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引素》 第1章 万般起端 起风了,初秋的风虽没染上太多寒意,打在人皮肤上还是凉飕飕的。 借着霓虹的光亮,江如蓝低头看了一下手腕,晚上八点多,人民广场上的人稀稀落落的。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的包,从长椅上起身,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裳。 “是江小姐吗?”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充满试探。 江如蓝一侧身,来人西服笔挺,发型清爽,干净的脸上些微有些疲惫,她应声道:“我是”,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递过去。 男人接过来放入兜里,看也没看一眼,客气道谢:“多谢江小姐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真……挺久的,两个多小时呐,真不晓得是你掉手机还是我掉手机,如蓝暗自嘀咕,面上依旧一派祥和之气:“不谢,物归原主,我也该走了。”说完,扭头就想离开。 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江如蓝抬眼看去,是男人诚恳的眼神:“这个点还没吃饭吧?不如给我个感谢的机会?” 此举让江如蓝愣了两秒,眉眼微微蹙起来,似乎在认真的思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饥饿感清晰地浮了上来,她扬起一个笑脸:“好。” 就近进了一家餐馆,点了几个家常菜,这才聊了起来。这男子名叫陆丰,自称在一家公司做销售,手机丢了被如蓝捡到了,所以,这是一个拾金不昧的桥段。 席间陆丰几次欲开口说什么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卷了回去,只是默默看了几眼江如蓝。如蓝瞧到他的模样不免好笑,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清咳一声:“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把你手机密码解开去联系你同事的?” 陆丰不自然地笑了几声,抬头一双眼忽闪忽闪地盯着如蓝,传递着极强的渴望。江如蓝忽地扯起一个狡黠的笑脸,声音听来都含着一丝狡黠:“我随意输入了我的生日,就解锁了,七月初七?” 原来俩人竟是同天的生日,还真是巧呢。 星期天,本是睡懒觉的大好契机,想起昨晚梅子的电话,江如蓝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直想逃避。 梅子原名郑晓梅,是江如蓝大学同窗加闺蜜。 大学毕业后,两人都选择留在了a城,所以关系十分亲近。 梅子相貌好性格闹,经常参加一些校园活动,不像她偏于安逸。进了社会,梅子从事公关,混得风生水起。而她做了一个小助理,志在养活自己。 梅子她们部门承办了一个行业内大型交流会,梅子是主持人兼策划人之一,说白了就是多整点节目,一说到表演,她很快就想起大学有次晚会她二人合作的节目,一起舞一奏笛,艳压全场,所以前晚求了如蓝帮忙。 内心挣扎了会,暗叹了句,江如蓝认命地爬下床,一面念叨着:今天彩排,明天上台,档期真满。 “哎哟,蓝妹妹你终于现身了,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不来了”,梅子一看到如蓝就热情地拥了上来,嘴上不停歇地一顿数落。 第2章 旧人久违 闻言,江如蓝故作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灵巧地闪开了身形,取笑道:“几天不见,媚功见涨。” 一袭金闪闪的抹胸礼服,妩媚的卷发垂在肩后,俏丽的笑颜上两个深深的酒窝,郑晓梅美得张扬,美得夺人眼球,美得让身为女性的江如蓝都赞叹不已。 梅子领着她进了后台,一起试了演出服。 江如蓝一抹月牙白中袖纱裙,长长的坠地,裙摆上绣着三两朵牡丹,周边以银丝勾勒着祥云暗纹,在灯光下熠熠发亮。 郑晓梅则一身嫩黄裹腰古装,外罩同色系水袖,裙摆极大,上身紧俏,十分娇艳。 商议好曲目,很快进入状态彩排了。 第二天晚上,江如蓝下了班晚饭都没敢吃,急急地赶过去。梅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她又是女主持人,更是没歇脚的空。 进了会场,刚开场不久,匆匆瞥了一眼台上的人物,身材挺拔,白衬衫深色西装,微含着下巴哼唱着曲子。 江如蓝整个人顿时呆愣,眼神空洞,似乎陷入一份痛苦的回忆,沉沦不前。 纪天,三年的时光,我还是不愿意面对你。 一双手臂环住了她僵硬的身体,江如蓝转身抱住来人,好似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地缠上去,低声说道:“梅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节目原是别人表演的,谁知那家公司临时换了人。 郑晓梅一面安抚她,一面怨自己大意,没细看替补名单,半路杀出个“纪天”。领着她到后台,心疼地看着她,提议道:“如蓝,要不把节目取消了吧,我送你上车,回去好好睡一觉。” 江如蓝安坐了片刻,渐渐平静下来,摇了摇头,口吻坚定:“不行,说好帮你的,怎么能取消。”她犟起来,旁人还真是扭不回头。 正犹豫间,听得前台男主持的声音传来:“歌舞表演‘蝶恋花’,掌声有请。”江如蓝早已来不及唏嘘,与梅子立马跳起来奔进试衣间,换上服装。 帷幔慢慢腾升,舞台的灯光聚成两个点,打在舞台两端默立的女子身上。好似两个降落凡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仙气十足。 落入眼帘的是,黄衫女子优雅地几个转身,滑至舞台中央背对众人,曼妙的身姿惹得人忍不住想一窥容貌。白衣女子十指跳动在木笛上,一个个音符从唇边流淌出来,灵巧、通透。 还带点——哀伤。 席下的纪天目光流连在奏笛女子脸上,诧异,歉意,一时有些出神。 曲毕舞终,掌声鸣动。 江如蓝回到后台,听到一声轻唤“江小姐”,她一看,竟是陆丰。如蓝礼貌地寒暄:“陆先生。” 正巧梅子报了节目串场,转回后台,笑吟吟地走过来:“你们认识?”江如蓝根本没心思周旋下去,胡乱地点了点头,梅子一瞧她模样,明摆的不想多说话,于是让她回家,又说自己明天去瞧她。 陆丰见她精神不济脸色苍白的过头,绅士地请缨护送江小姐回去,而向来寡淡的如蓝这次竟没有拒绝。 第3章 往事牵扯 二人离去的身影,像一幅装帧精致的画面,映入随后而来的纪天眼帘。如蓝,你现在似乎过得很好。 “纪天,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吧。” “纪天,你真好。” “纪天,我不想再见你了。” …… 窗外的天空像是被泼上了浓浓的水墨,黑的透不出一丝光亮,这样阴霾的氛围,清冷的惹人伤感。 而记忆深处的回忆,在人触碰到一角,便如潮水般袭过心头,冰凉,刺心。 江如蓝独自倚靠着床头,痴然静默。 大学时期,纪天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俊朗的外貌,睿智的才学,是学校女生亲睐有佳的异性。 大二那年,纪天不知怎么看上了江如蓝,发起了热烈的追求攻势,如蓝为人安僻,而他是那么阳光,一来二去便闯进了如蓝内心的深处。 就这样,两人确立了关系,就连梅子这种挑剔的女人也难得地夸耀了纪天几句。 幸福来得快,梦幻的令人恐慌,现实如裂锦般横冲直撞入这幸福的生活。 临近毕业,那天温暖舒适,纪天说要带她见父母,她是如此欣喜,一再地问穿这样可以吗,纪天闪烁的目光她全然没注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江如蓝紧张地站起身,抬头想打招呼,“妈?” 那个中年男子身旁的女人,精致的妆容,优雅的身姿,江如蓝的眼睛顿时湿透。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她十岁时离婚出走的母亲。 纪天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拉过如蓝走到长辈面前:“爸,翟阿姨,这是我的女朋友江如蓝。”只见那位翟阿姨一脸恐慌,哆嗦地抬起一手指着如蓝,一手按在红唇上,满眼的不可思议。 中年男子原本一脸和蔼可亲的神态,可看着眼前的状况,女孩与小翟相似的眉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他沉下嘴角一脸肃穆地望向他的儿子纪天,一身黑色西服衬得脸色更加的阴沉,只听他厉声喝道:“小天不许胡闹!” 纪天笑了,俊颜舒展,如沐春风,他伸出手拍拍江如蓝的胳膊,示意她开口说什么。 江如蓝回过神来,转头看住纪天的脸,攒着眉头,她的世界仿佛在此刻一下子冻结,上一刻的甜蜜烟消云散,留下一片无助的惘然。 她动了动嘴唇,说道:“纪天,我不想再见你了。” 江如蓝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她深深爱恋的男子,她曾经对他那么熟悉,可现在他既然无法与她印象中那个纪天对应上了。 然后一言不发地绕过面前的两位长辈开门出去了。 疾步走在大厅,惊慌失措,甚至在大门处撞到了别人,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对不起”匆匆出了酒店。 江如蓝站在大门外,好像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逐渐冰凉,心口传来一阵阵绞痛。 江如蓝怎么不会想不到,第一次与纪天相遇时,纪天脸上的诧异那么浓厚。 又怎么不会想到,纪天几次佯装随意地提起如蓝的父母。 以前,不会多心,现在,多思多虑。 第4章 难释心怀 那天过后,纪天找过江如蓝,只是她一直躲藏,人消瘦一大圈,看的梅子又气又心疼,一面挡着纪天一面大骂。直到毕业,两人都再没见面,就这么分开了。 期间,江如蓝倒是接过一个电话,陌生号码,十几个数字跳动在屏幕上,迟疑了些许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对方很快说道:“蓝蓝,我是妈妈。” 听到她嗓音的刹那,如蓝的泪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她是有多久没有喊过这两个字了,她十分渴望,却又十分难受。 终究敌不过亲情与血缘的联系,答允了见面的请求。 进了茶厅二楼,翟沫已经侯在那边,江如蓝静静看着她的背影,闭了闭眼,定下心境才走到对面坐下。 翟沫的脸色憔悴,淡淡的妆容遮不住眼角的细纹,见江如蓝来了,挤出个笑容:“蓝蓝。” “妈”,江如蓝苦涩地开口,她不是不怨翟沫,但是爸妈之间的事,她并不能过多的评价。 应该是过不下去了,才会离开彼此,放各自一条生路吧。不管怎么样,妈妈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么呵护。 翟沫的心里不比江如蓝好受多少,眼前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乖巧可爱,只是神态一直端着距离感。 这声妈听得心酸,女儿小时候依偎在身旁撒娇的时光早就过去了。 一时静默,无言相对。 还是江如蓝打破了僵局:“妈,身体还好吗?看你脸色太差了。” 翟沫一听女儿如此窝心,不免更是悲戚:“妈好着呢,就是最近事多绕身。蓝蓝,你跟……” 江如蓝心下了然,打断道:“妈,我跟纪天已经没有联系了,而且……而且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与你……” 翟沫心疼地看着女儿,十多年前与老江离婚,欠了女儿一份母爱;如今,女儿谈了男友,又因为自己缘故落得一场空,她亏欠女儿太多太多。 “蓝蓝,难为你了,乖孩子”,说着忍不住抹泪,接着道:“纪天这孩子一直怨我,才故意找你来为难我,你也不太过怪他。当年,妈妈跟你爸爸离婚就来了a城,遇到大学同窗纪宏,也就是你纪伯伯。那个时候,纪夫人因为抑郁症自杀,他的生活一片混乱,我与他携手走过来,顺理成章结了婚。只是纪天总以为是我破坏他父母的家庭,一直不肯接纳我,没想到他这次居然找上了你。说到底还是妈妈对不起你。” 江如蓝总算知晓了来龙去脉,知道这些年妈妈在纪家的日子定然不是那么顺心,纪天虽然表面阳光,实则内心倔强,很难去迁就他人。 她轻轻苦笑道:“妈,我知道的。”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江如蓝心绪不宁,一想起翟沫就酸了眼圈。 也许她是个不招人疼爱的孩子,就连十几年不见的亲生母亲见面后,也没有过问这些年女儿过得好不好,而是劝女儿宽恕犯错的继子。 就这么一点点回忆,将过去再经历一遍,江如蓝在一片苍凉中昏昏睡去。 第5章 好友相邀 “蓝精灵,快开门!”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一丝女高音高飘着钻入江如蓝耳中,在她听来,不亚于魔鬼尖叫。“郑晓梅!你就不能淑女点,我刚在睡梦里见着一个帅哥,你倒好,不管你赔我美梦,”江如蓝趿拉着拖鞋用力拉开大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抱怨。 郑晓梅伸手推开如蓝,进屋换鞋,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餐桌上:“看看你这黄脸婆的模样,再帅的哥都被你吓跑了。快来吃早饭,我给你带了豆浆跟热粥。” “就知道梅梅最好最好了”,江如蓝一面动着嘴皮子,一面凑近豆浆,迫不及待地想端起喝上一口。郑晓梅拍掉她蠢蠢欲动的爪子,喝道:“出息样,刷牙洗脸去。” 江如蓝撇撇嘴,也不回嘴,在美食面前,她江如蓝素来知道忍辱负重这四个大字的涵义。 洗漱,吃完早餐,梅子强烈要求出去购物,说是要添置冷季衣物。江如蓝也明白,梅子是担心她,怕她闷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大家一齐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当下点头答应。出门前,梅子愣是拦在大门处,说是要如蓝画个妆再走。 江如蓝无奈地照了照落地镜,里面的女人眼下泛青,肤色也不复红润,头发也是毛躁地搭在脑袋上,果然让人看着可怕。快速画了个淡妆,头发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涂了唇彩,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笑颜,神采飞扬地出去了。 “如蓝,我看这件挺合适你的”,梅子拎着一条连衣裙笑吟吟地递过来,示意如蓝穿上试试。江如蓝从试衣间出来,两手叉腰,低头嘀咕道:“腰好像又粗了。”梅子一翻白眼,冷哼一声:“人家说不足百斤的女人不是平胸就是矮。” 江如蓝个头不矮,不到一米六五,就是这胸脯肉不足四两,穿起衣服来也不如梅子那样妩媚多姿。梅子的话戳中了她硬伤,自然气不过,上下打量了遍梅子,偏偏又挑不出她的毛病,只好咬牙无言,气得脸颊都呈包子形了。 郑晓梅看她满腹恼怒却无处释放,整个人神态生动,如孩童般乖张,自有一段风采,不免心生欢喜:“好啦好啦,这小脸蛋都快闷成大饼脸了,来来来,好好看看这件裙子如何。” 江如蓝这才仔细看向镜中的自己,剪裁细致的线形,尺码熨贴,增之一分则宽,减之一分则紧。上身喧嚣的绿色,裙摆却是端庄的黑色,上下皆是纯色,透出七分成熟,三分俊俏。 郑晓梅扁扁嘴,若有所思道:“好像少了点什么”,忽地打了个响指,指着一件外套笑道:“这件穿外面试试。” 套上这件短款毛呢外套,才发觉梅子眼光的“狠毒”,浅灰的衣裳扣在绿色外面,生生将那三分俊俏演变成一分俊俏两分深沉,整个人似乎被赋予了某种灵魂般的精神,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 两件衣服价格不菲,不过摊上江如蓝心情阴霾,刷卡倒也没手软。郑晓梅也挑了几件,付起钱来豪爽非凡,令江如蓝咂舌不已。 吃午饭时,郑晓梅抓着筷子迟迟没有伸手,江如蓝一面吃一面问:“跟我还礼让个什么劲!”梅子暧昧地眨眨眼:“陆丰,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第6章 徐徐靠近 江如蓝被她笑得发毛,索性头一低:“一面之缘,并不相熟。”梅子继续痴笑:“看来你不知道他啊,他可是宏业集团的高管,单身黄金汉,你要好好把握,他对你似乎挺有心。” 江如蓝装死地哼哼蒙混过去。 临近傍晚,梅子接了个电话,说是临时加班,上司要求她立刻回一趟公司。江如蓝打起精神,扬起大大的笑容:“走了一天我也累了,送走你这尊大佛我也好回家睡觉。”郑晓梅看她神采飞扬,一扫之前的灰暗感,也放心不少,“看你伺候的朕还算舒坦,就许你跪安吧。” 看着郑晓梅的车渐渐开远,江如蓝心想果然拿什么样的薪酬就得付出什么样的汗水,看梅子花钱大方,只是她背后的付出又有几人看得到呢。在站台等车,不知何故,半天都没见车来。 夕阳西沉,华灯初上,江如蓝决定乘着静好风光徒步回家,自言自语吐槽早知道这样,梅子提议送自己回家时就不该深明大义地断然拒绝。 权当散步,如蓝走得也不急,看着斑驳的车灯来来去去,恍然中萌生出渺小之意。天地之间,浩瀚无边,每个人都是渺渺一粒,又何必为一些所谓的情恨离愁而浪费情感呢?这样的心境一出,什么思虑都拂去了七八分,人也明朗多了。 路过一家超市,江如蓝想着晚饭还没着落,提脚进去想购买些蔬菜肉类。一看到大肉,江如蓝撒开蹄子奔了过去,左看右看不知道挑哪一块。忽地看到一根食指伸出来,“这块,精肉细腻,肥肉细嫩”,如蓝一转头,竟是陆丰。 江如蓝想起梅子晌午的话,不经心头泛起涟漪,一会又觉得可笑,暗自安慰道一定是自己情绪不稳,才会胡思乱想。招呼道:“挺巧啊,你也逛超市啊?” 陆丰似有不满地皱皱眉,“嗯,公司有产品在这销售,我正好过来看看。江小姐是打算做晚饭?” 江如蓝点点头:“可不是,这肉我就挑那块啦。”说完半晌都没听见陆丰答话,一转身,看到陆丰左手一棵包菜右手塑料袋装着鱼容光满面地走过来,江如蓝诧异地问:“这是……?” 难道是帮自己挑菜?这可真是让人……想拒绝啊。 陆丰举着两样东西,一脸无辜道:“买菜啊,你不是要做饭吗?我也没吃,可巧跟你搭伙。”江如蓝“啊”了一声,“陆先生,我们很……”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抢白了,“难道我们不熟吗?” 不请自来,不速之客,江如蓝一面剁着菜一面嘀嘀咕咕,坐在客厅沙发的陆丰一脸惬意。主人在厨房劳累,客人倒悠闲自在,真想将他扫地出门。江如蓝掳起袖口,站在厨房门口,“鲫鱼是红烧还是炖汤?”陆丰一撩袖口:“让我来吧。” 半小时后,一桌简单却不失可口的饭菜端上餐桌,两人坐下后,陆丰笑兮兮道:“江小姐,尝尝汤,上次见你挺 第7章 因饭结缘 江如蓝一听,竟然是刻意为自己熬的汤,在外面漂这么久了,除了梅子,还没有人如此上线上岗地讨好自己呢。忙盛了一小碗,舀起一勺试了试,味道鲜美,嫩滑入口,腥气全无,细细品味还有葱姜的醇香。 她满意地赞道:“跟我外婆煮的鱼汤一样好喝,陆先生真是厉害。” 陆丰暗自松了口气,虽说学了一个周末,手法纯熟,却不知合不合某人口脾。当下谦虚道:“还好还好。不要称呼我陆先生了,怪生疏的,就叫陆丰吧,我也就直呼你如蓝吧?” 美食在口,江如蓝压根不会仔细听什么话,只忙点头应和。 因着一顿饭,陆丰与江如蓝竟成了“饭党”,隔三差五一起吃饭。 这不,这天陆丰一个电话过来,说下班来接她一起吃饭,如蓝忙乐颠乐颠地应下了。反正二人都是独身,一快搭伙,吃的也算开心。 况且,饭党不就是绑在一块吃饭的吗? 下了车,江如蓝踌躇不前,恢弘的落地玻璃门,镀金的门面,看在眼里熠熠发光,忽然冒出一句:“陆丰,我瘦,不值钱的。” 江如蓝的话没头没脑,谁知陆丰一挑眉头,笑道:“原就没指望你能卖什么好价钱,不过——好歹也能洗几个碗。”说着一拖江如蓝大步进了饭店。 轻柔的灯光遍布每个角落,四周亮堂的刺眼,小小的包间,其实是沙发隔开的空间。 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清香,穿引着悠扬的钢琴曲,果真怡情养性。 点了餐,江如蓝压低声音问道:“陆丰,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你的生日?” 陆丰还没开口,江如蓝忙微微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想,“不可能,你生日与我同一天,并不是今日。难道是你升职了?” 陆丰一言不发地盯着江如蓝,紧抿的唇线彰显着他的严肃,江如蓝也不安起来,该不是被老板炒了,然后自暴自弃准备花光积蓄了? 只见陆丰沉默地从外衣口袋掏出什么,一手抓过如蓝的左手,趁她呆愣之际将戒指套了上去,一系列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江如蓝只觉指尖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近了手指,下意识地回神,才看到指端的戒指,困惑地望向陆丰。戴在无名指的涵义,她不是不明晓。 “我在向你求婚”,陆丰无辜地眨眨眼,似乎说着一个无关轻重的笑话。 江如蓝瞪了他一眼,伸手想剥下戒指,却被陆丰拦住了,气的她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你想干嘛?” 陆丰暗想,都怪自己没沉住气,不然吃完饭再求婚,这下一闹估计饭也吃不成了。 “就是想求婚啊,我吃素你吃荤,绝配!” 江如蓝刚想发挥,眼神一扫,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她是站着的,所以斜对角的那个坐在沙发的男子,一身灰色西装,楞骨分明的手指扣着高脚杯,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脸上。 陆丰察觉出她的不适,转头一看,原来是纪天,生意场上的老熟人了。 陆丰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就算是招呼了。 第8章 意外至极 纪天突然站起来,打算过来招呼,在他对面转出一个衣着端庄的长发女子,亲昵地挽了上去。鹅黄的露肩礼裙,完美的妆容,大而亮的水眸,举止优雅得体。 看着他们相携走来,江如蓝慢慢坐下来,使劲咬唇,片刻后扬轻轻笑说:“陆丰,我饿了。” 陆丰一招手唤来侍者,吩咐了几句。 纪天停在一旁,礼貌地笑道:“陆丰,我们先走了,你们慢享。” 陆丰也礼貌地回应。 江如蓝静静地坐在那边,好似没有存在感一般,出神地想着什么。 纪天,看到他会令她生出疲倦感,那种纠缠不清的感觉,绞缠在一块无法理清的感觉,现在面对纪天好似不会有沦陷的失落,她也可以很冷静很平静。 但是,这么短时间内两次见到一个你不想看到的人,对人的情绪还是有影响的。 尤其那个人还是你的旧情人。 自己还是没能完全放下他吧,可是那样一个在自己青春岁月里扎过根的男子,大概是不容易抹去所有的记忆的。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陆丰与江如蓝都没有说话,默契地无言相对。 从车窗看出去,黑夜笼罩着天空,陆丰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如蓝,一抹微笑噙在唇边。就这样与她待在一个空间,也很满足。 江如蓝清咳了一声,“陆丰,你为什么向我求婚?”还那么突然,虽说经常一起吃饭,但是发展的也太快了,使人心慌。 “我有个伯伯略通相术,他说我今年能成家。” “陆大公子,你出门吃药了吗?这也太不靠谱了!”如蓝轻易地被这句话燃起怒火,扬高了声线,她还真没见过如此儿戏婚姻的人! 陆丰“嘻嘻”一笑,正色道:“逗你的,还真信啊。求婚当然是想跟你在一起了。第一次见你,给我的感觉就很舒服,忍不住想再能相见。果然是有缘分,我们真的又相见了。既然老天给了我机会,我不想辜负,所以……” “那你也不用上来就递戒指吧?”江如蓝无力地扶额叹道。 陆丰一本正经地答道:“婚姻能够让人更深刻地接触对方,我不是轻浮之人,我是真的想长久地跟你相守。” 江如蓝低头想了一会,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对待陆丰,不是没有心动的,自己独身在这个城市漂泊,梅子和陆丰算是唯一的暖源了。 平日里,陆丰对自己的心思也不是看不见,只是直接步入婚姻有点让人接受无能。 可是,她是谁啊,她是“犯二”的江如蓝。 所以,当她抬起脸,轻轻吐出四个字“我答应你”时,陆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如蓝又复述了一遍,陆丰才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本来他是打算通过重复这一招,让她慢慢接受的。 送回江如蓝,陆丰在车内坐了很久,笑意止不住地扩散,一圈又一圈。心里期盼着明天的到来,想到明天看一看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还在。 第9章 恐生变故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嘟了几声后通了。 “……嗯,妈,我挺好的……嗯……那我最近带她回家一趟,您看爸什么时候有空………那好,就下个月初……” 讲完这个电话,又拨了一个电话,“秦大少,出来喝两杯如何?。” “你来就行,咱们都喝着呢。” 驱车到了一家酒吧,地方不是很大,布置得却极有格调,也是他们几个人常聚的老地方。 陆丰一来,就按照老规矩自罚三杯,这才坐下来。秦达拿着杯子一磕台面,发出厚敦的声响:“难得看到陆少不请自来啊,跟哥们说说,有什么喜事儿?” 陆丰好脾气地笑道:“你还真猜对了,哥们准备结婚了。” 秦达嗤笑,带着些许调侃道:“千年冰块居然融化了,哎,我说你不是来真的吧?这年头都流行结婚啊?你们两个不是也说要订婚还是结婚的,我tm是出局了吗?” 吴文和席名豪一齐嘲讽道:“你tm就没进过局好吗?” 陆丰显然也没想到大伙都是好事将近,吴文跟席名豪动作也不慢啊,不由道:“喜事不嫌多,你要不要掺一脚?” 秦达兴头转到了“陆嫂”的身上,“嫂子是哪家姑娘啊?”吴文和席名豪也跟着起劲。 陆丰喝酒的动作滞了一滞,随即说道:“不是圈里的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秦达三人似乎挺吃惊,“陆丰,你家里能答应?” 陆丰不在乎地笑了,“他们会同意的”,一句话落地有声。 “小江,你脸色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邻近的同事小董关切地凑过来,江如蓝已经保持以手托腮的姿势很久了,久到下班时间到了还没有反应。 听到同事的问候,江如蓝转过脸,无精打采道:“我没事,下班啦,我们走吧。”说着关机整理桌面,这才拎着包与小董出了公司。 在楼下分道扬镳后,江如蓝看到公交站台那边站满了下班族就放弃了直接回家的打算,心里没有平日里下班后的愉悦,有些烦躁。昨晚,她自己也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太草率了,老是一根筋,没想到居然真的栽了,还是栽到了终身大事上。 可是,这个时候自己怎么去跟陆丰说,说自己想再思考思考?说自己对他还不是很了解?摆明了耍他开心嘛。 不过,江如蓝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不会逃避难题。所以,尽管她自己愁坏了脑子,她还是决定找陆丰好好聊一聊,至少要摆明一些观念。 电话里约在一家小餐馆,干净舒适,重要的是靠近公司…… 江如蓝先到的,这个点刚下班,通常下班半小时左右人才会多起来,所以这个点人不多不少。她挑了个靠墙的桌子,点了三五个两人常吃的菜,低着脑袋闷闷地等着陆丰。 听到椅子拖过地砖的响声,陆丰已经落座,一面温柔地问:“不好意思,来很久了吗?” 江如蓝摇了摇头,脸上依旧落寞的神态,丝毫没有见到“准老公”的喜悦。 陆丰一看她那菜色的脸蛋,心里不免打了个鼓,别是要…… 第10章 坦诚相对 “陆丰……”江如蓝才开口说了两个字,陆丰截道:“如蓝,带身份证了吗?”语气中甚至能听出些细微的慌张。江如蓝茫然地问:“带了,怎么了?” 陆丰伸出右手,“给我。” 江如蓝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地翻出皮夹取出自己的身份证,就是在看到证件照时闪过片刻的犹豫,微胖的脸蛋,蓬松的刘海,还是大学时期照的。 本来还担心陆丰看到照片必然会嘲笑一番,谁知他接过后就直接揣自己外套兜里,然后一脸安心笑了笑,“你要说什么的?” 江如蓝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拿别人身份证办信用卡是犯法的……” 陆丰好笑地看着她,指指她无名指,淡定地说:“你不是别人,是未婚妻。”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戒指,江如蓝明显坐不住了,她不自然地闪烁目光,又装模作样地清咳了两声,皱着眉似乎想了想,“吃完饭我们聊聊吧。” 两个人都吃的不安心,所以这顿饭很快就结束了,从小菜馆出来,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彼此沉默,无言的尴尬延伸开来。 “我是不是太草率了?”江如蓝打破僵局,轻轻吐出句话。 旁边的人收住脚步,“所以?”两个字咬的极重,流露出浓浓的不满。 江如蓝扯了扯陆丰衣袖,示意坐到路边的长凳上,“所以我想说说我的事情,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些,然后你再做决定。” 看到陆丰微微侧脸,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才又开始慢慢说话。 “我今年二十七了,工作一般,薪水一般。” “毕业三年,一直一个人过着,性格有些时候甚至会有点孤僻。” “我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我一直希望我能很温婉的活着,可是大多时候我都处在躁动的情绪。也就是说,如果你跟我在一块,我可能会阴晴不定。” “有的时候我会很冷漠,独立惯了,也不会像其他女孩那样会撒娇,在我身边,你会有不被需要的感受,这一点,很多男的都没法接受。” “你知道吗,我曾经幻想过我以后的婚姻生活,我跟他坐在书房或者客厅,各干各事,我就很喜欢那样的默契与静谧。” “很多时候,习惯掩藏自己,尤其不善表达。” “还有。老实说我与你之间不见得有什么所谓的爱情,可是我们总是要结婚的,我不反感你的靠近,甚至有些欢喜,所以我想跟你在一块也许不是个坏的选择。” 断断续续地说出这番话,江如蓝偷偷看着陆丰的脸色,看他依旧淡定如初才微微放下心来。 其实,毕业到现在,不是没有异性的靠近追求,只是她总是喜欢把这些“不中听”的话讲在前头,所以很多人没法接受她这样的“坦诚”。 直白也好,嚣张也罢,这就是她要的关系,清楚明晰。 陆丰见她不再说话,转头十分诚恳地说:“我不敢自信地说自己一定能全盘接受这样的你,但是我会努力去包容去接纳各种性格的你。” 江如蓝定定地望向他,示意他接着说,陆丰弯了弯嘴角,苦笑道:“不过,你的老实说真的挺伤人的。” 第11章 如临大敌 江如蓝也自觉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重,却很实诚,她是对他有好感,但那还不是爱情罢。 坐在车内,陆丰清清淡淡的嗓音忽地响起,带着些许的欢愉:“下个周六没安排吧?到时候我来接你。” 江如蓝细想确认后问:“有什么事,嗯?” “见家长。”言简意赅。 “呃……不用这么急的吧……”明显的紧张,情绪拖沓。 陆丰面不改色道:“嗯,就这么定了。” 在楼下与陆丰挥别后,江如蓝进屋换了鞋,斜斜地倚着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给损友梅子打了个电话,通告了自己最近的状态。 本以为梅子会一番热讽加冷嘲,结果梅子比自己还要开心三分地连声恭喜,还警告她好好经营,千万别放走这条大鱼。 江如蓝愤愤挂了电话,喃喃道:“死相,就知道丫不靠谱。” 手中没来及放下手机又不甘心地叫唤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江如蓝立即按下了接听键,熟悉的语音传入耳中:“蓝蓝,我是奶奶。” 很快便到周六,天气晴,诸事皆宜。 江如蓝一宿未安,大清早就穿衣洗漱,挑了柔色的连衣裙,套了件长款卡其色风衣,整装待发的翩翩下楼。 迎着朝阳,一片明媚。 陆丰一身清爽的西服,款款而立,看见江如蓝下来了,笑了笑,“没吃早餐吧?” 江如蓝摆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可不是,咱们能去吃个早午饭不?” 陆丰压了压嘴角,眼神扫过她,好笑道:“休想拖延,我妈熬了枣粥等着呢,很快的。” 果然挺快,车子在路上飞快地奔驰,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拐进一片小区里。小区看起来也不多大,地段也不在繁华区,却是在城中空气风景俱佳的好地方,整齐的楼栋,有种肃穆的感觉。 陆丰家在三楼,两人将将停在门口,门却从里面开了,现出一张和蔼笑脸:“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边说边递出两双拖鞋。 江如蓝将手上的礼品递过去,柔柔地喊了声:“阿姨好,我是如蓝。” 陆妈妈接了过去,埋怨道:“怎么还买礼物了,来这就当自己家,别拘着”,一面转头笑道,“陆夕,儿子回来了。” 三人一齐走近客厅,才看到一位中年男子精神地坐在沙发上,两眼炯炯有神地探向江如蓝,看的她居然心里发颤,连忙笑喊“叔叔好”。 陆爸爸说了声“坐吧”,江如蓝局促地看了眼陆丰,他却示意她坐下。 陆爸爸不苟言笑,沉声问道:“江小姐是哪里人士?”陆丰轻轻唤了句“爸”,眉宇间似有不快。 江如蓝不解地看着二人,还是认真答道:“叔叔,我来自c城。” 陆爸了然,“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是个不错的地方。” 江如蓝顿时来了精神:“叔叔,您去过瓯江蓬莱?那您一定感受过‘卧听鼓角大边江’的意境,美不可言的。” “还是年轻的时候去过一趟,记忆犹新”,陆爸好像想起以往的欢愉,神情都柔和不少。 陆丰不满意地嗟叹:“c城我还没去过,看来非得去体验下才能插进你们谈话啊。” 第12章 有惊无险 陆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和蔼笑说:“等会再聊,让俩孩子先吃点粥垫垫饥。” 陆丰跟如蓝移至餐桌,一人喝了小半碗粥。吃完粥,客厅却不见陆父的身影,这边如蓝小声跟陆丰咬耳朵,“你爸是不是不喜欢我偷偷走了?” 然后受了陆丰一记斜视:“瞎说什么呢。妈,我爸呢?” 陆母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你还不知道你爸,公务多,刚才接了个电话冷着张脸就出去了,害我也不敢多问。” 一起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江如蓝受拘束,坐的笔直,陆丰瞧她可爱的模样偷偷嗤笑,被江如蓝瞧见了,冲他威胁似的动了动眼珠。 坐在一旁织毛衣的陆妈妈看在眼里,未来儿媳看起来颇有自己年轻时灵慧的影子,一时心里十分满意,不经轻轻一笑。 江如蓝害羞地抿抿嘴,一眼看到陆妈手中的毛衣,大红色v领,明显是给陆丰爸爸织的,觉着特别新鲜。 一针穿下去,挑线,翻上来勾出去,每一个结都在应有的位置,间距相当,细致整齐。 她好奇地凑过去,已然忘了先前一闪而过的尴尬,神秘兮兮地问:“阿姨,可以教我织围巾吗?” “当然可以啊”,陆妈语气似乎很惊讶,绕在尾指的线又被灵巧的挖了出来:“没想到现在还有女孩子愿意学这个,这都是我们这辈的玩意了啊。简单的平针会织吗?” 江如蓝闻言摇了摇头,满脸遗憾道:“不会,以前都很少看到人织这个,是不是很难的?我挺笨的其实。” 陆丰在一旁不甘寂寞地插话:“是不太聪明。” 得到的是江如蓝恶狠狠的斜视,于是乖乖佯装看电视。 听到儿子挤兑未来儿媳,陆妈抬起头扫了眼陆丰,暗想这个儿子打小待人疏远,甚少与人顽笑,看来一物降一物啊,又想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不贴心了啊。 虽然她心里已经翻滚了几番思绪,表面依旧一片明净,笑呵呵道:“我瞧着如蓝挺好的,十指修长,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一定是如蓝妈妈不会织,所以没人教,不怕,阿姨教你。” 妈妈?江如蓝低下头,目光停留在自己纤纤双手上,有过一瞬的难受,可是又不想被陆丰跟陆妈发现,故作轻松道:“那就要拜师学艺了,从围巾开始织出秀丽山河。” 于是现场很快变得十分诡异,陆妈找了空闲的针线,手把手地教如蓝起头、平针法。江如蓝也是一脸五分虔诚五分崇拜地学习着。 所以整个场景唯一剩下的那个看肥皂剧的是男士陆丰,听着电视剧狗血的对话,还时不时夹杂着陆妈跟如蓝讨论针线的戏外音。 在他第五次发现自己真的插不进婆媳话题之间后,顾及到自己身为本文男一号的身份,忍无可忍地趿拉着拖鞋上了楼,为了展示自己睿智认真等形象,钻进书房研究市场数据去了。 这厢婆媳拜师授艺进行的如火如荼,原因很简单,陆妈发现她未来儿媳真的很实诚啊,尤其是她对自己中肯的“挺笨”的那个评价。 对着那块洞洞圈圈的连抹布都不如的围巾,陆妈默默掬了把同情之泪,好在儿媳还是有优点的,比如执着,比如乐观。 第13章 步步紧追 就在两人对着针线缠绕无止无尽之际,吴嫂一句话解脱了二人:“夫人,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要等政委回来再开席还是?” 陆妈挺了挺腰背,不甚感激地看向吴嫂:“他晚上才回来,不用等了,我们吃吧”,说着又看了眼顽强的如蓝,以及她手中的“破布”,三十针起头,现在居然多到四十针,她媳妇固然是个人物啊。 “如蓝,先放着,吃完饭再弄。你上去叫一下陆丰。” 江如蓝织上兴致了,恋恋不舍地放下,刚才太投入竟然没有发现陆丰悄然离开。 她看了看客厅,才发觉陆丰家是三楼跟四楼相通的,客厅靠北处有道旋上去的木板楼梯,于是听话地上去喊陆丰。 楼上也有个客厅,只是比楼下的小一些。江如蓝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间房间的门敞着,陆丰一脸专注地看着电脑,不时动着鼠标,不时低头记录什么。 静静看了几秒钟,沉醉在画面里,嗅到努力上进的气息。 她抬手轻叩了房门,看到陆丰一脸困惑地抬头,眼神甚至还带着被打扰的不满情绪,她急忙解释道:“吃午饭了。” 