算什么歪心思?“ “你——”陈晴火噌地冒了上来,周崇却忽然倾身凑前盯住她。“陈晴,我有歪心思……你没有?” 一阵风吹过来,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像一个秘密被戳穿了里边爆出来的雪花洒了一头一身。 四周忽然静下来,陈晴瞠目看着周崇无波的眼底。 哑口无言。 周崇靠回椅子里,扭头望向别处。 其实他原本不想戳穿,只是她做得太明显,也太过于霸道。不能怪他捷足先登,他也不知道这秘密她究竟在心中揣了多久,可惜费尽周折—— 有些事终究不是努力就可以。 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把依依带到了这里,也许他们这辈子不会有交集。 陈晴被这当头泼下的冰水冻得一个激灵,凉意很快蔓延到全身。 他算什么东西? 她苦心经营,拼命赚钱,一点一点累积到了今天,抛掉学业,抛掉了那个当她是怪物的家庭,扭头却发现自己一直护在身后的依依,不见了? 陈晴脑海里浮现出曾几何时那个缩在暗处,睁着大眼望向她的女孩。 ……他算什么东西? 他有什么?一副好皮囊,不是自己挣来的身家,一把嘴皮子,就凭这些吗? 他什么都有了,顾依于他而言,再怎么,再怎么也不过是繁华堆上添的一朵小花—— 可她们是相依为命的。 他算什么东西? ------------ 之前就有小可爱真的猜对啦~ 快快写完剧情,快快炖肉 15 旅行 * 从那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联络陈晴吧? 公司还保存有人事信息,他托底下的人一层层找下去,幸好还是找到了陈晴旧时的档案。 号码早已经换了,他又找了许多关系,终于在孙轶帮忙下挖到陈晴的联系方式。 孙轶一脸“何必当初”的表情,又叫他想起顾依惊惶逃脱的背影。 是费了些周折,但不会比找顾依更难。 他冷静下来细想觉得很懊悔。顾依没有社交软件,没有档案,没有亲人,唯一的一个电话号码已经打不通。那天那一面也许已经算是老天开恩—— 怎么他就没有再执着一点抓住她呢? 又是相对坐着的两人,这次他变成了气势矮上一头的那个。 陈晴坐在对面打量着他,有点想笑,心里又有点凄迷。 已经有两年,三年?还是多久没见过,他倒还是变了些的。头发更短,皮肤也黑了些。起码显得比以前稳重了。 “你……有顾依的消息吗?” 他问得很心虚,让她心里升起类似报复的快感,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问我?我都走多久了,我走的时候,在和她谈恋爱的好像是你吧。” 周崇被戳中痛处,没再说话。 低头掏出烟盒,扬了扬手想询问她介不介意,没想到陈晴直接伸手也拿了一根。 他倒忘了。陈晴是抽烟的。 打火机的声音很清脆,烟草燃出的灰雾里两人的神色都松下来。 陈晴挑眉看着他。“怎么,你现在也抽了?” 以前周崇不抽烟,蛮稀奇,明明是个玩惯了的人。其实他青春期时也什么都有,不缺这一项来给自己添点酷。最主要是妈一直三令五申坚决禁止,因为老爸就是好这一口烟坏的肺。但现在…… 也还是那样了。 周崇吸了一口,轻飘飘吐出来,看那烟慢慢从脸前飘走,有什么东西也慢慢浸到肺里去。扭头又把烟在缸里摁灭了。 “我想找到她。” 陈晴沉默了一会。 终于还是缓缓地开了口。“……我回来找过她,想带她跟我走。” “她拒绝了。其实想想也——”她抬起自己手腕内侧盯着看,那里有一个情侣的纹身。周崇也看见了,脸上一点祝福的笑意来了又走。 他们都忽然感到怅惘。 她遇见了彩虹那端的爱人,他长大成独当一面的大人。 那顾依呢? 也许更早之前,一切早有预兆。 暑假快要过半时,周父来了餐厅。 其实他也不过是一时怒火攻心做下的决定,警告多过惩戒。自己老婆给儿子塞钱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给周崇体验次生活罢了。 现在看来,没想到他却做得还是不错。周振南坐在位子上,看自己的儿子穿着服务生制服,有模有样地端着托盘呈来菜品,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 “你坐下,我和你说会话。” “爸,我这上班呢。” 周振南笑了,“行,你忙,我等你下班再说。” 周崇回身又往后厨去了。路过吧台时他脚步顿了顿,犹豫间还是没有停留。 午休,父子俩面对面坐着。周崇埋头在吃员工餐,周振南一时兴起也尝了两口。 “你倒是适应的不错。” “那是。” 周振南环顾了一下四周,“也差不多了。本来爸也只是说的气话,想让你吃点苦头。这一个月做完,你也别再在这折腾刘经理了。”自己的儿子有多大本事他心知肚明,刘经理给他汇报的情况都是一切顺利,其实摔了人家多少盘子还不知道呢。最后还不是得他出面,给人补贴损失。 “开学了回学校,好好把落下的学分补完毕业。你也大了,总该知道任何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周崇倒不意外,他来时就没把这事当过真,也知道他老爸的脾气,火过了就好了。只是现在乍一想到离开,心里还是像凭空塌陷下去一块。 他转头往吧台的方向望了一眼,拿叉子的手紧了又松,还是没说什么。 “现在你住的那套房子,是你妈给你租的吧?” “嗯。” “那就还是住那吧。还有一个月,你也可以去好好玩玩。开学可要收心读书了。” 他知道说这话是给他解禁了,立刻想到可以带顾依出去度假,不自觉地勾唇浅笑。 周振南见他这样子,“看你,一说玩就乐成这样,没个正形。” “我这是——” 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把话吐出口。 别扭的失意也只是一瞬,旅行的计划都已经在脑海里成型了。 “依依,想不想看雪?” 顾依惊讶得瞠目,“雪?” “对呀。你看过雪吗?” 顾依摇摇头,她一直在这座从不下雪的南方城市,更谈不上有机会能去北方看雪。洁白又无暇的幻境般美景从来只存在在童话书和电视里。 可是……她看向窗外,现在正是午后,最热的月份,烈日当空。 “现在是夏天……”“可有的地方不是夏天啊。”周崇笑得狡黠。 赤道另一边的澳洲现在正是雪季。他知道小丫头八成没有看过下雪,如果在这夏天带她去看上一场雪,不知道得惊奇成什么样子呢。 “怎么样?我去请假,带你一起去看雪!” “可以吗?” 小家伙又是那种带着犹豫、怯懦与希冀藏在其中的眼神,只会让他想为她做到一切而已。 “那个……依依。” 敲定了旅行,顾依还沉浸在梦幻般的皎洁遐想中,抬头却看见他变得复杂的神情。 “刚才那个……大叔,你看见了吗?” 顾依望向不久前两人坐过的位置,点了点头。她从来对客人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视线习惯了追随他的身影。他们相对交谈的模样,当然有吸引得她频频偷看。 “其实……他是我爸。” 说出这句话变得很艰难,但他发现顾依并没有多想,在稍稍讶异后也只是温温笑着,说两人长得很像。 他忽然觉得有点抱歉,于是掏出手机查看澳洲美丽雪景的图片。顾依很快被吸引了注意,抓住他的手腕盯着屏幕露出兴奋不已的可爱表情。 那像棉花糖一样的白色雪团,是硬硬的还是十分松软?雪人是怎么堆成的呢,那些小小的雪花,尝起来会不会也有甜味?…… 她心里有好多疑惑,将那些洁白的想象将底下不安的征兆都掩盖,一片片堆成欣喜与雀跃。 “喂,你要带你家小姑娘去澳洲玩?” “嗯。”周崇漫不经心地应着电话,另一只手翻看着衣架上的羽绒服。 “一起呗,正好他们几个最近也琢磨着要去。”“想都别想。”周崇手上动作停下,“我们二人世界,你们几个电灯泡凑什么热闹?” 孙轶那头笑起来,“你当我们乐意被虐?大林也带着女朋友,我们几个单身的才懒得凑你们跟前找狗粮吃,到了澳洲各玩各的,谁搭理你们!” “切,”周崇嗤了口气,“可以,但没必要。” “你小子——”这头试衣间门打开了,顾依身上穿着乳白色的厚毛衣和奶黄色的羽绒服,圆滚滚地像只小肥鸭走了出来。周崇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大笑,电话里孙轶还在叨叨什么早就听不清了。 “怎么样,喜欢吗?” 顾依行动都有点不自如,皱着眉小声说:“热……” “热才暖和,傻瓜。” “……好看吗?” “我家依依穿什么都好看。” 顾依害羞地往镜子里看了一眼,有点认不出那个裹得胖乎乎的女孩是谁。 周崇看她被闷得红扑扑的小脸像颗熟透的苹果,几乎想下口去尝一尝是不是很甜。没忍住,凑在她脸颊旁偷得一个亲吻,“去吧,换下来别热坏了。”转头嘱咐店员拿新的包好。 孙轶喊他喊得口干舌燥,还要隔着电话听秀恩爱听得满头黑线。周崇准备用手机付钱时才想起来电话还没挂,“喂,还干嘛?” “你和你家小姑娘在一块呢?” “是啊,带她来买点冬天的衣服。” “这时候还买得到?” 周崇臭屁地捋了捋头发,“有句话叫,有钱能使什么来着?” “行,解禁了的周大少是不一样。哎,你就和大家一起呗,顺便一块包个机,多舒服。你家小姑娘不也怕生吗——”“就不。” “嘿你这人——” 顾依已经从试衣间里换回夏装出来,想买单的周崇被孙轶在电话里吵得不耐烦,“行行行随便你们!”说完就摁掉电话付钱,买下了顾依的小黄鸭套装。 ------------- 准备去澳洲吃肉(痴汉脸 16 依偎 旅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周崇好笑地看着顾依几乎一张小脸都贴在了窗子上,他就只能看见被小窗框框住的一个后脑勺。 她第一次坐飞机,除了开始有些紧张,居然不晕机,这倒难得。甚至还能一直盯着外边儿看。 “好了好了,看够了吗?” 夜间飞行,外面是一片无垠的星空。顾依转过头来时满脸惊奇得说不出话的兴奋,他看着她亮闪闪睁大了的眼睛,觉得好像比窗外的星河还好看一些。 “看这么久了,还没看腻?”她都已经脸朝外快半小时了。 “它们会不会掉下来?” 周崇瞥了眼窗外,“会啊。掉下来的话,会砸死人的。” 顾依惊得吸了口气,“这么小,也会砸……?” “你看着小,是因为离我们很远很远,其实都可大可大了。” 小丫头皱着眉,很快陷入了星星会不会突然掉下来砸中他们的不安里。周崇看着她立马黯淡下来的表情忍不住发笑,伸手捏捏她的脸:“傻瓜,没那么容易掉下来。再说不都告诉你离我们很远很远了,掉也不会掉到咱们这儿的。” “很远很远,是多远?” “呃……坐飞机的话,大概要很多很多年,这辈子都到不了那么远。” 这辈子都无法到达的星星啊…… 顾依望着钻石般在天边闪烁的小小星光,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忧伤,却又有点微小的幸福。 “可是我们还是可以看见它们发光。” 周崇听见她小声说的这话,唇边染上笑意。 他的小丫头,有一颗单纯又善感的心呢。 斜后方,孙轶眼睁睁瞧着周崇抬起顾依的手背柔情无限地落下一个吻,沉重地叹了口气。 “哈……我居然也想谈恋爱了……” 旁边的李锐扫了一眼这边甜得冒泡的周崇顾依,举起酒和孙轶“当”地碰了个杯。 澳洲的清凉气温和闷热的N城天差地别,越往海拔高处去雪逐渐多起来。他们一行人预订在一个高山滑雪场旁的度假小镇,整个镇子都发展旅游,车子驶过商业街时天色已晚,沿街商铺的灯都亮了起来,在茫茫雪景里温暖金黄的一片,倒是一派繁华景象。周崇偏了偏头,顾依已经歪在他肩上睡着了。 孙轶在开车,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周崇正小心翼翼地低头,抚去顾依脸前的一缕碎发。女孩没有察觉,偎在他肩头,呼吸浅浅,全心全意。 外边下起了雪,沙沙的细响,车里静得使人有种近乎忧伤的甜蜜。 孙轶微叹了一声。 “老弟,要对她好,你知道吗。” 周崇勾勾唇角没说话,眼睛忽然捕捉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一家小店,笑意渐深。 到达住处时顾依刚转醒,茫然地被裹进羽绒服和大围巾里,露出湿漉漉的一双眼睛左看右瞧。 他们六人订了三座挨着的小别墅,外部看着像童话里那样古朴踏实,奢侈全在里头。Kingsize双人床、鹅卵石浴池和应有尽有的电器家具都不能吸引顾依的注意,她一下子喜欢上的是厅中央那座石砌的壁炉。里头点好了火,传出噼噼啪啪的细碎响动,橘红色的火光照着壁炉前的厚毛地毯和木质摇椅,有无比真实的暖意。 顾依迫不及待地坐进摇椅里,起初还被突然后仰的椅子吓得弹了下身子,而后就很快适应了慢悠悠的摇动。周崇挂好外衣走进厅里时,就看见她蜷在摇椅里侧着身子,面朝着壁炉盯着看。 “喜欢?” “嗯。”顾依甜笑着点头,热气烘得一张小脸粉扑扑的。 “那回去在家也盖一个?” “……热!”顾依反应过来他调笑的语气,娇嗔着瞪他。 周崇伸出还带有凉意的两只手去冰她热热的脸,两人又笑闹成一团。 “饿不饿,去吃饭?想我们自己吃,还是和他们一起?” “……你想呢?” 周崇知道她这坏毛病,什么都想着别人想的,要他说根本不该给她改了这名字,千依百顺。刚要开口“教育”,门已经被嚷嚷着同去吃饭的李锐他们敲得砰砰响了。 还是一行人去了餐厅。顾依这才看清这里的人都与他们不同,金发碧眼和白皮肤,一时有些失措,紧紧握着周崇的手。幸而寻到较僻静的包厢,大家也都多少知道顾依的情况,饭桌上都收敛许多,适时的玩笑将气氛活跃得很恰好。顾依紧绷的肩膀也才渐渐松下来。 晚饭进行到甜点,周崇忽然起身说想去趟卫生间。临走捏了捏顾依的手心示意她安心,还没忘叮嘱:“你们照顾着点依依啊,我很快回来。” 众人都是不耐烦状,“行了行了,去吧你!”“还至于把你的心肝宝贝吃了?” 只是周崇这趟卫生间却去得有些久。蛋糕和水果谈笑间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不安也一点一滴浮上来。大家看出顾依频频望向入口的忐忑眼神,都和顾依搭话说笑宽她的心。孙轶在桌子底下给周崇发了条消息: ——哪儿去了?再不回来该急了 ——再等我会,帮我安抚下她 顾依这边用完了餐空坐着,忽然发现没有周崇在,一下有什么空了,热闹的饭桌也感觉自己像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对面坐的是大林和女朋友,Erin用叉子刮了块奶油凑到他嘴边哄他吃,又被大林嘴角沾得斑驳奶油渍的样子逗乐,咯咯地笑。大林无可奈何地看着女朋友捣蛋的样子,眼里都是宠溺。 顾依看着这幕笑了,鼓起勇气说:“你们真好看。” 两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又都同时笑出来。明白这单纯的小女孩大意该是说他们很登对,又是看见想周崇了。 Erin温柔笑道:“你和周崇,也很好看的。” “我们……”突然被夸奖,顾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羞怯地红了脸。 “真的呀!哎,快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给依依看看。”Erin用手肘捅了捅大林,后者反应慢半拍地愣道:“什么照片?” “哎呀,”Erin干脆直接拿过大林的手机一气呵成地解了锁,“就是你刚到酒店的时候拍的……对,就这张!”屏幕转给顾依,是下车时两人站在车旁的样子。周崇在给顾依围围巾,微低着头,手在她颈边绕了一圈又一圈,神情无比专注。顾依只有上半张脸露在外面,小小的人裹在厚衣服里露出的小脑袋显得分外可爱。她只及他胸口,仰面看着他,有围巾藏不住的心动。 两人四周下着雪,凑巧抓拍的这一张没有旁人入镜,一时间雪都像是为这二人准备好的。顾依看了,忽然胸腔里如小鹿乱撞。她从没以另一人的视角看见过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唯美而温柔的画面,她心也像被炉火暖化。 “我……我可以用手机拍一下吗?” “嗯?可以直接发到你的手机上呀。”Erin顿了顿,“来,你的手机拿给我,我帮你存。” 周崇回来时,顾依刚好接过存好了照片的手机。他还有点喘,发间还夹着一点雪花,一看就不是去厕所的,饭桌上的人除了顾依都心照不宣。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周崇见顾依脸上有欣喜的笑,倒有些意外,白白担心了一路。 “没……”顾依还勾着唇角,撒着明显的谎收好手机。Erin还在一边帮着打趣:“这是我们和依依的秘密呢,是不是?” 顾依笑弯了眼,看向他的眼里都是天真的狡黠。周崇知道她不会有能瞒得住他的事,她高兴,他就也高兴了。 --------------- sorry我消极怠工了这么久π_π 因为最近期末了.......懂我意思吧......_(:з」∠)_ 每天都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 但是 端午一定奉上大肉粽!(砰砰砰大力拍胸脯保证 17 摘星 用完晚饭,几人随意走着看了看雪里的景致,后来雪渐渐下得大了,也就都回暖洋洋的屋子歇息。 周崇发誓,他看到顾依穿着他挑的睡裙从雾气蒸腾的浴室里出来时,真的有热血直冲上脑门的感觉。 顾依旅行的衣服都是他带着去买的,她对这些向来不大在意,于是也基本全由他作主。那条睡裙,是在顾依试衣服的一个空档他瞥见对面的橱窗里挂着,乳白色的欧式风格,棉质的素净料子,袖口、胸前和下摆缀着少女的木耳边装饰。他想起她总是穿他的衣服作睡衣,于是趁她还在试衣间里时偷偷买下——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像变态。 她刚洗完澡,全身带着潮湿的水汽,皮肤上还残留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粉色。奶白色的裙子穿在身上,花边和蕾丝包裹着她,像沾满了露珠的一朵花儿。白色与粉色,毫无想要引人遐想的刻意,偏偏纯洁到让人想侵犯。 屋里暖气很足,她露出光裸的小腿其实也不觉得冷,只是沐浴在周崇的眼光之下忽然有羞怯之意。 周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冷吗?过来烤烤火。”明明他开始感觉到热。 欲盖弥彰。 顾依乖巧地坐到壁炉边的摇椅上。 “……你闭一下眼睛。”他突然又说。 顾依不明所以,但闻言还是照办。眼皮微颤中,感觉到他走到自己身后,忽然胸前一凉。她惊得睁开眼,低头看见锁骨中间,多了一颗闪烁的小小星星—— 是一条项链,坠着星星形状的小吊坠,嵌着晶莹剔透的小钻石。随着她呼吸的起伏,莹莹地闪着细碎的微光。 周崇满意地听见小丫头的轻呼,在她身前蹲下仰头看她惊喜的表情。 “怎么样?这样就可以随时看到,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星星了。” “……你……”“我去买的哦。吃饭骗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是不是等我很久?” 顾依眼前,周崇得意而又宠溺的笑变得有点模糊。她后知后觉地弯起嘴角,眼里却早已泛起泪光。 这世上有无数颗摘不到的星星,和无数颗用钞票就可以买到的钻石。 可是会将她那样无知而又天真的寥寥几句放在手心,转眼变成珍贵的惊喜在她面前摊开的—— 只有周崇。 那时的她还无法形容出那样的心动,而在之后无数个咀嚼这一瞬间的时刻,顾依一遍遍地逐渐明白,就是那一刻她已经在心里说。 带我走吧。 “喜欢吗?” 她用力点头,有泪珠掉下来被他用手指拂去,“傻瓜,哭什么?” “……喜欢。” “那我有没有奖励?” “你……想要什么?” 周崇没回答,幼稚地闭上眼睛撅起嘴唇,顾依立刻破涕为笑。 其实他也只是想逗小丫头笑罢了。刚要睁眼,就感觉到唇上咻地迎来一个柔软的触感,只是一瞬就又如轻飘飘的羽毛般飞走了。他张开眼,看见顾依羞红的脸和亮若星辰的眼眸。 怎么可以。 周崇站起身将顾依圈在了摇椅里,吻如排山倒海压下来。 他发了狠,狂热的悸动冲昏头脑,简直想将她整个儿揉进体内永不分离。舌探进去,勾着她的紧紧厮磨。好半天才终于寻回一点冷静放开她时,两人都是一阵急喘,周崇盯着顾依微微张开的嘴被吻得水润红肿,理智天崩地裂。 “依依……可以吗?” 顾依茫然地回视他。 可以吗? 她不明白这话,可是她根本懂得。懂得他的喘息,懂得他低哑的嗓音,懂得他的吻,懂得他将她禁锢的手臂…… 大床上,裙摆向上翻起被粗鲁地卷至胸口,布料已经揉得褶皱不堪。周崇一手枕在顾依的后脑低头去吻她娇柔的唇,另一手早已游览遍她香软的全身。此刻停留在她被拉扯得歪斜的小裤外,肆意爱抚挑逗着弱小的花瓣等待一探究竟。 顾依的呻吟都被堵在口中,泄出的小小嘤咛像小猫的爪子般在挠他的心。 唇舌转移阵地,去肆虐浑圆的乳和粉嫩翘立的果实。舔舐还不够,他甚至用牙齿叼起一颗轻轻摩擦,刺激得小家伙轻颤着叫不要,却又扭动着不会说谎的身子把胸乳挺向他,周崇露出邪肆的笑。 顾依看着他唇边的弧度,带着情欲味道,好看得让她心知万劫不复。 “依依……如果痛,要告诉我,知道吗?” 她眼里蒙上雾气,乖巧地点头。立刻感觉到最私密的那处被暴露在空气中,小裤被褪至大腿,他温热的指探进来—— “呃……” 她惊得双腿一动,外侧不慎蹭到他早已高高鼓起的下身,意志又被削减几分。 突遭异物入侵的小口如临大敌,紧紧将他的中指吸附,就连这样小小的开拓都艰难。“依依,别怕……” 他浅浅戳刺几回,软话哄着,总算手上湿滑得愈发厉害,又并入一指—— “嗯!”顾依倒吸了口气,本能地想要夹紧的双腿被他制住,反扳得更开。她眼见自己衣裙凌乱,被摆弄成双腿大开的丑陋姿势任他狎玩,更为恐惧的是自己体内伴随着疼痛也汹涌而上的快意,感觉到下身潺潺的水液,羞窘地低泣起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痛?”周崇看见她的眼泪有些慌了,却见她又摇了摇脑袋,抽嗒着,“我……我怕……” 他愣了一秒笑起来,倾身吻去她眼角的泪花。“……是因为依依也想要我了吗?” 小家伙咬着唇不敢说话。他翻身撑在她上方,勃发的阴茎隔着内裤抵在湿漉漉的穴口。“我也想要依依啊……感觉到吗?” 想要你,想把你拆吃入腹。 她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和坚硬的触感,藏着总是磨蹭着、顶弄着使她低泣、使她狂喜却始终未曾突破禁地的欲望。不受控地泌出更多湿液。 没有办法等了。 他吐掉用牙撕开的安全套一角,边释放失去耐性的肉刃,边在她耳边柔声道,“刚才说好了,如果痛的话……要怎么样?” “要……告诉……啊!” 他干脆地挺腰一冲而入,顾依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痛惊叫出声,小脸皱成一团。周崇也不好过,窄小的甬道牢牢得禁锢住他,几乎紧得让他疼痛。一时间两人都是难以适应地急喘。 “呼……呼……痛吗?嗯?” 顾依艰难地睁开眼想要回答,却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皱紧了眉头。他嵌在她体内,连最微小的呼吸起伏都相通。他明明也极力隐忍着,却还是一遍遍问她,痛吗。 手抬起触到他赤裸的上身,胸前结实的肌肉。她也不知怎么,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他的胸膛—— “呃!”周崇如遭电流,“小坏蛋……自找的……” 忍不了了。 他大力顶弄起来,屋里响起啪啪的肉体拍击声。“宝贝……忍一下,好吗……忍一忍……呃嗯……太紧了……我都……动不了……”意志彻底决堤,他紧紧将顾依搂紧怀里,下身狠命抽插,感觉到身下的小人儿被撞击得一颤一颤,脸涨得通红,艰难地咬着下唇承受他的顶撞。 “不要咬……宝贝……是不是很痛……?”他掌心扶住她脸侧,拇指去轻掰她下唇,“痛就咬我……不要咬自己……” 她当然不依,松开了牙齿又不肯伤他,嘤嘤哭叫起来。他倒宁愿她这样也不愿她强忍,甚至于柔弱的泣声,在床上只让他又爱怜,又想暴虐。 “嗯……嗯……天……要命……”他冲撞了几十次,感觉到越来越攀升的快感,身下的宝贝也渐渐适应过来,湿热的小穴收缩吸咬着和他的肉刃愈发契合。“依依啊……嗯……实在……嗯嗯呃……”他一个没忍住,迸射出精液,趴在顾依颈侧大口喘息。 --------------- 达成成就:初夜 撒花~~ (一次怎么够呢 ?? ? ? 18 哥哥 果然这浴池是要这样用的吧? “别……洗澡……” “乖依依……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也实在怪不得他。食髓知味,香甜可口的宝贝就在眼前,实在不能不兽性大发。于是直接将顾依抱起坐在了池边的鹅卵石上——至少还没忘体贴地为她铺上浴巾,自己站在池里嵌进她腿间,挺立的昂扬刚好吻上她还残留红肿的穴口,连高度都这么恰到好处。 他发泄过一次,耐性变得更足。顶端和滑腻的贝肉缓慢胶着,用又深又长的亲吻把小家伙弄得浑身虚软。顾依的两条腿被他分架在手臂上,最淫靡的场面看得一清二楚。他故意放慢速度,一点点一寸寸地顶进去,看顾依皱着眉将他全部吞下。 “呃!”全根没入的瞬间,两人都同时低叫一声。 顾依大口呼吸着,胸腔起起伏伏,嫣红的小果实怯生生在空气里颤立,诱得他低头含进嘴里,用舌尖细细把玩。 “唔……嗯……嗯……” 他舔吻间感觉到小家伙越来越动情的细微变化。直起身子浅浅抽动几下,发觉比上一回更加湿滑的甬道,和顾依猫儿一样细细的娇吟。 他很快找到其中乐趣,视线着魔般黏在两人一片狼藉的交合处。那个小小的穴口艰难吞吐着进出的巨物,粗长抽出时带出湿亮的汁液。啪啦啪啦的水声,分不清是被他发力的大腿带起的池水,还是抽插间翻搅出的淫秽响动——或者两者都有。 他痴迷于这个千篇一律的机械动作,许久后回神才发现小家伙已经敏感地迫近高潮。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胸前和背后都无依无靠,只能伸直手攀住他的脖子,又被他发狠的动作撞得身子颤动。 “呜……么,慢……不要……”顾依吐出的字句都在载浮载沉中变得支离破碎,感觉连身体都无法自控,无助地想将他拉向自己。 周崇邪笑着,“好好……我知道……来,哥哥抱……”他直接使力将顾依抱了起来,转身换他坐在池边。小家伙如愿被搂在怀里,上位的姿势却插入得更加深,“呜呜……”她被撑得饱胀,不安地埋在他肩头呜咽。 “依依啊……嗯……下面……”周崇一手压住她的小屁股,挺腰捣弄起来,“哦……看看,吸得这么紧……” “呜…不行……不行……太……”顾依被这直直顶入的强烈刺激吓着,手胡乱抓着他后背紧绷的肌肉,穴肉一阵阵收缩紧吸着抽插的粗长。周崇被细微刺痛和甬道里传来的快感激得更加兴奋,仰头含住小家伙的耳垂,边舔弄着边说淫话哄她,“行的…嗯……乖依依……嗯……舒服的……是不是?里面在吸……哦……吸得好紧……” 啪啪声响得越来越急,空旷的浴室里回荡着更加羞人。快感一层层地推上去快要抵达最高处,心跳快得顾依想要尖叫。又因为羞耻无助地紧紧咬住下唇,低低地求他慢一些。被他发现,用唇舌撬开她的齿,“说了不许咬…不听话……要罚……” “嗯啊……慢…慢一点……啊啊……”“不行……快才舒服啊……是不是……依依也喜欢的……你看……这里喜欢的……”他手伸到交合处,坏心地揉捻早已一片泥泞的花瓣。“不……不要摸……啊啊!”顾依经此一遭,很快颤抖着泄了身。底下一缩一缩地吐出温热的花液,淋在肉刃上令他也舒爽地低吼出声,“哦……天……” “呜……不要……不要了………”她实在已经全身无力,瘫软在他怀里,眼皮困得耷拉下来。周崇心怜地亲了亲她疲惫的脸,下身动作却还是没有停。“好好……依依舒服了,就不管我了?嗯?你看我这……”“嗯……累……”“乖……就来……再一会……” 到头来,在澳洲的那几天,顾依并没有出过几次小屋的门。 “……呜呜……哥,哥哥……嗯啊……”“嗯……叫我什么?再叫一次……再叫……”“哈啊……哥哥……哥哥……” 落地镜里,一片靡乱。 顾依两腿大张着背靠在他怀里,被顶撞得双眼含泪,小手紧抓着椅子扶手。而从两人的视线里,能从镜里清楚地看见他赤红的粗长正不断进出着,交合处沾染了流出的汁液一片水光。他一掌握住她的乳,刚才被吻得红肿的小果实从他指缝间露出来,随着身下他的顶入颤巍巍晃动—— 他是不是在生气?也许又不像,但她可以猜到他此刻带了惩罚意味的情欲,是因为今天白天。 到澳洲的第三天,顾依在第一晚被他折腾得酸痛不堪的身子有点好转。周崇一脸心疼地端来早餐,体贴帮她穿好滑雪服,兑现自己说要带小丫头去滑雪的承诺。 高高的、可以俯瞰雪景的空中缆车已经让顾依足够惊喜了,滑雪场反而没有那么有吸引力。其实是因为她学不会,小脸涨得通红,周崇口干舌燥教学下来,面对已经难度最低的新手雪道,她站在单板上紧紧抓着周崇的双手,才敢稍稍挪动那么一点点。 咻咻咻的刺激运动不太适合她,一天下来她还是没能自己滑一次,只在周崇的牵引下慢慢体验了一点点滑雪道的感觉。眼看夕阳西下,雪场临近关闭,顾依看着周崇频频望向专业雪道时露出的向往眼神,觉得有点愧疚。 “我们……我们再坐缆车上去那里看一下……好不好?” 顾依鼓起勇气开了口,手指的方向是专业雪道。周崇当然喜形于色地说好,于是两人坐缆车上到山腰。高处的风景很不错,可以看见圆圆的橙红色落日慢慢滚入远处群山间的美景。 看了一会,周崇刚想带顾依离开,她却说,“你……想滑一下吗?” “我?” “嗯……想看你滑。”顾依露出一个浅笑。 他当然想滑!周崇环顾了一下四周,因为快到关闭时间了,周围几乎没有人。“……你在这等我?一个人可以吗?” “嗯。”被滑雪服裹成小球的小可爱乖巧点头。 “……那我去滑了。你乖乖在这等我,知道吗?我很快就上来,不可以乱跑!” 千叮万嘱,周崇才放心地踩上板子。他小时就学过,也到过世界各地不同的雪场,技术算得上不赖。也有一两年没玩过了,正好现在雪道空旷,他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放开了手脚。 好好过了把瘾上来时,却发现一个亚裔面孔的男人正和顾依说着话。 “顾依!” 他踹开板子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拉过顾依的手臂,表情活像个被人偷了糖的小孩。“他是谁?” 顾依见他回来,笑意被点亮,“哥哥!”甜糯的声音唤得他心一软,却看出陌生男人听到她叫哥哥时又重燃希望的表情。 “你好,我没有恶意,你们是中国人对吗?” 周崇听他一口流利的中文,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是?” 男人拉下面罩,笑出一口白牙。“对,真有缘。……你是她哥哥?我看她一个人在这,又快关门了,以为她迷路了所以来问问。原来她是在等你。” 周崇没来由地觉得胸闷,瞥见顾依手上多了一罐饮料。男人发觉他的视线,主动解释道:“啊,原本我想请她去餐厅里等,但是她坚持要在这。我看她挺冷的,买了罐热咖啡给她暖一暖……希望你别介意。” 他才发现顾依被冷风刮得有些红的脸颊。 “……对不起。” 顾依眨眨眼摇了摇头,“嗯?没事…我不冷……” “走吧,我们回去。”周崇看也没看男人一眼,径直将顾依护在臂弯往缆车走。 “嗯。”顾依走了两步,看见另一只手里还握着的咖啡,回头对男人小声说了句谢谢。 男人温和地回以微笑。 临上缆车,忽然又是那人。 “抱歉……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难得在这也能遇到国人……”“不用了。”话头直接被周崇剪断。 他哪里是想认识他俩,分明是想认识顾依。 是的,他被弄得猛吃飞醋,关起房门就变成了百般花样。盯着镜子里纠缠交合的两具身体,兴起一直哄着顾依叫他哥哥。 也许是他一朝解禁,恨不能将顾依的滋味统统尝个遍。又或者根本是他心鬼作祟。他对这称呼向来很受用,尤其在这时——她受不住地软在他胸前,又因为镜中羞耻的姿势敏感不已,在他诱哄下求饶般娇喘着叫哥哥。 禁忌偷情般销魂蚀骨。 偏偏这等情趣,到了现实只会让他的占有欲变得师出无名。 又矛盾,又上瘾。 ---------------- 摸鱼炖的肉汤(///ˊ?ˋ///) 19 新家 顾依的身子被他愈发激烈上顶的动作冲撞得颤动不已。 周崇在镜子里,看见她锁骨前的项链,也因两人的动作不停被甩到空中。那颗小小的钻石星星,这样晃动下折射着微光,倒真像天边忽闪忽闪的星子了。 他心血来潮,想看那颗星星闪得再厉害些,于是立刻付诸行动,扶住身前顾依滑细的腰肢,挺举的频率越发快起来。顾依不知道他的突发奇想,只觉身下的粗长又狠又快地进出着,这个姿势本就方便他直直顶入到最深处,再加上镜里反射出两人赤裸交缠的场面,更是敏感到极点。 “哈啊……哥哥……不,不行……不要了啊……” 小家伙被他带着试这样大胆放浪的体位,知道他喜欢,就叫哥哥讨饶,殊不知只让他更兴奋。“嘘……要的……看……依依在吃我呢……嗯……看见吗……”周崇哄着她去看镜子,能清楚得看见那张粉嫩的小口吞吐吸咬着嵌入的粗长,抽插间有湿滑的汁水被带出来,沾湿了交合处的一大片,啪啪的快速拍击声在房里响着。顾依被镜中自己双腿大张浑身赤裸的淫秽模样激得猛地收缩,羞耻地别开脸:“呜……不要……不要看……” 周崇正被湿热的穴肉绞缠得舒爽不已,手指却在顾依脸上摸到了冰凉的湿意,心里一惊,才发现竟然是顾依的眼泪,“怎么了?……吓到你了?” 她一直怕羞又缺少安全感,也怪他醋意上头,她才初尝情欲,他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她试这些花样。“抱歉……宝贝,不这样了……我们去床上,好不好……嗯?” 他忍住叫嚣的欲望,把她抱起在怀里边哄着安抚,边往卧室走。小家伙立刻像只乖巧的考拉依偎上来,伏在他肩头小声啜泣。 真是甜蜜的折磨——她腿缠在他腰上,他的肉刃正好抵在她湿滑的花瓣下方,行走间似有若无的磨蹭简直要让他抓狂。 顾依也察觉到那根抽出的硬物,灼热又巨大,一下一下地在穴口徘徊。她立刻感觉到一种羞人的、想要索求更多的强烈渴望。汁液点点溢出来,更让人觉得深处空虚。 “……依依?”他忍得辛苦,怀里的小丫头却细微不安地扭动起来。在他颈后的手臂环得更紧了,小屁股往他身上蹭着—— “哦……宝贝,别再……”顶端几次滑过穴口,那里像要把它吞吃进去一般收缩着。他额上冒出汗珠,几乎要无法走完台阶。“依依,别乱动……” “我……我……”顾依羞窘得红了脸,埋在他肩头为自己被抓包的“放浪”举动不知所措。 他一下懂了,他的小丫头也在渴望他的身体啊——爱怜与情欲的浪头同时打过来,狂喜将他淹没。“依依……想要我进去……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顾依慌乱地摇着头,身体却只会给出相反的答案。周崇笑了,“依依,不用害羞……我也想要你啊……知道吗……”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一脚踹开,周崇快步抱着顾依走到床边,两人都到了忍耐的极限,急急粗喘着,刚把小丫头放到在床上就如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顾依刚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他已经等不及,站在床边直接俯身长驱直入。自上而下的姿势正好方便他使力俯冲,每一下都全根撞入—— “嗯!嗯!依依……舒服吗……舒服吗……” “哈啊……呵……呵……”顾依哪里还能回答,被顶撞得蹭皱了身下的床单,微张着红润的小嘴获取空气。被他见了,低头去吻,和湿滑的小舌纠缠不清,呼吸交融,津液翻搅—— 他早已拾到了这颗不小心掉落的星星。 陈晴辞职了。 这是从澳洲回来两人知道的第一件事。 顾依只愣了一会,下一秒就扭身跑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周崇追上去时,就看见她缩在小角落里,紧咬着下唇,肩膀颤抖。 他倒没有太意外,只是心疼顾依。 “依依,你不是有手机吗?来,我帮你打个电话给她。” 这个教她使用手机的时机倒很恰到好处。他一直希望她可以慢慢一点点地去主动与人做一些交流,哪怕只是从她周围最近的人开始也已经很好。 顾依稍稍平复下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看他拨通陈晴的号码。 电话通了。 “……喂……”她犹疑着慢吞吞吭了声。 “……依依?”电话那头的陈晴有点意外。“你……回来了?” “嗯……”她吸吸鼻子,听到陈晴熟悉的声音让她觉得安心,又伤感。 陈晴顿了顿,“……依依,对不起。我……我暂时要离开一段时间。只是暂时。你……周崇会把你照顾好的。我不会走太久,你想找我了,咱们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打电话。好吗?” 顾依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于是只好沉默,逐字咀嚼。周崇见她不说话,握了握她的手心:“怎么样?说什么了?” 陈晴隐约听见了周崇的声音,恐顾依会把电话递给他,急忙又说:“依依,如果周崇对你不好,如果他欺负你,也要告诉我,知道吗?这个是我的号码,存在你的手机上,记住吗?” “……嗯……”她其实已经会添加通讯录了呢。等电话打完,她就会马上存好这个号码的。 电话两头都忽然又陷入沉默。陈晴心如乱麻,嘴张了又张,还是没能再说出些什么。 顾依的手握成拳头又放开,怔怔看着地板。 “依依,让我和她说几句。” 周崇拿着手机走出了外面。 “你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你有想过顾依的感受吗?” 陈晴苦笑了一声。“……我在那,又能为她做什么。她现在有你了不是吗。” 话是没错。 “你——行。” 周崇回身望了休息室一眼,懒得再做是非对错的争辩。 顾依以后有他。什么都不重要。 “……照顾好她。” 周崇不知道应该感谢陈晴狠下心来放手,还是怪这女人把顾依的生活猛地抽掉了一大块。顾依不能指望她一辈子,但是Rye咖啡师的空缺却需要人顶。突然换进来一个陌生人,对要和咖啡师合作的顾依会是不小的冲击。更何况顾依本身,还是个大家一直以来共同守护的秘密。 于是周崇提出要顾依和他同住。龟缩在Rye总不是办法,正好他也快要回学校重修课程,他原本已经想好,让她可以尽快接受专门的辅导。 局外人有异议也没用,顾依听他的。 “搬家”不难,顾依的东西很少。周崇把顾依的衣服放进衣柜时,只占了薄薄的一小块地方,还都是朴素得看不到一点亮色的衣物。 这样不行。“依依同学,你的任务,是要把这一面柜子都放满,而且是一件都不能重样的那种。” 顾依愕然,她没有什么爱美的概念,周崇见她一脸被大难题砸中的表情,又好笑又心疼地从后面把小丫头圈进臂弯。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 ------------------ 回来啦 谢谢大家的等待和珠珠T T 20 女友 很快暑假过去,学校开学。周崇找到一家离学校不远的教育机构,现在的环境,即便希望让顾依和小朋友一样接受普通学校教育,手续上就十分麻烦,也势必会惹来异样的目光,大概也会无形中给她造成自卑感。于是周崇联络了一对一的独立教学,事先与机构做好了沟通。她其实不需要接受太多应试教育,了解更多与世界接触的方式就好,但至于未来是不是想考取学位,大概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他重修的课程不多,一周里排的课程又很宽松,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用来跟小丫头谈恋爱。 想想,那是顾依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夏天没错。 可以学习,有温柔又美丽的老师教她识字、阅读,下课了周崇就在门外等着,嘴角笑出痞痞的弧度。手伸过去就会被稳妥地牵在掌心,坐进车子里一路开回他们的小家。家里有可爱的小猫,会跳进她怀里毛茸茸地蹭她的脸。 未来多么轻易而又美好啊。但人生有可能一直如此吗?她跟随他一起生活在他的温室里,做同一个无忧无虑的梦。如今想来,那个热烈而甜蜜的夏天在留下最浓烈的一笔后也逐渐卷曲泛黄,成为太美好又太失落的回忆。 “下雨了。” 雨点啪啦啪啦地拍在玻璃窗上,显得昏暗的卧室里更加静谧。天黑沉沉的,周崇翻身将顾依搂住靠近自己,看清她五官朦胧的轮廓。 “嗯。” 他应了一声又重新闭上眼,下巴靠在她头顶。 “……你没有课吗?” “没有。” 他撒谎撒得心安理得。被子下他只穿了一条内裤,顾依只比他多一件他的T恤,原本的睡衣被抛在床下,每一条褶皱都在说昨晚的翻云覆雨。 “骗人。”她翻了个身对着他,像指责他要面对面才够正式。 “今天周几?” “周四。” “哦……周四我有课吗?” “有,第二节到第四节,早上九点。” 周崇被她的对答如流逗笑,伸手进被窝去掐她腰上的肉:“嗯?我看你上课效果比我好多了,记忆力这么好,还变鬼灵精了,能和我斗嘴了?” 顾依最怕痒,立刻弓背缩腰躲,奈何床就这么大点,又被抓回来好一顿欺负。顾依被折腾得气鼓鼓的腮帮子活像只小仓鼠,恼火地戳他的胸膛:“你自己不爱学习,还要欺负我。” “是啊,我就是不爱学习。” “为什么啊,上课可好玩呢。”她以前最羡慕的就是可以上学的小朋友,现在虽说她不能再变成小孩子了,但可以上课,有老师教她以前没有办法懂的东西,她每次上课都好快乐。 “因为我学的都是我不喜欢的东西。” 顾依读出他的表情变了,像外面的天一样阴下来。 “……那为什么要学呢? 周崇又恢复玩笑,“生活所迫啊,小朋友。” 他还是一副万事无所谓的表情。 周崇大学学的是计算机,是本校王牌专业之一。虽说男生也许大多对编程、软件这些东西天生不缺少兴趣,但他自己根本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一串串代码无感。学这个是他爸的意思,家里明明是做企业,周父却没想过要让儿子继承家业或是从商。在他看来家族企业大多不长久,或是在做大做强后就会因内部的人情阻滞束手束脚。再者他并不认为周崇有商业方面的杰出才能,又觉得近年来什么人工智能、软件工程诸如此类会是个前景光明的铁饭碗,于是直接一手将儿子的大学之路安排。 要指一条路很容易,但走上四年却很难。大学里周崇每天都在被自己丝毫没有兴趣的各种科目、作业、考卷包围,强逼自己去理解、学习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东西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就算咬紧牙关逼自己去灌进知识也事倍功半。再加上他本来就讨厌照本宣科的课堂和死记硬背的应试,层层挤压下的结果就是逃避与挂科。 即便现在下定决心要去重修,但挂掉的科目都是他曾经啃不动的硬骨头,现在再啃一遍也不会更容易。 雨声里,开着冷气的干爽卧室,和温暖的被窝显得更令人安心。 他手臂一伸搂住顾依,像搂住一个令人安心的玩偶,眼睛又懒懒地闭上了。 顾依听他没了声,怕他又睡过去真的不去上课了,焦急地轻推他横在胸前的手。 “行……睡多五分钟,五分钟就去……” “我……我可以去接你。” “嗯?”顾依细声细气的,他迷糊中没听清,又以为是自己听错。 “你下课的时候……我去接你。” 顾依抬起头下定决心似的看向他。 每次她下课,总是他在门外等着、接她回家。让她从期许着如何见到他,到确信他一定会在的安全感。 她也想让他被等待。 周崇看着她无波的眼,那里面只映着他一个人,纯洁干净的眼底只有他一个人。他心里忽然觉得感动,有种被击中的酸软。这对顾依来说不会是易事,他开始懂那种想要放手却又只想护她一切周全的冲动。 “好。” 临近正午,南方长长的夏季末的太阳还是晒得人晕晕乎乎。顾依从地铁上下来——地铁她也是第一次坐,小心翼翼地跟着周崇留下的指示照办。也许冷漠的大都市也有这种好处,她看见地铁里的人大多都低着头望着屏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对她有什么注意,反倒让她少了很多紧张。 手机里真的有藏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吗?她捏着衣角,一路都只在期盼见到他时的样子。 人群哗啦啦地涌出地面,一下子把顾依冲得茫然失措。日光明晃晃地照下来让人眼花,也看不清屏幕里周崇留下的字。 幸好周崇的大学离地铁站不远,校门也建得气派十足,还是让顾依找到了方向。 三节课周崇上得心不在焉,除了本来就对教的东西提不起兴趣,对顾依的担心和焦急占了一大部分。虽然临走前给她在手机里详细地存了怎么坐地铁、坐到哪一个站、从哪一个出口、进了学校应该怎么走等等等等,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脑补各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恶性事件”。偏偏他又答应了小丫头要认真上课,要是联络她或许又要被这鬼灵精拿来变成他不专心的证据,再者他也想看一看究竟现在她进步到了什么程度…… 各种想法挤成一团,搅得他如坐针毡。 终于下课铃响了,他从座位上弹起来胡乱收拾了翻都没翻开过的课本准备冲出教室,抬头就发现了在门口怯怯朝里望的顾依—— “你好,请问……这里是301教室吗?” 好巧不巧,顾依询问的人就是下讲台准备走出教室的老师。 周崇看见却停在了原地。 她能主动和生人搭话了。 “对。你不是本校的?” “对不起,我……我找人。” 他屏住呼吸。像观看自家小朋友参加幼儿园汇报演出的家长。 “你找哪位?” “我找周崇。” “周崇?”老师扶了扶眼镜,她对这重修的学生有印象,刚要回头找人,周崇已经笑得一脸灿烂到了跟前,伸手搂过顾依:“老师,不好意思,这我女朋友。” “哇——”教室立刻喧哗起来,老师看着骚动的学生,对周崇不着调的样子有点不满。 “谢谢老师,我们先走了。”周崇没给众人太多议论的机会,护着顾依离开了教室。 顾依脸红红的,有被他在众人面前公开的甜蜜羞意。但周崇却发现她体温有点高,他从空调房出来搂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上像在冒热气。 “你热不热?是不是在外面被晒着了?” 他学校大,从校门走到他在的教学楼要费点时间,再加上又是大中午太阳毒,顶着烈日走一回够呛。 “嗯。外面太阳好大,我都看不清手机。” “你这傻瓜,出门也不知道带把伞遮遮太阳吗?”他急忙拉她在一楼坐下,转身去找贩卖机,“在这歇会,我去给你买瓶水。” ------------- 我坦白 我卡文了 果然太久没写思路真的会接不上 我有罪 21 来客 正好有人路过。 “周崇,你女朋友?” “是。”周崇低下头,从售卖机口里拿出矿泉水。 “怎么让人自己跑来找你,大太阳底下刚才还跟我问路,你也不知道心疼人家。” “怪我。”他拧开矿泉水看顾依喝了,心里却升起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那人冲顾依打了个招呼,“嗨,我们刚见过的?” 顾依咕咚把水咽了,忙不迭点头,“对,刚才谢谢你。” “别客气。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周崇瞥了眼那人的背影,他并不熟,只是他在学校里名气大,泛泛之交总少不了。“你刚才……跟他问路?” “嗯……对不起,我不懂这个字……所以只好问了一个人。” 周崇看了一眼笑了。这栋教学楼叫飏帆楼,飏这个字现在确实少见了点,他们本校的人了叫熟了不觉得。他没注意,倒难为她了。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 顾依抿嘴不好意思地笑,脸红红的显得更可爱。 在冷气足的室内坐了会,又补充了点水分,顾依状态恢复了不少,没有什么中暑的症状,周崇便带她在附近逛了逛。 他发现她对设计系的学生展示的作品很感兴趣,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想起她的老师曾经说她似乎对绘画很喜欢,还有以前她在Rye一些奇思妙想的拉花和小房间里的涂鸦。 “依依,你想学画画吗?” 她从眼前的画中回神,“画画?……我吗?” “对啊。你喜欢吗?” “……喜欢……但,”“喜欢就行了,我回头看看你上课的那里有没有开美术课,或者附近再找一个有教画画的地方就好。” 顾依的犹豫被噎回去,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反驳什么。 周崇笑着握握她手,“走了,愣什么呢。” “……会不会……”她刚想说会不会很费钱,她知道他不是需要为这发愁的人,但过于慷慨的给予还是让她有点心慌。她明白温馨又亮堂的教室、温柔又和蔼的老师都是需要金钱换取的,他的真心却不需要。于是说出来似乎就使这一切沾上了铜臭气,左右为难。 “喜欢就够了,懂吗,别想这想那的。” 两人吃过午饭回到家时,却没想到家中来了不速之客。 “…….妈?”周崇把钥匙丢到鞋柜上的动作停在半空,呆愣地看着在沙发上逗猫的老妈。“你怎么在这?” “我?我刚好路过,就顺道来瞧瞧你有没把这折腾成猪窝。”宋岚专注地搂着怀里的小猫亲亲摸摸,头都没抬一下。 “……我说的是你为什么有钥匙。”周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拍拍顾依的手示意她安心。 “废话,我给你租的——”宋岚终于抬起头来,正好瞧见从周崇身后冒出头的顾依,“这是……?” 周崇牵着顾依的手慢慢走进来,“我女朋友,顾依 。依依,这是我妈。” 他自然得很,倒是两个女人同时感到不自在。顾依努力定了定心神,喏喏道:“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来来来坐吧坐吧!” 宋岚有点吃惊,倒不是吃惊自家儿子交女朋友,而是吃惊他居然改吃清粥小菜……这样比喻好像有点不对,毕竟她是在为女孩子可惜,这小女娃一看就单纯又可爱,怎么瞎了眼看上自己儿子这个烂仔哦…… 顾依手足无措地坐到沙发的边边,宋岚见咪咪从膝上走开轻车熟路蹭到顾依怀里,立刻明白这两人交往有一段日子了。 “依依对吧?我叫你依依可以吗?” 顾依受宠若惊,点头如捣蒜,“嗯嗯,可以的。” “你在哪里上学呀?是哪里人?”“干嘛呢,查户口似的。”周崇适时打断了,放了杯水到她面前企图堵住宋岚使人心虚的盘问。 顾依心里也刺痛地清楚,这些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宋岚一肚子好奇和疑问面对小白兔儿似的顾依也有些盘问不出口,再加上自己儿子那护食的架势,闲聊了几句就没想继续当这对小情侣的电灯泡。只是在走前把周崇叫了出去母子谈话。 “我问你,谈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人在小区花园凉亭里坐着,周崇漫不经心地盯着旁边一丛灌木上停着的蝴蝶看。 “暑假。好几个月了吧。” 他发现在老妈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才第一次去认真计算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其实算来真的不长,他却总有恒久之感。 “暑假?半年都还没到,你俩就同居了?” “……嗯。” “住多久了?” “……也是几个月。我哪能记这么清楚,两个多月吧。” 宋岚神情有些微妙。她知道自己儿子虽说是爱玩,但在感情这方面事上可不糊弄。就算是许蕊,两人当初也没有这样住成一家过。 “你怎么回事,啊?这才交往多久,你就拐人小姑娘回家?你俩怎么认识的?是你同学校的吗?人家父母同意吗?” 周崇被一连串问题轰得不耐烦,“怎么我就拐了,那我想照顾她,不就住到一块吗,说得我跟人贩子似的。” “……先说说怎么认识的,同校的?” 她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他们从前,再加上周崇又在苦追这么久的许蕊上摔了一跤,若是真的遇着两情相悦的,进展快些倒也不是不可以。宋岚细这样一想,才定下了心神。 可这样简单的问题却让周崇有些慌。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如实交待顾依的身世,交待,怕爸妈对顾依低看一眼,不会赞成;不交待,若两人真要走得长久,这事瞒不下去。 “暑假在Rye认识的。”他干脆含糊其辞,反正也是实话。 “哦?她去吃饭,然后发现了你这帅气的实习生?然后你们一见钟情,情投意合——” 周崇满头黑线看着立刻变成星星眼的宋岚,“……你没事在家少看那些电视剧。” “是不是嘛?” “……不是。她之前也在Rye打工。” “我知道了,集团大少餐厅打工,遇上傻白甜小可爱打工妹——”“行了行了。”