陆丰合上笔记本,与她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吃完午饭,江如蓝帮着一起收拾了碗筷,眼看着她又想拿起围巾继续,陆丰赶忙拦道:“妈,我们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江如蓝狐疑地看着他,接到他的暗示后,以为他有点私事要处理,就没揭穿。 陆妈也松了口气,瞥了眼沙发上的针线,再整下去儿媳那双手非得红肿……她只以为儿子儿媳还有二人活动,因而极有眼见道:“没事没事,还有吴嫂陪着我呢,你们忙你们忙。” 如蓝礼貌地打了招呼,才与陆丰一同离开。 车子启动后,如蓝轻声道:“陆丰,你还没有介绍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陆丰专注地看着路况,不疑有他:“哦,他们都在事业单位工作,我爸是小领导,我妈是小主任。” 江如蓝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是个不小的领导吧?政委?” 陆丰扭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正侧头看着自己,脸色平静,他下意识道:“你知道了?就是政治常委员,没什么的。” 江如蓝顿了一分钟左右,认真地说:“陆丰,你真的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与你们这样的人家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陆丰抓着方向盘的十指收紧,语气有些急,“我一直没跟你细说,就是怕你多想。我觉得我们很合适,爸妈那边我会说服他们”,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信我。” 江如蓝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静了静心神,“我不是个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的人,我相信你,所以希望你不是随便说说。如果你之前就坦言此事,我想我会容易接受一点。” 陆丰将车停到一处安静少人的地儿,听到她说相信他,觉得安心了些。 又听到她说坦言,内心挣扎了会才将这番话问出口,“如蓝,你要求我坦言,可是你又何曾对我坦言?” 江如蓝迟钝道:“不是那天已经跟你言过了么?” 第14章 原地不前 陆丰苦笑:“我不是指你思想观人生观什么的没有坦言,而是你的家庭,你的父母,甚至纪天?我原本不想多嘴的,我想你愿意说的时候总会告诉我,可是你一直没提到。” 江如蓝诧异,还以为之前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对母亲的感情还是不由流露出来,落入陆丰眼中。她抬起手臂以手背掩住唇,似乎想逃避这个话题,片刻后她放下手臂,幽幽道:“原来你看出来我跟纪天的关系不一般了?他是我前男友,也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因为我妈在我十岁时跟我爸离婚,之后她就嫁给了纪天他爸。上大学时,纪天追我,其实故意气我妈,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情,直到纪天带我见家长,是不是很可笑?” 说着说着她轻轻低笑,似乎讲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 陆丰看着她笑,笑的眼含泪花,当下心疼不已,长臂一伸将如蓝扣入怀中拥紧。如蓝在他怀里笑声渐没,静静地倚着,努力压抑着奔涌而上的酸涩感。不知多久,陆丰附在她耳边说:“如蓝,想哭就哭吧。” 江如蓝没有回应他,依旧保持着乖巧依偎的姿势,陆丰等了半晌,脑中突然响起警鸣声,微微拉开些间距,低头一看,这熊孩子果然睡着了! 这不能完全怨如蓝,实在是胸膛斜靠的舒服,加上昨夜里睡眠质量不高,所以一没把住就睡了过去。 看着如蓝沉睡模样,陆丰没舍得叫醒她,腾出一只手调低了椅背,再轻手轻脚地将她安放好。只有与心底十分信任的人在一起,才敢放心大胆地睡得这么沉吧。看到如蓝紧皱的眉心,又是一阵心疼,眉头锁紧心事太重。伸手替她抚了抚眉头,却怎么也抹不平。 上午九点,小型会议室里,陆丰与几个手下的部门经理商讨着下一季的战术,手边的电话忽地叫唤起来,歉意地冲团队成员笑笑,走出去才接通:“如蓝?” 语气很是吃惊,这个点不该是吃饭的点啊…… “陆丰,我的身份证呢?你还我了吗?怎么找不到了?” 他短促一笑,无奈道:“是在我这,只是你现在不是该在工作嘛?找身份证干嘛?” “我现在要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送过来,二是你找人送过来,限时20分钟。”江如蓝的声调听起来有些急躁。 陆丰不经担心起来,“你在哪?我送过去。” “牡丹机场。” 十五分钟后。 陆丰在等候区寻到如蓝,只见她落寞地翻着手机,脸畔的长发垂在两侧,让人有种难言的心疼。 他走过去递过身份证:“你要去哪?”问出这话,心里又有些难受,如果那天没跟她拿身份证,那么今天她忽然走了,自己却一无所知。是不是,有些失败呢。 看到自己的身份证,江如蓝欣喜地抬起脸庞,欢喜道:“回家。你来的比我预期早,加分。” 直到江如蓝坐着航班离开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陆丰呆呆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第15章 登堂入室 他抬起手中的杯子,喝了口茶,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般的笑了一笑,三分欢喜七分苦涩。 下午四点多,陆丰推着行李箱出了c城机场,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目的地后方假寐起来。说起来,这地址还是当时自己看的如蓝身份证上的,其他真是一无所知了,惭愧惭愧。 忽地车载广播的声音传入耳中,和煦的女声,充满八卦的味道,“欢迎回来,今天主题乃细数本城十大名媛,我是主持人莉莉。好了,最后一位名媛乃江氏集团千金江如蓝,年二十七,未婚,此女朴实甚少出席上流舞会盛宴,从魅力上不如前九位佳丽,因而垫尾……” 陆丰霍地睁开双眼,搭讪司机大叔道:“师傅,这江氏集团是……” 不等他话说完结,大叔迫不及待接道:“你怕是外乡人,江氏集团是本地的龙头老大,买卖众多,衣食住行乐,哪一行都沾边。就是我在的出租车公司,也是江氏旗下的。” 陆丰倒不曾料想如蓝系集团千金,在她身上还真看不出那些富家千金的骄奢。他装似不经意赞叹:“这江氏千金为人很低调啊。” 果然,大叔八卦之心泛滥,神秘道:“我与江氏总裁的随车司机相识,听内部消息说这江小姐喜事将近了,两家好像是世交。” 站在“贵园”小区外,陆丰自若地掏出手机打给如蓝,那边很快接起来:“陆丰?” “如蓝,你到家了吗?” “早到了,忘了给你报平安了,别担心。” “那你到小区门口来一下。” “什么事?” “下来有礼拿。” 等江如蓝优哉游哉晃出来,看到陆丰吃了一惊,本以为他寄了礼物给自己,没想他竟然出现在这,她不满地靠过去,手一伸:“礼呢?拿来。” 陆丰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怎么样?” 江如蓝笑了起来,边说边指画:“嗯,外面少了层糖纸包装,要是在寄个蝴蝶结更好了。” 陆丰看到她容光溢彩,笑脸流露出天真无邪的孩童样,心头一暖,探手将她拥入胸膛。 江如蓝好容易挣扎开去,陆丰瞧她红了脸就收敛了,“先找个宾馆让我住下吧,这些行李正没处放。” 江如蓝应了一声,带他找了住处。 住处靠着如蓝家的小区,二人一齐吃了晚饭,江如蓝领陆丰走了一遍商业街,散步闲聊,商议好明天陆丰去江家拜访。 江如蓝简单说了些,比如她父亲,她爷爷奶奶的喜好。 一夜平静。 江家客厅,众人端坐,五人,三对两。 陆丰自我介绍之后,江父江书义迟疑咬字道:“未婚夫?” 陆丰一脸坦然,光明磊落:“是,如蓝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对面六道眼光“嗖”地看向江如蓝无名指上的戒指,原以为蓝丫头戴着顽的,没甚在意,竟然来真的…… 江爷爷名江泰,面态慈祥,听如蓝透露退休前是位中学数学老师,头脑灵活,多次获得先进教师职称。 只见他满眼精光,乐呵呵点头道:“丫头眼光不赖,这孩子我看着还不错,无瑕你觉着如何?” 江奶奶名石无瑕,也是位中学语文老师,她亦乐呵呵点头道:“丫头与他,倒也成配。” 第16章 徐家仁贺 反观江父打量着陆丰,不置一词,江如蓝只顾与爷爷奶奶咬耳朵,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逗得俩老直乐。 江书义喊了一声“爸妈”,说道:“怎么跟徐家交待?” 江泰也一脸无奈,这婚事还是自己与老朋友徐春口头定下的,是徐春的长孙徐仁贺,也是人中翘楚,这下是难办了。 陆丰听到徐家,瞬间联想到司机大叔的话,于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如蓝,后者翻了个白眼,笑意甚况:“快别提徐大哥了,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 而且这姻缘还是自己搭的鹊桥呢…… 几人齐声:“哦?” 江如蓝一副你们见识浅短的模样,“这姑娘你们也认得,白茉莉,念高中常来家里的那位。” 几人恍然大悟,“哦”,一致拉长的音调。 这下就不难办了,两家一起吃了晚饭,谈笑风生,江老头跟徐老头嘘唏不已,俩孩子缘分浅,这也是强扭不得的。 陆丰席上见了徐仁贺,言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那厢,如蓝与茉莉好久不见,更是如胶似漆。 白茉莉看着如蓝手上的戒指,一脸的痛心,“你居然把自己销出去了?亏我昨个还把你加入十大名媛单身之列,看来是白白浪费感情了。” 如蓝显然是听过她的节目,笑道:“这不正合你意,以后再不用为我费神了。你跟徐仁贺怎么还没动静?”白茉莉撇了眼她,反问道:“你说呢?” 江如蓝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摸摸鼻头:“不会是因为我吧……”声音几不可闻。 “仁贺爷爷对我进他们家一直不肯松口,这次你带了个老公回来,他老家人终于点头了,你觉得跟你没关系?”白茉莉阴恻恻地笑道。 如蓝佯装无辜,叹道:“早该回来的,就是攒不够路费,不然也不至于耽误你俩生娃了。是我的过错,唉。” 白茉莉脸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晕,左手不自觉地探上自己的肚子,如蓝见状低声喜道:“茉莉?” 白茉莉羞红了脸,轻声应了句“嗯”,片刻后又笑道:“念高中那会,老说谁给谁当伴娘,这下只能你作我的伴娘了。不过我孩子必然可以给你作婚童的,哈哈。” 散席之后,人走茶凉,各归各巢。 第二天天刚大亮,江如蓝就摸到陆丰住的地方,将他叫了起来。 陆丰洗漱,她嫌无聊,径直坐到他床上开电视看,抓着遥控器不停地翻台。 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脸,她又往回翻了几个台,是当地的频道,新闻复播,本地的市医院开展了便民利民的看病系统,引进国内外先进设备云云,画面上被采访者是个女医师,笑的温和,眼睛虽不很大,眼神却十分坚定。 如蓝盯着她看,画面切了却依旧没动,不知思绪飘到哪去了。 陆丰出了洗手间就瞧见她一脸的痴呆相,憨憨的,忍不住伏下腰轻啄她的嘴唇,然后立即大步开门走到走廊,等她一起走。 第17章 虔诚拜佛 江如蓝显然是吃了一惊,顿时红了脸,想发作又够不到他,只好吃瘪地关电视关门。 出了宾馆大门,陆丰囔着要吃早饭,如蓝恨恨地剜了他眼,“要吃你自己吃,我先走了”,说着真的自己去拦出租。 陆丰连忙笑嘻嘻地跟上,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下了车,面前是条山道,一梯一梯,并不十分陡峭,三三两两已有人在爬着。陆丰暗想这真是报复了,偷香果然是有代价的,可怜自己没吃早餐还要登山。 走了半个小时的路,隐约看到一角建筑,又拐了个弯,才站到了这建筑的面前,原是一座寺院——青山寺。 江如蓝带着陆丰进门直往右转,穿了一道长长的映栏,走到头竟是个吃斋饭的地儿,如蓝要了两碗素面,拉他坐下了。 陆丰心头着实暖了一把,刚想说话,如蓝却先出声了:“这面名叫福禄面,吃了有福气。”陆丰倒是头回来寺院,也是头回吃素面,又听了面的缘由,不经凛然。 吃完了面,原路折回,到神佛面前上了香,双双跪拜佛像,心里念叨着愿景。 爬起来,殿外右侧有个香火箱,香客可投些钱,币额无限。在那箱子旁有个抽签的筒子,如蓝投了钱,捧起竹筒摇出了跟签,陆丰跟在后头依葫芦画瓢。 摊位后的和尚,看起来四十的模样,他接过竹签正看着,“真德,让我来”,忽地有个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 江如蓝他们转了头,是个年岁颇高的和尚,观之慈悲,如蓝施了一礼,恭敬道:“无境爷爷。” 陆丰连忙跟着行礼。 无境和尚笑呵呵说道:“蓝丫头长这么大了,上次来才这么高呢”,说着抬手比划了个高度,又接着道:“你爷爷奶奶如今可好?” “嗯,他们还说过个几天来您这作客”,如蓝想起小时候常来,念了大学后就再没来过,不经十分感叹。 无境拿过两根签竹,领着二人去了后院的石凳石桌坐着。 无境先念了如蓝摇的签文,“素心宽,周遭浮云皆以虚。悉心断,塞翁失马祸转福”,无境一笑,“丫头,上签,签文也好,你执意不肯原谅的人,也要拿心去见闻,祸水也能成福泽。” 江如蓝细细品着这两句签文,又想着无境的话,心头难静,是以竟没有听到无境给陆丰解签。 别了无境爷爷,陆丰牵了如蓝的手,携手走下了山,如蓝神情痴罔,竟没半分挣扎。 晚上,某家会所的包间,一桌子围了四个人。 上座的男人中年光景,他半真半假地怒道:“好个陆家小子,来这也不来见见你祝叔叔,要不是晏青说漏了嘴,你是不是打算不见我了?” 陆丰赶紧陪礼敬酒:“祝叔叔,是我思虑不周,想着你公务繁多,哪里还敢唐突登门,才只告诉了晏青,您可不能怪他,是我不许他说的。” 男人顺阶而下,喝了那杯酒,只笑说:“你叔叔再忙也不能怠慢了你,当年我与你父亲可是过命的好战友。” 第18章 暗地照拂 原来这男人是本省的书记,名叫祝卫国,年轻时也在a城当过几年兵,正是陆丰他爸的战友。后来就调到h省当官,不过也时常与陆家走动。 这其他二位是他的一对儿女,祝晏青,祝晏紫。 祝卫国指着晏紫说道:“你妹妹晏紫可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过,她如今在a城读大学,你可要照顾着点。” 那厢祝晏紫连忙插话,说话声音难脱稚嫩:“陆哥哥,你还认得我吗?小时候你老欺负我喊我燕子。”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性子,直性子,陆丰暗想,笑道:“怎么没穿花衣呐?” 小燕子穿花衣,儿时的笑语了,大家听了不经又笑了一番。 客厅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回荡在偌大的空间,有些乍破寂静之感。 江爸上班去了,爷爷奶奶也去青山寺祈福了,许嫂好似也不在,这大清早,约摸去买菜了。 江如蓝抓起话筒,未及说话,那头已经有话传进耳朵:“许嫂,老太太的药膳是不是快吃完了?吃完就不要再去买了。一会,你去买些黑豆、怀山药、芝麻、糯米、枸杞、黑枣,熬成粥给老太太早晚服用。还有,这些天多做些蔬菜……” 话还没说完,那边有人在叫秦医师,她连忙说道:“好了,你记着啊,回头有事给我电话,我……” 江如蓝不等她挂电话,小声说道:“渝姨,我是如蓝。” 秦渝,市医院骨干医师,是翟沫的发小,也是江家外头的“媳妇”。 江如蓝八九岁时,父母就已经不是很合,家里总是冷冷清清。那个时候,江书义子承父业,还是名普通教师,她妈也是位小职员,家里日子紧紧凑凑地过着。 后来,时常争吵,小小年纪的如蓝自是不明白家里缘何变得如此冰冷。 那一日,她放学回家,家里不见了妈妈,爸爸一个人闷着,只是屋里还有一个她从小就识得的渝姨,想到外头邻居的闲话,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哭喊叫渝姨出去,一边把她往门口推。 手续刚办好,翟沫就不管不顾地走了,秦渝好心过来安慰江书义。江书义见女儿如此不懂礼数,喝道:“蓝蓝,怎么这么不懂事?渝姨是长辈,还不住手?” 江如蓝记事以来,江父还是第一次这种口气说她,哭得更厉害了些,她撂下一句“如蓝只要妈妈,这个女人要是再来我家,我就不回家了”,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至此,江父之后创业发达后,也真的与秦渝好了以后,并不敢把秦渝往家里带,一是自己父母不答应,二是女儿不答应。 苦了秦渝,她比如蓝妈妈年轻几岁,二十几岁就没有名分地跟了自己,育有一子,这么些年却也从不抱怨甚么。 江如蓝一直是怨恨着秦渝的,也没有想到爸爸、爷爷、奶奶这些年都老了,原来她竟然一直暗地照顾着,听她与许嫂的话,似乎十分熟稔。 这次回家,也是接了奶奶的电话,奶奶说自己生病了,她原来还以为是奶奶想见自己编出来的谎话,回了家老人家看起来气色红润,其实是秦渝在背地照拂着。 晚间,江如蓝倒了杯牛奶送到江父书房,江书义正在盯着张照片瞧,上头是他跟女儿的合照,女儿笑得真甜。 第19章 情系彼此 江书义听到声响忙抬起头,见是江如蓝,似乎一愣,略微不安道:“蓝蓝这么晚怎么还不去睡觉?” “爸”,这一声,隔了多少年,江父听了心里也是十分堵塞,江如蓝又说着:“把渝姨跟如宇接回家吧。” 江书义倒是没想到女儿竟然跟自己说这个,他瞧着如蓝细细小小的脸,看着文文弱弱的,也没了小时候锋芒毕露的模样,可真是长大了。 他并没有应下如蓝的话,而是说道:“蓝蓝,你知道当年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离婚吗?” 江如蓝摇了摇头,不发一语。江书义继续说道:“爸爸年轻时窝囊,生活拮据,你妈妈后来过不惯这样的日子,天天与我吵架,时间一久,感情就磨尽了,人就散了。” 如蓝是头回听到爸爸提及他与妈妈之间的事,可是妈妈在她的印象中却并非这样的人,可是翟沫离婚后嫁与了纪宏,纪家的确是个有家底的,这么一想,十分烦躁,索性松了这些念头。 她只是说:“爸,后天的酒席,喊上渝姨和如宇吧。” 后天,也就是十月二号,是陆先生跟江女士大喜的好日子。 本来是不急着办事的,只是二人如今都闲着,索性借着这个空把江家亲朋好友宴请一遍。等回了a城,领了证再把陆家那边的亲戚请了。 江家生意多,应酬也多,这客人也多。陆丰与江如蓝一桌桌敬酒,敬到秦渝桌上,江如宇刚九岁,模样可爱,奶声奶气:“如宇祝姐姐姐夫幸福美满。” 说完冲秦渝一笑,显然是秦渝教的。江如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又把准备好了的红包塞了一个给他,“以后多来找姐姐玩。” 她身旁的陆丰好像还不是很明朗,神态有些不解,却也不好当众问些什么。 深夜回了家,陆丰原想置办套屋子,江泰不许,只许住江家,想来老人家怕冷清,也就搬了过来。 只是陆丰并不与如蓝歇在一处,单住客房。 许是白天费了神,大家都歇下了,只有如蓝跟陆丰两人在客厅精神着,如蓝这才寻到空给陆丰细细讲了家里的一番事故。 陆丰自小在父母兄弟温馨圆满的家庭长大,想到如蓝从十几岁就早早懂了事,没有母亲疼爱,与父亲又不贴心,着实舍不得,是以说道:“我们会好好的。” 江如蓝一听这没边际的话,不经一乐,心里却也觉得暖和,一时二人静静依偎着并不说话。 四号,二人辞了江家长辈,回了a城。 陆丰父母是知晓两人的事的,所以已经帮他张罗好了好些事,发了请柬,定了酒店,等他们回来核对一番,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好再补上。 陆丰与江如蓝先去领了结婚证,前面一对小夫妻,男的带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谁知他拿上红本本,竟开口问工作人员道,“离婚也是在这里吗?” 他老婆伸手捏了他一把,怒斥道:“人家都是喊好的,你不喊也就算了,还敢说这种晦气的话,看今晚回去不收拾你。” 把周围的人逗得暗自发笑。 第20章 岁月安好 出了民政局,陆丰一言不发,江如蓝纳闷不已,“你怎么了?” 陆丰抓着两个小本本,左看看右瞧瞧,笑道:“怕说错话回头跪搓衣板。” “……”江如蓝好笑。 两人一同回了陆丰的房子,江如蓝也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东西已经拾掇了一遍,她不甚满意,回来后又一遍遍整理着,陆丰爱干净,所以家里十分齐顺。 陆丰看她在书架前摆弄着自己带过来书摆弄了半晌,不由过去随手抽出一本书,想看看她宝贝的书是什么。 封面上书三个大字“经济学”,他取笑道:“看来老婆精神层面很是高雅,为夫深感压力。” 如蓝一把抢过书塞了回去,“你是该有压力,我一直没坦白件事,我饭碗丢了……” 陆丰以为她请了这些日子的假,估计时间拖得太久,公司就炒了鱿鱼,他信誓旦旦道:“这不难,丢了就丢了,我养你。” 江如蓝听着这话,心头还是涌上了蜜甜,一个人心甘情愿养着另一个人,这便是婚姻了吧,“工作是我自己辞的,我决定考公务员,捧铁饭碗。” 陆丰倒是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想法,公务员有什么好的,也值得得世人挤破脑袋往里钻,“怎么有了这样的念头?” 江如蓝转身坐到椅子上,听得出他话里的疑惑,是以耐心解释道:“你看我,毕业三四年了,毕业院校一般,专业也一般,人也没什么出类拔萃,我再不重新考虑出处,大概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考上公务员,不是每日里也是做些事情,也过的一般,这与你之前的生活,又有怎样的区别?” “我也说不清,可是我心里总觉得是不一样的,大概考上了我才敢放心的懒惰,这也算是公务员制度的弊端吧。” 城里顶级的酒店,上下十层,富丽堂皇。江如蓝与陆丰的桌席定了三四两层,总共摆了二十多桌。 如蓝一身洁白如水的坠地礼服,身姿摇曳。陆丰一身水白西服,搭着纯色衬衫,彬彬有礼。站在一处,郎俊女俏。 江家也来了几个人,江书义携带秦渝来了,如蓝还是很惊喜,本以为在那头搬了酒席,来这边就不会有人过来的,没想到爸爸还是来了。 在江如蓝看来,这一顿酒席吃的很是“斯文”,气氛是热闹中带着端庄,惟有陆丰那个叫秦达的朋友闹腾了点,像吴文跟席名豪这种有了家室的看着沉稳点,并不瞎闹,只是笑了几句。 不过呢,亏了有伴娘郑晓梅在,她是个利嘴,所以秦达吃了不少嘴亏…… 江如蓝洗了澡,换下累赘的礼服,换了居家的袍子,陆丰还没有回来,在那边陪着送客,心疼她熬着神,就悄悄让梅子送了她回去。家里没个人说说话显得实在冷清的很,她无趣地开了电视,歪在沙发上一面织围巾一面看电视剧。 这围巾还是在c城时渝姨给起的头,又教了一会,因为如蓝跟陆妈妈学过,这次竟然很快就上手了。眼下也就织出了一手掌的长度,不过针眼看起来不是十分均匀,有细有粗,比起上次在陆家织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第21章 现世安稳 “你怎么知道?”陆丰一挑眉,看来低估了自家老婆的聪慧,一猜就中。 “听梅子说起过,你在宏业集团工作,宏业集团是纪家的。什么原因就被炒了呢?”江如蓝知道陆丰能力不弱,放弃这样一个人才,倒猜不到纪天是怎么想的。 陆丰拿眼睛瞟她,委屈道,“你当我请假好请啊,你说你回老家也不与我说清楚,我怕你跟人私奔,只有翘班去追了。纪大公子以前不在宏业做事,业内也少有人知道他是宏业集团的公子,他这次突然高调回到集团,非要取代我的位置,估计我跟你的婚事碍了他的眼。” 纪天确实很少提及自己的身份,倘若那次不是带她见父母,后听到翟沫提及宏业集团,恐怕江如蓝也不清楚他的家世。 江如蓝洗好碗碟,一个个放进碗橱,她不想提纪天,也没兴趣多说什么,只建议陆丰道:“要么重新找个工作,要么你与我一同考公务员吧?”陆丰摇了摇头,早有打算:“放心,暂时还是养得起你的。” “嗯”,江如蓝有模有样点点头,“作为大丈夫,还是要上进点,捧金饭碗银饭碗这种轻轻松松的活,都该我们女士优先。” 距离陆丰失业过去两个多月了,陆丰这段时间过得很是“迟暮”,早晨起来陪老婆散晨安步,白天陪老婆复习看书,晚上陪老婆吃饭,所以他的要紧事就是“陪老婆”。江如蓝面对如此贤良淑德的老公,也不着急,她相信陆丰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只管把心放进肚子地复习待考,偶尔织织围巾。 这天早早吃了晚饭,江如蓝抄起围巾,才发觉线不够了,当时在c城只买了一团线,权当练手,没想到渝姨一教竟然织的还不错。索性在家也没事干,她拖了陆丰出去配线,顺便随便看看。 平时出门也只走几步,去市场或超市买些菜,每天也就没什么感慨。 今儿去了商业街才发觉街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悦,不赶不慢,正是平安夜,明天是圣诞节。 路过一家电影院,宣传海报五颜六色,照理也没走多少路,如蓝却觉得疲了,又想看场电影,站在门口不肯再走。 陆丰乖乖排队买了票,买了些吃的,想来还是第一次跟老婆看电影,顿时暗骂自己之前不够体贴。 因为过节,一对对都是出来欢乐的,如蓝看着周围的情侣,再看看自己与陆丰,顿时感叹岁月蹉跎,不比年轻人有活力。电影也不知叫什么名,是部国外的片子,如蓝看了一会,只觉得眼皮沉重,不知不觉见周公去了。 电影播完了,画面定格在男主角与女主角幸福地头靠头坐在湖边赏月,观众纷纷起身离席,如蓝也醒了过来,一面打哈欠一面被陆丰牵了手往外走。 陆丰见她精神恹恹的,提议回家睡觉,于是哄着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丰早出晚归,有的时候如蓝等的太久,就自己先睡着了。有时,模模糊糊听到门响,翻了身又睡了过去。早晨7点,如蓝一摸身边,空荡荡的,心里明白他是出去有正经事了,心里却免不了还是一阵失落。拿起床头的手机,刚开机,短信呼提示说某个号码来电,如蓝仔细一看,是梅子的号码,所以手下拨了号码回了过去。 第22章 辞旧迎新 “哎哟,老板娘你可开机了”,刚通,梅子嗔嗔的嗓音就传过来。 江如蓝脑子转了一转,发现还是没转过来,“梅子你认错人了吧?我是如蓝啊!”说着加重了“如蓝”两个字的咬字。 梅子笑道:“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敢情你在家享福享呆了,你家陆丰办了家公司,你竟然不知道?”梅子的语气听来很是不可思议,却说了大实话。 江如蓝是真的不清楚啊,她实话实说:“不知道啊,办就办吧,我又不在那里上班,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漱了。” 梅子鄙视的声线,“真是少奶奶的命,这个点才起床,唉,人比人气死人,我这是一早上找刺激呢,挂了,白。” 江如蓝这个人,你说她傻吧,她其实还挺聪明的,人情工作方面也差不到太多;你说她机灵吧,她其实还挺迟钝的。 一件事发生了,反应会慢半拍,等她反应完了,她也完全消化了,丝毫不觉得震惊、诧异什么的,所以这时郑晓梅说了她就听了一回,转头就不放在心上了。 “喏,放你那吧。”陆丰吃完饭就钻进房间,再出来就递给如蓝一个塑封透明袋子。 江如蓝“嗯?”了声,继续专注在书本上。陆丰叹了口气,自己的老婆就是太不爱管闲事了,自从婚后,又没有工作,迟早在家闷坏,他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如蓝手里。 江如蓝见他似乎有事要说的模样,才接了过来,拉开封条,倒出来的竟是存折跟银行卡,散落在一起。她不解地看着陆丰,微微歪着脑袋,好似在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存款啊,你一直没跟我要,我只好自己拿给你了。”陆丰一副“你好不走心”的模样回看过去。 江如蓝眨眨眼,将东西一件件装回去,丢到陆丰怀里,“我才不要。” 陆丰脸色一下子冷了起来,口气听起来很是不悦:“理由?” 江如蓝偷偷看了他眼,又看了一眼,嗫嚅道:“非要听么?”一脸的不情愿披露事情。 “非要。”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你知道有次我买了个二十三块七毛的东西我给了老板一百块他让我再给两毛钱然后他找了我七十六块五毛钱后我反应了多久才反应过来吗?打那个时候起我就立志嫁个能理财的老公,以后家里的钱就不要我费心了。”江如蓝的脸随着一连串的话变得有些红,羞愧一般低下了头。 陆丰闷笑了许久…… 除夕夜。 江如蓝摸着肚子从陆家出来,站在路边等陆丰把车开过来,冷冷的风直往身上打,冷得打了个哆嗦。厚厚的羊毛大衣穿在身上也没觉得有多暖和,手脚冻的冰凉。 上了车,暖气扑面而来,陆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了她的手,每次碰上去都冷冰冰的,担忧道:“冷不冷?把后座的毯子披上。” “手本来就这么凉,不碍事。就是妈妈做的菜太好吃了,撑得有些不舒服了。”江如蓝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微微有些凸。又想起明天回自家拜年,笑吟吟道,“我回去收拾下,后天就能回去拜年。” 第23章 棘手生意 因为今年是新嫁娘,头个年就在陆丰家过了。 陆家人丁也不多,只有陆丰这一个儿子,陆爸爸那边也只有一位妹妹,陆妈妈那边倒有两位哥哥,约了初一聚到陆家聚聚,是以她与陆丰才定了初二回c城。 等江如蓝与陆丰回到江家时,江爷爷江奶奶十分高兴,如今孙女孙女婿回来了,孙子又名正言顺地接了回来,待蓝丫头生个重孙重孙女顽顽,也就满足了。 江如蓝见秦渝、如宇都搬进了江家,自是打心底开心,自己常年不在老人家跟前,有渝姨照顾,放心许多。 次日,一大家子人齐去青山寺拜了佛,还愿祈福。 只停留了三两天,又去拜访了徐家,祝家等人。江如蓝见到茉莉,直摸她的肚子,月份大了,走路都有些笨重拖沓。 徐仁贺护的很,伴在左右,小心翼翼。 江如蓝见平时稳重的徐大哥那般小心,不经好笑,偷偷与陆丰说:“你看看徐大哥,多体贴。” 陆丰委实无奈,自己好像也不差吧,唉,大概外人总是好些…… 逗留的时候不长,陆丰的秘书电话却来了好几个,江如蓝只好与他启程回去了。 陆丰送江如蓝回了家,就急忙赶往公司,秘书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当面问了才知道,原来联司集团下了个单子,指名要陆丰亲自把关。这联司集团是个大客户,下边的人也不敢得罪了,才打了电话给他。 陆丰翻了翻单子,拿起电话按了几个数,一接通就骂道:“好你个秦达,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联司是你舅舅家的产业,来消遣哥们啊?” 那头传来几声笑,“给你介绍生意来了,还不乐意啊?”秦达脾气甚好。 “生意?这么棘手的生意不接也罢。”陆丰丝毫不领情。 原来秦达介绍的生意,是请陆丰去考核宏业集团,审查宏业没有没资历去接下联司集团的单子,要是通过呢,就达成合作;要是没通过,合作也就不谈了。 所以,这陆丰的公司扮演的是第三方的考核机关的角色。 且不说其他,单说陆丰曾任职于宏业集团,对宏业的了解程度,公司利弊都是心明的。 这夹在中间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两头都有些交情的情况下。 “虽说你是主动辞职的,实则是被纪家大公子给排挤下来的,我给你个机会报复下,你们的审查结果不是可以直接送审计局吗,要是有什么问题,往死里整。好了,不谢啊,做兄弟的不就是排忧解难的吗。”说着快手地掐断通话。 陆丰放下电话,眯了眯眼,冷哼一声。 坐在外间阅览资料的章秘书打了个颤,抬头看了看空调口,暗自奇怪怎么忽然有些寒。 接下来的日子,审查进行的如火如荼,陆丰会见了纪天,纪天显然早就知道他会来,并不惊讶。 以前纪天混迹在其他大公司,总不肯回去帮纪宏,在生意场上与陆丰算是老对手了,市场上出手速度、效率相当,也是十分欣赏对方的。后来见到江如蓝与他在一块,心里似乎有那么一块旮旯不舒服。 再后来,纪天选择回到宏业就职,陆丰却申请离开了。 谁知陆丰如此有能耐,不过安顿了几个月而已,就风生水起地办起了公司,凭着一己之力,公司名声倒也不小。 第24章 口角浅争 陆丰按流程走,表明来意,拿出一堆资料,要求对方近几年的原料进出单,人事资料、会议资料,展望规划,仓储,销售等等各方面的详细材料。 纪天一一应下,只是要给点时间,毕竟宏业集团根深枝茂,涉及的各项资料巨多,整理耗时费工,所以陆丰也没有多加为难,定了一个月为限额。 一晃,江如蓝考试的日子已经来临了,她报考职位前参考了陆丰的意见,选择了当地考的某个职位。 陆丰表示可以托关系,江如蓝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相信自己的付出会有回报,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的成功才让人觉得珍贵。 考试地点在本城的一所高校,些微有点距离。 陆丰不放心她挤公交,自己开了车送过去。江如蓝进去了,他一个人坐在车内无趣地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如蓝悠悠地从校门往这边走。 她上了车,也不提考试的事,直喊饿了,要吃饭。 陆丰驾车要带她去常去的酒店吃饭,她不许,要去超市买些菜,自己回家做。 于是两人一同买了些爱吃的,回家又和和美美地做了桌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了。 陆丰一边刷碗,一边问考的如何。 江如蓝连忙捂着耳朵躲了开去,嘴里叫囔着:“不许提不许提,等分数出来接就知道了。”说着逃也似地钻进书房上网去了。 陆丰收拾好厨房,冲了杯牛奶端进去,江如蓝听到动静,抬手召唤他过来,陆丰走近一瞧,屏幕上显示的是部队文艺部副部长付鸣的女儿付玥音的案子。 付玥音年纪轻轻,足足是个未成年,竟敢无照驾车,撞了人,事情被人爆了出来,引起社会舆论热议。 案子的风向却依旧吹向付鸣,新闻字眼里透露出没几天就要保释了去的讯息。 江如蓝一撇嘴角,忿忿道:“你们这些官家子弟没几个省心的,出了事横竖也有人护着。”一面想到那个被撞死的人,只是个普通人家,也许付鸣给些钱财,也就算了。 不经意叹了口气。 “付鸣叔叔我是见过几次,人看上去还算正经,只怕是她女儿过于蛮横。就是他们家的事,扯上我做什么?”陆丰放下手里的杯子,耐心说道。 江如蓝摇摇头,“你可知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如何?” “付鸣要是个严明律纪的君子,他的女儿不会离谱到哪里去,这样率性而为的性格,多多少少会受到父母的影响,可见……”说到可见二字,她收了话头,眨眨眼看向陆丰。 陆丰心里十分明白付鸣的为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些人表面功夫做得十足,败絮其中谁又说得清楚。 他不想如蓝纠结在这上头,只笑道:“管他这里那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江如蓝想想也是,陆丰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也是同情心泛滥了,成了愤青一般,于是歉意地笑笑。 只是夜里躺在床上,看着身旁这个将要陪伴自己一生的男人,却生出了几份鸿沟之意,他的家庭,他家庭背后的干系,是自己不能完全清晰明了的,一些事情也许更是自己没法接受的。 想来想去,入了梦乡。 第25章 再见旧人 陆丰办公室。 午后,章秘书递上一摞材料,是才整理出来的宏业集团送过来的资料,下边的人一一梳理了出来,捡了些要紧的列了出来,请陆丰过目。 陆丰颔首,章秘书轻轻退了出去。 一张张资料细细读了,他揉了揉眉心,想不到纪天居然这么短时期内赶出来的资料倒挺齐全。挑出几项可疑之处,不觉就忙到了傍晚。 陆丰看了眼手表,套上西服,拿起车钥匙驱车回去陪媳妇了。 一余月时光,如蓝接到电话去面试,她这才醒悟考试成绩已经出来的。当时正在与郑晓梅逛街,梅子似乎有些不在状态,整个人看起来神采恹恹。 梅子一听她要去面试,也打起精神,脸上笑着,嘴里却刻薄道:“你竟然能复试,阿弥陀佛,真是好造化。” 说着吃吃笑了起来,一面又拍她肩头正经道:“以后当了官,记得给姐们多介绍几个黄金单身汉。” 江如蓝“呸”了一声,嘲笑她:“别做梦了,我要当了官,你可要小心了,还指望我给你介绍对象。” 暗地却在思索,梅子也不小了,与自己同龄,其实也能找个靠谱的人处着,不知道陆丰那边有没有品行端正的适龄朋友。 转念又想婚姻未必多好,自己与陆丰现在圆满,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一直好下去呢? 郑晓梅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意气风发道:“逗你呢,姐这款还怕没人追么?”说着又挺了挺腰杆,傲然而立。 江如蓝看了她一眼,也是,梅子这条件身边从不缺护花者,自己胡思乱想啥呢。 傍晚,二人早早散了,各自回去。 江如蓝买了些菜回去,正在厨房琢磨着先弄鱼还是摘菜,陆丰开了门进来了。她连忙招呼他过来剁鱼,自己拿个矮凳子坐着摘菜,一面跟陆丰唠嗑。 说到自己星期一去面试,分享了欢乐,又向他取经,一些关于面试的要点。 陆丰一一说了些自己工作以来的经验,滔滔不绝。 从办公室出来,办公人员让回去等通知,江如蓝便没有过多纠结,潇洒地离开了。自己去了与陆丰常去的小饭店,要了几个菜,饱餐了一顿。 想到陆丰,又让服务员打包了一份饭菜,决定有福同享有菜同吃,乐颠颠拎了准备去陆丰公司。 上了出租车,师傅问去哪儿,江如蓝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自己并不知道陆丰公司的地址。 不过她翻通讯录时,想起章秘书,他曾打电话给如蓝确认过机票时间,于是她开心地拨了电话,询问地址,那边很爽快说了。 陆丰的公司没有特别大,在华兴大厦的十二层,江如蓝坐了电梯上去了。 出了电梯,直直往里面走,目光擦过一个等在电梯旁边的人,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似乎是个熟人。 一转头,果然是熟人,正是纪天,身后还站着几个下属模样的人。 纪天刚才来与陆丰洽谈,资料哪里不通过,缺什么少什么回去好补上。他在等下去的电梯,所以方才江如蓝从电梯出来后,便没有进去。 他也看到了江如蓝,还有她手中的饭盒,看她转头看自己,就打了个招呼:“真巧。” 第26章 闲言琐事 江如蓝一听这两个冰冷冷的字,也就糊弄地笑笑,“嗯,真巧,你忙,我先走一步。” 说着扭头走了。 