周崇干脆站了起来准备回去,不给她机会再问,也不知道顾依一个人在家有没有胡思乱想。 “别乱猜了。总之我会带她回去见你们的。先——先别跟爸说。” 宋岚只当他是恐他爸觉得他打工时还不忘勾搭餐厅员工,但周崇明确表示了会带顾依见父母还是让她有些安下心来。起码儿子是在认真对待,至于以后,年轻人嘛,什么事都还说不准。 “还有——”周崇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她……她身世有点特殊。她是个……孤儿。你以后别问她,像家里人,那些问题。” 内心挣扎许久,他还是决定隐晦地先打个预防针,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再者,他也确实害怕一些话会不经意间伤到顾依。 “好,妈心里有数。这女孩我瞧着挺好,你们两人先好好谈着,不用顾忌太多别的什么。以后的事,慢慢来。” 周崇呼出一口气,感激地冲宋岚一笑。 他父母在这种事上一向不怎么管他,也许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自由恋爱,感情也几十年如一日的好,所以总是对周崇的恋爱格外宽容些。也是因为生活在这样父母恩爱的环境下吧,周崇在感情上也就还比狐朋狗友们专一些。 “但是,儿子,我要嘱咐你一个事。” 宋岚叫住准备上楼的周崇,语气严肃起来。 “你先老实回答妈,你们……有没有同床?” 周崇当然不会不明白,表情凝在脸上,耳根子泛红。 见他这样子,宋岚心里有了数。 “你们年轻人的事,妈不干涉。但是……周崇,你是男人,要保护好她,你懂我意思吗?” 周崇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咳,妈,我知道。” “那就好。回去吧,凡事自己有个分寸。书也给我好好念,知道吧?不然你爸可饶不了你!你可没这舒服房子住了。” -------------- 剧透一小下:周崇的家庭会是两人的其中一道坎,但不能算根本矛盾 22 奖励 周崇回到家里,顾依正坐在窗台看书。下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拢在她身上,使人看了暖暖的心安。 他走过去坐下,直接一歪身枕在了她腿上,像只大狗一样赖皮地用脑袋把书挤到了地上。 顾依被他闹得笑起来,“干嘛,重……” 周崇左右动了动,不满意地往上捏了把她的下巴,“没几两肉,枕着都不舒服。还不多吃点。” “我有多吃了。” 她确实已经比刚开始多了些肉,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刚才吓到你没有?” 顾依摇摇头。 “我和我妈……一直都那样,相处很随便的。我们家也是。我妈很好说话,她也喜欢你,你不用担心……” 他声音低低的,絮絮说着一些家里的事。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些,气氛忽然变得温馨,让她有些眷恋。她能在脑海里描画出他与父母相处时的样子,他的妈妈看上去,也的确活泼又亲和。 “……过些日子,我想带你回去见他们。” 顾依听见这话愣住了。 周崇从下边仰面看见她变化的小表情,好笑地坐起来搂住她,“怎么,紧张了?” “我……” “不想见他们?”“不是!”她被他一逗果然急了,“我只是……” “别紧张,不是最近。我知道你才刚开始学习,你已经很棒了。你看,今天你不就一个人坐地铁去学校找到我了么?” 顾依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 可以吗? 日子一点一滴过去,天气渐渐转凉。周崇期末考的成绩出来,重修的课程竟然一次性全部过了。他得意得很,乐颠颠地跑去顾依跟前摇尾巴邀功。 书房划了一半放顾依的画架。她确实很喜欢绘画,在开始去上课后也画得越来越好——也许艺术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绝对标准,只是周崇看着她画的反正都是好的。 她不需要应考,老师也没有教太多过于专业的技能,大多随她发挥。但顾依倒是真有天分,她的水彩总用清淡的颜色,也没有什么严谨的构图与技法,许多是抽象的晕染与涂刷,但组合到一块儿总有她自己的意境。周崇也不懂这些,但他总觉得小丫头的画看了就让人心静。 像阳光透下去的湖底,躺在里面慢悠悠地看水面上粼粼的波光。 他看了一会,虽说是看不厌的,但还是忍不住要闹她,从身后抱着赖到她身上咕哝:“喂……我分数出来了。” 顾依这才放下笔,回过神仰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是吗?你通过了?” 他很喜欢她这种眼神,将他的一件小事当成天,全心全意地充满期待。 “过了。”他故作平静,嘴角的痞笑却出卖他的得意。顾依也笑,“我知道你一定能过的。” 周崇拉着她手放到自己肩上,“放假了就快过年了。” “嗯。”顾依声音有点低下去。 “我想……带你回家过年。” 顾依惊讶地抬头,对上他平静坚定的眼神。 “可是……” 她有点怕,虽然他早就提过,但这天真要来了还是令人慌张。二人世界的甜蜜固然简单又使人沉溺,面对他的家庭却是一件复杂得多的事。 “怕什么?我妈你又不是没见过,可好说话了。我爸嘛……对我狠,也就是对我了,谁让我不好好学习,又不听话,是吧。你就不一样了,你看你,这么可爱一小姑娘,又乖,他肯定喜欢。” 他就这张嘴皮子,最会把她逗笑。 “不要担心,知道吗?” 他手搂在她腰后,额头贴近她的,低语时气息都和她的融在一起。是能使她宽心的魔法。 顾依咬着唇,闷闷说嗯。 他不喜欢她咬唇,因为这总代表她的焦虑、恐惧等等负面情绪,而她通过给予自己痛感来强忍。于是他干脆低头吻她。 “唔……” 她不费吹灰之力被哄开牙关,任他纠缠不清。两人的身体本就偎贴着,冬天里她柔软的毛衣模糊了曲线,却莫名更让人想一探究竟。 吻很快被加深,变得炽热如火,到最后两人分开时都气息凌乱,双眼迷蒙。 “我的奖励呢?” 顾依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奖励啊……我考试通过的奖励。” 他语气像个撒娇的小孩,手却直接撩开她上衣下摆探进去,微凉的手触到温暖的肌肤,激得顾依微小地一颤。 她哪里还有不懂的,马上觉察他眼底逐渐烧起的欲火。 “去……去床上……” 周崇爱极她总在这种时候羞羞怯怯的小模样,衣衫不整地红着一张纯真无邪的脸,叫他想揉进怀里用力欺负。 “在这里好不好?还没有在这里过……“他又吻住她,唇舌交缠在一块,哪里还有机会拒绝。 裤子被很快褪至脚腕,小裤也被扯得歪歪斜斜,周崇长指伸进去,满意地摸到一片湿滑。“宝贝,都湿了……” 他在耳边呼出的热气暧昧至极,实在太蛊惑,她通红着脸想躲,他却直接含住了她的耳垂—— “不要——” 他早知道这是她的敏感带,顾依又痒又羞,求饶般蹭他的肩膀,殊不知只让他更想逗弄。 “不要什么?不要哪个……?”他邪笑着,指刺进去,浅浅地在里头搅弄起来。上边也不放过她,在她耳后不住地吻。没几下顾依就被折腾得软了身子,几乎站不住脚,偎在他胸前无助地低喘。 “你,坏……” 周崇听了她小孩子般的控诉,笑得更开怀,“我怎么坏了,嗯?依依不喜欢吗?” “不……不喜欢……” “不喜欢啊……那我不弄了?” 他真的如约停手,顾依被他耍赖惯了这下反而有些无措,湿淋的小口失了他的抚慰骤然空虚起来,一张一合地仿佛要人玩弄…… 她口是心非撒了谎,这下收到了惩罚。周崇看着她湿漉漉的眼和下身一片凌乱的样子,明明是想要,神情却该死地无辜又失措。明明是想逗她,自己却硬得难以忍受,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撑到小丫头主动。 “哥,哥哥……” “嗯?怎么了?” 他故作冷漠,身体却比言语更诚实坐到了椅子上,就等小丫头坐上来。 顾依难受得紧,站在他腿间扯着他的衣领,细声细气讨饶:“难受……” “哪里难受?” 她哪里说得出口?大眼泫然欲泣地瞅着他,“不,不知道……” 他一定是最糟糕的导师,自己设置的考验,还要把提示明摆在她眼前。周崇咬咬牙,直接拉她的手引她坐到腿上。他衣衫虽是完好的,裤头却早已隆起无法忽视的形状,抵在她因为双腿分开敞开的穴口,隐隐跳动着蓄势待发。 “哪里难受,依依要告诉我呀……不然——”他话没说完,忽然顾依捧着他的脸用吻将他的话都堵了回去。软软的小舌钻进来,急切又毫无章法地生涩舔咬着,像走投无路的无声索求。 周崇起初愣了好一会,随即巨大的狂喜便将他淹没—— “唔!” 他摁住她的后脑,迅速夺回了主动权。 两人都深切地渴望着,于是这个吻变得狂野又肆虐。啧啧的津液翻搅声泄露出来,有小手趁机在他腰间揪扯着他的裤头,可惜不得要领,呜呜地向他求救。 “别急呀……”周崇松开她的唇舌,嘴上还要笑她急切,自己却连裤子都没有耐性脱,直接拉开了拉链,勃发的肉刃掏出来—— 她已经顾不得羞,底下汁水涟涟,胡乱蹭着要他。 “嗯……乖宝……等一下……” 倒是轮到他慌了神,稳住作乱的小丫头,伸手在书桌抽屉里摸出一片安全套。 “你!”顾依反应过来时才觉得羞恼,他竟然在,在读书写字的书桌里,放着这东西…… 她气得低头咬了他肩膀一口,力道小得很,只让他嘶地吸了口气。 “不是要吗,来,坐上来……” 周崇扶住直挺挺的肉刃对准了花口,顾依听话地下沉着身子,湿热的嫩肉一寸寸地将他的巨物吸吮进去,舒爽得令他低吼出声。 “不……不行……”才沉入了一半,小家伙就怕了,嘤嘤地停住不敢再进,不上不下的境况让他几近抓狂。 “可以的……来……”他干脆摁住她的小屁股下压着,自己挺腰往上顶。赤红的肉刃被粉嫩的小口一点点吞进去,这样的视觉反差,他目光灼灼,紧盯着交合那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哦……吃进去了……看……宝贝在吃我……” 顾依只觉得自己被一寸寸撑开塞满,直顶到最深处的感觉让她心慌,甬道颤巍巍地艰难包覆着他的粗长。 终于是全顶了进去,周崇喘息着,里头的嫩肉一颤一颤地紧紧吸住他,蚀骨销魂。 23 耍赖 “宝贝,动一动,动一动……”他托住她玲珑的臀,好让她动作得不那么费力。她只能抱住他的脖子借力,臀每次抬高一点,他就又急不可耐地撞进来,嵌入穴中的粗长只离开一些就又被全根吃下,无尽挽留。 她身子剧烈起伏着,娇软的乳也藏在毛衣里诱人地晃。他粗暴地扯开胸衣纽扣,直接将衣物都掀开推到锁骨处,挺立的小果暴露出来在眼前招摇。 他张口含住——顾依浑身一颤,“嗯啊……别咬……” “刚才,谁咬我来着?” 乳头敏感至极,被他叼住用牙齿轻咬着,刺激太重,没多久身下就出了越来越多的汁液,蹭得交合处泥泞不堪。 “看看……都湿透了……” 顾依循着他视线,看见身下淫乱不堪的画面。两人底裤都没脱掉,只胡乱扯开露出性器交合,里头的液体溅出来湿了一片,像饥渴的兽一样等不及。 羞耻感立刻让她内里紧紧一缩,猛地吸得周崇差点缴械。 “哦——要逼死我,是不是……嗯?吸这么紧……” 他像是要罚她,不再由她动作,挺腰狠命抽送起来,肉刃横冲直撞。忽然顶到一处软肉,激得顾依身子一抖,惊叫出声。 “……这里吗?是不是?”他发现了,坏心地抵住那一处发力顶弄,满意地感觉到甬道收缩得越来越快。 “呜……不行……那里不行……” 顾依只觉得那处被顶撞得酥软异常,汁水不受控制地流泻下来,甚至有尿意在不断地累积。她被吓得怕了,贝肉颤抖着缩紧想忍住那尿意,却只让他更加舒爽。 “哦……又吸了……就是这里对不对……嗯……是这吗……舒服吗……” “哥哥……别……呜……不行啊……”顾依紧咬着唇还是禁不住又凶又急的快感,低叫着求他。分明又口是心非,花穴诚实地收缩挽留着其中的粗长,吸绞得周崇也快要忍不住汹涌而上的射意。 “别怕……哦……”知道小家伙就要高潮,周崇紧压着她的臀撞击得更加卖力,啪啪的淫靡声响回荡了满室。“ 让它来……嗯嗯……哥哥陪你……不要忍…… “啊啊啊……” 顾依终于是受不住地身子一阵颤抖,花心抽搐着吐出一股热流,浇淋在他的肉刃上。“嗯……宝贝……好棒……一起,我们一起……嗯嗯……”周崇被这阵疯狂的挤压一激,也脊背一松,粗喘着射了出来。 余韵未消,两人依偎在一起喘息着。周崇安抚地轻拍她细颤着的背,像拍一个要入睡的婴儿,低头轻吻她颈侧。 待调整过气息来,发现顾依已经偎在他肩头半闭着眼,昏昏欲睡了。 “这就累了?”他轻咬了口她的耳垂,只换来一声抗议的嘤咛。 真是娇得很。 他抽出半软的阴茎,被撑开的穴口又缩回原来小小的形状。里头原本被堵住的液体从小缝里流出来,红红白白的淫秽至极。 他看得两眼发热,一下又起了兴致。 抱起绵软的小家伙回了卧室。顾依沾到枕头刚想睡,就又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身上作乱。 “别……不要了……” 周崇从后边抱着她吻,“怎么不要呢……刚刚不是说要到床上吗?” “刚才……你都已经,已经……”顾依又气又羞,睁开眼嗔他。在他看来只可爱得不行,让他想一口吞掉。 “哪有啊……你摸,我这里还硬着呢……” 她被他抓着手往下摸,摸到又热又硬的一根。手被攥住了抽不开,想捶他都无法,只能哼哼着反抗:“你……耍赖!” 周崇被她的小模样逗得笑起来,“谁耍赖啊……不是说好了奖励我吗?明明是依依耍赖……” 顾依放弃了,反正在这事上头她永远赢不了他。 周崇一手握着她宽慰自己硬挺的肉刃,另一手去搓揉她还湿滑的花瓣。还要说荤话诱她,“依依不是也喜欢吗……这下面……出了这么多水……” 残留的衣物只会碍事,他干脆趁她犯困把她剥了个精光,顾依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全身赤裸,在他怀里任他搓磨。 他迫不及待地顶进她腿缝抽插着,灼热的硬物在穴口外来回磨蹭,从她这低头可以看见一下一下冒出头的顶端,雄赳赳气昂昂。 偏偏底下湿滑无比,他在后头难以对准,肉刃被沁出的蜜液沾湿,每每想顶入都从小口滑开,两人的呼吸都愈发粗重。周崇额上冒出汗珠,“乖依依……腿张开……让我进去……” 顾依听话地张开了些腿,被他用膝盖架开,他扶着挺立的粗长,顶端刚寻着入口,那张小嘴就一吸一吮地像要邀他进去。他不再犹疑,猛地一个挺腰—— “呃啊!”两人同时低叫出声,粗长立刻抽插起来,“嗯啊……轻……轻一点啊……” “呼……不行……重重的才舒服啊……对不对……” 他挺腰奋力地深入浅出着,里头的嫩肉被他一寸寸开拓,又吸咬着他不放,他几乎能想象到她下边紧含着他的粗大的模样,肉刃又肿胀几分。 “哦……宝贝好紧……下边在吸我……不让我走……” 周崇拨开她汗湿的发,捧过小家伙意乱情迷的脸来吻。“小舌头伸出来……对……乖……” 她仰头迎合得艰难,粉嫩的小舌被他勾出来搅弄,嘬嘬的唇舌交缠声混杂着肉体拍击声,听得人心跳加速。 “唔唔唔——”小家伙被他吻着泄了身,花心痉挛着吐出温热的湿液。周崇放开她,被吻得红润的小嘴微张着获取空气,细细的娇喘声入耳,又是一记催情剂。 粗长沾满了她的蜜水,进出得更加顺畅。周崇又大开大合地抽插了许久,顾依已经倦极,歪在枕上低低地求饶:“不要了……累……” 他见她疲惫地半闭着眼,心疼地搂她靠在自己身上,边加快了抽送的速度边轻吻着哄。“乖宝……累了就靠着我……很快……再一会就好……” 明明是他要奖励,结果还是他卖力哄着小东西。周崇失笑,望着顾依迷蒙的小脸心下却又怜爱无比。 他不再忍,放纵自己随着欲念痴迷地送入抽出,顾依在他怀里被他的力道顶撞得难以安生,花穴又不受控地迎合着他收缩,委屈地呜咽起来。 “嗯啊……坏……说话……不算话……” 周崇想笑,他可没说过只要一次啊?见她实在是累了,只好让自己快些释放,“好好……就来……嗯……怪你啊……怪你这么……哦……这么紧……又这么湿……呼……来了宝贝……嗯嗯——”他低吼着,终于最后一记插入,紧紧抵住花心释放出精液。 过了几日,临近年关,两人启程回周家。 周崇开车,副驾驶座上咪咪蜷在顾依的腿上,她低头轻抚着它毛茸茸的后脑,他转头看后视镜时余光瞟到这一幕,觉得心安宁得不可思议。 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扣住她的五指,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个轻吻。 车里明明开着暖风,顾依的手却很凉。他放在手心搓了搓,“怎么了,紧张?” “嗯……”准确的说是害怕。 “喵~” 小猫很适时地轻叫了一声,周崇笑道,“你看,咪咪都叫你别担心了。” 顾依说不出话,心还是在胸腔里头咚咚地跳。 周家不算豪奢,也很低调,在一处风景很好的别墅区,占地并不很大。其实周崇去读大学,家里也就只住了父母二人和一位管家。 “刘叔!我爸妈呢?” 周崇回了家,整个人都松快起来。刘管家也满面笑容地出来迎,“回来了?你妈特地叫我准备了一桌好菜——这位是顾小姐吧?” 顾依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周崇在她身后挤眉弄眼地对刘叔做口型: 紧——张—— 刘叔会意地一笑,“好好,我先帮你把车停了。” “车后座上有顾依准备的礼物,等会帮我拿进来啊。” 两人先见了周妈妈。宋岚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吃招呼喝,顾依心里恐惧的问题却一个都没问。 “依依,别紧张,就跟自己家是一样的!你周叔叔年末忙,晚点才回来,晚饭时就能见着了。” 话题又转到咪咪身上,顾依听他们母子聊着家常,心里悄悄觉得暖。 真好,他的家人也这么好。 晚饭时周振南回来,一眼看见顾依,“哎——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之前也在Rye打工的。跟我在同一个地方。” “哦哦,也对,怪不得。来小顾,别拘束,吃饭吧。” 周崇冲刘叔使了个眼色,“爸妈,依依准备了礼物给你们。” “哦?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刘叔拿着一幅半人高的画进来了,画板翻过来,纸上画的是盛开的迎春。顾依平时不会画那样热闹的画,只是为了这天,又在过年的时候,于是下了一周的功夫,画了这幅春日里迎着阳光的花儿。 周崇眉梢眼角都是得意,“这画是依依亲手画的,花了可长时间了。” “嗬——真好看!依依,你手可真巧!这么大一幅,可花时间了吧?周崇你也是,让人小姑娘费这精力干什么!” 周崇笑得骄傲,“我拦了呀,拦不住嘛。” 顾依被夸得红了脸,往周崇身边靠。周崇趁机捏了捏她手心,她抬眼,看见他一脸“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周振南平日在商业场合看惯了那些浓墨重彩的“大师”之作,乍见这幅迎春也亮了眼睛。 这小姑娘的画着实有些特别,听周崇说是和他同一个大学学美术的,倒不像那些应试模版印出来的孩子,有几分灵气。 ------------ 怎么会有小可爱担心我突然开虐? 我明明只会突然炖肉(摊手 真的不会形容画...好菜啊我 反正就 好看!嗯! 24 裂缝 第一天,气氛和乐融融。 在自己的小家里可以胡来,见了父母还是不敢造次。两人避嫌分住了两间房,尽管夜深周崇还是溜进顾依房间折腾了她半宿……暂且不提。 次日早晨睡眠不足的顾依在车里呵欠连天,却又顾及在长辈面前的礼仪不敢闭眼,硬撑着惺忪睡眼,小脑袋一点一点钓鱼的样子他看了好笑又心疼。 “刘叔,调一下后面窗的遮光。” 后座车窗的遮阳模式开启,光线一下暗了许多。周崇揽她靠在自己肩膀,低声说:“睡一会儿,妈看不见的。” 昏暗的车里困意来得更快,顾依已经分不出神去辨别这话的可信度,很快合眼睡熟了。前座的宋岚哪能看不见,瞧自家儿子这副餍足了的得意表情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视镜里周崇伸出食指摆了个“嘘”的手势,她摇头无奈地叹。 “儿大不中留啊……” 刘叔看在眼里,嘴角也蓄满笑意。 车子驶向市区的商业街。 顾依被周崇唤醒时,眼前已经是光彩夺目的服装店。 她被带着走进去,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和长长的水晶灯都在面前像要高高地压下来,冷冰冰地说她的格格不入。 “依依,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这么漂亮,我明天可要把你带出去好好炫耀哦!” 顾依不明所以。 周崇趁宋岚和店员寒暄,不自然地开口,“咳……依依,明天有一个,晚宴。是传统,每年都有,我想……带你去。” 每年年尾,本市商界都有一场晚宴,已经成了上流社会的一项传统。众多名流大腕都会出席,甚至许多下一年的合作、生意都能在推杯换盏间约定。周家不例外,周崇自然也对这场面不陌生。 顾依的心理辅导师不建议他这么做,因为这样隆重而盛大的公开场合会对顾依造成的影响是一大变数。尽管经过了半年的辅导和周崇的陪伴,顾依的心理状况已经有了很大好转,但还不能说已经稳定健康。这样的场合对于一个初次参加的普通人来说都会是不小的压力,更何况是顾依? 但周崇很坚持,甚至先斩后奏。他笃定自己是顾依的解药,自从有他在身边,顾依的情绪从未失控过不是吗?更何况她已经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不会有事。 顾依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还没等她思考过来,宋岚已经在那边热情地招呼:“依依,来!试试这件,你这么苗条,穿上一定好看!” 顾依的脑子里像一片浆糊,任由服务周到的店员和不清楚其中内情的宋岚摆弄。周崇远远看着她无措的表情心里有些愧疚,但他依然不后悔。甚至在看到被精心妆扮后的顾依时,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店里专门设计了像舞台一样的圆形展示台,灯光与无死角的全面镜都为满足最大的虚荣而完美陈设。 帘子拉开的一瞬间,周崇差点要认不出眼前的人是顾依。 顾依白又瘦,酒红色的单肩丝绒鱼尾裙流泄下来,衬得她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腰肢无一处不美。她皮肤好,妆都不需要化,店员只给她抹上了与礼服同色的口红,黑发慵懒散在肩头。 他从没看她穿过这样艳的颜色,没想到会是这样难以言喻的好看。明明是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和一张脸,唇红齿白,被这样浓郁的艳色一裹,大概任谁都要俗上几分。可别人就是红玫瑰,偏她是红景天。生在雪山之巅的,刻意妆点都多余,反而有楚楚可怜的媚态。 周崇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宋岚看着儿子傻愣愣的样子笑,“怎么,看呆了?好看吧?” “……换一件。” 几人都是一愣。 “别让她……穿这么艳的。” 明明最喜欢的是他。眼睛都黏在她身上移不开,看得她面颊发热。 在场的人立刻会意,这是吃醋不想让自己的小女朋友穿得太招摇呢。店员眼疾手快,转身去拿颜色素雅的衣裙。回来时周崇已经站上台扶着顾依的腰,“拿一件盖的住脚的,给她换一双稳一点的鞋。” 她没有穿过高跟鞋,小腿肌肉紧绷着一动不敢动。周崇皱着眉大步走向她时顾依忽然想起曾经他也在人潮涌动中伸出手说,怕就抓住我。 总是他。把她的所有窘迫看在眼里,然后护在她身前。 店员呵呵笑着应下了。相熟的店长凑在宋岚跟前小声说,你儿子真的好贴心哦。 “那是,我教出来的。” 顾依站在台上,流光溢彩下的人在四周忙碌着。店员捧出一双粗跟的中跟鞋问她这个高度可以吗,宋岚的指尖在一件件裙子的肩膀上划来划去最后拎出一件象牙白色的说这件还不错,又有一批各花各色的新鲜衣裙被呈到面前…… 顾依看着周崇,心里想,什么都可以。 那个晚宴对顾依来说很漫长。 她犹记得穿上了西装的周崇,雨后修竹一样清俊的面容。身姿挺拔得像一支在她心上落了款的钢笔, 她偷偷想,她怎么配?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脏就像被装上坏掉的马达,在胸腔和耳边咚咚作响。 走进宴会厅时,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向他们聚焦。聚焦他,聚焦她的不合时宜。她觉得自己被那些针一样的目光刺了满身,之后走的每一步都如芒在背,隐隐作痛。 象牙白长裙的顾依温润美丽如颈间的珍珠,那些赞赏与惊艳的目光让周崇逐渐忘掉她不稳的步伐和冰凉的手心。 明明四周都是交谈声,“你好,顾小姐”、“周崇你女朋友真漂亮”、“依依,这位是”…… 数不清的声音,她却觉得最大声的始终是雷鸣般的心跳。 一下一下。 咚咚,咚咚,咚咚。 好吵。 尖尖的鞋穿着好难受。老师说过小美人鱼的故事,第一次用双腿走路时小美人鱼应该比这更难受吧?不行,不能分心了,又有一位先生要自我介绍了。 她其实一个名字都没有记住,所有的力气花在保持微笑、稳定姿态上就已经耗光了。走神都像企图麻痹神经的自我挣扎,想求救,不可以,也许是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出来救她。 “文总,那个是谁啊?” “哦,周崇?你爸旁边那个啊,不就是锋芒物流的头嘛。” 周氏目前在努力谋求转型,更高效的配送冷链是关键一环,而锋芒在这一领域首屈一指。 “我去打个招呼。” “行,去吧。” “依依,你跟我……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是吗?她化妆了的,那个姐姐化的很好看…… 是不是太久了,美丽的东西始终都有时效? “……要不要坐会?……好,那你歇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好,我很乖,就在这里,不会乱走…… 好累。 她缩进暗处。 小口小口,用嘴呼吸,好像宋阿姨养的金鱼。 好累…… “顾小姐?” 不要再自我介绍了……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眼前的人往后梳着油头,轻佻笑着。 “我们见过的,记得吗?告诉你飏帆楼怎么走的那个。” 她记起来。“对……我记得。谢谢你。” “不客气!不用总对我说谢谢。” 他明明是笑得亲切,顾依却敏感地察觉他的笑容背后另有深意,像藏着尖刺,存了心要什么时候掏出来刺穿她。 “你还好吗?……是不是低血糖,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顾依吃力地想摇头拒绝,血色尽失的唇上就算浮着口红也看得出底下的苍白。他却已经招手唤来了服务生,一边接过餐点递给她一边说,“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吴启,和周崇是朋友。” 顾依抿了口叉子上的蛋糕,其实于事无补,而且这个人也让她感到不舒服。只是他递到了嘴边,出于礼貌的一点回应。 她需要的不是属于这个宴会的任何东西。 “你好……我是顾依。” 她早把这句台词练到麻木。 “很高兴认识你呀……顾依。” 吴启盯着顾依低眉顺眼的样子,重音落在她的名字上。 他原先还不信,周崇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个傻子。今天一见…… 那天在学校巧遇时没太发觉,打扮起来,却是个美人。 什么都懂和什么都不懂都是一种无趣,说是傻子……这股子不谙世事的单纯劲儿却好玩。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浑身珠光宝气的富家千金,还是眼前干干净净的小白兔狩猎起来更有意思。 “奇怪……我听周崇他爸说,你是我们学校艺术系的?怎么你连我们教学楼的名字都不认识?” ------------ 大家都被红烧肉迷惑了吗 怎么没有发现23章的重点!(敲黑板 25 曝露 顾依有些懵懂,“我……我还没有学过那个字……” 意识自动回避了最伤人的那个问题。也许头脑不清醒也有好处。 他知道戳着她痛处,还是只装不知。“没关系,你很诚实。有句话叫‘不知者不怪’……但是撒谎是不好的,对吗?” “对……” 老师教过的。诚实是美德。 “但周崇对他父母撒谎了呢。” 顾依的眼睫颤了颤。 “他……” “有种东西叫善意的谎言,你听过吗?”他没有等顾依回答,继续说着,“也许他只是羞于谈论你的身世……也许他只是爱你,不想他父母对你有偏见。” 在傻子面前演戏,连演技都不需要。 他开始有点理解周崇为什么看上她。这是张好看的白纸,简直任人涂写。 “我……” 顾依开始有一种窒息感,像溺在了那些话里呼吸艰难。 “你还好吗?”他适时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我看你状态不太好,不如我帮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陌生的大手握住她的胳膊,她立刻觉得抗拒,却无力推开。 “顾依!” 啊,他来了。 她看见吴启背后周崇大步走来的身影,有种获救感。 周崇直接将她揽过身侧隔绝了吴启不怀好意的手,眼神冷冽得像冰刀。 他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先前在学校他帮了顾依,他还以为这人不赖,现在瞧清了才想起是吴启。跟他一样都是富二代,在类似的场合有几面之缘。笑面虎一样的角色,出了名的滥情。他一向讨厌这样笑里藏刀的人,所以从未和此人深交。 现在却是把主意打到了顾依身上—— “吴启,请你自重。” “别这么激动。我这不是看顾小姐不太舒服,你又不在人家身边,想帮忙嘛。” 那副永远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看了就烦。 “不劳您费心。” 周崇护着顾依转身要走。 “我也只是——不希望顾小姐被蒙在鼓里而已。” 周崇脚步一顿。 “吴启,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顾依被这阵仗吓着。她鲜少见他真正动怒,而此时他周身散发的冷气让她害怕,好像这怒火会点燃一枚炸伤所有人的炮弹。 “哥哥……我们走……” 她捏住他衣角,气若游丝地唤他。周崇没有听见,吴启却听见了。 “你看,你还没有你的小傻子懂事。” 下一秒,有人发出惊叫声。 砰的一声闷响,顾依因为忽然失了周崇的支撑身子晃了晃。站稳时吴启已经仰翻在地,嘴唇被牙齿磕出血来。 周围有人看热闹,有人上来劝架,有人窃窃低语。 会所的保全迅速冲过来拉开二人。 愈来愈多的人开始涌过来。 顾依感觉到自己被裹挟着跌跌撞撞,喉咙被一点一点收紧了呼吸越发困难。 黑暗迅速席卷了视线。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素色。 顾依撑着身子,恍惚间认出这是间病房。 还是套房。床尾的方向像是连着一个小厅,门缝里传来低低的人声。 “……恐慌症……”“……有待观察……” 她缓慢地挪动着靠近到门边,隐约听见几个模糊的词汇。 “谢谢医生……” 有开关门的响动,像是医生嘱咐完后出去了。 天色似乎已经是深夜了。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病房外很少有人走动的声音。 医院里很静,所以她在想要推开门的一瞬听清了那侧压低声量的对话,手僵在了门把上使不出力气。 “周崇,你干的好事!” “今晚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闹出这样的乱子!” “又是我的错?明明是吴启那王八蛋——” “是不是你先动的手?有事怎么样不能解决,要这样闹?!今晚有多少人看着你想过没有?周氏和周家的脸面你想过没有?!” 一时没了声音。 “还有,顾依的事。” 她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心脏一跳。 “你等会自己跟我们解释清楚。 门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 “……我去看依依。” 顾依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急跳回床上,周崇正好推门而入。 “……依依?你醒了?” 顾依盯着他看。他扯掉了领带,西装外套也不在身上,只穿了一件被弄得皱了的衬衫,额前掉下几缕头发虚掩着眼里的血丝。见了她又坐上床沿来搂她腰,撒娇似的低垂着眼。 像一只狼狈的大狗。她想到这个比喻时有点好笑,又觉得心痛。 “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他声音有点哑,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顾依只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一只手绕过来握住她的,两人在静谧的房间里都一时凝住了心神,不约而同看着那两只手慢慢地扣成一个结。 如此完满,如此依赖。 “对不起。” 她忽然说。 周崇一惊。 “傻瓜,你说什——”“依依,醒了?” 周振南和宋岚推门走进来,正好夹断了周崇的话。 周振南神色冷肃,脸上还残留着方才训斥周崇的怒气。被宋岚掐了把手臂才反应过来,松了松皱紧的眉。 “怎么样,好点了吗?还头晕吗?“ 顾依仍旧是摇头,只是咬紧了唇忍住因为宋岚温暖的手和毫无芥蒂的微笑快要涌出的眼泪。 “没事啊,医生说你就是有点低血糖了。唉,这些宴会,可没意思了,那些吃的啊,老大个盘子里只有那么一点点东西,好看有什么用,吃都吃不饱。” 顾依勉强牵起嘴角回以无事的笑。 她知道不是的。 她生病了,一种不是吃饱就可以填满的病。 一场闹剧落幕,回到家里,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态。 宋岚还是笑着牵起顾依的手,“来,依依,折腾得累坏了吧?走,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顾依只是看向周崇。 他眼里也都是血丝,勉强抬抬下巴让她去,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振南站在他身后,是等待的姿态。等宋岚带她离开。 她想起小时候,犯错了的小朋友总要留在原地,而大人挥手让其他小朋友回去。因为处置与惩罚是大人负责思考的事。 那她呢,她要被如何处置? “周崇,你自己说。” 书房沉重的门关上,屋里只有周崇父子二人。 周崇已经很疲累,烦躁地抹了把脸,“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周振南倒了杯热茶摆在他面前,“现在就说。说完你明天想睡到几点都行。” 他了解自己儿子,他不会留给周崇想对策的时间。 周崇陷在沙发里闭眼沉默着。 安顿好顾依的宋岚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杯水。 “老公,你今天的药还没吃。” 她凑近了周振南,话说的很小声,但安静的屋子里还是被周崇听了个清楚。 “什么药?爸你怎么了?”“说你的事。” 周振南直接沉声打断他,连转移话题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就是他撒了谎。 在带顾依回家前他当然和爸妈聊过,但顾依的身世多少难以启齿。孤儿,老妈已经表示不在意了,他相信老爸也不是会在意家境的人。但心智低于常人和发展迟缓这样的事实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口。要怎么和爸妈解释,他的女朋友知识大概只有初中水平,没有任何学历,连基础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所以无奈之下他选择说谎。反正艺术就是那么虚的一回事情,不像识字或算数,一经检测就知道是真是假。何况依依也的确在跟着教育机构的老师学画,就干脆说是同一个大学艺术系的。恰好也在Rye打暑期工,因此两人相识。多天衣无缝又名正言顺? 没人会去查,也没人会在意。 万万没想到冒出来个吴启。 太早带顾依见朋友是他大意了,没准就是哪个大嘴巴喝多了酒把事泄出去的。本来无根无据,这离谱的事说出去大概会真信的人也没几个,偏偏那天在学校就让顾依撞上了吴启。 谎言一旦有了裂缝,只会拦也拦不住地迅速撕开、剥离。 ------------- 呐,23章的重点是结尾 周爸爸的os:听周崇说是和他同一个大学学美术的 其实老周一直就没对父母完全说实话哦 26 岔路 一夜过去,大家似乎都恢复了常态。 但分明是有什么不同了的。 “喵!!”“我靠!” 顾依从梦中惊醒,有人打开了床头灯,突然亮起来的光线照得她眼睛一花。 周崇眼疾手快护住她眼睛,“照到你了?” 顾依眯着眼缓了一会才适应过来,移开他的手,才看清生气到炸毛的咪咪和脸上被抓了几道印子的周崇。 顾依被周崇窘迫的表情逗笑,又看看在床尾骂骂咧咧的咪咪,“你压到它了?” “真是的,它干嘛在床上……”周崇脸上有微醺的红晕,胡乱扯开领口爬上床。 顾依伸手挠了挠咪咪毛茸茸的下巴,“对不起哦,你看他喝醉啦。” “我才没醉……” “喵!”咪咪像是还没解气,挥爪就望他脸上狠狠拍了一记。 “啊!你快点把它丢出去,烦死了……” 顾依无奈地看着他醉得有点迷糊的样子,抱起咪咪放到另一侧,“委屈你睡这边咯。” “喵~”咪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像在说“看在你的面子上”。 “依依……” 他咕哝着搂她,有酒气传入她鼻尖。 “我今天……陪爸去……公司年会了……” 他心情很好。她看得出来。 周崇酒量不错,也很少喝多。年会这种场合上的酒比起他出去玩劈的那些,跟饮料无异。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被老爸带去周氏的内部年会,员工们许多是第一次见他,纷纷都来敬酒。 也许还有他是真的很高兴。 “你知道吗……锋芒明年……要和我们……谈合作……” 他含混不清地埋在被子里说着胡话,她听不清,大概听清了也听不懂。只能帮他松衬衫的纽扣。 周崇在被子里闷睡了半晌,忽然又蹭地爬起身来,踉踉跄跄要去洗澡。 “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顾依还没反应过来要扶他,他倒已经摇摇晃晃出了房门了。 房间忽然静下来,在黑暗中门缝外透进来的一点光线很分明,显得有点寂寥。 她看见他的快乐,那快乐背后的原因却从来不由她进入。 年关将近,其实周家在商界算不小的名人,要出席的商业场合不少。 但自从那晚,她不再需要陪同。 顾依能感觉到,周振南和宋岚对她的态度变了。 不是更坏,而是更好。 画材,图书,新衣……都被送到手中。 被“剩”在家里的时间很多,应有尽有的大房子任她发挥。 只是冥冥中,他们不再把她当作是儿子的女朋友。 而是剥去了这个身份掩盖下的一个孤女, 一个身世可怜的人, 一个心智有别于常人的人。 新年来临的喜气下,有什么在悄悄酝酿。 周振南独子宴会当众打架,这是条不能上热搜也能上当地头版的新闻。周振南可以压下媒体,却压不住流言。众目睽睽,年尾各种聚会场面最缺的就是谈资,一来二去,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内幕就被越传越远。再加上吴启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就都抖搂出去,帅气公子哥恋上痴傻小白花的传言自此愈演愈烈。 周振南被这连锁反应闹得焦头烂额,但大过年的没有人愿意把家里的气氛弄差。更何况顾依又是那样的情况,没有人忍心将任何一点责任加诸于她,或是使她有可能将责任加诸于自己。 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 节日与假期将意外都冲淡后,新一年的春天来时,周振南找儿子单独吃了餐饭。 “学习怎么样了,之前的那些补考都过了?” “过了过了。这学期再补完剩下几门就行。” “和顾依呢,还在一块?” 周崇皱了皱眉。 “嗯。”他察觉到周振南的语气不对,立刻不想多谈,埋头去吃东西。 “是这样。我和你妈商量过,想等你修完剩下的课程……送你出国读研。” 周崇切牛排的刀子一下剌到了底,剌在盘子上发出尖锐的吱嘎声。 “不去。” “周崇,你也大了,不要任性。” 刀子咣当一声被摔在盘子上,“不乖乖服从你们安排就是任性?” 周振南也不生气,“你自己想想,这个安排是好是坏。” “我没本事读!一个本科我都够呛,还读研?” “你好好把那些课都修好了,国外很多好大学都承认补考成绩的,这你不用担心。英文你基础也好,这学期你空余时间多,把英文考试和——”“不去!我没兴趣读。”周崇听也没听,一口回绝。 “这是你有没有兴趣的事吗?你自己想想,现在本科值什么钱?满大街都是大学生,你这个学历出来有什么用?” “照你这么说,本科生全都横死街头了?没考上大学的是不是自杀算了?” “你——!” 周振南被气得够呛。他教出来的好儿子!牙尖嘴利—— “你想不想读商?” 周崇表情凝住了。 “如果你想,送你出国去读。国外资源好,机会也多。” 周崇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努力忍着稳住脸色,“你不是不想我读?” 周振南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他知道他会动摇。 “你以后想从商吗?” 他以前从未想过让儿子继承衣钵,甚至有些反对。商场水深,周崇又是个心不定的,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闯不出大名堂。 但这个新年,周振南发现了。他没想到宴会上周崇会主动去和锋芒接触,甚至给对方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以至于这一年开始考虑与周氏接洽合作。周氏确实在谋转型,也早有意与锋芒联手,但周崇从未对公司业务有实际接触,竟这样当了使者。 是无心插柳?恐怕不尽然。 细细想来,自己的人际网内,那些有分量的人物哪个周崇混的不熟络?他一直只觉得儿子油嘴滑舌,却忽视了他在待人接物上的如鱼得水。这些年他的那些应酬场合周崇总爱往里凑,果然还是浸染出来了。 再加上,自己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从前不觉得,如今老下去,面对自己辛苦打下的这片江山,竟真的这样不甘拱手于他人。 除非是自己的儿子—— 他又觉得有些骄傲,果然是他的儿子。有天资,眼光毒。他知道周崇从来对他选择的计算机没有兴趣,若是真的有意从商…… 如今也不是不可以。 周崇心砰砰跳着。 他当然有意!他根本向往商场,从小到大那些神秘又繁华的一切都让只他兴奋。可惜父亲一直无意让他接触过多,也不愿放他读商科,所以他从来只能在门外窥得一丝皮毛,里头的门道他从来没有机会一探究竟。 “但我……这专业会不会跨得太大了?” “只要你肯下功夫,总是有机会的。” “我……”他心里有几分抗拒,“我不一定要出去读,那些书上理论还不都是虚的?还不如去实际锻炼几年——”“儿子。” 周崇顿住了。他知道周振南这样叫他就是有严肃的话要讲。 “你知道爸不是看重这些的人,就连我自己,学历也不怎么高。但时代不一样了。真东西当然要靠动手拼,但现在这个年代,没了学历这块敲门砖,你连下场的机会都不一定有啊。” “爸跟你说实话,将来周氏,我的椅子轮到你坐,那都是有可能的。但你年纪轻轻,又是我的儿子,你要是没点东西摆给别人看,拿什么让别人信你呢?” “爸对你要求已经很低了。从小到大也没给过你什么压力,你就看你李伯伯,董叔叔,他们的小孩,哪个不是还小就送出国去深造?” …… 絮絮一番长谈,周崇沉默了。 起跑就已经站在终点却还坐着火箭往前冲的同龄人,他见得太多了。 他从来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只是从前借着玩乐将那些不得志都勉强压下。 但今天,周振南第一次对他说,我的椅子轮到你坐,那都是有可能的。 他将顾依解救出来,对她说她可以和平常人一样,可以去上课,可以去自己喜欢的事时,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想要的一切,突然都被人摆在了面前。 ----------------- 不是宣扬读书无用论也不是支持唯学历论哈,都是为了推动剧情 部分情节和言论可能并不太符合现实.. 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27 两难 “唔……“ 夜色低沉,顾依被他堵在厨房抱到流理台上做长长的爱。 周崇摁住顾依贴向她,灼热的体温从胸膛传到她娇弱的乳。 大理石台面很凉,他身上很热。 顾依斗胆抬眼瞧周崇现在的神情。他低垂着眼帘,是带着色欲的专注。衬衫纽扣扯开隐隐露出紧实的线条,让她脸上烧红。周崇很快发觉她在偷看,浅笑着低头去吻她,身下动作没停。 太过粗重的撞击,她呼吸急促,却本能地不想他走。明明是太深了,酸软酥麻得使人心惊,却还是无尽挽留,腿软软勾在他身后。 “菜……要凉了……” “不管它。”他低哑着嗓音,又是一记刺入,她惊呼一声咬住他肩头。 日子仿佛照旧可以顺风顺水,但周崇开始变忙。 补学分,准备英文和研究生入学考试,周振南还为他筹划一份实习。增见识,也是为简历加筹码。 学校剩下的课程很少,英文他从小念国际学校上来,又常满世界去玩,基础自然不差。但这一切都不能算简单。毕竟他从零开始,又白白荒废了这几年时光,但憧憬冒险的心罔顾一切,沿途即便困难阻滞,都像获得大奖前的过关斩将般迷人。 他清楚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憧憬为之反光发热的。实习生其实还是打杂跑腿居多,尤其他又缺少这方面专业知识,但他丝毫不觉厌烦。他喜欢看他们预测、企划、分析,喜欢参与讨论,而他得到青眼相加的原因就是他无意中展露的一些天分,以及背后隐藏的无限可能。 书本与考试都太空泛,当他体验到真正的职场与商场,并且成为大机器中的一个哪怕只是很小一个小零件时,在想到最后宏伟的成果有自己的一丁点参与也觉得心满意足。他想要往上爬,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做一辈子的事。 但他必须先把该走的路走完。 他当然还爱顾依,只是在每周的日程表排得越来越满后,这种爱渐渐变成一个慢慢加重的包袱。 今天他回到家已经过了八点半,看到坐在餐桌边等的顾依和桌上的饭菜时一愣。 他想起之前的某一日他加班,忙得忘了给顾依电话,下班急急赶到学校时顾依在画室已经肚子空空地枯等了他几个小时。 却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家,去楼下的小超市买菜,甚至学会做饭。 暖黄的光下她柔顺的长发落在肩头,落在围裙前的样子太过温柔惑人,他说谢谢,然后心疼地吻他的小傻瓜,再然后变成现在两人在厨房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故意脱掉她的外衣和小裤,却没有解开围裙,撩开了下摆粗鲁地撞进去。粉色格子的围裙,乖巧又无辜的样式,虚掩着底下淫靡的交合,更让人有叛逆的兴奋。 他抱住她柔软的身子,感觉她的轻颤,她细细的娇吟,她的湿热她的潮涌,却始终没有说自己已经吃过晚饭。 “去洗一下,嗯?” 他抱起她进了浴室,体贴地帮她拿来浴巾和衣服,体贴地关上门。转身走到餐桌前,他还是拿起筷子依次都尝了几口,只是应酬的大鱼大肉后他的胃口实在不允许他全部吃完。 顾依出来时,碗筷已经被洗干净整齐码在水池边,周崇宠溺地笑着说,“你负责做饭,那我负责洗碗。” 他是心疼她,不忍心她难过,不忍辜负这餐简简单单的晚饭背后她需要付出的努力,谁又能说他做错了呢? 多好的谎言,像可以瞒住一生一世。 她太温顺,也太脆弱,一起生活的两人本该共同面对现实的真相,而因为那些心疼与怜惜他选择了,也只会选择隐瞒。 就像他隐瞒了关于未来,那些所有可能的变动与波折一样。 顾依笑着没有说什么。 她其实感觉到两人之间开始隐隐出现问题,曾经被甜蜜与依赖暂时掩盖的差距在他已经准备转身投入另一条道路后开始暴露出来。他的书上的字母,和他的理想一样令她看不明白。一周的时间里周崇只有周六是空闲的,其它日子都被课程与实习占据。曾经日日相对都浓情蜜意的二人,独处在家时居然开始感到无话可说。他学习与工作上的事顾依都不懂,而她的日常本就远远落后于他。从前他觉得可爱,但日子长了却发现两人没有任何共同的兴趣与话题。很多时候两人四目相对时——就像今晚,只能做爱。 但她始终不敢去面对。 几天后周崇跟着同事去巡场,正好又回到那家Rye。 餐厅里的人有些变化,但大多还是相熟的。周崇看着吧台新来的咖啡师,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生硬移动着,恍惚间想起一年前的陈晴和顾依,有点想笑。 那天晚上他带了顾依去那里吃晚饭。大家都很惊喜,借点单上菜的各种空档轮流来和顾依说悄悄话。顾依也很高兴,周崇坐在对面看她,她抬眼和来人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星光,嘴边蓄着羞怯的笑意,忽然觉得很久没有看过顾依这样的表情了。 “真好,依依,要开心哦!” 他听见服务生对顾依说,不自觉眉头一蹙。 她开心吗? 也许吧。 但以后呢? 他视线落在雪白的桌布上,顾依的手机边躺着一对耳机,是他发第一笔工资时买给她的。为的是有时她一个人回家坐地铁,或者在一些人多的环境,如果心慌害怕,可以用来听一些音乐缓解。 他盯着耳机线上缠绕出的一个小结,心头升起莫名的烦躁。 他知道家里已经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却始终没有提及,就是料定他们自己熬不过去。 难道事实不就是如此吗?他已经在准备出国,那顾依呢?所有人假装相安无事,别人是冷眼旁观,自己就是掩耳盗铃。她无亲无故,若他一走,她要怎么办?更不要谈一起走,她对英文一窍不通,好不容易才步入平稳的生活轨迹,如果要突然换一个那样全然陌生的环境,他对她的适应力一点都不乐观。 他环顾四周,如果当初他没有任性地强行将她带离Rye,是不是不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咳”,周崇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依依,我……有话跟你说。” 顾依察觉他神情和往常不一样,放下刀叉食指藏到桌布下绞在一起。像在等对自己的审判。 “我……我可能之后,要到国外去,学习一段时间。你可能……没办法跟我一起。” 她手在桌下颤了一下,立刻揪紧了衣裙的布料不想他发现。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好在这边的事情……我去和爸说,我走之后你还是可以在这里工作,大家都可以帮忙照顾你……学校那边也可以继续去,钱你不用管……” 他一字一句都像说得很心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话头突然哽住时他小心去看顾依,她肩膀紧绷着,低头咬住下唇眼底一片茫然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心里一疼,没有办法再说下去。手心摊开在桌面上,伸到她面前。 顾依松开揪出一片褶皱的衣料,把手放进他掌心。被他立刻紧紧包握,暖人的温度传上来,几乎令她想哭。 28 他乡 “我又不是不回来……只去一年,而且中间也会有很多假期,说不定还可以带你去玩呢……” 他低低说着,顾依咬紧了牙控制自己没有哭出来。 他们始终都要长大的,就像她不能一直守在一方等他风雨无阻的一辆车子,他不能永远只会用冲动的拳头去和世界对抗。 从来都是他在陪着她,实现她的所有心愿,而如今是他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了。 “没关系……” 她努力抬眼回望他,小手躺在他掌心翻了个身和他交握。 “我会等你。” 顾依喃喃的,像是承诺他,又像安慰自己。 周崇如释重负,看懂她眼中隐忍的泪意。像暗流涌动的湖,翻涌出来的爱意大概会淹没所有坚定不移。