身后传来纪天依旧低低的嗓音,“有空去看看翟姨吧”,江如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走了,留下纪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身影。 江如蓝找到章秘书,一手指着陆丰的办公室,问:“陆丰吃过饭没?” 章秘书半小时前九把午餐送了进去,可是他却一脸肯定地回道:“没有吃,您尽管送进去。” 其实也不是他撒谎,这几天,为了联司集团与宏业集团的单子,陆总每次都不会按时吃饭。 通常他送进去的饭,一个小时后他再进去,早就冷透了也没吃,只好到微波炉转了再送进去。 江如蓝把饭盒偷偷藏在身后,一手扭开了门把,探进去一颗脑袋。 陆丰没在意,章秘书一天进来n趟,估计又来热饭了。 只是纪天刚来过,又是一堆事要处理,不抓点紧怎么能按时下班回家陪老婆呢…… 等他抬起头,就看到如蓝躲在门后,他十分诧异,当然也十分惊喜。 吃着老婆送来的饭菜,某人乐得不着边了,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江如蓝在他办公室里瞎转悠,刚才走过来,发现陆丰的公司规模不是很大,只是装潢到挺考究。 转了几圈,外面也不敢乱转,怕被围观,只好在小型书架上随意拿了本书翻了起来。 陆丰吃完饭,收拾了残局,问她面试怎么样。 如蓝只埋在沙发里翻书,翻得哗啦啦地响,不在意道:“这个你要问面试官啊。” 陆丰知道她不喜欢在考试啊面试啊之后再提这些事,也不气恼,转了话题,“一会你自己回去小心点。” “不回去,一个人没意思,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家。” 江如蓝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陆丰从柜子里找出条毯子给她,“睡吧,下班了我喊醒你。”一面回想着如蓝刚才说的“回家”两字,心下很是满足。 一觉醒来,江如蓝懒懒地歪在沙发上不想动弹,睁着一双眼盯着陆丰看,又好似没盯着陆丰看,呆呆痴痴的样子,一语不发。 陆丰抬头,不经意对上她直勾勾的眼神,冷不丁吓了一跳,“醒了?”看了眼手表,才四点,“再坐会,五点咱们回家。” 江如蓝“哦”了一声,差点忘了自己见到纪天,于是提了下,“我刚在走廊碰到纪天,他来找你的吗?” 陆丰没想到他们能打照面,也是,纪天才走,如蓝后脚就到,也是自己疏忽了,他笑道:“嗯,正巧宏业集团有个案子在我手上。” 江如蓝反应了一下,迟钝道:“公报私仇?” 陆丰翻了个白眼,大义凛然,“我是专业的,宏业集团虽然有不少问题,但是生产能力还是可靠的,我不会无故中伤的。” 陆丰就是这样的人,别人不仁,他也不会不义,更不会落井下石,那样胜之不武。他要的是一个公正平等的平台,与对方一较高下。 这大概也是他学成后不肯听从父亲安排进机关工作的原因吧。 临近五点,陆丰接到秦达的电话,说要大家聚聚。 想来他也算孤单了,陆丰、吴文跟席名豪订婚的订婚,结婚的结婚,花花公子落单甚是凄凉。 第27章 秦少组局 这不,百无聊赖之际,组了个局,想给其他三人展示展示单身的魅力,谁知这三人丝毫不领情,一个个居然公然把后宫那位带过来了,他只好一杯杯灌醉自己了,秀恩爱,不屑。 江如蓝打量了四周,这是家娱乐会所,她很少来这种玩乐的场所,还是觉得十分新奇。秦达定的包间很大,闪烁的灯光并不刺眼,有种轻柔慢摇的沉醉。 大屏幕悬在贴了彩色纸的墙上,对面是一条长沙发,大红色,招摇醒目。 长沙发两端置放着两人座小沙发,江如蓝便挑了靠墙那侧的坐了。 陆丰给她拿了一杯果汁,就跟吴文他们合伙灌秦达去了。 席名豪也来了,过了约摸一刻钟,两个女孩相携着走了进来,一个披肩卷发,丹凤眼,唇如胭脂,蹁跹优雅。一个满头青丝,蓄着刘海,眉清目秀,眉眼间还留有几分稚气。 江如蓝一看就明白,谁是谁了,成熟的那位是席名豪老婆齐菲,青涩那位是吴文的未婚妻石筱筱。 她们往内走,走到靠着如蓝一端的沙发上,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看来是刚刚购物过来的。 服务生送进来三杯热饮,放在三人跟前的桌上。 吴文十分在意这个未过门的小妻子,丢了三位好友,坐到石筱筱身边,轻声询问她累不累,想不想吃什么。 石筱筱亲昵地缠到他胳膊上,一脸可爱地拨了拨头发,她先是摇了摇头,很快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文哥哥,我要喝那个。” 说着精灵一般迅猛地拿起桌上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江如蓝跟齐菲皆是一脸敬意地看着,这身手……厉害了。 吴文白着张脸连忙抢了过去,语气十分紧张,“谁让你喝这个了?” “你都不许我喝,我偏要尝尝是什么滋味,也不好喝嘛,都没有酸奶好喝。” 偏偏这位还一脸懵懂,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气也生不成。 吴文还没有说话,秦达倒是插话了,装出满脸的痛心,“文子,这酒你老婆居然喝着没味?下次你请客,我要柏图斯。” 吴文也不搭理他,只是紧张兮兮地围着石筱筱,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态,江如蓝瞧着有些眼熟,是了,徐仁贺跟在茉莉身后也是这个样子,看来是桩喜事啊。 似乎能感受到石筱筱的孕味,江如蓝下意识把手搭在肚子上,茉莉快生了,自己好好的怎么还没有动静,陆丰与自己也算勤恳了……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原来是陆丰看到她捂着肚子,以为她闹月事了,急忙坐了过来。 江如蓝刚摇了摇手,胃里却翻腾出一股酸水,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她抚了抚胸口,“没事,估计晚饭还没吃,饿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自己现在确实很饿,陆丰一下班就带她过来了。 陆丰诚惶诚恐,一听这话,与三位好友打了个招呼,知会一声,就跟江如蓝先去吃晚饭了。 他们走得急,所以没有留意石筱筱若有所思的眼神,以及她幽幽的那句“**姐跟筱筱前几天的样子好像啊……” 旁人听了这话,还为他俩欣喜了一番,只有这秦大少闻在耳中,忧思不已。 看,兄弟们一个个都修成正果了,自己还在花丛中飘荡,他在脑子里把自己那些红颜佳丽什么的想了一遍,好像是有个姑娘还靠谱点。 他又摇了摇头,自己受刺激了一定,居然想葬入坟墓了,不行不行,婚姻还是离远点…… 第28章 好运传来 “想吃什么?”等红绿灯的空隙,向左是中式菜馆,向右是西式餐厅,直往前是韩式料理,不经十分纠结,所以陆丰轻松地把问题丢给老婆。 江如蓝思考了三秒钟,神态认真,“我看,大概需要去医院。” 只是她给出的答案,似乎不是陆丰想到的答案,他迷惑地转了转眼珠,片刻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一脸的惊喜若狂,江如蓝只好劝住他:“别激动,做了检查才能确定。” 陆丰大喜过望,要不是自己还在驾车,简直想抱起如蓝转几圈。 听到江如蓝泼冷水的话才镇静下来,他先是看了看手表,发觉这个点估计医院已经不再受诊,遂掏出电话给打了个电话,约好明天傍晚去医院。 然后便带着江如蓝跑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家亲自做饭了。 此日临近傍晚时分,陆丰回家接上江如蓝直奔军区医院。 进了门诊厅,陆丰排队挂了专家号,牵着江如蓝进了电梯。 江如蓝看他熟门熟路,也就默默地闭了嘴没多问什么。 电梯停在五楼,两人出了电梯直往妇产科专家挂诊奔去。 还没靠近那间专家办公室,一个短发娇俏的小护士叫住了他们,说里面现在有人在问诊,表示他们要到等候区排队。 陆丰眼下轩轩甚得,也不恼,笑眯眯问道:“陆诗雨医师在吗?” 正说着,门开了,一位孕妇从里面走了出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下一位”,陆丰伸手在木门上轻敲一下“姑姑。” 陆诗雨一看是侄子,后面还跟着侄媳妇,阅人无数的她瞬间明白了。 她淡淡一笑,端庄而安详,一边示意两人坐下,一边给二人接了纯净水,亲切慈祥:“是来确诊的吧。” 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似被赐予了一种令人信任的魔力,江如蓝看着她白白净净的面庞,虽年岁不复年轻,可是看起来也就40刚出头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姑姑,是要做个b超看看吗?”陆丰不甘冷落,询问道。 陆诗雨看他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不觉好笑,侄子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这样的一面倒像足了自己那个儿子,微微垂了眼皮,在心口轻叹了口气,不紧不慢道:“你哪里看来的?b超能瞎做吗,那可是对孩子不好的,孕期做这个最好不超过三次。你在这坐好等着,我带如蓝去做个小检查。” 说着拉了如蓝出去了,陆丰一个人在办公室坐立不安,一阵欢喜一阵担忧,喜得是怕是要升级作父亲了,忧得是不知是否是空欢喜一场。 他起身在不甚宽敞的地儿踱着步伐,眼神扫到办公桌上的相框,姑姑,姑父,表弟,一家三口满面春风。 正如春去秋来大雁去,转头笑颜已凋落。 一刻钟多点的时间,陆诗雨陪着如蓝又回来了,不断嘱咐什么能吃什么最好不吃,并一再嘱托三个月后过来做胎检。 陆丰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也放下了,他捏了捏江如蓝的手,掌心竟有些许湿濡。 江如蓝轻轻回握了过去,两只手掌一大一小镶嵌依靠在一起,撑起了这个小家庭的天地,温馨而暖。 第29章 新人入职 是一个清减的声音,闻之心平气和,“是江如蓝女士吗?你的手机关机了,我只好拨了你留的另一个号码。我是税务局人事科的秦迎汐,通知你今天来局里报道。” 江如蓝诧异了下,没想到面试竟然过了,她素来不大会讲场面话,为人也不是面面俱到圆滑之人,没想到这样还能被看上,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我是被监察室录取了吗?” 这是她跟陆丰研究颇久,最后挑中的一个相对其他位置来说比较轻松的职位,总是不太放心怕有个闪失。 “哦,我帮你看了一下,是的,你被监察室录取了。请你今天务必过来,明后天周末,不办理入职。”对方仍旧不疾不徐。 又问了地址,搁了话筒,如蓝到房间抓起手机开机,果然有条短信呼传了进来,看了眼时间,早晨九点多,心里估摸着半小时后出门,坐地铁到那边差不多十点多。 于是洗漱完绾了发,化了淡妆,挑了套正装换上,白色的翻领衬衣,黑色的修身小西装,配了黑色的长裤,整个人简练大方。 吃了点常备的面包,热了杯牛奶,慢慢吃完。 出门前套了件杏色呢大衣,四月不复冬季寒冷,却还是有凉凉的风气侵人身骨,多穿点总是好的。 陆丰这套房子紧邻闹市区,地段极好,交通发达,出了小区走过一条景致古风的街道,转个弯就是二号线地铁入口。 好在市税务局也在二号线那条线路上,倒不需要换线。 她挎了包,带了必用的资料,蹬着双三厘米高的皮鞋去了。 摸到税务局大厅,咨询了前台工作人员报道流程,一路先往二楼的人事部去了。 干净白亮的地砖,楼梯处铺着大红的毯子,踩在上头稳稳当当,二楼右手边第一间就是人事部门,门开着,她抬手轻敲,恬静而待。 办公室挺大,门口近处办公桌后的一位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她一推眼镜问道:“你找谁?” 江如蓝秀眉一弯,轻笑道:“你好,我是江如蓝,来报道的新人。” 女孩面如鹅脂,微微带些婴儿肥,粉兜兜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在镜片后眨了几下,才想起来,“哦,是江小姐,我就是秦迎汐。那边有个空桌子,你先坐着,我拿各项资料请你填写一下。” 江如蓝依言坐下,女孩抱了几份必填的单子合同,如蓝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一一书写、签名。 女孩子把东西递给另一张桌后的中年女子过目,梳得一丝不苟的马尾,额面略高,薄嘴唇,眼神锐利。 她看了一眼江如蓝,对她说道:“你周六去体检,周一过来上班。”然后就不再言语。 江如蓝出来的时候,秦迎汐正巧要给楼下的办公室送资料,她身材娇小,体态轻盈,尖嘴高跟鞋落在瓷砖上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可是看着她清纯的脸蛋,浑身有种很矛盾的气质。 就好似一个人极有主见的人收敛起周身的强势,低调做人,可是不经意的某些专属自己的小动作还是会流露出些许本性。 第30章 邻家小妹 但是江如蓝并不觉得排斥,甚至挺喜欢这姑娘的性子。 秦迎汐在楼梯拐角处,神秘兮兮地拉了如蓝手臂,低声说道:“你知道刚才那个跟你说话的人叫什么吗?”江如蓝摇头,秦迎汐一脸八卦的意味,说了三个字“木疙瘩”,这样与才见一面的人讨论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绰号,秦小姐还真是大胆啊。 江如蓝不想跟着八卦,敷衍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太阳当空照耀,如蓝停下了脚步,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移了,自打辞职后,其实心里也有不安,怕是一场空。如今大局已定,又有了身孕,生活似乎在往她一直所盼望的方向发展,活得悠然自得,活得从容不迫。 正是午饭时光,早饭吃得迟,江如蓝并不觉着饿,她想到附近有个古玩市场,就想过去走走。古玩市场是a城的一处特色,一条大道直通到底,两侧有不少小摊贩,有的铺了张红布,摆放着些瓷器、玉器、铜器等;有的搭了矮桌,摆了些典书古画。 平日爱淘古玩的人挺多,只是这个时间点人少,她本人其实也没多大兴致,打发时间而已。 江如蓝沿着左手边的铺子一个个看过去,也不逗留也不询问,听到身旁有人在议价,“这个镯子600块。” “什么?才600?我要个2000的。”女孩不满地抱怨。 小贩也是个实诚人,卖古玩也是兴致所在,不贪昧心之钱财,他摆了摆手:“你还是去翡翠卖场吧,别说2000,两万也是有的。我这是良心买卖,最贵的是你右手边的玻璃种玉镯属上品,1800元。” 女孩拿过那只镯子,玉质清澈透明,凉感清爽,圆度周正,“上品才1800?” 小贩还没碰到过一直嫌价格便宜的顾客,他瞅了女孩一眼,“输在做工上,精致不足。” 女孩举起镯子迎着阳光仔细看了,果然抛光略有粗糙,但不细看并瞧不出来。她当即要了这个镯子,眉开眼笑地掏钱。她戴上玉镯一转头,就看到如蓝一脸俏皮的抿着嘴笑,她回以微笑:“嗨,嫂子……” 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祝家千金祝晏紫。江如蓝在c城办酒席时,与她见过一面,小姑娘皮相好,人又活泼,所以喝醉了闹着要穿婚纱,笑翻了一片人,可谓记忆深刻。“你懂玉?”如蓝不禁又要刮目相看了。 祝晏紫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个劲撇清:“不懂的,就是看着好玩。听说玉养人,嫂子要不要买块戴戴?”江如蓝从不喜欢戴些金玉,觉得有束缚感。 唯一戴着的只有无名指端的婚戒了,要不是没可能,她早就摘了,“不用了。星期五没课吗?” “哎呀”,祝晏紫一拍脑门,想起自己出来太久了,下午七八节是有课的,她急匆匆地跑开了。跑了几步,想起如蓝还在原地,转过身摆了摆手臂咧着嘴笑道:“嫂子我先走了,下午有课,有空找你跟陆哥哥玩儿。”说着钻进人群中没了踪迹。 “还真是个急性儿”,如蓝好笑地看着她飞快地消失在自己眼前,感叹道。 第31章 古怪饭局 江如蓝又逛了另一边,走走停停,出了古玩街,看时间差不多了,给郑晓梅打了电话,约着让她请吃晚饭,梅子没推迟,从心底为如蓝高兴。 想了想,江如蓝又给陆丰打了电话,他平时甚少应酬,每日都乖乖回家吃饭,今天自己不在,也是要先招呼一声。以为陆丰会不高兴,谁知他竟然也要跟过去。 等江如蓝打车到饭馆“鹊桥仙”时,郑晓梅、陆丰都到了,开的小包间,江如蓝进去一瞧,还有位“不速之客”——秦达。 秦达是来蹭吃的,他今天过来替舅舅家集团了解案子进度,正巧听到嫂子的电话,死活要跟着吃白食。 落座后,江如蓝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不为其他,就是梅子跟秦达之间流露出的那种微妙的磁场对冲,梅子一脸嫌弃,秦达则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形象,看着梅子不发一语。 明眼人一看就有相当严重的问题,真可谓腥风血雨暗流涌。 服务生开门进来,娇滴滴的声线:“各位点些什么菜?” 语毕,众人皆沉浸在个人思绪,竟没人搭话,她无措地捧着菜单。陆丰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他风度翩翩地环视其余三人,然后撑起了大梁,“给我吧”,说着凭借印象,点了一桌每人爱吃的菜。 菜一盘盘端了上来,江如蓝实在受不了这死灰般的沉重,她一搁筷子,恼道:“你们两个人有什么事?一副面瘫样给谁看?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陆丰一听老婆飙了,连忙伸手抚抚她后背,示意她保持淡定,“秦达,你说,你跟郑晓梅有什么误会也好解开。” 秦达立马换上一脸笑容,夹了一筷子凉拌金针菇给梅子,嘴里好声说道:“哪有什么误会,我们不是挺好吗,是吧晓梅姑娘?” 郑晓梅斜视他,满眼都是鄙夷之意,嘴上却应和着:“是啊,大家都是好朋友,哪有什么不和。” 一面叉了根猪蹄笑嘻嘻地放到了秦达碗里,眼神暗示道:明知道我最厌恶菌菇菜类,还敢故意夹了金针菇! 秦达眯着眼回应:最毒妇人心,你不也挑了我讨厌的猪蹄! 两人一来一往,落在旁人眼里却别有一番含义,江如蓝如释重负一般笑说:“原来你们两个勾搭,哦不,有情况?” 陆丰在旁边听得心头一愣,勾搭……这个词真是糜艳…… 一顿饭就在这古怪的氛围中散场了,江如蓝借口买些孕妇用品拖住了梅子,陆丰和秦达先行一步。好姐妹有问题,她怎么能不乘机八卦下……不过,买孕妇用品倒真是需要的,两人进了一家母婴专卖店,如蓝给自己挑了几件孕妇装。 一排服装,眼花缭乱,如蓝在这边一件件看着,“梅子,你跟秦达是怎么回事?” 梅子在对面状似安闲地看过一件件衣裳,心不在焉:“在你婚礼上认识的,一块吃过几次饭。” “没这么简单吧?”如蓝看中了一款杏色雪纺孕妇长裙,一手拿着衣服在身前比划,明镜里的人秀眉微拧,正费力揣测个中缘故。 第32章 梅花傲骨 郑晓梅也挑了一件青色棉质防辐射套裙,转悠过来,眼神黯淡,在如蓝身上端量一番,淡笑点头以示满意,“就这两件吧,我看着不错。” 又买全的其余必需品,两人找了家鲜奶店,坐着说话。 鲜奶店人不多,三三两两,颇有旷达之意。 店家公放的音响里传出一抹空灵的女音,“……我用一生来陪你等,等缘分认真……” 江如蓝思绪纷繁,这句“等缘分认真”,像足了梅子与秦达间的写照,真应了那句“冤家不聚头”。 陆丰跟江如蓝婚宴上,伴娘郑晓梅,伴郎秦达,唇枪舌剑下来,素来嘴皮子利害的秦大少竟然吃了不少亏,在他身边,巴结者多,这样盛气凌人的又不令他厌恶的姑娘,倒真是头一个。他想方设法约了郑晓梅吃饭玩耍,梅子并非扭捏之人,并不推迟。 只是像他这样纨绔惯了的,如何寡淡的了? 昨晚,秦达喊了哥们一块聚聚,本约了郑晓梅,谁知她因工作原因爽约,难怪秦达无端自灌了那么多酒。又被哥们几个合伙灌了,江如蓝与陆丰先走后,他就摇摇晃晃地出去上洗手间,洗手间没走到,半路上倒搂了个小姐亲热。 这其实对秦大少来说不算什么,巧就巧在梅子饭局应酬后,老总带了客户来这家会所寻乐。楼道内,梅子看着白天还对自己深情款款诉说衷肠的男子,晚间就能搂着来路不明的女人吻得难解难分,寒心不已。原本有的三分好感,也生生降到了负分。 秦达察觉到不安时,梅子已经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地路过,进了电梯下楼。醉意登时醒了八九分,电梯层数一层层跳动,追不及,只好摸出手机打给她,却无人接听,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 所以,今儿一听郑晓梅宴请如蓝吃饭,死活要跟来,知道自己没脸,唯唯诺诺地不敢辩解。 “开荤久了,素的一下子也难习惯。”江如蓝半取笑半认真地总结。 郑晓梅拿手搅动吸管,一圈一圈,弯了弯嘴唇,“管他荤的素的,我是没有心思陪他玩了。我不想去赌一个人的真心,现在就想找个差不多的,人生大事一了结,我安心了,家里也安心了。” 江如蓝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不舒服,心疼梅子,可是也没有立场去宽慰她,自己也早就不信什么情啊爱啊的,与陆丰的婚姻不也是建立在合适的基础上的吗? 她叹道:“也是,正正经经找个伴。你向来比我有主意,你心里肯定自有定夺。不管你作什么选择,心里难受就跟我说,别我不问你也不说,闷坏了自己。” 郑晓梅点头答应。 搭梅子的车回家,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拜别梅子,一个人慢悠悠地往里走。 月色浮动,幽香暗涌,江如蓝嗅着清香,榆叶梅花枝繁茂,生命的气息,飘然之意油然而生。她穿过小石子径,两侧的榆叶梅树互投下阴影,斑驳的清凉。 第33章 悠悠岁月 上了楼,一手拎着纸袋子,借着楼道的微光,翻包里的钥匙。 门“砰”地开了,陆丰一身家居服站在门口,十分无奈地说:“老婆,你找钥匙找了足足五分钟。”江如蓝手一顿,从里层的暗层拿出钥匙,在陆丰面前一晃,嘿嘿一笑:“我把钥匙太当事,藏的好。” “长度正好吗?”江如蓝抓着快结尾的围巾往陆丰脖子上绕,陆丰肤色白皙,灰色的毛线很衬皮肤。要不是前段时间没上心,这围巾应该早就织好了。 陆丰只好放下手中的笔,拿手理理,“可以啊,我很喜欢。” 江如蓝继续拿回来扯着线收尾,收尾也是自己对着电脑教程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学会。陆丰收拾掉书桌的文件,钻进厨房洗了些水果。 挑完最后一针,再把线头挑进去,江如蓝满意地欣赏着完工的围巾。陆丰端了盘水果进来,抢过来,欢笑道:“明天我就戴这个出去。” “别疯了,天气这么暖,明年再戴,反正款式不过季”,江如蓝又抢回来叠好,转身放到卧室衣橱,高声问道:“对了,明天带我去哪?” 昨晚就说周六出去玩,却又不告诉去哪,整什么神秘。 “明天就知道了”,陆丰一边削皮一边吊胃口,“给你三次机会猜猜?” 江如蓝在旁边等着削好皮的苹果,胡乱猜道:“游乐园?肯定不是;电影城?或者新开的菜馆?”好吧,她的思想真的很狭隘,这三个场所貌似都没什么稀奇的。 陆丰闷笑一声,老婆的想象力真的是在想象之中的弱啊,“三次机会用完,洗洗睡吧”,说着递过削好皮的苹果,白嫩嫩的果肉,诱人脾胃。 江如蓝知道自己被鄙视了,接过苹果,狠狠啃了一口,甜甜的,“不许笑!” “好,不笑”,陆丰瞬间呡起嘴,作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这下江如蓝又羞又恼,她伸手使劲掐陆丰的脸颊,掐的他直求饶。 一夜梦醒。清晨七点多,外头的天空淅淅沥沥落着细雨,阴沉的难受。如蓝惺忪着眼,一手撩起窗帘,看着窗外的雨担忧道:“这天还要出去吗?”人的心情似乎会受到天气的影响,天气不好,心情也雀跃不到哪里去。 “雨再大也淋不到你的”,陆丰却丝毫不被影响,淡淡笑道。 江如蓝洗漱完出来,看到陆丰早已穿戴整齐,纯黑的西服,配条褐红的领结,看起来内敛又沉稳。最重要的,有种安全感,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打开衣橱,手扫过一排衣架,迟疑了下,停到一件水白色旗袍裙上,裙身绣着青花瓷牡丹花,錾银丝线锁边,素雅淡泊。 记得是念大学时,与纪天拉着手走在街上,路过一家民族风店门的橱窗,玻璃内的模特身上就是这件旗袍,一下就吸引了如蓝的目光。 说是旗袍,其实是旗袍的改良版,紧身的线条,微妙的开叉,比传统的看起来灵活很多,不显呆板。 第34章 馆前赏笛 纪天看她眼光灼灼,就牵了她进店,老板娘人很热情,找了合适的尺码给如蓝试穿,上身的效果出奇地好,古典气质毕现,纪天也是赞不绝口。 后来就掏钱买了,纪天要付钱,被如蓝执意拒绝,她总是那样,在男女关系上不肯糊涂一点,钱财上更是不肯含糊。 她拿出这件旗袍,情绪坦荡,那一段情愫,雁过无声般不再有痕迹。 陆丰眼尖瞧见了,眼前一亮,他赞同地点点头:“这件挺好,就这件吧。”江如蓝依言换上,暗想陆丰与纪天有些见解上还挺相似,莫非是自己欣赏的类型,其实是有互通的一面的? 喝了些米粥,出门前,江如蓝怕冻着,多罩了件黑色披肩,这样一来,与陆丰的黑西服倒是挺相衬,遥遥呼应。 约摸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了市展览馆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后直接搭了电梯往楼上去了。“今天有活动?”电梯门一开,江如蓝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群晃荡在走廊上,应该是有什么展览吧。 “这个星期开展省文化节,今天有书法、绘画、乐器的展示。”陆丰领路,指着宣传栏上的海报说道。 “所以你是带我看乐器的?”江如蓝转了过来。 “走吧。”陆丰看到指路牌标示乐器展馆在右楼,带着她去了。 乐器展馆,门前安置着一架大大的竖琴,漆木泛着淡淡光泽,琴弦紧绷,一看就是上等品。馆内分成了八处,金、石、土、革、丝、木、瓠、竹八类,前七处都是匆匆而过,“竹”处镶括箫、笛,江如蓝驻足不前。 笛子又分竹笛、石笛与玉笛等,此处展示的多为竹笛。 江如蓝也喜爱竹笛,摸在手里有动婉之感。她看着玻璃橱里的一支竹笛,久久不肯移开眼神。如今的笛子大多是暖黄色,这支却不一样,通体碧绿,做工精湛,甚至能透过玻璃闻到竹息味道。 “要试一试吗?”陆丰低低的嗓音问道,他虽不大懂笛子,但是这根竹笛的妙处还是能看得出来。 江如蓝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可以吗?” 陆丰看着她,眼睛一眨,执起她的手,面带微笑地往里走去。 “雍叔叔”,陆丰微微弯腰,面前是一位中年男子,精神矍铄,一身唐装,大方讲究。男子露出笑颜,语气温煦:“是小丰啊,我记得你喜欢象棋,怎么,又研究起乐器了?” “雍叔叔好记性,是如蓝想借您珍藏的竹笛细看”,陆丰将如蓝的手提了一提,亲昵地十指相缠。 “是那枝翠绿的竹笛吧?”雍祺了然,一猜即中。 江如蓝婉约一笑,水白色旗袍,亭亭玉立,“是的,叔叔”,不知道怎么称呼,安全起见,她唤了男子一声叔叔。 雍祺看着她的娇颜,清雅文静,不由十分喜爱,暗想这丫头比上次在小丰婚宴上看起来性子更沉静了些。 他走到玻璃橱旁,示意工作人员解锁拿出竹笛。 “你们知道这笛子叫什么名字吗?”他一下一下轻轻抚着笛身,神态发愣,似乎在追忆往事,怅然若失。 第35章 往事唏嘘 陆丰与江如蓝静静站在他的身侧,看他失神的目光,双手扣的更紧了。 是多么痛心的过往,才会换来如此深沉的不舍? 江如蓝到底学过多年笛子,她联想到曾经听老师提过的故事,一段“孤鸾恋”。 1950年,建国初期,朝鲜内战爆发,美国武装干涉,中国政府作出抗美援朝的决议。 动乱年代,烽火此起彼伏,一位女子,思想开放,喜爱奏笛与写作。一次演出与一男记者相识相知相婚,伉俪情深,新婚月余,丈夫受命前往战线报道战况。女子一手抓着笔杆子书写一篇篇警醒世人的篇章,一手抓着竹笛悠悠扬扬地奏出满腔浓浓的相思。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丈夫寄回的唯一一封家书翻了又翻,读了又读。这期间,她独力孕育小生命,分娩,哺养。 孩子一天天大了,牙牙学语之时,抗战已经能看到胜利的曙光,她拉扯着孩子,拉扯着生活,期盼而又焦急。 三年了,书信断绝,那天听到广播里播报朝鲜停战协议,她痴痴地听着,滚下两行清泪。摇篮里的孩子睁着双眼,甚是可爱,她痛哭复傻笑,哀奏一曲“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一曲终,以为君将归。 队伍陆续回国,却迟迟不见丈夫归来,她倍受打击,红颜憔悴,人越发消瘦。 花开花落,春去秋至,一晃又过去五年时光,思念折磨人,昔日的睿智不再,她再写不出激扬文字去指点江山,唯有面对稚子时才会清醒许多。 女子酷爱执笛,奏笛时她面色如水,安然依旧。 “红满苔阶绿满枝,杜宇声声,杜字声悲。交‘又欠’未久又分离,彩凤孤飞,彩风孤栖。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曲一剪梅,反复吟娥,轻声软语,灼痛痴恋,催人泪下。 岁月无情,她终究病倒,弥留之际,她挣扎着看了一眼孩子,眼睛慢慢敛去光华,一手还牢牢握住木笛,只因是丈夫相赠,所以至死不放。 造化弄人,她命丧不过七日,他竟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乡。 原来他竟没有死,只是在随180师进行转移时,他与同事都不慎随军被俘。 俘虏生活悲惨,他咬牙撑了下去。战争结束后,活着的战俘全部被释放,少部分志愿者回国,大多数人流落在异乡。 第36章 旷世孤鸾 他是名记者,洞悉时政,战俘回国,不荣则损。国家初建,政局并不多稳,回国风险很大,且不说旁人的非议、指点,单说政府的态度,就很难让人琢磨。他与同伴深思熟虑,决定先去t处避过风头,等三五年后再回故土。 可惜,他没有预料到映入眼帘的是妻子冰凉的尸体。 曾经的举案齐眉,曾经的你侬我侬,曾经的情深意重,都是过眼云烟,生死两茫茫。他抱着从未谋面的幼子,泪流满面。 案头的宣纸留有妻子绝笔,“笛音淼淼,孤鸾别鹤之哀;竹叶翩翩,杞妇湘妃之怨”。 字字泣血,锥心刺骨。 木笛轻巧,静好无声,入土之际百般难割舍,于是他留下那根绿竹笛,在笛身雕刻二字——孤鸾。 死去的妻子是孤鸾,活着的自己也是孤鸾,孤孓终生,生死两茫,不思量自难忘。 “孤鸾独飞,旷世遗憾”,江如蓝回神后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雍祺一听便知她是行内人,他笑的爽朗,“好,好,好”,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他指着笛身的两个字,低低重复了如蓝的话:“孤鸾独飞,旷世遗憾。” 陆丰虽不大明白,却看清那两个字,“孤鸾”,苍劲有力,笔锋挥逑,刻骨铭心。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如蓝,却见她双目紧锁木笛,黛蛾长敛,目光凄凉。 雍祺收好情绪,面色如常,他把竹笛递给江如蓝,笑道:“祖父生前曾要求父亲,如果遇上有缘人就把笛子赠送出去,不必惦念不舍,可是父亲一辈子也没遇上有缘人,但我今天遇上了”,言下之意将此物送给她。 江如蓝拿在手中,无措不已,推辞道:“雍叔叔,这是您的祖父祖母情深的见证,我怎么能拿?”江如蓝看雍祺年纪似乎略微较陆爸爸小个四五岁,但他又是陆丰叔叔辈的人,必然是故事中这对夫妻的孙辈了。 “因为祖母的缘故,父亲从不肯让我习笛,在我手里不过是件死物”,雍祺语气坚持。 陆丰是个聪明人,他虽不知道那件“孤鸾”往事,却能从二人的对话中推敲出些想法。他扬起一贯的微笑,劝说道:“如蓝,雍叔叔肯割爱多难得,还不快应下。你是不知道,我年少时曾看中雍叔家里的一副楠木象棋,去了很多次,好话都说遍了,雍叔都没舍得给我。” 雍祺一拍陆丰肩膀,满脸笑意,“你以为这笛子我是白白送你媳妇吗?我可是有个不情之请的。”说着看向江如蓝,眼色恳切。 “叔叔但说无妨”,如蓝恭敬。 “我想邀你同奏‘一剪梅’,就现在,可否?” “自然可以。” 展馆角落,江如蓝拿着笛谱细细念了几遍,手指在笛孔上模拟跳动,素指修长,娇颜沉醉。一刻钟左右,她走到馆中央临时辟出的一方空地,雍祺已经架好古琴在试音,见她过来,微微点头致意。 江如蓝把笛谱安放在架子上,她轻轻吹了几个音,调试笛膜的松紧,刚弄好就收到雍祺“准备”的手势。 第37章 弹奏和鸣 古琴声悠沉,一段前奏慢拢愁叹,很快吸引了馆内游客的目光。如蓝执笛吹奏,“红满苔阶绿满枝,杜宇声声,杜字声悲。交又欠未久又分离,彩凤孤飞,彩凤孤栖。” 没有彩排没有磨合,第一次合作,两种不同乐器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契合,琴声喑哑,笛声呜咽,听来几欲断肠。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这一段,琴声加快弹奏的力度,如珍珠落盘的撞击声,急促动人。 笛声空灵,紧紧附和琴声,如一阵东风拂过人面,激灵清凉。 最后一段,“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齐齐放缓音律,无尽愁绪,思不及空叹问,曲终人远。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笛声伤感幽幽转低,琴声却弹出一记高音,好似女子重重的叹息,忽然炸开在空气中,惊醒众人。 江如蓝完全沉浸在曲中忧思难寄的怅惘中,待她神绪一丝丝归位,眸如新月,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陆丰。他也看着她,眼光深沉缱绻。 出了乐器馆,江如蓝犹不能平静,若不是手中的“孤鸾”,恐怕还会以为刚刚的合奏是场空梦吧。好久好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之感了。 陆丰揽着小妻子,正准备离开。江如蓝一眼瞧到对面的书法馆,提议时间充裕进去转转,脚下已经领着往里走了。 门外贴有书法大师的简介,江如蓝指着一个名为乾坤的男子笑道:“这个名字有趣儿,长得怎么有些眼熟。” 她站的靠前,所以一直没留意身后陆丰错综复杂的眼神。他没有接话,直直看着照片上的男子。 书法馆是按大师来分区的,几位大师都是书法界的中流砥柱,名气盛况。丹青淡漠,落笔有神,一幅幅字画气势磅礴,韵味无穷。 走近乾坤的展示区,江如蓝盯着一幅字看,白净的底纸上只书一字“放”,有股超然的清淡感。 人生在世,最难的是放下,放不下欲念,放不下财富,放不下地位,放不下名誉。放不下,所以执着,所以苦苦经营这些那些累人的生活。她不由蕙叹:“放下何易!” 话音刚落,一丝陌生男子嗓音响起:“哥”,听起来似乎在与谁打招呼。 江如蓝扭头是陆丰疏淡的脸色,他点点头:“顾礼,有空回家看看姑姑姑父。” 名叫顾礼的男子没有说话,冷淡不惊。他看起来与陆丰年纪相当,安静而又秀美的面庞,黑玉般的眼中缀满星光,如流水般清澈,眼角笼罩的一份寒意,又有种深邃的气质。高耸的鼻梁,薄削的双唇,这张脸糅合了俊美与帅气两种特质,着实好看。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江如蓝转眼看了眼陆丰,难怪先前她觉得乾坤看着有些眼熟,眉眼间可不就是有些陆丰的影子。 第38章 碧鸾飞天 潇潇雨意停歇,天空初晴,云远淡、风习习。 二人在外面菜馆用了午餐才驱车回家。一到家中,江如蓝就换了宽松的家居服,估计走了一上午,又吹了一曲,费了心神,身心疲累,就往卧室休息。 陆丰停车,晚了些时间回来,他见如蓝上床歇息,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担心不已:“哪里不舒服吗?” 江如蓝歪在床头看书,她给出一个“你放心”的表情,说道:“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想睡一会。” “那就别看书了”,陆丰拿走她手里的书本,又抽走她背后的靠枕,扶着她躺了下去。他看到床头柜上的竹笛,孤鸾孤鸾,总觉得不大喜庆。他拿起笛子说道:“如蓝,孤鸾听来孤寡,不介意我给它另起个名称吧?“ 江如蓝犯起了困,她心不在焉说道:“说来听听?” “碧鸾。” “嗯,碧鸾飞下青天,好……”,渐渐没了声音,阖了双目已然陷入梦乡。陆丰坐在床边,看着面白唇红的如蓝,良久不肯移开眼神。 星期一,工作日,是江如蓝正式上班第一天。 只是似乎遇到了麻烦…… “穆科长,您是说?” “哦,是这样的,稽查科那边忽然有个人辞职了,监察室向来事务简洁,所以我们综合各方面考虑之下,把你调了过去。”木疙瘩微昂着头颅如是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穆科长,能不能再考虑……” “江小姐,请你服从安排好吗。”明明是问句,她的口气却是肯定无疑的,直接又强势。 迫于“淫威”之下,江如蓝只好说:“好。” 美好幸福的闲散职位,摆明没戏,心底默哀了下,江如蓝只好去三楼的稽查科报道,暗自祈祷工作也能稍微清闲些…… 稽查科的空间较之人事科要宽广上许多,职员也多些。科长名高忠民,年过半旬,两鬓染霜,古道心肠,爱给人看面相。 他几乎将全科的属下全都评点了一番。 比如坐江如蓝前面的殷芸芸,点评曰:额广圆润易得福,鼻耸招外财,但下庭不稳遇事有阻,运气较好。 比如坐江如蓝后面的苏向彦,点评曰:天庭饱满,眼正耳大,事业好地位高,能理财,有横财运。 再比如与江如蓝隔着过道并排的钱玢眉,点评曰:眼下有卧蚕,运气好,命中多桃花,晚年多福。 所以当江如蓝第一次面见高科长时,他端详片刻,吐出九字箴言:命格优,贵人助,夫运佳。只是当时江如蓝并不知晓科长有给人看相的癖好,所以迷糊地没有追问更多。 高忠民虽然喜欢点评他人面容,但也不是给谁都看,除了他管辖的稽查科,他倒是很少给“外人”看相,还算是有职业操守啊。 风采公司。 看了章秘书送进来的文件,陆丰“唰唰”签下名字,一旁的章秘书犹豫道:“陆总,真的要通过‘宏业’的案子吗?”章庆是在宏业集团就跟着陆丰的,陆丰离职内情他很是清楚,所以见陆丰没抓着这次机会整整纪天,不由开口询问。 第39章 迎汐妹妹 “章庆,你实话说说宏业能力如何?”陆丰问道。 “设备先进,技术创新,是印刷行内的领头羊。” 陆丰赞同:“它或许有些内部问题,但是并不影响它的生产能力。” 章庆想想也是,宏业的产品质量好,况出价公道,信誉佳,效率高,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不过章庆仍旧暗地膜拜了下自家老大的气度,公不论私。 临下班,接到陆丰的电话,说是晚上有个饭局,是姑父作东宴客,都是家里人。 因为是头天上班的新人,她几乎没有工作,问了前排的殷芸芸才知道,今年稽查科没有招人,之前辞职的那位职员才突然空了一个缺,阴差阳错地让江如蓝进了来。 多少人费尽心思想钻进来的职位,江如蓝却不是很领情。稽查科是好,比起监察科在权利方面更大些,位置也重要些,但是她就是没什么宏图大志,宁愿位置矮一点,事务少一点…… 下午五点半,江如蓝见同事都陆续离去,也收拾了准备下班。在二楼楼梯拐角处遇到秦迎汐,这次她没有戴黑框眼镜,淡淡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如同两把小刷子,一双明亮到心悸的眸子,异常的聪慧有神。 “嗨,江小姐,今天工作还适应吗?”秦迎汐热情地打招呼。 “挺好的”,面对笑脸人不禁自己也会笑的灿烂。 “那就好,稽查科虽然事务繁多些,不过第一天通常没什么要紧事的……” 出了大厅,陆丰的车等在外面,江如蓝绽出笑颜刚想说话,身旁的秦迎汐已经嬉笑着抢先喊道:“陆丰哥你怎么在这?” 陆丰从车里出来,刚站定就听到秦迎汐的咋呼,他看过去,江如蓝与秦二小姐站在一处,不由惊讶道:“你们一个科室的?”他是知道秦迎汐在税务局就职,却没想到她们会在一个科室。 江如蓝显然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陆丰怎么与秦迎汐认识,看起来还很熟络,她先解释道:“不是的,秦小姐是人事科的。可是你们怎么……?” 秦迎汐看过陆丰又看过如蓝,闪烁了下眼神,莞尔一笑:“哦,我知道了,江小姐是嫂子吧?” 江如蓝心底明白他们是认识的,她把眼神投向施施然而立的陆丰身上,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表情。她只是很奇怪,既然是朋友,怎么婚宴上没有见过秦迎汐,还是那天见的人太多给忘了? “小汐要不要送你一程?”陆丰一边开了车门,示意江如蓝坐进副驾驶座,一边转头问秦迎汐。秦迎汐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婉拒道:“不用啦陆丰哥,我自己开了车。你们先走吧,我这就去取车了”,她摇摇纤手,往停车场走去。 陆丰坐上车,驾车而去。 “不想说点什么吗?”江如蓝头一侧,以手相抵,语调欢快地提议道。 陆丰后知后觉反问道:“你是说秦迎汐吗?”眼角余光瞥到老婆点头的动作,他好心情地揶揄道:“怎么?你不会吃醋吧?” 第40章 升迁之喜 “吃你妹妹的醋?你太高估自己了。”江如蓝横他一眼,立刻反驳道。话是说的潇洒,心里却还是有些疙瘩,那一声娇娇莺语的“陆丰哥”确实戳到了她。看得出来,秦迎汐很喜欢陆丰。 陆丰伸手迅速在她脸颊捏了下,这才解释道:“小汐是秦达的胞妹,也算是我的妹妹。” 江如蓝还在等呢,结果陆丰竟说完了,她不满问道:“我们办酒席她来了没?” 陆丰好似想了一下,才说:“没来,秦达说她出国旅游了。” “难怪她不认得我”,江如蓝自言自语,似乎想通了,于是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还在兀自分析着秦迎汐,陆丰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总不能说自己在分析秦小姐吧,倒显得小心眼了,忙找借口扯说:“姑父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忽然要请客? “嗯,我正想给你说这事。姑父升职了,升至监察厅正厅长,所以家里人一起吃个饭,算是恭贺了。” “那真是件喜事。”位高权重,陆家的亲戚大概多是非富即贵的吧。她想到父亲未发迹之前,家境贫寒,生活拮据,心中隐约竟有点不舒服。 “你还记得在展览馆见到的顾礼,也就是乾坤。” “记得啊,他叫你哥哥的。” “他就是姑姑与姑父的儿子。” “啊?他跟你好像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不止跟我,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亲近,因为……他已经与顾家断了联系。” “怎么会这样呢?”江如蓝很吃惊,断绝关系? “他读高三那年,姑父在车里路过一条街道时,看到他与人搂抱在一起,姑父对他寄予厚望,从小请老师教他练毛笔字,所以特别恼怒,就下车狠狠掴了他几个耳光……” “不就是早恋么?姑父也太过严厉了些。”江如蓝不理解,明明是件小事,怎么弄的如此严重。 “也不仅是早恋,跟顾礼搂在一起的是个男生,这才是姑父气恼的根源。姑父脸上不光彩,偏顾礼又嘴硬,不肯跟那个男生断了关系,姑父才有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念头。而且姑父那几巴掌太重,顾礼的左耳被打聋了。顾礼性子倔,就离家出走了,直到现在都没回过顾家。” “……所以顾礼就化名乾坤?” “也是顾礼有能耐,这些年竟也在书法界混出了名堂。” 江如蓝没有再说话,往事悲哀,难怪上次在军医院见到陆丰姑姑陆诗雨,有的时候哪怕她在笑,却总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感觉。 饭局定在一家高档酒店,奢华的装潢,精致的装饰,在江如蓝这个俗人眼里满屋子都是人民币啊。陆丰到前台问清房间,拉着如蓝的手直接进了包间。 房间很大,中间一张圆桌,长辈都到了,围着桌子在说话。陆丰跟江如蓝一一见过陆父陆母,姑姑姑父,还有几位姑父那边的亲友才落座。 饭局上谈到最近闹的满城风雨的q城司法局局长董迪。这董迪一度是q城标兵似的人物,谁知这次竟落马成难,贪污受贿过亿元,革职查办,锒铛入狱。 也许是因为有女眷在,陆父与顾厚淳他们也只是简单提了几句,什么“是某某的手笔”“转移舆论热题”,江如蓝不大懂,也不想理会,暗自吃的欢快。 第41章 风雨欲来 高科长坐在办公桌后,翻了几下科室人员安排表,沉思良久。这回上头下达的命令,表面看是件平常不过的审核,背后涉及的利益却是复杂又难搞。被举报的企业本身关系错综,不知被谁捅了一刀,若是情节严重,关系再硬也难救。 这税务的事,一旦严格起来,结果不容乐观。 他踱步出自己的小办公室,站在门口喊了两个名字:“苏向彦,江如蓝你们俩来一下。” 上头选择他俩来担任此项任务,一来最近科室闲着的就属他二人;二来苏向彦做事谨慎,江如蓝为人沉稳,搭档正好;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二人都有来头,旁人不敢轻易得罪了去。 等江如蓝与苏向彦进了小办公室,众人才低低地交流起来,谁不知道如果科长不是随意指些人办事,而是像这样一本正经地喊人去办公室商议,多半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 一时又很庆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 “你们先看看这份检举信”,高科长皱眉,额头的褶皱都纠结到一处,将面前的信件各自递给二人一份。 江如蓝快速扫了一遍,吃惊不小,这被检举的集团竟然是宏业集团,想宏业集团几十年的家族企业,上面的人脉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次竟然被人钻了这么大的漏洞。 高忠民拿手捶了捶老腰板,“小苏,你有什么看法?” 苏向彦也看完了,他语调平稳,波澜不惊:“不好处理,牵扯太广。也说不准,最近赶上‘整顿月’,对我们的工作比较有利。”三两句话得到高科长的赞赏眼神。 虽然江如蓝表示自己听不懂,但她觉察到自己被忽略了,还是那种被鄙视的忽略…… “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正好带带小江锻炼锻炼。”高科长盖棺论定,带着不容推翻的严肃口吻。 苏向彦依旧水面无波地点头,表示自己接下了。 江如蓝顿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无奈,怎么都不征询她的意见呢?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被锻炼”呢。 翻看了一遍相关资料,江如蓝心里定性为“偷税漏税”,她转过去问苏向彦道:“不就是偷税漏税吗?现在不是说九成企业都有这个现象,抓一抓一大把。怎么看科长神态很严重似的?” “放平时或许是可以摆平的,只是现在逢到‘整顿月’,上头有心抓了立功。再有那封信,你看不出来是熟知宏业的人写的么,哪里哪里的漏缺写的清楚明白,恐怕是有团队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想保宏业的人只怕也无能为力。” 江如蓝有些明白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当一艘船被海风推到了海浪尖头,不将这艘船掀翻,这些海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现在宏业集团相当于那艘船,举报团队相当于那阵阵海风,而稽查科就相当于湮灭船的海浪了。如果海浪不拿出些行动,海风就会有其他大的动作。与其到时候相对处于被动,不如现在就着手整垮那艘船。 不管怎么说,那艘船都是要牺牲的吧? 第42章 宏业危机 “不过我们也不能大意,宏业毕竟门路广泛,难保不会有什么其他门道。到时候我与你估计会有麻烦,我觉得这个可能很小。”苏向彦又补充说道。 这么说船也不一定会翻了,怎么有种自己会翻的错觉!江如蓝轻叹一声,果然是个难以处理的差事啊。这才来了几天啊,好日子就say拜拜了。 江如蓝素来也是个沉稳的,尤其是工作后性格渐渐平静,婚后更甚,她很快消化了各种不适应,潜心研究起各项资料来。 晚上与陆丰闲聊时说了这事,陆丰虽然不知道,却也不是很诧异。 他琢磨了一会,说:“其实宏业内部确实有不少问题,严查起来估计压不住,你们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吗?” 江如蓝叉了一块老公切好的菠萝,酸酸的,最近爱极了这口感,含糊道:“匿名,可是我觉得科长应该知道”,一封检举大集团的信件,能通过层层关口到达科长手中,上级也惊动了,那么写这封信件的人或者团队一定也是有些名堂的吧。 想到这她又加了一句,“小苏猜测这是有团队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 陆丰的兴头忽然转了,“哪个小苏?”这个小苏竟能如此洞悉事态,有点本事。 “科室就一个小苏啊,苏向彦。” 苏向彦?陆丰默默将这个名字在心中念了一遍,立马把脑海中有关此人的事迹调了出来: 苏向彦,29岁,外交官苏景东之子。 为人低调,无不良嗜好。 年轻有为,传言是税务局局长的候选人。 这么一想,陆丰忽然有种压迫感,“你与他很熟吗?”他转了眼珠,直看着如蓝。 江如蓝专注于盘中的美味,把头摇了一摇,“没有啊,只是科长让我们负责这个案子。” 原来这样,陆大公子暗想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些,不由干笑几声,给老婆出谋划策去了。 纪天一边喝水一边听罗秘书给自己报告要事,听到她说昨天公司生产部将一批商品印错了logo,导致客户投诉,这一大批货成了废品,还得赔偿客户损失。他重重地将白瓷杯往办公桌上一放,“去叫生产部经理过来。” 罗秘书嗫嚅着出去打内线,纪天伸手按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十分劳倦。这段时间,家事牵绊,他父亲已经甚少过问公司,大小事宜他都要一个人操持。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们,一个个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不割到他们的利益,是没有人真心帮他的。 “咚咚”,两声敲门声,戴经理进来了,四十多岁的人了,头发微秃,一脸不安。他站在纪天面前,低垂着脑袋瓜:“纪总,你找我?” 纪天阴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戴经理,室内顿时有种空气不足的窒闷感。 戴经理终于忍不住了,这真是折磨啊,他几时受过这样的压迫。 不过是个二十几的孩子,他还怕了不成?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纪总”,眼神一瞟,却看到纪天桌上放着的生产部文件,刚刚冒出的气魄一下子又消了个无影无踪。 第43章 无可奈何 毕竟,这次是在他的手下捅了这篓子…… 纪天终于动了一动,大力地将客户投诉单甩到戴经理身上,语气冷冷地喝道:“戴恒,这是怎么回事?” 纪天的气恼不是没道理的,本来出错也不是多难饶的罪过,只是这次太荒谬,从生产到出库,层层关卡,居然没一个部门揪出logo错误? 戴恒委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投诉单,急促道:“这家客户与我们企业是长期合作,这次他们突然换了新logo,内部资料库没有及时更新,才出了这样的失误……”他的声音在纪天的严厉注目下愈来愈小,不由抬手擦额际的湿汗。 “失误?戴经理你到现在还觉得这只是个失误?昨天为什么没有及时上报?就是你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客户才会利用媒体扩大事件影响,你知不知道这对公司的信誉有多恶劣的影响?” 戴恒也知道这次自己确实不够重视,没有及时与客户进行良好有效的沟通,缺乏诚意,才使得客户不满意,向媒体爆料,抹黑宏业集团,引起舆论。他不敢辩驳,静静地站着。 纪天烦躁地一挥手,“你先出去吧,跟公关部好好想想,怎么去解决问题。一个星期我要看到成效”,说着一转座椅,背对戴恒,闭眼养神。 听到关门声,纪天睁开双眼,这几日来回奔波,眼里竟显现出几丝红血丝,他太困了,可是却不敢多睡一会。眼前是一扇百叶窗,视野开阔,纪天不禁有些恍惚。 “咚咚咚”,又是敲门声,他打起精神转了过来,“进来”,这次是罗秘书,只有她敲门喜欢敲三声,平缓均匀。 罗秘书步履略微匆忙,她疾步走过来,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气息。 “纪总,税务局的人刚打电话说明天过来审查。” 税务局?这时候怎么会过来审查? “还有,联司集团那边说这星期内过来谈合作。” 这么说陆丰并没有为难自己,与联司集团的合作将如期进行,但是这税务局到底是想干嘛呢?纪天明白肯定有人使绊子,却想不清这人会是哪个。 第二天,江如蓝与苏向彦在宏业集团单独占了一间办公室,两人埋头苦读,这些那些资料报表单据。 “纪总”,刚听门外有人恭敬地喊了一声,木门就被打开了,纪天沉稳地走进来,“两位就是税务局的同志?” 江如蓝与苏向彦抬起了头,明显看到纪天一愣的神情,只是他掩藏的很好,眨眼间就恢复如常,“如蓝,这么巧,又见到你了。”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一点惊讶。 江如蓝站起身,伸出手,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你好!纪先生”,说着与纪天的手轻轻一握,摆向苏向彦身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搭档苏先生。” 苏向彦也礼貌地伸了手与纪天相握,“你好,我是苏向彦。” 纪天让他们坐下,自己也落座于桌后,问道:“不知税务局是有什么?”他故意没有将话说完,想听江如蓝与苏向彦的说辞。 第44章 寂寥没落 “我们收到消息,贵集团有偷税漏税的嫌疑,所以局里派遣我们二人前来查证。”苏向彦轻描淡写说道。 这三句话说的很短,也很简洁,听在纪天耳中却沉重无比。他招呼了下就出去了,眉眼紧扣。回到自己办公室,路过外间秘书室,罗秘书站起来通知道:“纪总,纪董事长回来了,让您去小会议室一趟。” “爸”,纪天推开门,看到纪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平日里风光无限的父亲脸上竟然有了这样落寞的神态,纪天心里泛酸。 纪宏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儿子坐过来,片刻后才说话:“纪天,不要再去找关系了,死水难活。” 纪天一听,双拳握的紧紧的,有些不甘心。” “来的那两个人,外交官之子,军区政委儿媳。人有心摆你一道,背后应该下了不少功夫,否则稽查科不会挑这两位来。” “爸,就眼睁睁看着它毁灭吗?” “你陈伯伯被革职了。”纪宏轻叹了一口气,本来他也以为托关系就能过去的事,老友陈文斌却语重心长地劝自己放弃。 “什么?怎么没有听说?”纪天显然还不知道,陈文斌是那么位高权重,他都被牵扯了,恐怕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吧。 “内部革职,消息没有发布”,纪宏拍了一拍儿子肩膀,“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吧?”纪天沉重地点点头。 纪宏叹了口气:“百年产业,是我没能守好,是我有愧……” “爸……”纪天有些担忧父亲的状态,近来翟阿姨一直住院,病情反复,已经费了父亲不少精神。如今又…… 纪宏摇头:“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过了这事,你就去美国,去帮你姑姑。” 江如蓝与苏向彦向科长汇报了具体工作,不由特别感慨,不过两周时间,曾经盛极一时的宏业集团就没落了,在税务局的深入调查下,此案很快就被定性了。而媒体的介入更是加剧了集团闭幕的速度,一时传的也是沸沸扬扬。 但是江如蓝总觉得,这事顺利的太过了,纪家也没有动用什么关系,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而宏业集团的几个董事,也没有人站出来。 这一切的后面,似乎有只看不到的手,它几下拨弄,一切都按照它设定的剧情演绎下去,着实透着怪异的古怪。 不过案子还在后期审查中,结局如何还真是说不清楚。 周末,天气晴朗。客厅的窗帘被陆丰全部的拉开,与江如蓝用过早餐后便觉得有些无聊,他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拿平板阅读工作邮件,回复了几封后,又索然无味起来。他拿眼神去探询老婆在干嘛,见到老婆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晒着阳光,满身安宁。 这藤椅状似千秋架,他当年拿到这套房子时也是很惊喜,点缀整间客厅都有了一丝生气。 他丢下平板,坐到江如蓝身旁,座椅往下一沉,江如蓝却合上膝盖上的书,“陆丰,你不觉得你欠我一样东西么?” 第45章 巧遇熟人 陆丰想了一想,半晌后不解道:“什么啊?” 江如蓝环视客厅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陆丰脸上,挑了挑眉,示意他猜。 陆丰收到讯息后瞳孔收缩,也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圈,雪白的墙壁,落落大气的装修,布置简洁,有什么不妥?他再次瞪着无知的眸子望向老婆,那眼神分明写着:你快说啊,我猜不到啊。 “你啊,真是没脑子”,江如蓝掐了一把陆丰,心头舒服多了,食指指着墙壁说道,“结婚照啊,人家夫妻都拍的,我们没有欸,你不想补上吗?” 陆丰一听,果然是这样,他们从求婚到结婚,事事匆忙,结婚前两人商议将拍照的事延期到婚后,谁知婚后竟慢慢忘了。 陆丰是个作风凌厉的,他站了起来,找到手机拨了章秘书的号码,让章秘书尽快给他预约照相馆。可怜的章秘书今天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结果被老板电话吵醒,老板一说完就快泪崩了,内心哀嚎:当秘书真心苦啊。尽管心中苦涩,嘴上还是应和的滴水不漏。 放下电话,陆丰笑着再次坐到妻子身旁,眼角眉梢春风盎然,江如蓝眼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在跟自己邀功,你夸我吧你夸我吧。心下十分欢喜,直接探手揉他的脸颊。 揉了一阵才松了手,双臂往下圈住陆丰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肩上,轻声细语:“陆丰,你真好。” 陆丰也回抱她,静静地陪着彼此坐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陆丰早早起来熬粥,粥好了又体贴地盛好放到一边凉一会,然后去叫老婆起床。他是算计好时间的,等江如蓝洗漱穿戴好,清粥正好不烫口又有些温度。 江如蓝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拒绝起床。陆丰柔声劝着,说是约好照相馆,早些去早些结束,不然拖个两天拍完太麻烦。江如蓝没法,拍照是自己想出来了,再困也要受着了,一咕噜爬起来。 走进queen摄影馆,立即有工作人员迎上前,陆丰报了自己名字,工作人员便反应过来,与二人在会客厅商议好相册主题,定好服装就开始了拍摄。 queen的化妆室,男女是分开的,所以两人在试衣间换了服装就被分开了。化妆室很大,崭新的化妆台在中间一字排开,背靠背放置,足足有十来桌。 晕黄的灯光,锃亮的明镜,营造出炫目的亮丽。 江如蓝随意在一架化妆台前坐下,美妆师打量她身穿的婚纱,双手灵巧地梳理发型。这时,她才看到对面已经有位新娘在装扮,从两台镜子缝隙中,隐约能看到新娘身上穿的是件火红色婚纱,这个颜色的人非得有倾城的容貌才能压的住吧,江如蓝暗想。 “小姐,好了”,是对面的美妆师出言提醒,片刻后有人嘤咛一声,仿佛刚睡醒一般,“啊,终于好了么,我都睡着了。”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江如蓝不由发笑,跟自己还是有几分相像呢。 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对面的人站了起来,江如蓝抬眸看去,惊呼脱口:“晏紫?” 第46章 严肃以待 祝晏紫也是瞪大一对美眸,眨了眨眼,“嫂子,你怎么在这?”陆哥哥的婚礼不是过了好久么,怎么现在才来照婚纱照? 江如蓝也不答她,疑惑晏紫怎么会在这,这家店只拍婚纱照,定然不会是过来拍个人写真了。过来拍婚纱照,难不成是好事将近?之前竟然没有一点风声。 “这话该我问吧?你怎么在这?” 祝大姑娘一摸鼻头,羞涩浅笑,“呃……我是来拍照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含糊其辞,看来是小丫头自己的主意,想想也是,祝晏紫还在读书,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她这么早就结婚的。 外面有人催晏紫出去,江如蓝才没有再说什么。 替江如蓝做造型的美妆师效率挺快,无数的黑色小发卡别住不顺贴的碎发,盘好的发髻插上典雅的花型簪子,简单不失清雅。她的皮肤底子好,透白平滑,只需抹一层薄薄的粉底液,眼部细致地上了妆,所以速度不算太慢。 等她出来陆丰早已好了,男士素来方便,造型几下便可搞定。他看住江如蓝的脸,白里透红,这样妆容精致的她,似乎比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她平添几分桃艳。 在领班小姐的引导下往摄影棚走,小姐一面引路一面解释道:“先拍内景,午后拍外景……”江如蓝挽着陆丰的胳臂,高跟鞋走在红毯上有柔软的触感,一步步有种执手千年的错觉。 路过一间摄影棚时,江如蓝倏然停住脚步,轻轻晃动陆丰的胳膊,示意他往里看。这一看,吃了不小的惊。这里头的,女的不必说,正是晏紫大小姐;这男的,也是认识的,竟是陆丰堂弟——顾礼。两个人摆着姿势,顾礼的手搭在晏紫腰身,晏紫双臂勾住顾礼脖子,样子十分亲昵。 陆丰一言不发地抽出手臂走了进去,黝黑的瞳孔写满震惊。 十分钟后,两对四人在queen的一间贵宾室落座,男士衣冠楚楚,女士衣着隆重。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陆丰脸色难看,顾礼一脸平静,祝晏紫神态不安,江如蓝紧扣眉眼。 终究是陆丰先开的口:“你们俩?谁先来解释下?” 祝晏紫抬起低垂的脑袋,犹豫道:“陆哥哥,不关乾坤的事,是我要拍照玩儿,才请他给我当一下模特的……” 江如蓝顿时无语,这可是结婚照啊,玩儿?这孩子感情是个缺心眼…… 陆丰见她唤顾礼是乾坤,看来还不知道顾礼的真实身份,“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话其实是问的顾礼,只是祝晏紫以为陆丰与乾坤互不相识,所以自然答道:“是在展览厅认识的,我去看字画,碰巧乾坤在,我就追着他签名,后来就一块吃了几回饭”,说到这她指着顾礼补充道:“乾坤你们知道的吧?是一位书法家。” 收到对面两人点头的动作,她又接着说道:“对了,我那天在乐器馆听说错过了一场视听盛宴,有位女子和雍祺先生合奏,说是陆家的儿子儿媳……嫂子,就是你吧?” 说完崇拜地望向如蓝,就差双眼冒星星了。 第47章 潇洒乾坤 江如蓝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装糊涂。陆丰见祝晏紫废话一堆却一直说不到点子上,冷淡呵斥:“荒唐!顾礼你来说。” 顾礼不慌不忙转头对晏紫笑道:“晏紫,我的真名叫顾礼,记住了。” 他站起身,“哥,我们出去谈”,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祝晏紫眼神流转在顾礼身上,聚起不解,低低重复道:“哥?”见陆丰也起身出去,江如蓝换到晏紫身旁坐下,给她说清了顾礼和陆丰之间堂兄弟的关系。祝晏紫神态滞怠,口中念叨:“原来……乾坤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忤逆离家的顾家少爷……” 江如蓝心想,忤逆离家……原来姑父家对外界是这样宣扬的…… 站在廊檐窗下的两具颀长的身量,左边那位着纯白西服,斯文儒雅;右边那位着银灰西服,器宇轩昂。 “哥,我是真心喜欢阿紫,想跟她在一起。”顾礼淡淡说话,眼神坚定。 陆丰皱起剑眉:“顾礼,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离家出走的吗?”他,怎么会喜欢上晏紫呢。若是要拿祝晏紫做幌子,他陆丰就头一个不答应。 顾礼长叹一口气,面容泛起严峻之色,“哥,那件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确实不是很清楚。”陆丰很坦然,他所知道的,都是从上辈那里听来的,也从未听堂弟亲口谈及此事。 “我并不是gay”,顾礼语出惊人,陆丰抬眼看了他一眼,平静心绪,听他接着说道,“那天街头与我拥抱的是我的同学石英姿,她只是打扮的中性而已。那个时候,她家里人安排她出国,我们俩都在一位老师手下习字,所以仅仅是与我道别。” “这话你跟姑父说了吗?” 顾礼冷笑一声:“说?我哪里有时间解释?”顾礼顿了一顿:“他当场带走了我,等他回过神想找英姿时,英姿早坐飞机去了法国,他这才没查出对方是谁。” 也就是因为没能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孩,才弄出这许多事情来吧。 “顾礼,其实你根本不需要闹得出走。” “哼”,顾礼丝毫不领情,“我厌倦了浑浊的官场之气,聋了的那只耳朵,算是我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晏紫的家世你知道的吧?” “是的,我知道的。”顾礼淡淡道。 折腾了一天,遭罪不已,不过能在一天之内拍完照片已经很满意了。 江如蓝一进屋子就赶紧换上拖鞋,收拾几件衣裳,钻进浴室冲了澡。陆丰想到二人在外面吃了饭回来的,晚饭也就吃的早,下厨熬了蜜枣红豆汤,留着当宵夜。 等到他做好汤羹,江如蓝已经出来了,坐在沙发上抓着干毛巾擦湿发,她在思考什么,目光幽深细流。 “想什么呐?”陆丰一手解围裙,一边问道。 江如蓝停下手中的动作,迎上陆丰的眼睛,困惑道:“白天你跟顾礼谈完之后,在相馆换装的时候,祝晏紫接了一个电话,我听到她说什么就是要和他在一块,说顾礼不是那种人,还说电话那头的人是老封建,想想觉得有些怪异。” 第48章 纷繁错综 陆丰拿过她手上的毛巾,替她慢慢地擦拭,听她一说不禁蹙眉沉吟。电话那头明显是祝卫国,在外人眼中,顾礼虽说是离家出走的忤逆子,却也是顾厚淳唯一的血脉,在祝叔叔眼里居然配不上晏紫,真有些奇怪。 “也许,祝叔叔只是不喜欢顾礼那样的男人。” 江如蓝抬头,扬起娇颜:“做了什么好吃的?闻起来甜甜的”,她决定不想那么多了,管顾礼跟祝晏紫会如何,总会有种结局的,操心那么多干嘛。 陆丰见她有心扯开话题,想是不肯过多纠缠此事,也就笑着答言:“熬了红豆羹,等再过个把小时给你垫垫饥。” “嗯,你也去洗个澡吧,头发我自己吹干”,江如蓝拿回干毛巾,累了一天,早点洗个澡身上也爽快些。陆丰答应着去了,客厅一下又静了下来,不多久就听到洗手间传来淅沥沥的淋浴声,江如蓝心头堵塞,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痛快。 一片寂静中,沙发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叫唤起来,吓了一跳,迟钝半晌才抓起话筒:“梅子?” “如蓝,明天碰个面吧?” “好啊,都好久没一块吃饭了”,有些时日没和郑晓梅联系了,居然有些莫名的担心。 “明天傍晚,我去税务局接你。” 次日上班,苏向彦带给江如蓝一个消息,宏业集团的案子内部审核结果已经出来,纪氏破产,锒铛入狱的却是纪宏的弟弟,纪关海。纪氏父子竟安然无恙。 江如蓝听闻,眼睛明亮清澈:“纪关海是举报团队的一员吧?” “是的,他是领头人,却被查出了勾结其他董事,利用宏业集团给政府官员洗黑钱,这位官员前阵子落魄下马,此案涉钱之多,罪责之重……”苏向彦摇了摇头,他原本也以为偷税漏税,纪宏或者纪天,终归有一个要站出来承担罪责,却不想是纪天海。 可见世上的事情都没有定论,不到最后一刻,怎能猜到结局? 也就这两天吧,此案将会进行公审,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江如蓝坐在办公桌后,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搭在鼠标上,食指无意识地跳跃在左击键上。之前觉得纪家的案子不妥,现在这种感觉更甚,却没有头绪,这样压抑的思绪,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压得人繁琐不已。 在单位用了午餐,司法局有人过来按程序询问相关事宜,科长让江如蓝与苏向彦积极配合。这样一晃,下午的时光就偷偷溜走了,抓都抓不住。 “叮铃铃”,科室的电话突响,靠近座机的同事“喂”了一声,片刻后冲如蓝高声说道:“小江,前台说楼下有人找你。”江如蓝停下手头的事,一看时间已近下班的时刻,一猜便知是郑晓梅来了。 江如蓝看见已经有同事悄悄离开,她想来想去还是向科长告了假,又拨了电话告知陆丰不回去吃饭,才拎着包下了楼。 大厅里一位女子面对着厅门,气候渐暖,女子穿了件淡墨荷花的中袖雪纺长裙,青丝松松挽成发髻,斜插一根血玉珠步摇,这样随性的装扮,却又流露出万种风情的妩媚。哪怕是脚上踩着的一双平凡常见的白色单鞋,旁人也不觉着有丝毫违和感。 第49章 梅花落尘 下了楼梯,江如蓝似乎不敢破坏这样祥和的氛围,呆板地站了半分钟左右,才开口唤道:“梅子……” 为什么你纤削的背影,单薄的好似一阵风能刮倒。 郑晓梅徐徐转身,身姿曼妙,她绽放出一丝笑容,娇丽柔媚,落入眼中是最灼目的风景。 两人相携着走了出去,郑晓梅取了车载上江如蓝,问道:“想去哪吃?” 江如蓝沉吟一下,道:“去横汾路的雁邱馆如何?” 梅子芳唇轻启,露出右颊的梨涡:“可巧,我也正想着雁邱馆呢”,说着两人相视一笑,真不枉这么多年的默契…… 狂歌痛饮,来访雁邱馆。 雁邱馆是大学时期二人常光顾的饭馆,味美价公,是个好去处。 老板娘竟然还认得她们,笑吟吟地问是不是还是当年的老位置?郑晓梅与江如蓝对视开怀,两人皆褪去青涩的学生模样,脱落的盈盈动人,郑晓梅秀眉飞扬:“老板娘好记性!” 说着跟江如蓝落座于西南角的一方双人桌,雕漆朱红,古色古香。 郑晓梅翻开桌子上的菜单,点了两人钟爱的饭菜递给服务员。江如蓝将包放置于一旁,眉色淡淡,眸子一动不动看住郑晓梅。 郑晓梅被看的背后发冷,拿手覆上面容:“你瞧什么?” “梅子,你出什么事了?”担忧之色浮上眉尖,梅子素来是玲珑八面的风光人物,眼下脸色苍白颓晦,到底怎么了? “我,怀孕了……”郑晓梅熠熠的眸子有了薄雾,氤氲蒙蒙,看不真切。 江如蓝惊的一下站了起来,椅脚在墨绿的瓷砖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她微张朱唇,眸子微敛,满目的不可思议。 郑晓梅探臂轻拍了下她撑在桌上的手,江如蓝才缓过神,不知所谓地坐下。努力抚顺思绪,“秦达的孩子?” 郑晓梅神色一落,沉声道:“如蓝,我心里很乱,”,江如蓝微瞪了双眼,郑晓梅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孩子……”她轻轻一笑,笑意勉强。 “秦达是怎么打算的?”这个时候,关键还是要看秦达本人的态度,只要他坚定,那么再艰难的事情也能心有所寄。 “他想跟我结婚,可是……”欲言又止,往常的郑晓梅是断不会这般多愁多虑的。 “他家里不答应?”江如蓝自信能看出梅子与秦达之间是互有好感的,两个相互欣赏的人却进不了婚殿,不是家人的阻扰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郑晓梅已经收敛了神绪,悲喜莫辩道:“你猜对了一半,不是他家里拦着,是我父母阻拦。”她的父母都是二线城市的普通小职员,父亲在一家事业单位任职,母亲是一名会计,家风向来严谨。秦达身为官二代,作风终归浮躁,难得长辈欢心。 所以,摆在眼前的,或父母,或情人?这样的抉择着实难以下手。 服务员轻手轻脚地端上茶具与柠檬茶,又静静地退了下去。 江如蓝将两只玻璃杯一人一只放好,又缓缓倒入茶水,她放下茶壶,轻呡粉唇,声音听起来如一阵清风般清透:“这是两杯水,可是却是从一具茶壶里倒出来的,梅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还不说实话吗?” 第50章 无处撒气 郑晓梅微诧,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江如蓝能一下看穿自己的谎话,同时心底又有些欣慰,如蓝变得成熟也坚强了,不再是大学时期那个为了纪天抱着自己哭的怯弱的小姑娘。如蓝有了决断力,婚姻打磨了她的性格,使她冷静,遇事不惊。 是的,郑晓梅父母是不赞同这桩婚姻,可是女儿有了身孕却又另当别论,这样再不出嫁,速来看中清誉的父母是不能容忍的。况且,江如蓝压根不相信,长袖善舞的梅子居然连父母都无法说服。 “就在秦达和我商议婚事的后两天,我看到他跟一个陌生女人从帕尔曼走出来……”郑晓梅勾起一抹苦笑,如此荒凉。 帕尔曼宾馆,a城有名的豪华宾馆,江如蓝心中了然,秦达果真不是一位好老公人选吧。 郑晓梅收起笑脸继续说道:“我们在一起后,他变得规矩了。我原以为他不会再有那些莺莺燕燕,到现在才发现,我恐怕只是他众多红颜中的一位。” 江如蓝却还抱着些许期望:“你问过秦达吗?” “呵”梅子冷笑一声,戚戚道:“如蓝,我输不起。我从来都要强,工作是,婚姻更是。” “梅子,你不要逞强。” 你不是无坚不摧的,你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子,那般要强,最后受到的伤害是双倍的。 郑晓梅虚拢了耳畔的碎发,笑容柔婉:“我没有逞强,所以我才考虑要不要步入婚姻,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江如蓝拿手搭在腹部,肚子里的小生命正汲取着自己的精血慢慢孕育,她能感受到生命的张力,她相信梅子也能感受到。而拿掉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个决定有多难,江如蓝并不赞同:“梅子,你不能剥夺孩子存在的权利。” 郑晓梅想说什么,布菜员开始一叠叠菜肴上桌,两人只好打住话头,专心埋头吃饭。如今都不是一个人了,吃一顿饭得喂两个人呢。 江如蓝胃口很好,郑晓梅却不是,她中途去了两趟洗手池,吃进去的几乎吐了个干净。江如蓝瞧着她唇色发白,忧虑喊道:“梅子……” 郑晓梅摇摇玉臂:“没事儿,我妈说她那时怀我害喜也是这样严重。” 实际并不完全如此,而是她这段时间神经紧张,秦达不让她省心,孕妇又敏感,这才吃不好睡不稳。 该找个医生仔细瞧瞧了,郑晓梅暗想。 回到家,如蓝闷闷不乐,与郑晓梅的谈话也没有结果,到底该做什么选择,郑晓梅不知道,江如蓝更不知道。 陆丰不清楚老婆怎么看起来恹恹恍惚,他紧张兮兮地围着问怎么了?江如蓝性子上来了,他的好兄弟秦达能这样对梅子,难保一丘之貉的陆丰不是这样的人。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也许,以前的陆丰也就是秦达那样放荡不羁的。 这样一想,心就凉了七八分,嘴里也阴阳怪气道:“怎么了怎么了,你除了问怎么了,你还能做点其他什么事情?” 第51章 心生嫌隙 “……”陆丰没有说话,江如蓝甚少发脾气,向来文文雅雅的。他只道是孕期的女子阴晴不定,发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吧,也就没有在乎。 他这样任怨任骂逆来顺受的姿态,让江如蓝不好意思起来,陆丰对她是什么样的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洗衣做饭家务活几乎全揽,三天两头研究滋补羹,真真是江如蓝穿少了怕她冻着,穿多了怕她闷着,这样的一颗真心,怎么能否定掉? “老公,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对”,江如蓝主动握住陆丰的手掌,诚意道歉。 她很少叫陆丰老公,通常是直呼其名,陆丰原本就不在意她撒泼小情绪,这声老公使内心更是飞舞。 老婆下班前还给他打电话说要去和郑晓梅吃饭,那个时候情绪还好好的,陆丰猜是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和郑晓梅遇到什么人了?” “没有。” “其实,我跟秦达一起吃的晚饭……”陆丰刚开口说话,江如蓝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她看了下屏幕,立刻滑动了接听键:“梅子?” 郑晓梅口气有些慌张:“如蓝,你来市二院妇产科陪我好不好?” 江如蓝茫然地回味了这句话,嘴里应着:“你别做傻事,我这就过去。”说着急冲冲套了件外衣,一边穿鞋一边让陆丰打电话给秦达,通知秦达去市二院。 陆丰见她着急的模样,似乎猜到什么,他抓起车钥匙,刻不容缓道:“别急,我挂个电话给秦达,咱们一块去。” 电话通了,陆丰重复江如蓝的话,也不给秦达反应的时间就掐断通话,载上江如蓝往医院开去。江如蓝一路上紧紧扣着拳头,握得极牢,陆丰腾出一只手覆在她手上,无声地依偎。 等两人下了车快步奔进医院大门时,看到秦达在窗口那边咨询着什么,一回身就看到陆丰和江如蓝过来了,他快速说道:“妇产科在四楼。” 江如蓝步履匆忙,陆丰护在身边不敢放松警惕。 电梯一时等不到,三人爬上四楼,秦达在服务台咨询问道:“姓郑的孕妇在哪儿?”语气咄咄逼人。值班护士翻了一下资料,“她已经就诊结束了,这个时候大约在输液室,你们去那看看。” “梅子!”江如蓝一眼瞧见坐在那边输液的郑晓梅,浓郁的忧虑笼罩在她周身,雪肤皓白几近苍白,窈窕丽影透出浓烈的孤单感。 郑晓梅抬起头,冲江如蓝扯出一抹浅笑,目光触及到她身后的秦达,笑颜一愣转而垂眸掩住情绪。 