他心下一片酸软。 “好啦,怎么搞的像我明天就要走了那样。” 他伸直了手臂轻轻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快先吃饭吧,不然他们要觉得我欺负你哦。” 顾依破涕为笑,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一点刻意的假装。假装没被影响的好胃口和坚强的心。 坐上车子时,周崇看出她在别过头拉安全带的一瞬间松懈下来,露出的低落神色。 他干脆倾身过去替她扣好,顺带牵过她的左手十指相扣。 “不要担心,知道吗。我会替你都安排好的。” 从前她总为他这样的话安心,如今却觉得有一点凄迷。顾依垂下眼看两人中间扣紧了的两只手,那样难舍难分,又好像是松开了就再也追不回的决绝。 她明白一切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注定好,不在此刻也不在彼此,而在他的荣耀与她的低微,他的圆满与她的缺憾。 这一年,周崇只身前往美国。 初到异国时,其实并不顺利。 课程他跟得有些艰难,经常上课突然听不明白复杂的专有名词或是跟不上教授的语速。 12个小时的时差,和顾依的联络大多在白天或夜晚,打简短的视频通话,轮换看对方入睡前依恋的脸。 孤独依旧如影随形。 毕竟是异国他乡,毕竟是孤身一人。 他们一帮同在美国读研的本科校友弄了个校友会,时不时有聚会或派对之类的活动。周崇乐得参与,却没料到会遇见许蕊。 也真好笑。视线撞在一起的那一刻,周遭世界像有一瞬静止。他看见她微张了口,眼里有震惊和诧异。 他忍着饮了口酒,别开视线佯装无意。 是了,她也在美国。 反而她大大方方走过来,玻璃杯碰一下他的,发出“叮”的一声细脆响动。 “你怎么也来了?” 周崇说出大学名字,自己觉得在她这个学霸面前还真不够看。 昏暗光线里他眯眼打量起她的样子。还是大波浪长发,只是穿了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显得慵懒。大概也没有描眉画眼,素着脸擦了红唇。他有点意外,毕竟以前她是去图书馆都要踩着高跟鞋,妆容精致一丝不乱的人。 “你……怎么没回国?” “找了份工作。”她说了家鼎鼎大名的公司,神情还是淡淡的。“教授推荐的。” 他笑她,“不打算回去了?” “看看吧。在国外也挺好……自由。” 她眼底浮出一点落寞,仰头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光。 周崇看向舞池中间乱舞的手臂,像幽深的深海底飘飘荡荡的水草,无依无靠地狂欢。 久别重逢的一些尴尬和一些对往事的释然,既熟悉又疏离的距离,反而使人可以放松下来畅谈。 那天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絮絮聊到很晚。直至散场,还拎着廉价啤酒在门廊下,倚着橱窗说话。 街灯的光像水一样,把人溺在寂寥的暖黄色里。 周崇把啤酒瓶在眼前比划着,“你就不想国内的夜宵?这种时候——就应该在街边上撸串才带劲。” 许蕊勾起唇角,“想啊,怎么不想。想学校旁边的烧烤摊——”“还有城东夜市的皮蛋瘦肉粥。” 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你怎么也来这边读书?” “怎么,我不像读书料子?” “那确实是不像。”她答得不假思索,周崇大笑起来。 “我爸的意思。让我读商。” 许蕊挑了挑眉,“……你确实适合。至少比计算机适合。” 他不想多谈,话题立刻转回她身上。“你呢,又为什么不回去?” 许蕊自嘲地嗤笑一声。 “回去干嘛,被人瞧不起。” 周崇一愣。 “我爸妈……从来也没对我满意过。我做什么都不对,不就因为我不是个儿子?总归要嫁人,总归做别家媳妇……反正他们现在也终于得偿所愿后继有人了,我在这过我自己的逍遥日子,挺好。” 许蕊仰头吨吨吨灌了几口啤酒。 周崇知道她有一个小她近二十岁的弟弟,她父母老来得子,从前他没有细想,她也不愿多聊,没想到是这样重男轻女的迂腐思想作祟。想来她这么多年来这样的要强,也与家庭不无关系吧。 “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她忽然凑近他耳边,酒气上来蒸得她脸有些微红。太近了,他不自觉后撤一小步。 “其实我弟……根本不是我父母生的。” 周崇怔住。 “哈哈哈……”许蕊咯咯笑起来,夜色一般的寒凉。 “他们都那把年纪了,哪里还生的出儿子?他们宁愿,宁愿抱养一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也不愿意,我这个亲生的女儿……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我一回家,就看见他们一家三口……看一个突然出现的,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在那管我叫姐……还要演,演我们就是一家人……呵呵,我做不到,我演不出来……” 她醉了,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失态。他不知所措,又感觉震撼。 从前她是最亮那颗星,事事优秀,时时完美,如今揭开了那层妆点精致的面纱,却发现背后也是难言的酸楚。 是不是大家其实都藏着,这样那样痛苦的秘密呢? 人如果没有真的被针刺痛过,大概很难知道自己曾经是多么幸运。 那次长谈后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就断断续续有短信和通话的往来。 那一年周崇憋了一点劲,想去做成件什么事。 他没有办法否认,许蕊给了他许多鼓励与支持,甚至许多令他受益的建议。从前他只看见她的遥不可及,从未真正了解过她超越年龄的成熟与自制,以及背后隐藏的苦衷。倒令他不能不叹服。 那年的圣诞节假期,周崇原本没有打算回国。因为朋友们大大小小的派对来邀他,校友会还打算组织旅行,眼花缭乱的各种活动摆到面前。他想留在美国好好厮混玩一阵,也想体验一下国外真正的圣诞节会是什么景象。 但宋岚一个越洋电话打过来,执意召他回家。 周崇摸不着头脑,但想想分别已久的顾依,还是答应回去。 29 山倒 是刘叔来机场接的机。 周崇和顾依的电话讲到一半,侧头发现窗外的景象不对,“刘叔,我们去哪?” “咳,夫人让我直接接你到医院。” “医院?去医院做什么?” “你爸他……病了。在住院。” 周崇皱了皱眉,只好转而交待顾依。“我先去趟医院……嗯,就是那家。我爸住院了……我先去看看。你在家等我。好。” 车子直奔医院。周崇走进病房,被周振南的模样慑住了。 他瘦了很多,头发也掉了不少,白花花地稀稀疏疏缀在头顶,样子有些可笑。 周振南见他来,半倚在床头露出笑意,“回来了?怎么没在那边过圣诞?” 周崇直觉叫他回来是老妈的主意,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挤出笑来。“想你们啊,怎么我不在,思念我思念成这样?” 周振南连抬手也有气无力,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臭小子……在那边怎么样,习不习惯?” “都挺好的。爸,怎么住院了?” “没什么大事,我都说不用把你接过来……”周振南睨了站在床边的宋岚一眼,状似责怪。 周崇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宋岚,后者表情并不好。 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小顾呢?”周振南忽然问。 “……在家。” 周振南微叹了口气。 “周崇,在这件事上,你再好好想一想。” 周崇有些不耐,蹭地站起来,“有什么可想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又来!“你专门把我叫回来就为了干涉我跟谁谈恋爱?!”“周崇!” 却是宋岚喝住了他。 “坐下,听你爸说!” 宋岚鲜少对儿子露出这样的厉色。周崇的火气顿时被这盆冷水浇熄了,悻悻坐回一边的沙发上。 “周崇,你知道爸妈的作风。今天换了和谁,我们都不会这样干涉你。但顾依——”“顾依怎么了,你们是瞧不起她的出身还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们跟那些八点档电视剧一样,还安排了一个哪家的大小姐要我去联姻——”周崇心头的燥火一下又被这话点着,屁股还没坐稳又从沙发上蹿了起来。周振南看着他那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崇,你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周崇顿住。 “算了。”周振南指了指床边的抽屉柜,“拿出来给他看看。” 宋岚心却蓦然有些软了。迟疑着没有动。 “……老公……” “拿吧。” 却是一叠报纸。 《“英雄救美”?周振南独子宴会闹事》、《昨夜本市年尾晚宴,周氏少东当众大打出手》、《拳脚相加!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实版灰姑娘?周崇恋上孤女为爱“出手”》…… 一个个鲜红的粗体字刺得周崇瞳孔紧缩,愣在原地。 “你知道,一年前你为了顾依打的那一拳,上了多少家媒体的报道吗?你又知道,公关那边多少人,花了多少的功夫,才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如果不是集团那边帮你擦屁股,这些报纸早就满天飞了!” 周崇捏紧了手中的纸,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宋岚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心有不忍,上前抢下了报纸塞回抽屉里,“都过去一年了,还提这些事做什么……”“我不提,他能知道利害吗!我一直留着这些,就是为了给他上这堂课!这么大个人了,总也分不清是非轻重!” 周振南的吼声把他的思绪震了回来。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但这不是顾依的错!是我太冲动,但顾依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周振南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 “周崇,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顾依心智不全,这不是她的错。她是个好孩子,我们对她也很心疼。可是你,你想和她在一起,你先看看摆在面前的这些事实,你认为你有能力背负她的人生吗?” “爸说这话不是单单为你想,也是为顾依好。你们之间是有差距的,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兴起,就把她捆绑在身边——这对你自己不负责,对顾依也一样不负责。你自己想想,你能永远守在她身边,替她打跑坏人吗?你出国的这一年,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国内,不自私吗?” 周崇心如乱麻,“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认真的……”“多认真?你想娶人家?” “我——” 他可耻地迟疑了。 “好,我就当你是认真到谈婚论嫁,但你们合适吗?婚姻不是玩过家家,没有谈恋爱那么简单。你说你以后想从商,想进周氏,顾依呢?她能陪你走这条路吗?爸当然不指望你去搞什么商业联姻——但是顾依,她这样特殊,你想过你们可能会受到怎样的议论吗?而且,她可能永远没办法陪你出席那些必要的场合,没办法理解你的工作和事业,到那个时候,你们要怎么一起过一辈子?” “如果你没有想好这些问题,爸劝你们还是分开。正好这半年,你们分隔了一阵,感情也冷静一些了。不要给了人家女孩子承诺,到头来无法实现的时候才来始乱终弃,那不是男人做出来的事情。至于顾依那边——爸答应你,会为她安顿好以后的生活。毕竟你们也相识一场,就算不能做恋人,还是可以做朋友……” 走到这一步,他不是早该明白,孩子气地不放手无法解决任何事了吗? 她毕竟,与常人是不同的。 而他除了冲动地搞砸一切,没有任何能力负担她的脆弱带来的后果。 伴侣,是相濡以沫,也是风雨同舟。他心知她对自己的绝对依赖,如果不能给她这样沉重到足以安然一生的承诺,如果他们会受到诸多非议,如果他无法确信这份不对等的爱可以支持永远…… 报纸上的字字讽刺,仿佛还残留在视线里,针一样蛰痛。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这一次,他真的动摇了。 “周崇……爸老了。” 宋岚突然背过身去,仰头忍住眼里汹涌的泪。 周崇看向床上的父亲,忽然觉得他很脆弱。 短短半年……他怎么会看起来老了这么多? 他不是总是声如洪钟,精神抖擞的吗? 他不是,面对任何事,都像一座稳稳的大山的吗? “是肺癌。” 周振南释怀一般,微笑着道。 车里,周崇看着窗外纷乱的夜色,心如刀绞。 肺癌。晚期。化疗。中医。 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而爸还在为他操心,反复叮嘱他,不要沾坏习气,不要学人抽烟…… 为什么突然带他出席以前从不让他参与的应酬,为什么突然同意他学商科,为什么突然急急送他出国…… 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老公,你今天的药还没吃”…… 他早该想到的!早在年前,那时候爸就已经在吃药,他却没有在意,没有再追问! 晴天霹雳—— 有热意迅速涌上眼眶,他埋下头去揪紧了自己的发。 刘叔在驾驶座听见他低低的哭声,不忍地调大了车里音响的声量。 偏偏是一首哀伤的歌。 ---------- 写起刀来真顺手...我是后妈吧 虐起来好久没肉吃 下章也许苦瓜酿肉... 30 回家 房门啪嗒一声打开,温暖的气息笼上身来,他蓦然觉得眼眶发热。 有人扑过来抱住他。他弯腰紧紧搂住了,脸埋进她发间视线模糊。 她头发长了许多,柔顺地披在脑后。他不能否认这半年他已经意识到两人有些疏远,方才在门口他甚至有些不敢进门,害怕会有悄然爬上的尴尬同时刺伤彼此。 但她扑上来的那一刻—— 像两半被掰开了的形状终于契合在一起。是那样能将他填满的归属感。 ——回家不是进哪一扇门,是拥她入怀。 这样的想法将他吓了一跳。 两人在门口依偎了许久,直到身后似乎有邻居开门的声音,才不好意思地关上房门进了家里。 顾依仍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臂弯里认真仰视他的脸。 “……你还好吗?” 他从前很爱她这种样子,爱看她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现在这样的眼神沉重得几乎难以承受。 周崇不敢直视她,半是歉疚,半是不敢让她察觉自己的异样。只是低头望着地板,闷闷回了声嗯。 “叔叔……还好吗?”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做不到对她说谎。 “……不太好。” 顾依轻轻捏住他的手指,“你……别担心。叔叔一定会好的。” 周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低头看她的手。她手真小。细细的手指,可以被他整个包在掌心。 “喵~” 有细细的叫声打破僵局。周崇往客厅看过去,看见白白的一个小毛球,终于笑出来。“这家伙怎么肥了这么多?” “哪有……”顾依嘟嘴嗔他,走过去抱起那坨团子,“才不肥呢。” 周崇伸手去揉它毛茸茸的圆脸,“还说不肥,你看看,都快从小丸子变成大馒头了。我看你叫它馒头算了。” “喵!”咪咪被他搓捏得恼了,愤愤拍了他一爪子。 “它吃东西可挑了,就只认这个牌子……”顾依从橱柜拎出一袋猫粮给他看,咪咪立刻在她怀里伸长了脖子去够。“还有啊,还要买鸡肉、牛肉什么的给它做饭加餐,吃的比我都好!” 她又噔噔噔走到厨房拿下冰箱上贴着的一张食谱给他看,上面列着猫饭的配方,都是各种牛肉、鱼肉、鸡肝、蛋黄等等的配比和做法。 他只觉得她这气鼓鼓像在撒娇的样子分外可爱,伸手去揉她的脑袋。“还不都是你惯的?” 她一下语塞,鼓着腮帮子不看他,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这叫有营养!” 周崇被她逗笑,“那你呢,你吃的有没有营养?” “我吃的很好啊,你摸,我都胖了。”她拉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摸,他趁机作怪去挠她的痒。顾依吓得放下咪咪就跑,两人从厨房一路笑闹到客厅。 他忽然意识到这对话和场面太过温情,让人难以抽离。一时停下了捉弄顾依的手,陷进沙发里。 顾依乖乖地也坐上来,缩着腿靠到他身边。 “我现在会自己做饭了,很好吃的。在画室,还交到很多新朋友……他们都对我很好的。……我现在不害怕了,他们都经常带好吃的来分给我。其实画室不让吃东西的,但是我们约了,每周轮流有一个人带零食来,大家一起偷偷吃……哈哈。前天我还和大家一起去看了电影,我第一次看3D的,好吓人哦……” 她絮絮说起话来。外面夜色深了,她轻轻的声音柔和得像月光。 他喉头哽住,搂她躺到自己身前,手指一下一下地梳她的发。 她说了许久,忽然停住了,翻了个身从下往上盯着他的脸看。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克制住吻她的冲动。“怎么了?” 顾依看了他一会,抬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我很想你。” 目光如水。 他心跳骤然加快了,耳边快要能听到心脏砰砰在胸腔乱撞的声响。 “……你做得很好。” 这半年。这些他们共渡的时日。这么多她努力熬过的岁月。 周崇没能看清顾依的表情,因为她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大概只能被她轻而易举击溃,因为她青涩而甜蜜的吻又因为曾经在同一个沙发上的回忆。 她鲜少那样主动,坐在他腿上,伸手去撩他的卫衣下摆。 他很快比她更冲动,脱衣服的时间也等不及,胡乱甩开了上衣又急急去吻。 她手在他赤裸的上身作怪,轻软的触感快要让他抓狂。指尖划过他胸前,激得他浑身一颤,随即咬了咬她的唇以示惩罚。 顾依停下来,转头去吻他的颈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一路吻至胸前,甚至张口含住他的乳头—— “呃——”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小兽一般的舔咬。婉转舔舐得毫无章法,却又让人化成一滩水。衣衫厮磨间,两人都身上发热,像渴极了的人,胡乱紧紧在沙发上抱成一团。 他有点无奈,粗喘着叫她,“咪咪还看着呢……” 这次却是他说这句话。 她反应过来,脸羞得红了。扭头看了咪咪一眼,后者瞧也没瞧沙发上的两人,自顾自大摇大摆进了卧室。 “它可霸道了……晚上,不睡窝的,就要上床。” 又是那样娇娇的语气,揪着他裤头,小声嘟哝着抱怨。他克制不住,翻身将她压进沙发里,“那随它去房间……我们在客厅。” 顾依脸更红,唇紧抿成一条线,却自己伸手脱去了上衣。被胸衣拢住的雪团怯怯颤动着,是妖精般的邀请。 衣物一件件丢在地下,沙发里翻滚的响动越来越大。 “别……别……”他吻得越来越下,她慌了神,猜到一点他的意图,急急去推他。 周崇霸道地制住她的手,唇舌靠近那朵可爱的小花。 他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今天也许是心有愧疚,也许是清楚无法挽回的毫无保留。 “啊!”她惊叫一声,几乎要哭出来。那种感觉太邪恶,湿热的舌在最敏感的那一处翻搅,让人浑身都揪紧了颤抖着,无法控制地泌出液体。 “别……哥哥……好脏……” 他沉迷在这样的动作里,满意地看小丫头轻颤着,娇喘着,湿润着。半晌才停了,解开裤子踹下去,手臂撑在她身侧,定定看她泪蒙的眼。“不脏。” 她泪涌得更多,伸头去吻他嘴里的情欲味道。他俯身和她相贴,灼热的坚硬形状突出在内裤上,抵在她湿漉的入口。 “乖……套子呢……”他急切地喘着,顾依听出他气息里赤裸裸的渴望,羞得不敢看他,下巴靠在他肩头轻声咕哝。“你,你不是……连书房都,放了的吗……” 他笑了,随手抓起沙发边上的毯子裹住顾依光裸的身子,直接抱起她大剌剌往书房走。 “哗啦”一声,桌上的东西被胡乱扫了一地。周崇轻车熟路,放顾依到桌上,在抽屉里摸出一片安全套。 刚脱下内裤咬开包装要套上,顾依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弯膝跪在了身前—— 毯子滑落在地上,他一下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心头警铃大作。想制止,喉头却紧得发不出声音—— 31 终点(星星加更) 她伸出红润的小舌,轻轻舔了一下气势汹汹的顶端。 “嘶!” 他倒吸了口气,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在奔腾着涌上那里,叫嚣着—— 她全身都在泛着害羞的粉红色,像朵娇滴滴的花苞。明明是做着这样淫秽的举动,模样却又该死的纯真—— 要命。 一下,一下就好—— “乖,再……再来一下……” 她没有犹豫,听话地依言照办。 又是蚀骨销魂的舔舐—— “嗯——” 真的要命。 “依依……张嘴……” 他要紧紧抓住桌沿,才能克制自己不粗暴地吓着她。 顾依小脸涨红,手被他引着颤颤握住了狰狞的粗长。 她想的。她知道。 “乖……含进去……不要咬……” 他眼睁睁看着她怯怯地张开小嘴,一点点含住挺立的肉刃。口腔里又湿又热,他才刚进去一个头部,就已经沸腾得难以忍受。 她无措地握住他,小嘴被撑满了,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又害怕咬伤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舌头—— “呃……” 软滑的小舌舔过顶端的小孔,他发出难耐的低咆,意志因为她纯真又致命的举动土崩瓦解。 “宝贝,我要动了……忍一下……”他弓身摁住书桌,极力隐忍冲刺的欲望,挺腰在她口中小幅度地耸弄。“嗯……再吃一点……乖……就一会……” 粗长顶到喉咙,让人有些欲呕的难受,顾依手轻抵在他身前推拒着。周崇知道她大概是不舒服了,可是被吞吐的快感太强烈,她含住他巨大的模样太淫媚,再强大的理智也要被摧折几分。 “好……我知道……嗯……再一下……再含一会就好……” 他终究是忍不住,动作愈发狂乱起来。顾依被冲撞得双眼含泪,连连后撤着抗拒。 周崇瞧见她发红的眼眶,忙抽出来,“抱歉抱歉……难受了是不是……不弄了……”弯身抱起她放到桌上,心疼地吻去她嘴里不好的味道。 她的泪却涌得更多,泪珠顺着脸滑下来,让他尝到咸涩的味道。 周崇慌了神,“怎么了?对不起……我没忍住……是不是很难受?” 顾依只是摇头,胡乱揉了揉眼睛,伸手揽他的脖子。 “抱……” 他勾唇笑了。“傻瓜。”他怎么不记得,她最要抱的。从背后来或是没有倚靠的姿势都不喜欢,最喜欢和他紧贴着,娇娇地软在他怀里任他搓磨。 “帮我戴?” 他还是要使坏逗她,撕开包装的安全套放进她手心。等她生涩地替他戴好时,他早已经硬得发疼,不管不顾地长驱直入—— “嗯!”两人同时惊叫着,“哦……宝贝……你好紧……嗯……想我吗……这里也想我吗……是不是……”肉刃被紧小的甬道吸绞得欲射,他深呼吸才强忍住了,惩罚般深入浅出,狠命撞出啪啪的拍击声。 顾依说话中带了泣音,破碎地低低唤他。他听不清,搂她靠在自己肩头,“嗯……说什么了?不是要抱吗……来……靠着我……” 顾依攀住他脖颈,腿绕在他身后圈住他的腰。这样的姿势让两人毫无缝隙地相贴着,他深深嵌在她体内,急急捣弄—— “想……想你……” 他突然听清了她在耳边说的话。 她呼吸不稳,声音也小,像只是情欲时的呻吟,又像喃喃的自言自语。可他就是突然听懂了—— 她说想他。 有热意直冲上眼,瞬间蒸湿了眼眶。他咬紧了牙,拼命忍住了,搂紧了怀里的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有温热的泪滴在他肩上,和汗水融在一起,让人难以察觉。 屋里只剩下肉体撞击的声音,和分不清你我的凌乱喘息。 明明是那样亲密的负距离,明明是最缠绵的交合,他们抱着彼此,全心全意地相拥—— 却都没有办法看见对方的表情。 第二天,周崇迷蒙醒来,因为一个想不起是什么内容的梦。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外面天光微亮。 是了——他记得昨晚两人胡闹完,直接裹着一床棉被,就挤在一张沙发上相拥着胡乱睡了。 他脑子还有点迷糊,想抱顾依进房去睡,手一捞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 他猛地惊醒了,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跳下沙发奔进卧室—— 只有咪咪窝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浑身一个激灵,也没管自己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跑遍了所有房间—— 没有人。 这么早,天还没有亮透,她去哪了? 他慌了神,背后惊出一层冷汗。自己都没发现手在抖,颤着划开手机拨顾依的号码。 屋里传来震动声,他循声找去,却是她的粉色手机,躺在电视柜上。 来电显示:哥哥。 后面还跟了一个爱心的表情符号,红色的,此刻却只是刺眼。 还有!她还有另一个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发疯一般把房里翻了个遍,没有发现那支小小的、曾经她还没有学会智能手机时只作联络用的旧式手机。 她带走了。 还好,还带了手机…… 也许只是没电,也许她只是饿了下楼去买早餐…… 他神思恍惚,瘫坐在地上,看着一片凌乱的房子。像一个喝断片了记不起昨夜的人,头痛欲裂。 太阳慢慢升出了地平线,屋里的景象一点点亮起来。 暖洋洋的光线,照到了身上,他却只觉得冷。 他想起来了。 昨晚经过长途飞行和家里的变故,又欢爱一场,他倦极了,搂着顾依沉沉睡去。 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朦胧间他听见顾依握着他的手在说话。他那时睁开了一点眼,隐约看见穿戴整齐的顾依,还以为是梦。 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 “哥哥,我都知道了……” “没关系……我都懂……” “你要好好的……不用担心我,我也会很好……” “我知道你好累……没关系,你睡吧……” …… 他想起来了。 他还想起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关于咪咪的习惯,关于她的生活琐碎,她的吻,她的主动…… 还有她的眼泪。 他想起来了。 她听见了。 他在电话里说,叔叔生病了,在他曾经带她去过的那家医院。 她担心着,也想要去探望。 想他知道,她已经可以自如地外出,不用担心她独自在这里的生活。 然后,她听见了。 她读书里的故事,一个人受到惩罚因为他是坏人,一个人苦尽甘来因为他是好人,两人在一起一定是因为相爱,该团圆的主角作者用尽所有巧合也会让他们团圆。 但现在她明白,现实不是这样,没有剧本的故事不是这样。 其实没有人做错,她知道他也没有错。只是长大的路上总是遍布顾此失彼的选择题,大家都没有办法万事顺意。 可是啊…… 她很幸运了,她一直都知道的。老师教过物极必反,教过剥极将复,她都懂的。她遇到太多帮助她的人,对她好的人,还遇见了他。所以她谁都不怪,大家都会有各自的为难与苦处…… 可是啊…… 可不可以不要是他呢?上天给她这么多礼物,她还是想把所有贪心都用在这一个上,用在留住他上…… 可不可以不要是他呢? —————— 肉里藏刀,我觉得ok 被迫加更(讲笑)….不觉得拆开看比较留悬念吗!我还想看会不会有人看出依依上一章里的异常... 好嘛,谢谢大家为我点亮的第一颗小星星啦~我现在才知道500颗珠珠会有一颗星星哈哈 谢谢每一颗珠珠、每一个收藏和每一位看文的小可爱!(怎么搞的跟完结一样) 不会随便完结的,我知道我肩负着把老周往死里虐的使命.. 再次感谢大家,比心心~( ′? ? `? )σ?? 32 经年 * 时间带来很多伤痛与成长,也早就冲淡了很多东西。 明明已经决定了各自回到不同的路,日子也好像可以一直那样下去。 但很奇怪。真的那样撞见了,又像抓住断线风筝的一个线头,怎么也舍不得放掉。 手机震了一下。他摁亮屏幕,是许蕊约他吃晚饭。 揉揉眉心,周崇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陪许蕊吃她喜欢的日料。周崇心不在焉,没留神芥末蘸得太多,吃进嘴里把自己辣得够呛。 许蕊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递过去一碗清汤。 他向来对精致又生冷的刺身寿司没什么兴趣,扭头要了碗拉面,在对面吸溜溜大口吃。许蕊摇摇头,笑他不识货。 “要不是请你,我才不来吃这些。” 他回嘴,表情却紧绷着。许蕊看出他魂不守舍,“你有心事?” 周崇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编谎,干脆默认了没说话。 许蕊知趣地转移话题,“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化疗,喝药。”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强弩之末,所有治疗手段也仅仅只能“提高生命质量”。周振南看得很开,这几年实权都已经在转交给他人。剩下的时日里,见缝插针地游山玩水,让自己多快乐一些。 “我看叔叔的朋友圈都在满世界玩,现在状况挺稳定,也挺好的。他老人家开心最重要。“ “嗯。” 周崇未置可否。一碗拉面下肚,他边啜热茶,边透过水蒸气打量她。 她低着头在夹一块生鱼片。考究合体的无袖连衣裙,精致的妆容。长卷发就算看似慵懒地散在肩头,发丝的弧度也一丝不乱。他觉得这算不算许蕊的超能力?需要优雅的时候,就算是需要张大嘴一口装下的寿司她也能吃得很好看。 在美国她可不是这样。周崇想起那个两人一起喝到半醉的夜晚,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失态。 他习惯性想掏出烟来,被她白了一眼。“喂,这里禁烟的。” 周崇悻悻收回烟盒,手上百无聊赖地摆弄打火机。 他是在冬假后,回到美国那时开始抽烟。 种种打击与变故,偏偏无处排解。然后开始罔顾老爸的前车之鉴,抽烟,酗酒。也许他有种报复性心理——周振南爱这口,他就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到底有什么好,让人连把自己的器官熏焦都不顾? 后来他有点懂了。一个人在压力与寂寞之下,需要一点危险又可以依赖的东西。 那段日子他真是整个人颓唐到极点,是许蕊劝住了他。 他们其实算有些同病相怜,都有来自家庭的压力与被迫成熟的孤独,只是许蕊是战胜过来的人。最后他也学会和她一样,用学习和工作拼命麻痹自己,用强大来换取刀枪不入的伪装。 后来他回国,许蕊竟也跟着回来了。 ——“逃避了这么久,我也该学会面对一下现实。” “叔叔那天发信息问我……要不要哪天一起吃个饭。” 周崇挑了挑眉。这话的暗示意味太明显,但她语气不咸不淡,像在谈论合约上的某个条款。 “你要乐意陪他就去呗。——不去也没什么,他现在就是闲不下来。整天找他的老同学、老兄弟陪他玩这玩那,我那些叔伯都笑他返老还童。” 他话突然多起来,掩饰自己偷换概念。把“一起”拗成她和周振南两人,她没表明定义,但彼此都知道根本不是。 爸妈知道许蕊也跟他回国后,有心撺掇他们复合。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两人分了手反而更坦诚相待,彼此都像剥开了一层皮重新认识一次,像战友,又像知己。 许蕊饮了口茶,心里暗潮涌动。 这样可笑。多年前做恋人做不成,分手了反而可以无话不谈。或许就是这样大家才说做朋友才能永久,可到头来,她坐在对面看这张变得坚毅的脸,反而开始贪心。 “陪叔叔,我当然乐意……只是他应该更需要你陪。你成天忙工作,也多去看看他。” “……我知道。我只是想做出点成绩,让他开心。” “周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放下筷子,认真道。 他这些年所有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从玩世不恭到萎靡不振,再到夜以继日的发奋和努力。回国后他只进了一家周氏旗下的子公司,踏踏实实苦干,很快就凭优秀的业绩受到提拔,如今也成长得可以独当一面。 只是他似乎也变得,比以前冷漠少言。 有服务生进来倒茶,拉开纸门时托盘不慎翻倒了,茶壶咣当摔下来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流成一片水洼。那个年轻的服务生慌得不停道歉,很快有人来帮忙清理,有人来鞠躬赔笑脸,乱成一团。 许蕊得体地颔首表示谅解,周崇却盯着那个碎掉的茶壶出了神。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瘦小的,飞快从吧台蹿出来的身影。 “周崇?” 服务生清理完,他的眼睛却还失了焦看着那处。 被许蕊唤回神,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这周五你有空吗,一起陪我爸妈吃个饭吧。” 许蕊眼里亮了亮。 “好。” 周五,手底下人提上来的几个方案都基本敲定,这段时间的忙碌暂告一段落。 他在桌前翻了翻文件,视线落在一个公益活动的策划上。 活动的主旨大概就是顾客可以在品牌餐厅进行指定消费,在此消费额中餐厅会抽取部分金额,作为对一些乡村小学、孤儿院、特殊学校孩子的慈善资助,为他们提供营养午餐,改善饮食条件。 这样的活动不新鲜,各个子品牌都有做过。他原本没对这个方案太苛求,今天却突然翻了几页,盯着那几所备选合作的机构名称看。 圣心福利院。 他觉得有些眼熟,很快有了推测。只是不敢确定,思前想后,翻出手机里陈晴的电话发了一个短信。 难得准时下班,周崇驱车接了许蕊往家开。许蕊坐在副驾驶,心里竟隐隐有忐忑。她从未拜访过他父母,他忽然态度转变,是——? 驶到别墅,车库几个位子竟停满了。宋岚出来迎,顺带怪他,“你那辆跑车又不开,总放在这里占着位子,客人来了都没地方放。你爸上次啊竟然还想开出去过把瘾,你不开就快处理了,要不然就放回你自己那去。 ” 许蕊瞟了一眼在车库落灰尘的跑车,很张扬的车身,像极曾经恣意妄为的他。 “这车跟你还真是——蛮配。” 周崇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们先进屋吧,我去外面停个车。”转身坐回纯黑色的商务轿车里。 他回国后就换了这辆中规中矩的车子,招摇的跑车放在这里再也没动过。走回来的路上他打了个电话,拜托朋友随便找个车子的买家。 进屋时三人正有说有笑。许蕊一向很讨长辈的喜欢,聪明,漂亮,得体……就是可以在外厮杀,又可以宜室宜家的那种完美女子。爸妈以为他们有复合迹象,再加上周振南如今身体不好,也变得想看儿子成家,饭桌上极力暗示。 周崇被扰得不胜其烦,只埋头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 手机在裤袋里亮了一下,他在桌底扫了一眼,是陈晴的回复。 ——没错,是这家。 ------------- 本人丝毫沉不住气,无缝衔接现在时 本章之后就都切换为现在时,开头不再加*号 过去未完的事后面会慢慢以回忆等形式交代(希望不会让大家觉得太乱QAQ (我真的想不到福利院的名字要怎么起,脑袋里面就只能冒出这个超俗的名字... 这不是重点,没事没事 33 重逢 江皓觉得有点奇怪,领导为什么记得一家小小的福利院这么久之前的新闻。 “这家福利院不是出过问题吗?怎么还能继续营业?” “对,我查了一下好几年前这家福利院是曝出过私吞善款的丑闻,被查封了。但现在已经换了人在运营,只是名字一样。这家福利院现在是民营模式,比较困难,蛮多义工组织有对他们进行过帮助的。” 江皓觉得更奇怪的是,这么小的事情,只是谈一个公益活动,何必领导亲自上阵?还推了事情,专程跑到这家福利院来。 难道是想要领养孤儿吗……院长热情得很,带他们细细参观介绍。领导听得认认真真,他在内心偷偷编狗血剧情猜测。 周崇原本没有想过会见到顾依。他看见圣心福利院的名字,觉得眼熟,发短信问陈晴。果然是顾依曾经在的那一家,没想到已经重新整治后又运作了。 眼前的院长鬓有微霜,但很精神,面目慈祥。院里的设施也显然改造过,简单温馨,看不出过去的阴影。希望不会再发生那样的恶事。 时移世异,希望她也可以过得好吧。 转过走廊,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的都是花草或天空,有细碎的阳光或轻暖的微风,用色清新细腻。他看入了神。 院长见他视线落在画上,忙笑着介绍。“这几幅画都是我们的美术老师画的。” “你们有自己的美术老师?” “对,我们——”忽然转角走来一个人,院长话说一半掐断了,眉开眼笑拉过那人,“啊,正好,这就是我们的美术老师……” 对面的人和他同时愣住,眼里都有惊愕。 话说完了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清院长说了什么,只盯着眼前的人喉咙发紧。 院长夹在中间,见两人都僵硬地不说话,拉起顾依的手引她到自己身边。 “依依,这位是周崇,来和我们谈资助项目的,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 她心跳如鼓,垂下眼帘不去和他对视,诺诺应承。 “……哦,对,你好。”他还半处在惊讶中,慌慌张张伸出手去,又觉得这动作太做作,停在半空踌躇不定。 “……你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了握。 羽毛一样轻。又飞快地放开。 “请问这些画都是您画的吗?”一边在看画的江皓忽然问。 顾依暗自庆幸能从和周崇相对的局面抽离,很快答他:“是的。” “我好像,在网上有看过您的作品……” “噢……” 她下意识飞快瞄了周崇一眼,垂着眼只看见他一点衣角。莫名因为他在场,感到忸怩。 “你什么时候也会了解这些?”周崇察觉到顾依不想谈,揶揄了江皓一句,替她解围。 “也没有,就是……我女朋友从事这方面工作。”江皓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公事谈完,周崇却让江皓先走。江皓更狐疑,难不成他真是想了解领养程序? 周崇没搭理他探究的好奇眼神,车钥匙丢给他,径自去找顾依,谎称喜欢她的画。 “呵呵,我们依依的画漂亮吧。”院长笑得很温和,眉梢眼角有自豪。 “嗯。”他一直知道的。 “去年有人看见顾依画的画,很赏识她呢。结果那人原来有一间画廊,听说我们这里自己运营得有点困难,就说可以帮顾依经理她的画。最开始我们也没太在意,也没想到后来会——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我很乐意了解。” “也没什么,依依对出名什么的都不太在乎,卖画的钱都补贴了福利院。你也看到,我们民营规模小,都是靠自己——”两人转进一间图书室,“依依,周崇说喜欢你的画,想和你聊聊呢。” 顾依放下手上的书站起来,周崇看见素白色的裙摆轻飘飘拂过她膝下,心里一动。 院长转身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两人。 还是他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顾依早料到他会问,还是觉得难以回答。 那时她独自离开,胡乱坐上一辆空荡荡的早班公交车,望着窗外在未明的天色中看不分明的景色,心底一片茫然。 浑浑噩噩坐到终点站,司机赶她下车。 她下了车,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无头苍蝇一般走了许久,忽然看见那一栋建筑。 是梦吗? 那座曾经将她锁在无边幽暗中,曾经让她恐惧不已的白房子,变得—— 她走近一点,看见曾经如牢狱般的尖锐黑栅栏被漆成了乳白色,像花园洋房的装饰品;房子前的台阶上摆上了花盆,种了简单的花木,四周绿草茵茵;小小的后院里可以看见有颜色鲜艳的小滑梯和秋千,外墙甚至还装饰有小朋友的涂鸦…… 圣心福利院。她停在牌子前,怀疑是不是童年在饥饿与黑暗中做过的好梦,变成了真的。 “院长是我很小的时候,这里以前的院长。” 他懂了,“以前”,是是那位无良院长来之前。 “她原本退休了,但是知道自己退休后,发生了那些不好的事,觉得很愧疚……所以用自己的积蓄,又重新回到这里,收留一些可怜的小朋友。” 她说得很简略,他大概猜到来龙去脉。 “那你……又回来这里,会怕吗?” 他语气温柔,让她有一瞬恍惚。 顾依轻轻摇了摇头。“院长对大家都很好的,这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院长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和以前受伤害的那些孩子。但其实……那不是她的错。我也想,尽量帮帮她。” 周崇微叹口气。她还是和从前一样,那样纯良。 “你在这做美术老师吗?” “我在附近一家咖啡厅工作,休息的时候,来给小朋友上兴趣课。” 他看她双手交叠,像被老师问话的乖巧学生,规规矩矩。两人这样相对站着,你问我答,气氛生硬。 “可以带我去你工作的咖啡厅看看吗?顺便……请你喝杯东西,我们坐下来聊聊。” 她心知已经不是在大街上,可以装不认识跑掉。而且他问得小心翼翼,叫她心软得讲不出拒绝。 好没出息。 车子被江皓开回了公司,幸而距离并不远,两人在路上并肩慢行,肩膀隔着忽远忽近的距离。 “到了。”转过一个街口,看见那家白色的咖啡厅。极简风的装潢,有干净的落地窗和绿油油的龟背竹,阳光下使人看着很舒心。 门口铃铛叮叮轻响,吧台的店员见顾依一脸紧张地带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进来,也不说什么,只是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 “下午好,想喝些什么呢?” 周崇转头问顾依,“你想喝什么?” “我……抹茶拿铁就好。” “麻烦两杯抹茶拿铁。” 他几乎没经思考就要了和她一样的,相熟的店员又低头暗笑,倒让顾依越发不自在。 周崇端着托盘找了个窗边的位子。今天工作日,店里客人并不多。很安静,放着轻悠悠的爵士乐。 “这里环境挺好的。” “嗯。” 他环视一圈,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一处墙面笑起来。“那也是你的画?” 顾依像是很惊讶他能认出,“呃,对……”顿了顿,又解释道,“那时这家店刚装修,想找一些装饰画。正巧……我只是帮了个忙。” 34 再见 “你现在,喜欢油画?”他记得她以前喜欢水彩。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因为油画可以后悔。” 这话太怪,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周崇也微愣,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几乎不像她。 顾依急忙又说,”你……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几幅。算是……谢谢你,帮这些孩子。” 他笑,“要是想谢我,可不可以留给我一个你的电话?” 他仍然是这样,让她难以应对。 顾依犹豫片刻,还是拿过桌上的便签,写给他一串号码。 “周崇……”他仔细叠好那张纸片收进衣袋,忽然听她叫自己名字。 从来没听她这样叫过他。明明是疏离,却又莫名让人悸动。 “我现在……很好。” 这算什么?这话听起来太可怕,像用小刀刻下的三八线,划了一半没忍心刻完。后面可以接的句子太多,像“我现在很好,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现在很好,已经忘记你了”…… 他压下心慌,平静道,“那,就好。” “……你呢?”她忍不住,还是问。 小小两个字,他复又欣喜,话立刻多起来。“我也挺好的——咪咪也很好,那天我带它去医院是检查,它很健康,医生说它甚至还有点偏胖了,要减减肥呢。” 顾依低头笑了一下,手指将耳边一缕碎发挽至耳后。其实她知道的,他是有名气的人,这些年断断续续她看到过一些与他有关的新闻。记者向来捕风捉影吸引眼球,她只信字里行间好的部分。 一时无话。 顾依心跳很乱,像有只小兔在里头扑扑乱蹦。重逢的时间来得太难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理智都无法归位。 她脸有点红,手不安地捏着吸管,轻轻翻搅杯里的冰块。这动作太可爱,像小女孩赌气的撒娇。周崇看着,觉得自己也像被她搅乱的冰,碰在杯壁发出叮当的脆响。 绿植与阳光在他们四周围着,像很久以前Rye的花园,让人怅罔。阴差阳错,已经过去了这些时间。 “你……不用上班吗?” “嗯?哦!要的,呃……嗯,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真是,怎么碰上她,还是会慌神。 他仰头把拿铁喝尽了,站起来。“那个……我的车被下属开回去了。你可以教我坐公交吗?” 屁嘞,打车软件不会用啊?这手段真低劣,骗她再和自己说多几句话。 “哦……可以。这前面就有公交站的。” 顾依不疑有他,带他走去咖啡馆前的公交站牌。周崇报出公司大楼最近的站名,心里窃喜这样顾依就会知道在哪一个站可以找到他。 “我没有带现金,你可以借我两块钱吗?” “好。”小白兔又乖乖翻布包掏出两元钱递到他手上。 嗯,这样下次还有还钱这个话可以聊。 公交车驶来,他冲她挥了挥手,“回去吧,外面晒。”转身上车。 “嗯。”顾依轻应。 车门关上时,他仿佛听见她说——那声音隔了玻璃变得模糊,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幻听。 “再见,周崇。” 顾依转身回咖啡馆,喝那杯未完的拿铁。对面摆着他空了的杯子。 他明明不爱甜,而她小孩子口味,喝咖啡会睡不着觉。想起他走前仰头喝光的动作,她心里忽而也空下去。 小绿终于等到机会,从吧台走出来笑她,“好帅啊,男朋友?” “……不是。” “那是即将成为男朋友?” “更不是了。”顾依笑得无奈,起身帮忙把空杯子收到吧台。 “那是——预备即将成为男朋友?”小绿穷追不舍,嬉笑着蹭顾依肩膀闹她。 “真的不是……只是来谈福利院的事。他们公司,有公益活动,想给我们资助。”也不全是谎话,她避开小绿视线,语气自然。 “这样哦?也好呀,你和院长两个人,还是蛮辛苦的,多一些这样的活动对你们也有帮助。” “哎不过——”小绿跟到吧台,帮她清洗杯子,“那个温先生,又来找你了。我看他好像,还是想和你谈那件事……” 顾依倒掉杯里的水,微皱了皱眉。 “其实我觉得你答应他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你的画这么好,如果出名了可以卖到更多钱,你能帮福利院,自己的生活不是也会更好一点吗?” 她是很羡慕顾依了,大家都是小打工妹,可是顾依又会拉花,又会画画。她的画挂在咖啡馆,总会有人拍照,或是来问作者。甚至还得伯乐赏识,想捧她出名。 “我没想过这些……” 她脑海里浮现温子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有些头疼。半年前他偶然在咖啡馆见到她的画,就向店员询问作者。那两天正巧她调休没有当班,没想到他每日都到咖啡馆报到,一直等到她来。她没太看懂他名片上华丽的名头,只是画罢了,她不太在意,就当是送朋友,给了他两幅。 没想到过了几日,他又回到咖啡馆,还转给她一笔令她不知所措的金额。之后温子晋时不时会来求画,卖出去的价格也越来越高。她本能有些抗拒,隐隐感到事情会超过她所能掌控的范围。而且,原本她从不署名,温子晋也答应匿名发表,但最近他却开始极力想要捧她进入那个圈子。 “依依,你手机震哦。” 顾依从思绪里抽回神来,掏出手机看。 是一条新短信,没有备注的号码,只有四个字:我是周崇。 她咬了咬唇,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许久,还是存下了那个号码。 周崇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盯着那条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忽然想他为什么姓周呢?要是顾依存“周崇”,他不就成了她通讯录里最后一个名字吗? 他要是姓爱新觉罗就好了。 这想法简直傻气冲天——他很快察觉了,摁灭屏幕逼自己不去想。 她没怎么变。 其实变了的,头发长了,小丫头长成了小姑娘;独立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许始终没变的是在她面前,他就会瞬间失掉的自持。 第二天,温子晋果然又到咖啡馆寻她。也不说什么,点一杯美式和三明治,在窗边拿铅笔画在便签本上涂涂画画。 顾依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去。到交班时间,顾依在水池洗干净手,抬头就看见他意味深长的浅笑。 她换下制服出来,果然他立刻起身迎上来。 顾依神情像准备逃课被老师抓到的乖学生,“温先生……我要下班了。” “我知道。”他收好铅笔,脸上温和笑意。“想请你吃个晚饭,可以吗?” “温先生,你不必……”“我是有画的事情,想和你谈。” 他约旁人吃饭谈事,都要借口不谈公事,装作只是人情。她相反,要说是公事,她才会肯稍稍放松警惕。 他实在等她很久,现在也到晚饭时间,她不忍拒绝。 温子晋载她到Carpo,一家很美的餐厅。她无暇欣赏,一份奶油蘑菇汤上来,还未等得及尝,就急急开口。“温先生,之前你说的事,我觉得,我还是不太适合……” 温子晋握汤匙的手抬到一半,无奈又好笑地搁下。顾依发觉他的动作,不好意思地住了口。“抱歉……” 他笑着摇了摇头,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推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 是一幅速写,一个长发低眉的女孩,有小鹿一样的脸,大概是他在咖啡厅时画的。顾依讶然,“这是……我?” “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顾依只觉这问题难以回答。“谢谢……我觉得很好。” “我学画二十多年,从来立志要以此为我终身事业。但这二十多年使我明白,艺术不是背书或学外语,不可以勤能补拙。” “我可以去做美术老师,可以研究美术理论和历史,也可以开画廊。但我这辈子做不成画家。顾依,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摇摇头。 ---------------- 周?遇上依依就会变蠢?崇 大家都吃月饼赏月亮了吗~中秋快乐呀!?(????)? 35 梦醒 “因为——天分。我可以把一个人,一组静物,一幅临摹画,画到甚于九成像。但是面对一张空白画纸,我束手无策。” “我这样说可能有些残忍,当然不是对你而言。我开了这些年画廊,来来回回也见过不少作品。