不等江如蓝走过去,秦达已几步上去弯身抱住郑晓梅,搂的紧紧地。郑晓梅依旧冷漠着不说话,秦达松开怀抱,眼神流连在她腹部却不敢开口。 郑晓梅看穿了他的意图,募然冷笑:“孩子还在,掉点水就好。”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秦达还会这般紧张兮兮自己吗? “晓梅,你这几天怎么了,很不对劲?”秦达感受到郑晓梅的情绪,只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前段时间还甜蜜地商量婚事,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52章 云开月明 江如蓝轻声嘱咐陆丰让他带秦达去找一下郑晓梅的问诊医生,问清情况,确保大人和胎儿无恙才是最重要的。她静静在郑晓梅的右手边坐下,牵住她没有扎针的右手,“秦达,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梅子说。” 秦达蹲在郑晓梅面前不肯出去,陆丰适时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话。 “你把他叫过来,以为我要打胎吗?”郑晓梅口气不善,锋利的眼神直劈江如蓝,声讨好友不经自己同意就将秦达叫过来。 江如蓝现在清醒很多,也是,当时太急躁没有细想,郑晓梅在电话里的口气有些慌张,并没有很难过,自己真是胆小的被吓住了。 “梅子,我当时顾不上那么多,就怕你做傻事,吃晚饭时你说……怎么要挂水呢?怎么回事?肚子不舒服?” 郑晓梅也不是真心怨如蓝,发鬓微乱,满面哀婉:“回到家发现落红了,赶紧来医院了,怕保不住孩子,在路上就给你打电话。我这一胎并不稳固,医生说我再不放开心思,会得孕期抑郁症,如蓝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怎么可能得抑郁症?” 不止是郑晓梅本人,就连江如蓝也愣住了,一向活泼能言的郑晓梅居然会得抑郁症,说给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这时秦达跟陆丰进来了,他疾步走到郑晓梅身前,眼眸深沉锁在她脸上,语气带着薄怒:“晓梅,你出了事怎么不让我带你去医院?你到底怎么想的?” 郑晓梅还没反应,江如蓝霍然起身,逼近一步:“秦达!你这个男友怎么当的?你扪心自问,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吗?!”扬高的声音,浓浓的斥责。 陆丰素来知晓老婆,她很少动怒,但只要涉及她在乎的人,脾气上来谁也劝不住,他一把搂抱住老婆,以防她太过恼怒忍不住动手,她这瘦弱的身板可经不起推搡…… 秦达脸色更加阴沉,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他僵硬地对江如蓝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江如蓝刚想开口,郑晓梅拉住她垂下的手臂,轻轻摇摇头:“如蓝你别动怒,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自己问他。” 江如蓝平静下来,心疼梅子佯装的冷静,眼雾朦朦地转身抱住陆丰腰身,将头埋进陆丰胸口。为什么要这样,梅子多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秦达不能好好珍惜她? “秦达,我问你,前几天你见过谁?” “前几天?见过谁?”秦达心里想了很多人,但都不觉得是什么重要人物,直到闪过一个人脸庞时,他犹犹豫豫说道:“你是指夏艺佟?” 郑晓梅的右手紧紧捏住衣角,她低着头轻轻说道:“我不知道她是谁,但你们一起,从帕尔曼出来。” 秦达听到这,竟然松了一口气,阴森森的脸色也散开了,颇有拨开云雾见日开的喜悦,声音也软了下来: “晓梅,夏艺佟是我儿时的玩伴,陆丰也认识的,你听我说……” 第53章 同窗同学 下班后两人驱车到陆爸陆妈处,进门后夏艺佟已经到了,陆妈一边笑吟吟地迎进二人,一边张罗着吴嫂往外上菜。 夏艺佟端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并拢,一袭鹅黄裙衫罩住玲珑身段,她面容娟秀,眉眼清莹,微微噙着浅笑,并不显得刻意,周身的气质随意却自然地流露,一笑一颦透着大家闺秀的风雅。 陆丰介绍她俩认识,江如蓝与夏艺佟彼此一笑,眼神相对之际,却双双一愣。夏艺佟率先反应过来,她抬手撩拨滑下肩头的棕色卷发,站起身时已经神色如常,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哥,嫂子是我同学呢。” 声音清脆婉转,江如蓝也笑了,淡淡说道:“好久不见,夏同学。” 难怪会觉得熟悉,夏艺佟是江如蓝的大学同学。两人是同一院系,却不是同一个班级,但是专业课是三个班级一起上课,不见得会叫出名字,可面对面遇到,也能知道这个人自己认识。 在学校,夏艺佟长得漂亮,人气一直很高,后来大一下学期,就不怎么见到了,很久之后才听闻,她考去了国外的著名大学。 而江如蓝,因为晚会上与郑晓梅合作的笛舞,也比较有名气。 两人都对彼此有些记忆,但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所以,夏艺佟与江如蓝虽然是大学同学,但两人关系却十分陌生疏远,要不是面对面见着,时隔七年,单听名字还真是没法记起来。 “阿丰,如蓝,佟佟,吃饭了”,陆妈妈在餐桌旁喊三个人过来吃饭,见陆父已经落座,三位后辈这才知礼坐下。 陆母轻快地从厨房走出来,放下手中的一碗汤,“佟佟去国外这么久,也不回来看干妈,”说着拿起夏艺佟面前的小碗碟盛了一勺,继续笑说:“佟佟爱喝茶树菇汤,干妈特地为你熬得,快尝尝味道好不好……” 夏艺佟浅酌两口,举止优雅,眼睛弯成月形,璀璨若星,不遗余力地夸耀:“干妈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这下子吃了这顿饭可要长两斤肉了。” 陆母听得出她恭维的话,坐到她身旁,笑道:“干妈就做了这一道菜,其他的都是吴嫂的手艺,看你再贫……快吃吧,小心菜冷了。” 江如蓝看着对面的陆母与夏艺佟你来我往的交涉,心想她们当真是十分亲昵,不是母女胜似亲骨肉,不由有些泛酸。 陆丰看她低垂着眼帘,一脸落寞的样子,赶忙夹了一筷蔬菜给她:“多吃点菜。” 陆母闻言也应和道:“是啊,如蓝也要多吃点,瞧着单薄的很,对孩子可不好呢。” 听到孩子,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夕脸上也露出些笑意,他点了点头:“陆丰以后多上点心,我看着如蓝也瘦了点。” 夏艺佟有些惊讶,她埋头吃饭,很久之后才抬起头,眼神在江如蓝身上逗留,一晃而过。 晚饭后,夏艺佟却被陆母留下过夜,陆丰与江如蓝回了二人天地。 江如蓝洗完澡刚爬进被窝,郑晓梅的电话就来了,说起夏艺佟,原来她也察觉到这个夏艺佟是大学同学了。 江如蓝肯定了她的猜想,语气正常。 第54章 网上风波 郑晓梅却有些忧心,听秦达的口风,夏艺佟是喜欢陆丰的,总觉得她的归来不太简单。不过,陆丰那么疼如蓝,其实也不用担心。 陆丰跟江如蓝商议,让她申请休假,三个多月了,身子会越来越笨重,早晚奔波,他心疼老婆吃不消。江如蓝思考片刻,点头答应。 刚进单位,江如蓝就感觉到同事的眼光怪怪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望过去时大家又都避开眼神的对视,假意埋头看文件。江如蓝毫无头绪,也不去问,坐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登录上邮箱,查看工作邮件,看到苏向彦几分钟前发过来的一封邮件,江如蓝有些奇怪,明明前后坐,有什么话当面说不方便吗? 她疑惑地转过头,苏向彦却依旧做着手头的事,江如蓝暗道一声“奇怪”,转回去点开邮件,是一个陌生的网址。 复制,粘贴,网页打开后的内容却令她吃了一惊。 是有人在大型社区网站披露事情,事件主角就是江如蓝自己。 “某高干家属夺走我的饭碗,将我挤出体制”,高调的标题引来众多网友聚观,已经被顶上了头条。江如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帖人是一名男子,自称叫杜北,原来是某税务局稽查科的职员。他有位妹妹,是某医院的护士。 不久前因为杜北科里空降一位高干家属,上头就解雇了他。他拒绝离职,但是上头拿他妹妹的工作威胁他,如果他不服从安排,他妹妹的工作将会受到影响。 江如蓝记得殷芸芸提过,她这个职位是因为有位职员忽然离职,才得来的。原来,背后有这么多隐情吗?杜北,并不是自主离职的?难道自己这个工作并非自己凭能力考来的? 江如蓝思绪混乱,一下子有些不确定起来,按陆家的能力,谋个位置确实容易。 “小江,你进来一下”,高忠民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喊江如蓝过去。江如蓝脑袋依然有些浑浑噩噩,她下意识地关掉网页,起身走进小办公室。 一进门先招呼了一声:“科长。” “坐吧”,高忠民笑了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 江如蓝依言坐下,察觉到科长沉寂的面庞,料想科长应该知晓此事,便直言不讳:“科长我的职位真的是……”她的话并未说完,就被高忠民截去:“小江,你不要轻易相信网络流言,你还太年轻,真假不辨。” “科室原来有杜北这个人吗?”那篇文章写得太真实,江如蓝很难说服自己那是假的。 高忠民抬了下嘴角,“杜北,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他停顿片刻才说道:“杜北是自己考进来的,出身不好,却聪明能干,那个孩子哪里都好,只是功利心太重了。他离职的确不是自愿的,是他犯了事,上头给了个体面,才背地劝退他。”高忠民说起这些,也有些可惜之意。 江如蓝继续问道:“犯事?” “受贿”,简单的两个字,却牵扯出不少事。 第55章 山雨欲来 杜北,大学毕业两年后考取的公务员,机灵有余憨厚不足,所以在工作仅仅半年后就暗地接受贿赂,暗中搞些小动作。早有人看不过举报了他,查实后因为杜北所受赃款数额还有限,领导算是网开一面,给了体面,让他主动离职。 谁知他竟然在网上公然喊冤? “小江,你别太担心,这事你不理亏,科里会出面解决。”高忠民说道。 江如蓝闻言也放下心来,这位置只要来的干净就好。她又想起昨晚陆丰嘱咐的事儿,“科长,我想请个假。” “哦,怎么了?是想要一段时间放松放松?” 江如蓝摇头,“不是的,我怀孕了,想请长假。” 高忠民笑着恭贺道:“那就先恭喜你了,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 高忠民有些为难:“三个月就休假,那这恐怕没法正常给你薪资。” “我知道的,不要紧。”江如蓝不太在乎。 高忠民放下心来:“那行,回头跟小钱交接下,具体请假流程她也比较清楚,让她带你去。” 傍晚下班,陆丰来接的她。江如蓝告诉他长假请下来了,可以在家待产了。陆丰很高兴,提议道:“如蓝,想不想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江如蓝一听,有段日子没见了,是有些想念了,笑道:“爷爷奶奶肯定也很想我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回家了。” “我帮你订票吧?”陆丰接着建议。 江如蓝转过头,盯着陆丰温雅的脸庞,疑惑道:“陆丰,出什么事了吗?”今天的陆丰怪怪的,似乎打着什么算盘,想把自己送离这里? 陆丰摇头,笑道:“能有什么事,我最近公司有些忙,没什么时间照顾你,想让你回爷爷奶奶那待一阵子,等我闲了些,就去接你回家。” 一番话不疾不徐,江如蓝看着他平静的脸色,思衬道:“那我考虑一下。” 陆丰将车停在一家餐厅前,放下江如蓝后驱车去找停车位停车,江如蓝拎着包在街边等着。对面一家咖啡厅出来两个人,江如蓝莞尔一笑,是秦迎汐与一位男子,男子年岁与秦迎汐相当,看男子长相,江如蓝并不认识,估摸着是迎汐的男友吧。 江如蓝见他二人坐上了迎汐的红色跑车,绝尘而去。暗道,不知秦达跟陆丰知不知道此事,算是个喜讯吧。 陆丰回来时,江如蓝就是一副笑妍妍的模样,不经好奇:“怎么了?什么事儿给你乐呵的?”说着携着她的手走进餐厅。 坐好后,陆丰看着菜单,江如蓝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刚才看到秦迎汐了。”陆丰挑眼道:“这有什么可乐的?你看到我才该这么乐好不?”这个老婆,总是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看到个小妹妹,居然能乐成那样,看到自己时怎么就没这么欢快? 江如蓝撇撇嘴角,“当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还看到一个男的跟她在一起,肯定是她男朋友,只怕你兜里的红包要留不住了。” 陆丰不置可否:“这丫头实在古怪,也许是普通朋友。”江如蓝一想,也是,两个人从咖啡厅出来并没有牵手什么的,似乎保持着些刻意的距离,并没有情侣间的亲昵。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如蓝翻出手机,“苏向彦”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连忙走出去接上:“喂……”片刻回来后,陆丰已经点好菜色,问是什么事。 第56章 山雨欲来2 江如蓝脸色无奈,叹气道:“一般饭点给人打电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是小苏跟我要一份文件,那份文件被我锁在抽屉了,等会吃完饭你送我去局里行不?” “等我们吃完饭应该已经下班了吧?要不明天再去?” “没关系,我把东西取了放到他桌上就行了。明天去又要出门,不高兴,今日事今日毕”,江如蓝轻轻一笑,颇有算计。 陆丰一脸隐忍,闷笑道:“还是老婆有原则”,其实怎么会看不出来老婆性情慵懒,她明天压根不想出门,才这么积极配合去取文件。 江如蓝白了陆丰一眼,心知被他看穿内心的小算盘,顺着说道:“一会儿能把明天的煮饭菜随手买了更好……”做出一脸欣慰的样子,笑眯眯看着陆丰。 一顿饭后,陆丰将如蓝送到税务局外,自己驱车去附近的一家小型超市买些蔬菜肉禽,一会再过来接她,兵分两路,一点都不耽误功夫。 江如蓝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局里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有某些事务繁多的科室有一两个人在加班。通常税务局大多时期还是比较轻松的,加班也不会超过晚上八点。见到门卫明叔,江如蓝跟他招呼了声,这才上了楼。 科室的门竟然开着,灯也亮着,苏向彦一个人在看着电脑工作。江如蓝轻轻敲了门,走进去一面笑道:“这么拼命,害的我跟你一起加班,还没有加班费拿”,一面开抽屉拿出文件放到他桌上。 苏向彦也很意外,“这文件也不是很着急,你这么晚还赶过来,明天给我也一样的。” “我正巧在外面吃饭,也不多远,就想着过来拿给你,没想到你在,这就直接交给你了。我也先走了。”说着锁好办公桌就要往门口走。 “等等,需要我送你一程吗?”天色已晚,苏向彦有些担忧她的安全。手上也快速收拾了几下,关电脑理文件。 “不用啦,我老公在等我”,江如蓝摆摆右手,手指绕着的钥匙也随着动作转了一转,她想到什么似的,转身道:“我想我还是把办公室钥匙放你那边吧,万一以后你又少什么资料就自己找。” 她与苏向彦合作的案子除了宏业集团,后期又一起接手了几个小项目,所以很多资料都是共用的,她这样一请假,可不舍得来回奔波。钥匙丢给苏向彦,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反正办公桌里也没有什么私人隐i密的东西。 钥匙呈抛物线被丢到苏向彦桌上,他没有拒绝,收好放入自己的抽屉。其实他也不忍心劳烦一位孕妇来回跑。看到江如蓝已经出了门,苏向彦犹豫再三唤道:“小江……” 江如蓝站在门口,科室雪亮的灯光洒在她身上,让人觉得很柔和。她面色澄净,柔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苏向彦提着公文包也走了出来,“没什么事,喊你等我一起下楼,走吧。” 第57章 扑朔迷离1 江如蓝却原地顿足,不肯前行,她定定地盯着苏向彦看,直看得人家心里发毛,苏向彦妥协道:“好吧,我是有话想跟你说。” “是陆家的事?”江如蓝一向心思细腻,今天陆丰的举动奇怪,小苏的吞吐也很奇怪,她猜想能让他们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同时怪怪的,大概只有政治上的一些事。 苏向彦没料到她一语点破,下意识以为是陆丰已经告诉如蓝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别太担心,毕竟你的身体最重要。” “陆家出什么事了?”果然是有问题的,不然陆丰不会那么奇怪。 “你不知道?”这下苏向彦更懵了,听话头似乎是知道的啊。 江如蓝“嗯”了一声,急切问道:“我猜的,到底怎么回事?” 苏向彦显然迟疑了一下,仿佛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在江如蓝凝重的眼神压迫下屈服:“陆伯伯被检举了,事情有些严重。” 江如蓝接着问:“什么由头?” 苏向彦无奈道:“好像是作风问题,细节我也不大清楚。你知道的,最近抓这个很严厉。” 江如蓝低头不语,与苏向彦一起慢慢走出大门,彼此招呼了下,各自回家。 跟陆丰一同回家后,江如蓝见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心下明白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有些温暖又有些失落。 暖的是陆丰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可谓是呵护备至。 失落的是,在这段感情里,似乎总是陆丰在付出,自己却没法成为他的支柱,他一味护着自己,而自己却不能在他面临困难时帮衬,看起来有些没用。 不过江如蓝从来都不避事,她决定主动跟陆丰谈一谈。她本人一向喜欢直接,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事实总是无奈,虽然有了念头,可惜江如蓝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契机。 这些天,陆丰可谓来去匆忙,一大清早出门,夜深了才回家。回来后依旧神色温和,不急不躁,如往常一般与她说话,看不出一丝不妥与破绽。 这晚,江如蓝终于下定决心摊牌,她必须要站在他身边,一起去面对风雨。 电视画面上是一部家庭伦理剧,江如蓝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显示晚上九点多了。 “咔嚓”,门开的声音,江如蓝转了个头,毫无意外看到满脸疲倦的陆丰。她忙走过去替他拿了包,又将他脱下来的西服挂到衣架。 “吃晚饭没?”江如蓝一面理东西一面问道。 陆丰换了拖鞋,往卫生间走去,“跟客户吃过了,我先洗个澡。” 江如蓝呡呡嘴唇,“陆丰——我们能聊聊吗?” “如蓝,我最近太忙了,等这阵过去我好好陪你。”陆丰并没有在意江如蓝的神情,很快浴室里传来一阵淋雨声。 江如蓝叹了口气,一时有些怔仲。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惊了一下,回过神发觉是陆丰的手机。江如蓝从他西服口袋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夏艺佟”三个字。 第58章 扑朔迷离2 看来自己还不如夏艺佟来的有用,好像真的有些失败…… 正走神间,手机已经不叫唤了,江如蓝只好将手机搁在茶几上,等陆丰出来再告诉一声。 江如蓝抱着软软的抱枕,倚在沙发上五味杂陈地看完了那集电视剧,陆丰也洗完澡出来,见她还在客厅,“怎么不睡觉,平时这个时间你可是在呼呼大睡的。” “我在等你,有话说”,江如蓝轻拍了脸颊,令自己精神一些。 陆丰心疼她,嘴里劝道:“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吗?走,先去休息,听话。” 江如蓝摇了摇头:“你别瞒我了,我早就知道了,爸爸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们陆家的人?”说到这,她有些懊恼。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你现在怀着孩子,要安心养胎”,陆丰微微一诧,坐到江如蓝身边,娓娓解释:“况且你在税务局工作,总不能让家里人全卷进去。” “你也不用说好话给我听。我是不如夏艺佟,帮不上什么忙。我只是想分担你的压力,咱俩一个屋子住着,你有什么苦恼完全可以向我倾述。”江如蓝说着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再看向陆丰。 “我仔细跟你说一说吧……” 也就是前不久,陆夕被上头查了,说是有人检举,名目是经济问题。眼下政府大举反腐倡廉之风,有人存心设局整你,难免不落套。在这敏感期,正巧江如蓝的事又叠了进去,还在网上闹得满城风雨。 陆丰一筹莫展,又不敢随意信人,有些没有头绪。 夏艺佟的父亲夏志覃在f城位列高处,所以才找了夏志覃帮忙。 “你好像并不是很清楚内情?”江如蓝见陆丰神态不复往日淡然,可以想象事态有多么严重了。 陆丰一拧眉头,结成一缕烦恼:“你知道,我当初执意从商,与那个圈子核心几乎没有接触。而且,爸妈这两天被隔离起来了……”说到这已有些迟钝,“我从来……从来没想过那样严厉自律的父亲会……” 他把头一侧,放在膝盖的手蜷曲收紧,不肯再泄露半分难受的情绪。 江如蓝几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情绪外露的陆丰,她来不及为见到陆丰在她面前的真实而感动,一下红了眼眶,她急切地抓住他的大手安抚道:“没事的,会没事的……”这样的陆丰让她疼到心里,他像个孩子般抱住自己,脆弱而又无助。 “嫂子你找我有什么事?”秦迎汐放下肩包,轻巧入座,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在鼻息漾开,对座的江如蓝微微一笑:“下班了还把你约出来真是抱歉。” 秦迎汐一边笑道:“嫂子你也太见外了”,一边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饮料。 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江如蓝的电话,约在这个小茶厅,说是有些事。虽然想不通自己跟她能有什么事,心里又有些莫名的紧张。 江如蓝依旧维持着笑脸,“那我可就不见外了,迎汐我问你,你陆哥哥对你可好?” 对面的人扬起浅笑,有些小女孩姿态:“那还用说,记得小时候我……” “那你为什么陷害我?”江如蓝冷淡地打断她陷入回忆的思绪。 第59章 误入圈套 秦迎汐有一瞬间的错觉,对面的女子,似乎还是温巧的笑容,却无端觉着有些冰冷。她下意识说到:“嫂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如蓝微微叹气,“你陷害我就算了,又为何将陆家扯进困境?嗯?”上扬的声调,眼神犀利地望向秦迎汐。 “陆家的事跟我没关……”一句话脱口而出,“系”字还没说完,秦迎汐却知道自己输了。她也算坦然,和盘托出:“是,我从小就喜欢陆丰,我嫉妒你讨厌你,为什么不能是我!” 江如蓝本意并不想与她斗嘴,却还是没忍住,她收起笑意,声音平静而悠远:“不错,你们从小相识朝夕相对,他对你却没有男女之情,可见你们的缘分也就止步在兄妹。你该明白的,就算没有我,他身边也会有另一个人驻足。” 言下之意,不管是谁都不会是秦迎汐。 “我只是想让你难堪,我没想到……。”秦迎汐声音低低的,双眼盯着玻璃桌上的装饰品,眼神飘远迷离,陷入一种痴痴的状态。 看她这样,明明只是个对感情执拗的孩子啊,江如蓝又怎么可能真心去怪她呢。尽管有些残忍,却还是一字一句说道:“迎汐,陆家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你一份力,你被人利用了。” 秦迎汐抬起头,一张小脸上布满震惊:“你怎么知道我有帮手?” “我看到你跟杜北见面。”江如蓝前两天在网上又仔细研究了杜北的帖子,留意搜索了他的照片,没想到还真有,多看几眼才猛然记起见过这个人,就是被自己误会成秦迎汐的男朋友的男子。 秦迎汐瞳孔极快地收缩一下,从开始某次在餐厅“偶遇”杜北,他神情落寞地提起自己被挤下位置的事,他打听新招进的职员。后来她得知江如蓝就是那个把杜北挤下职位的人,再后来杜北说了他的打算,并让迎汐利用人事的身份取得了江如蓝的私人档案。最后才有那篇内容充实感情丰富煽动力强的控诉文章。 本来以为就这样拂了江如蓝的面子就算了,谁知道在网络上演变得越来越严重,不几天就听到陆家出事的消息。 原来,被利用了啊;原来,这不是一场情绪发泄,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筹谋;原来,让陆哥哥面临困境的是自作聪明的秦迎汐啊。 面对这个认知,秦迎汐挫败地低着头,江如蓝离开后,她一个人坐了很久,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陆丰出差七天,已经过去六天了,江如蓝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惆怅而又寂寥地整理着衣物。夏艺佟昨天说过的话清晰在耳—— “江如蓝,凡事都要讲代价的,这一点你明白的吧?” 而如蓝却没有没有表态,这样一条后路,是留给陆丰还是如蓝自己的呢?她不知道。 一个星期前,陆丰因为工作原因突然出差,为期七天。这真是段难熬的日子,两个人婚后从来没有分开过,都有些不习惯。 第60章 不速之客 那天,江如蓝独自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意外在自家楼下见到了夏艺佟。 宝蓝色的长裙,一双银色细跟凉鞋,长发缱绻搭落在肩头,大大的墨镜遮住雪白的脸蛋。珊珊而立,如画似卷。 拎着菜的手指微微有些收缩,却还是礼貌地招呼:“夏小姐,有事吗?” 陆丰并不在a城,江如蓝知道夏艺佟定是找的自己。 夏艺佟摘下墨镜,口气不满:“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既然你开口,怎么好拒绝,上来喝杯茶吧”,江如蓝一副风淡云轻的口吻。 落座于简约大方的布艺沙发,夏艺佟打量着客厅,脑海中不知不觉浮出陆丰的模样。他或许也站在墙角的饮水机旁接水,或许也在这布艺沙发上坐着,或许也在玄关处换鞋。 “夏小姐,要咖啡还是绿茶?”江如蓝放下买好的食材,从厨房探出脑袋问道。 “不必了,我来只有几句话说,说完就走。”夏艺佟沉着嗓门道。 江如蓝接了一杯白开水往夏艺佟面前一搁,坐到小沙发上:“你说吧。” “我若帮陆丰,你可愿意离开他。” 这是一桩交易,江如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夏艺佟,静默片刻说道:“我要做午饭了,粗茶淡饭就不留你了。”说完竟干脆地进了厨房摘菜,好似家里没有外人一般。 夏艺佟等了一会,见到江如蓝的姿态,不觉有些轻视她,果真不是个成大事的人,遇到问题只会躲避。站起身来,看了眼江如蓝,以一种居高的姿态道:“江如蓝,凡事都要讲代价的,这一点你明白的吧?” 传来“砰”的门声,江如蓝停下忙碌的双手,手上的那根青菜叶子早已被扯烂,她将手轻轻抚在腹部,低声喃语:“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很没用?” 一个人慢悠悠做好午饭,两菜一汤,正捧上碗享用,门铃又响了起来。听到是郑晓梅的声音,才默默放下碗筷。 “我就知道你肯定做好吃了,哈哈,有口福咯”,郑晓梅自觉换了拖鞋,十分自然地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丝毫不用主人张罗。 无力地看着老友狼吞虎咽,江如蓝不经停下吃饭的动作,将煲在锅里剩余的汤端上桌,嘴上讥讽道:“怎么?秦家是破产了还是虐待未来的孙子,竟然不给你饭吃?”郑晓梅这个吃饭的架势,活脱脱饿了三两天的样子。 咽下嘴里的肉,扬起好看的笑容,郑晓梅讨好道:“还不是你做的菜好吃嘛,你都不知道,秦达一天到晚逼我补这个补那个,可难吃了。” 江如蓝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菜色普通,味道更是一般,梅子那张嘴真是能颠倒黑白…… 一顿饭过去,江如蓝收拾完饭菜,洗了碗盘,一出厨房就看到郑晓梅舒适地躺在沙发上,抓了个苹果啃着,也不怕撑着胃。 “说吧,你这亲自登门有何贵干?”嫌弃地看了眼郑晓梅调到的频道,相亲节目,好像她们俩都不需要了吧?江如蓝按了几下遥控,随意换了个台。 郑晓梅这才想起什么似得,拿起茶几上的包包,翻了几下,递过去一张喜帖。 第61章 喜结良缘 “我下周结婚,你记得来啊。” 江如蓝闻言接过来,一打开,一阵淡淡的清香,红艳艳的喜帖喜庆极了,秦达跟郑晓梅的照片笑的开心。 下周?江如蓝不由怒道:“好啊你,下周就结婚了今天才给我消息?” “其实早就定了婚期,发请帖时我就想着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啊,还需要别人经手吗,就把你这张单独要了来,结果我就忘了……昨天秦达核对名单,我才记起来,这不,赶紧亲自给你送过来了”,郑晓梅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完就大口咬了一下苹果,说这么多话,得浪费多少口水啊。 江如蓝没有为难她,笑着收好请柬。 郑晓梅见她没有说话,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愁绪,也知道江如蓝必然是为了陆家的事烦恼,劝道:“你也别太愁了,我听秦达说这次陆丰是去找人了,陆家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但愿如此”,轻轻柔柔地叹了口气,江如蓝并不大想跟郑晓梅多说此事,毕竟风口浪尖的陆 家,还是不要卷入太多无辜者了。 秦家。夜晚。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迎汐站在门口,“爸”。 书桌后的秦广古听到声音提起头,这个宝贝女儿通常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又跟你妈闹别扭啦?”这个女儿是个不省事的,最近秦夫人一直给她张罗相亲,可秦迎汐却不领情,母女俩可谓闹得“紧张兮兮”。 秦迎汐走了进来,坐在父亲对面,低着头说道:“爸,你认识杜北是吧?”她不安地捏着手指,局促不安。 “杜北?是你妈给你安排的新对象?”秦广古心不在焉说道。 秦迎汐却不在乎父亲说了什么,她径直说道:“从小您一直疼我爱我,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要利用我?你明知道我喜欢陆哥哥……” 秦广古听到这番话,不由一惊,他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话是谁在你面前说的!” “不用瞒我,也没人跟我说过什么。爸,我们家跟陆家不是世交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做。”秦迎汐看了父亲一眼,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了往昔的张扬:“我就想弄明白,这样利用女儿究竟是图什么?” 秦广古一声叹息,他没有想到女儿居然会知道这件事,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难过的脸庞,不发一语。 秦迎汐有些失望,她继续问道:“哥不知道这事是吗?” 得到的却是父亲的一句“不早了,回去睡吧。” 酒店门口宾朋繁多,一对新人佳偶天成,笑脸相迎众人。四周都是喧哗声,热闹非凡。 “欢迎——” “欢迎——”新娘新郎异口同声说道。 江如蓝不经嗤笑出声,看到郑晓梅一脸假笑地迎宾,真是有趣儿。她挽着陆丰的胳臂,暗暗对郑晓梅眨眨眼,笑吟吟地进了大厅。 由侍者引路落座后,江如蓝观望了一下,附在陆丰耳畔奇怪道:“伴郎怎么是顾礼?”顾礼是被顾家逐出门的事,这几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又被秦家拉过来当伴郎呢? 第62章 贵人指路 “前段日子,姑父把顾礼认回顾家了”,陆丰面色温和,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顾厚淳与陆诗雨,江如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姑姑面带浅笑地看着自家儿子。 “他不是……?”江如蓝还是困惑,这样的丑闻,姑父是怎么接受的,还是人到中年就想儿孙承欢膝下。 “只是个误会”,陆丰知道她指的是顾礼的性取向一事,耐心解释了一番,江如蓝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又有些不好受,如果陆家好好地,陆爸爸陆妈妈也会来的吧。 几家欢喜几家愁。 手被轻轻一握,又被松开,江如蓝迎着陆丰的目光暖暖一笑,表示无事。 江如蓝曾问过陆丰,怎么不去找顾厚淳,毕竟顾厚淳的人脉比陆丰宽泛多了。陆丰却不想让姑姑为难,陆顾两家如同一家,顾厚淳也一直四处奔波,只是动静宜小不宜大,否则估计顾家也要被拖下水。 两人正兀自说着话,吴文、席名豪都来了,向江如蓝打了招呼就把陆丰喊到一边说话了。 江如蓝一个人有些无趣,酒席又没开始。“江女士”,听到一声问候,江如蓝转脸一看,原来是一位服务员,不着痕迹地塞给自己一张字条便依旧端着果盘离开了。 周围人声囔囔,谈笑声不断,也没有人留意她。江如蓝展开字条,抓上手提包缓缓走进一间休息室。 一见到雍祺,江如蓝有些惊讶,她礼貌地问了好。 得到雍祺的示意,才坐到椅子上。不焦不急,静静等着雍祺开口。 片刻后,爽朗的声音传来:“你这个丫头倒有些胆色,沉得住气”,雍祺赞赏地点点头,江如蓝有些羞涩地笑笑,“雍叔叔找我是为了陆家的事吗?” 这也容易看出来,她与雍祺的交集无非是笛子跟陆家,如果是笛子,自然能在大堂说;如果是陆家的事,自然要私下聊。毕竟,眼下这个浪头,敢正大光明凑上来的人家,总归是少数吧。 “谭璋这个人你可有听说?”雍祺答非所问,反向江如蓝抛出一个问题。 江如蓝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点点头,这个名字确实耳熟,在电视上没少听。是位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了。 可是这人跟自己有什么干系呢?江如蓝茫然地看着雍祺。 “两天后,谭璋会为其父办寿,老爷子好乐,我也应邀出席。而且,听说谭家那位老爷子与陆家还是故交”,雍祺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你可愿意?”雍祺神态认真问道。 江如蓝想了想,感激道:“多谢雍叔叔费心,如蓝替陆家先谢过您了。”说着起身鞠躬致谢。 “丫头,我与你算是投缘,这条路走不走得通雍某就无法保证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江如蓝理解地点头,不管成不成,雍叔叔愿意帮忙,已经很感激了。 雍祺站起来准备入席,又出言提醒道:“这事最好不要惊动了旁人。我们到时候在l省聚头。”说完才踱步出去。 江如蓝独自坐了有五六分钟,想了想脑海的事情,才慢悠悠走出去。 第63章 谋划转圜 “本来就很高挺啊”,某人大言不惭地接道。 在嬉闹中挑好了照片,除却几张姿势重合的照片,几乎没有删其他照片。陆丰依旧拷贝到移动盘中。 看着陆丰收拾电脑,江如蓝软软地靠在床头,说话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陆丰,你这次出门是去找夏叔叔吗?” “猜对了,赏你一杯牛奶”,陆丰还真从外面端进来一杯牛奶,江如蓝不肯喝,她已经刷了牙,才不愿吃东西……拗不过陆丰,只好接来喝着,一会再去刷一次呀了。 “没进展?”见陆丰这次回来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肯定遇阻。 陆丰喝了一口白开水,语气低沉,“这事急不来,夏叔叔也说在想办法。”四家里,就属夏志覃位置最高了,他都说难,那真是难了。 “夏艺佟找过我”,江如蓝想起这事,又突然像明白什么一样,若有所思道:“难怪夏家态度模糊。” “佟佟?”陆丰其实有些猜到了,凭他的脑子,夏艺佟的心思看不穿的话,他也就白活了。 “她能说服她父亲帮陆家,代价是我成全你们。”江如蓝瞟了眼陆丰,偷偷含着笑。 “你怎么回答她的?”陆丰有些紧张。 “我没有答复她,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我给她答复还来得及。”戏谑着看着陆丰,眼神透出一股“你要是敢答应看我怎么修理你”的意思。 “我明天找佟佟聊一聊,让她别再添乱,咱家够乱了,你要是再吃起醋来,我可就别活了。” “什么吃醋!我又不是泼妇!”如蓝不满意捏了一把陆丰。 她又正经坐直给陆丰说了雍祺的事,复述完又加了一句:“我准备后天去l省,要是有外人问起来,就说我回娘家养胎了。” 回到大厅,大多数人都已经就坐,江如蓝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陆丰已经坐好了。看到她来,微微松了口气,“去哪了?”等了有几分钟了,都准备去找她了。 “别担心,我去了一趟洗手间,走错方向了。”江如蓝笑着安抚他。 不一会,舞台上灯光大亮,新郎新娘携手出现在人们视线里,在司仪的主持下,互换了对戒,郑重许诺一生。 听郑晓梅说,秦达原本打算在教堂举行婚礼,可惜郑晓梅孕后身子柔弱不少,吃不消白天礼堂晚上酒席的折腾,索性就简单点,在酒店一次性搞定。 江如蓝平静地看着台上郑晓梅身穿洁白拖地婚纱,如花娇嫩,美**人,一脸的幸福笑容。看着梅子找到归宿,心里也萌生了满满的感动。 简单的仪式结束后,郑晓梅与秦达两人换了一身礼服,出来一桌桌敬酒。梅子不能喝酒,所以被灌的人集中在秦达一个人身上,秦达平素在别人婚礼上就爱闹腾,这回被灌,伴郎也爱莫能助啊…… 幸好伴娘是秦迎汐,还会帮着哥哥一些,让那些“伺机报复”的人少灌些。 等秦达夫妇走过一小圈,江如蓝也有些疲倦了,让陆丰早早带自己回家。 小两口洗了澡,窝在被中开始挑照片,这照片还是queen摄影馆邮到章秘书邮箱的,所有的样片。章秘书拷贝到磁盘,陆丰将磁盘带回家,两人在笔记本上一同挑选满意的照片。 