凡是闯出一片天的……没有一个是纯粹靠苦行僧一样的练习。理论和技巧,是学就可以会的东西。但那些令你的画独一无二的闪光——真的要靠天分。” “顾依,你要相信自己真的很特别。而且——也很幸运。” 温子晋这话意有所指,是指她的天资,也指她遇见他这慧眼识人的伯乐。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画界小有名气,一半是因为画,一半是因为始终匿名的神秘。他曾透露她未曾受过专业训练,是他无意间发掘,那些人于是将她捧得更高,仿佛发现未经雕琢的原矿。神秘感可以玩,但玩久了未免让人觉得故作矫情,失去新鲜感后就会被抛弃。他知道已经有不少同行对掘出这名天才跃跃欲试,他需得抢占先机。 “我……温先生,我很谢谢你。但我画画是出于喜欢,没有想过要换钱,或是出名……” 有服务生来上菜,截断两人对话。温子晋绅士地替她步好餐具餐巾,看了看两人盘里一口未动的汤,笑道:“光顾着说话,汤都冷了。” 顾依只好低头去喝汤。心里揣着不知如何解决的郁结,食不知味。 “我知道你为人单纯——这样很好,单纯的人,可以画出单纯的画。只是……也许你可以不要想得那么复杂。既然这是你喜欢的事,能让爱好成为职业,不是很好吗?或许你担心自己的隐私,你可以放心,我不是要你进入娱乐圈,不会有狗仔追着你跑。” 他说了个很合时宜的笑话,两人同时笑起来。他看出顾依紧绷的肩膀松懈几分。 “我想,我们认识这些日子,你应该了解一些我的为人。如果你信得过我,和我签约,我可以帮你打理这些琐事。你只要继续做你喜欢的事,其他的,都不必担心。” 顾依咬着下唇,有些动摇。他说的话确实让她动心,只是这其中牵涉太多她无法处理的细节。 她只有自己。没有任何冒风险的本钱。 她趁他低头用餐,看他拿刀叉时骨节分明的手。他是个很好的人——至少从她看来。始终温和有礼,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尊重她的诸多犹豫。 也许是她变得不敢信。 忽然她视线掠过他捕捉到一个人影,心脏猛地一震。还以为是认错,没来得及细看,手边咣当一声失手碰掉一个叉子。 完了。安静的餐厅里金属碰撞声太明显,四周都有人看过来。她不敢确认,立刻弯身去捡。 叉子滚到地上,离温子晋更近。她手碰到叉子前,先撞上他的手背,窘迫地收回了手。 温子晋帮她拾起,招来服务生替她换过新的。顾依小声道谢,埋头吃东西,不敢再看那个侧影。 可那人却坐在了斜前方的位置,视线越过同行的人和座位,正好能落在她身上。 周崇一眼就认出她了。 这家Carpo刚新开没多久,他今天跟几个手底下人加完班顺便来看看,没想到会又遇见她。 是了——Carpo。周氏旗下,他任职的子品牌。 顾依才记起来,懊恼自己后知后觉。温子晋察觉她变幻莫测的表情,低笑道,“跟我合作,有这么痛苦吗?叉子都吓掉了。” “没有,只是我……想起别的事情。” “没关系。你可以再考虑,不必急着给我答复。” 顾依感激地冲他笑了笑,那笑却正好撞进周崇眼里,胀起满腔火气。 她和谁来吃饭?她向来不会光顾这样的餐厅的,必定是那男人带她来。还只有两人,这男的好人坏人?她那么容易相信人,万一被骗可怎么办? 她还对他笑—— 是陌生的,他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的笑靥。 饭毕,温子晋起身去结账。面前突然少了一个人的遮挡,顾依感觉自己像被光秃秃地暴露在餐厅中央。她几乎能感觉得到周崇的视线似有若无,一直投在她身上,使人坐立难安。 “走吧。”温子晋回来替她拿起背包,顾依如获大赦。还没走出几步—— “依依,你也在?” 她不用细看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顾依,你们认识?” 顾依在心里叹气,还没等她回答,周崇已经先替她把话说完:“正巧,我也刚吃完,顺道送你?” 身后几个下属面面相觑:菜还没上来呢? 温子晋见她抿着唇没说话,上前隔在了两人中间。“顾依,你认识他吗?” “……嗯。” 周崇原本对温子晋释放戒备信号的动作相当不满,但又因为顾依的承认心情好了一点。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没想到顾依丢下这句,抓起布包逃似的跑了。周崇忙追上去,不由分说将人拉进了车里。 她像是有些恼火,气鼓鼓地去拉车门开关。周崇发动车子,沉声道,“别闹。” 顾依心里的火苗被他泼了层油,噌地窜上来。还未等发作,包里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温子晋。 “你还好吗?那个送你回家的人,没问题吗?” “是我……一个朋友。我没事,谢谢你。” “那就好。平安到家的话,给我一个短信。” “好……今天谢谢你。” 一连说了两个谢谢,他听着十分不爽。电话才挂,他的问题就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是谁?为什么和他单独吃饭?” 顾依咬着唇不说话。周崇偷瞄她一眼,见她表情不好,缓下语气又问,“你家在哪?我送你。” 还是沉默。他已经屡屡在她这吃瘪,想想刚才自己鬼使神差拉她上车,自觉理亏。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侧过身看着她。 “我……刚才冲动了,抱歉。你……生气了?” 他为什么这样和她说话?她体内烧着一股无名的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攥紧布包的边角。“……我不想你送我。” 他愣了愣,“我只是……担心你。” 这话说得真好,她却更生气。 “周崇,你——你不欠我什么。” 他怔住。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我现在很好,你不需要——” 她停住了,后面是长长的空白,无数个答案可以填满。 她等过的。说没有奢望是假的,一开始是等他,明知不会有结果,到后来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如今真的等到了,反而觉得失落。也许她根本是叶公好龙,又或是时间给回忆加上了太多滤镜。自他之后,谁都没有他好。 就连现在的他,也没有。 “让我下车吧。” 周崇感到巨大的心慌扑过来。“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顾依像是极失望地闭上了眼。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她不知道该怎么讲明,只是反反复复—— “周崇,我现在很好。” 她为什么一直说这句话?从昨天到现在,她说了这么多遍。 “我很高兴你很好……”“所以你不需要觉得抱歉,不需要弥补我,不需要担心我,不需要送我回家……” 没有一个老师会教她吵架,所以她生气也不清楚该如何发火,说着说着自己倒先掉了眼泪。 但这对周崇是最大杀伤的武器,将他从那个停在夏天的梦里刺醒了。 他总觉得,顾依像一台时光机。只要在她面前,他就会瞬间变回那个用尽一切方法,要她一个笑脸的少年。 原来不是的。曾经他抛下了她,如今他受到了报应。他的小丫头不会再在原地等他了。 ------------------- 顾?莫挨老子?依 什么时候才能炖肉呢(望天 36 失散 最近Carpo总部的热门八卦第一名是——周总是不是gay。 几个月前的那次聚餐,下属都亲眼目睹他在餐厅莫名其妙跑出去追一个女孩子献殷勤要送人回家,然后过了五分钟又莫名其妙黑着脸回来。桌上人都不明所以,只有江皓认出那是圣心福利院的美术老师。 从那之后,周总对这个福利院的照顾实在有点多。大小节日都自掏腰包派人以公司名义寄去礼物,甚至中秋还寄了Carpo今年出的限定冰淇淋月饼——拜托,那款网红月饼限量发售,排长队都买不到,他们自己员工福利都没有哎!虽然公司跟合作伙伴都会有这样维护关系的赠礼往来,但是对一个只是公益资助的福利院这样特殊关照,未免有些夸张了。 而且——不久前下属递公益活动的宣传材料给他,其中有资助对象收到营养午餐和礼品的一些影像记录。他审过后居然指着几张福利院的活动记录问江皓,可不可以私下给他这几张照片。 周总又没结婚,单身大男人对福利院这么上心实在很奇怪。何况这么久以来也从来没见他与哪个女人约会,娱乐版头条隔壁贵公子们身边的女友都是名模、女演员换着来,只有自家领导清心寡欲,一门心思扑在公司当工作狂。 虽然必须承认领导是很厉害啦……这几年把原本只是集团一块小试验田的Carpo弄得有声有色,但是毕竟头顶周氏贵公子名号,他们还是很希望能有一些八卦新闻看看哎。 没办法,他们只好在茶水间“自产自销”——结合江皓的证言和周总一系列对福利院的过分关心和对女人的过分不关心,最终结论就变成了:周总会不会其实是同性恋,所以想要领养小孩弥补不能传宗接代的缺憾? “不过也难怪了……老周总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他老人家不是都调养身体不管事了吗?说不定是想抱孙子……” “可是他真的会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吗?这么大的事,会不会给周总找个女人……形婚?” “周总有男朋友吗?我站周总是霸道攻!天呐,我以后开会都没办法直视他了……” 突然电梯门开了,走出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八卦的几人同时噤声,准备乘电梯下班。 门关上的一瞬,有人突然摁下开门键,“等下,那个女的,是不是往周总办公室走啊?” 旷世奇闻。电梯内安静了一瞬,有人悠悠道,“我想起我有东西落在工位上了。” “……我也是。”“我也是。” 叩叩两声敲门。“进。”周崇从电脑前抬起头,却是许蕊。 他下意识皱眉。“你怎么来了?” 许蕊好笑地看着他一桌的文件和布满血丝的眼,“比下属还勤快的领导,我真是头一回见。” 周崇揉了揉发胀的眼,挤出一个自嘲的笑。“你不知道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休息会,去吃饭。” “……不了。明天要出趟差,手头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打量周崇心事重重的脸。“下班时间都过了。你忙归忙,饭总是要吃。” 周崇仰在椅背上沉沉吐了口气。 他哪里是忙。半是开彊扩土的野心,半是逃避现实的沉溺。 “……你最近怎么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不见人影。明明口口声声说自己忙,实际上她现在见了也确实是埋在工作里,但眼里透着的却都是一股子消沉。 许蕊扫了一圈他的办公室,突然笑了起来。“周总,您的笔筒是不是有些过于可爱了?” 他随她视线看过去,是他文件堆中间一个陶土做的笔筒。上面有大眼睛的驯鹿和胖胖的圣诞老人,装笔的地方是圣诞老人敞开的红色大口袋。明明跟他都是深沉色调的办公室格格不入,他却从来没发现这有什么不搭调,一直就这样用过来了。 这个笔筒是哪里来的? 他想了一会,是很久之前,他在美国街上看见,忽然觉得这东西蛮可爱,顾依大概会喜欢,就随手买了下来。后来自然是没有机会送给她,兜兜转转,也不知怎么就一直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其实他们有点像这样的。迟来的恋恋不舍,守着一个错过时机的礼物了无生气地怀念。重新遇到时满心欢喜,可是圣诞节早就已经过了。 一想到这件事,周崇就烦躁不已。不想谈,干脆把电脑一扣站起来,“走吧,吃饭。” “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哇,周总和那女人一起走哎……” “好漂亮,会不会是模特啊……” “这么说,周总不是gay咯?” “切,一起走而已,你又知道是女朋友?” …… 不同于他,顾依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周崇像一块突然投下的石头,激起一圈圈波澜后又沉到了湖底。 公益合作在顺利进行,只是周崇不再出现。福利院常收到Carpo寄来的礼物,员工们每次都在感叹第一次遇到这么有人情味的公司。顾依有猜测过是不是周崇在背后借公司名义送来的,但又不好去问,显得自作多情。反正从那天她走下他的车后,两人就再也没有碰面或联络。她也说不上失落或是想念,只是偶尔看着寄件方上Carpo的字样,觉得“啊,就这样了”。 这些天除了咖啡馆和福利院的工作,还在忙着整理一些画。温子晋提出想要替她办一场小型的展览,算是“正式出道”。她一个人独居,画有小部分在福利院的美术教室,大部分堆在家中客厅里。想想让温子晋进家门总归不合适,于是将家里的画都搬到福利院的画室挑选。 温子晋看着顾依的样子,她蹲在地上,松软的长发笼着她小小的背。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画,像被五彩斑斓的海冲上岸的小美人鱼。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顾依抬起头来,“什么?” “你和这家福利院……是有什么渊源吗?” 她眼睫微颤,有些犹豫。温子晋又道,“没关系,如果你感觉为难,可以不用和我说。” “嗯……”她盯着眼前一幅落日,有些失神。 没什么的……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吗? 没什么的。 她说得很简略,跳过很多细节,也跳过周崇。轻缓的语调,像低低说一个童话故事。温子晋安静地听完,内心的震惊久久未息。 “……抱歉,我没想到……”他鲜有这样找不出措辞的时候。 顾依低下头去,逃避他的眼神,自顾自笑了一下。“没关系……都过去了。” 温子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蹲下身来和她一起看画,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 画廊开始施工布展时,周崇在飞往另一个城市洽谈公事。 飞机上的时间总是无聊又漫长,他随手拿了座位上的一本杂志乱翻。大多是文化旅游类型的宣传推介,内容无趣得很,忽然哗啦啦掀走的纸张停在一页。 是一家画廊的展出介绍。他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关注,但杂志贴出的两幅小画却揪住他视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股悸动,隐隐总觉得像顾依。她的画像她。 左下角还有策展人的介绍,一张照片,金边眼镜的男子,模样温文俊秀。他认出是那天和她在Carpo的人。 “天才”、“未接受任何专业辅导”、“神秘”、“首次公开展览”、“备受瞩目”…… 他细看文字,愈看愈皱紧眉。 温子晋。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还有展览的时间和地址。 比他原本预定回来的时间早了一日。他手定在那一页犹疑不决,想起她拉车门的动作和逃走的背影。脑子里却已经自动重新排布日程,满满当当塞进两天时间里,正好可以空出最后一日,搭乘夜间航班飞回。 没救了。他苦笑。 空姐说机上杂志数量固定,他没办法买下。没关系,他记下杂志的名字,下机要去寻一间书店。 37 秋雨 一边叹自己无药可救,一边连轴转忙了塞满的两天行程后买凌晨的机票连夜返回。夜间飞行,他带着一身疲累陷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半梦半醒间,看见舷窗外一片星空。星星点点,洒在昏黑的夜里有细碎的闪光。 他看迷了眼,恍惚间仿佛听见她的声音。 …… “这么小,也会砸……?” …… “会啊。” 商务舱里,四周空无一人。 他嗓子低哑,喃喃的自言自语,在空气中飘散掉了。 这么小,小到会被忽视的星星…… 掉下来,原来也是那样沉重的重量。 戴墨镜去看画展就太奇怪了,戴口罩像什么传染病患者或是危险分子,他只好翻出一顶大学时的渔夫帽,随便套上黑色T恤和球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心虚,害怕让她认出了厌恶他。 只远远地看看就好。 去时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秋意渐浓,在画廊的玻璃外墙上凝了密密的水珠。 温子晋的画廊在一块艺术街区里,独栋的建筑,灰白的性冷淡风装潢,挑空很高。一楼就是顾依的展览,周崇到时已经聚了好些人,场面很是热闹,每幅画前都有人围站着。甚至还有媒体举着长枪短炮里里外外地拍,他看了那场面感到有些异样,下意识压低了帽子。 没有看到她,倒是先看见了温子晋。西装革履,手里拈一杯香槟,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 商人。 他自己就是商人,识别得出同类的气息。温子晋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商人。 他懒得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转身去看画。 缓缓走了几圈,一幅幅地看过去,不自觉嘴角上扬。那些画里有温柔的猫尾,有树叶筛下的日光,有寂寂的碎茶盏。都是感性而柔软的情感,一如她可爱温暖的心。 她是该画画的。 他心里有点怅然若失,墙上都是油画,无端想起曾经他们小家里她的一幅幅淡彩。 走到最末,灰墙上是她的个人简介。没有用照片,而用了一幅画她的速写。他稍稍安心,又为不知是谁的执笔人心头染上酸意。 旁边有金属字体,没有写出姓名,只有一句话。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却打开另一扇窗照进阳光。 这都什么跟什么? 底下还有几行小字。 ——被世界抛弃的少女,依然用她纯净的双眼看见世间的温柔,付诸细腻的笔端…… 周崇怒意横生。什么被世界抛弃,什么关上了一扇门?怎么就被抛弃了,怎么就关门了? 他越看越火大,急急走到中庭拨电话:“喂,帮我查个人。” “谁?” “温子晋。温水的温,晋升的晋。” “……又和小姑娘有关?” 他没回答,挂断了,到树下烦闷地抽烟。一根烟刚摁灭,孙轶就回了电话。 “你查他干什么?一个卖画的,怎么招惹你了。” “你别管。” “这人哪有什么可查的,原先自己是个画画的,只是没混出名,跑去开画廊。估计眼睛毒吧,慧眼识珠,捧出挺多出名的画家,发了。就这样,背景挺干净。” 周崇皱紧眉。“就没了?” 孙轶哭笑不得。“兄弟,你也得说清楚你想查什么啊。这没头没脑的丢给我个名字,我哪知道你想要什么?再说这小子看上去也没什么料……”“查他最近在干什么。” “哦……等会啊。这小子之前挖掘了一个,据说是什么天才,搞得神秘兮兮的,几幅匿名的画价都被炒得很高。最近大概是胃口吊足了,准备放人出来圈钱,在办个人展。怎么,你有兴趣?”孙轶大略说了一番,并不知道这故事的主角会是顾依。但周崇已经能将来龙去脉串个七七八八。 “行了,我自己去会会他。” 他把手机丢进口袋,径直走到温子晋面前。 温子晋原本在和几个人说话,很快注意到他。帽下的脸看不太分明,但来势汹汹,像带着股冲着他来的怒气。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温子晋倒没想到这人这样直截。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笑意,礼貌同身旁的人约定稍后再会面,带周崇到二楼房间。 “先生贵姓,需要喝些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拿顾依的隐私做文章。” 温子晋取高脚杯的手顿了顿,复又笑道,“你是顾依的朋友?” “……是。” 温子晋递上香槟,才细看他的脸,想起来。“我们见过?那天在餐厅,是你送顾依回家?” 不经意被戳了伤疤,周崇脸色又难看了一点,冷哼说是。 “怎么称呼?” 这男人真不干脆。“周崇。” “周先生,幸会。你所说的,做文章,是指?” “你心里清楚。温子晋,你我都是商人,别给我来那一套。” 温子晋轻笑道,“周先生,既然大家都是商人,我希望你明白,我是顾依的经纪人,我所做的事都在尊重她选择的基础之上。更何况,我并未泄露她的任何隐私,这场展览甚至连她的照片、姓名都没有出现,怎么会有做文章一说?” 周崇咬了咬牙。 顾依单纯,不懂这些营销里的门门道道。温子晋不是来做慈善的,他看到那几行无病呻吟的酸句,直觉就是那傻姑娘白白剖开伤口,怕是要遭人利用。顾依不会在意名或利,但他温子晋不可能不会。 “温先生,”他刻意学他,“你在这行,是有名气的人。你欣赏顾依,我替她高兴。你捧得出那些艺术家,自有你的眼光和手段。但我不允许你把这套用在顾依身上。” 温子晋眯起镜片后的双眼,“周先生,你想做英雄,就不问问美人需不需要你这个英雄吗?”“你——” 还未发作,忽然房门打开。两人同时望过去,开门的却是顾依。 周崇和她都没料见会在这撞上对方,怔愣在原地。倒是温子晋笑脸盈盈迎上去,“顾依,来看展?” “嗯,我……”她有些慌乱。周崇就算再怎么做遮掩她也一下子认得出,反而他今天的装扮像大学生,叫她不知所措。 “没关系,来坐吧。”温子晋伸手领她进门,那动作几乎像要牵起她的手,周崇喉咙发紧。 他看出她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下意识咬住下唇,那是她情绪紧绷的表现。从前他总是在她做出这动作时负责哄她松下那根不安的弦,如今他已经失去这资格。 周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房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顾依视线追着他的背影,“他……”“他担心你。” 温子晋递过一杯水,藏住眼中探究。 “……担心我?” “担心你被我骗。” “怎么会——”她没回过神,下意识反驳后又顿住了,没有说完。 “你会介意吗?关于你的故事,不可避免地要受到一些……眼光。” “我了解……” 他已经很尊重她的意愿。姓名、照片一概暂不公布,就连出席应酬也可以由他代劳。但她忍不住,悄悄从后门上来,在楼上俯视楼下的人。 这场景跟她想得很不一样。她看见游走攒动的人头,各处低语的人声连成一片有些闹哄哄的。有人举着相机拍照,却并不拍画,都在拍看画的人,或是画廊的装潢,或是温子晋。温子晋身边总围着人,那些人总没有原因地带着一脸热切。她还不知道媒体都是沟通好不能拍摄画的内容的,但她确实感觉并没有什么人真正地在看画。 温子晋想起周崇看他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简直像是小屁孩被抢了心爱的玩具。 “你和刚刚那位,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她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之前……公益活动。” “哦?周崇……不会就是周氏的周吧?” 顾依笑了一下,算作回答。 温子晋聪明地没在这话题上多做停留,“想下去看看吗?很多人都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 “嗯……我不太擅长……应付这些。” “没关系,你可以在楼上休息,二楼是宾客止步的。那些事……交给我来就好。”温子晋冲她安抚地眨眨眼,顾依局促地牵扯嘴角,却并没感到安心。 38 锥心 手机屏幕亮了。 许蕊点开,是孙轶发来的信息,问她知不知道周崇去了哪儿。 通电话才知道,孙轶替他找到了跑车的买家,却联络不上人,一打听才发现周崇没有去上班。他做领导的翘班也无伤大雅,但今天有个会需要他在场。再加上他平时的工作狂作风,手底下人联络不上他,都觉得有些异常。传来传去,竟都找到了她这。 许蕊是在一个小区里找到周崇的。 她一进房门,酒气、烟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周崇颓靡地瘫在客厅的地上,脚边是一摞酒瓶子。 他醉得不轻,断片了一夜爬起来,思维混乱间开了手机,无数个未接来电弹出来,脑子不清醒地拨回了最后一个来电。 许蕊在电话里问他在哪,他也只会说胡话,一个劲嘟囔:“我在家呢……在家……等你啊……唔……你怎么,怎么不回家……” 许蕊一头雾水,他压根也不在周家或自己独居的房子,“你哪个家,发个定位来行不行?” 他挂了电话,大概是撑着发了定位来就又睡过去了。 许蕊折腾了好一阵才让物业帮忙给她开了门,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他这幅不省人事的鬼样子。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房子像是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一切却都还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像在某个时刻被摁下了暂停键。就连物业也觉得奇怪,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造访过了。 “喂,周崇……”她蹲下来推了推他,“醒醒,地上脏。” 推了半天,他才迷迷糊糊醒了。撑起身子来眯着眼瞧了她半天,又颓然倒了回去。 “怎么是你啊……” 她听见他说。 原来不是她。 他等的那个回家的人,不是她。 周崇眼睛爬满了血丝,没有再闭上,只是躺着,直愣愣盯着天花板。 她看见茶几是唯一被擦得干净锃亮的家具,乌黑的抹布还丢在地上。茶几上摆了厚厚一叠画。 她走过去翻了翻,是一叠水彩。 很漂亮的画,就算她这个不懂画的人也看得出来。 周崇察觉了她的动作,忽然坐了起来,背靠沙发看着那叠画傻笑。 “漂亮吧?” 许蕊内心狐疑,点头说嗯。 他看了一会,摇摇晃晃爬起来,去拿地上未开的酒。直接砰的一声砸开了瓶口,坐回来,仰头咕咚咕咚灌。许蕊看不下去,伸手拦他,“别喝了。” 周崇咽下一大口,又笑起来,“你知道……画水彩和画油画,有什么区别吗?” “……工具,手法,步骤……都不一样吧。” “有个人跟我说……油画,可以后悔。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她明白,这话需要让他来说。于是摇了摇头。 “你看,画水彩的时候……颜料很薄,只要水分干了,就改不了了。再盖新的颜色……也只会变脏。可是油画……油画不一样。后悔了,可以用刮刀刮掉,或者用颜料盖住……” 她看着手下的画,“确实。” 他不说话了,又开始盯着眼前的虚空发呆。屋里陷入了沉寂,只剩酒气和烟味混成的难闻味道和一种久无人造访的陈旧气味在四周弥漫。许蕊有些呆不住,想拉他起身。“走吧,别喝了,我送你回家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好吗?” 周崇没有动,许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那只手半晌,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她看见他的表情变了,有一种可怕的直觉。她突然就慌了手脚,急急站起来打断他将开未开的口,“你,你不走也行。我在这陪你一会……不,我下去给你买点醒酒的药……”“许蕊。” 他还是叫住了她。 她动作顿住。 “算了吧。” 他说。 “……什么算了……” 他没有回答,又仰头灌了一口。任由那辛辣的液体一路烧到胃里。 她定了定神,转过身来直直望进他眼里。 “为什么?” 他垂下眼帘,没有看她。 “因为画这些画的人?因为曾经和你在这里有一个家的人?” 他视线又落回到那叠画上。 “可能我就是喜欢傻姑娘。” 嫉妒是马上发作的烈酒,她几乎立刻感到一种气急败坏直冲上脑门。傻姑娘?她看着那些岁月静好的画,和这处温馨的爱巢,就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女孩。乖巧,温顺,会做好饭等他回家,在窗边画一幅阳光洒落在叶子上的水彩画,是她的所有相反面。他周崇年少轻狂时,何止于此? 她从鼻子里嗤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笑他。“周崇,你也和那些男人一样,到最后只想要宜室宜家吗?” 他看向她,眼里有一种陌生的冷。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讲得很慢,还有残留的醉意,时间与逻辑都磕磕绊绊。但她听懂了,从开始到最后残破不堪的结局。他讲完了,她还久久不能平静,因为那个故事的不真实和他脸上真实的痛苦。 “……你真混蛋。” 她半是玩笑,半是知道他需要一句辱骂。果然他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将头埋进了掌心。 他没说的还有很多。 他去过画展后,想起她以前画的许多水彩,也许那些才华也需要被看见。当年走时她一张都未带走,他于是回到这个被久久尘封的地方。 她离开后,他一刻也不敢在这个充斥了两人所有回忆的地方停留。于是和她一样选择了最干脆的逃离,只带走了咪咪,剩下的假期都在医院陪护化疗的老爸。再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多么幼稚,留着一个纹丝不动的空房子永远封存旧时的回忆,就算自己没有面对的勇气,也不允许它消逝在时间之海里。像一个倔强的小屁孩,钟爱的罐头停产了,就要留着最后一罐永远不去打开品尝。 不一样。罐头会过期,再打开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可是这间屋子,会残酷地将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保存为原来的模样。即便如今落满灰尘,那些他错过的回忆依旧能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他也许永远没有办法弥补自己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误。 他走到书房,想找她的画,发现书架上满满当当,有了很多明显不是他买的书。他一本本看过去,都是非常粗浅的书。《一本书读懂商业常识》、《从零开始学企业》、《XXX商业信条》……甚至还有许多英文教材,都是给小孩子看的,还附有图画。 他如遭雷击。 他走到厨房,冰箱上贴着咪咪的猫饭食谱,料理台的角落有一本笔记本。他吹掉灰尘翻开,里面工工整整写着的,都是一些家常食物的做法,从蛋炒饭到老火靓汤,一页页的难度在提高…… 他走到卫生间,两只牙杯并排摆着,一蓝一粉的牙刷靠在杯里,状似依偎。同样都落满了尘埃,只是粉色的那只明显有用过的痕迹,蓝色的那只却看得出原本是崭新的…… 他走到卧室,她没有带走的那只粉色手机还在。床头插着充电器,插上线居然还能打开。床头柜上还摆着他送的耳机,他插上去听,里面流出的“音乐”却彻底将捅在心上的那把刀贯穿了他。 那不是音乐。 是他们每一次通话的录音。 他听着,坐在地上一瓶接一瓶地灌廉价的烈酒,听他们的对话变得越来越短,说的话越来越少。最开始他们可以就一直那样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什么都不用说,到最后只剩下“在做什么”“那好吧”“拜拜”…… 他心如刀绞,疼痛流遍了满身,再辣的酒也没办法盖过锥心的钻痛。 可是为他努力了这么多的顾依,在看到他的放弃时,他此时的痛,大概不及她那时的一丁点吧? 列表里的录音播放完了,手机又自动切回到第一条。那是他到美国后两人通的第一次电话,最长的一条录音。事无巨细,不厌其详,无比琐碎的生活小事,怎么说都不够尽兴。那时是大洋彼岸的深夜和这头的午后,少年说着说着大概是困了,声音低了下去。女孩笑着说你挂吧,少年说不要,你做你的事就好,我想听着你的声音。 后面的录音有很长一段静默,只有女孩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窸窣声响。少年应该是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女孩这边忽然停下了动作,似乎是在听少年有没有入睡。许久,她非常小声地说: “……我爱你。” 周崇眼睛一热,屏住了呼吸。 女孩等了一会,大概是确认少年睡了,准备挂断电话。 挂断前的一瞬,他听见少年也不知是醒着,还是半梦半醒间,几不可闻的呢喃。 “我也是。” ---------------- 我不是来写快乐小黄文的吗...怎么会变成这个亚子 (?? ?′Д`?)?彡┻━┻ 39 隔阂 “你知道吗,从商是我的梦想。我不会后悔去美国……走上这条路后我无数次确认过,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如果当初我为了她放弃这个机会……也许有一天,我会迁怒于她。” “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对她的伤害,完全是因为我的幼稚,我的自私,我的不成熟,我过早地,在自己还没有能力的时候背负了她的一切,又抛下了她……却一直在骗自己,是为了梦想,是迫于家庭……” 他的样子很狼狈。衣服上沾满灰尘,下巴有冒头的青色胡渣,头发一片凌乱。她一瞬觉得这场面有些可笑,几乎有种报复的快感。 “……真可怜。”许蕊笑了。那笑容很凉。 周崇沉默了好一会,从掌心里露出赤红的眼。点了根烟,另一只手从沙发旁边拖出一个纸袋子。 那个纸袋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许蕊盯着看了许久,才想起来是什么。 是当年他买给她的那件小礼服。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他没有想到,多年前他原本准备丢掉而塞进了跑车的后备箱,却被遗忘在角落一直留到了今天。他去收拾车子时看到这个袋子自己都感到天大的讽刺——该丢的留下来,最珍贵的被他弄丢了。 那个纸袋躺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像对两个人的嘲笑。 “因为我也被爱过。”他回答。 所以一眼就能看穿真与假。 许蕊愣住。 “你说得对。”她苦笑。“也许我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吸了一口烟,苦涩的雾气慢慢地飘散出来。 领导翘班了一天又回来了,只是变得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把办公室附近一圈都变成了修罗场。最近秋季假期,是餐饮业年内旺季的末尾,Carpo被调教得业绩蹭蹭往上涨。虽然奖金和福利给得毫不手软,但公司气压实在低到不行,聊天群里有人转发全球变暖北极冰川融化的新闻,说可以请北极熊来我们大楼住住。 “什么?!!” 嗯,魔鬼办公室里又传出了狂躁的怒吼,门外原本抱着文件准备做汇报的人立刻夹起尾巴逃命,生怕扫到台风尾。 门“砰”的一声被甩开,就看见一个黑影风一样窜了出去,里面是一脸无辜的前台小妹瑟瑟发抖地软着腿往外挪。 立刻有人把她架出来,顺带凑在耳边小声问:“怎么了,点着炸弹了?”附近工位的人迅速直起身子竖起耳朵偷听,以防自己一个不留神引火烧身。 “我只是,帮他推掉了一个没预约的……”“谁?”“我,我不知道啊……”“男的女的?”“女的……” “嗬——”一圈人都倒吸了口气。 有见过许蕊的目击者凑上来,“哎,长什么样,是不是长卷发,瘦瘦高高,很漂亮很知性的?” “不是……长头发,但是直发,蛮娇小的……” “蛤,那是谁啊?说要找周总吗?” “对啊……她说要找周崇,我问有预约吗,她说没有。我问她有什么事,可以帮她问一下周总在不在,结果她也支支吾吾没有说……我请她稍等,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她就说算了……” “这么奇怪?”“周总呢,因为她走掉了,就发火啦?” “对啊……”前台小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哦,她还说,好像是什么福利院的,我想着会不会是骗子或是……”“等下,是不是圣心福利院?”江皓听见福利院三个字就探出了头。 “好像是……” “哇——”八卦中心组的几人同时发出惊呼。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更多人凑了上来。 “你们没发现吗,周总一直都对这个福利院有特别优待啊!”“没错,之前我去谈合作,周总专程一起去,而且还在那里留了很久。”“而且还自掏腰包寄过很多礼品。”“不是吧,难道之前传周总是gay,真的是有依据的啊?”“不然你以为呢?”…… 顾依在电梯里把左手握成拳又松开,懊恼自己不该来。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很安静,像听得到心跳声。 来就来了,临门又像胆小鬼一样跑掉,真别扭。 右手提着一个纸袋,是院长和孩子们交给她的任务。真傻,她就该也学他,用快递寄过来——这样费周折,还记得先前他说的公交车站,冒冒失失地跑来。 也许她根本有点想见他。记起先前在画廊,相对无言的匆匆一面,心里像多出个洞。凉凉的有风吹过。 她抬头看下降的楼层数字。他在的楼层很高,在这幢高高矗立的壮观建筑里。旁边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的是各个品牌的广告,流光溢彩。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现在很好吧? ……那就好了。 电梯门打开,她看了看手里的袋子,稍感遗憾。 还是回去寄来好了。 “顾依!” 还没走出大门,忽然听见身后有唤她的熟悉声音。回头,看见冲出电梯的周崇。 他神情像是丢了东西似的慌张,衬衫纽扣开了两颗,急急冲出电梯门的步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突然又刹住了,怕惊扰到她似的顿在原地,只有双眼紧紧盯住她。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我……”她不敢直视他的脸,迅速挪开了视线看向雪白的大理石地面。“没什么,只是有点东西……” 周崇留意到她手上的纸袋。“你……要上去我办公室说吗?或者,或者旁边有一家咖啡馆……或者要是你不方便……” 他为什么这样语无伦次?顾依觉得有点奇怪,在他说话的间隙抬眼偷看他。 空荡的大堂,两人隔着不敢逾越的距离,都小心翼翼得有些好笑。 “你……不用忙吗?”“不用!我,我现在没什么事。”他答得飞快。 还是上来了。顾依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心里有些忐忑。 他让她稍等,出去了片刻,回来时手上拿了果汁和各种零食糕点。他脑子很乱,毫无章法地乱拿了一堆,多到要用手臂搂住,样子有点蠢。 手下人见到他这幅模样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目瞪口呆看着他走过。周崇察觉到那些目光,冷不丁吼了一句:“看什么,没事做啊?” 伸长的脑袋唰地全都缩回了工位。 “谢谢……” 顾依被他放到桌上的一堆东西弄得有些无措,礼貌性地端起果汁抿了一口。 周崇在她对面坐下,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天气转凉,她今天穿了一件香芋色的针织衫,很松软的质地,长发垂在肩头,衬得她乖巧可爱。他看着她小口啜果汁的动作,内心一片酸楚。 她一点都没有变。如果他没有看到那些,还会醒悟到自己犯下的过错吗?他好希望眼前的人真的还是几年前的顾依,但不能。那些伤害与悔恨都已经挽不回,就这样横亘在了他们中间。 顾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一室的沉默有些尴尬。也许是暖气开得太足,脸颊有微微的热。 “我来是,孩子们和院长拜托我,想给你们这个……”她打开一旁的纸袋,“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谢谢你们对福利院的帮助。” 她拿出一个礼物盒,盒子里躺着一叠自制的卡片。上面都是孩童稚嫩的手绘和字迹,五彩斑斓。画的都是阳光,花朵,彩虹,气球,诸如此类美好缤纷的东西。 他心蓦然软化。 “谢谢。你把他们……教得很好。” 他抚着蜡笔的笔触,想到一群和她一样善良温暖的孩子,唇角微勾。“我帮你给他们策划组的人,那帮家伙肯定会很开心。” 周崇转身拎着袋子出去了,刻意没有关上门。她坐在里面,看到他把卡片珍重地交到几个员工手上。她观察他们的表情,先是有些惊讶,在周崇解释后脸上都洋溢起感动的笑意,兴奋地拿到手中细看,或和周围的同事炫耀。她看见那一幕,也愉快地绽开笑颜。 就是这时周崇忽然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同时惊动了心里停落的蝶。 周崇很快别开了眼,他不敢。在看过他亲手造成的伤口后,连目光都觉得惊扰。 只要知道她在笑,就好了。 ------------- 失踪人口回归 40 本能 东西给完了,办公室里又陷入一片静默。 “你……还好吗?” 顾依犹豫许久,怯怯地张了口。 周崇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我吗?我挺好的。怎么了?”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微蹙着眉看向他眼底的乌青。 周崇挠了挠头发,觉得不好意思,又因为她的一点关心有些窃喜。“可能是这几天熬夜熬多了……没事。” “那你呢?”他复又开口,“画展那些……都还顺利吗?” 其实他是想问温子晋。自从见过那男人嘴脸后他一直悬着颗心,唯恐他对顾依不利。 她笑了一下,“嗯,温先生帮了我很多。” 怎么这么恰好,果真就提到他。周崇都快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讲了出来。 突然响起笃笃叩门声,一个脑袋探进来,“周总——” 那人见沙发上有客,吓了一跳。又看见周崇投来的眼神简直想要杀人,惊出一身冷汗。“不不好意思周总!打扰了!”又砰地关回门落荒而逃。 周崇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搅得很不爽,果然顾依放下杯子预备离开了。 “你还有事吧……那我就先走了。” 他想起今天确实还有会要开,只好跟着站起身,“我送你下去吧。” 电梯里变成了两个人,怎样的姿势都觉得尴尬。一左一右直挺挺站着,俩人傻呆呆盯着下降的楼层数看。 电梯下到十楼,哗啦啦挤进来了一堆人。周崇下意识将顾依护在了身后。 顾依靠到角落,垂眼看见他斜挡在身前的一只手臂。 ——怕什么。 ——怕就抓住我。 “顾依?” 回过神来时,电梯已经空了。周崇站在外面,一手抵着电梯门等她。 “噢,抱歉……”顾依慌忙出来,耳朵根子微红。 他记起上回的事,有点不敢提送她回去。两人磨磨蹭蹭到了门口,倒是顾依先说,“今天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没有,不打扰。”周崇顿了顿,“路上小心。” “嗯。”她轻应了声,转头时匆匆留给他一个浅笑。 那笑容令他心中一片酸楚。 他站在那儿一直目送她走到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甚至遥遥地陪她等。顾依站在树荫下,看出马路对面大楼下的那个西装人影没有走。 马路很宽,看不清表情,只认得出是他。两人也许是都笃定这么远的距离没办法看清脸,大着胆子盯对方看。中间车水马龙,彼此都站着没有动。 顾依猜测他可能有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要想起他俊朗的面容。这是他的绅士修养么?来造访他的人,他都这样体贴,一直目送他们离开么? 车流掀起一阵风,感觉心上也被吹起涟漪。她忽然想起一个英文的短语,叫stand by。不记得是什么含义了,只记得stand是站的意思。 直到那个香芋色的小人被一辆公交车载走,周崇才转身进了大楼。他不知道顾依有没有注意他,在他看来她也只是站在对面等车。甚至并不觉得这举动有感动到自己,仿佛只是本能,一件早已习惯了的事。 事情是回到家时发生的。 顾依正准备掏钥匙,院长打来电话,说福利院门口聚了一批记者,都在打听她的事。 “我们看情况不对,坚称没有这个人。你不用担心,但也暂时不要来院里了。你在家吗?他们没有找到家里去吧?” 顾依心突突的跳,飞快地进了家门从窗子往下看。 “没有,怎么……怎么会,为什么找我?” “不知道呀,他们还在问那些,十几年前的事……” 院长年事已高,话里都是惊慌。顾依没了主意,“不然我还是去看看,你们……”“别!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清不清楚你的长相,如果被认出来,只会更糟糕……顾依,你是因为什么引来了这些人?” “我……我不知道……”顾依脑中一片混乱,她甚至没有往温子晋那里想。 但周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子晋。他下班看见报道时文章还没有大爆,但里面的内容足以令他火冒三丈。 什么遭父母遗弃的自闭症孤女,什么智力低下却在绘画方面展现惊人天赋,甚至连圣心福利院的名字都被爆出,连同十几年前的贪污丑闻,大写特写。记者抓到一点苗头,各种添油加醋的荒谬故事简直张口就来。报道大肆渲染顾依的悲惨身世和缺陷,又极力用“天才”这样的夸张词汇鼓吹顾依的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周崇深知媒体的恶毒,这样的捧杀对顾依根本是巨大的伤害,更不要说那些强加的荒唐定义。 路上他打了几个电话,托得人把事情压下去。驱车到画廊,直接砰一声摔开了温子晋办公室的门。 温子晋被这响动吓了一跳,抬头见到来人倒是不意外,卸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周先生,请坐吧。” 周崇强压下揍他一拳的冲动,又把门咣地甩上,咬牙切齿道:“我警告过你。” 温子晋有点无奈。“你不觉得你和我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太合理吗?我和顾依是有合约的正经合作关系,周先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警告我呢?” 踹门放狠话,他这做派像足古惑仔。 周崇没再说话,干脆隔桌坐在他对面,点了支烟饶有兴致地等。果然温子晋接起一个电话,听着听着视线落回他身上。 “是你找人压下去的。”温子晋放下手机,了然地笑了笑。“说实话,你们的关系,我不清楚,但真要猜也实在不难。这次的事——不是我的本意。” “我是想用顾依的故事来作宣传没错,但没有想到会一下子弄得这么大。我也不是一个人在做事情,底下有团队,这点周总你比我懂。我无意伤害顾依,这次的风波,是手下人不知轻重。既然你已经压下去了,我也承诺不会再让此事发酵。” “不够。” 周崇眼神冰冷,“既然你看中她的才华,那就请你只销售她的才华。她是在你这卖画,不是卖自己的隐私。” 温子晋打量对面人的表情,如果要形容,他现在真的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狮子。或者像——要去为喜欢的女孩打一架的街头小混混。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让人感觉有点好笑。 “我倒不知道周总是这么幼稚的人。”他站起来,去取杯子和红酒。“现在这个时代,光靠才华,能有出头日吗?没有故事,没有争议没有看点,那买你的画和买他的画,有什么区别呢?你也是商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顾依不是!画画只是她的一个爱好,是你把她拉进这里面,你还要跟我讲这些狗屁现实?!” 温子晋叹了口气。 “周崇,你没有想过吗?这是她的天赋,如果没有人去发掘去销售,你希望她一辈子都在咖啡厅拉花,或是在孤儿院教小朋友?” “你也许曾经护过她一时,也许现在还可以护她一时,但你能护她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能?!”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 温子晋和他自己,都被他拍案而起的这句怒吼震住了。 他觉得手掌心有点火辣,是刚才一拍桌子站起来的时候砸疼的。那句话似乎有回音,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辈子,多长啊。 温子晋先恢复理智,望着眼前的人。 “好,就算你护她一辈子,但这样对她真的好吗?就算她有缺陷,也始终要面对这个世界的现实。你不能用保护扼杀她成长的机会。” 周崇冷笑了一下。“温子晋,你不要在这跟我偷换概念。那些记者把她写成自闭症,写成智力低下,根本就不是事实,换了谁也没理由要承受这些!我告诉你,她没病,也没什么狗屁缺陷,你趁早死了拿她炒作的心!” 他不想再纠缠,心里还惦记着顾依的情况,转身准备离开。 “周崇,你真的是个很别扭的人。” 温子晋品了一口猩红色的液体,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 “其实你这样防备我,大可在顾依面前揭发我的丑恶嘴脸,劝她中止跟我的合作就是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又要堵媒体的嘴,又要来我这放狠话。周氏家大业大,总不至于是心疼违约金吧?” 他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片刻。 门关上时,温子晋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我只是不想她再被自己信任的人辜负。” —————————— 失踪人口回归后又失踪又回归了 我爱的老周也回归了 老母亲落泪 41 直面 顾依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周崇。 她接起来,忽然感觉喉咙有点哑,一声“喂”卡在舌根没说出口。那头已经问:“顾依?你还好吗?” “嗯。” 他就知道她不会说不好。 “你……在哪?” “我在家……” 她有点迷茫,不敢去看大家的情况,刚才院长打电话来说人已经撤了,但还是嘱咐她缓几天先不要去。 周崇猜她大概是被吓着了没敢出门,车窗外面天色已晚。“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你……家里有吃的吗?我现在在外面,要不要我买点吃的送去给你?” 等了一会她没说话,他想想又补了句:“我就送到你楼下。或者那附近也行。不去——”“家里还有,一点面条……” 顾依冷不丁小声冒出来这么一句,语气有些许窘迫。他反应过来,敢情这傻丫头是真的在翻自家冰箱呢。周崇在电话这头无声地笑了出来,心下温软一片。 “你家在哪,想吃什么?我买了给你送过去。” 顾依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棉拖鞋里的脚趾缩成一团。地址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你不用……我可以自己去买。” “我就在这附近顺路。我也还没吃饭呢,顺道一块买了。我就送到你家楼下,你下来拿就行。” 顾依原地兜了好几个圈,才踌躇着说,“那,那麻烦你了。” 两头无话。 沉默了好一会,那边忽然笑了,“要吃什么,告诉我呀?” “哦!抱歉……”她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听电话的那只耳朵感觉有点热。“就要,鸡蛋,番茄,还有青菜就好。” “好。等我一会,到了给你电话。” “嗯。” 又是安静,没有人说要挂电话。这对话太温情,像下班回家的先生和在家做饭的太太。两个人都抿紧了唇,不敢说话,生怕泄露一点心动。 还是她先开口。“那……我先挂了。你在开车吗?” “嗯。” 她吓了一跳,“你开车,怎么能打电话!” 他又是那样很满足似的笑声,“我在用耳机。没有用手。” “那也——不和你说了!” 电话迅速地切断了,周崇听着嘟嘟嘟的挂断声,在车里大笑起来。 他根本不在附近,都是哄她的。从画廊出来,顾依家离得很远,他就近去了家超级市场买东西,车开得飞快。 副驾驶放了满满的一大袋,她要的三样只占了一个小角落。那丫头总这么瘦瘦的,还吃这么素怎么行?偏他又心急赶时间,记得她爱吃的和猜测她会爱吃的,装了一堆。 顾依下楼时,心都像揣了只乱蹦的兔子。着急,走着走着还小跑了起来,骗自己是外面天凉不好让他久等。 远远看见周崇站在车边等她。昏黄的路灯照下来,他整个人身上都浮着一层暖意。周崇看着那个小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活像只小兔子,差点想要伸手抱她。 “饿了吧?”他从前座取出袋子,沉甸甸的一大包递给她。 顾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 “……你这么瘦,多吃点。我……有购物卡。”他怕她觉得欠他的。 “你不带一点回去吗?” “没事,给我我也不会做。别糟蹋了。” 顾依站在原地,有点犹豫。周崇以为她是太沉了拎不回去,懊恼自己考虑不周,忙替她提起来,“是不是太重?要不要我帮你拎到楼下?” “你……饿吗?”他在电话里说过,他也还没吃饭。 周崇笑了,“怕我没吃饱,提不动?” “不然你……你要不要,一起吃?”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依见他不说话,觉得脸更热了,又伸手想要拿回袋子:“我还是自己提吧。” “不用,”他躲开了,“不是,我帮你拎就行了。晚饭……呃,要是你,方便……” “嗯,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她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那,麻烦你了。” 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锁了车子跟她往小区里走。车钥匙放进口袋,觉得右手空空的,又拿出来在手里攥着。 这样不会想牵她。 小区比较旧,好在电梯还是有。但也昏暗,上升时有吱吱嘎嘎的微响。他皱紧眉,平时她一个人回家,安全吗?不会怕吗? 顾依打开房门,邀他进来后才发现平时没有客人,一双男士拖鞋也找不到。 “抱歉,不然我下去帮你买一双……”“没事。”他脱了鞋,直接穿着袜子踩在地上把东西送进厨房里。“不用这么麻烦,我这样就行。” 他走出来,见她还在原地,笑道:“我好饿。” “哦!好,你坐一下……很快就好。” 顾依噔噔噔走进厨房,熟稔地穿上围裙束起头发,开始洗菜烧水。 周崇坐在餐桌边看她的背影。暖黄的灯光下,她低下头露出的一截后颈,安宁得像一幅定格了的油画。 他曾经拥有又失去了的东西。 家里不大,也没有收拾得一板一眼,看得出她在这小空间里的自在。户型倒很方正,客厅有一扇大的凸肚窗。他猜她喜欢在阳光下面作画,因为窗台上摆的都是调色板和颜料,画架倚在一边。家具不多,三座的棉布沙发,茶几,花瓶里插着一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水刚烧开,餐桌上顾依的手机在响。周崇拿进去时顾依正在切番茄,手上沾了汁水,“等等,我洗个手。” “我帮你拿着吧。”他接通了,替她举到耳边,动作自然。 她顾不上害羞,电话里是小绿。 “喂,依依?你看到新闻了吗?网上说的那些……你现在怎么样,在家吗?” “啊,我……还没。”她一向不太擅长上网。 “真是的,我看到的时候都要气死了!我跟你说你这几天可要小心点,你怎么会招来这些魔鬼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手停了下来,捏着刀悬在半空。 “搞了半天,你还不清楚状况啊?我发给你看看,真的是,那些人——”电话突然被周崇挂断了,顾依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屋里安静,电话里的人又聒噪,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表情冷凝,像是忍着怒气。不一会小绿就真发来了消息,他不由分说,直接摁灭屏幕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 “不用看那些。” 她不需要面对那些污糟事。 顾依咬着下唇没说话,忽然转身把手洗净了擦干伸到他面前。 “……我想看。” 周崇怔了怔,觉得她脸上的表情有点陌生。 “有什么好看的?都饿了,吃饭吧。有什么要帮忙的,我给你打下手?” 他转移话题,手去拿她搁下的菜刀。顾依却没有动,手掌执着地在原地。 “我要看。” 她抬起头,努力迎视他,丝毫不让步地,嘴唇抿成倔强的一条线。 他认输了。 顾依点开小绿发来的链接,一字一句地开始读。 她第一次知道小小的文字也有这样伤人的能力,密密麻麻,像排列整齐的针尖,齐齐扎下来,伤口都看不到,疼痛却钻心刺骨。 周崇极力忍着,切了两块番茄,脑海里在一遍遍过那些文章,一想到她会有的难过就忍不了了。撂下刀又从她手里把手机抢过来。她泪蒙了眼,看不清眼前也还是立刻去抢,周崇仗着身高将手机举了起来,她几乎贴在他胸前伸手去够。 他心中暗潮汹涌,忽然弯腰紧紧抱住了她。 顾依不动了。他身上的味道牢牢将她包裹,洗衣液和男士沐浴露的清淡气味,还有一点无法描述的车子里的味道,熟悉又陌生。他胸膛真宽啊,上好的西服面料,不柔软却丝滑,有令人心颤的安全感,像可以无所顾忌地依靠。 没有哭声,她却在抖,全身紧绷。他因此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想把她的颤抖按住都吸进自己身体里。 她有缺陷吗?她明明比任何人都干净无暇,如果这是缺陷,那完整究竟是什么? 他想起那些恶毒与自以为是的推断,与多年前报纸上鲜红的大字如出一辙。 他究竟是为什么,甚至曾经也和那些人一样,为她的不同,感到左右为难和羞于启齿? 明明故事的最开始,吸引他的,令他心动不已的,就是那些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东西啊! 她手攥在身侧握紧了拳,埋在他胸前竭力咬紧牙关,许久才忍住了。 察觉她的平复,周崇松开了手。她脸色很白,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低垂着眼帘也掩不住通红的双眼。 “我没事……谢谢你。” --------------- 女鹅也长大了 老母亲再次落泪 42 凉夜 他心中一痛。 顾依没再说什么,很果断地背回了身去,继续切菜。 周崇不忍心再继续这个话题。就算她故作坚强的样子那么蹩脚,像斗气忍住不哭的小女孩,他清楚这都是她这么久以来努力长大的结果。 一锅番茄牛肉面煮好时,顾依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好香!”他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帮她布好餐具。 牛肉是他买来的,她担心不够他吃,家里所有面条都下下去了。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的满满一碗都是盛给他的。周崇见了,不动声色把大碗里的牛肉都夹到小碗里。 食物确实有疗愈人心的功效。尤其还是她做的。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两人的神色都放松下来。温馨的灯下,避开那些残忍的伤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有意义的话。 “你一个人住,会怕吗?” “嗯……还好。刚开始会有一点,后来习惯就没事了。” “旁边有邻居吗?” “有,他们都很好的,经常送好吃的给我。对面的婆婆,酸菜做得很好吃噢。” “这样?会做酸菜,北方人?” “对啊,她的儿子们来南边做生意,很少有空看她。她也是一个人住,很寂寞呢,每次我去看她,她都好高兴。” 她因为吃了热乎乎的面,脸上红润润的,映入他眼帘。他想,也许是因为她那样善良和珍贵,老天亏欠过她,所以让她之后的人生也都遇到对她好的人。 除了他。 “那你的面条也做得这么好吃,作为回馈,我可不可以帮你洗碗?” 如愿看见她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他埋头擦洗油迹也乐在其中。 顾依站在一边,提点他洗洁精和沥水架的位置。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似靠非靠。 “啊,哪天聘你去给Carpo的大厨做培训,我大概几年业绩不用愁。” 他低头,浅浅笑意盈在嘴角,专心致志擦一只碗的边缘。顾依看着他挺拔的鼻梁忽然入了神。他一贯会说这些令她开心的话,这些话,他会对别的女孩说过吗?他本就英俊,温柔起来惑人心神。挽起的衬衫袖子露出半截紧实的小臂,这样的人,在她小小的厨房里洗碗。 顾依很挫败。她也或多或少,看过爱情电影或泡沫剧。放在荧幕里,一定是被用滥了的烂情节,浅薄如她也不会买账的那种。但换成此时此刻眼前的人,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动。 他洗好了最后一只,整齐摆在沥水架上晾好。顾依从思绪中抽离,发现周崇在盯着她看。 “今天,谢谢你了……”她心下一慌,转身想逃,手腕被他握住。力道很轻,她却动弹不得。 过去的一点一滴漫上身,淹没了两个人。 “对不起。”他说。 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周崇手心发麻。这么久了,他还是对她的哭泣无计可施。 太晚了。这句话来得又迟又无用,但他做不到不说。他明明这样看不得她受伤,可那些伤痛中分明也曾经有他造成的部分。 “对不起,依依……” “也许你,怪我,恨我,或者是已经丢掉了以前的事……但是……” “我不是想你难过,你不要哭,好吗……” “你做得很好,真的,一直都是。如果怎么样会使你好过,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在意那些瞎说八道的文章,那都不是你的错,所有事,都不是你的错。过去的事,也是我的错……” “我……希望你快乐。” 词不达意,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是对的。 “依依,那天你说,我不欠你什么。我真的有下定决心,只要你过得好,我可以不再打搅你,不再——可是我发现原来我不希望……我不希望过去的事都过去……” 回忆很伤人,可是始终有那些甜蜜的部分,是他们之间无法消弭的牵绊。他很不舍,一直都是,非常不舍。 “其实我很怕,很怕我变成你不快乐的原因。” 她转过身,背对他掩住脸泣不成声。 明明那样伤人的文字也没能让她掉泪。 他说对不起。 她很难过。不是因为这句话来得太晚,而是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怪过他。 周崇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心如乱麻,是不是他又自以为是说错话了? “对不起,你不想听,我不说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她努力抓回自己溃败的情绪,努力转回身面对他。哭意刹不住车,一抽一抽的,淌满泪的脸像只小花猫。他心疼又好笑,急忙拿来纸巾替她小心翼翼地擦。顾依想说话,偏偏气息不顺,“我,我……”我了半天,抽抽嗒嗒地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好了好了,想骂我一会再骂,我不跑,嗯?” 她吸着鼻子,双眼噙了泪,很委屈地瞅他。他被那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得心软成一团,“哭累了?要不要喝水?” 她摇摇头,坚定地站在原地等那阵抽噎过去,张嘴想要说什么。周崇看见她眼里褪去了泪意的清明,突然低头吻上她。 她这样子真可爱,他很怕要从那张小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仿佛看得懂那个眼神,也许就是他对许蕊说“算了吧”的那种眼神。 他很怕。他不想算了。 她唇角有泪,尝起来有一点点咸。他捧着她微凉的脸,心扑扑地跳,感觉自己的唇都在颤。像晚自习偷约在操场吻暗恋女孩的高中生,什么技巧都忘记,只知道笨拙鲁莽地掠夺和纠缠。 他的脸放大靠近的那一瞬,四周的空气都像被抽干了。她没来得及闭上眼,离得太近,失了焦什么也看不清。在一个真空的罐子里,所有感官只剩下与他相连的部分。她吓了一跳,时间像停止了,躲也不能躲。没说出的那句话咽进心口,被他探进来的温热取代。 半晌,他才强迫自己稍稍抽离,额头抵住她的,放缓呼吸。那么近,两人鼻尖呼出的气息融在一起,在微凉的秋夜里,一样的灼热。她迷失了,他也这样觉得。 他没有给她清醒的机会,再次托起她的后脑侧头去吻,手揽在她纤瘦后腰。是更炽烈绵长的进攻,她失了反抗的意愿,小舌被他勾去,肆意碾转。 他越搂越紧,直到两人没有一点空隙。占有欲兽一样张牙舞爪现了身,她是他的,她可以是他的吗?他弄丢了,现在想要不顾一切地找回,再也不放手。 “依依……” 他叹息地唤她,声音低而哑,像绵密的糖,将她牢牢包裹。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手上一抱,轻而易举将她放上餐桌。小小只,坐在桌上视线才堪堪和他齐平。唇上是他留下来的红肿,泫然欲泣的眼盛着茫然,他好想一口将她吞进肚里。 后背他的手掌熨贴上来,有很舒服的暖意。他身上真暖,脱去外套白衬衫的味道真好闻。深秋的夜晚很凉,靠近了就想要再靠近一点。她特许自己贪心一回,不由自主揽住他脖子,像一只无尾熊靠在他肩头,鼻头涌上酸意。 一只小动物。 周崇拨开她的发,吻落在她肩侧和后颈。衣服乱了,领口滑开到一侧,露出一条细细的白色肩带。 “唔……”顾依缩在他怀里,感觉到胸前忽然一空。右侧的肩带被他用牙咬下来滑落到手臂上,一边的乳在衣服底下将露未露。她微扭了一下,被他制住了,“嘘,别动。” 时机不对,地点不对。软玉温香,他体内热血奔腾,但不行。 周崇深呼吸了几下,将顾依滑落的肩带拉回,抚平歪掉的领口。 “刚才想说什么?” 顾依和他对视片刻,垂眼摇了摇头。 他拇指拂过她咬住的下唇, 叹了口气。 她有话憋在心里。 来日方长。 “晚了,我先走。好好休息,睡一觉,不要想那些事,嗯?” 她点点头。 他顿了顿,“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两人走到门口,顾依开了门,想着起码送他至电梯。周崇却站在门外悄声让她进屋,“这么晚,你别出来了。” “……噢,好。拜拜。” 他笑了一下,“晚安。” 43 梦魇 周崇走后,顾依睡得并不安宁,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一直在跑,不知疲倦地朝着一个光亮的地方去。可总是会在某个时间点猛地出现一种巨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从身后将她扯回起点。那力道之大,每每让她全身一颤从梦中惊醒。 起床开灯,却又把自己从头到脚紧紧闷在被子里,如此反复,折腾了一夜。清晨听见鸟叫,起来时整个人都仿佛灵魂出窍。 坐在床边发了半天愣,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今天周四,咖啡馆没有排班,福利院那边又暂时不能去。可流言蜚语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过去。 小绿昨天没有提到咖啡馆,也许还没有人找到那里。家里太空了,像有回音,反射的都是那些嗡嗡的人声。 自闭…… 智力低下…… 遗弃…… 她强打起精神,用冷水洗了个脸,拿起手机想问今天可不可以去咖啡馆帮忙。却看见温子晋昨天深夜发来的一条短信,大意是在为给她造成的麻烦道歉。 顾依静下来想了想,出了门乘公交往画廊去。 温子晋见她来了有些意外。“顾依,这次的事……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报道已经统统撤掉。其实这圈子也小众,关注的人不会多,水花溅一溅就过去了。” 似乎是很圆满的处理。 顾依抿了抿唇,想到他发短信来的时间,猜他可能是临时紧急处理到深夜。“谢谢,你应该,很操心……” 原本以为顾依会怪他。他也没做什么,都是周崇的手笔。他原来的打算,报道虽然过了火,却不是不能扭转方向利用一番,为顾依铺好下面的路。但没想到周崇急吼吼插上一脚,一盆凉水全部浇灭了。 但转念一想周崇昨晚说的话,想来他是没有告诉顾依的。 他倒不介意占这个功劳。 “原本就是我的疏忽,应该的。” “我想说,”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福利院,只是我在那里帮忙的关系,你能……理解吗?这次,他们被打扰到,我觉得很不应该。以后,我也不希望孩子们和院长……” 他听懂了。她第一个在乎的,是被波及的福利院。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牵扯他们。” “嗯。”她稍稍安心,呼出一口气。也许是没吃早餐,她觉得身体有些无力,四肢发冷。 “你就……不在意自己吗?” “不是说,都撤掉了吗?我一路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她强笑了一下,脸色很白,温子晋心里一揪。 “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向你保证。” “嗯,我知道的。谢谢。” 她还对他说谢谢。温子晋自诩打造出这么多画坛新星,无一失手,第一次觉得如此愧疚。 “你脸色很不好,没休息好吗?”他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送你回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恢复好了再去工作,咖啡馆那边,我也算熟客了,帮你请个假应该不成问题。” 她觉得不至于。何况,在家更让人胡思乱想。那些声音嗡嗡的,周围越安静就越是大声。她不想回家,只想工作,麻痹心神。 “不用了,我没事,今天还是想……去咖啡馆。” 温子晋还想劝她,楼下忽然传来吵闹声。他在楼梯上往下看了一眼,沉声问:“怎么回事?” 一个工作人员走上来,“那个,是……是有个记者,闹着要找顾小姐。” 他皱紧眉。周崇一心护她,办的事不应该如此不力,哪个不长眼的还找到了这里来? “叫保安,别在这闹。说不在。” 工作人员往下瞟了一眼,走进了一些低声道,“一直说不在,但这人好像是一直猫在附近,瞅准顾小姐进来了才来的,难缠。我们也不敢太暴力,怕闹起来不好看——店里还有客人。” 顾依有点不安,隐约听到说自己,“发生了什么吗?” 温子晋大步将她带回房间,“小事情,你先在里面坐一会,我下去一下就回来。” 那记者不出他所料很年轻,扎着马尾戴着副黑框眼镜,一副初生牛犊的架势。 “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我要见顾依!”她喊了一句,在安静的画廊里显得分外大声。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在。这里还有其他客人,麻烦你放低音量,注意素质。” 向瑜冷哼一声,“我是在对面的奶茶店看着顾依进了这里的,难不成温先生这里还有地道?” “你和顾依,很熟吗?隔着一条马路,认错了也说不定。” “你!” “请回吧。还有,顾依不接受采访,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 温子晋丢下话就转身上楼,保安也不再留面子,推推搡搡将她往门外赶。 上了几级台阶,突然发现顾依站在楼梯上。“你怎么出来了?”他大步跨上去,想遮住她,“进去,这里我会处理。”但是晚了,被眼尖的向瑜发现,“顾小姐!可以聊几句吗!我有情况,想跟您了解!就几句!几句就好!” “我……”顾依看看温子晋,又看看楼下的向瑜,“她……为什么想见我?” “记者。你不需要回应。” 向瑜还在叫唤,场面太难看。“不然还是……让她上来吧。” “你不必——”“谢谢顾小姐!听见没有,顾小姐让我上去!松开!” 得,这女人耳朵这么好使。 温子晋的办公室。 “顾小姐,是这样,关于你的新闻,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顾依看向温子晋,后者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 “我想知道,你是否有收到过什么威胁,或者恐吓?” 这叫什么问题? 顾依不明所以,“……威胁?没有……” “顾小姐,不用害怕,你告诉我的,我都会如实进行曝光!” 顾依更加迷惑了,“我不明白……”“是不是他也威胁过你?他是坏人,对不对?”向瑜一手指着温子晋,身子朝她前倾过来,“别怕,姐姐保护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可以见像我这样拿着相机的人?有没有人叫你保守什么秘密,不可以跟陌生人讲?” 她忽然换了一副跟小孩子说话的腔调,顾依立刻觉得不舒服起来。 温子晋旋即起身挡在了顾依身前,“够了,向记者,请你离开。” “好,温先生,我不采访她,我采访你。请问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关于顾依和圣心福利院的报道都被撤下去了?” “这你似乎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报社。” “而且今天,所有对这个新闻感兴趣的人忽然都放弃了,为什么?你能解释吗?” “因为那些文章所写的都不符合事实。” “哦?不符合事实?可我认为——是不是有人害怕背后牵扯的圣心福利院被曝光?十几年前顾小姐也是受害者之一,当年那位女院长只坐了几年牢就出来了,现在这家黑心福利院居然还能继续营业,这其中——”“向小姐,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温子晋几乎都要被她这番推断气笑,“对判决不满,请你去找法院。想做善事,现在的圣心福利院清清白白,你可以去捐款或做义工。” “福利院的人睁眼说瞎话坚称没有这个人,算不算欲盖弥彰?还是你也被那些背后的势力收买,要掩盖事实真相?” 简直不可理喻。“向记者,你还是个实习生吧?”想新闻想疯了,看什么都是社会黑暗? “今天到此为止,请你离开。” 向瑜自然不愿罢休,顾依在旁边听着两人的争辩,只觉头痛欲裂。 “不是这样……” 她气若游丝,向瑜还在高声说着什么,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 “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现在圣心福利院已经不是原来那样了。昨天院长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说谎。他们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再……” 没想到对方根本听不进她的话。“顾小姐,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要求你这么说的?”“不是!”“那为什么所有报道会突然消失?”“那是因为……” 因为那是错的。 因为我很正常。 她觉得一阵无力,微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温子晋见她情况不对,唇色如纸,呼吸也很虚浮,上前扶住她,“顾依,你还好吗?” 不好。她很晕,心跳很快,胃里翻江倒海,有种欲呕的难受。还没等说出什么,视线很快被黑暗吞没。 --------------- 亲身体会,前段时间有天晚上喝了咖啡,结果失眠了,整晚没睡着 早上起来吃了早餐,结果非常难受,想吐,头晕,出冷汗,心跳很快,后来睡了很久才缓过来了 大家,注意身体,少熬夜,不通宵.... 44 依赖 (收藏没破千加更) 顾依醒来时怔怔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愣。 这样相似的情节。冲突,争吵,晕倒。 “醒了?” 她撑着坐起来,床边的人替她立起枕头。 温子晋看吊着的葡萄糖,还有近一半。 “是不是今天没吃早餐?医生说是低血糖,现在还难受吗?” 低血糖。连这个都一样。 “还好……” “都中午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帮你买来。” 顾依虚弱地摇了摇头。虽然像是饿,但没有胃口,提不起吃东西的兴趣。 “那怎么行。粥,好吗?清淡,多少吃点。” “抱歉,给你添麻烦……”“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温子晋起身出去了。 顾依疲惫地合上眼,曾经的画面和那些荒唐的语言交织,在脑海里闪来闪去。 周崇赶到医院时,顾依的粥刚喝下半碗。 向瑜违背指示去画廊蹲点,还把人气进了医院,上级自然大动肝火。顾依是上面打过招呼的,又有周氏的关系,哪里敢怠慢,亲自打电话到周崇那赔罪。 周崇接到电话时在听汇报,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照片和录音统统删掉,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否则我找的会是你领导。” “那是自然,这次就是个实——”他没耐心听对方说完,直接问了哪家医院。那人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支支吾吾又查了半天,最后说出医院的名字后周崇立刻就挂了电话。 “继续。” 他强压着怒气把工作结完后直接就往医院去,没想到进门时看到的是温子晋和顾依这样亲昵的一幕。急诊病房没有移动的小桌,顾依也不可能让温子晋喂,他索性坐在床边一手替她托着碗,让她拿着小勺喝,殊不知这样看起来反而更温馨。顾依也很不好意思,频频让他放下,他只说无碍。 顾依看到周崇时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他抿抿嘴,“我……路过。” 温子晋都快对他醋坛子翻了的模样和蹩脚的借口笑出来了:“周总好兴致,来医院急诊科散步。” 周崇气得眼里能喷出火来,奈何顾依在场,不好发作。懒得理他,眼睛只盯着顾依,“怎么了?” “低血糖。”温子晋又抢先一步。 周崇怒意更盛。他只不过和顾依分开不到一天,这混蛋竟又让记者近她的身。 “就在你的画廊,也能让人出事!” 顾依开了口,“……是我自己,没吃早餐。” “怎么不吃?昨天买给你的东西里不是有面包酸奶吗?” “我……没什么胃口。” 他反应过来。出了那样的事,她再怎么强作坚韧,始终还是会受影响。 怒气又转向温子晋,“怎么还会有记者来胡说八道?” “那就是个实习生,不懂事,自以为发现了什么腐败阴谋。” 谁能想到其实是个霸总追求小白花的滥俗戏码呢。 “温先生要是缺钱聘保安,可以问我借,不收利息。” 温子晋没生气,倒是顾依蹙了眉。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她护着他? 气焰一下偃旗息鼓,他还想嘴硬:“难道不是?” “温先生已经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可能会有更多记者……你不可以这样说。” 周崇仿佛被从背后扎了一刀,呼呼往外冒血。明明温子晋才是始作俑者好不好!他真是瞎了眼,还想保留顾依对他的信任—— 但他还是不愿让她失望。她大概视温子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尽管他嫉妒,但如果真要打碎这一切,多么残忍。冷静下来,温子晋不算坏人,只是用错方法论。 这个功劳,他可以不要。 顾依被他看着,觉得这三人的局面有些怪异,放下勺子喃喃说饱了。 “不吃了吗?” “嗯。” “也快打完了,我让护士来替你取针。” 周崇听着温子晋的柔声细语,酸意直冲脑门。 “温先生今天这么有空,画廊没生意?” “周总不也不忙,还有闲心散步吗?” 两人夹枪带棒地一来一回,顾依在一边听了,只觉得周崇对温子晋的敌意莫名其妙。 “温先生,今天谢谢你,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 她故意这样说,小嘴鼓着,明摆着不高兴了。周崇没了办法,见她下床,箭步上前去扶,“我送你回家。” 温子晋嘴角蓄着玩味的笑,也并不拦。 顾依确实对周崇有些生气,但下地时整个人都一软,如果不是他可能都要站立不稳。 没了逞强的力气,又不好再麻烦温子晋,只好乖乖上了周崇的车。 “不吃早餐怎么行呢?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带在包里也行,本来身体就弱……” “生我气了?……我也是担心你。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路上他边开车边絮絮叨叨说着,一回头才发现顾依在副驾驶睡着了。 她纤细的指握着胸前的安全带,黑色的皮座位显得她小脸更没有血色,好似卸下了全身心的防备陷在座位里。睡梦里也抿着嘴,像是倦极。 他这无意的一扫,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周崇减速将车停了,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视线凝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 车里很静,外头的日光照得她脸色雪白。昨夜她强咬着牙说没事和今天低头喝温子晋手心里一碗粥的两种模样交织出现在脑海里。 他极轻地叹。 “你就不能……也稍微依赖我一下么?” 顾依没有回答,呼吸清浅。 他不忍惊动,想到公司在附近,缓缓驶进大楼的停车场,轻手轻脚出去打电话。 他没有助理,拨给了行政的小姑娘,想来她们女孩子也比较细心。 “唔……有件事想麻烦你。能不能到附近商场买一张毛毯拿到公司的停车场来?对,暖和一点的。不用开票,钱我私人转给你。” 顾依醒来时,四周很昏暗,一下分不清是什么时候。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停车场。 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冷气的温度很恰好,身上还盖了厚暖的毛毯。这一觉没有做梦,醒来觉得舒服得有点懵懂。 驾驶座上没有人,车门开了一条小缝。她迷迷糊糊下车,看见周崇在外面一根柱子旁背着身吸烟。 “……周崇?” 他听见,立即丢了烟走过来。见她长发微乱,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唤他的声音也软软的,小猫一样挠在他心上。 “醒了?睡得好吗?” “嗯……”她还没完全清醒,撒娇似的轻哼。“这是哪儿……?” “我公司的停车场。看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停了让你睡一会。” “现在什么时间了?” “下午,快四点了。”他看了眼手表,“饿不饿?一天就吃了一点粥。” 她精神好了些,这会有了胃口,确实有些饿了。说出来的话却心口不一,“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他笑,“我最近表现好,领导奖励我放假。” “……噢。”这话说得,她辨不出真假,也无从反驳。 两人到附近吃了餐拉面出来,已经接近傍晚,周崇再次送她回家。临了还嘱咐,“今天特殊情况,以后吃饭要按时规律一点。要是晚上饿了,也要吃东西。” 车窗外的风景接近小区,顾依心不在焉。 周崇察觉了,一路护送她上楼。家里的格局进门能看见卧室,外面天色稍暗了觉出来,卧室的灯没有关。 他皱眉,“怎么房间灯开着?” “啊,我出门忘记关了……” 早上出门,怎么会忘记关?除非是开了一夜,到白天时光线亮了,没发现灯还开着。 “你……晚上睡不好?” 她从前不怕黑的。 顾依嗫嚅着唇,“有一点……” -------------- 好气哦 一天上来看好几次 加更都码好了 结果还是差一丢丢哈哈哈 我真的是放不住存货的人,就一起更了吧 (眼巴巴等奖励 45 难眠 “怎么了,做噩梦?” “唔……”她不敢看他,眼神飘忽,“就是晚上喝了点茶。” 这谎撒得真明显,但他无法戳穿。 她没等他反驳,又说:“我困了。” 这是让他走了。 周崇无奈地,“那你……好好休息。” “嗯。”她送他到门口。 “有什么要帮忙的……打给我,好吗?”他又是这句,话里带着苦涩。 她每次都诺诺应承,但从未照做过。所有她的信息他都是从他人那里得知,该说是报应吗?他渴求她的一点点依赖,其实到底是谁依赖谁还说不准。 房门关上,暮色四合。 这晚,顾依再次失眠。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在安静的地方睡了,开不开灯都一样。到后来索性抱着被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借无聊的深夜节目催眠。但睡不长久,入眠深了就又开始做那个梦,惊醒时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讲无趣的冷笑话。 转眼周末,周崇叼着没点的烟倒在沙发上,第一千次看手机。 工作信息都回完了,上一个接了的电话是外卖打来的,最新的短信是快递取件码。 咪咪慢条斯理地在靠背上走猫步,被他一把抓来,举着两个前爪逼它直视自己。 “她好吗,嗯?你跟她有没有心电感应?她跟你这么好,你还记不记得她啊?” 小肥猫被他摆弄成蠢蠢的姿势,一脸嫌弃地把爪子抵在他脸上不让他靠近。 咪咪:我只是只小猫咪,不应当承受这些。 “咪咪,天气这么好,就应该出去喝杯咖啡,你说是吧。” 他丢掉嘴里的烟又走到窗前,看外面晴朗的天空。咪咪在沙发上甩了甩头,心说你要找她就去嘛,跟我找什么借口。 “好,走了!在家乖啊,别搞事情啊。” 周崇换了身衣服,揣上车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 他家在市中心,开车跨一个城区去喝咖啡,嗯,一定是真心想喝咖啡了。 靠近顾依在的白色咖啡馆,车子停下时他甚至觉得紧张。 今天周日,天气确实不错,咖啡馆生意很好。周崇忐忑不安走进去,要了杯拉花咖啡。 “不好意思,现在暂时不做拉花哦。” 嗯?他四下扫了扫,吧台和店里都没看到顾依的身影。“顾依今天没上班?” “嘘!”没想到店员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是顾依的朋友?” 旁边小绿拿着空托盘回来,一眼认出了他。“哎,你是之前和顾依来的那位?” “……嗯,她不在?” 小绿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她在,但是在里面,睡着了。我们看她太累了,店长不在,偷偷让她睡一会。你可别跟其他客人说啊,被投诉了可是要扣钱的!” 他闻言眉头拧紧。她是绝不会在工作时偷懒的,除非是实在撑不住。 “那要杯冰美式。我在这坐会,要是她醒了,跟她说一下我在。” 小绿露出“我懂”的笑,“好好好,你稍等啊!” 顾依迷糊睁开眼时,脖子有些疼,一看周围的环境惊了一跳。 昨天又是一夜没睡好,到了都是白噪声的店里就撑不住了。做饮料时头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险些失手把杯子都打碎,没想到现在还在休息室里坐着睡着了。 急急忙忙理好制服出去,“抱歉抱歉,我……” “没事没事,”小绿冲她眨眨眼,“今天店长不在,你偷个小懒问题不大。” “对不起啊,怎么不叫我呢,你们很忙吧?要拉花的客人多吗?” “还好吧,我们就说今天不做,客人也无所谓的,都会点别的喝啦。不过——有位客人一直等你哦!” 顾依一惊,“等我多久了?” “唔,不到半小时吧。呐,就是窗边那个。” 顾依看过去,正好撞见周崇复杂的眼神。 “快去快去,跟人家赔礼道歉啊。”小绿戏谑地笑着,顶了顶她的肩膀。 顾依忽然有种小学生上课睡觉被班主任抓到的心情,怯怯地揪着围裙挪到了周崇桌前。 远远她疲惫张皇的脸色撞进眼里,他心头就一股无名火起来了。但看见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火气又熄成了一股无处飘散的烟,憋在胸口堵得难受。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那个,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你还想喝吗?我去给你做。” 周崇郁闷地从鼻子里呼出口气。 “你什么时候下班?” 顾依抿着唇,站在原地还没想出转移话题的方法,背后路过的小绿就飞来一句:“她今天白班,六点!” 周崇见她一脸被出卖的吃瘪表情,笑了出来。“好。” 顾依气鼓鼓地回了吧台,赌气般不再看他一眼。他也没再说什么,慢条斯理从车上拿来笔电开始办公。 磨磨蹭蹭到了六点,顾依从休息室换了衣服拿出包包,瞄了眼窗边专心的周崇,几乎想要偷偷溜走。 “依依,下班啦?” 他们故意的! 同事们都嬉笑着,果然周崇抬起头望过来了。顾依气得想跺脚,被小绿一路推到周崇面前。 “好啦好啦,快跟贵客好好赔罪,不然我们要跟店长告状哦,是吧帅哥?” 周崇合上笔电,唇角上扬。“那怎么舍得。” “噫……”吧台传来一片起哄声。 顾依又羞又恼,一扭身快步逃了。 周崇忙拿了东西追上去,走前还没忘对神助攻们留下口型: ——下次请你们吃饭! 顾依听见身后传来一片笑声,走出没几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依依,等等……” 她转过来,似是很恼怒的样子。 他松了手,苦笑一下。“你……讨厌我?” 顾依一愣,条件反射地:“不是……”“那陪我吃餐饭?” 怎么会有转脸这么快的人?顾依看着他脸上立即绽放出的迷人笑容目瞪口呆。 饭桌上,隔着一张桌子,顾依垂着无神的眼,盯着盘子边缘精致的金色花纹看。 “你为什么……来找我?” 他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餐厅里香槟色的灯光,照出她眼下浅浅的阴影。 “我担心你。想看看你好不好。” “我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顾依,你脸色很差。” 她不说话,他就又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偷懒的。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好吗?如果不想一个人去,让小绿,或者有朋友陪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硬撑着……” 我陪你,也可以。 半晌,终于她还是轻轻点头。 一餐饭吃得很沉默。顾依很明显没有精神,也胃口缺缺。他看在眼里,一直眉头紧锁。最后问服务生要了杯热牛奶,“喝点这个,会好睡一点。” 顾依乖乖捧起杯子。牛奶温热得很恰好,暖意从喉咙漫到心口。她忽然有点想哭,仰头借杯底挡住了。 她又睡着了。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住,周崇侧身望向她脆弱的睡颜。像清澈无波的水面,碰一碰就会碎掉。 他轻车熟路从后座取出毛毯,借替她盖的时机偷偷将一缕碎发别至她耳后。她睡得还是很浅,像是极易被惊动,这样轻的动作都让她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 他手迅速地缩回去,生怕将她惊醒了。 车里静得很。他从下午直到现在都没有吸烟,这会子瘾上来了,体内有点蠢蠢欲动的难受。但不敢开车门出去,怕会发出大的响动,塞上耳机看电影硬生生忍着。 46 安枕 (收藏破千加更) 顾依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醒来听见手机摔在车内地毯上的闷响,还有周崇的低咒声。 突然来电的时候把周崇先吓了一跳,没拿稳手机从手里掉了下去。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车里听起来分外吵闹,他都没敢看顾依醒了没有,急急忙忙捡起来开车门出去接电话。 “什么?你看看时间,今天是周末,有什么上班时间再说!” 他怕关车门发出响动,留了一条缝,顾依远远地听见他的说话声。 电话那头的人非常怀疑人生,“今天是周末”?周扒皮居然说今天是周末??他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有打开电话录音,好在每次加班的时候在公司循环播放:有什么上班时间再说! 果然还是醒了。他看看时间,才睡了不到一小时。 “要不要再睡会?” “不了……”顾依掀开毯子,发现是上次的同一张。 他一直留着?她想到这里,心里冒出点带酸的甜。 他拔出车钥匙,“我送你上去。” “不要!”她脱口而出,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异常。“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不行,没得商量。” “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现在才不到八点。”“那你也是个女孩子。”“我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声量忽然提高了,刺得他哑口无言。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了。他缺失的时间里,所有他没能陪她走过的路。 他失了同她玩笑的兴致,心上隐隐作痛。 “那现在我在……可以让我陪你走一段吗?” 他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带了点祈求。 她只能认输。 果然。她打开门,周崇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茶几被移得离沙发很近,像要围成一个使人有安全感的窝。 “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昨晚在追电视剧。” 他神情凝重。“什么电视剧?” 她随口说了一个最近正在热播的,没想到他又问:“昨晚播第几集?什么情节?” “忘了……” “男女主叫什么?这总不能忘了吧?” 她干脆选择乌龟战术,走到沙发边开始收拾被子不说话。 “依依……”他头疼得很,从前这小丫头可没这么难对付。 他坐到沙发上,从下往上看着她。“告诉我,好吗?” 他这个样子太温柔,眼里盛满担忧,那担忧只为她一个人,卑躬屈膝。 她从前只学过对他敞露心扉。面对这样的周崇,她毫无办法。 “我……睡不着。” “多久了?” “从……周三。” 他神经一紧。是出新闻那天,他来那一晚。 “怎么睡不着?心里有事,还是怕黑?还是怎么了?” 他顺势将她两只手放在掌心。这动作太自然,像做过无数次,没有人觉得异样。 顾依摇摇头。“一直做梦……” “什么梦?” 她不说了。 他沉吟片刻后站起来。“收拾一点东西,去我那住。” 她呆了一下,“不用……”“依依,这样不行。” 今天是周日,她岂不是已经四个晚上难以入睡?怪不得累成那个样子,在车上都能睡着。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他叹了一声,软下语调:“家里有客房,你有人在隔壁,起码不会一个人那么害怕。而且咪咪也在,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抱它睡吗?让它陪你,可以吗?” 顾依还是不答。 他急了,干脆手一捞把她横抱了起来。“去不去?不收拾也行,东西都能买。再不去,我就直接把你放到车上了啊。”“你——哪有这样的!你先放我下来!”“你乖乖听话,我就放。” 他眼角蓄着耍赖得逞的得意,令她一阵恍惚。仿佛时光倒流,这里是他们二人世界。他永远知道怎样让她乖乖投降,怎样驱散她的所有梦魇。一切可以重来。 “喂,跟你说的你听清楚没有?” 咪咪又被他摆成“认真听讲”的姿势,小屁股墩在他腿上,小肉爪被他捏在手里。 “你今晚要乖啊,不能吵她,早上也不能像整天跳到我身上那样踩她,听见没?” “表现得好,明天给你买罐头吃,行不行?” 对方黄眼睛眯了眯,很是不屑的样子。 “嗬,你还跟我谈条件?” “罐头不能吸引你了是不?你这小妞现在挺傲啊?怎么不想想,谁养你的?谁给你创造的幸福生活,啊?” 顾依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大男人戳着小猫咪的脑袋进行思想教育的诡异画面。 周崇听见响动,尴尬地放开腿上的猫咪。“呃……我教育它呢。”她不会以为自己虐待小动物吧? “喵~” 没想到这小毛团倒是很会来事,下地就朝顾依去了。乖巧无比地跳进顾依怀里,动作无比娴熟。 “咪咪,你好不好?是不是胖了?没关系啊,咪咪胖了更可爱,是吧……” 周崇没想到自己还有嫉妒一只猫的一天。看着她把小猫抱在怀里温温软软说话的样子,他几乎想自己变成那只猫。 咪咪:你冷静点,我是母的。 他一个大男人独居,家里虽然装修很极简,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凌乱。但客房很干净,她猜想他会不会是趁自己洗澡时收拾过,因为她出来发现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没了。 她只带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刷牙时她看见他的剃须刀和牙刷摆在台上,把自己的黄色牙刷放到旁边时立刻感觉心头警铃大作。她触电一般拿开了,欲盖弥彰地放到镜边置物架。 “咳,要睡了?” “嗯。” 她今晚很早上床,一半是累积的疲惫,一半是面对这局面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要是怕黑,这里有台灯。遥控器放在这,实在睡不着想看电视也可以。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叫我——我习惯晚睡了,你不用怕吵我。”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她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摆在周围。 还有他自己。 忽然他笑,“你看,它倒自觉。” 顾依循他视线看,咪咪已经跳上床,气定神闲揣着爪子蜷在枕头旁。 周崇伸手挠了挠它软乎乎下巴,“你要负责赶走噩梦啊。” “喵~” 客房的门关上了,他反倒开始不知所措。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干脆也打算洗漱进房。 他看见架子上她黄色的牙刷,想起很久以前她那件奶黄色的羽绒服。 刷完牙,他鬼使神差,把自己的杯子放到她的旁边。 牙刷一灰一黄,像两个人。他躲在卫生间开始玩这个幼稚的游戏,手指把两只牙刷拨成各种依偎的模样。 “蠢。” 他低低骂了自己一句,冷水泼了把脸,关灯回屋。 换了陌生的环境,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入睡。 那道巨大的力量还是在梦里出现了, 她全身猛地抽搐一下惊醒了。这是今晚的第一次,顾依在黑暗里睁着眼,想还要多少次,今夜才会过去。 一只小肉垫放到了她脸上。顾依转过头,看见咪咪发光的眼睛。 啊,她在他家呢。 “嗯……?”她捏捏它的肉垫笑了一下,“你在帮我赶走噩梦吗?” 咪咪没有回答,收回爪子伸了个懒腰,又慢慢窝回了枕边。 顾依翻了个身,看见隐隐约约一个小猫卷毛茸茸的轮廓。 寝具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和他衣服上的很像。她想起他那天晚上将她抱进怀里,还有绵密的吻。 困意缓慢袭来。 这一晚,周崇辗转反侧,顾依难得安眠。 --------------- 老周泡妞秘诀:第一步永远是先拐回家 两天四更,我简直勤劳赛蜜蜂高产似母猪:) (真的一滴也没了 47 一周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走出卧室,家里静静的像没有人。他原本以为顾依走了,但客房门还关着。 时钟刚走过七点,记得昨天她说今天咖啡馆的排班在下午到晚上,而周一,他公司事会比较多。 周崇下楼去健身房出了身汗,顺带带了早餐回来。淋浴完准备出门上班时,她还未醒。 他也不知道她是睡到了现在,还是早晨才勉强睡着。哪一种他都不忍打扰。 他想了想,将粥和包子盖好放在餐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顾依睁开眼时,窗帘外透进来的光已经很亮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竟然已经临近中午。 咪咪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见她醒了,跳下来走到门边,甩着尾巴。 “你一直在等我吗?”顾依哭笑不得地抱起它,“对不起啊,我睡晚了。你饿了吧?” “多亏你,我昨晚没再做噩梦呢。” 餐桌上的早餐已经凉了,纸条上写着:我去上班了,早餐热了再吃,午饭我不回来。 吃早饭的时间早就过了。顾依索性将东西都热了热,权当午饭。 去咖啡馆的路上周崇打来了电话。 “在路上吗?昨晚……睡得好吗?” “嗯,很好。。” 他稍稍安心,又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安慰自己的说谎。 也许见到她就知道了。“你几点下班?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的。” “太远了,公交车要花好长时间。再说我今天忘记留钥匙给你了。” 她咬咬唇,心觉不该对他如此依赖。 周崇调转话头,“要到晚上吗?晚饭在哪吃?” “晚饭在咖啡馆跟大家一起。” “噢,我六点下班,那我下班直接过去等你就行了。” 顾依才反应过来被他套话,憋闷得无话可说。 电话里听得出他在笑。“好,那你路上小心?” 顾依感觉自己简直是在跟一只老狐狸对话,气乎乎直接挂断了。 那头周崇确实一脸老狐狸偷到小鸡崽的得意表情,看得食堂坐在他附近的人心里直发怵。 斜后方的行政小妹低声说:“我怀疑周总恋爱了。” “嘁,这有什么新鲜。老大不小了,恋就恋呗。” “不,我怀疑是跟一个女的。” “哟,你见过?”“不是说……周总疑似,那什么嘛?” “我还真见过。” 