陆丰一张张往后翻,如蓝说不要,他就点叉,不然就继续往下翻。 “停!”如蓝不满地叫道,“这家店肯定给你修过了,你看看你鼻梁居然这么高……” 第64章 敲定曲目 陆丰皱眉,觉得不妥,断然否决:“不行!你挺着个肚子,不能一个人跑那么远。”这个时候才有些恼自己,如果自己也懂乐器,也许就好办多了。“不然,我跟你同行。” “你才从l省回来,再与我同行去,目标太大。况且我有雍叔叔照顾,没什么好担心的。雍叔叔特别提醒,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所以你在这边好帮我掩饰。”江如蓝思路清晰地说道。 陆丰知道,只要江如蓝一旦决心做的事,几乎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他也只好叮嘱了一些事宜,这事就算定下了。 其实同意江如蓝去l省也是不得已的做法,现在d省已经步步惊心,不知敌友。祝家远在h省,有心无力。至于秦家,也是能力有限。江如蓝信任雍祺,陆丰愿意跟着她赌一把。 第二天江如蓝就起程了,二人商议,先坐飞机回c城,第二天再从c城买机票飞到l省。这样颠簸,避免有心人盯梢。 江如蓝飞机起飞后,陆丰给夏艺佟打了电话,既然老婆把这个烫手山芋塞给自己,不得不接啊。 快四个月的身孕,令江如蓝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力,她恹恹地出了机场,就近寻了宾馆住一晚,并不惊动家人。 次日,到达f城时已近傍晚。 在机场等着拿行李时,接到一个电话,是雍祺打来的,告诉她有人来接她,让她不用担心。 江如蓝拖着箱子,果然有位穿西服的年青男子主动迎来,鞠了一躬:“江小姐,雍先生让我来接你,请这边走”,说着接过如蓝的行李,往前带路。 昨天坐飞机,今天又坐,伤身劳神。江如蓝坐在后座昏昏欲睡。天色已渐渐暗淡,偶尔撑开眼皮,车窗外的霓虹灯炫彩刺眼,不由暗叹不愧是l省的省会城市,城市基础建设很是完善。 说来也怪,在车上一直精神不济,等到了宾馆时反而不困了。整个人就像补足了睡眠,神采熠熠。 这家宾馆是雍祺定的,江如蓝一向对住的地方没什么挑剔。 一同用完晚餐,雍祺与江如蓝坐在酒店提供的小会议室,商量曲目。江如蓝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雍叔叔费心思。她拿出一份曲谱,征询雍祺的意见。 “福禄寿喜?”雍祺疑惑道,他又仔细阅览一遍,惊讶道:“这不是传统的福禄寿喜,这是?” “我自己重新谱曲的,但是我不大懂琴谱,所以还要麻烦雍叔叔……” 雍祺摆摆手,不在意道:“这个容易,丫头先吹一段来听听。” 江如蓝拿出随身携带的碧鸾,这曲谱早已熟记于心,跳跃的十指娇嫩无比。因为曲子欢快喜庆,一曲奏毕脸上还缀着浅笑。 她抬眼看雍祺,迟疑地问道:“雍叔叔?” 雍祺抚掌而笑,几道浅浅的皱纹爬上额头,“喜庆而又欢快,我看就这首吧,我今晚把谱子赶出来,明天我俩再练几次,后天演奏不成问题。” 简单收拾了衣物,舒服地洗了澡,江如蓝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给陆丰打电话,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老婆,知道我今天见谁了吗?”陆丰担心江如蓝一个人在宾馆发闷,不停地拉着她多聊会。 第65章 沂湖山庄 江如蓝还真把心思一捋,认真想了想,试探道:“我猜是夏小姐。” “……有时候吧,我挺不爱待见你的……”陆丰叹了口气,老婆太聪慧也不是件好事,本来想逗逗她,结果人一张口就猜到人名,自然能猜到他跟夏艺佟见面是为何了。 “你被劝动了?”江如蓝好心情地开玩笑。 陆丰有些气馁:“怎么你口气听起来很期待我动心,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是你的错觉,我出门前就跟你说药不能停你就不听话,看看,这下出现幻觉了可怎么办。”江如蓝继续愉快地讥笑对方。 陆丰看她还有心情挤兑自己,估摸着她在那边还算顺利,放心不少。看看时钟,嘴上柔柔地说道:“不早了,赶紧休息吧,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如蓝应了两声,互相道了“晚安”才收线。按掉床头的灯,房间一下子陷入黑暗中,江如蓝却不觉着害怕,心里暖暖的,就好像有一双热热的大手抚摸着心头,温和又踏实,很快进入睡梦。 f城的东部位置,有一个度假中心,这片区域傍山依水,因而度假中心取名叫“沂湖山庄”。 生日寿宴的地点就在此地。 远远看到木质招牌“沂湖山庄”,大门两侧站了整齐的保镖,约有二十来个。驶入山庄的大门时,司机放慢车速直至停住,将请帖递给外面的一个人,那人拿着对着身边的一台白色仪器“嘀”了一声,回递到司机手中,这才放行。 后座的如蓝暗暗咋舌,知道是大人物过寿,但也没想到如此警备。 像是看出她的惊讶,坐在旁边的雍叔叔体贴地解释:“这家度假中心一直是会员制的,只有会员邀请的宾客才能进来。” 经江如蓝目测,该山庄面积辽阔,听到雍叔叔的话,快速在脑海中算了一盘,山庄面积如此辽阔,支出就不小,区区一些会员能支撑山庄运营吗? 她暗暗盘算,能建起这样高档度假中心的人,大概是不在乎收益的。 进了山庄大门,车子以向上的趋势行驶大约一刻钟,待江如蓝与雍祺下车又往前开走。江如蓝定睛一瞧,眼前是一栋四层左右的建筑,装修不似常见的酒店那般富丽堂皇,简约的装饰,有种大自然的舒心感。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绒毯,从停车处一直延伸到玻璃门内,江如蓝看到周围已经有人在走动,场面喧哗却不显得嘈杂。 跟随前面人的身影,江如蓝伸手挽上雍叔叔的胳膊,面带笑容,两人慢慢走向大门。 侍者看了请柬才恭敬地拉开玻璃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踏进大厅,江如蓝轻轻一弯嘴角,放心不少。她今晚穿了一件大红色高腰长裙,原本是担心有些耀眼,但是雍叔叔却认为红色代表喜庆。眼下一看,厅里的宾客穿什么颜色的都有,黄的绿的,一个比一个俏丽。 第66章 江水如蓝 其实她并不知道,因为她的肤色白皙,配上大红色相得益彰。裙子是高腰款,略有些宽松的设计,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往那一站,眼波盈盈,清冷柔淑。 四周不乏寒暄的人群,雍祺带着她直往二楼走,并未与旁人交流,毕竟这不是a城,大多数人对他二人来说都是陌生人。 也许是有侍者通报,在楼梯上一个年轻男子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与雍祺一握,笑嘻嘻道:“雍叔叔,可把您盼来了,您来了我也就放心了,爷爷可是钦点了您的曲……哎,这位是?”他扫到一旁的江如蓝,客套地问道。 江如蓝顿时觉得有些压抑,这个人在笑,但是他的眼神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呵呵”,雍叔叔笑了两声,“这位是我的徒弟”,说着扭头对江如蓝笑道:“丫头还不赶紧见过谭少。” 江如蓝无暇怯场,谭少,必定是谭璋的儿子吧。她微微一点头:“你好,我是江如蓝。” 两人的手礼节性地一握而后松开,如果说江如蓝的手是冷的,那么这个谭少的手能用冰形容了。 “出自‘春来江水绿如蓝’吗?”男子忽然笑问。 “……不是。”江如蓝实诚道。 男子一怔,并未气恼,他招过一位女服务员,交代了几句,才歉意地离开。 服务员将雍江二人领到一间房间,里面已经摆放着二人的乐器,速度真快,江如蓝暗叹。 女子认真询问了曲目,告诉他们是开场嘉宾,距离晚会还有五十分钟,可在这休息一会,顺便调整乐器。 趁着女子出去倒茶的空,雍祺给江如蓝快速科普了谭少的资料:谭司颐,谭家二少,心思慎密,颇有能耐,深得谭老爷子喜爱。 所以负责这次寿宴吧。 不一会儿,女服务员又回来了,将茶杯放下,又确认二人曲目,有无额外要求后带上门,自己则毕恭毕敬站到门口,站成了一棵松树。 直到站到舞台后,江如蓝才发觉这个厅不是先前进来的那个,这个西式建筑竟然能设计出层叠的意境,真是令人称叹。 仿佛是谭司颐的声音,说了一大段好听的话后是一个苍老劲遒的声音,谈笑风生,应该是谭老爷子吧,语气听来一直笑逐颜开的。 完了是司仪,口若悬河,尽挑吉祥话说了才报了节目——《福禄寿喜》,立刻传来一阵掌声,对众人来说,雍祺一曲千金难得,今晚能一睹风采还是托了谭家的福气。 眼看面前的帷帐往两边升起,江如蓝有些紧张,她看向雍叔叔,后者给以鼓励的眼神。 江如蓝握了握手中的碧鸾笛,脑中闪过陆丰的脸庞,甚至陆爸陆妈的脸庞,轻轻随着呼吸吐出一口气,劝服自己平静下来。 只见雍祺不过指尖几下拨弄,一阵热情洋溢的曲调即刻流淌出来,众人不经称奇,古琴竟也能弹奏出如此愉悦之音。 听入耳中,恍若一条溪水叮咚流淌,浪花撞在河堤的鹅卵石上传出嬉闹的笑声,众人的心情也随着音符不断地上扬,让人忍不住想要旋转跳跃。 第67章 福禄寿喜 正心头难耐酥麻之际,舞台上的红衣女子举起绿笛,放置唇边,修长嫩白的十指灵活地舞动起来,一股通透的笛音融进琴声里,不紧不慢地在某处一记高音迎合。 这种感觉好似——独自嬉戏的溪水中窜入一条游鱼,它稀里糊涂地四处碰撞,引起阵阵涟漪,荡漾在心波上。 所有的情绪都被撩拨,心头暗流涌动,令人不由偷偷在场下轻松地微晃脑袋去应和乐曲。 笛音渐渐低了下去,琴声却一层层浮上来,十几秒后琴音逐渐变轻,笛声一声声提高音量,就这样彼此交换,在琴笛来回间奏出曼妙的喜乐。 仿佛浪花与游鱼的欢闹,叮铃的浪花故意扑向游鱼,卷起一朵波纹;而游鱼感受到溪流的波动,灵巧地躲开,待浪花平静下来,又有意去戏闹溪水,引着浪花来追赶自己。 随着琴笛的高低音,大家胸膛的一颗心不经跟着节奏跳跃,抓住节拍时的满足感,与抓不住节拍时的失落感,交替上演,连贯成一种跌宕起伏之意,酣然尽致。 所有人都在静静聆听,沐浴在如此喜气洋洋的乐声中不想出来。 两音相伴而又相离,琴声一顿笛音即刻跟进,笛音一顿琴音立马接上,一段急促的琴声交织着笛音后,琴音霍然而停,笛声高低音相间,似在呼唤琴音。几秒钟后琴声乍然和进笛音,颇有洋洋自得之意。 浪花与游鱼玩起了躲猫猫,浪花的突然消失令游鱼有些着急,它四处寻找召唤玩伴,却在一转身时被伺机而出的浪花吓了一跳。两只伙伴握手言欢,手舞足蹈地继续打闹。 最后一段末尾,是江如蓝吹奏的一段笛音,祥瑞而又轻快,雍祺只是在过程中稍加弹拨,乘兴之处融入琴声,令众宾客娱心悦耳。 游鱼跟浪花携手同去,手舞足蹈地奔向更加开阔的场地。 演奏终,得到一片热烈的掌声喝彩声,欢声雷动,众人拍手称赞。 靠近舞台的谭老爷子也是喜出望外,一张脸上眉飞色舞,抚掌而笑。 看到谭元兵的笑脸,神采焕发,江如蓝安心不少,她与雍叔叔一块鞠躬谢幕,待帷幔徐徐落下方跟着雍祺去见谭老爷子。 雍祺一身蓝色唐装,上面缀着一个个圆圆的“喜”字,端庄而又不跟谭元兵的红色唐装相撞。江如蓝则是一身红裙,配上她清丽的容颜,在老人眼中,温雅可人。 雍祺贺了一声喜,与谭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话题自然引导江如蓝身上,谭元兵笑问:“听司颐说这位姑娘是你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听到人夸赞自家徒弟,雍祺不经笑逐颜开:“来,如蓝,快介绍下自己。” 江如蓝不太会说场面话,乖巧地笑说:“谭爷爷,我是江如蓝,祝您福如东海儿孙满堂。”谭老爷子笑呵呵地接受晚辈的祝福,轻轻重复了一遍“江如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是哪里人?” “我是c城人。”江如蓝回答。 第68章 故友后人 谭元兵似乎起了兴趣,双眸有神:“c城人,孩子你名字出自王维的《山水论》吗?” 江如蓝想着这祖孙俩真有意思,逮着人名字就问出处,不过这次还真猜对了:“是的,出自‘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清’。” 谭元兵的眼神更亮了:“你爷爷叫江泰吗?” 江如蓝实在是吃了一惊,这位谭爷爷竟然认得爷爷?她困惑道:“爷爷是叫江泰,不过您……” 谭元兵和蔼的双目忽地看向如蓝眼睛,颇有些喜出望外道:“难怪丫头这么出色,果然是江泰那个老夫子家的,哈哈”,他说着又笑了起来。 原本听到眼前这姑娘姓名就有了念头,当年江泰非常喜欢《山水论》这篇文章,常常翻来覆去地读,弄的他跟老陆也跟着听了不少回,尤其文中的春夏秋冬四景的描写,可谓生动非凡。 “您跟我爷爷认识?”这下不止江如蓝,连雍祺也是一脸惊讶。 “老朋友了,哈哈”,得见老友的后人,谭元兵笑的十分舒心。 雍祺拉住刚想开口的如蓝,笑眯眯地说:“原来是故人,如蓝,先让谭爷爷好好看节目,一会散场再跟谭爷爷详谈。” 谭元兵爽朗笑说:“可不是,你看我一高兴就忘了,让你们站这么久,快去坐下一块看,下面还有戏剧。” 被安排到一桌没人的位置,桌上放着一些糕点、水果、饮料。江如蓝和雍祺坐下,发觉这里都是摆的圆桌,一桌一桌,间距得当,整齐而又和谐。 不停地有人过来结识雍叔叔,顺便她这个徒弟也收获不少赞扬。 台上是一位著名歌唱家献唱,锣鼓敲的震天,女高音高昂激情,江如蓝微微觉得有些吵,借口去洗手间走出了这厅。她一向好静,一下子真有些不习惯。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找到洗手间,洗了手,又按原路缓慢折回,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心里舒服多了。 再次踏进大厅,舞台上已经是一出精彩的京剧,涂得五颜六色的脸谱,多彩的服装,咿咿呀呀地唱着,她目不转睛盯着花枪看,其实什么也看不懂。 这场贺寿表演时长并不多久,众宾客被邀到二楼的另一厅堂,里面早已摆好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摆了几道菜色。 一时间热热闹闹用了晚餐,在江如蓝眼里,巴结的巴结,奉承的奉承,细细品味倒没什么意思。耳中都是嬉笑吵闹声,吵得人脑袋发胀,江如蓝身处其中觉得压抑,于是向雍祺招呼了一下,偷偷跑了出去。 一出来才发觉,初进的一楼大厅俨然变成了一个大舞池,原来是一些不愿吃饭的客人,男男女女在里面优哉游哉跳舞。 问来来去去的服务生要了一杯温温的白开水,喝了几口,胃里一阵温暖。江如蓝端着玻璃杯,靠在二楼阑干处,看着下面晃动的人影,俊男美女彼此共舞,思绪一下飘远。 “江小姐可愿赏脸共舞?” 第69章 探究虚实 低沉的嗓音,江如蓝转头一看,撞进谭司颐一双清冷却充斥着满满戏谑的黑眸。 她神态自若地转回脑袋,晃晃手中的白开水,有气无力道:“对不起,我不会跳舞。”这话说的真假难辨,很明显,谭司颐并不买账。 “被人拒绝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原来报应来的这样快”,谭司颐叹息一声,无限可惜。 江如蓝笑出声来,也就五分钟前吧,她瞧见谭司颐在一楼走动之时,被一位窈窕千金截下。现在想来,必定是女方主动邀请谭少跳舞但被谭少婉拒。 江如蓝听他这样自嘲,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简单的交际舞她也会,但是如今怀着身孕,不便多动,遂随口扯了起来:“念大学那会,我们学校有个爵士社团”,她说着看了眼谭司颐,见他眸光粼粼,正侧耳细听。 接着说道:“有次,有个学姐愣是拉着我去学舞,她教了大家几个动作,人人都学会了我却一个动作都领悟不了。以后每次见到我,学姐再不肯开口邀请我了。”江如蓝低垂着双眸,因为往日趣事的提起,姣静的面庞上染着浅笑。 意料之中的一丝低笑,江如蓝横了谭司颐一眼,心想,有什么好笑的,爵士对肢体要求很高,不像华尔兹这类的交际舞易学,没个童子功很难跳好爵士。 因说:“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莫非谭少事事皆能?”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语调带着淡淡的嘲讽。 谭司颐并没有在意江如蓝的态度,口气一贯的平缓无波:“自然不能,譬如笛艺,我较之于江小姐就差一大截了。” 江如蓝闻言一笑,并不接话。 两人就这样斜靠阑干,静默良久,各自发呆。 不知多久,眼见舞池中人多了起来,谭司颐站直身体,天花板的水晶灯暖黄光线照下来,高挑的身形在脚下拉出一道朦胧的灰影。“据我所知,雍叔的徒弟只有两位,都是以琴拜师,从未有过习笛的徒弟。所以,江小姐,你来着有什么目的?”漫不经心的问句。 实在不怪谭司颐疑心,江如蓝在寿宴上大出风头,却又不是游刃有余的交际花,她中途两次躲出去,可见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一个不喜欢这样应酬的场面的人,偏要往里凑,必然有非来不可的理由吧。 否则,露面之后大可以一走了之。 而她,却只是耐心地忍受着不感兴趣的宴会,仿若静候时机。 江如蓝心口一颤,没想到谭司颐心思如此细密,有种被看穿的不安感。她索性大方承认:“你猜对了,我是有些私事。”镇静地抬眼,对上一双猜不透心思的眼眸,不愿露怯。 最后,谭司颐移开视线,“跟我走吧,爷爷在等你”,一句话听来有些突兀。看着面前笔挺的背影,江如蓝无奈地轻抚额头,跟太过精明的人对话简直是自虐,跳话题时永远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将玻璃杯搁到经过的托盘上,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第70章 兄弟情义 走进三楼的一个房间,雍叔叔已经在与谭元兵聊开了,江如蓝恬静开口各自招呼:“谭爷爷,雍叔叔。”听到谭司颐也低低唤了一声“雍叔”后,两人才款款落座。 谭元兵仪容朴素,天庭饱满,慈祥地看着江如蓝,说道:“丫头,你师父将你的难处跟我说了,你放心,司颐他爸公干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帮帮陆家。” 江如蓝眼眸一下光彩流溢,惊喜的站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感激道:“多谢谭爷爷出手相助,如蓝真是……”口气有些许呜咽,这些时日的担忧松懈许多,她平复片刻,“以后用得着如蓝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她没敢说用得着陆家的地方,她明白,政局上的事情她是做不了主的,贸然给陆家“结党”,太过冒失。 谭元兵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来,神色庄重:“如果陆家确有其事,我也是无能为力,丫头你懂吧?” 江如蓝连连点头,诚恳道:“谭爷爷,我公公的为人我可以担保,此中必有误会。” “行,这事我们谭家就揽下了”,谭元兵一句话盖棺定论,威风凛凛。他见江如蓝又要说感谢的话,大掌一挥,转了话头:“你爷爷身体还好吗?按说他还比我大一岁呢?” 提到爷爷奶奶,江如蓝脸色柔和不少:“好,每天都有去公园锻炼。” “说起这个,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啊,我也有两个好兄弟,一个是你爷爷,还有一个就是你太公了,当年啊……” 太公?陆丰的爷爷?自家的爷爷?还有谭爷爷,三个人竟然是兄弟?江如蓝瞪着一双杏目,思维明显有些脱节,这个,从未听爷爷提过啊! 江如蓝又听到谭元兵说:“……没想到你家跟陆家竟然结成了亲家,我瞧着你这丫头亲厚,还想给我们家司颐说亲呢……哈哈……” 她大脑一片混沌,迷糊的本性又上来了,“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怎么我爷爷跟您,又跟陆家认识呢?” 谭元兵也没料想到江如蓝不知晓往事,他还以为江如蓝过来见自己是受了江泰的点拨呢。回头又一想,也是,江泰那老匹夫是什么性子还不了解吗,一身书生气,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主啊。 看来,这次真是江丫头自己跟着雍祺寻来的,胆色过人啊,越看越喜欢。 他看到自家孙子、江家孙女,甚至雍祺,三人困惑的神态,精神抖擞地讲起了悠悠岁月中的兄弟情谊。 上世纪七十年代,谭元兵、江泰、陆宇军三人在部队结识,血气方刚的热血年纪,倒不是志趣有多相投,但是彼此能说上话,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 谭元兵擅长兵戎,江泰偏好文书,陆宇军则是攻于计谋,三人交友,相得益彰。 那时正逢大革命时期,时局紧张。直到八十年代,动荡的社会才渐渐平复下来。 然而,十年的磨难,人性的失陷,每个人心目中都留下不同的感悟。 江泰眼看不少同僚丢了性命,懊恼不已。他辞去了职务,毅然往c城落脚,成了一名教书先生。 不久,陆宇军听从安排,调配到a城任职,后携妻带子落根该城。 而谭元兵一直留任f城,官运亨通,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第71章 心生中结 “蓝蓝,下来吃晚饭。” 是渝姨轻柔的声音,一下打断江如蓝的沉思,她听话地从房间出来慢慢往楼下走。 江如蓝摸摸肚皮,四个多月的身孕,小家伙性格安静,并不闹腾。在孕妇中,她害喜程度很轻,不觉有些欣慰。 那日离开沂湖山庄,回到住的地方,江如蓝一再地向雍祺表达了谢意。次日便道别,飞回娘家c城。这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关于江家、陆家、谭家的渊源,她也第一时间向爷爷要了答案。谭爷爷讲的都没有错,三个人是过命的兄弟。 江泰谪居c城后,谭元兵和陆宇军都曾私下拖儿带女地前来会见老友,这也就是陆丰父亲对c城有印象的原因。 毕竟天南地北的,在那个时代,路途并不轻松,渐渐地联系少了。 其实,江如蓝并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陆丰当初来自家提亲时,爷爷是否知道陆丰就是老友陆宇军的孙子。爷爷的答案是起初不知情,后来听陆丰提起家父时,他才意识到陆丰的身份。 也许是这种被蒙在鼓中的愚钝感所干扰,江如蓝心中生了小疙瘩,她总以为陆丰与自己是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结果到头来陆丰却瞒了这么一件大事,自己的信任不是很可笑吗?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像过去纪天带着自己见家长,她无力招架突发状况,最后如小丑一般仓促退场。 秦渝见江如蓝站在楼梯口不动,脸色灰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急急忙忙地过去扶她,紧张地问:“蓝蓝,肚子不舒服?” “——啊,哦,没事啦,渝姨你不要担心”,感受到渝姨的触碰,江如蓝赶紧回神,笑着安慰渝姨。 今晚爷爷奶奶并不在家吃饭,听说社区有什么艺术团表演,早早吃了晚饭,约上徐春老两口去看热闹了。 看着江如蓝已然坐好,江书义眼神扫了过来,提醒道:“自己要当心,老这样迷迷糊糊的可不行。” “我知道的,爸。”江如蓝默默扒饭。 一桌饭菜在四口人的分食下竟也被吃的干净,如蓝看看对面吃相文雅的弟弟、体贴布菜的渝姨,看看旁边满脸慈祥的老爸,再低头看看自己鼓起的肚皮,不觉心中灌满祥和,又有些遗憾——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家三口,也会很甜蜜的吧。 每每想起翟沫,江如蓝的神态都会落寞下去,就像一个不能触摸的伤疤。平日里不会疼,一旦碰到了,疼痛感就会越来越清晰,你想揉揉它,却越揉越疼。 许嫂利索地收拾碗筷,秦渝也在厨房帮着整理了会。她擦着手出来时,江如蓝已经窝在沙发上有一刻钟了。江如蓝背后靠着一只软枕,怀里抱着一只软枕,面向客厅电视屏幕,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造型。 秦渝一眼看出江如蓝心思并没有放在电视节目上,恍恍惚惚的,想着她应该有什么心事,如蓝不说,自己也不好多嘴。秦渝走到沙发坐下,语气温和:“蓝蓝,出去见见茉莉也好过一天到晚闷家里啊。” 第72章 口味报告 白茉莉的孩子出生五个多月了,江如蓝一次也没见过,想到这她一口应下。 上午十点多,江如蓝出门造访徐家。 徐仁贺与白茉莉婚后并不与长辈住在一块,也就是并不住在徐家老宅,新婚燕尔的肯定需要二人空间嘛。但是呢,大家都在一个小区,贵园。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别墅数量少但体积大,区内住户非富即贵。 所以,江如蓝慢吞吞走着,江家别墅跟徐仁贺新宅不过隔了五道路,江如蓝算计好了,一路晃过去正好开饭时间。 佣人将江如蓝迎入别墅,江如蓝一眼瞧见睡觉的小婴儿,被包裹成蚕宝宝模样,安放在自动摇椅上,天真无邪地睡着。她好奇地蹲到小摇椅旁边,也不敢碰小孩,瞪着双眸静静地看着。 “一路过来热不热,起来喝点果汁”,白茉莉身穿一件白底红花的长睡裙,翩翩而来,如同仙子一般轻盈。 见到白茉莉递来的果饮,江如蓝起身接到手中,冰冰的触感由手掌传到全身,令人精神一振。呡了一口,甘甜爽口,江如蓝不经问道:“什么果汁?口味很好嘛。” 白茉莉一个转身,掀起裙裾翻飞,她轻飘飘地走到一张桌子前,回来时抓了台白色榨汁机。她晃晃手中的物件,得意道:“你可是问对人了,我最近一直研究各种果汁,你刚喝的那个是青枣汁,除了甜你还品出什么味道来?”白茉莉颇有希翼地看着老友。 品?人家都是品茶,她这个老友居然“品汁”,有创意……江如蓝满头黑线,在白茉莉的视线中“屈服”,仔细品味片刻,“有股青涩的味道。” 白茉莉搁下榨汁机,一拍江如蓝肩头,语重心长道:“我挑的青枣都是没有完全成熟的,所以搀和了甜和涩。你果然是我的知己,不负我心。”说着煞有其事地摆出凝重神态,引来江如蓝一阵取笑。 “怎么?莫非你家那位喝不出味道?” “你是不知道,徐仁贺那家伙就知道说甜,橙汁——甜,枣汁——甜,苹果汁——甜。”白茉莉学着徐仁贺的说话的神情,栩栩如生。 江如蓝却在心底偷偷地同情徐仁贺,每天喝果汁,这事并不痛苦,但是,每天喝完还要说个口味报告,那真是折磨啊!也难怪,茉莉一定是职业病犯了,广播编导这身份都带回家了。 想起白茉莉的电视台工作,江如蓝问道:“茉莉,你孩子生了,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去工作?你有是编导又是主播,电台不催你吗?” 白茉莉似乎听到了什么难题,她低垂着眼眸,一面想一面说道:“电视台都催了好几次了,我也想赶紧回去复职,可是这不是有这个小宝贝嘛”,她对着摇篮呶呶嘴,眼中闪过一抹暖意,“我舍不得宝贝,而且仁贺也说等过了母哺期再回去工作。” 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困难呢,无非是徐仁贺想自家小妻子多享享福,毕竟电视台的工作很繁重。江如蓝劝道:“母乳多好啊,奶粉问题太多了,你还是安心照顾孩子吧。对了,你家小宝贝取了个什么名儿?” 第73章 德仁肃厉 “徐肃,严肃的肃。” “这么老成的名字必定是徐爷爷给起的”,江如蓝一语猜中。 白茉莉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起初听到仁贺说取名徐肃我还闹了情绪,后来才知道,仁贺爷爷写过一条家训,叫德仁肃厉。徐仁贺就是取了仁字,儿子就该是肃字,找大师算过,取单字‘肃’就够了。”她双眼慈祥地看着睡得正欢的徐肃宝贝,周身散发着母性的慈爱气息。 江如蓝恍然:“徐伯伯确实取了德字为名。”可惜,徐伯伯因病早逝,江如蓝不想提这些伤心事,遂转了话题: “德仁肃厉,很有涵义,修身正德,徐家人站哪不是一块亮金石啊,尤其是如今掌权的徐大哥,俊雅斯文,处变不惊,俊美非凡……”江如蓝一板一眼地赞美起茉莉老公。 白茉莉摸摸胳臂,给了个“快拉倒吧”的眼神,嘴上却加入吐槽:“……还西装革履衣冠禽……”她说这话的时候,脑袋随意地动了一动,话还没说全就因为从门外回来的人而咽了回去,她咳嗽了几声,像是被呛着了般。 “衣冠什么啊?”徐仁贺没想到一回到家就能听到媳妇的高谈阔论,人物正是自己,他不慌不忙拖长语调,清浅地笑问白茉莉。 茉莉的表情太好笑了,江如蓝坐在一边努力忍住笑意,她主动打招呼:“徐大哥,大中午的你怎么回来了?”莫非徐氏出问题了,江如蓝不厚道地想。 有佣人提了一只竹篮放到大大的茶几上,里面装满了各类水果,徐仁贺一指果篮:“茉莉说要新鲜水果,我正好有个商会路过贵园,就亲自回来一趟”,他说完继续地问白茉莉道:“嗯?”认真而又执着。 白茉莉别开眼神,面色已经镇定如常,她微微一笑:“衣冠楚楚。” 口蜜腹剑,江如蓝一个没撑住,笑出声来,收到白茉莉警告的眼神又生生装作若无其事。 “少爷,可以出发了。”司机沉沉的嗓音,提醒徐仁贺出门。 徐仁贺看看茉莉,又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嘱咐白茉莉好好招待江如蓝,才放心地离开。 “徐大哥真不容易”,江如蓝状似叹息,语气却十分欢快。 白茉莉黑黢黢的瞳仁像是定住一般,傻傻浅笑地盯着果篮,心头沉甸甸的,大概都是欢喜。她听到江如蓝的叹息,傻乎乎问道:“什么不容易?” “放心不下家里的娇妻幼子,还要找个好听的借口回来探望,一回来吧娇妻还在诋毁自己,真是心酸……” 做出一副柳眉倒竖的模样,白茉莉一戳江如蓝脑袋,怒道:“你敢拐着弯骂我长舌,别以为我听不懂!” 两人窝在沙发正笑成一团,听到一阵深重的脚步声,“怎么又回来啦?”想着是徐仁贺,白茉莉头也不抬问道。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音,白茉莉疑惑地抬起头,一抹俊挺的身影,显然有些吃惊。而对方也终于开口了—— 第74章 姗姗来迟 “如蓝,我来接你回家。” 窗外,阳光四处飘洒;心头,缀满温馨。 有的时候,你的一句话,却能让他人铭记一生。 有的时候,你的一抹笑容,也能让他人记忆深刻。 仅仅因为,对象是————你。 林荫稀薄,太阳在头顶毫不吝啬地散发热量,一段弯曲的羊肠小道上,行走着两个人。 男子左手扶住身旁女子的右臂,右手微微向左前胸倾斜着,手中撑着一把遮阳伞。阳光在伞面上折射出耀眼的白光,伞下的阴影笼罩着女子,男子却有半个身子露在阳光下,他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女子,丝毫不在意自身的曝晒。 行至一棵茁壮的大树下,青葱茂盛的树叶覆盖了一大片面积。 陆丰拿手给江如蓝擦眼泪,看到她的泪水,满心怜惜,轻柔地哄道:“……乖……不哭……乖……”一面轻抚她的后背,“不就是不没让你留在徐家吃午饭吗,这有什么值得哭啊……” 江如蓝好气又好笑,不由有点不知所措,她伸手一掐陆丰胳臂,一张粉脸气鼓鼓的,“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她用力推陆丰,让他走。语气因为抽泣不稳,听来戚戚不已。 “我来接你回家。”陆丰坚定地重复。 “呵呵”,江如蓝冷笑一声,她冷冷地看着陆丰,“陆丰,我不奢求你爱我,但是你真的喜欢我吗?” 陆丰看进她的双眸中,沉默不语。 时间一秒一秒溜走,江如蓝煎熬地等待陆丰说话,可是他却一个字都不说。江如蓝只觉得心都凉了,皮肤外面是燥热的高温,内心却飘起冰雪。她收回期许的目光,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答案。” “你知道什么?”陆丰也不拦她,站在原地。 江如蓝已然走出树荫,她在阳光下转身,白玉般笼罩一层淡红的光晕,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知道陆江两家曾是世交,你娶我难道不是为了家族利益?你真以为我想不到那块手机是怎么到我手里的吗?” 她没给陆丰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毁了我的希望,我刻意远离家里,远离c城,就是不想沦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终究还是输了。” “你能告诉我,我值多少钱吗?” 听到她问出这样一句话,陆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直到这里,眼前的女子都绝口不提两人间的感情,所有的付出都被轻易被抹去,陆丰登时头疼不已。 这块冰,自己真是捂不热。 他大步走上前,拿伞罩住江如蓝,担心日头毒辣。陆丰一腔苦水四溢,面上依旧从容:“我们回家再说。” 江如蓝紧紧抓住陆丰的衬衣,不依不饶,势必问出个结果一般,“是‘启恒项目’中标的那块地皮?还是你的丰采公司?”她久久不肯松开手,抓住希望一般不愿放手,眼神无助,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第75章 画面背后 她这个人是有些迟钝,有些笨,但是她不会不知道,在她与陆丰婚后,c城“启恒项目”中的那片老街地皮被江氏集团拿下。在这之前,江氏跑了多少关系都一直没有确切消息。 而不久之后,陆丰的丰采公司就建立了。 这两件事之间难道没有丝毫联系吗?但是江如蓝却不敢往下想了,她松开手,脸色慌张。 眼看老婆带着点茫然的表情,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娴静,却又不是往常那样的温娴。 陆丰收起伞翼,顺手塞到江如蓝怀里,然后打横抱起她,一言不发地走回江家。 爷爷奶奶不知道玩哪去了,爸爸在公司,渝姨在医院,江如宇上学去了,所以江家现在是空荡荡的。许嫂一开门,陆丰点头算是招呼,抱着江如蓝直上二楼,走到她的房间才将她放下来。 江如蓝一着地,把伞一丢,往大床边一坐。陆丰殷勤地坐到她身边,双手牵住她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摩挲。他认真地看着她,看到她没法回避,“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缘起手机,如何能忘。 他却摇头:“你不会记得的”,江如蓝一脸迷惑,却听陆丰说道:“大概是四年前,在一家酒店,你慌张地跑出来撞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陆丰的眼神迷蒙,似乎在回忆那一段相遇。 听他这样一说,江如蓝一下记起来,那次是去见纪天家长,后来受惊跑出去时确实撞到过一个人,但是她当时并未留意那人。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结缘了吗? “对不起,我没认出……” 陆丰打断:“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远比你想象中更深,我希望你能抛开一些成见来考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的,我之前的确简单查过你,发现你与我同天生日。那会偶遇你在餐厅跟同事吃饭,我当时就认出你,临时起意,我把手机故意落在你身边,密码也有意设置成0707。你可以怀疑我的动机,但你无法否定我的情感。至于,我家和你家有过交情,那毕竟是爷爷辈的事了,我也是来c城后才知晓的,你不能怨我,我之前甚至连你的家世都不清楚。” 陆丰确实调查过江如蓝,他知道她的大学她的专业她的就业公司,却一直没有去打扰她,他那时忙于在宏业稳固位置,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彼时年少气盛,哪怕再有好感,也抵过不过建功立业的心思。何况,那不过是一个一面之缘的姑娘。 天知道,那次餐厅认出邻座的她,他有多高兴。 江如蓝惊讶地瞪着陆丰,她从来都不知道,在她未知的世界,陆丰是做了多少努力才促成两人的婚姻的。可她却又是如此清醒,感动之余却仍旧固执。 “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丰暗自叹气,老婆脾气还是太倔,小事糊涂但大事明白,真是领教了:“你猜的没错,当时是我动用家里关系帮你爸拿下地皮。但我开的那家公司,除了你爸起初引荐了几个客户,其他都是我凭一己之力办起来的。” 江如蓝平静下来:“你不告诉我这些,是怕我不接受你?” “是的,就像你说的,你一个人跑到a城生活,我就知道你不愿靠江氏的头衔。你有你的骄傲,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让你轻易放弃我。” 说出这些话,陆丰浑身轻松不少,握住江如蓝的双手紧了紧。他本意是不想让江如蓝知晓这一切的,不想让她有压力。他只想她活得开心,活得幸福,哪怕糊涂一些也可以。 然而,江如蓝却并不愿意。 第76章 恶梦惊心 江如蓝试图抽出双手,却发觉被陆丰握的紧实,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她长舒一口气,让混乱的大脑更清醒些。“陆丰”,略有沙哑的声音,她低咳一声,继续道:“文人郑板桥曾说过一句话——难得糊涂,可是你知道吗,我不喜欢这种状态。之前,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今天,我可以原谅你,也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要记住,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希望你隐瞒我,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我都不能接受。那种打着‘为你好’的口号,在我眼里是特别不负责任的。我们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有什么事我们俩不能摊开聊的呢?” 玻璃外,夏日的阳光明媚夺目,陆丰闭了闭眼睛,将满腹的思绪压了下去,试图保持平心静气。 “如蓝,你这样特别不公平,你对我隐瞒了家世,却不允许我对你有所保留。” 江如蓝有些愣住了,这是陆丰第一次对她作出的评价,一种对她性格的负面评价。她并非不清楚自己性格的缺陷,但是,她也没办法始终保持所谓的“公平”。 “对不起……” 陆丰苦笑:“你不用道歉,我并不埋怨你,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们都要学会接受对方的不完美。” 入夜。 头顶是黑压压的云层,寒风中落叶飘零,堆积在幽暗的道路上,这是一座死寂萧条的城镇。 江如蓝急匆匆地走着,脚下的路不知道通向何方,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她胆战心惊地加快步子,恐惧感愈来愈浓。 前方好似有一座木屋,破损不堪。站在门外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推门进去。进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墙壁,四周浑白的使人惊慌。压抑寂静的环境,江如蓝下意识想要夺门而出,一转身却没有看到门。原本装门的位置上挂着一幅照片,江如蓝想看清照片,明明两三步的距离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不知道从哪来的一阵冷风,在江如蓝的后颈打了卷,她不安地缩缩脖子,拉高衣领。墙上的照片被风刮了下来,直直地坠落在她脚边,背面朝上。 江如蓝吃了一惊,弯腰捡起,是照片的背面,泛黄的边角,色彩沉重黯淡。 缓缓翻过来,看清照片上的人,江如蓝像是被吓到一般将照片丢开。 “如蓝……如蓝……”陆丰轻轻拍打着如蓝的脸,柔声叫着她的名字。 江如蓝满头密汗,霍然睁开一双杏眸,眼神久久不能聚焦,失去光泽的瞳孔无力地瞪着。 “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呢,我在呢……”在暖黄的灯光映衬下,江如蓝面无表情的脸蛋真是吓坏了陆丰,只好一遍遍哄着她。 似乎听到了陆丰的声音,江如蓝眨了下眼,忽地坐起身来,紧紧抱住陆丰的身躯,“哇”一声哭了。 梦境依稀在眼前,梦中恐惧感仍然清晰。 骤然的冲击力,令陆丰的身体微微往后一冲,他温柔地顺着江如蓝的长发,一下一下,安抚着她慌张的情绪:“别怕别怕,只是噩梦……” 温暖宽厚的怀抱,干净清爽的气息。江如蓝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时有几声呜咽声响在深夜里。 第77章 日落西山 “我们这就回去,不会有事的”,陆丰急促地打断她的话,把她再次拉入怀里,她的泪水让他疼惜,而她惶然无助的眼神,更让他痛楚。怀中的人不住地颤抖着,无声流泪。 两人提着行李下楼时,已然恢复平日的模样。 二人说要回去产检,陆丰姑姑催了好几次,所以江父、渝姨、爷爷奶奶也没有多留,一家人一块吃了早餐才离开。 在飞机上,江如蓝感觉十分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无力地阖着眼眸,心底酝酿着一股酸楚的情绪让人直想哭。陆丰全程握住她的手,将所有的安抚通过温厚的手掌传递给江如蓝,静静陪伴她,守护她。 三个多小时后,到达a城。章秘书前来接机,拿上行李后驱车载着陆丰和江如蓝直奔医院。 一间病房外,江如蓝手握门把手,冰凉凉,一阵阵透到骨子里头。她略有哆嗦地转动门把,门被推开一条细缝,江如蓝却更胆怯了,她快速转头往身后,目光迷离。她寻到陆丰的眼睛,见到陆丰颔首,才步履蹒跚地走进病房。 她单薄瘦弱的背影落入陆丰眼中,使他的心紧紧揪痛。这一刻,他多么想去替她承担这种痛苦。 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是纪宏。 纪宏佝偻着背,手上抓着一张病危通知单,疲惫苍老,像一棵缺水的树木,枯萎干涸。他知道翟沫时间不多了,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想见见江如蓝。 不远处的窗边,则站着纪天。 刚刚在江如蓝转过头,信赖一般凝视陆丰的时候,纪天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紧到指甲一直嵌进肉里。物是人非,一转身,她跟自己早已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即使早就知道她不属于自己了,可当眼睁睁看到她对陆丰流露出信任之际,曾经,能让她全身心依赖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骤然感受到内心的沮丧乏力,好似胸膛被掏空了一般,又空又冷。 纪天偏过头,正值中午时分,窗外的阳光大把大把地照进来。光线旺盛,他不由眯了眯眼。 原来,夏天的阳光不仅如此刺眼,也能刺心。 病房里悄然无声,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有规律地响着。 房门到病床只有几步路,这段短短的路径,江如蓝却走的冷汗淋漓。她好容易走到床边,泪眼婆娑地望着病床上缠满仪器的翟沫,肤色黯黄,眼窝深陷,脸上几乎没有肉,干瘪的可怕。 “——妈,妈,我是蓝蓝——” 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终于转了转眼珠,片刻后强撑开一条眼缝。她看起来似乎十分吃力,好久之后才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如蓝脸上。 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江如蓝赶紧忍住泪意,侧耳贴近翟沫的唇边,仔细聆听。 “……蓝蓝,你来了”,微弱的声音,轻不可闻,江如蓝听到翟沫喊“蓝蓝”,佯装的镇静一下被粉碎,那两个字的魔力太大,直戳到心灵深处,顿时泪如泉涌。 她呜呜哭泣,“妈妈,是我,是蓝蓝来了——” 第78章 此生别离 翟沫费力地喘了几口粗气,她动动手指头,想抬起瘦削的手,却在半空中掉了回去。 江如蓝见状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瘦骨嶙峋的触感,如蓝心如刀割,额头抵在手边泣涕如雨。 上次见妈妈的场景犹然在目,还是大学毕业前,因为纪天的事而约见。那个时候,她就看出妈妈的脸色差,以为是精神暂时不济。 江如蓝何曾想过,翟沫憔悴的原因是病痛的折磨,肿瘤,病情反复,病不致死,却也治不好。 翟沫眼角湿润,她虚弱地笑了笑,轻晃了下手臂,动静引得江如蓝抬起头,气若游丝:“不哭,蓝蓝——”,她顿一顿,几个深呼吸,喘吁吁道:“蓝蓝,妈……妈妈……爱你——” 自从翟沫狠心离开江家,江如蓝曾一度怀疑翟墨沫否爱着她这个女儿。 此刻她懊悔不已,天底下,有几对做父母的不爱自家子女呢?过去的她怎么能那样错怪母亲,母亲若是知晓她那样的想法,该有多难过。 她又怨恨自己,纪天曾经有跟她提过去看看翟沫,她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她知道…… 江如蓝痛入心骨,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眼眶,滑过脸庞,滴落在翟沫手背上。泣不成声,“妈妈,我也爱你,你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翟沫听到这话,轻摇下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的面庞,目光慈爱如水,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害怕一眨眼就看不到女儿了。 翟沫的呼吸声陡然粗重起来,江如蓝慌张地去按床头呼唤医生的按钮。翟沫不知哪里使出的力气,一下伸出手拽住江如蓝的手臂,她附在江如蓝靠近的耳边,急促地说道:“……你爸……庆庄……凤仙花开了……”说完,她虚脱地跌回床上,已然进气少出气大,奄奄一息。 江如蓝握紧她的手,惊惶失措:“妈妈——”她手足无措,她想跑出病房喊人,刚要转身,手却被翟沫回握了一下,她急切地俯身喊道:“妈妈——” 翟沫的力道很轻,感受到翟沫的手掌慢慢松开,如蓝惊恐万状,她立刻去看翟沫的脸庞。 只见翟沫眉宇微动,唇角微翘,缓缓阖上双眼,敛去满目的光华。 情愫仍在,斯人已去。 江如蓝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不停,她扶住肚皮徐徐下跪,伏在床边失声痛哭。 医生和护士匆匆推门进来,看到此景,陆丰和纪家父子也跟随在后。医生查看了翟沫的情况,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然后和护士一同走出病房,留下家属作最后的告别。 生离死别,自古就是一个难题。 看透的,豁然相送;执着的,难以割舍。 陆丰湿了眼眶,他抱起江如蓝,把她按在怀中。 江如蓝浑身的力气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劲,只好倚住陆丰站着。她死命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失声而泣,不住地抽咽颤栗。 纪宏老泪纵横,公司破产,翟沫去世,连番的打击使得他精神萎顿,不复过去的意气风发。然而,也许只有他知晓,这么些年,翟沫过的有多苦,除去身体上的痛苦,更多是内心的煎熬。 这一次,她终于能够解脱了。 第79章 最后一程 伸手扶住纪宏摇摇欲坠的身体,在这样悲伤的空间中,纪天闭上厉目,遮去眼中的酸涩。 翟沫骨灰下葬之日,江书义和秦渝也来送了一程。 八月下旬的日头毒辣,一把把黑色的布伞汇聚在一处,就像一片大大的乌云,黑压压的,压得人心头密不透风,气氛压抑而又哀怨。 翟沫的墓地占地面积很大,坐落在墓园的西南方向,面对一汪人工湖,风水适宜。 一拨拨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凝重的神情,整齐的动作。 江如蓝夫妻与纪天作为逝者的晚辈,站在墓碑旁向前来的人致敬。一次次的弯腰,令江如蓝略觉不适,头脑沉甸甸的,微微有些发晕。 陆丰一手拿伞,一手揽住江如蓝的腰身,暗暗将她的身体重心靠到他身上。压低嗓音:“要不要去车上休息一会?”离仪式结束大概还需要一会儿,真担心她的身子撑不住。 瞧了一眼墓碑上的母亲旧照,江如蓝摇头,母亲这一去,就真的是黄泉碧落再不能见了。 在世时没能承欢母亲膝下,在这人间最后一段路,就让她这个当女儿的尽尽孝心。 这个时候,江如蓝内心其实很怨恨自己,为什么她没有多跟妈妈联系,也从来没有探望过妈妈。她总以为自己长大了,思想成熟了,却还是在这件事上耍了小孩脾气。 当年翟沫跟爸爸离婚出走后,江如蓝心中一直有个死结,这个结就像是一张大网,将局中人紧紧禁锢,动弹不得。 现在,翟沫不在了,这个死结显得如此荒唐,如此不堪一击。死结消失了,长绳就像是一根鞭子,一鞭一鞭重重落下,鞭挞着江如蓝的心口,锥心泣血。 没想到陆夫人也来了,陆夕可能因公事没有前来,陆夫人代表陆家前来凭吊。 吴嫂帮陆夫人撑伞遮阳,陆夫人微微跨前一小步,身着丝绸黑衫,因为是翟沫的平辈,所以肩上带了一朵白花,弯腰鞠躬。 江如蓝三人鞠躬回礼。一旁站着的纪宏也谦逊地弯了下腰,表示感谢。 江如蓝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太合适,这样的小心思很快被哀痛冲散,余下满腔的悲恸。 众人渐渐散去,江如蓝站在墓前,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她仍旧站着不肯走。陆丰无言地陪同在侧,她并没有恸哭,也许泪水早已流干,干涩的挤不出一滴泪。 默然伫立,心绪飘渺,江如蓝脸色如雪,眸清似水,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陆丰看在眼里,疼到心坎里,他倒是愿意江如蓝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也好过把所有情绪压抑在心底,状似平和安宁。 天气闷热,稠厚的空气吹不进一丝风,旁边的大树纹丝不动,树叶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良久,江如蓝在心里道别:“妈妈,我走了。” 柔软的草地,碧油油的绿色,陆丰和江如蓝共伞而去。 牡丹机场,江如蓝送前来凭吊的爸爸与秦渝离开。 江书义与秦渝过安检前,江如蓝还是将江父喊到一边,讲述了翟沫的事,包括翟沫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80章 凤仙情缘 “……你爸……庆庄……凤仙花开了……” 告诉你爸,庆庄的凤仙花开了。 江如蓝不是没有迟疑,毕竟爸爸妈妈已经离婚,所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爸爸与妈妈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了。 虽有不妥,但也算得上了结了翟沫的心事,不管怎么说,爸爸跟妈妈曾经也是彼此相敬、彼此相惜。 谁会想得到呢,翟沫多年前的出走,不为钱,不为势,只是不想拖累所爱的家人。老天捉弄,给了她一位无微不至的丈夫、一位聪明活泼的女儿,却没有给她一副健康的身体。 医生说,她腹部的肿瘤是能够通过手术治疗的,有四成的成功几率。不过,手术费用是笔高昂的支出,对十多年前的江家来说,天方夜谭。她深知枕边人的品性,江书义是断不会不管她的,他谦和体贴,是不可能放弃给她治疗的。 若是筹出这笔钱,定会拖垮原本就不富裕的江家。 于是她孤身一人,拖着病体,毅然离开。 老天爷还是稍微眷顾了她,让她在迷茫之际遇上了纪宏,两个压抑的灵魂在这繁重的世界里结伴同行。 那个时候,她与纪宏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两个互相拯救的人,就这样稳定而又从容地组合在一起。 纪宏安排了先进的医院、专业的大夫,手术很成功。只怪翟沫身体不争气,腹部的肿瘤是恶性的,没多久又长了出来。医生建议放弃二次手术,多多保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所谓保养,不过是烧钱的行为。 健康一旦出了问题,就像破了个洞,贴再多钱也补不上。 坐上飞机,江书义心中郁郁成结,伤心不已。对于翟沫的病情,他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当年离婚前的翟沫举止古怪,像变了个人,一点芝麻小事也会吵起来。一直认为她是嫌弃江家贫寒才闹离婚的,原来错的这么离谱。 怎么会忘记那些青涩过去,忘记那些懵懂情愫? 江泰初到c城时就在庆庄镇教书,几年后才调到了县城。江书义和翟沫自然从小相识,就像戏文里唱的青梅竹马,一对金童玉女常被庆庄的大人拿来开玩笑。 “书义哥哥,你看这里的凤仙花好漂亮。”清凌凌的女娃声音,她转头一笑,灵秀非凡的脸蛋,美眸灵光闪动。 她身后的男孩似乎被她的笑容震慑住,他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女孩。直到女孩好奇地跑到他面前,晃晃肉肉的小手,男孩才回过神,一溜烟跑远了。 小翟沫跑了几步追赶不上,气恼地往路边一坐。江书义却又跑回来,捧着满掌的凤仙花,讨好道:“看,我摘了这么多凤仙花,给你染指甲。” 凤仙花可以用来染红指甲,艳艳的,女孩子都喜欢。 桃李年华,女孩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杨柳飘飘,如花似玉。男孩经过时间雕琢,风华无双。 “书义哥哥,我妈不许我们今天见面,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你找我有什么事?”翟沫站在一丛凤仙花旁,仰着小脸问道,因为是跑过来显得脸红红的。 第81章 两小无猜 江书义有些扭捏地递给她一个小布包,“给,是凤仙花。” 她接过来,脸更红了。 这就像是一个约定,每年凤仙花绽放的时候,他都会送一大堆给她。而她却不再用来染指甲,全部压到书本里去了。 她语气羞涩:“明天见书义哥哥”,说着急匆匆走了。留下江书义一个人对着一丛凤仙花傻笑。 明天,是他们俩大婚的日子。 一晃,小如蓝十岁了。 江家传出一阵碗打碎的声音,老远就能听到翟沫尖着嗓音叫唤,“江书义,我怎么就嫁了你这样的人?这点工资哪里够开销?人隔壁的张阳昨天可是开着车回来的,人跟你年纪差不多,怎么就……” 江书义耷拉着脑袋,坐在书桌后沉默不语,想息事宁人。 翟沫却数落上瘾了,将过去的事一件件重提,不遗余力地责备,他恼怒地把桌上书本扫在地上,“有完没完?嫌我穷嫌我没本事那就去找个有本事的啊!” 想着过去的一幕一幕,江书义红着眼睛,自责内疚。 她说——凤仙花开了。 可是,他却不能给她送开的灿烂明耀的凤仙花了,再也不能了。 一旁的秦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也跟着红了眼圈。 年轻时候的翟沫,一直是被周围的人所赞许的,热心善良,现在说没就没了。因为离世的人,活着的人才会更痛苦,相思难见情义重。 回家的路上,江如蓝坐在副驾郁郁寡欢,她和陆丰都没有开口,空气中静静流淌着寂静。 快到小区的时,她突然说道:“妈妈这样做,忍辱负重,也许会有人觉得很感人,可是我为她感到不值。她明明牵挂着爸爸,却狠心离开了所有牵挂的人,伟大吗?更多的是可怜,凄凉的一生,走得又累又苦。在过去,对我爸来说,她是嫌贫爱富,对我而言,母爱缺失的那一块,永远没法弥补。如果,妈妈能够坦然地跟爸爸说这件事,或许,她可以在所爱的人怀中离世。她单方面地成全所有人,却丝毫不管我们能不能接受她的选择。”长长的一段话,说的缓慢而又清晰。 车精准地入库,陆丰将车熄火,“如蓝,妈妈的做法没有错,她爱你们所有人。无论你能不能接受她的选择,她的初衷都是好的。这个决定很残忍,最伤害的人其实还是妈妈自己,她以自伤的方式成全所有人,就冲这一点,你也不该埋怨她。” “我没有怨妈妈,我是替她不值。” “其实值不值本身就是没有定论的,只要妈妈觉得值,那就有意义。”陆丰不希望她又多想,钻牛角尖,淡淡地结束这个话题,“走吧,回去早点休息。” 提上后备箱的行李,两人回到家里,陆丰“啪”一下按亮客厅的灯,驱散眼前的黑暗,一片洒亮。 江如蓝疲乏地换上拖鞋往沙发走去,陆丰拎着行李在后面说:“我先做点吃的,你去洗个澡,然后咱们一块吃晚饭,吃完早点睡。” 陆丰看她坐在沙发上,魂不守舍一般,不由很担心,“我去帮你准备下睡衣,一会你就去洗澡。” 第82章 岁月潺潺 她问道:“老公,相册摆在哪了?”摆台都有了,在queen摄影馆的所有照片一定都洗出来了。 “在书房,你等会,我给你拿。”在客厅倒水的陆丰回道。 两人捧着一本相册一起看照片,时光恍若回到挑底片的那天。照片上的人儿偶有摆拍的痕迹,照片外的人儿却十分亲昵。 接下来的几天,陆丰照常上班,江如蓝照常在家养胎,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听章秘书说,云恒路新开了一家酒楼,菜色新鲜,菜式也新鲜。陆丰记着老婆爱吃,而且不能老闷家里不出门,他张罗着下班后回家载上江如蓝一同前往。 到停车场取车时,陆丰给如蓝打了个电话,知会了一下。 最近肚子越发突凸起,江如蓝翻翻衣柜,孕妇裙就那么几件,心想什么时候找上郑晓梅一块去挑几件衣服。她穿了一件绿色高腰长裙,搭配一双裸色平底凉鞋,一身清爽地下楼。 “听雨楼”,站在新开的酒楼面前,江如蓝挽着陆丰念出这家店的店名,雅致的名字,听来意韵深远。 店里的装修别致,八仙檀木桌,浅灰色地砖,女服务员清一色大红的旗袍,走来走去,风姿绰绰。 陆丰要了一间雅间,幽静美好,墙上挂一幅水墨画,意境高雅。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陆丰顺手递给江如蓝,“看看有什么爱吃的。” 看到菜单上有蟹粉小笼、蟹粉狮子头,江如蓝撇嘴,孕妇不能吃螃蟹,真馋人。她素手一指,念到:“清炒虾仁、松鼠桂鱼、月牙骨、白灼菜心、糯米鸡汤……好了,就这几样吧。” 服务员一一记下,准备退出去时,陆丰又拿过餐单,加了几个菜。服务员答应着下去了。 “点那么多菜做什么?我们俩吃不下的。”如蓝问道。 陆丰正要回答,门突然开了,陆妈妈拎着白色的纸盒进来,笑呵呵地说道:“妈妈来的不晚吧?带了个小蛋糕过来,你们看看喜不喜欢。”边说边把纸盒拆开,是一枚香浓诱人的蛋糕。 “这是?”江如蓝诧异地看着蛋糕,不明白陆妈妈怎么过来了。 陆丰扶着陆妈妈坐下,装作不满道:“怎么?生日蛋糕就送单份的?我们可是两个人的生日啊。” 生日蛋糕? 江如蓝一下想起来,今天是8月2日,也是农历的七月初七,陆丰跟她的生日。这段时间情绪低落,她竟然完全忘掉了。她衷心地道谢:“谢谢妈,蛋糕我很喜欢。”她向来喜欢甜食,来者不拒。 陆妈妈直笑说:“合你心意就好”,随后又有些遗憾道:“本来我跟陆夕打算好好给你们办个生日会,毕竟今年是蓝蓝嫁进我们陆家的头年,按说婆家需要风光操办。不过呢,小丰说家里人一块吃个饭就行了,只是小丰爸太忙没有来,你们可别在意。” “不会不会,让爸妈费心了。”江如蓝连忙摇头。 饭毕,陆丰到柜台结账,江如蓝搀着陆妈妈在一旁等着。 酒楼的大门走进来三位中年男子,互相交谈着什么。路过她们身边时,其中一位微微点头,招呼道:“夫人。” 第83章 将计就计 与此同时,江如蓝也礼貌地喊道:“纪叔叔。” 陆妈妈也礼貌地微笑示意,“你好纪先生。” 纪宏可能起初没注意到江如蓝,他迟疑了一下,方笑道:“蓝蓝也在啊……” 江如蓝暗想,纪宏一定是忌讳陆夫人的身份,所以才来打个招呼。她莞尔:“嗯,我们刚要出去。这边菜色很好,纪叔叔一会要仔细品味哦。” 纪宏的两位朋友已经往这边瞧,纪宏只好赶紧结束这边的对话:“那我先进去了,你们慢走。” 他前脚刚走,陆丰后脚就结完账走过来,带着两人走了。陆妈妈由专门的司机接回陆家,陆丰载着江如蓝回到两人的小家庭。 停好车,江如蓝先上楼开门。陆丰上来时,江如蓝拦在门口处,伸手说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陆丰拿右手拨开她的手,打太极道:“你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你先把我的礼物拿来。” 江如蓝气恼:“小气,我不是忘了么,你是记得的。” 陆丰伸出藏在背后的左手,一束火红的玫瑰,娇嫩美丽。江如蓝一下绽放出笑颜,嫣然一笑:“谢谢老公。”抱过鲜花心满意足地让陆丰进屋。 她把花束拆开,一朵朵抽出来插进一只玻璃瓶中,完工后,她拍拍手,称心不已。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问一旁上网的陆丰,“老公,我一直忘了问,家里的事都解决了吧?看妈脸色还是不太好。” “别担心,谭家办事雷厉风行,都解决了”,陆丰放下手中的平板,转为抱住沙发上的如蓝,诚心说道:“这事还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去……” 江如蓝不以为然,打断他的话:“其实还是要谢老一辈的交情,不然不会那么顺利。而且也多亏了雍叔叔的帮助。” “雍叔那里我来打点,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 第二天,江如蓝约上梅子,打算一起置办几件孕妇装,顺带着散散心。打车到达约定的饭馆,老顾客了,熟门熟路点单用餐。两个人慢节奏地吃好饭,才进了商场,慢慢悠悠挑选衣服。 女人逛街的时候,是聊天的最佳时机。 “我就说陆家没事儿,前段时间看把你那张脸苦的,啧啧,跟苦瓜似的。”郑晓梅不遗余力地嘲讽老友,毫不嘴软。 江如蓝温柔一笑,风采不减:“你可别说,我当时是真担心啊,这些事马虎不得,棋差一步满盘皆输。”时到今日,想起那些神经紧绷的日夜,仍旧心有余悸。 郑晓梅难得附和道:“是啊,你家那位还真是运筹帷幄,秦达都在我面前夸了好几遍了。”以郑晓梅对老公的了解,秦达性格骄傲难驯,同辈中能让他称赞的人并不多,陆丰算一个。 “夸什么?”江如蓝觉得有些奇怪,陆家的事有哪里值得夸赞的,她想不到。 “秦达说什么‘将计就计,不攻自破’,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 郑晓梅从一排孕妇裙中挑出四五件,叫了店员,报上尺寸颜色,大方地付款去了。对待穿着,她向来不吝啬。 第84章 咄咄质问 江如蓝兀自回味的那句“将计就计”,似乎哪里想不大通,沉思片刻又寻不出个头绪。她心想,也许是她多想了,自打怀孕后,心思比过去重多了。 “如蓝?”郑晓梅在柜台边远远喊了一声江如蓝,暗想,怎么看起来像在发呆?陆家的事儿不是摆平了吗,江如蓝怎么看着还闷闷不乐的。 听到喊叫的江如蓝应道:“来了。” 逛完整个商场的母婴区,收获颇丰,两人各自欢喜地回家。 因为居住的地方不在同一方向,江如蓝和郑晓梅并没有搭同一辆计程车。送走郑晓梅,江如蓝坐上的士,司机问地址时,不知道为何,顺口说出了丰采公司的地址。 也许,是想他了吧。 江如蓝在心底暗暗说道。 刚跨进玻璃门,如蓝还没开口说话,章秘书眼尖地看到她,“夫人?你怎么来了?”老板娘真是难得来公司一趟,不过她一来,老板的心情肯定锦上添花红艳艳。章秘书打起小算盘,暗自盘算——今天大概不用加班了。 晃晃手中买的一些糕点,江如蓝刚才路过一楼的糕点店,买了一堆,慰劳全体员工。她清浅一笑:“给你们送福利,劳烦章秘书拿去分一分,我先去找陆丰。”她机灵地一闪眸光,吃人嘴软,看你还不赶紧让道,她可不愿在大门口被人围观啊。 把几个袋子塞给章秘书,江如蓝拎着购物袋闪进陆丰的办公室。里面没人,陆丰不在办公室,江如蓝懒得出去向章秘书询问,从容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江如蓝无趣地观察着陆丰办公桌上的一盆仙人球,圆滚滚的,长满了刺,所以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它,也没有人能够靠近它的心脏。 一阵响动,门开了,章秘书一定跟陆丰说了她的来到,所以陆丰进门时并没有诧异,只有满脸的歉意:“你来怎么不让小章去喊我,等了好久了吧?”他几步走近她,细细打量了她,似乎在确定她一切安好无恙。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伸手碰了碰仙人球的刺,预料之中的一阵刺痛,越用力手指头越疼。“仙人球挺漂亮的”,江如蓝答非所问,由衷地赞美起仙人球。 “你喜欢?一会下班把它带回去?”陆丰对这些花花草草并不在意,这盆小仙人球还是章秘书硬摆过来的,说是降低辐射的,公司人手一盆。 “刚才去哪儿了?”江如蓝的话头一转。 “就在对面的会客室,顾礼找我有点事。”陆丰虽然不太理解老婆的跳跃性思维,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但是对于老婆的问题,他依然照实回答。 江如蓝难得地没有跳话题,问道:“什么事?” “给我送一些市场数据,都是生意上要用的。” 江如蓝抬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只一瞬便将满眼柔情撇开去。她盯着仙人球猛瞧,像是要瞧出个所以然来,说话的嗓音闷闷地:“你看,地点、人物,你都会如实讲,可是‘有点事’,是什么事呢?如果我不问,是不是你永远不会主动提起?你就像这个仙人球,我以为我靠你够近了,原来只是在你给予我的一段安全范围里。我再想靠近些,就会刺到自己。” 第85章 错综纷繁 “……一来我能知晓雍叔的立场,雍叔代表的是一众文人墨客,至少在舆论上,陆家不会被施加压力。二来,你的出行确实吸引不少盯梢的视线,我这边的活动空间宽泛了许多。而谭家的帮助,算是意外收获。所以,你去f城这一趟,并不是白去的,没有你的这趟行程,我爸我妈可能到现在还被困在局里。” 他要让她知道,这件事能够如此快速解决,是他与她共同合作的结果。她囊外,他镶内,方能一举破敌。 江如蓝听懂了这一点,所以她不死磕在“去f城”的问题,现在她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为难陆家?” 陆家虽说不如谭家那样得势,但是在a城也是有些能耐的,况且圈内人谁不知晓c城江家是陆家的亲家,如此明目张胆得罪陆、江两家的人,到底是谁?背后又有怎样的利益和目的? “祝家和秦家。” 江如蓝听闻这个答案诧异不已,可是看到陆丰一脸端庄的神情,明白他并没有开玩笑。她不理解祝家和秦家为何这样做,毕竟祝、秦、夏、陆四家一直是盟友关系,想不通这么做的动机。 “夏家呢?夏艺佟还来跟我说帮你什么的?”如蓝问道。 陆丰给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本来我是无法确认夏家的姿态,但是从夏艺佟的行为,我大概猜到,夏家采取中立的态度,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夏家的姿态很明显,想要夏家的帮助,陆家必定有所代价,譬如两家联姻。只是夏艺佟没料到你没有表态,导致夏家又有些犹豫,毕竟你们江家在经济圈内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因而夏家摸不准江家是否已经采取行动营救陆家了,所以夏家一直持观望态度。” 江如蓝听到最后,眼神清亮:“后来是因为你约了夏艺佟,拒绝了夏家的提议,所以夏艺佟之后再也没有找过我吧?” “是的”,陆丰坚定地答到。 多年以前,祝、秦、夏、陆四家当中尤其以秦、陆两家为盛。不为其他,只因这两家不仅纵横官场,而且驰骋商场。 秦达舅舅管辖下的联司集团,实则秦家产业,因着秦古义并无兄弟姊妹,秦达、秦迎汐年纪尚浅,难以担此大任,是故一直委托小舅子也即秦达舅舅打理。 索性这位小舅子也颇有能耐,联司集团的确势头风旺。 与秦家相较,陆家基业更厚实。陆夕的夫人出身经商世家,陆丰的外公十分疼爱幺女,更甚于两个儿子。陆夫人出嫁之际更是豪爽地拿出名下的一处产业作为嫁妆,即如今的宏业集团。 陆夫人虽出身名贾,却无意商场,而陆家一直家风严谨,也不得有力人手去接手公司。陆丰外公便拨了一位手下干将过去帮衬,这位干将就是纪宏。 为方便纪宏行事,陆夫人做主将集团更名为“宏业集团”。 祝家一直是在朝为官,在生意场不成气候。 夏家当年倒也有些产业,自打夏夫人去世后,夏志覃分身乏术,变卖产业,一门心思投放到政场之上。 第86章 个中缘由 这些事,知晓内情的人甚少,几乎只有四家内部成员清楚。 四家一直保持这样的现状已有多年,互相扶持互相庇佑,安然无恙。 但是,除了庇佑与扶持,四家还有一层相互牵制相互制衡的关系。 陆家现今遭此劫难,必定是存在缘故的,而这个缘故就是——陆丰和江如蓝婚前,有内部消息可靠流出,说陆夕将由a城军区副政委,调往f城,任军区政委,军衔也将得到晋升。 这个消息“砰”一声炸开在四家内部,也炸裂了那根平衡木。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大盛的陆家使得其他三家深感不安。 这些都是江如蓝刚听完陆丰的讲述才知晓的内幕,听完之后,就像拨开了层层的迷雾,清晰地见到空中的阳光,心情明媚。 毕竟知道秦、祝两家的动机是件好事,不至于让陆家处于太过被动的情境。 像是想到什么,江如蓝心头微动,眼波含烟,缓缓说道:“有一晚,你情绪失控,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吧?”过去这么些时日,她仍然忘不掉那晚他说话间的那份隐忍,那份脆弱。 “是,我一直敬重秦伯父祝伯父,儿时我们几个小孩经常走动,这个消息让我一时难以消化,所以才……”陆丰有些讲不下去,默默静了声。 四家总会有分崩离析的那天,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急,这样的赤果果。 江如蓝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柔柔地一下下顺着,看到陆丰难受她更是心疼,宽慰道:“索性,你与秦达的兄弟之情仍旧坚韧如故。” 陆丰闻言并未开口,只是倏地抬眸紧盯如蓝瞧着,被人这么直视,江如蓝一下有些受不住,刻意移开眼神。只听陆丰“哈哈”笑了两声,她还在疑惑间,便被陆丰拥进胸膛,“我陆丰得此良妻,再无所求。” “这话……什么说头?”江如蓝从陆丰怀里抬起脑袋,雾水一片。 “你如此聪慧,竟然也有你听不懂的话。”陆丰笑得更加肆意,心胸爽快不已。待他笑完,一低头就看到怀里的老婆正拿眼神斜他,一时正经答道:“秦达与我的事,我从来没跟你提起,你竟然能看穿局面,实在难得。” 江如蓝伸手在陆丰腰间掐了一把,顺势离开陆丰怀抱,捋一捋额际的碎发,故作藐视道:“呵,本姑娘实乃半仙,凡事掐指便知,尔等凡人愚昧无知。” 陆丰翘一翘嘴角,不置可否:“好了,不闹了,你不想听听纪天的事吗?” 提到纪天的名字,江如蓝轻蹙眉尖,纪天为人向来心高气傲,他若是知晓纪家不过是一直为他人做嫁衣,会受得住打击吗? “纪天,他还好吧?” 陆丰探手一抚江如蓝眉头,想要抚平她的眉间疙瘩,淡淡道:“其实,纪天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毕业后一直不肯去宏业集团帮助他父亲,就是这个原因。” 难怪纪天会放着自家的好前程不顾,反要去别的公司打拼,这个困惑是解了,可江如蓝又有了新的困惑:“假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为何之后又肯回去呢?” 第87章 个中缘由2 纪天回到宏业集团的时候,也正是陆丰退出之际,当时还有消息说纪天将陆丰挤出公司。 “因为三个原因,第一,纪天虽然年轻气盛,但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宏业集团岌岌可危,他不会弃纪宏于不顾。第二,有人联合多家企业对付宏业集团,这事纪天是第一个知晓的,他在原来的公司一直隐瞒身份,已经位居高层,所以公司内部机密并不避讳他,而他也想借由自身能力保住宏业集团。第三,那时候我不能再留在宏业,如果我不尽早抽身,宏业集团恐怕连渣都不剩了,我一走,需要一位得力的人接班。” 陆丰说完呡了下嘴角,他没有告诉江如蓝第四个原因,纪天心甘情愿地回来辅助陆家,很大缘故是江如蓝的出现以及她的身份,陆家少奶奶。 纪天对江如蓝的感情可见一斑。 忽地脑海闪过一句话:错过你为遇见谁?陆丰心道江如蓝错过纪天必定是为了遇见他陆丰吧。陆丰轻摇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一出,怪矫情的,恐怕是从老婆的床头读物的书中看来的。 “我想起有两回,纪伯父见到你妈,都恭敬地喊陆夫人,原来有这层缘故。”一次在墓地,一次在听雨楼,当时江如蓝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原来不对劲在这里,难怪纪伯父态度那么恭谦。 “宏业集团破产了,纪家有什么安排吗?”其实江如蓝想问的是纪宏和纪天有什么打算,还会在陆家底下做事吗? 陆丰眨眨俊目,眸光清亮:“纪家曾经受过我外公恩惠,所以纪宏不会背叛陆家。”言下之意就是纪宏仍然会为陆家尽忠尽职。 顿了顿,他略有迟疑,道:“至于纪天,倒没有准信,据说好像会去国外发展。”江如蓝闻言颔首,以前听纪天提过,他有位姑姑在美国做生意,他若是想在海外一展抱负,倒也并不困难。 说了这么久,江如蓝只觉得大脑乱乱的,想顺却顺不出个头绪。在一片烦杂思绪中,她还是揪出一个重要问题:“当初,奉命查宏业集团偷税漏税案件的,是我跟苏向彦。他们,我是说举报的那帮人,难道不知道我是陆家的儿媳吗?” “他们是有意将你算计进来的。你们科长高忠民办事稳妥,习惯明哲保身,面对宏业这样敏感的案子,挑你跟苏向彦跟进并不难猜测。所以你也就轻易地被牵扯进去,陆家也才会缚手缚脚。” “苏向彦呢?他知晓内情吗?”江如蓝迫不及待问道,眉眼呈思索状弯曲,似乎这件事很重要。 “知晓”,陆丰幽幽吐出两个字,然后去看江如蓝的神态,见她明眸瞬间弥漫着失望之意,拉起她的手握了一握:“苏家与陆家素来没有交情,苏向彦没有抓住这次机会落井下石已经很难得了。” 江如蓝一想,是了,记得陆家出事前,杜北在网络攻击陆家声誉的时候,是苏向彦第一个提醒的她。但是江如蓝转念一想,当时事态发展到那样的地步,她迟早会知道,或许苏向彦只是卖了一个顺水人情吧。 第88章 唇枪舌剑 一觉睡到自然醒,江如蓝习惯性地伸开臂膀,平时这个时间点陆丰早已去了公司,而今天似乎没有。她偏过头,微张开眼,果然瞧见陆丰睡在身畔。 江如蓝抬起手臂,以手背覆眼,片刻之后准备起身下床。她刚探身,便有一只手臂横在胸前,将她按了回去,江如蓝不解地望过去,陆丰并未睁眼,薄唇微启:“多睡会吧,你一贯不早起的。” “我想给你做顿早餐”,江如蓝已记不清上次下厨是哪天了,每日早晨醒过来,陆丰虽然上班去了,但是都会将他亲自做好的早餐或温或煲着,江如蓝起来便可以直接用餐。她说完又加了一句:“我不困。” 陆丰已然清醒,弯起唇角一展笑颜,如沐春风。“今天我放假,陪你去做产检,姑姑嘱咐早晨不要进食”,说着毅然翻身下地,穿上拖鞋往洗漱室去了。 江如蓝一拍脑门,暗道她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到产检,陆诗雨可把陆丰批判的狗血淋头。不为其它,只是自从陆丰与江如蓝第一次到陆诗雨那里确认有孕后,她再也没瞧见他俩来复诊。在谨慎的妇产科陆大夫眼中,这是极其不负责的表现。 所以,昨天一接到陆丰的来电,江如蓝身孕都快足六个月了,不由呵斥几句。陆丰恭听着,并不敢回嘴。 待江如蓝收拾妥当后,陆丰一看腕表,七点三刻,开车到医院差不多那边也上班了。 江如蓝五个多月的身孕,显得臃肿笨重,走在医院的过道上,步履缓慢。陆丰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到了陆诗雨的办公诊室,门却紧闭着,门外的长椅上零散地坐着几位妇女。 陆丰抬手准备敲门,一位短发护士走过来,脆声脆语道:“里面有病人就诊,请陆先生先随我来。” 见她称呼正确,陆丰便知定是姑姑嘱咐过这个护士,于是扶着如蓝跟着她走了。 女护士将他二人送至不远处的一间诊室,又给他们到了两杯茶水,“我去告诉下陆医生,二位耐心等会,陆医生一会就过来。”说着就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她快速地扫了一眼他俩就急急地走开了。 江如蓝却瞧清了,她笑吟吟地看着陆丰,“老公,刚才那位身轻如燕的小护士美不美?”表情云淡风轻,仿佛是随意问着玩的。 “……不属于我欣赏范畴内”,陆丰有些语塞,这个问题很诡异,回答的又不敢太迟疑。 江如蓝似乎来了兴致,一挑柳眉:“哦?那你的欣赏范畴是什么?古典还是现代?东方亦或欧美?”一声“哦”微微拉长了声线,听着涵义丰富。 “我的欣赏范畴里只有你一个人”,陆丰眼睛微眯起来,眼眸透亮,深情款款注视着江如蓝,末了还问道:“你不知道吗?嗯?”嗯字咬字极轻,可落入江如蓝耳中偏偏好听的要命,不由心头发酥。 陆丰笑出声来,此番交涉,他大获全胜。 江如蓝不经暗恼,她的段数还是低了些啊! 第89章 护妻心切 “咚咚”,传来两声敲门声,是陆诗雨开门进来了。 “陆丰,姑姑都不想说你了,你都是当爹的人了,可一点没把你儿子放心上……”陆诗雨一进门就一通数落,陆丰无奈地冲如蓝眨眨眼睛。 江如蓝莞尔,通过之前的相处,她明白陆诗雨并不是位多舌之人,能让她愿意费如此多的唇舌,必然是她关切之事。如此急切,只因为陆诗雨疼爱陆丰,包括陆丰的孩子,以及陆丰的妻子。其实,要被数落的话,如蓝这个准妈妈也逃不掉,这么久不到医院复诊,她也难逃其咎,只是陆诗雨不忍心责骂她,就一股脑推到陆丰头上去了。 陆诗雨看到陆丰态度颇好,便不再多说什么。她指引着江如蓝走到室内的一道蓝色的布帘内,又扶着她躺到床上,说是先做个简单的检查。陆丰想跟着进来,却被陆诗雨赶了出去。 陆诗雨伸手按着如蓝的腹部,笑着说不要紧张放轻松,按到一处便问什么感受,如蓝一一作答。检查完,如蓝从床上坐起时,陆诗雨转身拉开布帘,“没什么问题,你再随我去做几个检查”。 江如蓝低着头想要穿鞋,陆丰忙走到床边,蹲下来替她把鞋穿上,如蓝对上他的视线,不由一笑。江如蓝抬起头的顷刻,视线扫过站在一旁的陆诗雨,如蓝看到她的笑脸意味深长的样子。