几个刚擦完嘴的人也不愿走了,“真的假的?” “上星期我不是被周总叫下去了嘛,他让我替他买张毛毯带到停车场去。无缘无故的,我还觉得挺奇怪,结果那是给一个在他车上睡着了的女孩子盖的。” “谁呀谁呀,看清楚脸了吗?” “那没看清。周总宝贝着呢,远远地就拦下我把毛毯拿了,自己轻手轻脚上车给人盖上的。就看出肯定是个女生,坐在副驾驶座上。” “啧啧啧,这么久了,可算是听着周总的一点花边新闻了。我觉得你要是当时拍了照卖给记者,绝对能发一笔。” “去你的吧!那我怕是就没法活着走出停车场了。” 晚上刚过六点半,果然周崇来了。也不多说什么,点了杯东西就在窗边打开笔电坐着。店员都怀着玩味的笑,他明明是没看过来,她却觉得脸上发热。 “哎,依依,我怎么觉得他…… 有点眼熟啊?” 顾依心里咯噔一下,擦着杯子没抬头。“……也许是他大众脸。” 小绿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来:“顾依同学,你管长成那样的叫大众脸?!行行好让我也捡一大众脸行不行?” 顾依撇撇嘴,“那他送给你好了。” 小绿笑得前仰后合,走过去挨到周崇的桌子边,“帅哥,依依说要把你送给我哎?” 周崇抬起头看向顾依,后者只埋着头瞧也没瞧他,脸色倒已经好了许多。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莫名心情很好。 她没发现说这话的另一个含义是,他是她的。 八点,顾依下班。两人又是成双成对地上了车。顾依刚想说不必总来等,周崇先委屈地开了口:“我好饿。” 她想起他没吃晚饭,“为什么不去吃饭?” 他理所当然地,“等你啊。” “你可以不用在那里等……” “你也没告诉我几点下班,我怕你跑了。” 顾依无语凝噎地望向窗外。 “你饿吗?要不要在外面吃?” “我不饿,和大家吃过了。” “那回家吧。我叫个外卖就行。” 她皱了皱眉,想起他过分干净的厨房和餐桌。 “你……别总吃外面的。” “没办法,我自己做得太难吃了。你可以教我做吗?” 他话转得无比流畅自然,简直像路面上走着走着忽然出现的铺着席梦思的陷阱,需要她非常努力地分辨。顾依停了好半晌才说:“你可以上网学。” 他笑一笑,“好,那我今晚就学。” 他根本是大骗子,顾依站在厨房愤愤地想。他做饭的动作算不上娴熟,但绝对不是完全不会的。 周崇在切菜的间隙转头看见她气鼓鼓的脸,笑道:“干嘛,生谁的气?” “你明明……就会做饭。” 他把切好的青瓜片盛进碗里,“是吗?之前在国外被逼得没法,自己琢磨了一点。西餐吃久了还是想中餐。回来都没什么时间做,忘得差不多了。”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那段日子,语气淡淡的。加之他的动作,有一种平静的温馨感。她觉得眼前的人忽然有一点陌生,却也有一点完整。不再是那个断掉一截的,在她记忆中缺失一段人生的人。 他冰箱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只炒出一盘青瓜炒蛋和一碟榨菜肉丝。 周崇盛了碗饭,还没忘给她递一双筷子,“要尝尝吗?指点指点我。” 她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不对,你午饭吃的什么?” 顾依心虚地咽下嘴里的青瓜,“嗯……粥和包子。” “那早餐呢?” “……粥和包子。” 他眉头皱成个川字。“怪我。明天要去趟商场才行,我平时不怎么做饭,冰箱什么都没有。” “不是,是我睡晚了,快中午才醒。就早餐午饭一块吃了。” 他复又欣喜,看来她睡得很好是真的。想想又说:“那也不太好。早餐不吃,胃会饿坏的。” 无心插柳,这时机倒是来得正好。顾依放下筷子,忙揪住话头。 “我现在已经不做噩梦了。所以……我还是回自己家去住吧。” 周崇扒饭的手顿了顿。 “你……可以多住几天没关系。” “这样,不太合适。” 他在心里苦笑。 她何时也会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不太合适……是。他在她那,无名无份。 “就一星期……今天周一,如果到周日状况都很好,再回去。我也可以放心,好吗?” 他觉得自己像摇着尾巴希冀她不要离家的小狗。 一星期。 太短了。 他们两个不应当再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时候了,可是越平淡越让人觉得是不可告人的心事。 如果她上白班,他会开车先送她到咖啡馆,顺便带上一杯咖啡去公司。她无意说了一句早上喝冰的不好,自此他换成热拿铁。 冰箱被他塞得满满,让她随意发挥。杂活都会是他负责,包括但不限于择菜、洗碗和在餐桌上放彩虹屁。 他们甚至试过晚上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夜晚的气温已经变低了,正襟危坐的两人看着看着就变成共享同一张薄被。放到男女主的吻戏,他无端伸来一只手遮她的眼。 …… 数不清的,散落在平静生活中的糖碎全部很甜。 应当是,有了一个期限反而让人更沉溺。 反正要抽离,反正到期重新清算,暧昧可以通通不作数。 ------------ 想搞事情 48 雷雨 也不知道是他诚感动天还是什么东西,一周匆匆到了周六,竟“天公作美”下起大雨。 他被雷声吵醒,还在想顾依会不会被吓着,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抓门的响动。他下床打开房门,发现是咪咪在门外。 “怎么了?” 小毛球看也没看他,大摇大摆进屋跳上床蜷进了被子里。 “喂,你怎么睡这了?” 周崇出走廊望了一眼客房,门开着,想来是这小东西鬼灵精学会了开门。他走过去想替顾依把门关上,床上的人却在他出现时肉眼可见地全身一震。 “抱歉,吓到你了?” 顾依紧紧缩在被子里,黑暗中只露出一双盛满恐惧的湿漉漉的眼。 “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第一次见她梦魇的情形,心中抽痛。 周崇反手关上了门,走进房里将吹雨的窗子也关好。“开一点空调好吗?关上窗,声音会小一点。” 她没说话,惊醒的心悸还未平复,精神恍惚地看他来回走动。 明明一周都没有再做那个梦了。今夜突然下起雨来,轰轰的雷声,噩梦再次发作。甚至比往常来得更凶猛,每打一次雷,梦里的大手就将她猛力抓回去一次。甚至有几次,还将她掀翻在地上拖行。她怕了,不敢再睡,一回头可以令她安心的猫咪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要开一点灯吗?” “你闭一下眼睛。” 他大手伸来遮住她视线,周围啪地亮起刺眼的光。她感觉那光慢慢调得暗了,那只手才从眼前拿开。 周崇放下手,暖黄的光晕里看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恐惧地大睁着的双眼。这样脆弱的样子,他说话都怕惊着了她。 “睡一下,我在这陪你?” 顾依明明是疲累不堪,看向他的眼神都很飘忽,却摇了摇头。 他干脆坐到床上,手安抚地摸她的发,像揉一只小猫。 “害怕,不敢睡?” 被子里的脑袋点了点。 周崇微叹了口气。“……做什么梦了?” “告诉我好吗?说出来,就没那么怕了。” “梦见……有人……抓我……” “谁?抓你去哪儿?” “不知道……我在跑,跑了很远……可是总是突然,有人从后面,很大力地,把我抓回去……” 听见她闷闷地带了哭意的描述,断断续续,像细细的风筝线勒在他心上拉拉扯扯。他很后悔,不该暗暗许她不要走的愿,如果是这样使她留下,他宁愿她回家去,宁愿见不到她,也不想她如此受折磨。 “嘘……没事了,都是假的。”他坐进了一点,掌心轻拍她后背。“别怕,没有人抓你。” 她搂住他的腰,像溺水的人攀住救命的木板。 他知道现在不应当如此的,可是她薄薄的睡衣下未着寸缕,此刻柔软的手臂还环在他腰间,他无法克制地下腹慢慢升起一团火。 “那个,我……”他难堪地挪了挪身子,“我去下卫生间,好吗?” 顾依闻言缓缓地松了手。“……我想出去看电视。” 他不在的话,太静了,她不敢。 “好,就看一会。” 周崇扑了几把凉水在脸上,盯着镜子给自己做了好几次思想工作,逼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嗯——啊——” 好死不死,这时候突然从客厅传来男女交合的放浪呻吟声。他呆滞了一秒,拔腿冲进客厅把电视关了,捞起沙发上满脸通红的小丫头就塞回房间被窝里。 “你……” 刚才电视上鲜明露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顾依脸涨红着,她不懂用他的网络电视,在电视柜里随便找了一张没有图案的碟片,没想到竟然是—— “……流氓!” 她憋出一句自己认知范围内能想到的骂人话,羞窘得几乎头顶冒烟。 周崇也没好意思到哪里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被那片子的画面和声音又激出来几分。这指责从她口里冒出来只能称之为可爱,他无话可说,咬牙挤出一句:“你……快睡觉!”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看那种……” 顾依连噩梦的恐惧都忘了个干净,满脑子都是那对男女夸张淫乱的姿势挥之不去。想到他竟在家里收藏了这种东西,简直…… 周崇哭笑不得。“依依,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那你,那你也不能看别人……”小姑娘纯洁无比的三观都被震碎了,怎么会有人拍那种东西呢?“你可以去,自己去交女朋友……” 这丫头估计生来就是克他的,躺在他家的床上,又要哄又要抱,完了叫他去交女朋友! 他认命地替她掖好被子,“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顾依转转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石破天惊地冒出来一句: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男生?” 她想起在咖啡馆的八卦杂志上看到过,写他从来没绯闻也没女人,酒桌饭局身边永远是兄弟,不少人猜他是同性恋。 周崇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是报应,绝对是报应。 “对不起,你是不是不想被人……唔……” 他气得低头吻她,狠狠折腾了一番那张胡言乱语的小嘴才松开了,“还说我喜欢男人吗?” 她脸上的红换了一种,呐呐地垂下眼不再看他。 冷气吹过来,手上起了阵鸡皮疙瘩。“你等一下,有点冷,我去给你拿多床被子。” 顾依看他起身出去了,忽然觉得刚才有一种冲动,想叫他不要走。雨声听起来更大了,一亮一亮的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下一个响雷。 她捂紧耳朵,盯住房门。 周崇从沙发上拿了薄被,折回来加盖在她身上。 “冷吗?” 顾依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腾出小手来指了指他。 “我吗?我不冷——哈秋!” 他穿着短袖,尴尬地吸吸鼻子,“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用管我。” 半晌,她却忽然掀开被子的一个小角。 他愣住了,竟不知所措地站着不动,喉咙一阵发紧。 外面就在这时响起咔嚓一记惊雷。他见她吓了一跳,立刻失了所有的想法,躺进去搂紧了那个发颤的小人。 她头靠在他胸膛,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那种影片,这么……吗?” 她看了只觉得吓人。 周崇无奈地长吁了一口气。 “别再想那些了。我……没怎么看过。都是朋友开玩笑给的。” “那你……有和别的,女孩子……”“没有。” “……噢。” 这关她什么事呢?她应当是被吓昏了头,说这些无头无尾的话。 他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红。 “……只有你一个。” “噢。” 她像是不会思考了,只知道机械地说这一句。 “为什么问?” “……什么?” “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和别的女孩子?” 他声音低低的,从头顶上传来。 “嗯?”他挑起她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台灯的黄色微光在他们中间流淌,照得他五官暖融融的轮廓,温柔极了。 她心慌意乱。 “依依,只有你一个。” 他再次说。 她木木地,还没来得及又说“噢”,他已经俯身下来将她的话以吻封缄。 这吻很长,在密密麻麻的雨声里,外面突然又有响雷,她惊得抖了一抖,不小心牙齿磕到他的唇。他也全不在意,捧住她后脑,小心安抚,唇舌细密交缠。 ----------- 咪咪:我只是一只小猫咪,就帮到这了 49 情潮 后来这吻也像兜头淋下的大雨,落了她满身。他动作很轻,灼热的鼻息洒在她胸前和颈侧,两床被子拢着的空间,外面阴冷非常,里头的高温几乎要使人融化。 他含住她耳垂时,顾依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明显地一颤。他像是很满意地笑了一下,更加卖力地用舌头逗弄那块微凉的可爱肌肤。 “不要……” 她娇娇地抗拒,不自觉夹紧了腿心洇湿的布料。 这声音像小猫的爪,挠得人心头刺痒。 衣领早松脱了,露出若隐若现两只小包子。顾依察觉他的视线,学他捂他眼睛:“不许看……” 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笑着,“好,不看。” 周崇反手关了灯,屋里暗了下来。他也并不拿开那只小手,只是自己的手从上衣下摆滑了进去,炙热的掌心拢着那两团软弹的乳肉,爱不释手似的搓揉把玩。 触手的手感软得不可思议,他呼吸很快粗重几分。还要逗她:“太瘦了,吃多一点。” 顾依忿忿不平地制住他,“你就喜欢,那影片里那样的,是不是?”她还记得那里面的女模特,珠圆玉润,丰乳肥臀…… 周崇啼笑皆非地,亲她乱猜的嘴。 “不是,我只喜欢你。” 她像是无话可说了,闷闷地别过头去。他无可奈何,第一次觉得女孩子的心思这样难懂。逗也不是,说好话也不是。幸好佳人在怀,只好直接用做的。 周崇手揽着她纤瘦的腰肢,从腰后顺着臀探进衣料里。顾依慌得要躲,扭动间蹭过他鼓胀的裤头,让他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别动……再动把你吃了。” 摸到小裤上沾了的一片湿滑,小丫头怕得夹紧腿,“你不要碰……” “好,不碰。” 他又痛快地答应了,必定还有更多后招。果然他抽回手,转而去逗弄包子上的小红豆。唇舌并用,牙齿轻磨,轮翻折腾下来,两颗小东西已经鲜红欲滴,俏生生地挺立在空气里。 小丫头也已经气息紊乱,软在怀里由他摆布。 “我不碰,那你碰好不好?” 他早已经硬得发疼,直挺挺地撑在裤裆里。 “乖,就一会……” 她的手被抓着放上那块鼓起,隔着布料上下抚摸,勾勒得出它的形状和热烫。 他也乱了。没想过自己如此没出息,只是一只手,她的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手…… 甚至还隔着衣物。 真没用。 “你都碰了……那也应该让我碰才对。” 什么啊?顾依睁大眼,还没谴责他的无赖,他的指已经伸进来。掀开一角,触上湿泞的花瓣。 “唔嗯……流氓……” “这样就流氓?” 他中指微动,指尖刺入缝隙—— “唔!”她身子一震,手上无意识地握紧了他的粗长。 “呃——” 他齿间溢出低喘。 “真想把你收拾踏实了……” 总是时机不对。他恼恨自己之前怎么如此甘愿做柳下惠,安全套都没备下一个。 忍不了了。 他心急火燎,一手胡乱掏出叫嚣的性器,一手拉扯着褪下她的衣裤。 “乖,握住,动一动……” 她被他引导着,生涩地撸动着那根硬热。他像是要奖励她的聪慧,也嵌进一指,跟着她套弄的节奏缓缓进出。 “哈嗯……”她舒服得磨蹭双腿。他被她本能的反应取悦,低头边吻她边含糊不清地问:“喜欢吗……唔……还要吗……” “嗯……不…不知道……” “那试一试,好不好……” 他又挤进一指。 “嗯啊……别……” 异物侵入感加重,贝肉立刻绞紧了,窟住他的指。他无法自控地要幻想若是将手指换作自己的粗长埋进她体内…… “别夹……”他移动都有些不畅,抽插翻搅,带出更多湿液。 “呜……别说……”她身子细颤着,太久未体会过的情潮,敏感至极,只能羞窘地将头埋进他胸膛。 “那你呢,你也只有我一个吗……” 他忽然抽出了手。涌上的空虚令她不依地扭了扭,“什,什么……” “只有我一个吗?” 她抬起头,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语气,认真又笃定,莫名使她委屈。 他根本知道答案。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是……” 说出口时,话里已经带了哭意。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淹没了他。 “好。” 欠她的,怎么还都好,还不清也好,还一辈子也好。 从她开始,从今以后,都只有她一个。 “别哭……还没完呢……” 他重新挤进去,辗转腾挪,寻到一处小小的软肉。 “嗯!”顾依登时夹紧了腿,“不要……别碰那里……” “听话。”他好似故意转移她注意力,另一只掌心裹住她过分轻柔的手,教她平息他躁动不安的勃发。“像这样……嗯……用力一点,快一点……” 她手上感觉到他的热度和隐隐鼓起的青筋,羞得无地自容。这边一分神抚慰他,那边他就得寸进尺分开了她的腿,指尖摁住那处敏感点肆意揉捻。 快感闪电般激上来,顾依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呜呜咽咽。 “怎么还咬人……专心一点,握好了……” 他也被刺激得濒临爆发,干脆就着她的手挺腰怂弄起来,脑子里幻想她白嫩的小手被一根狰狞的硕物进出的场景,还有她在他手下蜜水涟涟的小穴…… 肆虐的快感爬上身,他手作乱得越发快。 “呜呜……别弄……你……坏……” 小丫头身子绷得紧紧的,趴在他肩头胡言乱语起来。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他弄出的咕叽水声。 周崇听着她娇软的嗔骂反而更兴奋,“是,我坏……再叫,叫给我听听……” 她眼角挂着泪花,赌气又咬他一口,忍着再也不肯张嘴了。 “害羞吗?没关系……” 他这么好说话? “我叫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你——”顾依吓得松了口,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说完,他就在她耳边喘起粗气,“宝贝……好棒……光是手就……唔嗯……好舒服……” 她听得整个人都泛起红潮,想捂住他的嘴,手被他制住握着他的粗长。无法可想,憋红了脸半天,干脆抬头用吻—— “唔……” 他是老师,哪有让学生反客为主的道理。 趁机纠缠住了小丫头的舌,叫她不能再说不要,手指动作得更加激烈。小家伙呜呜抗议着,底下湿淋的蜜穴却一吸一绞得越发紧了。 “唔唔唔……” 周崇直到小丫头泄了身才放开了她。涌出的蜜液沾了满手,他两眼发热,将那甜腻的液体涂到肉刃上,“呼……宝贝……给你……都射给你……”包裹着她的手又快速撸动了几十下,才低吼着将自己交代了。 大略清理了一番,许久,屋外和屋内都静下来。 他身上很暖,被抱着有一种安心感,倦意和着他低低的嗓音像海浪一样卷上来。她很困了,这夜打了多少个雷她就惊醒多少次,空睁着眼抵御恐惧就耗光所有心神。又被他勾得胡闹一场,早已经体力不支。 “我好困……” 他低头在她发顶轻吻。“好,你睡,我在这。” 她真的困了,眼睛半开半闭,紧绷的身体松下去。手还留着力揪住他一只袖子。 “依依……”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要再一个人跑……想去哪,我们一起走。” 外面风停雨歇。她睡着了,没有回应,脑袋沉沉枕在他臂弯。 -------------- 周?骚话连篇?偶尔翻车?崇 解馋了 婆家粉流下喜悦的泪水 娘家粉稍安勿躁哈哈 50 心结 她睡得很熟,醒来时果然已经日上三竿。 走出房间,周崇抱着咪咪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来,脸上带着很慵懒的笑。 “醒了?桌上有早餐。去刷牙,我帮你热热。” 她懵了一会,看见电视,昨夜的旖旎记忆瞬间回笼。 他见她站着不动,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迷茫的样子可爱得紧。走过她身边时没忍住揽过来亲了一口,“站着干嘛,睡傻了?” 顾依心里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转身走去浴室。把牙刷丢进杯子里时突然发现两只牙刷依偎的情状,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她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 以前是一粉一蓝。 蓝色那只是崭新的,倔强地放在那里,一直等着他回来用。 但他回来的第一天,她就走了。后来他有没有用过,她也无从知晓。 他在外面,等她吃早餐。 像中途发生一点波折,重新倒带,一切甜蜜可以统统回来。 她记起那个梦,她跑啊跑,一只大手将她抓回原地。 所有心动都是真的。 可是她不能再被抓回原地了。 顾依出来时,拿着自己的牙刷和毛巾。 周崇看见愣了一愣,“怎么了?” “我想收拾一下……想今天回家。”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又要回家?”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她鼓着小脸,“我自己的家,当然要回。” 这回轮到周崇懵了。他本以为经过昨晚,两人互通心意,接下来顺水推舟,一切圆满。怎么现在她又像拔*无情的负心汉,一觉醒来翻脸不认人? “在这里……不好么?” 连沙发上的咪咪也喵了一声,像在挽留。 她手攥着牙刷,“这是你的家。” “也可以是你的。” 他脱口而出。 顾依心跳蓦地漏掉半拍,但最终还是垂下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客房把牙刷收进了袋子里。 周崇在原地抓了抓头发,觉得也许是那话太冲动,有些不妥,又追上去,“你……昨晚还……回去一个人,能行吗?” “那说明,我在这……也没有什么作用。” 周崇被噎得哑口无言。 “但是——” 她没再驳他,可他也但是不出个所以然了。 “你说——这是哪出了问题呢?” “我觉得没毛病啊。”“我也觉着没毛病。” 这晚送了顾依回家去,周崇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待不住了。深夜约了一帮子兄弟出来喝闷酒,会不会被写成Gay也管不得了。 “哎,会不会是你没做全套,人小姑娘以为你‘不行’啊?”“滚一边去!” 他怎么可能给她觉得自己“不行”的机会?他有多行,她又不是没亲自验收过! “我觉得,周大少,你这人有一特点。” 周崇挑起眉,“什么?” “不是在吃回头草,就是在吃回头草的路上。” “靠!”周崇扬起手作势要把杯子砸那人脑门上,周围的人或躲或闹哄笑成一团。 身边一人抢下那杯子搂住他肩膀,“兄弟,我觉得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你说你,长得挺帅,条件顶好,怎么就感情这事儿老想不开呢?你看你在美国,跟前前回头草许蕊搞不清了。一回来,又跟前回头草小妹妹搞不清了。”“放屁!我跟许蕊什么事都没有好吗?而且谁准你用草形容顾依的?!” “说这话谁信!”“就是,你俩在美国同学会那时候的事早传开了——” “哎别,我信了。你看他这差别待遇,许蕊呢就是忙着撇清关系,小妹妹就要矫正称呼。我认证,你不是吃回头草,你是一直在吃顾依这根回头草的路上到现在还没吃成。” 众人大笑不止。 周崇被怼得一肚子火,仰头吨吨吨灌了半杯烈酒。 包厢门忽然开了,进来一男一女。在场的人闹了起来:“不是吧大林,你是把女朋友栓裤腰带上了?喝酒都带着?” 大林搂着Erin一脸得瑟的笑,“这可不是我女朋友,告诉你们,我升职了啊。” Erin抬起手晃了晃,无名指上是一枚闪亮的钻戒。 “哦哟——” 房里随即炸了锅,二人被起哄着,推杯换盏地喝了一轮才落座。 大林一眼瞅见沙发上瘫着的周崇,“哟,这人怎么了?” 周崇颓然地支起身子,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大林,我算是羡慕你了。这么多年,走到最后的也就是你俩。” 旁边人替他解释:“情场失意了。” “正好,咱们这儿唯一的女同胞,大嫂,你给他参谋参谋呗?” Erin笑着坐到周崇身侧,“怎么了周大少?又撞到哪块南墙了?” 曾经一同去澳洲的李锐插了一刀:“旧的那块!” “来来来,说说!” 周崇也实在无法,借着醉意把和顾依的事儿都大略说了一通。 Erin听完,也不说什么,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喝了口酒。 “你说,她肯定对我不是没意思,我也坦诚了,怎么第二天就变样了呢?” “周崇,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您问。”他此刻为证自己虚心向学,敬语都用上了。 “你以前,是怎么追许蕊的?” 周崇一听这话又不耐烦地倒回了沙发里。“提这干什么。” “不,我对事不对人啊。那就不指定她,就说你以前在学校里,怎么追喜欢的女生?” 他望着天花板想了想,“不就是,先搭个讪,要上联系方式,然后聊聊天,熟络熟络……再进一步就吃吃饭,看看电影,送点礼物……完事牵个小手散个步……不就这样?” Erin憋着取笑他的冲动,“那我再问你,你怎么追顾依的?” 这倒真把他问住了。 “你看你,当初把人伤了,那些心结还没说开呢,上来就把人拐家里,人家怎么安心跟你在一起?我看你当年追许蕊这么耐得住,怎么遇到顾依就犯傻啊?” “但我那是——她情况不一样,而且——” 而且后面接不上话了,周崇这才觉出味来。 想想当年也是。先把人拐回家骗上了床,才告的白。仗着小丫头什么也不懂,他还真混蛋。 “这么多年,你都没陪在她身边,你总得给一点时间,慢慢了解中间缺失的那些,慢慢弥补嘛。顾依那么单纯一女孩儿,像你那样,真是——”“人面兽心。”周围的围观群众迅速下了定论。 “喂,刚才是谁在这跟我说没毛病的?” “我们就是人面兽心啊,我们承认。” “……” 大林同情地递来一只烟。 “女人,难搞吧?” Erin边去揪大林的耳朵边给周崇继续施教:“你要是今天还是大学生,或者只想跟人单纯打打炮呢,那就当我说的是废话了。不过我看你费这么大劲,肯定不是只想骗人上床吧?” 周崇点着烟吸了一口,瞟了眼Erin手上的钻戒。 “我争取……给她也弄一那玩意儿。” 说是容易。 他听道理听得恍然大悟,回到家酒醒了,就又开始抓心挠腮。 此时是凌晨两点,周崇在客厅中间兜了好几个圈。 也不知道她今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噩梦? 他想问问,听听她的声音。拿起手机才反应过来这时间不对。 头疼。 --------------- 吐槽老周真开心 怎么珠珠又破千了啊....我太难了 (没有说破千不好的意思 加更,加....一定加............ (一位缘更作者逐渐失去初心 51 秋尽(2星加更) 哪知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想起她周一咖啡馆是下午的班。恐她在睡懒觉,这电话又延到中午。 “喂?” 他紧张得从椅子里站起来,声音还要强作镇定。 “咳……是我。” “嗯。” 她声音小小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还好吗?” “嗯。我在路上。” 她的背景有公交车上的轻微嘈杂声。 “昨晚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 “……噢。那就好。” 一时无话。 “那个,我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饭,下午有个会……”他说这些做什么?“呃那你,你路上小心点。” 这回轮到她说噢。 又是沉默。 顾依忽然很盼着他能再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但能说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在这沉默里头,汽车到站了。 “……我到了。” “好。别太累了。” “嗯。” 这对话这么短,挂断后的两人都满心挫败。 周崇听着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在想Erin说的话,和顾依说“这是你的家”的眼神。 窗外一片水泥森林,在城市的中心区,都是冰冷的幕墙与点缀的人造风景。 他发现自己费尽心力爬到了此处,但他在顾依那里,始终毫无长进。 那个红色的圣诞老人笔筒在桌面上,笑呵呵地看着他。 视线移到旁边的日历,秋天都已经临近末尾了。 难道他们还要再错过一个圣诞吗? “哎,今天怎么没看见帅哥啊?” 时钟走过七点,果然小绿在店里四处张望地问。 “他不来。” 顾依头也没抬,也许是笃定,也许是不想看到那个空下去的座位。 小绿凑到她身边悄悄地问,“你们吵架了?” “什么吵架。”顾依皱了皱眉,明明他们没有可以吵架的关系。“他来做什么。” “接你回家呀!” “才不要他接……” 小绿没再讲什么,过了一会忽然不知道和谁说,“咦,帅哥,依依今天说不要你接呢。” 顾依很惊讶地抬起头,撞上他在吧台点单,看过来时脸上笑意浅浅。 “抱歉,下午的会,开得晚了。” 干嘛要和她解释?顾依甩掉心头的异样感,埋头不去看他。 可是这样看起来更像埋怨男朋友来晚了的女朋友。周围的同事都用心知肚明的表情瞧着他俩。 他还是照旧坐在窗边办公,等到八点,她换下制服,出来就看到他收拾好东西站起了身,还将空杯特地送到吧台。 “……你来做什么?” “送你回家。”他没有说“接”,是想表明不再强迫她。 明明才八点。 “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很郑重地,眼里又满是急切。 他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想和她说。 顾依咬着唇,故意刁难他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你可以在这里说。” 周崇环视一眼周围等着看热闹的店员,无奈地:“在这里……我会害羞啊。” 有人噗嗤笑出来,顾依都没料到他能说出这样别扭的话,脸涨红了。 最终还是上了车。 咖啡馆离她家不远,开车没一会就到了,都还来不及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车停在小区旁,他转头看见她的表情,和她说“不需要送我回家”的那个晚上如出一辙。他又升起类似的恐惧感。 “你生我气?” “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我……” 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么措辞,但她听着揪紧了身前的安全带。 “如果说我不想和你亲近,那是假的。但我绝对不是,仅仅是想和你有……身体上的关系。” “我说一周,但我也绝对不是,只想要一周。” “依依,我……”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人讨要情感建议。但昨天你走了,我居然去问人,怎么回事,我应该怎么办。” “Erin,你记得吗?大林的女朋友,我们一起去过澳洲。她问我,我以前是怎么追喜欢的女孩子的?又问,那我是怎么追你的?” “我居然被问住了。依依,我……我不知道。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把很多事情都当成了理所应当的。” “我以前追喜欢的女孩子,都很自信。我知道我有什么,也知道她们要什么。” “但是你,依依……” 他话哽在喉头。 “依依,你从来没有图过我什么。” 这句话像带了尖尖的刺,吐出时将喉咙扎得鲜血淋漓,连声音都变得嘶哑。 他曾经以为,顾依是突然出现在他人生的沙漏中,一颗小小的石头。成长总要付出代价,时间流走,总会覆盖遗憾和伤痛。 但原来不是的。逝去的沙子换来高楼大厦,换来红酒和雪茄,换来头衔和名望……都是真的。但顾依像一门他得了零分无法重修的功课,他无法放开,却总是还像多年前没有长大的混蛋一样,做出幼稚的任性举动。 “从前是我太无知,自以为喜欢就可以做一切,草率地将你留在身边,却又没有能力将你保护好。但现在……” “依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想说,她睡着了没能听见的那句话。 他还想说,“这一次,是——” “算了,我,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在颤,却足以将他打断。 车里蓦然静下来。 那截“一辈子”,被无声滞留。 她不敢再往下听,心头在打鼓,指节捏得发白。 “我想下车了。” 她在被眼泪弄花的视野里胡乱扯掉安全带,手放在车门把手上。 她知道车门还锁着,她在等他。 周崇左手边就是车门锁的开关,右手是在腿上紧紧握出青筋的拳头。 他想拉住她,想擦掉她的眼泪,想说我们不要算了。 久久。 咔哒一声,车门锁打开。 她飞快地推开门,落荒而逃。 -----------------很多话预警------------------ 这章字数少,因为要跳时间,所以还是拆开了,这样会不会比较有“间隔远”的感觉... 正好是加更,就原谅我吧T T (顺便可以让我唠叨一下 *依依的梦魇: 多年前的年尾晚宴是依依心上一个很大的坎,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周崇身份上的差距,再加上周崇为了她揍的那一拳,和之后依依在医院听到周父说的那些新闻,她认为是因为自己的脆弱,才让周崇为了保护她而闯祸。 转到现在时,顾依看到那些过分报道,尽管知道不是事实,但那些歧视性的文字依然在提醒她,她的“与众不同”。还有和那位“正义记者”之间的冲突,她虽然终于敢去争辩,但是因为身体原因晕倒,而且恰好是低血糖,这跟多年前晚宴她晕倒的情节如出一辙,尽管那时候并不是真正的低血糖。 所以那只把她抓回去的“大手”,我的设定是依依在离开周崇后一直努力生活,想要变得更好,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仿佛在告诉她“你的努力是白费的”,“你依旧和正常人不一样”……就像一只不断把她抓回原地的大手一样。 她离开,更多是认为自己依旧不能站在周崇身边,尽管没办法不爱他。 (好多字,我自己都吓到了 马上,很快,就要写到糖了... 糖会有的,肉也会有的...(对自己说 52 平安 今年的冬天很长。 年尾本就忙碌,入冬后周振南一直稳定的病情又突然急转直下,住了院观察。周崇每天在医院、公司、家里之间跑,忙得脚不沾地。 忙点好。不会胡思乱想。 可是爸妈像要和他作对。上年纪的人,这会病榻上的念想,变成他的终身大事。 “我这下子,孙子是不指望有机会抱上了,你起码——”“瞎说什么。”又被宋岚堵回去。 “讲这些不吉利的。” 周崇接了个电话折回来,“我公司还有点事,晚上再过来陪你们吃饭。” “你呀,干脆娶公司算了!” 他笑着顺嘴接下,“是啊,生一堆报表给你当孙子,开心吧?” “你看这小子!” “行了行了,周崇,去吧,这儿有妈呢。” 他转身出了病房,笑意消退。 地下车库气温很低,这里的冬天没有雪,只是阴阴的一派湿冷。 又一年快要过去了。 琐事桩桩件件,只让人觉得无力。 半年前和顾依在宠物医院撞见,那时天热,她还穿着棉布裙。 那相遇太偶然了,明明都在同一座城市,可人海茫茫,车水马龙,若没有那一日,可能此生不复相见。 就像现在。 空空的副驾驶座,前面的抽屉里有一叠毛毯,和他一起沉默着。 散会时江皓收拾桌上文件,忽然周崇站到他面前,不自然地清喉咙。 “咳。你的杯子……是保温的吗?” 江皓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桌上他的保温瓶,“呃,是……” 最近公司有新规定,开会不准带水瓶吗? “是在哪里买的?” 江皓挠挠头,“是我女朋友送的。” 他见领导一直盯着那个水瓶看,有点莫名其妙。“您……喜欢?” “我……原本想买。”没抢着。 “啊,这好像是一个联名款,所以数量很少。我女朋友不是做策展么,和那些搞艺术什么的挺熟,送了我一个。” “咳,能不能,麻烦你女朋友,帮我也买一个?” “蛤?你们老总……这么小清新吗?” 江皓下班回到家,女友跟他一样一头雾水。 “这是和哪个画家画的啊,很出名吗?”他看了看瓶身,大概是取自一幅画中的图案,迎合不久后的圣诞节,是冬日的景象。深蓝的底色,上半部是一扇外面在落雪的窗,窗下有一只木质的摇椅。那图案很细致,摇椅的轮廓上有一层暖融融的火光,让人想到画面外也许有一座童话故事中的暖炉。窗外的树枝上挂满雪花,温暖而恬静。 “也没有很出名吧……是今年温子晋签的,叫顾依。但她画风很舒服,所以蛮多年轻人喜欢的,我也是觉得好看就让温子晋给我留两个。” “那还买得到么?” 女友歪在沙发上眨眨眼,“买是应该买不到了……出的不是很多,现在应该早就卖完了。我问问温子晋还有没有吧,跟他也合作几次了,这是小事。” 江皓俯身亲了女友一口。“麻烦你啦!” “周崇想买你的保温杯。” “咳,咳咳……” 顾依在喝一口水,冷不丁被电话里温子晋开门见山的话呛着。“什么……?” “估计抢发售没抢着吧,哈哈哈,他们Carpo成天玩什么网红礼盒的饥饿营销,这回自己吃瘪了。” 顾依有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自从那天从他车上逃走……两人没再联系过。 没想到他会去买…… “他托了人,一来二去都转到我这来了,我是没有的——” 温子晋像是特意打电话来就为了告诉她知道,说上几句就挂了。 她放下手机,视线落在电视柜上的一个长条盒子上。 自己的画第一次可以成为一件产品,她自然是留了做纪念的。也舍不得用,一直崭新地摆在那。 换作是以前,也许她不会做这样的商业化行动。 其实答应温子晋都是在重新遇见周崇之后。她不敢去细想,怕深究到了最底,发现自己是很幼稚地挣扎着想证明什么东西。 隔天周崇收到一个快递。 寄到了公司,他拆开,是那个他没买着的保温杯。 他心一悸,忙翻过快递单看,发件地址是圣心福利院。 他手指有点麻,拿着杯子的手心像有点刺刺的痒。 江皓的女友难道和她认识?做策展,或许是认识温子晋。不管怎么说是被她知道了,多少有点难堪。 抓着手机在办公室里兜了好几个圈。不打,这像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浮在半空。打了,又像纠缠不休。 顾依收到一条短信。 ——谢谢你。 发信人:周崇。 她看完,收进口袋里,继续整理上节课上孩子们画下的作品。 过一会,又拿出来,摁亮屏幕。 视线再怎么来回游移,也只是三个字而已, 屏幕又熄灭。 今年的平安夜,照旧是在福利院陪孩子们一起过。大家围在一起,装点院子中央一棵高大的圣诞树。 顾依替一个挂星星的男孩扶着梯子,“小心点啊,踩稳了。” “老师,这颗星星会发光吗?” “会啊,等到晚上通上电,就可以发光了。” 又有一个小不点跑到梯子下拽着她的衣角,“老师老师,你来跟我们一起吃蛋糕吗?” “蛋糕?” “对呀!”小女孩指着屋里,顾依循着望去,才发现原本树下的孩子都被吸引到了屋里,几个福利院的职工正捧着蛋糕盒子样的东西摆到桌上。 “老师我也要去看蛋糕!” “好好好,不着急,你慢点爬下来,老师跟你一起去。” 牵着蹦蹦跳跳的两个孩子进了屋,桌上摆着两个蛋糕。都是圣诞气氛的造型,用草莓和奶油做成了红衣红帽的小雪人,旁边还有一盒五彩斑斓的圣诞姜饼,都勾得孩子们兴奋不已。顾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院长,院长递来附上的卡片。 贺卡上依然是很程式化的圣诞祝福,礼貌又疏离,落款是周氏集团。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走过场,可她看得出今天这些符合孩子喜好的东西,还有一直以来的很多,都是出自谁手。 明明公益活动的合作都快要结束了。 “依依,还有一个快递是给你的哦。”门廊那边有人叫她。 “噢,好!我就来。” 她刚想去取,馋嘴的孩子们却都将她团团围住了。“老师,一起吃蛋糕嘛!”“对呀!老师快来点蜡烛!可以许愿噢!”一个个捧着塑料刀叉和圣诞树形状的蜡烛,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好好,”她被撒娇得没法,“刘老师,快递可以替我放一下吗?我先帮他们切个蛋糕。” 小朋友总是有许多稚嫩的心愿,认为只要在蛋糕上点上蜡烛,就会有仙人聆听。一个个都围在蛋糕旁边,虔诚地闭上眼。 香甜的奶油香气里,圣诞树顶端的烛火映入眼中。 今天是平安夜。 她在心里默念。 愿他一切平安。 ------------- 和好倒计时倒计时 53 顽疾 “喂,依依!” 小绿忽然高叫她一声,有几个客人疑惑地转头。 顾依清洁好台面快步走回吧台,“怎么了?别这么大声……客人都看着呢。” 小绿压低声量,递过来自己的手机。“不是吧,之前那个帅哥,难怪我说他这么眼熟!居然是——周崇?那个’周崇’?!” 顾依的目光钉在了屏幕上。新闻的标题是,周振南病情恶化。 配图是被记者拍到进出医院的周崇。大步跨上门口台阶的一个匆匆的侧影,是夜晚拍到的,黑色的风衣被行走的冷风吹得扬起。 他表情很不好。双唇紧闭,眉头也紧锁着。风衣领子竖起来,像很反感地在躲避记者的镜头。闪光灯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照得他面色惨白。 她看见那张照片,如遭针刺。 他应该是很担心吧?那样心急如焚的时候,却还要被追着拍下那一刻的表情,被放到网上供人讨论。 她不敢往下看文字,他人的冷语从来毫不留情。她可以想见。 小绿还在追着问。“这个是他吧?这么看好像又有一点不像……但总不能同名同姓到这个地步吧?依依,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喋喋不休,在她听来只是嗡嗡的噪声。她心乱如麻,第一反应居然是平安夜许愿这么不灵。 明明他要一切平安。她要他一切平安的。 “小绿,我……你看一下客人,我去打个电话。” 她心乱如麻,听见彩铃声才恍然这电话不该打。还没等挂断,那头却已经接起来了。 一时间两人竟都同时屏着息没有说话。 “周、周崇?” 她很小心地问了一句,竟然有点怕那头其实不是他。 “嗯。怎么了?” 他嗓子有点哑,带了点鼻音。 “我,我看见新闻……叔叔,还好吗?” 他说不出“还好”来。情况也就是那样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 最坏的,也早就知晓答案。 “最近在医院……做放化疗。暂时控制住了。” “噢……”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乐观。顾依揪着围裙的一角,她和周振南的缘分很短,但相处的时间里他一直对自己宽和包容,她始终对他心存敬爱的。 那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忽然倒了下去,她心里很难受。 更何况,他是他父亲。 他一定更不好过。 “……你也,还好吗?” 他怔愣了一下。 “嗯,我挺好。” “叔叔一定会好的,你别太担心……也,也别太辛苦了……” 他听见她温软的话语,在电话那头笑了一笑。 “好,谢谢你。” 他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不像他。 他不是一直都,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总是可以把她气得说不出话的吗? 怎么变成她在问,他在无力地答。 她咬着唇。 “很不好吗?” 他沉默了一会。 “你……想去看看他吗?” 周振南的情况很不稳定。时好时坏。晚期了,又扩散,所有手段已经都用过。大家心知肚明,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说话已经有点艰难了,这些日子的对话的主题总是在交代。 前几日竟也提到了顾依。 ——“顾依,那孩子的事……你怪爸吗?” 做父亲的,总还是看得出一些端倪的。尽管这儿子面对他总藏起很多心事,用玩笑掩盖。 今日她打来电话,周崇竟觉得会不会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明明决意不再打扰她,却升起这个自私的念头。是一瞬的悲观—— 如果现在不去,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有这机会了。 “……可以吗?” “当然。他见到你,也会开心的。” “那……好。” “好,明天我来接你。八点?”他还记得她下班时间。 “嗯。” 第二天他没有提前来等。八点走过时来电,“我在门口,银色的车子。” 顾依狐疑地走出咖啡馆,看见那台车。车窗做过处理,她看不清车里,踌躇着站在车边不敢上车。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周崇在里面冲她勾勾嘴角。“是我,上来吧。” 她这才安心坐上去。 “你换了车?” “之前那台,现在记者都认得了。不能开了。” 周振南即便退隐,名望还在。现在病重,媒体们得了消息,在医院外蹲守的不少。 “这是什么?”周崇指指她拿上来的一个正方形纸包。 “一幅画……我也没什么能带的,也许叔叔看了,心情能好一点。” 他笑,“嗯,他看到肯定开心。” 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刚走几步,忽然迎面迎上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顾依吓了一跳,往周崇身后瑟缩一步。 “没事。”他下意识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是保镖。” 她觉得他的手指有点烫。 “周先生。”来人微微颔首。 “只是最近多了很多记者。所以预防万一,不想病房被打扰。” 那人一路护送他们从VIP通道上了楼,果然病房外也站着另一个衣着相似的保镖。 她听完他解释,并不太害怕,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爸,顾依来看你了。” 顾依走进病房,心里一震。 那景象很可怖。周振南像是泄了气般迅速地干瘦了下去,身上接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尽管这许多年没有见,还是猛地有一阵酸楚的哭意涌上来。 她没有经历过什么父爱,周振南是她接触的第一个父辈。 “叔叔……” “小顾啊。”他说话声也很沙哑了。“费心了……还专程,来一趟。” “依依,这么久不见了。”宋岚还是一如既往地上来拉她的手,暖暖的,熨贴在掌心。 她其实打心底疼这个女孩子的,只是不得已,权衡取舍,人生到底多遗憾。 顾依带了一幅向日葵。鲜艳如炽的色彩,给惨淡的病房注入一点生气。 “嗨呀,你都不知道,之前那幅迎春,你叔叔喜欢得不得了,到现在还一直挂在书房呢。” “那这副也要收好,她的画现在可贵的很。”周崇又换了一副模样,在一旁打趣。 说笑不多久,医生护士呼啦啦进来了,要做检查。气氛又重新凝重回去,周崇和顾依都退出房间。 宋岚站在门口,“依依,今天谢谢你来。也不早了,让周崇送你回去吧。” “阿姨,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宋岚感激地一笑。“好孩子,阿姨知道你的心。这儿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都有医生呢。” “周崇,送了顾依你也回家歇会吧。一会刘叔来,今天我在这。” “嗯。” 两人由保镖陪着,往电梯去。 “周先生,现在停车场那边说也有记者在。不如我先让公司派辆车来,您和顾小姐今天先改乘我们的车?” 周崇沉吟片刻。 “不用。我还是开自己的车,你们派车来送她回去。” “我,我可以自己回去没关系……” 他想了想,即便是保镖,让她独自乘陌生人的车也许会有些害怕。 “你这边有地铁或者公交车到家里吗?” “嗯,我坐公交车就能到了。” “也好。”电梯到达一楼,“在这等我一下。” 他走开了不多会,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医用口罩。 “戴上这个。” 他直接拆开包装,俯身小心翼翼替她戴上。他真高,凑近时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红了脸,幸好口罩遮住了。他神情十分专注,大手轻轻擦过她的耳朵,从远处看她在他面前小小的一只,被他的身影笼护在身下。 她的脸真小,他一手就能罩住了。周崇竭力压下觉得她可爱无比这个想法,沉声吩咐:“护送她从侧门出去,小心些。到公交车站,看她上车再走。”又转头认真看着她,“到家给我个短信,好吗?” “嗯。”口罩下她的声音闷闷的。“那你呢?” 他听见这话像是有些高兴。 “我没事,去吧。” “顾小姐,这边请。” 顾依踌躇地跟着保镖走了。周崇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露出一个要她安心的笑容。 她看见那笑,觉得这个人都不像周崇了。 周崇不是这样笑的。应当是狡猾的,漫不经心的,坏心眼得逞的…… 可现在像是带了药物的清苦味。 确定她走远了,他转身往地下车库去。 回头的最后一眼,顾依远远地看见他背过身去的身影,在她看来像一个电影的慢镜头。 他正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顺手抖了一下大衣的领子,黑色的衣摆在白炽灯的光下凛冽地一甩。 她才发觉他也穿了一身的黑。看起来那样的孤寂,被合上的通道门吞没了。 -------------- 这章好长 自我满足 54 新年(3000+) 那人很负责,一路护送她至公交站牌下,礼貌地站在身后一米处陪她等。 顾依犹豫一会,小心地开口问:“请问……你一直,都有在医院吗?” “是,从周老先生入院以来。” “会经常有记者吗?” 那人顿了顿,职业素养迫使他思考哪些话是可以告诉她的。但他刚才瞧见她和周崇相处的情状,应该是无妨。 “最近多起来了。不过您放心,我们会尽责。” “噢。”她转回去,看了一会车来的方向。忍不住,又问,“他……很累吧?”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思索了一下“他”指的是谁。应当是周崇。 “周先生基本每天都来,有时也会留在医院守夜。”他不便多做评价,只好陈述事实。 远远看见她等的车来了。 “谢谢你。辛苦你们……保护好他,还有他的家人。”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 淡蓝色的医院大楼,将这块区域分割成了前后两部分。 大楼的背后,载着顾依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远去。 大楼的前面,周崇的车子驶出车库,相机和闪光灯潮水般蜂拥其后。 顾依到家,还没等得及打开屋里的灯,翻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我到家了。 他回: ——好。 次日新闻照片果然变成昨晚他踏进地下车库的样子。他一身的黑衣,闪光灯只将他的脸照得雪白。这次镜头明显挨得更近了,他脸上的不耐和疲累清晰可见。 甚至还有视频。长枪短炮夹杂着话筒涌到他身边,记者都在叫嚷着要他回应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关周振南的病情,有关周氏的走向,甚至有关他自己的私生活……强聒不舍。他只字未答,眼睛里很冰冷,边快步走向车子,边点燃一根烟。 手机里的周崇,看上去很陌生。 底下的评论也一样。旁观者的冷漠与敌意都来得毫无道理,有说作秀,有说有钱真好,有说资本家的命果然更金贵…… 她怔了怔,被昨夜的记忆揪扯住了。 他明明可以和她一起离开的。 为什么? 元旦的前一天,他照旧在医院。 周振南精神好了一点,坐起身在念叨想看跨年夜的焰火晚会。宋岚说起夫妇俩曾经在日本一起看过的花火,周崇边听老妈抱怨年轻时的老爸是如何如何不解风情,边笑他钢铁直男。背景音是电视里的跨年晚会,节目乏善可陈,只是热闹。 一家子和乐融融地吃了晚饭,这一年又快要过去了。 在医院的空中花园吸烟时,忽然手机在兜里震,是顾依。 接起来,她却在嘤嘤的哭。 他一下六神无主,烟也掉在地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顾依,是我,说话?” 那边她哭得气息不顺,抽抽噎噎地讲不出完整的句子。 “呜呜……你……” 周崇慌得不知怎么是好,“你在哪?先别哭,慢慢说,好吗?” “画……是不是,你寄的……?” “什么画?”他反应不过来,“……你的水彩画?” 那些画被冷落了很久。他把它们找到时,大多都已经发黄、变脆,有的甚至还有虫蛀。他费了些周折,找到一个字画修复的师傅,拜托他恢复如新。 画很多,修复颇费时日,没想到全部完成时已经接近圣诞。 他平安夜寄过去的。 想着,物归原主也好,作一个不像样的圣诞礼物也好。 顾依今天回福利院,和大家一起跨年。在门厅发现一个大纸箱,收件人是她的名字。想起来是平安夜时她被孩子们缠着脱不开身,刘老师替她签收的。 她没有想到里面会是一大叠,旧时心事。 都是她的水彩画。不知道被用了什么方法,修复得一如从前,全部仿佛是刚刚才晾干了色彩。 鲜亮,柔和。 而且一张张一页页,被小心翼翼地分装在塑料薄膜里,又整齐堆叠好,裹上一层层的气泡纸。寄过来,平整得没有一点皱折。 她一个人在画室,将那些画全部展开,铺了满满一地。 她愣在当场。 崭新,全都是崭新的。 所有回忆,洋洋洒洒地在眼前铺陈开来。 带着全部的甜蜜与酸涩,复旧如新,淹没了她。 寄件人的名字上写着,周崇。 旧时的顾依,和现在的周崇,重叠在一起。 淹没了她。 她还在哭。 “你在哪?我现在过来。” 他踩熄了烟,大步流星往电梯走。 “呜……你,为什么要……呜呜……” 周崇好气又好笑,“先别说话了,你在圣心吗?别走,我马上过去。” 他借了安保公司的一辆车,出了医院直往福利院开。 到达时,顾依竟就站在门口。眼睛里还残留着泪,鼻子也不知道哭还是冻得,红红的像只小兔。 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她先怒冲冲地上来了。砰地关上车门,气鼓鼓坐到副驾驶座上。 也不看他,像是生闷气,又像是伤心,眼里噙着泪不说话。 周崇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慌了手脚。 “……怎么了?” “你……”她说话都是鼻音,“你昨晚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走?” 他叹息。是为这个? “要是我跟你一起,万一被拍到……我不想连累你。 ” 舆论的好奇心无穷无尽,数据时代,不要说她的旧报道,就连多年前那场晚宴的丑闻,都有可能被附带着连根拔出。 如果真是那样,他不敢想。 就算让保镖护送她,可那帮记者个个蹲他久了,连保镖也有被认出的风险。索性,他调虎离山。 “那你呢?” 她反问他。 他无奈地笑。“我有什么?拍就拍了,我天天被拍,让所有人看我是大孝子,不好吗?” “……” 她抿着唇,对这答案很不满似的。 “那你为什么,修好那些画?” 周崇很诧异。修好了,她不高兴? “抱歉,你不喜欢?我只是想着,画得很好……你要是不想要了,可以丢给我。” 他这笨蛋。 她鼻头一酸。 “你怎么……还留着那些?” “我……回了以前,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顾依咬紧牙,忍住不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哭出来。 他小心观察她的表情,踌躇许久,还是决定问。这问题问出来太残忍,会揭穿一个许多年的伤疤,可是不问,也许永远隔在他们中间,无法用时间和无视消解。 “顾依……你怨我吗?” 再难受也可以自己挺过去,最怕被这样问。她眼圈一下红了,他还没来得及安慰,一盒口香糖迎面丢过来。 他吓一跳,手本能地一反应接住了。这口香糖是放在车座中间的,他没想到她居然会抓了丢过来,可是力道也很小,只在空中发出喀拉的声响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顾依见他接住,更生气,含着泪怒视他。 他手足无措,“抱、抱歉,我只是,本能反应……不然你,你再丢一次好吗?我绝对不躲了。”又把口香糖塞回她手里。 还怎么再丢一次呢?她放弃了,在被眼泪弄花的视野里胡乱把罐子丢到座位下,打开车门要走。 “顾依!”他急了,拔掉车钥匙追上去,不敢拽她的手,只好用手臂挡住她,“依依,我……对不起。” 又是这句。爱情片里的台词有那么多种,他明明是那么游刃有余的一个人,到了她这就只会这一句。 “你怨我,怕我,不再信我了……我都无话可说。那时候是我太没用,没办法给你保护,没办法在你身边……” 她哭着,也不发出声音,只是咬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他手臂僵在她身侧不敢动作。 他又惹她哭了,可到底要怎么样才是对的呢? 是不是除了发明一台时光机回到过去,没有别的好办法? 可是,再来一次…… 她还是会那样选的。 她在门口等他时,鬼使神差,去查“Stand by”的含义。 准备行动。 她恍然。 时刻准备。 她站在那愣愣地想,原来Stand by的不是他,是她自己。 怨他吗? 没有办法怨他的。 那个花园里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是将阳光带进她心里的人。就算之后他终究踏上了自己的路,没有办法将另一个人的人生背负在肩前行,可是他始终给她一段最好最好的梦。 情啊爱啊,究竟是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学过这门功课,她懂的只有在他眼中看见自己倒影的心情。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有今天。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Stand by, 准备回到他身边。 “可我不想……” “我不想你保护我。” 她双唇微颤。 “我不想,遇到事情,只能躲在你身后,让你去打架……不想你让我先走,可是又自己一个人去,被那些记者拍……” 她手都攥成一个小拳头,仍努力迎视他。被泪洗刷过的眼,在夜色里亮得像天边的星子。 “可我想保护你啊。以前,做那些蠢事,是我能力不够。但现在我可以,我不想再让你受伤……” 他呆怔着,好半晌。 然后终于将他的小丫头,紧紧拥进怀里。 她埋进他胸口,终于卸下软甲,放声大哭。 无比熟悉的契合感,像合成一个圆的两半。他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喉头哽咽。 “你这傻瓜……” 闷闷的鼻音从胸口传来:“你才是……” 他笑了,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是,我们都是傻瓜。” 他的小傻瓜,一直那么固执地,想要成为更坚强的人。而他不也一样,一直在悔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成熟。 兜兜转转,他们跑了半天,被荆棘划得满身伤痕,都在绕着彼此打转。 “我们……再也不说对不起,再也不算谁欠谁的。以后,一起走,好不好?” “嗯……” 小丫头用力点头,眼里的泪却止不住。 他明明也红了眼,还霸道地抹掉她面上的泪珠。 “哭什么,高兴,笑一个。” 顾依牵动嘴角,仰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又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呜……高兴就,就不能哭么……” “好好好……” 月色下,一对久久相拥的人儿。 远远的,有焰火升空。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 老周给依依口罩,让保镖带她走,自己去地下车库,都是为了保护她啊 (T ^ T) 其实我觉得在这章完结也不错哈哈 开玩笑 我的糖还没有发肉还没有炖! 讲实话这章有点不敢发 我蛮怕大家觉得这样的和好太无厘头... 我想的是,感情的事,如果始终去算谁欠了谁,谁对不起谁,好像就有点没意思了 感情动人的部分不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动心和放不开咩 总之大家都是小傻子(T ^ T) 55 甜甜 两人依偎了许久,直到周崇衣袋里的手机震动,才稍稍分开。 是宋岚。见周崇久没回来,问他在哪。 “咳。”他竟也红了脸。“妈,我在顾依这儿。” 羞意来得后知后觉,顾依在他的眼光下想退后一步,却被他大掌一收,拉回身边。 宋岚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 “好好好,这边有我,你……加油啊!” 什么嘛。 “不用回医院了!跟人家好好跨年!” “??” 电话挂断,周崇无奈地笑了笑。 “走吧。”他握紧了掌心的小手。 那头宋岚放下手机,周振南问:“他人呢?” “顾依那儿呢!” 周振南倒是有些吃惊。“这小子,还……” 宋岚睨他一眼,“儿子都把姑娘带到你眼前了,你还看不出来?明摆着还想着人家呢。” “顾依……是个好孩子。” “是啊。”宋岚坐在床边,握住丈夫的手。“当时……唉。现在,两个都长大了。就由他们去吧,要在一起,有什么难关,让他们自己去闯。” 陪她回了福利院,孩子们都惊奇又兴奋地瞧着这个在顾老师身边高大帅气的男人,团团围着他问东问西。 “你是谁呀?”“老师他是谁呀?”“是新老师吗?”…… 周崇学小鬼头的语气,揶揄地捏她手心:“对啊,我是谁呀?” 视线刷地集中在她身上。顾依支支吾吾地,“他,他是……” 小朋友们都安静了,在等她的答案。 他也安静着,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柔光。 “咳,他是老师的……男朋友。” 话说出口,耳根子就迅速泛起粉晕。周崇心跳加速,如果不是面前一堆小电灯泡,他真想立刻亲亲她。 有大孩子懂了,咯咯地在后头偷笑。小一点的孩子们都懵懵懂懂,一个小男孩抱住她的腿,仰头问:“老师,什么是男朋友?” 这她可答不上来了。” “就、就是……”“就是,我会陪她,保护她,和她在一起。而且,只和她一个人在一起。” “哇……” 她听不清了,脑子有点嗡嗡的,升起一股涨满胸腔的暖意。小朋友们的惊叫似乎离她很远。只剩下他刚才坚定地,平静地说出的那句话。 ——就是……我会陪你,保护你,跟你在一起……而且只能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周崇手动了动,密密扣住她的五指。 他心里有一点酸楚,剩下的都是庆幸与决心。 他之前未曾兑现的承诺,现在要统统向她弥补。 甚至—— 依依,我可不甘心只做男朋友呢。 这夜晚过得很温吞。互通心意的两人,就算只是坐在后院的长椅上一起看手里的仙女棒慢慢地燃尽,也是甜的。 夜深,送她到家时,两人就那样牵着手在小区楼下极慢地走。像老夫老妻,又像送喜欢的女孩子回家第一次牵手的高中生。 到了家门口,顾依打开房门,终于是再拖拉也要分开了。 “亲一下?” 周崇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半是想哄去她的不舍,半是真心。 他懒懒笑着,让她恍然看见问她名字的少年。 “啾”,一下。 “啾”,又一下。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吞下。 太轻了,挨一下就羞得后退,都不能叫亲吻。 “依依……”他无奈地看着她作怪的小模样,嗓音低哑。 她小手抓着他的食指,每一个细节都像在撒娇。 想……想吃掉他。 这个想法很荒谬,可是…… 知晓彼此心意的时刻太幸福,像周围都在冒粉红色的心形泡泡。戳破了,就会洒人一身的甜味。 她好雀跃,想永远留在这一刻。 不想他走。 “很、很晚了。” 她抓着他,很轻很轻的力道。 “是啊,所以你还不进去吗?” 他故意逗她,心却被怜爱涨满了,站在家门口由她摆弄。 “那你呢?” “我开车回家。” “这么晚了,开车很危险……”她嘟着嘴,手无意识地轻晃他的食指。 周崇好整以暇地,“唔,那怎么办呢?” 她脸儿红红,像熟透的苹果。没说话,只是将他往家里的方向拉了拉。 力道小的很,但他从善如流,顺势踏进房门。 “要留我在这里?” “你……不要吗?” “这里只有一张床啊。”他盯着她,眼里满是狡黠。 “那我睡沙发好了。” 他噗嗤笑出来,伸手捏捏她的脸。“你啊……怎么可能让主人睡沙发?” 他又何尝不想……吃了他的小可爱。终于不用压抑喜欢的彼此,心意都像积累了太多,要尽数宣泄给对方。 只是,要顾及她。 “好了,不闹。明天我再来找你,嗯?很晚了,听话。” 再不走,他可要克制不住了。 顾依却瘪了嘴,很委屈的样子。 “娇气包,又不高兴?” 没想到回答他的会是小丫头鼓起勇气的吻。 他比她高大得多,她得揪着他的衣领才够得着。踮着脚有点费劲,又害羞,甜软的小舌不得要领,还没等他细细品尝,只在舌尖打了个转就退了出去。 他气血上涌。 “小笨蛋,接吻都不会,还要勾人?” “你,你太高了……” 顾依不服气地把他往沙发上推,他哭笑不得,才服从命令乖乖坐下,小丫头就扑了上来。 “唔……” 他收紧了手臂,将那个软软的身子锁进怀里。 她谈不上技巧的技巧,也都是同他学的。舌尖寻到他的,像小口小口地舔冰淇淋。 而她也确实,和冰淇淋一样,又软又甜。他很快纠缠住了,想把这甜腻的小东西吞吃进去。啧啧的津液交换声,在寂静的屋子里让人体温上升。 忍不了了。 “乖……”他松开她,啄一下她湿湿的唇角。“等我一下。” 她不明所以。 “我下楼一趟。” 周崇回来时,口袋里多了一盒……安全套。 顾依窘迫地,“你就是去……买这个?” 他没回答,只是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将她抱回刚才的姿势。 “再来。” 呼吸交叠和唇舌搅弄声又响起,两人在沙发上缠抱成一团。冬日里,身上穿的衣服都厚,更让人贴紧了,胡乱磨蹭着,像要穿透那衣物感受对方。 “唔……”顾依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的进攻,气喘吁吁地,“你,不许动。” 他挑眉,等她的下文。 她近距离看着那张沾染了色气的俊脸,心跳得更快。 “我……” 话冒到嘴边,却不敢说了。 “想说什么?” 小丫头又咬着唇,面红耳赤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又憋了什么话。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以后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好么?” “那我说了……” “嗯。” “我……”她不敢看他,小脑袋埋到他肩窝。“我想……想吃掉你。” 热热的气息喷在他颈侧,让他低笑起来。 知晓自己心爱的人也为自己情动着,是这样快乐的事。 “好,都是你的。” ----------------- 我想不出章节名,这么甜甜,那就干脆甜甜了哈哈 那什么,我开了个微博: @一个小号-Halfmoon 大概就是会汇报更新和东扯西扯啦 欢迎来找我聊天! (都快完结了才开,我好迟钝- - 56 沙发 真的吗? 小丫头猫似的,在他身上作怪。衬衫被她扯开了扣子,湿热的小舌这儿一下,那儿一下,鱼一样在他胸前舔吻。 这会子又跟他的皮带较上了劲。半天也没进展,软嫩的手倒是一次又一次地划过他撑起的帐篷。 “要我帮忙吗?”这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要……” 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三下五除二,腰带被甩到一旁。 “继续呀……” 她小心地拉开了裤链,盯着内裤撑起的雄伟形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但在这种时候,这个动作无异于色情的暗示。 周崇看着她用近乎折磨的速度缓缓拉下了他的内裤,早已经蓄势待发的肉刃弹跳出来,直挺挺立着。 顾依脸涨得通红,像受了莫名的驱使,伸出小舌,舔上他的顶端—— “嘶——” 这刺激太大,他兴奋得差点激射而出。 她被他的神情鼓舞,张口含住了鼓起的头部。 “嗯呃……” 周崇几乎控制不住挺腰插入她喉中的冲动。恐伤了她,“宝贝……别……用手……手摸一摸……” 她小心地握住他,前后搓弄他的根部。又将他前端含入口中,生涩地舔弄。 这举动太过火。他抓住残存的理智低声劝阻,小丫头却置若罔闻,甚至将他吞得更深,克制登时被紧热的口腔融化。 他最脆弱和最情欲的根源都被她掌控着,这感觉让她有些高兴,甚至……贪看他失控的样子。这样想着,自己的小裤也悄悄地湿了。 他尺寸霸道,她吞吃得很艰难。尽力含咽,也无法吃到底的,只把自己逼得双眼含泪。小手又不甘示弱,去撩拨他的囊袋。 周崇再难按耐,挺胯在她嘴里小幅抽插。不想让她难受,只顶入一些,其余包着她的手教她抚慰。 “乖宝……含住我……”他低头去看,腿间的小丫头明明是在做着这样淫荡的动作,神情却纯真得像在舔舐一根巨大的棒棒糖。“噢……真是……让你吃……” 他旷了太久,这样的刺激又太大,怪不得他把持不住。舌头舔过马眼时他脊背一酥,白浊喷射而出。 “唔!”顾依冷不丁被射了满口,即便他立刻抽出,还是有液体洒在了唇边和胸前。 他慌忙拿纸给她擦,“抱歉!依依,脏,快吐出来……” 谁知道小丫头被这么一遭也是懵了神,竟呆呆地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哎!”周崇阻止不及,被这画面弄得啼笑皆非,又血脉偾张。 “小坏蛋,从哪里学来这些……” “……你的光盘。” 周崇抬手弹了她一个脑崩儿:“就知道学这些东西!” 顾依还怪委屈一把的。明明他就很享受……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衣衫凌乱,微露的白皙锁骨上沾了他飞溅的精液。小嘴被吻得红润润的,偏偏梅花鹿一样的眼又带着懵懂的天真。没有哪个男人能无动于衷。 何况是他。 “好吃吗……嗯?吃够了吗?” 他俯身将她捞回怀里,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移起来。小丫头这才想起害羞,缩在他肩头呐呐地不敢看他。 “你看,我都被你弄得这么乱……你怎么还穿得好好的?” 顾依偷瞄他,他上身只剩了一件敞开的衬衫,露出紧实的肌肉。下半身……裤链敞开,黑色西裤松垮地半褪,倒三角的线条隐没在阴影中。粗大的性器从内裤里露出来,气势汹汹地半立着。顶端甚至……还有残存的液体。 很,很性感。 他发觉她在看,邪笑着动手解她的裤扣。“我看看,下面的小嘴想不想吃……” “别……” 早湿透了。 他眼眸一黯,单手伸进她卫衣里,灵活地扭开了背后的内衣扣。 没几下,小丫头嘴就被他吻住了。卫衣掩住的地方胸衣松脱,一只浑圆被他拢在手心揉弄。她靠在他身上,裤子被褪到了地下,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在她三角处撩拨,勾得底裤越发的湿。 她只能偎在他肩头,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舒服和想要更多的渴望发出无助的轻哼。 “嗯……”露水溢出,甚至洇透了布料,沾湿他的裤子。 “都流出来了……”长指拨开湿透的小裤,“宝贝,看看……这么湿……” 那处粉嫩嫩的,楚楚可怜地吐出晶莹的汁液,像在要人肆虐。他看得眼眶发热,两指并拢着刺入—— “嗯啊——”小丫头低叫一声,穴肉立刻收紧了,蠕动吞吃着他的手指。“咬这么紧……这里也想吃吗……嗯?”他哑声逗她,手指抽插,带着嫣红的穴肉也翻进翻出,汁水淌了一手。 “嗯嗯……不……不要……慢一点……”他抽插得愈来愈快,快感累积成紧逼的泄意。尤其这姿势又羞耻,张着腿,狼狈的境况一览无遗,任他的指狎玩。小丫头慌了,揪着衣领唤他,“呜……哥哥……” 她大概忘了,这在性事里,是她的危险词。 “不要吗?”他抽出了手,从旁边拿出安全套,“那换更粗的……更舒服的……好不好?” 她怎么说好不好?他早就难以忍耐地涨硬了,青筋凸起,抵在她大腿边,传来无法忽视的灼热温度。 “帮我……” 他单手用牙撕开一个包装,递给她。 颤着手替他戴好了,这下子箭在弦上,顾依觉得这局面大概就叫做:骑虎难下。 周崇一手引着她的腰,一手扶着肉刃对准了微张的小口,“乖,坐下来。” “我,我不敢……” “不怕……舒服的……不记得了吗?我们做过的……”他皱紧眉,肉刃蹭着穴口的湿滑,沾了精亮的一片。硬热的触感传上来,花穴也本能地收缩。“看……不是要吃我吗……依依也想要的,是不是……” 顾依浑身发热,被他诱得怯怯下沉着身子。紧窄的穴口一点点被撑开了,吞噬吸咬着他,令他舒爽得粗喘。 “噢……好紧……宝贝,让我进去……吃我进去……” 好不容易吃了一半,顾依就停住了。“呜……不行……不行了……” 这姿势进得太深,甬道又狭窄,巨大的贯穿感吓着了她。 “疼吗?会不会疼?”他没忘记她久未欢爱,听她急喘,紧张地去抚弄交合处被撑得紧绷的嫩肉。“宝贝,放松……怕就靠着我……” 周崇抚着她腰侧细滑的皮肤,哄着,自己也挺腰顶进着。 “唔啊……” 粗长直直地全根没入,嵌进了最深处。顾依不安地低吟着,喘息间,甚至能感觉到体内清晰勾勒出他的形状…… “进去了是不是……难受吗?疼不疼?” “嗯……胀……” “乖,动一动……你自己来……”他引着她,让她手臂搂在他的颈后,“来,像这样……” 示范似的耸弄了几次,小丫头就尝到了其中滋味。小屁股浅浅地上下移动,吞吃着他。屋里很快响起啪啪的拍击声。 “呵……呵啊……哥哥……” 他爱极她意乱情迷间娇娇的低语,顶胯配合着她一次次插进抽出,“嗯……在呢……宝贝喜欢吗……舒服吗……” “呜……别、别说……” “要说的……”周崇吻着她的耳垂,凌乱的气息吐在她耳侧,“不羞,这里就只有我们……我想听……喜不喜欢……” “哈啊……喜、喜欢……”小丫头神思涣散,本能地吸吮迎合着体内的欲望,交合处捣出的液体发出粘腻的水声。 “喜欢谁……嗯?喜欢谁……” “喜欢……喜欢哥哥……” --------------- 卡肉了 真不道德 (溜 肉章的章节名真没内涵- - 57 往后 “好乖。” 他奖励她,吮出她小舌来吻,腰肢奋力挺动。顾依渐渐没了力气,软在他身上,只剩小穴一吸一抽,是高潮来临前兆。 “呜呜……哥哥……”快感猛地将她灭了顶,她只能揪住他的衣领,紧紧依靠欲海中载着她唯一的航船。花穴里头一阵阵挛缩着,夹得他几近丢兵卸甲。泛滥的水液淅淅沥沥地滴落在两人碰撞的腿间,他濒临爆发,发了狠就着润滑重重抽送。 “噢……宝贝你流了好多……好湿……好滑……”噗嗤噗嗤的水声让人脸红心跳。 “不要了……好麻……酸……” 小丫头自己泄了身,就开始喊累了,听得他无奈地拍她的臀。“小没良心,自己舒服了,不管我了?嗯?乖,再一会……好舒服……宝贝夹得我好舒服……” 又狠命顶弄几十下,周崇摁紧了怀里的小人,精关一松,喷射出精液。 “嗯哼……”顾依被里头的水液堵得难受,又倦了,趴在他怀里扭着臀嘤咛。 周崇粗喘着,半软的性器磨蹭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抽出。借着光线,看见底下的一片狼藉。那处被撞得红红的一片,沾满了晶亮的滑液,抽出时还有里头的被带得流出。套子上除了他射进去的白浊,外面也都是她的汁水…… “真是……” 他看一眼,疲软下去的欲望就又胀硬了。刚褪下套子,索性又换上了新的,猴急地又就着她方才高潮的润滑埋了进去。 “啊……”卷土重来的胀满感让她低叫,“别……“ “依依,冷不冷,我们去你的房间好不好?” 他也不急,托起她的臀抱在身前,起身往卧室走。顾依靠在他肩头,感觉到行走间在自己体内一冲一冲的肉刃,一点点复苏、撑开着。熟悉的酥麻感又爬上身,小白兔很快在大灰狼怀里意识到大事不妙。 “嗯……不许……你拿出来……” 他坏心地笑,“嗯?不许我拿出来?” 她气得咬他的肩膀。力气小,只让他心痒。 “乖,去床上,你歇着,我动就好,行不行?” 这是谁动的问题吗!顾依欲哭无泪,转眼已经被放倒,上身的衣物也被剥去了。雪白的乳暴露在空气中,被他俯身含进嘴里,舌头和小豆纠缠不休。 “唔啊……”小丫头乳头也是敏感的,很快被他诱得进入状态。 他这回多了耐性,缓缓挺腰,肉刃深入浅出研磨着,细细品尝。 她的床不大,纯棉被单,有和她身上相似的清淡馨香。“宝贝,你的床好好闻……和你一样好闻……” 顾依浑身酥软,就剩力气嗔他:“你刚才明明就都……还要来……” 周崇低笑着吻她。“一次怎么够?我这么想你……这么久……还要把缺的都补回来呢……” 她还纠他的毛病:“是两次!”在她嘴里的那次不算吗? “好好好,两次,那我们现在第三次……” 他豹子一样趴伏在她身上,将她的腿勾在腰后,紧贴她的下腹,又重又缓地深入。食髓知味,一点也舍不得离开,顶住花心搔刮,享受每一寸被包裹吸附的快感。 而她像只无尾熊,只能四肢软软地攀附他,小嘴微张,娇娇地喘,像诱惑他去吻。 他俯看她被他折腾的妩媚模样,心头忽然涌上莫名的恼意。是恼恨自己怎么会这么拿她没有办法?温柔也不是,霸道也不是,欲望的火烧得如此猛烈,巴不得什么体位都跟她来一次,怎么尝都尝不够。恨不能把她揉圆搓扁,跟自己融为一体。 明明她不在时,谁都不想要。他应当算有魅力的男人,只在她这是个负心的混蛋。明里暗里送秋波的女人不是没有,许蕊至多只算较为特殊的其中一个。 现在他知道了。在她这绊过一跤,是这辈子也要栽在她身上的。 他心甘情愿。 幸好她还要他。 思绪转过几圈,他动作又变得霸烈起来。直起上身,架着她的腿急急捣弄。 小床吱吱呀呀地响,顾依被撞击得又绞着他泄了一次。这回是真的累极,他低吼释放时,她已经意识昏然。 这番折腾,弄得人腰肢酸痛。次日早晨阳光落进来时,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的不适就先行一步占领。 周崇听见她半梦半醒间不舒服的轻哼,安抚地吻一吻她微蹙的眉头。幸而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他从那次之后一直忧心她的睡眠。 “唔……?”小丫头迷迷糊糊睁开一点眼缝,像是搞不清状况,猫咪一样疑惑地嘤咛着。叫他心都化成一滩水。 周崇看了眼时间,翻身将她揽在身前,替她隔去一点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还早,再睡一会儿。” “嗯……”顾依懵懵懂懂,本就没太清醒,依附着温暖的怀抱,小脑袋靠在他胸前又睡着了。 他等她睡熟,轻手轻脚下床去厨房。他厨艺不精,做个早餐倒还不成问题。 顾依是被炒蛋的香气唤醒的。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身上穿着干净睡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走到厨房,就见他穿着昨晚被揉得皱巴巴的衬衫拿着锅铲,甚至还围着她的棉布围裙,样子滑稽得很。 “醒了?” “我的睡衣……是你换的?” 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个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他好笑地,“不然呢?” “你……” 她懵了一下,转身跑进卧室里翻衣柜。 “羞什么呀?哪里我没看过……”他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那个睡衣明明就很可爱嘛……还有小熊图案,他昨晚精心选的呢。 唔,他好像变态。 把炒蛋盛到盘里的吐司片上,没想到她抱着一套男装出来了。上衣裤子,甚至还有内裤和袜子? “你穿这个吧……是干净的。” 周崇表情一下不对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依表情有些窘迫,没回答,只是把衣服塞到他手里,“你去,去浴室换吧……” “谁的?” “没有谁的……没人穿过。” 周崇狐疑地,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还是冲了澡换下隔夜的脏衣服才出来审人。 只能用她的沐浴乳,樱花味道的,衣服上也都是和她衣柜里一样的洗衣液味道,在他身上怎么闻怎么违和。 但他觉得好闻得很。 顾依吃着早餐,看见他从浴室出来的样子,尺寸倒是意外地合身……明明是很简约普通的款式,她在很便宜的牌子随便买的,他穿了倒是蛮好看呢…… “这衣服哪里来的?” 她嘴里塞着吃的,小声咕哝:“我买的……” 他眉头皱紧。“买给谁?” “没有买给谁……是小绿说,可以买几件男生的衣物挂在阳台,这样别人会以为家里有男人,比较安全……” 其实这小区虽然老旧了点,安全性还不差,再加上邻里彼此也多有照拂,这点小把戏,只是增添点心理安慰。 但他听了很心疼。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脑袋顶。 “以后不用这些了,都有我。” “嗯。”她趁他看不见,咬着吐司,忍不住悄悄地笑。 冥冥之中,也许她买时,心里藏着的轮廓根本就是他的模样。 这身衣服大概也没想到会有等来主人的一天。 “依依,新年快乐。” 对呀,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快乐。” 58 元旦 “今天想做什么?” “不知道呢。” 难得的短暂假期,难得二人世界,两人却都有点迷茫。 “抱歉……本来应该带你出去玩一玩。” 今天天气很好,外面阳光明媚,又有微凉的风。他其实很想和她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喝喝奶茶,就走在日光下,做些小情侣最平庸普通的事。但他现在情况特殊,若贸然出现在公共场合,大概会引来麻烦。 “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 顾依想了想,其实平日她蜗居的小生活都很无趣。她没什么消遣,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做的都是诸如画画、读书这类很安静的事。 “想不想看电影?我想起,我有朋友开了家私人影院。” “私人影院?” “嗯,”他掏出手机翻联系方式,“就是可以包下一个房间看电影,只有我们两个人。想不想去?” “想。” 他发了条语音让那人留房间。“走,快去换衣服。” “你……就穿这个吗?”她盯着他身上的“廉价”衣物。 “不好看?” “也不是——”“那就穿呀。依依买给我的,怎么不穿?” 哪里是买给他的,纯粹偷换概念。但她当然高兴,跳下椅子去卧室更衣。他瞧她小兔一样的背影,不觉莞尔。 行车至影院的路上他不由得思索未来两人的距离问题。他们相隔一个城区,他近来又忙于在公司和医院间奔波,如果要她迁就自己往返,他当然不舍得。往长远想,也没理由要她抛弃好不容易建立的生活圈子。 真是,按理他们怎么也在同一个城市,异地恋都算不上。 “依依,你喜欢咖啡馆吗?” 这问题有点没头没尾,“哪家咖啡馆?” “不是哪一家。我是指——在咖啡馆工作这件事。譬如做拉花,和咖啡豆、蛋糕打交道,这些工作,你喜欢吗?” “唔……喜欢。”她在座位上微歪着头,很认真地想。“我觉得咖啡馆,让人很舒服。有很好闻的味道,还有音乐,来的客人们也都很好,很多会带书,或是和朋友见面聊天……” 他懂了。 “今天元旦,晚上应该要去医院陪爸妈吃饭。你想一起来吗?” 顾依忽然不说话了,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即便已经决意携手,对曾经摔打过两人的难关依然心有余悸。同样是见父母,昨天只是晚辈探望,在今天当然有了不一样的含义。何况昨晚他还和宋岚通了电话。 “怎么不说话?”他空出右手牵过她来,啄吻一下她手背。“想什么?” “没什么……” 恰好是个红灯。车子停下,周崇侧过头看她。“真不乖,昨天答应了什么来着?” 他必须得教会她对自己坦诚相待。从昨晚他已经彻底明白,看着这么柔弱的小丫头,实则是个什么事都揣在心里、总是只在为别人想的呆脑壳。 “我们之间,什么话都要说出来,知道吗?不可以一个人胡思乱想。” 未完的话会导致错过,他学会的。 绿灯亮了,周崇视线转回前方,耳朵依然在等她的答案。 “我想去的,但是……如果叔叔阿姨,不想我去呢?” “你这傻瓜,怎么会这样想?昨天妈在电话里,你没听她多高兴么?” “但是……”“依依。”周崇打断她。 “爸妈都是喜欢你的,从以前就是。你自己也感觉得到的,不是吗?” “嗯……” 但喜欢是一码事,现实是一码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叹气,“依依,以前我们迈不过去的坎,现在对我们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你相信我吗?” 他们努力长大,为的不就是能在面对现实时不再无从选择 “嗯。”她应了,手放进他递来的宽厚掌心。 她不怕。 短短从车库到影院的距离,周崇下车时还是谨慎地取了黑色口罩戴上。他最近新闻上得多了,难保不会被人拍了放上网。他无所谓,但身边带着顾依,另当别论。 “怎么,见不到我帅气的脸这么不高兴?脸都皱成苦瓜了。” 电梯里有旁人在,他们两人站在角落低声咬耳朵,俨然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 “你最近出门,都要这样吗?”她伸手摸他的口罩。 “没办法。长得帅,是有这种苦恼。” 顾依勉强笑出来,心却坠坠的。受到关注也许是他事业的一部分,但她能明白这样被扒开了晒在眼光之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只经历过一次,已然明白这种可怕,他却到了日日提防的地步。尤其,还是在家人病重的非常时期。 元旦的假期档,上映的多是喜剧片或合家欢。但小情侣看电影看的从来不是电影,顾依枕在他臂弯,刚要被荧幕里的演员逗乐,他已经倾身吻过来。 “唔……干嘛……” “想亲你。“ “看电影啦……” “这电影不好看。” 顾依无语。他根本就没在看好不好。 她走神间,他的吻已经进入更有侵占欲的状态。身子完全侧过来,挡住大半荧幕,滚烫鼻息环绕她。 “不行……”她推他,“你别挡着……” “这里没别人。”刚囫囵尝过甜头,要做正人君子,难呐。包间里昏昏暗暗,隔音也绝佳,正适合—— “那也不行!”小白兔惊得差点跳起来,“这在外面呢!” 他埋在她肩窝哧哧地笑。“好,那我们等回去再……” 又被骗得签下空头支票,小兔憋屈成一只小仓鼠。 晚上去到医院,顾依一进门就看见高柜上端端正正摆放着她昨晚拿来的那副向日葵。周崇也发现了,捏捏她手心轻抬下巴要她看。表情像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她心头暖暖的,笑眯眯蹭一蹭他的肩膀。 这腻歪的小动作落入周振南和宋岚眼帘,夫妇俩相视交换了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 即便是在医院,宋岚也尽力在病房营造出家中的温馨气氛。周振南近来已经有四肢疼痛的症状,只能用移动桌子由刘叔帮忙用些流食。套间小厅里有餐桌,宋岚还是坚持主张在卧室里支了小的,即便不能同台,可以互相边吃边聊,也权作一家人一同吃饭。 他们两父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宋岚就开始向顾依调查自家儿子的约会表现。“今天就看了场电影?没带你去什么别的地方?” “嗯。”顾依说了电影的名字。 宋岚打断他们父子俩,“周崇你真是小气,也不知道带女孩子逛逛街买买东西。” “冤枉啊,现在我要是带她去逛街给人拍着,我这么些天来塑造的孝子形象可就彻底崩塌了。” 五个人都笑起来。 周振南吃得少,用完小半碗稀粥,一直静静靠在床头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三人。等到饭毕顾依要帮着收拾餐桌,才抬手道,“那些让周崇去吧。顾依,叔叔有话想和你说。” 顾依在周崇安抚的眼神下,有些忐忑地坐到床边。 “这话,我已经和周崇说过了。但想想,最应当还是同你说。” “我和你阿姨,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前害得你们分开,我们长辈做得有不妥,绝对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说句实话,做父母的多少都自私,希望你别怪叔叔……” 顾依眼眶一下红了。其实哪有什么怪与不怪、对错是非呢?她都明白。 “叔叔,别这样说……我都懂的。” “好,好。”周振南拍拍她手,“不提这些。我也没有女儿,就养过这么个臭小子,可不会哄女孩子家。” 她破涕为笑。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你们都能自己做选择,叔叔阿姨不干涉你们。” -------------- 仿佛是一章流水账 59 猫咪 出了医院,周崇终于换回自己的车子,送她回家。车行到半路,他又想起,“想接咪咪去陪你吗?” “怎么了?” “这段时间太忙,又快要过年,接下来公司事情也会更多。我最近都没什么时间照顾它,又离你这么远,你一个人住着我总不放心。不如让它跟你做个伴?” 她当然喜欢有猫咪同住,但听他说起近况,她有点忧心。 “我可以照顾咪咪啊,但是……你不要太累。” “没事。”他笑了一笑,“忙完这阵也快放假了。抱歉,都没办法好好陪你。” 一日假期太短,转眼飞逝,接下来的事太多,他们之间距离又太长。 周崇打转方向盘掉了个头,往自己家开。 接上咪咪送到顾依的小区,周崇替她搬食盆、猫砂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楼。顾依趴在客厅地上看猫包里咪咪的情况,小肥猫到了新的环境有些戒备,身子缩在里面不出来。 周崇放下东西,好笑地看着“猫妈妈”四肢匍匐、撅着臀趴在地上全神贯注盯着猫包的样子,俨然自己也变成咪咪的同类。 “这是哪里来的小猫?”他轻拍了一下“猫咪”的小屁股。 “别闹啦……”她头也不转,很执着地拿着零食伸进去哄小猫。嘴里唧唧哝哝的,他听着都是什么“宝宝”、“乖”这些黏黏腻腻的话,从她口里吐出来,娇滴滴的,像甜丝丝的棉花糖。 靠,今天也在想魂穿咪咪。 “不用管它,你放它待一会,它自己就会出来的。” …… 无人理会。 “……依依。” …… 好了,他能够预想到要是以后有小朋友,她会宠成什么样子。势必她做温柔慈母,他做黑脸虎父,还要跟小鬼头争风吃醋。 难呐。 但是生孩子多疼。她看着娇娇小小的,自己都还像没长大的小丫头。不是有一种使用电流的仪器,可以让男性体验生产痛苦?也许他应该替她先去试一试? 小猫终于从包里探出头来,顾依亲亲热热地抱着它坐到周崇身边,还不知道他脑子里思路已经一路踩着香蕉皮,滑到开始琢磨买哪里的学区房。 “喵~” 咪咪:你清醒一点 周崇回过神来,“哟,出来了?” “嗯。”顾依漫不经心地应他一声,仍旧专心致志对着怀里的小东西轻声细语—— “别怕哦,这以后也是你的家呀。虽然小了一点,但是你哪里都可以去哦……” 啊,听不下去了。 他脑海里浮现她刚才趴在地上的姿势,心头发痒。 “行了行了,你得让它自己适应一会,”伸手迁走了占据她注意力的电灯泡,“走,我们还有正事没干。” 顾依突然被他抱起来往卧室走,“哎!什么正事?” “你在电影院答应我的正事啊。” 顾依脑子里有一只警铃开始当当当地响。 “……答应什么?” “你说不喜欢在外面,要回家做。” 她没有说过后面那句好不好! “我哪有说过!” “嗯?那你喜欢在外面?”他停了脚步,站着不动。她急了,挂在外面的腿抗议地轻蹬,“当然不是!” “对嘛,还是在家好。”他径直进了卧室,脚往后一勾,关上房门。 顾依颊上飞起红晕。他还要撒娇,放下来圈她在怀里吻她热热的脸。“乖,之后可能又要好几天见不着你……” 她被他沉沉的声音哄得呼吸一乱。 只属于两人时间来去匆匆,紧跟着太多牵绊。 “嗯……”她垂眼盯着他的领口看,她买的衣服。目光有一点怅然。 他忽然问,“你们咖啡馆不送外卖吗?” “送的……”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能不能送到我公司?指定——要那位叫顾依的店员送。” “太远了啊,都超过配送距离……” 两人同时被这个幼稚的玩笑逗乐,笑到一起。 他暼到床头柜上,昨晚剩下的安全套,笑意变得深沉。 “好晚了……你要早点回去。” 明日他还要上班,今天总不能再睡在这里。 周崇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到十点。无须过夜,也来得及。 “那我们速战速决。” 她才不是这意思! 他今天得了灵感,转过她背贴紧胸膛,一边吻她耳后,一边手探下去拉扯她的裤腰。她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身后有硬硬的东西抵住臀,本能地身子发热。 “我们试试从后面,好不好?” 她一向不喜欢看不到他的姿势,以前两人也很少试过。但他今晚因为这种新鲜的刺激很兴奋,手急切地想要尽快湿润那朵小花,吻也变得热烈,滚烫的鼻息洒在她颈间,像一股暧昧的潮气。 裤子掉到脚踝,变成圈住她的工具。 冬天的卫衣很宽松,他的手可以直接从下摆伸进去,摸到里面暖暖的肌肤,两只雪团羞羞怯怯地藏在胸衣里。她的内衣都是自然舒适的无钢圈款,恰好方便他的指从下缘挤探进去,揉捏绵软乳尖。 真可爱……就算看不见,凭着手指的触感,他也想象得出那两颗小红豆逐渐充血挺立的模样,裤裆绷得更紧。 “嗯啊……”他的小猫已经背靠着软在他身前,细细低喘,由他两手一上一下地爱抚。 “坏猫咪。” 他故意抽出手放到她面前,指尖沾满她晶亮的蜜液。 “尝尝。” 顾依的脸腾地烧红了,却在他隐隐带有命令感的霸道语气下不由自主地伸出小舌,舔舐他的手指。 他看得热血翻腾,扳过她来吻,那股甜腥的气息在唇舌间交缠,像共同咽下的春药。 等不及了。 “趴好。” 他的小猫乖巧地趴跪在床上,后腰凹出浅浅的腰窝,是完全臣服的姿态。周崇呼吸一窒。 征服的心理感受,比身体上的情欲更惑人。 他的小猫。 “腿张开点。” 顾依颤了一颤。 她又羞又怕,湿漉的腿心却暴露她在他强硬语气和审判目光下带有耻辱感的期待,她乖乖照办。 微绽的娇花楚楚可怜,他口中分泌唾液,不自觉地吞咽,喉结滚动。 她看不见他的动作,有点慌张,还没等回头看他,有灼热硬物磨上来。 周崇半褪了裤子,甚至贪图和她肌肤相亲,边拆套子边先用饥渴难耐的硬挺磨蹭粉嫩的蜜桃缝隙。那处软滑多汁,粗长像沾了奶油的烈刃,将粘腻涂抹得到处都是。 “哥哥……” 小猫嘤咛着扭动纤弱腰肢,无辜又妖媚地邀他肆虐。 “就来。” 他不紧不慢,肉刃对准一张一合的花心,一寸寸推挤。从他这角度,能清楚看见那张小嘴一点点地被撑开,缓缓将巨物吞吃进去。 “唔嗯——”顾依轻颤着揪紧了被单。感觉到体内软肉被热铁般的性器破开、嵌入,冷不丁臀上被拍了一掌:“放松,别咬这么紧……” 许是这姿势陌生,敏感甬道紧紧绞住入侵的肉刃,他进退维谷。打的力道不轻不重,只让顾依惊得一抖,内里一缩——他爽得咬紧牙关,险些缴械。 “不听话。”主人失了调教的耐性,大手扶住软腰,开始放肆操弄。他站在床边,这姿势正适合使力,粗长一次次顶进最深处,下腹撞在她嫩白臀肉上,拍击声又急又快地响。 小床吱吱呀呀,顾依被身后狂风骤雨般的抽插顶弄得失去平衡,几乎无法支撑住上半身。偏他手又推开她上衣露出洁白后背,胸衣扣子被解开,嫩乳落入掌心任他把玩揉搓。 ------------- 今日卡肉达成 60 节前 “哈啊……啊……哥哥……慢……慢一点……” “这怎么慢得下来……” 周崇苦笑着,粗硕的性器插入抽出,牵扯着湿热紧致的穴肉,舒爽得令人脊椎酥麻。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搅动,痴狂地挺动腰臀将自己往她体内送。 “呜……”顾依无助地揪紧被单,这姿势让他进出得更自如,热铁般的粗长在一次次的挺进中搔刮过肉壁的每一寸,逐渐累积的酸麻感让人脚趾头都缩紧。 “宝贝……你知道你有多湿吗……”他瞧着交合处被捣弄得四溅的汁液,顺着圆润的曲线滴落,“床单……都要被你弄湿了……” “嗯……别……别说……”她就算看不见,这扑哧扑哧的水声也时刻提醒着她。 这小猫一害羞,耳朵就泛起可爱至极的红晕。他眼一热,俯身含住那块粉红的肌肤,在她耳边舔吻,“不羞……宝贝好可爱……嗯哦……里面好舒服……” 他像只匍匐的豹子一样趴俯在她身上,肆意驰骋起来。下腹贴紧湿滑的小屁股,顶撞间磨过一块软肉,身下的小猫立刻嘤嘤哭叫起来, “是不是这里?”他融会贯通,摆臀磨蹭着那处,“依依,这里舒服对不对……” “呜……不要……别、别弄那里……” 这快感太骇人,花穴无法自控地痉挛着,顾依感觉到一股尿意爬升而起,慌乱地颤抖双腿。 “不怕……要的……”他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哦……一弄就吸——真是……这么喜欢吗……嗯?喜欢我弄这里是不是……” “唔嗯……哥哥……不行……不行了……” 小猫脱力地趴在床上一抖一抖,软肉挤压收缩,“宝贝等我一起,我们一起……嗯哼……”肉刃就着湿热的液体奋力搅弄了几十下,死死抵住花心,一股一股迸射出精液—— “呼……呼……” 他抱紧她,倒卧在床上粗喘着,一下下地吻高潮后失神的小丫头。 疲软下去的粗长一直没有抽离地埋在她体内,甚至他吻着吻着,还又有抬头的迹象…… 顾依扭着身子,“别……你,快拿出去……” 他抽出来,将她翻了个身面对自己撩高衣摆,“别动,都没好好亲亲你……”俏生生的两颗小豆挺立在空气里,被他含进口中,细细打转舔弄。 “嗯啊……”敏感的乳尖被刺激着,体内重新嵌入的性器又撑起饱胀感,快感和疲累双重夹击,顾依委屈得想咬他。“不要了好不好……” “累了是不是……嘘,你躺着就好……”他侧躺着,抬起她一条腿圈在自己腰间,又开始缓缓摆腰顶弄,“乖……再让我插一会……” 这次他动作得温柔许多,脱去了上衣和她裸身相依,缠绵地吻着,肉刃埋在深处缓缓地抽送。 小丫头喜欢被他全心全意抱在怀里疼爱的安全感,乖乖地任他吻出啧啧的津液交换声,间或无意识地泄出小奶猫一般舒服的嘤咛,听得他真想哄那张可爱的小嘴说出些下流的淫话。 “依依……叫我什么?” 小奶猫魇足地眯着眼,在他耳边细细地娇喘,“嗯……哥哥……” “嗯哼……哥哥在做什么?” 这下她脸红了,咬着唇摇头。他吻开那张害羞的小嘴,像要给她提示一般,下身加大了挺进的力道,“说呀……这是在做什么……嗯?” “不、不知道……” “不知道吗?”他忽然抽出了肉刃,故意在她穴口外摩擦着,“怎么会不知道呢……” 粗长就着溢出的滑液磨蹭舒缓着,突然失了填补的甬道却空虚难耐,呜咽着要他,“呜……别走……要哥哥……” 他是铁了心要逗弄这只小猫,握着肉刃用前端坏心地轻刺,“要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顾依羞得浑身泛着粉红,含糊不清地小声咕哝,“要……要粗粗的……插进来……” “好——” 邪恶的男性自尊总算是被满足了,一个挺腰,两人同时发出舒爽的喟叹。 吃干抹净的后果是,当晚抱了晕乎乎的小猫进浴室,被残忍拒绝了鸳鸯浴的请求,只能在卧室乖乖换床单。 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一下子少了下来。距离远,两人又各自都有工作,自然是没办法每天见面的。只是心里多装了个人,都回不到以前独自生活时的淡然了,总痒酥酥地想对方。 白天他们就用手机断断续续地互相分享日常,晚上周崇每天会给她来电话。这电话时间尽量很固定,有时遇到他应酬会晚一些。 这天他打来时顾依已经洗完澡预备要睡了。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模模糊糊的,大概是喝了点酒,也不知道在哪。“依依”“依依”地,尾音拖长了叫她。 “你喝酒了?”顾依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抚着咪咪滑亮的毛。 “就,一点点……我不喝多的。”他语气听起来真像要夸奖的小朋友。 但她心还是放不下来。“你回家了吗?” “我在家呢……我叫了代驾,没有自己开车。” 又是那样邀功似的,她趁机笑他:“好,很乖。” 他别扭地哼哼了两声,怪傲娇的。 “你少喝酒了……对身体不好的。” “嗯,都听依依的。”他顿了顿,又说:“依依……我好想你。” 真像个大男孩。她脸颊微热,抬眼看日历,明明元旦才过了没一周。 “本来想这周末……陪陪你的。可是又要出差,没办法……” “没关系啦,你正事要紧。” 她挠挠咪咪的下巴,心里略有些空落落的。但明明才一周嘛……至于么。何况,是他辛苦。 “周五晚上,你有空么?我去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或者……你想做什么,都成。” 明明说要带她吃好吃的是他嘛。 顾依看着对面很不满意的大老板。 “这有什么好吃的?” 顾依咬着吸管憋笑:“这不是你的餐厅吗?” 周五晚到饭点,Carpo排队拿号能等出上百位,结果他这位有特权的小周总最为不满。 其实她对吃的很不挑剔,他要她说想吃什么,她说不上来。第一反应,只是想靠近一下他的事业。 哈,这大概就是做父母的看自家孩子,怎么看也不稀奇。他是不觉得Carpo的东西有多绝顶美味——还不如她做的番茄牛肉面呢。 “想要什么礼物?给你带。” “唔,不用给我带什么的。” “这样啊,那要是我精心挑选的,你收不收?” “那——”顾依直觉这话有坑,“那要看是什么。” 周崇笑起来,这小丫头,警惕性还变高了。 他瞥见餐厅里春节的年夜饭预订广告,想起和她说正事。 “快过年了,今年春节打算怎么过?” “嗯……都是在圣心,和孩子们过的。” “哦?不打算和我过?” “你不陪家人么?” “那你——不打算陪我见见家人?”他切好小牛排夹到她盘子里,假装漫不经心,嘴角却勾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她有点吃不准他。这人真是坏习惯,明明是邀请,又偏要哄得对方来提。存心让人不好意思。 周崇看着她欲言又止、拿捏不准的神情,只觉得可爱,埋下头去偷笑。顾依恼了,气乎乎把牛排都叉回他盘子里,以示微小抗议。 “哎,干嘛呀。”他又叉起来,索性这回直接送到她嘴边,“不就是想带你回家显摆嘛。” 顾依别扭地吃了,边嚼边小声嘟囔,“显摆什么呀……” “显摆我女朋友乖巧可爱聪明懂事温柔善良啊。” “嘁……”顾依嚼着牛排,忍住不看他。省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花言巧语得逞。 他倒是感觉Carpo的菜也变得名副其实了一点。 “今年可能——春节要在医院过。” 她看见他脸上闪过的一点落寞。 “没关系的……重要的是和谁一起过嘛。再说,阿姨把医院都收拾得很漂亮的。” 他复又笑了笑。 “几个叔伯家应该都会来,怕不怕?” 也是因为周振南病重的缘故,这个春节周家隐隐有大团圆的默契。 ------------- 这几章是不是变无聊了( ??? ? ?? ) 61 爱意 除夕,周家罕见地齐齐整整团聚。周振南排行老二,年轻时和大伯一同打拼创业,病重后做哥哥的也一直帮着打理集团事务。小叔一家久居国外,今年也回国来了。 周婕第一次当面见着顾依,啧啧感叹,连捶周崇肩膀:“可以啊——你小子,当初送猫给你还说不要,转头就拿去泡妞!怎么样,这下我算做半个媒人了?”又转头凑向顾依,“说真的,他有什么好的?你是不是就图他有猫呢?” 周崇一把将顾依拉回自己身边,“我能图的东西多了去了!好不容易把人求到手的,别给我搅合。” 周婕翻他个白眼,“行行行,算你白捡一大便宜!” “我捡便宜没什么,您盘旋这么久了,还不降落啊?” “找削呢你?”周婕飞快地扫父母的方向一眼,“我还没翱翔够蓝天呢,降什么落!” 周婕转眼年过三十,本来就被家里催婚催得不行。男朋友一任换过一任也没个安定的,这下堂弟都带女友见家长了,她回头有得被念。 顾依看着两姐弟夹枪带棒地一来一回,只抿着嘴笑。 一家人先在酒店聚一餐午饭,席间话题免不了要转到顾依身上。 “小顾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崇在剥一只虾,听见这话手顿了顿,不动声色观她神情。果然她笑容带上一点局促,筷子放下又拿起,最终还是答:“我在一间咖啡馆……做普通店员。” 周向东脸上笑意不减,“噢——果然还是餐饮,怪不得,和我们周崇有缘。” 这话接得流畅自然,没落顾依半点面子。但对话戛然而止,仿佛后面原本准备好的关于学历、家境等等一系列话题问不出口了。 她无法知晓所有在场人内心的真正想法,但自己已经在话说出口前感到自惭。 周崇适时说起别的,话头调转开去。顾依只好低头吃饭,发现碗里多了一只他刚蘸好酱油放进来的虾。 饭毕,一行人前往医院探过周振南。他精神尚可,还能勉强同兄弟说笑。虽然是医院,茶几摆放鲜果,窗子贴上火红福字,仍是一派新年气象。 这是国人的传统。过个热热闹闹节,一切阴霾抛诸脑后,随之而来的都要是好运气。 晚上宋岚执意留在医院守夜。“嗨呀,你陪你女朋友,我陪我老公,这不是刚好吗?快去快去,带依依回去过除夕,别跟我争。” 周崇拗不过她,只好和顾依先回。这几天顾依和咪咪都接到了他家,企图趁假期偷得一点二人世界。 回程路上顾依便有些闷闷地,盯着车窗外面后退的景色不说话。他在开车不便看她,趁车停下时转头拉她手,“怎么了,今天收了这么多红包,还不高兴?” 说起红包,她心里更憋闷。第一次见长辈,又是除夕,必定要给红包的。她不是小孩子了,原本只需意思意思,但那红封袋里面装得份量十足,她收下时手触到那厚度都觉得心悸。加之饭桌上的对话—— 怎么可能没有落差呢?毕竟他是周家少东,她是小小店员。 他本想说:今天大伯问你做什么,怎么不说你是“知名新人画家”? 是想逗她一笑,但话说出来却好像歧视咖啡店员这一职,幸好出口前察觉不妥。 “该不会是听了我姐的话,后悔被我骗走了?” “见完家长,才发现这男人除了有猫一无是处,琢磨着回去怎么抱上咪咪跑路?” 顾依没忍住噗嗤笑了。“说什么呢……” “嗯?不是吗?”他还一脸严肃正经地盯着她。 “不是啦。” “不是就好。我这么高攀,可害怕被你丢掉。” 她瞪圆眼,“你高攀?” “不是吗?我怎么看都配不上你啊。” 顾依听得皱起眉,打断他,“谁说的,明明是我——” “嗯?” 她意识到说漏嘴,悻悻地住了口。 “是你什么?” “……是我,配不上……”“依依。”他语气带有一点怒意,截断她怯懦的尾音。 “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吗?你……你条件这么好,明明可以,有比我更好的……” “那么不是我配不上你吗?你又可爱,又温柔,又心地善良,人见人爱,我呢?我一身臭毛病,又曾经负过你,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像周婕说的,是我白捡一大便宜才对。”“才不是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比?” 他反问她,“怎样比?” “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没有谁欠谁的吗?你,不可以用那些来比较……” “哦?你也知道,不可以比较?” 她疑惑地看他,发现他脸上狡黠的笑。 “依依,”他握紧她手,“不可以比较,知道吗?” 他学会过一件事。商场上面,全凭利益交换,权衡博弈,各取所需。但爱情不一样。他以前觉得爱情是最不公平的东西,求而不得的时候,签再不平等的让利条约也达不成协议。 后来他发现,爱情其实最平等了。让卑微的人尊贵,让骄傲的人低贱。在它的痛与乐面前,大家平起平坐。除却真心,什么都不是筹码。 天真的幸福这么少,他们找到对方,已经足够幸运。 “没有谁配不配得上谁这回事。从来就不需要比较。可能有的人喜欢那样去比,但我们不要,好吗?” 她心热热的,像只热气球。被他的话和目光胀满了,圆鼓鼓地飞向高处。 “嗯,好。”她回握住他的手。 车停了很久,现在才开始缓慢前进。除夕夜的这个时间点,大多是举家出门吃年夜饭,或是赴春节晚会。车流拥挤,一行一顿,像人点头哈腰。 “唉,堵车了。” 不约而同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他拉她偷跑出去兜风,结果被堵在立交桥上傻乎乎看晚霞。 这时机,反正可以牵多一会她的手。 “没事,我们不赶时间。” “那个……” “嗯?” “你没有一身毛病的。” 周崇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什么。 周遭有片刻沉静,他视线凝在她认真的脸上。 “我爱你。” 她愣了一愣,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这三个字,表情变得有点呆滞。 他像只是道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无波无澜,扭头继续目视前方。也没盯着她,但她总觉得脑子里有一只钟在滴滴答答地数,催自己答复。 “……我也是。” 她呐呐说。 他闻言立刻笑了,像听见什么极高兴的事。寂静的车里,两人的脸上除却被前面车尾灯照出的颜色,都有一点可疑的红。一个目不斜视,一个望向窗外,欲盖弥彰。 “嗯。”他答。 ---------------- 纯糖发多了 我又在准备搞事情 62 突变 出事的时候,春节才过去不多久。 连正月十五都还没有到。 平地风波,新闻比顾依知道的还要早。 顾依在咖啡馆听到客人讨论,打开手机时都觉得是假的。大过年,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 可是谁又会拿这种事造谣呢。 刚出的消息,照片里的医院看起来都不像几天前一家人才在里面团聚过的那栋建筑。 她慌慌张张打给周崇,电话根本接不通。 他电话早被打爆了。 手机连震动都反应不及,索性调成静音。屏幕上闪过的电话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换。 楼下的记者狼群一样涌着。 周崇坐在一片雪白里木然地看着这景象,忽然生出一个寒冷刺骨的念头。 ——他们是不是就盼着这一刻呢? 这念头太冷,这素白世界像冰天雪地,将他自己都冻住了。 忽然他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楼层高,看下去很不分明,就只是一个移动的奶白色小点,或许也就只有他一眼能认出来。医院的保安将不相干的人都隔绝在外,但那片混乱也阻碍了她着急的步伐。 小点很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人群踌躇着,是应该挤进去,还是绕道而行? 他身后闹哄哄的,不仅是周家的许多人,还是一大堆等着他去挑起的担子。 “阿全。” 他叫来保镖,是上次送过她的那个。 “帮我带她进来,小心别被看见。到二楼VIP休息室等我。” 他觉得脸上很冷,僵硬地,见到她时也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表情。刚打开休息室的门,还没看清她的模样,一个小人就扑进了怀里。 她很用力地踮脚搂住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阿全默默站在角落,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害羞。 她身上很暖。熨贴在胸前。一点一点,他仿佛听到自己体内的冰坚缓慢消融的声音。没发现自己将她抱得比她更紧。 到此刻,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这样取暖了很久,松开时他看见她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没事的。” 她看着他,很坚定地说。 “嗯。” 他揉了揉她的发,低低地应。 她握住他两手,她手也比他的暖,很努力地要把他的大掌包进小小的手心。 他短吁出一口气。 “先回吧,这里太乱。” “好。”她很镇静,也不多说什么,仿佛长途跋涉,跑来只为了给他这样一个拥抱。 但也足够了。 “让阿全开车送你。晚点……我再联系你。” “好。” 她知道,还有太多事需要他去做。 周振南的丧事依照他生前的意愿一切从简,拒绝了所有媒体与不必要的排场,只开放给关系密切的亲友前来告别。 顾依推开吸烟室的门,灰蒙蒙的烟气扑面而来,呛得她想咳嗽。周崇丢下烟,蹭地站起来将她带出去,“别进来,臭。” 他和她一样都是一席黑衣,在雪白的殡仪馆里让人十分压抑。 这些天,他从未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情,就连宋岚也是。她不清楚周振南撒手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场景,但在之后,她没有见过有人掉泪。 一把大伞倒下了。原本被庇护在伞下的人,一夜之间变得无比坚强。就连悲伤,也需要克制。 哪怕一个人坐在吸烟室,也只是面无表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让她看得心惊。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追悼的哀凉气氛还笼罩在所有人之间,宽慰还是转移话题都显得苍白。 反倒是他先说话。“没事,这里快结束了。等会我先送你回去。” 事情刚出时,顾依就提出这段时间想要回来和他同住。 一开始他自然不同意,“我没事,住这你上班太不方便,我最近可能没空送你……”“我不用你送。” 她露出少见的执拗,说这话时正把自己的衣服叠进衣柜。 “我想陪着你。” 顾依看他收起几乎空了的烟盒,心里有种一抽一抽的隐痛。 “你……少吸一点。” 她捏着他的袖子,软绵绵的语气。 “好。” 他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太勉强了,令她十分无力。 失去至亲的痛,大概再怎么想要分担,也无法感同身受。 他甚至没有休几天假,处理完周振南的后事,就立刻重新投进了工作里。公司里的人纷纷猜测小周总是否会调至总部,出人意料的是周崇仍留在Carpo。 不过比起组织架构的变动和于己无关的哀痛,更吸引眼球的还是花边新闻——周崇女友疑似曝光。 照片是记者蹲守在殡仪馆墙外拍着的,距离远,再加上都穿黑衣,清晰度不佳,辨不出容貌。只能看出他接引一个年轻女子从车里走出,下车时还为她戴上帽子压低帽檐,一路护至馆内。 本来嘛,周家家底殷实,他自己又有所作为,还是独子,不用跟人分遗产。再加上帅气脸蛋,可以算是钻石单身汉,评论纷纷都猜哪个女的如此好命。 能够出现在那样的场合,肯定感情稳定、已经见过家长;看身高不像模特,也许是演员或是哪家千金…… 顾依从商场出来,站在廊下等周崇的车,手机里刷到网上种种讨论和猜测。 很奇怪,她看见那些,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知道和他在一起,不免得会要遭受眼光与审视的。她自己不是没被针扎过,也曾经怕。 但她现在看着屏幕,只觉得与自己无关。右手还提着购物袋,满心只想快点见到他。 “等久了吧?” 她打开车门,周崇倾身接过袋子放到后座,“买什么了?” “汤圆。收银台排了好长的队呢,冰柜都要空了。只买到芝麻和花生味的。” 今天是元宵节。 “抱歉,没陪你来,要你一个人挤。” “没事啦,很快的,再说你不是来接我了么。” 从他那开车到她这,时间正好够她去一趟。 “阿姨呢?不来一起过么?” “她说一个人在家里太空,昨天回娘家了。没事,外婆家那边人多热闹,不用担心她。” “嗯。” “你看见网上的照片了么?” “……看见了。” “没什么,偷拍来的,角度不好,看不清人。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继续好奇,你别怕。” “我不怕。” 她语气变得有点硬,像是生气他小看了她。 他紧接着卖乖,“好——是我说错了。” 顾依没答话,看着窗外。 周崇好笑地暼她,“生气了?” “没有。” “还说没有?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我只是——觉得这很过分。” 刚好是个红灯,他安抚地握一握她膝上绞在一起的手。 “别想这些,他们要猜由他们去。我会处理,不会牵扯上你。”“不是。” 她打断他。 “我是觉得,这对你和阿姨,还有叔叔……很过分。” 那原本应该是只属于家人的,很肃穆的告别场合。但那些照片偷拍的角度,她想想当时有眼睛在墙外盯着,都觉得惊悚。 蛰伏在暗处,往他人的哀伤里横插一脚,挑选出可供戏谑的隐私来,摊在所有人面前。 63 元宵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暖意。 “好啦,不说那些。”顾依反应过来,不应当在这时提他的伤心事。“晚上你想吃什么?” “不如今晚我做饭?补偿你,这么辛苦要去超市挤。” “好啊。”她轻快地应。 “这么信得过我?” “反正做出来,你也得吃。” 他终于被短暂地逗笑,“也对——我当然不嫌弃自己做的东西啊,只是怕你嫌弃。” 两人亲亲热热回到家,说好他负责晚饭,到夜宵时间,她负责煮汤圆。 顾依刚端出两碗汤圆放到餐桌上,咪咪就跳上了椅子,伸直身体要去拨碗,被顾依抱住了:“哎,不可以哦。” 他坐在桌边盯着碗里,忽然凝住了神。 碗里刚好是四颗。饱满精神的白团子,凑在一起,圆滚滚地躺在碗底。 团团圆圆。 顾依递给他勺子时,他没有接。 “……怎么了?” 他愣了半晌才抬头看她,眼睛却已经泛了红。 “依依,我没有爸爸了。” 顾依的视线一下子模糊成了一片,汤勺当啷掉在地上。 锅里浮着剩下的汤圆,热气逐渐飘散走了,剩下冷凝的粘牙甜意。客厅里的电视寂寞地亮着,模糊地传来热闹的嘈杂声。 他的脸埋在她胃部的地方,肩膀颤抖,发出受伤的野兽般压抑的悲鸣。 顾依的眼泪流出来,被她飞快地抹去了。 她站在那躬身抱着他,影子映在窗上,像母亲拥住哭泣的孩子的姿势。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令人无比安心的力量。他忽然就在被这个怀抱包围时崩溃了,理智塌陷成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明明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只是一碗汤圆。 爸爸没能吃上的汤圆。 他在那时才醒悟过来,他的家永远地少掉了一个人,再也没有机会团团圆圆了。 明明—— 明明几天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会这样呢? 他都不知道该怨,为什么这样残忍,正月十五都不让他陪他过完。还是应该感激,老天终究让他撑着,在家人身边过了最后一个团圆年。 他从来不信什么灵魂、转世。死了就是死了,烧掉了,就在他眼前,变成灰,什么也没有。 什么来生,来世,都是假的。 此生此世都已经再不能相见,还谈什么来生来世? “没事,没事的……” 他坚强了那样久,弦崩断的这一刻,她只觉得释然和心痛。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可是这样也好,在她怀里脆弱的他,比任何一个沉默撑起所有的背影都好。 太卑微了。生与死面前,他们真是渺小得只剩下无能为力。 “我都知道,没关系……” 她喃喃地,反反复复,直至他的颤抖慢慢平息,紧绷的身体在她怀里逐渐松懈。 周崇伸手搂她的腰,顾依乖巧地顺势坐到他腿上。 “周崇。” 她圈抱住他的脖子,极轻地道。 “叔叔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我们心里。” 他的心剧烈地震了震。 她的神情很认真。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都红了一圈,被眼泪洗得发亮。 周崇破涕为笑,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真傻, 一个会陪着他哭的傻姑娘。 “嗯,对。” 她见他眼里的悲意褪去了一点,也替他擦掉他的,却发现手指传来的温度有点高。 “你的脸有点烫。”顾依惊得站起来,掌心贴上他额头,“你发烧了?” “是吗?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这几天寒潮过境,他没日没夜工作麻痹自己,当然忽略添衣保暖。 “不行的,”顾依收掉凉了的汤圆,“我再盛碗热的给你,家里有药吗?” 周崇起身拦着她,“哎,别忙了,凉了一点怕什么。我洗了澡睡一觉就行,明早就好了。” “不行。”顾依凶巴巴拍掉他搭上来的手,“不许吃冷的,去沙发上躺着。一会我下去买药。” “这么晚了,外面又冷,别去买了。”他揽她腰,脸凑上来,“你亲我一口,我就好了。” 这种时候,他倒还能同她嬉皮笑脸开玩笑! “不亲!不吃药,你也不怕传染给我。” 眼看小管家婆风风火火要披外套出门,他哭笑不得,“好好好,我吃,我跟你一起下去药店行不行?” “不行,你生病了,怎么能吹风?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裹在大衣和围巾里,显得娇娇小小的,在他看来可不是小丫头么。 “你乖乖在家,洗个热水澡,在床上等我回来。” 得,这回轮到他被当成小孩子了。 冲好药递到他手里时,顾依忽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你记得吗?我第一次去你家,你也生病了。” “唔,是。那时候也是你给我买的药。” 她抿着嘴,有一点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 她想起那一天,她在沙发上发现浑身滚烫的他,慌得六神无主。 她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怕。翻箱倒柜找不到药,倒是找到了钱。 可是去哪里买药呢?又怎么买?她站在门口盯着关紧的房门,双脚被恐惧钉在原地。 “我那时候好害怕。”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我出门前还站在门口哭了。” 他拢住她的手,“都过去了,别去想。现在不会害怕了。” “不是,那时候……我哭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觉得……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替你做什么。” 他生病了,神志不清。 是他穿过风雨,将她带出去的。 而他倒下的时候,她却连替他买一份药都做不到。 “傻瓜。” 他用力地,惩罚似的揉乱她的头发。 “这有什么的?你那时很多事还不懂,现在不许再这样想。而且,你不是也替我买到药了么?” 她低头笑了一下。 “对啊。” 踏出去前怕,出去就好了。 她不敢问人,出了小区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幸而还是被她撞到附近的一家药店,店员上来问她需要什么时,她竟脱口而出家里有人发烧。店员也没多说什么,麻利地拿药找钱。 她一路迷迷瞪瞪,回到了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 “因为那时候一心想着,你还难受着。所以,一出了门,好像也忘了怕。” 她钻进被窝躺到他身边,猫儿一样靠在他胸前,说出这样使人心动的情话也不自觉。 “哥哥。” 她翻了个身,支起下巴认真看着他。 “嗯?”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心跳加速里没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应她。 “我……我也想,成为你的力量的。” 她的声音糯糯的,像在小声同他撒娇。 她看着他,眼底像静谧的湖。 他觉得自己早已经跳了下去,无止境地坠进温柔的湖水里。 又或是被咕嘟咕嘟地烹煮,变成一颗软绵绵沉在碗底的汤圆。 什么都不剩,只是无比心软地甜。 他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将她脸旁的被他揉乱的发轻柔地整理好。 “你一直都是。” 64 醺酣 几个月后的夏天,Erin和大林办婚礼,邀了周崇和顾依去。 婚礼在一处海风吹拂的小岛上。包了岛上的度假酒店供来宾居住,从周崇和顾依房间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沙滩上的婚礼现场。 “好看吗?”周崇从背后揽住她,倚在她肩头俯视正在布置的粉色玫瑰和香槟塔。 “好看呀。” 现场布置都采用清新自然的浅色系,在碧色的海浪和雪白沙滩的背景下,很有夏日的梦幻气息。 周崇差点脱口而出“那我们以后也这样办好不好”,张嘴想想却又咽回去了。 Erin做模特,国内国外小有名气,婚礼场外来了些拍照的媒体朋友。夫妻俩无所谓,只是没想到有眼尖的逮住了周崇。幸好顾依没在身边,那记者问来问去,也只关心他感情私事。 “请问您是和女友一起来的吗?”“是否表示周先生也好事将近呢?” 这会子倒是来问他婚姻大事?周崇讥讽地嗤笑了一下,“你们不是说,我喜欢男人吗?” “咳咳咳咳!”旁边大林被他这句话吓得一口香槟呛在嘴里,边咳边拦着人替他解围:“那个,今天不是我大喜吗,你们怎么都围着他问,瞧不起我长得没他帅啊?” 记者哄笑一片,周崇趁机转身回到席内。 顾依见他面带不悦,“怎么了?” “没事。”他坐到她身边,扣住她手,神情变得有点委屈。顾依看他露出孩子气的样子,知道大概不是大事,笑着要他看屏幕:“你看,还有那时在澳洲的照片。” 屏幕上是新婚夫妇的回忆录视频,包括许多两人一同走过的地方。其中有几张合影,只放了两人单独的部分,如果不是她说,他大概都分辨不出是那时。 “你记这么清楚?” “对呀。”她理所当然地答,转念又嗔他:“原来你都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啊,但我只记得你。” “……” 周崇看她吃瘪,得逞地凑过去亲她一口。 “这么喜欢澳洲?” “嗯……喜欢下雪,毕竟在南方都看不到。” “现在刚好那边也到冬天了,想去吗?” 顾依伸指戳他的手臂,“你都不是大学生了周总,哪里有空啊?” “排几天年假的事情嘛。” “不要了,那你回来就会很忙的。等到冬天有机会的话,再去北方看就好啦。” 冬天啊……未免也太久了吧。 周崇在心里小小嘀咕了一下,自顾自有了别的盘算。 顾依见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出神,肩膀碰了碰他的,“怎么了?” “没有。”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她。 海边的日头太热,婚礼因此安排在傍晚。现在正是落日的时候,海平面上一片火红瑰丽的晚霞。她今天穿了白色的无袖晚装裙,长发松挽,坐在烛光盈盈的现场,像一颗光泽温润的珍珠。 “真好看。”他说。 顾依脸红了红,眼睛却亮晶晶的,“说什么呢……” 周崇笑得非常无赖:“我说夕阳。” 她气得挥拳捶他,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她的手很光洁,让他有点快沉不住气,幸而婚礼开始了。 Erin沐浴在众人的目光里款步走来,纯白色的婚纱落日的余晖和烛光下,像在发出圣洁的光芒。 周崇和顾依并肩坐在下面看着,长长的裙摆从阶下还未拖至阶上,大林已经迫不及待移步去接新娘的手。 “真好。” 他听见她很小声地叹。 “漂亮吗?” “漂亮呀。” 那场面,多么美。 “这裙子不会太夸张了吗?” 他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气氛和感动都被破坏光了。顾依斜瞪他,“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我就这么一说嘛……” “Erin穿当然好看,她这么高。” 做模特的高挑身材,撑得起这样华丽的大拖尾,在她身上甚至有女王般的气势感。 “也是。”他若有所思。过不多会又说:“其实海边气氛还蛮好的,但这海风会不会太咸了点?” 什么啊,他要转行当婚礼策划吗? “你专心点好不好……” “我很专心啊?” “你都在看裙子和摆设。” “那不然我应该看什么?” “看他们两个啊。” “他们两个在我跟前晃悠这么些年,我早就看腻了。” 顾依对这人的不解风情无语凝噎,索性自己专心沉浸在浪漫气氛里,不再管他。 婚礼后的晚宴设在酒店里。鲜花锦簇,有小乐队在奏轻缓的爵士乐。 周崇和顾依坐在亲友一区,新郎携着新娘来敬酒时,Erin知道顾依不会喝酒,特意让侍者去拿饮料。但顾依拿起香槟碰了,“没关系的,今天高兴嘛……恭喜你们!” 很小的举动。周崇凝眸望着她浅笑盈盈的侧脸,心里却生出一点感动。 “好喝吗?”待桌上饮过一轮落座,他低声问她。 “嗯,甜甜的。” 她意犹未尽,又尝了一口。 淡金色的漂亮液体,带有花香和果味的小气泡冒上来,让人心情很好。 “这个度数很低,少喝一点没事。” 周崇万没想到喝香槟竟也能喝醉,到宴席结束时,小丫头已经面红耳热,双眼迷蒙。 “还想喝……” 他哭笑不得,将杯子从她面前移开,“不能喝了。” “要喝嘛……”她晃着他袖子撒娇。 “都这样了,还想喝?听话,再喝明天要不舒服的。” 客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开始散了,大林也喝得有些醉,踉踉跄跄,朋友们都上去扶。这桌只剩下周崇和顾依两人。 孙轶路过看见小脸红红的顾依,“哟,这儿也醉了?” 周崇无奈地摆摆手:“你们回吧,我跟她再坐会。” 周围蓦然静了许多。露台外微凉的海风不时吹起白色的帷幔,有哗啦哗啦的海浪声远远地传来。 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哥哥……” 他身上真舒服。顾依顺势靠进他怀里,猫儿似的在他肩上蹭了蹭,巴住他手臂不放。 “嗯?” 他任由她抱着,抬手抚她的发,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语气有多么温柔。 “唔……真好。” “好什么?” “现在……就很好。” 他闻言轻轻一笑。 四周很静,都是狂欢后残留的杯盘狼藉。空了的酒杯,开了一天失去生气的花朵,这华丽又寂寞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分明他也留恋着,陪她坐着不走。 “要是……再来一杯……就更好了。” “有这么好喝吗?”都醉迷糊了。 “有……” “我也想喝。你给我也尝尝?“ “尝……?”她抬起迷茫的眼看他,“怎么尝啊……” 她困惑地,微嘟着嘴,那沾染了香槟甜味的唇看起来粉嫩又可口,他低头去吻。 这吻很长,由浅及深的缓慢厮磨,彼此都溺了进去。 松开时他笑着说,“嗯,确实很甜。” “那你……那你再让我喝一点……就一点点。” “好好,”他被她黏得无计可施,“坐好了,就一点点啊,喝完这点不能再喝了。” 他起身去替她倒一小杯,刚要走回去时,脑子忽然嗡地懵了一下。 她坐在那,乖巧地等他,披着他的外套。脸颊上有粉玫瑰一样的红晕,像一朵含羞带怯的花骨朵。 完了。 “依依,你在这坐一下,行吗?” 顾依抓着他手,“你要去哪儿……?” “很快,我就到存包那儿拿个东西,不走远。” 他回来时步伐有点急切,胸口砰砰地跳。 顾依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歪靠在他肩上,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啜。 “依依……婚礼好吗?” 他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在微醺的甜蜜气息里,使人迷失方向。 “好呀……” 杯子很快见了底,他深吸口气。 “那你……要不要嫁给我?” -------------- 老周: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65 永远 他打开掌心的小盒子,在她朦胧视线里,闪出耀目的光。 顾依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放下杯子怔怔地捏起那个精巧的小环,“好漂亮……” 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喜欢吗?” “唔……是送给我的?” “咳,是。” 她放回去,手有些挫败地耷拉下来。 “总是你送我东西……漂亮的东西,我自己也可以买的啊……” “傻瓜。”他拿起那枚戒指,“这个不一样。这个……要我来买。” 她迷迷糊糊,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被他轻轻摇醒了,“依依,你还没回答我。” “嗯……?什么啊……” “……笨蛋,我在跟你求婚哎。” 可惜他的小醉妞完全不能理解他此刻的窘况和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只是一味不解地看着他。 他再度调整呼吸。 “愿不愿意,嫁给我?” “嫁给你……” 她像是没听懂,盯着戒指喃喃地重复。 “对。” “嫁给你是怎样啊……” “是……” 是怎样呢? “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个东西很陌生。 顾依坐在床上,呆呆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愣。 早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得上面一排剔透小钻,亮闪闪的。 周崇一歪身躺到她腿上,仰脸看着她,像在等她问。 “……这是?” “戒指。” “哪里来的?” 他理直气壮:“我送的。” “为什么送这么……这么贵重的东西呀。” “戴一辈子,当然要贵重。” 她呼吸一窒。 他牵过她手,拉到眼前细细打量,“当然你要是想换,也行。” 顾依咬咬唇,没有说话。 周崇一副“你奈我何”的臭屁样,偷瞄她莫测的神情,其实心里却慌得很。 他昨夜翻来覆去,在黑暗里看着她酣然入睡的轮廓,心里百转千回。 明明是应该狂喜,又觉得恐慌。 她会不会明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会不会反悔? 会不会嫌弃他太随便,没摆烛光晚餐,没有买玫瑰花,甚至只是在别人的婚宴上,一个她意识模糊的时刻? 他其实想过的。构思无数种浪漫方法,谁能料到在那样一个时刻就绷不住了。 果然爱意是不能藏的。 “你……后悔了?” “……啊?” “还是都忘记了?” “唔——” 她忽然生出一点调皮的心思,躲躲闪闪不切入正题。 他急了,腾地坐起来,“不管,你可不能反悔,昨晚答应我了的。”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呀。” “那你……”他声音竟有些颤。 “那你现在愿意吗?” “愿意什么?” “……愿意嫁给我吗?” 顾依噗嗤笑开。 “我昨晚……不是都答应了么?” 她记得的呀。 记得他说: “那你……要不要嫁给我?” “……笨蛋,我在跟你求婚哎。” “是…… 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应当是醉了,溺在甜蜜的香槟之海里,也溺在他温暖的怀抱和柔声的话语。以至于说出,如果没有那些甜丝丝的小气泡,如果不是有玫瑰香气的夏夜,她不会有勇气说出的话—— “唔,好呀。” “要……永远在一起。” 记得他狂喜的心跳,记得他小心翼翼替她戴上那枚命定般合适的戒指,记得他郑重落在额上的吻。 她记得的。 周崇急切地握紧她手:“真的?真的?” “嗯。”她抿嘴,藏不住的羞意都在水汪眼底。 他全然抛掉游刃有余的伪装,原本只是想轻啄她唇角,到最后忍不住,将她扑在枕头上热烈地吻。 放开时,借着摁住她的姿势威逼,“不行,那你要重复一遍。” 她晕头转向:“什么啊……” “说你愿意嫁给我。” “干嘛要说……” “说,不说我不安心。” 顾依扭捏半晌,他撑在她上方逼视她,眼里光彩流转。 “那你愿意娶我吗?” “废话!”他“恶狠狠”惩罚她一个吻痕,“当然愿意!” 她被他的鼻息痒得咯咯直笑。 “那我也愿意呀。” 他愣了愣。 小笨蛋一觉醒来,已经会拿捏他了。 谁让他心甘情愿。 周崇伸手,竟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 打开,是另一只男戒。 “那你帮我戴上。” 她忍俊不禁。这婚求得真奇特,第一次用女戒第二次用男戒,或许也算天底下头一遭。 盛夏的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吹到陆地上,吹开雪白的窗帘,吹过曾经的树下、花间和晚霞。 好在,两次都是同样的人。 “这么开心?” “唔——开心。” “好。”他对这答案很满意,“我也开心。” “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不告诉你。” 再那之后,发生一场小风波。 时隔半年,周总终于重回公司热门八卦榜榜首。 刚在记者面前“语出惊人”“暗示出柜”,转头就大方公布婚讯,这番骚操作实在惹眼球。 尽管女方身份始终无迹可寻,不过很快有曾经在周振南入院期间担任保镖的知情人士透露,女方是无身家无背景小画家,旁人看来和周崇八竿子打不着。 除却故事主人公,再知情也不算知情。 “小陈,几点了?” 陈琳吓得手一抖,以为自己偷聊老板八卦被抓到,“不好意思周总!” 周崇奇怪地扫她一眼,“干什么,大堂这没钟?” “有的有的,现在刚过六点半……” “嗯。” 他应了声,也不走,就站在旁边,手上搭着外套,懒懒倚着前台盯公司大门。 旁边同事大着胆子问:“周总,等人?” 他闻言微微一笑,手理了理衣领。 “是啊,等位重要客户。” 前台的人看出他心情不错,都知道他私下好说话没架子,索性和他聊起来:“什么大客户,劳您下班时间站这等?”“就是,我们都没听说今天有客户要来呢。”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神神秘秘的。 “是——非常重要、要我亲自接待的客户。” 话音刚落,自动门开了,进来一个海蓝色短裙的女孩。脸儿小小,皮肤白白,和这周围CBD的冷漠气质格格不入,只像迷了路进来问路的。 陈琳站起来,一句“您好”刚说出口,还没问需要什么帮助,领导却已经大步流星迎上去—— “怎么穿这么少?”他抖开外套披在她肩上。 “都几月了……外面很热的。” “这里面空调很冷。” 前台几人瞪大了眼,瞧着周崇拥着女孩往电梯走。路过他们时还得意丢下一句—— “呐,接到了。” 周崇先前为顾依的事大发雷霆,阿全泄露顾客隐私,当然立即受到开除并且取消职业资质,但顾依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白天黑夜总有记者打来电话要求采访,或是问一些诸如两人如何认识、恋情持续多久,是否奉子成婚等问题。 这其中最过分的一个是,两人是否为合约形婚,以助周崇继承遗产。 顾依跟着他刚出电梯,就又接到这样的电话。他皱眉,“换个手机吧,不然总有这些人烦你。” 走了几步还没到他办公室,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顾依忍无可忍,接起来吼道:“我只说一次,我在他大学挂科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 …… 四周鸦雀无声。 这好像是周崇第一次见顾依发火。 她凶巴巴对着电话咆哮的侧脸,看上去像发怒的小奶狮。 瞠目结舌的不只是他。 还有大厅里一众员工。 电话一挂,小妻子又变回温顺小猫模样。 见四周一片寂静,怯怯问他,“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没有。” 周崇咳了一声,转头看向一个个伸长的脖子,“看什么,下班了不回家啊?” 接电话的立刻挂断了,整理文件的也不管了,磨磨蹭蹭的也收拾东西了,一个个脚底抹油开溜。 他难得害臊一回,凑在她耳边低声说: “周太太,你好可爱。” (正文完) 完结感谢及番外说明 完结啦!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投入了很多感情,好在想写的基本都还是写了。 完结章改了好多遍,很怕不能给一个很好的结局,现在发出来也还有点忐忑。 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每一个留言、珠珠、收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都在我觉得挫败、没自信时给了我很多力量,非常非常感谢。 文有诸多不足,也谢谢大家的包涵。 番外说明: 会继续更番外,都是甜甜的婚后日常啦(我憋很久了! 打赏章的话,字数都会保证和正文章节差不多,是糖是肉我都会在留言区说明的,大家买得放心吃得安心! 再次感谢,鞠躬~ (?˙︶˙?) 番外 | 礼物 这想法来得很突然。 周崇谈完事,从酒店出来,司机开车停在他面前。 他忽然就看见街对面一家珠宝店。金色灯光,一尘不染的橱窗玻璃反射出的光线都像和钻石异曲同工。 他视线定住不动。 司机摁下车窗叫他,“周总?” “我等会自己打车,不劳烦你了。” 导购笑容可掬,细心问他有无心仪款式、理想价位,结果他纯粹脑子一热,只说要买戒指,其它全无概念。 导购小姐大概也见惯这样的场面,观他也是有钱人,捧出一溜钻戒,倒上香槟供他慢慢挑选。那些钻的克拉数一颗赛一颗大,直要晃瞎人眼。 周崇不甚满意,那些款式都太过夸张华丽,要么是戒托上一颗突兀的大钻,要么是密密麻麻排镶一堆,或是各种心型、花型,简直像暴发户。他当然想给她最好的,但她肯定不会喜欢这样招摇过市的风格。 最终挑到一枚槽镶钻戒。低调但细致的工艺,温润流线戒面,密密嵌半圈小钻。不致浮夸,又足见心意。他看了又看,想她戴上的样子应该很漂亮。 导购笑说他一定很决心要携手,因为这枚很少有人用来求婚,多作新婚夫妇的婚戒。成双成对,她拿出另一只男戒给他看。 他倒觉得很有道理。戒指是要戴一辈子,又不是一时作秀给谁看,何必弄那些卡手的花样。 他试戴上那只男戒,越看越顺眼。 是,理应成双成对。 出来时手里已经拎着精致纸袋,甚至附送一支红玫瑰,斜插在袋子里。跟他站在珠宝店门口召出租车,怎么看怎么风流。 他在车里拿出丝绒小盒,在车窗外投进的街灯下打量。 这戒指离派上用场为时过早,可是突然升起的一意孤行,谁也阻拦不住。想起刚才在店里导购问他女戒尺寸,他当然是答不上来。店员建议他可以先询问女友或测量,可先问过还有什么惊喜可言?反正终身免费修改尺寸,索性他一个个不同尺寸样戒看过去,全凭直觉,选觉得合适那一个。 他没有想好怎么求婚,也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可以戴上这戒指。唯一想好的是这戒指迟早会派上用场,或早或晚,都无所谓。 一切言之尚早。可是有什么关系,他相信他们有一辈子时间。 还记得昨天他问,“那要是我精心挑选的,你收不收?” 她还犹疑,“那——那要看是什么。” 他想起这段对话,一时失笑。 依依,这个礼物,你会不会收呢? 番外 | 筹备 周崇和顾依在夏天领了证,计划只低调办简单的仪式。一是年里周振南过世,不宜大操大办。二来他们都不是好排场的人,除却亲朋好友,并不想招惹多余的眼光。 但真要筹备起来,其中的程序仍十分繁琐。 顾依坐在地板上,婚庆策划送来挑选的场地照片和布置参考图铺了一地。咪咪走过来,肉肉的爪子踩在图片上,被顾依伸手抱进怀里。 “咪咪呀,哪个好看?嗯?” 周崇望着一人一猫被照片淹没的可爱背影,好笑地走过去揉了揉顾依的发顶。 顾依眼巴巴地抬眼向他求救,“你喜欢哪个?” “我觉得都差不多。看你喜欢。” “唔……我觉得都很好看呀。” 周崇坐到她身边,扫一眼那些图片,“你想在室内还是室外?” “室外。”她答得不假思索。 他伸手把室内的图片都扫开了,“那就只看这些。” 顾依左看右瞧,最终挑到一张湖畔森林的照片。周崇看见湖上有一处透明的玻璃房子,“想在这里面办?” “嗯……我想在外面草地上呢。”她拿起一张草地上的户外婚礼布置图,“像这样好不好?到那时秋天了,可以用果实色的花,还有木质的桌椅……这边的森林应该没有红叶吧,但墨绿色的树,和暖颜色的布置一起,不用很复杂的东西,肯定也好看的。” 她说了一串,停下来不好意思地看他,“唔,我一下想太多了……你喜欢这样吗?” 周崇轻笑,“没有啊,哪里想太多。你想得很好,肯定很好看。” “真的?”她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地爬起身,“那我可以,和他们说我的想法吗?” “好啊。” 顾依兴冲冲地要往书房跑,被他拉住了,“哎——等等,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什么?” “你——”他顿住了,揽她坐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到时候……想谁带你走过来?” 他语气放得很轻,让她觉得这仿佛是怕伤到她的一句话。想了一会,才悟到他是什么意思。 新娘走向新郎,都是挽着父亲或母亲的。 周崇看她愣愣的神情,握紧她手,“我想了很久,如果你……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要是试试,说不定能找着。” 女孩子出嫁,是多么大的一件事。 “你别怕麻烦,孙轶那几个家伙,门路广得很,找人不是什么难事。” 顾依垂着眼帘,咪咪从她手臂下钻进来坐到腿上,她伸手摸了摸它软绵绵的白毛。 “还是……算了吧。” 她轻声说。 “不想找?” “嗯……”她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 他从没和她说起过这些,都是怕她伤心。只是到了这样重要的时候,他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将这个缺憾为她圆满。 “你……见过他们吗?” “没有。也可能是忘了……从记得的时候,就在福利院了。” “那你……怪他们?” “也不是。” 没有记忆的人,说什么怪不怪呢。 “我现在很好,希望他们也过得好……但是,他们以前做了决定,应该是想有新的生活吧……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如果他们当年是有苦衷的呢?也许是意外,或是生活条件不好……” “唔……”顾依思索着,蹭了蹭他的肩膀。 “也许吧。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知道了后来的事……可能会怪自己的。” 周崇心中微疼,搂紧了臂弯里的人。 她忽然问,“你和阿姨会有,像心灵感应一样的东西吗?” “心灵感应?你说双胞胎那种?那倒没有……我妈嘛,至少从小到大都不干涉我做什么。但人们都说什么’母子连心’,我觉得还是有。有时候就是,有默契在的。” “那说不定,我和他们也有默契呀。也许就算不找到他们,他们能感觉到,我现在很幸福吧。” 他低笑,吻一吻她的额头,“你现在很幸福?” “对呀。” “那还叫阿姨?” 她反应过来,“我还没习惯嘛……” “那就慢慢习惯。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她眉眼弯弯,“好。” “那我呢?” 她知道他的意思,今天他说的话让她心里很暖,嘴也甜起来,软软地叫他:“老公。” 末了还啾地凑上去亲一下他的唇角。 周崇很满意地勾回她来,“还有件事和你商量。” 他看中一处闲置的店面,和公司大楼相隔一个喷泉广场。 他上次听她说喜欢咖啡馆,就动了这念头。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工作可以离得近点,顾依也能从温子晋那独立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有没有想过自己做老板娘?你可以开咖啡馆,或者书店、画室,要么干脆综合起来也好,随你喜欢。” 顾依设想了一下他说的场景。一家自己的咖啡店,挂上自己的画,角落还可以放上书架;除了咖啡豆的香气外,还要有新鲜的绿植和花……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心动。 但说出来的话是,“我想考虑一下……” “怎么,怕做不来?” “只是……这个事很重要。” 她垂眸望着被他握住的手,手在他掌心翻了个身回扣住他的。 “嗯……虽然,有很多想做的事,但我比较笨,会想慢一点来。虽然有老公替我打点很多也很好……但我想试着自己考虑。” 她大概是流露真心的害羞,不敢看他。又乖巧地那样叫他,他只能心动不已。 “好——我们周太太呢,只需要有点独立,然后时刻记得有我就好。” “不行,”她皱起眉,“不可以’有点’。要很多。” “很多?”他失笑。“好,那就很独立。” 顾依现在想想觉得这对话很傻气,自顾自笑了起来。 “老婆,你好香。” 他在她脖间拱了拱,她刚洗了澡,天气还热,穿着荷叶边的睡裙,身上都是沐浴乳的清甜香气。 她痒得躲了躲,他挨得更近,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揽住她亲她的锁骨。顾依后仰着,叫他亲得没了力,身子一软躺在了木地板上。好在他眼疾手快伸手垫住她后脑,没让她撞疼。 小妻子长发微乱,仰倒在繁花似锦的图片堆上,胸前气息不稳地一起一伏。他看一眼,就耐不住了。 周崇俯下身去,急切地贴着她亲。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火一擦就着。 顾依扭着推他,“去、去床上呀……” “等会才去床上。” 这是一定要在这作弄她一回的意思了。 “咪咪……咪咪看着呢……” 哪知小猫也不知道是识趣,还是今晚周崇没关紧房门不让它上床,这会子已经进了卧室跳上被子舒舒服服蜷成一团了。 新年番外 | 秘闻 *本章时间线在蒸包子前~ --------------------------- 最近公司楼下新开的那家“颉“咖啡馆生意不错。本来靠近CBD,不缺喝咖啡的客人,但比起那些连锁品牌,胜在舒适环境和人文气息。 店里的装潢简单雅致,充满木质设计、落满阳光的窗子还有新鲜的绿植。再加上舒适的座位和落地书架,一派安宁氛围,吸引许多人在此读书小憩。 店里的隐藏菜单是拉花咖啡。至于为什么说是隐藏,起初刚开业时是有出现在菜单上的。但大家发现这拉花很特别,每个人都可以拿到不一样的、属于自己的图案,如果你提出要求甚至还可以定制。被吸引来点的人逐渐多了后,反倒不出现在菜单上了。但如果你是熟客提出要点,那位女店长还是会悄悄为你做哦。 那家店最特别大概是砖墙上点缀的画作,基本上去的人都会被吸引。实在不像是买来的装饰画,而且有细心的人发现过些日子有些画会换成新的。曾经有人问过作者或想要买下,都被婉拒。 不过后来,咖啡馆开设了油画体验,时间是周五和周末晚上。店里会提供画具和美味的蛋糕,可以去享受一段恬静作画的时光。我去体验过几次,气氛很好,虽然我画得超烂。 但是店长一直给我小建议,还鼓励我按自己的意愿来画就好,不必在意是否逼真。最后还请我们免费试吃了新口味的蛋糕。 呜呜,店长真的温柔又可爱,我被圈粉了。 我在旁边偷偷打量她看画时亮晶晶的眼睛,好像猜到墙上的画是出自谁手了。 外送服务是店里有更多人手后增添的,只为附近商务区的订单配送。我们领导还蛮喜欢喝的,有时开完会或加班会请客。 我嘛,虽然才刚进公司不久,但之前有次负责做会议记录,还是让我蹭到了这福利。我发现领导握着的那杯咖啡,是唯一有做图案的。 看来领导也知道这隐藏菜单呢。 那奶花,好像做的是一颗桃心。 领导还拍了照,心情很好的样子。 跨年夜那天,部门还要加班。 领导为了犒劳我们,说要请我们吃蛋糕。我突然好想下去买一杯热乎乎的榛果拿铁来一起喝哦。这样一说,大家都要我帮忙代购。 远远地在广场,我就看见了喷泉旁边拎着蛋糕盒的领导。 咦,旁边那个不是颉的店长吗? 我看见她踮起脚,给领导围上一条酒红色的针织围巾。 领导应该很开心吧,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揽过店长,低下头—— 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领导不是结婚了吗? …… 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啊? 看到那一幕后,我真的不太想踏进颉了。 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可是又答应了同事帮忙代购,无缘无故两手空空回去也…… 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店。 店长见到我还是很热心,甚至记得我喜欢的口味。啊,这么好的店长,怎么会…… 哎?店长把纸袋递给我时,我发现了她手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 太震惊了,我居然脱口问出这句话了。 店长发现我看到了戒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是的。” 那那那,那还—— 我捧着我碎裂的三观,落荒而逃。 领导看上去很开心。从他在暖洋洋的大楼里还要围着那条围巾就看得出。 唉,好失望。有妇之男和有夫之妇,天呐…… 我盯着领导手上的戒指忿忿地想。 有前辈打趣,“您怎么拿个蛋糕还附送围巾啊?什么蛋糕店服务这么好?” 领导神秘兮兮地笑,“这是我的分红。” 前辈一听这话,就了然地不再问了,把我搞得一头雾水。 有亲近的同事来拿咖啡,我悄悄问了一句,“什么意思啊?” “嗯?什么什么意思?” “领导说分红?这是公司送的新年礼物吗?” 同事摆摆手,“嗨呀,肯定又是领导在秀恩爱了。你看他这么开心,铁定是他太太送的。” 哎?! 难道……“他太太是……”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经常光顾颉,想拍领导马屁呢!”同事笑道。 啊…… 这样一想,好像就说的通了。 领导还是下班时间过没多久放我们下班了,说让大家回去跨年。 ——“我也得陪重要客户喽。” 领导如是说。 出大楼时,我果然看见领导的车停在颉的门前。 真是不知道该羡慕谁呀。 ------------- 失踪人口终于又出现了 番外到这里就彻底完结啦~ 总算没拖到2020 ?(ˉ?ˉ?) 这里祝大家新年万事胜意! 特别感谢完结后还一直在支持番外的小可爱们T T 没什么回报的..努力争取在新的一年可以在新坑再次相见吧! 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