如蓝不经有些羞涩,拿脚偷偷踢了下陆丰,当着姑姑面他这么殷勤做什么…… 就着陆丰的力下了地,如蓝正色道:“姑姑,还要做些什么检查?” “例行检查,别担心”,陆诗雨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俩往外走,忽地又停住脚步回头问道:“不晕血吧?” 还要抽血?!江如蓝顿时觉得臂弯的血管犯疼,她不晕血,但是她怕疼啊! “不、不晕血”,声音有些哆嗦。 陆诗雨闻言放心地领路,陆丰和江如蓝跟在她身后。 陆丰扶着她的手登时发觉有些稳不住,疑惑地打量了如蓝一眼,确认道:“真的不晕血?” “不晕。” “那……你抖什么?”陆丰不解。 “……我怕疼” 陆丰忍不住唇角上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婆平时看着挺隐忍的一人,居然会畏惧戳针,真是好笑。有这么一瞬,陆丰有片刻的悔意,为何当年没有从医…… 直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痛感,陆丰垂下嘴角,倒吸口气,老婆掐人的功力越来越纯熟,哪里肉疼掐哪里。委屈在老婆的魔爪下,陆丰只好扮作好好丈夫,低声抚慰:“好啦,没事儿,到时候我就在旁边陪你。” 因着陆诗雨的安排,一系列检查很快就作完了,最后一项是抽血化验。江如蓝撩起衣袖,露出雪白的胳臂。负责集血的护士快速地绑上一根橡皮管,随后一手拿针管,一手用棉签消毒,随即面不改色地戳进血管,几秒就完成了集血。 护士一拔针,江如蓝就缩回手臂,青眉暗扣,肉疼不已。她低垂眼睑,一眨不眨看着按着棉签止血的地方,陆丰则扶着她挪位,让其他病人抽血。 三分钟后,陆丰见老婆都快石化了,提醒道:“老婆,应该不流血了。” 江如蓝怯弱地看一眼陆丰,脸色看起来快哭了,看得陆丰怜惜不已,他极少在她脸上看到这么脆弱的神情。江如蓝慢慢拿开棉签,见血果然止住,她松了口气,脸色转暖。结果三秒过后,鲜红的血丝不住地从细细的针孔往外涌,江如蓝顿时有些发懵,她慌张问:“怎么还在流血?老公,怎么止不住啊?” 陆丰一时也反应不过来,按理必须止住了啊!他一扭头,冲还在工作的护士厉声问道:“护士,这是怎么回事?” 第90章 傍晚散步 孕后,江如蓝的性子越发慵懒,出门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倒不是她不想出门,有时候一个人出门没意思的狠。 她端起瓷碗,一勺勺喝起来,如此简单的动作,落在陆丰眼中,风姿竟如此出尘。他紧盯着江如蓝的举动,一眨一瞬都不放松,莫名有些慌张,就好像唯恐有一日,再瞧不见这样暖心的风姿。 出门前,陆丰习惯性地抓起车钥匙,江如蓝拦住,无奈摇头道:“公园离小区不过五百米左右。” 仔细提起来,自从丰采公司创办后,他二人并不常一同散步,往常一同出门大都是去餐馆吃饭,所以他才下意识拿车钥匙。陆丰眼色一黯,看向江如蓝时不觉有些懊恼。 江如蓝却不甚在意,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温声而言:“走吧。” 园子不大,人也不是很多。江如蓝见到邻水之处有人在垂钓,眨着好奇的水眸,就近选了张木椅坐下。陆丰由着她的小孩性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平静的湖面,柔和的夕阳,还有余晖下偎依的人儿。 很快,气氛就被打破了。 江如蓝拉拉陆丰衣角,示意陆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家冰激凌店,陆丰瞬间明白。坐直身体,面色不改问道:“是免费提供的吗?”出门前,他换了一身休闲装,钱包手机什么的都是浮云。 “唉”,江如蓝长叹一口气,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态,晃晃白色的手包。 看着老公俊朗的背影,江如蓝不经笑弯了眉眼。 只是她还没笑多久,原本该去买冰激凌的人又折了回来。面色清凉地说道:“老婆,你好像忘了你是孕妇。”说完附赠一抹微笑,无辜地看着如蓝。 咽咽口水,她好像真的忘了…… 没有冰淇淋,江如蓝的好心情一下变得有些低落,她摸了下肚皮,对小生命既满足又无奈。 美景常在,难得好兴致。 江如蓝忽地觉得对周围的一切有些厌倦,她伸出一只手,“老公,我们回家吧。” 短暂的黄昏散步在二人缓慢的步伐中结束。 回到家,照旧温馨安稳,突如其来的厌倦感也渐渐消弭,陆丰依旧扮演好好先生,钻进厨房给江如蓝做晚餐。 江如蓝坐在客厅沙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她拿起一看,是梅子的来电。刚接通,那边传来一抹男声:“嫂子,我是秦达。” 虽然不明白秦达怎么给她打电话,江如蓝还是礼貌地询问:“哦,有什么事儿吗?梅子?”她有种不好的联想,语气些许上扬。 “不是不是,我找陆丰,他电话打不通。”秦达连连否认。 江如蓝下意识望了眼厨房,陆丰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眉眼染上笑意,低低地回道:“这样,等会我让他回个电话给你吧。”听到那头的应答声,江如蓝才收了线。 她扭头喊道:“老公?” 陆丰似乎有些走不开,稍稍拔高声线应道:“怎么了?” “秦达好像有事找你,说你电话打不通。” “是吗?”陆丰关了灶火,找到手机一看,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他回拨过去。江如蓝从他发出“嗯”、“嗯”、“好的”、“我一会到”几句简单的话语,不难揣测出他要出门。 第91章 老友来邀 江如蓝把眸光一黯:“要出门吗?” 陆丰看到她可怜兮兮的神态,竟有些不舍出门,但他仍然解释道:“嗯,秦达介绍了一个客户,开了饭局,我去会会。” 江如蓝一向不是矫揉拿捏之人,抿嘴一笑,云淡风轻道:“少喝点酒,让司机开车。”应酬必然少不得喝酒,认真嘱咐他不要酒驾。 “行,那个锅里有米饭,灶上煮着冬瓜排骨,记得一会热一热再吃”,陆丰换了一身行头,看起来商务感十足。他拿上钱包,在江如蓝脸上落下一吻后匆匆出门,江如蓝眼看着铁门在面前轻轻阖上,轻叹一口气。 就这样干坐半晌,觉得有些无趣,便慢悠悠起来收拾陆丰换下的衣物。 手机铃声咿咿呀呀自唱起来,江如蓝擦干净双手,看到又是梅子的来电,不经困惑:“喂?”不敢喊梅子,怕那头又是秦达。 “晚饭吃了吗?”传来的是熟悉的嗓音,郑晓梅语调明快。 “还没。” “我们一块吧,有家饭店的鱼做的特好吃,带你尝尝看。”郑晓梅心系老友,一直知晓如蓝爱吃鱼。 江如蓝犹豫了下,望了眼厨房,灶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只锅,她眨眨眼:“行!你把地址给我,我这边有几件衣服晾一下。” “不用了,一会我去接你,一刻钟。”郑晓梅笑吟吟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江如蓝又开始继续辛勤劳作。 郑晓梅来电催人的时候,她正好搞定一切,接上电话,知道梅子在小区门口等,换上鞋提上包不疾不徐地下楼。 以为是郑晓梅开车的,原来是秦家的司机老魏载她过来的,江如蓝坐到梅子身旁,车子稳稳地行驶在路上。 江如蓝见郑晓梅似乎圆润了些,反观她,倒是清瘦了不少。最近内心积郁,却不知说与谁听、从何相说。 察觉到江如蓝的反常,换做以往,她一上来必然会问店在哪儿?特色菜有些什么?而这次,她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语。郑晓梅捏捏如蓝的手腕,担忧道:“怎么好像你变瘦了,陆丰怎么回事?”孕中清减并非好事,郑晓梅眼神忧虑,却又不敢过度展现出来。 江如蓝头倚着坐垫,似乎极累,闭着眼睛摇摇脑袋。 见她不愿说话,郑晓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紧紧抓着她的手。 车子在路上疾驰,最终停在一家店门口。江如蓝下车,眼前的饭店叫“玖玫大酒店”,明显是高档酒店啊,白瓷的地面,覆着朱红的绒毯,若说只为顿鱼来,这阵仗摆的也太吓人了!江如蓝扭头朝郑晓梅望去,郑晓梅刚下车,神态有些恍惚。 江如蓝伸手一拉梅子,“怎么不走?不会是忘带钱吧?” 听到她的戏谑,郑晓梅看了眼如蓝,随即笑道:“你请客咯。” “‘美的’是你家开的吧”,江如蓝暗嗤一声。 两人在迎宾的欢迎声中步入酒店,一位长相尤佳的服务生迎上来,谦和地询问有无预约。郑晓梅点头,报出姓氏,很快就被带到二楼的一间包厢。 江如蓝与郑晓梅革命友情深厚,谁爱吃什么菜相互间了如指掌,点单几乎在五分钟内就摆平了。随后在服务生的帮助下,点了几道酒店的特色菜,两人便坐等上菜。 第92章 桃花桂鱼 “咱们两个人,这么大的包厢,真是浪费。”江如蓝目视一圈,由衷感慨。 郑晓梅明显不是第一次来,“秦达常在这吃饭,带我来过几次,味道还不错,挺合我胃口,尤其那道桃花桂鱼,细嫩鲜美。”说完一脸回味。 江如蓝在美食中沉浮多年,当下调动脑存量,“四川有种鱼叫桃花鳜,莫非是从那边运过来的?” 郑晓梅想了一想,否认道:“应该不是,上次吃的时候,服务生说桃花桂鱼是有桃花入菜的。”正说着,一名传菜员推门而进,她放下手中的菜盘,礼貌地说了声请慢用准备退下,郑晓梅叫住她,问道:“508的客人今天来了吗?” 服务生看了眼郑晓梅,神情间迟疑不已,5楼都是贵宾房,通常每间房的使用者都是既定的。但是,对服务人员而言,泄露顾客的私隐是万万不能的。 “你别紧张,508的秦先生是我先生,告诉我没事儿”,郑晓梅一脸和气。 闻言,服务生才多看了几眼郑晓梅,似乎想起郑晓梅来,她略松了口气:“是的,秦先生正和朋友用餐。” 郑晓梅点点头,示意服务生可以出去。 “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郑晓梅征询如蓝的意见。 江如蓝想起陆丰出门前的一番话,想到他必定与秦达在一块,还是不要耽误他们正事的好。 “不去了,我们吃我们的吧。” 郑晓梅“嗯”一声,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菜一道道传上桌,光色泽与香味就鼓动的胃口大开,而那道桃花桂鱼也果然不负郑晓梅的推荐,桃花干配上桂鱼,入口嫩滑,实乃人间佳肴。 不肖一个小时,两人饭饱,坐着歇了一歇,方唤了服务生买单。江如蓝拿钱包之际,郑晓梅已经将一张卡递给服务员,江如蓝作罢,在交际往来这方面,她向来不是郑晓梅的对手。 服务生接过去,柔柔问道:“两位女士,我们酒店刷卡在一楼,二位稍等,我马上就上来。” 郑晓梅摆摆手,站起身来:“等等”,说完对江如蓝说道:“反正都要下去,一起下去吧?” 二人便跟随服务生一同下了楼。 结完饭钱,郑晓梅想把卡装回手拿钱包,意外发现手上没有包包。她轻抚下额头,无力道:“如蓝你到那个沙发上坐会,我上去拿下钱包,好像忘在桌上了。” “你去吧。”江如蓝坐到楼梯旁的大沙发上。 沙发对面,一架宽大的观赏鱼缸倚墙而置,江如蓝看着其间穿梭的鱼群甚觉欢喜,她不经走到鱼缸前细细地看着,面容祥和,大厅的灯光打在脸上,仿佛晕了层光圈。 电梯“叮咚”一声开了,走出一群人。因着电梯距离楼梯稍远,江如蓝也只是余光扫到些,大概是群商业人士吧。 “丰哥,你看艺佟怎么办?” 这个嗓音很熟悉,几个小时前刚跟她通过电话,江如蓝抬眸细瞧,果然是秦达,男男女女有十来个,嘻嘻囔囔地往大门走。 第93章 痛心不已 风头愈加猛劲,江如蓝扯动着风筝,看着它越飞越高,像个孩子般雀跃。 突然,风筝在空中挣脱了线轴,转瞬间消失在如蓝的视野里。 她举着断了线的轴,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空,慌乱起来,扭过头想喊身旁的陆丰,可是眨眨眼,身旁没有人。江如蓝环视一周,发现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草坪,现下空荡荡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巨大的恐惧感迎面而来,她大喊出声:“陆丰?陆丰!” 有人在摇晃她的手臂,她双眸顿时睁大,短暂的视力模糊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女子的脸,穿戴着护士服。 中年女子见她醒了,笑道:“在找陆先生吗?” 江如蓝认真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吊瓶、病床、白色的墙壁,她应该是在医院。顾不上回答中年女子的话,江如蓝在薄被下抚上腹部,触碰的瞬间,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她怀胎六月的胎儿,已经不在腹中。她未出世的孩子,就像梦里断了线的风筝,消失不见。 中年女子连忙进洗手间,洗了热毛巾帮江如蓝擦泪,口气慈祥道:“太太,你还年轻。” 年轻,所以还会再有孩子。 江如蓝哭着摇头,发丝凌乱,身体与心灵的痛楚,难以承受。 “老婆,不怪你不怪你”,陆丰的嗓音响起,平静和缓。江如蓝睁开红红的眼睛,失去光泽的瞳孔无神地望着他,望着镇静从容走近病床的他。 江如蓝闭了眼,也不再哭泣,静静地躺着。她觉得太累了,太累了。陆丰握着她的手,让她忐忑的心有了短暂的休憩,她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待她睡沉,陆丰将她手臂放入薄被,凝视半晌才开门出去。看到门外守着的中年女子,也就是他特地请的专业护工,略有担忧地问道:“倪阿姨,医生注射的镇静剂量会不会过多了?” “没事,太太是太疲乏了,所以又昏睡过去”,倪护工温和说道,“刚才太太有做恶梦,情绪很不稳定。” “我知道了。” 次日中午,江如蓝醒来时,病房坐着陆妈妈,眼圈通红地看着如蓝。 “蓝蓝”,陆妈轻喃一声便抹起眼泪。 江如蓝看着心中更觉刺痛,“妈……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说了两句对不起,不知是说与陆母听,还是说与失去的孩子听。 陆母抚了两下她的发梢:“这孩子与你缘分太浅,不是你的错,好好养身子”,说着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妈给你熬了些粥,喝点吧。” “好”,江如蓝乖巧地应声。 陆妈妈眼看她喝完一小碗粥后才离去的,江如蓝看着陆母的背影,眼睛很快又湿润起来。陆妈妈宽仁的态度,毫不埋怨江如蓝的错处,更加令她痛如锥心。 “太太,您快别哭了,小月子里万万流不得眼泪,回头眼睛不好”,倪护工看到如蓝哭,忙洗了毛巾递过去。 将毛巾捂住眼睛,江如蓝低声呜咽,片刻之后才松开。 “阿姨,喊我小江吧”,江如蓝递还毛巾说道。 第94章 无心应付 倪护工看起来同陆母一般岁数,让这么年长之人开口闭口就“太太”“您”的,实在不习惯。 “行,小江,先生清早来过,你还在睡……” 江如蓝听后,打断道:“我知道了,阿姨,帮我喊一下主治医师,我有话问他。” 倪阿姨答应着去了。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江如蓝枕在高高的靠垫上,有瞬间的迷失。 传来一阵敲门声,江如蓝没来得及应和,门已经开了,是夏艺佟。她怀里抱着一大束康乃馨,长长的卷发,无懈的妆容,走的步步生姿。 江如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似夏艺佟并不存在。 夏艺佟将鲜花搁在床头柜,自然地落座,“嫂子,你别伤心,你跟哥都年轻,孩子很快会有的。” 自打醒过来起,这话江如蓝已然听了太多遍。 江如蓝抬眸看了眼她,夏艺佟的眼神恳切至极,江如蓝回了一丝浅笑:“是啊,我还年轻……” 夏艺佟觉得江如蓝的话有些怪异,但想到她刚失去孩子,内心肯定不能接受,精神上估计还有些恍惚。 病房里又陷入短暂而又诡异的静谧之中。 夏艺佟打破僵局:“上次你为陆爸爸周旋的事儿我听哥说了,说实话”,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下,“……说实话,我以前一直看不上你,陆丰值得更优秀的妻子,但是我现在发现你远比你展现出来的更坚韧,我收回之前的成见。” “我也说句实话,你怎么看待我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夏小姐,我累了”,江如蓝倦乏地眨眨眼,语气不善。 夏艺佟微愣,旋即笑道:“行,我先走啦,嫂子你好好休息。”顾虑到江如蓝的心情,夏艺佟并不在意她的失礼,走前看了眼床上的女子,眼神悠远。 又剩下一个人,安静的空间,江如蓝闭眼遐思。 “小江!” 江如蓝睁开眼,是倪阿姨。住院部离就医大楼挺远,来去费时。 “这位是张大夫”,倪阿姨给江如蓝介绍,又招呼张大夫:“张大夫您坐。” “阿姨,帮我买个花瓶回来”,江如蓝指指柜上的花束,示意买个花瓶放花。 倪阿姨知晓江如蓝是在支开她,心领神会,快速地出了门。 张大夫是位中年女子,肤色略黑,人却很精神,她先是拿起床位的病历卡浏览一遍,确认江如蓝的输液情况一切正常。她边看边问:“江女士,你有什么问题?” “我是谁送来的?”江如蓝知道,定不是陆丰先看见她的,若是他,那么此刻她该在军区医院。而她如今在人民医院,想来是旁人救得,却不知这旁人是谁。 “这个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位好心人。”张大夫答道。 “孩子……真的没有救了吗?” 张大夫放下病历卡,皱眉看江如蓝,“是的,我们尽力了,对不起。” 江如蓝苦笑,这句对不起有什么意思呢…… 第95章 心生疑虑 “我想知道,小产需要剖腹的吗?”江如蓝困惑,她的腹部被开了道刀口,这两天还隐隐犯疼。 “你的胎儿快六个月了,已经成型。” 江如蓝听后静默几秒,方淡淡道:“你去忙吧。” “江女士,我知道你不好受,当时情况危急……”张大夫停下话头,无奈地抿了嘴角,“所以,真的很抱歉”,她说完就走出病房。 江如蓝脑海回荡着张医生的话语,好心人,危急,尽力……须臾间,思绪又飘忽远了。 床头柜中传出一阵手机铃声,她拉开抽屉,瞧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公”,呆了片刻才接起来:“老公?” “老婆,今天感觉好些了吗?”陆丰声音清朗如风。 江如蓝抓着手机点头:“好多了。老公,你知道,救我的好心人是谁吗?” “好心人啊,嗯,好像是我们一个小区的,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是医院联系的我。”陆丰也有些不解,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 “哦。” “老婆,我需要出差几天,下午五点的航班,一会我就直接走了,不去看你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倪阿姨会照顾好我的。” “行,你好好休息,我这边还有点事交代一下。” “一路顺风。” 江如蓝放下手机,倪阿姨已经进来,在洗手间洗着新买的花瓶,擦干之后,搁到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上。 江如蓝递过床头柜上的鲜花。真好看。 接下来的三四天,生活就像平静无波的湖水,悠然安心,除了陆丰每日的问候电话,几乎无事。江如蓝看着吊瓶中的水,一滴一滴,无趣地盯着看。期间,江家也来过一次电话,爷爷奶奶在电话那头快要哭了,反倒是她这个孙女不断安抚他们。江父和渝姨口气遗憾,只说让她安心休养。 郑晓梅拎着一篮水果,还未靠近病床,眼圈早就红了起来。江如蓝笑了笑,“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倪阿姨忙接过郑晓梅手中的东西。 郑晓梅逞强般地眨眨眼:“谁哭了!” 正是清早好时光,两人互相逗趣,笑语飞扬,心情开怀多了。 江如蓝说起前两天夏艺佟前来探望的事,郑晓梅忽地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夏家出事了,夏艺佟的父亲被扣起来了。” “……是吗?”江如蓝一脸诧异,那天夏艺佟过来时,竟一点儿情绪都没外露。 “你家那位不就是去f城了么?” 江如蓝其实并不知晓陆丰去哪出差,听郑晓梅这么一说,心头雪亮。胸口发闷,太阳穴也有些疼,江如蓝拿手揉了几下穴位,眼睛却不经意地湿濡。郑晓梅见她面容失落,有些不忍,她边伸手去握如蓝的手,边担忧道:“不舒服?要不要躺一会?” 在郑晓梅的手快要搭上来时,江如蓝轻微地缩了下手,动作细微,却实实在在地躲开了。 “怎么了你?”郑晓梅显然没料到,一下愣住。 第96章 知己何为 江如蓝对上郑晓梅愕然的双眼,缓缓说道:“梅子,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卖弄心计。” 郑晓梅生硬地转开眼神,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略白。 “我知道你现在是秦家人,事事要为秦家考虑,但是我真心拿你当姐妹,你为什么有事不能直说?你那天带我去酒店吃饭,让我巧遇陆丰与夏艺佟。今天,你又不经意告诉我,他二人瞒着我去了f城。破坏陆江两家,这就是秦家的算盘吗?”江如蓝的语气平缓,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淡而安静地述说着一切。 郑晓梅脸色更加苍白,她羞愧一般垂下眼睑,声音已然染上哭腔:“陆丰最近对秦家有所行动……对不起……” “没有想到,我腹中孩子会没了吧?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依旧是淡然的口吻,江如蓝好似迟暮的老人,倦态毕露。 郑晓梅此刻才有些惧怕,江如蓝的反应真的太平静,平静的有些骇人。”如蓝,我只是想通过你去牵制陆丰,分散陆丰的注意力,你的孩子我真的很抱歉……”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用自责。你回去吧。” 郑晓梅在病床旁站了有十来分钟,最后还是离开了。听到动静,江如蓝才睁开假寐的眼睛,看向房门处,胸口情绪酸楚,化成热流涌出眼眶。 她的好朋友,好姐妹,为了那些肮脏的博弈,背弃多年友情。之前,陆丰与她还一直觉得秦达可靠,原来到生死存亡的地步,依旧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什么友情友谊都是云烟过眼不留痕迹。 那会,收到郑晓梅的邀约,江如蓝没有丝毫戒备,轻易入了局。 进了酒店,郑晓梅开始试探她,提议去秦达那边打招呼,却不想江如蓝不想去打扰。可是,郑晓梅显然没有放弃,饭后更是拉着江如蓝拉家常,直到秦达他们散场,假借回去拿钱包的行为,让江如蓝亲眼看到陆丰与夏艺佟。 也许,秦达的本意是,让陆丰与江如蓝面对面相遇,这样会更冲突吧。然而江如蓝看到后,选择避开,并没有出面。 而这次,郑晓梅透露夏家的事,醉翁之意并不在这,而在陆丰与夏艺佟一同去f城。 江如蓝不知道陆丰为何这些事都瞒着她,就算陆丰如实相告,她江如蓝并不会阻拦不是吗?秦达态度转变又是为何?想到解开此难题,恐怕答案只有一个——陆家会和夏家联手,对付秦、祝两家。 但如今,夏父被扣,事情难办起来了吧。 当然,这都是江如蓝的揣测。 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哭一哭她的真心实意。 倪阿姨抱着饭盒进来时,瞧见江如蓝又在哭,以为她是伤心孩子,叹了口气,洗了条毛巾递去。 “小江啊,阿姨也是当妈的,知道你的心里伤心,但是你也要为你的健康想一想,把身体养好了。”倪阿姨语重心长地劝道。 江如蓝擦干泪水,“阿姨,我没事的。” “咚咚”,传来两声敲门声,随即走进来一位俊朗男子。 第97章 久违故人 ——是纪天。 看到江如蓝发愣,纪天轻笑道:“很意外吗?” 江如蓝调整了一下表情,镇静下来:“你不是在国外吗?” “是,回国有些事,有些东西想交给你,前两天就想给你了,结果你住院了。孩子的事,我听说了。这个孩子与你缘分浅薄,别太自责。” 江如蓝静默片刻,恬静问道:“什么东西?” “是翟姨留下一些私人物品,她生前交代,留给你。” 纪天从西装口袋拿出一个信封,江如蓝接过来打开,只有一张银行卡。 “这个是?” “这是翟姨的积蓄,她生前以你的名义存入银行。所以,现在这张卡是你的了。” 江如蓝表情有些凝重,她刚想说些拒绝的话,纪天看出来,抢先说道:“你不要不肯收,这笔钱就算放在我这,没有你的身份证明,是动不了的。” 江如蓝看着手中的卡,想起翟沫的脸庞,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后的爱护了吧。况且,她确实有些缺钱,不久之后。 “好,我收下了,谢谢你。” 纪天如释重负,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国吗?”江如蓝看他,清新俊逸,身上的青涩桀骜早已褪尽。 好似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问,纪天眉头轻抬:“今晚的航班。” “一路顺风。” 纪天轻笑一声,低低的嗓音:“嗯,再见。” 江如蓝没有说再见,或许,隔着国度,根本不会再见。 江如蓝目视空荡荡的房门,纪天的身影已经走远。 再见,青春;再见,纪天。 沉静在思绪中的江如蓝,被一阵铃声叫醒,是陆丰的“日问候”。 “老婆,怎么这么久才接通?” 电话刚一接通,陆丰略显忧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哦,手机铃声小,电视刚才开着,没听到。” “今天怎么样?晚饭吃了吗?” “晚饭啊,倪阿姨回家做了,一会就该回来了。” “好好吃饭。” “嗯。你在外面还好吗?” “我后天就回去了,先这样,挂了啊。”陆丰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 “拜拜。” 放下电话,心境平和,又隐约透露出莫名的不安,似乎正酝酿着一股不可抵抗的暴风雨。 倪阿姨终于回来了,拎着饭盒,歉意地笑着进来:“小江啊,我在家里给你炖了汤,结果来的有些晚了。饿了吧?” “没事,我还行,没有特别饿。” 阿姨将床尾的小桌子掰开,推到江如蓝面前,将饭菜一一陈列在上,江如蓝接过碗筷,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白米饭,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姨,你吃了吗?一起吃吧。” 倪阿姨闻言噗嗤笑起来:“这是营养餐,阿姨可不需要补充营养。” “也是,阿姨,那你也赶紧去吃点东西。”江如蓝也笑了笑,是她疏忽了,她最近吃的都是些补品,估计出院必定胖一圈。 “对了阿姨,都一个星期了,怎么身上还是没什么劲儿?也不能下地?小产身体恢复都这么慢吗?”江如蓝咽下一口饭菜,问道。 “当然了,小产也要坐月子的,不要着急。”倪阿姨说完笑了一笑,江如蓝抬眼时正巧看到她的笑容,可这个笑容,似乎有些闪躲。江如蓝别开眼,点点头,认真吃饭。 第98章 顾祝喜讯 半月之后,江如蓝出院的日子来临。换下看烦的院服,一身清爽地站在医院大门处,等陆丰来接。 习习清风拂过发梢,快进十月,气候也陡凉起来,呼吸间清凉一片。 陆丰驾车远远便瞧见江如蓝一人站在那边,身影单薄,来来去去的人们在她身边经过,好似要将她淹没在天地间。 车停在如蓝面前,她微笑着拎起行李箱,准备往后备箱放。陆丰忙推开车门下来,接过行李箱,不满道:“不要拿重东西,医生的话全忘啦?” 江如蓝咋舌,“哎呀,一下忘了!也不重啊,重的那个阿姨上去拿了。” 果然,倪阿姨推着一只大些的皮箱走过来,陆丰几步过去接过,一鼓作气地放到后备箱。 “阿姨,这么多天真是麻烦你了,今晚你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段时间,倪阿姨一直陪着如蓝,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令如蓝心生感激。虽说倪阿姨是拿钱做事,但真的是个好人。 相处下来,倪阿姨对如蓝那是相当喜欢,懂事、乖巧,真让人心疼。“回去要好好休息啊,千万别干重活。” 江如蓝笑着点头。 “那阿姨我们就先走了。”陆丰坐进车内,又替如蓝扣上安全带。 “阿姨再见!”江如蓝摇下车窗,摆了摆手。 倪阿姨的眼角已有泪光:“好,好,你们一路好走!” 车子驶远,汇入车流,消失在视野中。倪阿姨叹了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医院。 “这个是?”看到身旁的门槽里放着张卡片,江如蓝拿出来问道。 陆丰转了下俊目,了然道:“哦,是请帖。” 江如蓝一一翻开,金灿灿的封面,镌刻着烫金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顾礼与祝晏紫。 “真是喜事一桩”,顾家认回顾礼才多久啊,便添上一桩喜事,如蓝脑海中浮现出陆诗雨的恬静面容,姑姑一定很开心吧。 陆丰认真开着车,唇角微翘:“是啊,晏紫才大三,两家商量了下先订婚,等她毕业了再结婚。” 江如蓝颔首,转念又觉得奇怪:“怎么忽然就要订婚了?” “听说,晏紫在学校太惹眼,顾礼不安心。”陆丰说完不经笑了,老弟的心思他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去年他也是急侯侯地同如蓝结婚,这才安下心来。 听到陆丰笑,江如蓝片刻便反应过来他笑什么。想当初,他俩结婚的节奏确实够快,婚都没订直接结婚,现在回头想,真亏啊。思及此,她不经睃了眼陆丰。 陆丰很快敛去笑意,故作郑重。 江如蓝暗暗记下日期,想着早些去买套礼服。小产后身材还没恢复,阿姨又常给她进补。出院前称体重,足足胖了十斤,吓得她从秤上跳了下来。家里不是没有衣裳,别的还好,只是这腰部,比过去增了一圈,怕是塞不下。 回到阔别大半个月的小家庭,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身畔睡着熟悉的身影,四周静谧,能清晰地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如蓝睁着双眼,没有丁点儿的困意。 黑夜无眠,总会使人胡思乱想。 第99章 胡思乱想 她侧过脸,对着陆丰的方向。浅色窗帘,遮不住银白月光,漏进点点星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到他的脸部轮廓。 出差回来后,陆丰什么都没与如蓝说。f城、夏艺佟,一字未提,江如蓝原本存着的心思,渐渐微弱平息。 总觉得她已经走近他,可是一抬首,却发觉距他还是那么远。偏偏下一刻,他又能若无其事地凑上来。 或许,他是真的“无其事”吧,因为有些事,他从来就没打算坦白。 后半夜,江如蓝才睡沉。 翌日,是周二,陆丰无暇在家,早早去了公司。 江如蓝直睡到九点,方起来洗漱,厨房洁净,她便吃了些糕点。 午后,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刚滑了一下,手指停顿在那边,心中好似堵着巨石,沉甸压抑。 她原本是想叫上梅子一起逛街的。 可是,自打医院那次见面后,足足半月没有联系。 江如蓝从未想过,她与郑晓梅,竟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过去的她们,彼此拥有,彼此互助,她们只是她们。可现在,她俩都被冠上夫姓,不是江如蓝,不是郑晓梅,而是陆江如蓝,秦郑晓梅。 纵然她是陆家人,她也不会为了陆家而伤害梅子。 可梅子,竟为了秦家,去算计姐妹之情。 到底是谁的错?是梅子的?是秦家? 亦或者,是陆家? 陆丰若是不为难秦家,是否还是会与秦达兄弟连心? 这一瞬间,江如蓝内心涌起一阵失落。不会有人永远陪伴你,人生路上,走走散散,能依赖的,似乎只有自身。 一个人出门,打车去了商场。 订婚宴是喜宴,不能穿素色,江如蓝最后挑了件翡翠色的长款雪纺裙。从试衣间出来,没有人帮着指点,如蓝只有站在试衣镜前独自欣赏。一旁的导购员好口气地赞美着。 江如蓝轻抚腰线,亏得每日以布裹腹,否则还不知胖成什么样…… 这款衫裙香肩微露,长摆落地。极有特色的是,裙摆上缠绕一圈梨花枝桠,梨花盘旋,伸手可以摸到。此外再无多余装饰,可谓简约又不失庄重。 “这是我们店刚推出的新款,名叫‘翡翠飞花’。裙摆的花枝是立体的,全是手工缝刺。” 江如蓝满意点头,也不想再多看,垂目道:“就这件吧。” 付钱拿货,江如蓝决定去丰采公司。 丰采公司,办公室。 章秘书敲门进来时,陆丰正站在窗口往外望着,背景傲然威仪。 “老大,您找我?”章秘书收到内线电话,便立即放下手边工作进来了。 陆丰转过身,走到红木桌后坐下,又示意章秘书也坐下。 “价格谈的如何?” 章秘书脸色严肃,有些头痛地摇摇头:“对方加价的意愿不大,似乎咬定我们想要尽快转手。” 陆丰眼眸深邃,似在沉思,静默片刻后说道:“终止谈判。” “什么?”章秘书不理解,跟对方洽谈这么久,至于加价,对方也同意考虑。老大这个时候说停,太过可惜。 第100章 相伴逛街 “公司转到夫人名下,由你打理。”陆丰嗓音清冷。 章秘书吃惊,眼神轻闪,这句“由他打理”不仅意味着责任,更意味着信任。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必推辞,算是我请你帮忙。”陆丰口气愈发轻描淡写。 章秘书浓眉大眼间已有不舍,站起身来:“老大,你不能留下吗?” “一月左右,我将不再是丰采的老板。”陆丰也站起来,伸手拍拍章秘书的肩膀,无言地托付公司,以及公司所有成员。 眼看章秘书眼角泛湿,陆丰急忙拦住,“你去联系下赵律师,尽快把手续办好。” “是!”声音黯哑。 章秘书准备出去时,陆丰又叫住他,“医院的倪护工的工钱结了没?” “本来按您的吩咐,昨天下午去付剩余的工钱,但倪护工一直说夫人付过了,所以不肯收下钱。” 陆丰并不知晓老婆已付过工钱,略有诧异后说道,“我知道了。”章秘书退出之后,陆丰坐在椅子上所有所思。 “咚咚”,门把又被转开,传来章秘书的声音:“老大……” 陆丰无奈地轻抚额角:“又怎么了?” “夫人来了……” 后边,江如蓝已经从章秘书身后走出来,笑吟吟地走进办公室。 “忙不忙?陪我去逛逛吧?” 江如蓝鲜少在陆丰的工作时间去要求什么,所以陆丰一口答应下来。 “不忙,想去哪儿?”说着迅速归好文件,起身去拉江如蓝的手,看到她手上拿着的纸袋,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江如蓝顺势挽上他的胳臂,扬起一抹淡笑:“刚买的衣服。” 没再多问什么,看到她兴致如此高昂,陆丰心中开怀,带着她离开丰采公司。 到停车场取车,江如蓝拉开车门,“老公,去国贸大厦。” 直至江如蓝挽着他站到一家男装店里,陆丰才反应过来:“给我挑衣服?”语气颇为意外。 “嗯,下礼拜就是顾礼的订婚宴。你看看,喜欢什么款式?”如蓝清清淡淡地掩去眼中的情绪,相识以来,她说起来也算是贤妻良母,却从没有给老公添过新衣。 这段婚姻,比想象中更加失职,不仅她,也有他。 有导购迎上来,说了句欢迎光临,陆丰疏离有礼地点头。 其实西服的款式,大同小异,一般以细节为重。 如蓝拿起一本该店的宣传图册,导购小姐便说道:“先生太太,请里面就坐。”两人便在店里的沙发上坐下,导购小姐又递上一本图册,便于他二人各自翻阅。 陆丰目光停留在一套黑色西服上,江如蓝却看中另外的银灰西服,她指着页面中的图案,扭头征求意见道:“老公,看这件,黑色西装你有好多套,就不要再买了,你觉得呢?” 目光诚恳,水灵灵的瞳孔,落在陆丰身上,竟令他有片刻的怔忪。开口时,语调温柔:“好,听你的。” 江如蓝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好似一汪清凝碧潭。她指着图册对导购员问道:“这套,有实款吗?” 导购点头说有,转身取了实款来,如蓝摸着面料,质地上佳,做工精致,她深感满意,“就这件吧?” 陆丰看到她认真地为自己挑衣,心中洋溢着幸福感,听到她的询问,不由答道:“好啊。” 见他配合,如蓝笑的越发灿烂,“行,麻烦给他量下身形。” 导购邀请陆丰站起身,叫了专门量裁师,替陆丰量了尺寸。 店员留下陆丰的地址,承诺五天后陆丰便爽快地付了钱。 “老婆,想吃些什么?”天色渐晚,陆丰一面启动车子,一面问如蓝。 江如蓝原本想着去菜场买些菜,又想到这个时间点,怕是没什么新鲜蔬菜,她皱皱眉头,一个念头浮上脑海:“我带你去吃桃花桂鱼。” “在哪?” “玖玫大酒店。” 第101章 宾客盈门 玖玫大酒店,是那日郑晓梅带她去吃的酒店,也是那日她碰上陆丰夏艺佟的酒店。 江如蓝转头去瞧陆丰,只见他淡然点头,车头一转,直往酒店驶去。陆丰神色平静,没半分不妥。江如蓝顿时有些失意,她想,倘若此刻她问他,那天去玖玫大酒店,明明是参加同学聚会,为什么说谎是去应酬?只要她问,他一定会回答;可她不问,他却不会多言。 心头涌起浓浓倦意,恍如回到她指着仙人掌质问陆丰的那天。踽踽前行,仍在原地。一段婚姻,如若没有主动坦诚,只余下质问和解释,那,有什么意义呢? 她捏捏额角,嗓音清离:“算了,太远了不去了。家里有面条,我们今晚吃面吧。” 陆丰面露诧然,不过也是听话,以为老婆是累了,所以下一个路口处便掉头回家。 一回到家,江如蓝放下纸袋,陆丰已卷起袖口,接了水煮着。看到江如蓝要进来,急忙将她往外推,眼神中尽是温柔:“你去洗澡,晚饭我来做,快,听话。” 江如蓝刚才积怨的不满早已云散,一日活着便过一日的生活吧。 她笑声轻溢,乖巧文雅:“嗯。” 离小产未满一月,如蓝还不能直接站到花洒下沐浴。她取了换洗衣服,用盆接了温水,小心翼翼地避开腹部的刀口,拿毛巾清洗着身子。 走了大半天,身体还未完全复原,不觉有些疲乏。 她洗完澡出来,就焉嗒嗒地坐在沙发上,无力地眯着眼睛假寐。 锅里的水早已滚起来,陆丰见她出来,将面条下锅。不一会儿,传来沁人心脾的味道,令人食欲大开。 陆丰西服被送上门时,江如蓝已经在家里休养了四五天,陆丰并不在家,江如蓝只好收下衣服,留下工作人员的联系号码,以便不合适再作调整。 所幸,晚上归家的陆丰,一穿,极其合身。裁剪精良,举手间风流尽出。 转眼,订婚晚宴开席。 陆丰与江如蓝到场时,恰巧遇到下车的陆爸爸陆妈妈。两小辈忙上前,喊了“爸妈”。江如蓝好久没看到陆夕,现下看到,陆夕一身黑色西装,笔挺颀长,气场依旧逼人。紧随其后又停了一辆小车,侍者恭敬地拉开后门,出来的女子一身雪青紫的衣裙,裙摆摇曳,荡漾似花,长发松松挽成髻,淡妆敷面,眉眼高贵优雅。 此人,正是夏艺佟。与陆丰、江如蓝打过招呼,自然而又亲昵地挽住陆妈妈,几人一同进场。那模样,比她这个正牌儿媳更亲昵。 雪青紫不若淡紫纯净,不若浓紫端庄,但夏艺佟配上这个颜色,几乎是淋漓尽致地诠释色彩的意韵,淡雅却不平淡,出挑却不轻佻。 江如蓝看着走在前面扶住陆妈妈的夏艺佟,说不出的滋味。旋即,又释然起来,唇畔染上淡淡笑意。 她挽住陆丰的胳膊的手臂不经意地收了一收,陆丰感受到垂眸看了眼她,江如蓝对上他的双眼,缓缓绽放出一抹璀璨笑容。 此刻,穿过酒店灯光敞亮的大堂,已经走近会场入口处,在外迎宾的顾氏夫妇正拉着陆爸陆妈谈笑,夏艺佟微微侧过身体,一转头就看到江如蓝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她好似被这笑靥魔怔了。 第102章 结识新人 夏艺佟甚少在江如蓝脸上见过,如此柔媚妖娆的笑容。她看着笑脸明艳的江如蓝,心口微微发紧。 今晚的江如蓝,不若往常的清丽。翡翠长裙,原本寡淡的颜色,她竟也能穿出动人心魄的妖魅。青丝顺滑,斜斜划过额际埋入耳后,脑后的长发编结成辫,以巧妙的手法盘在后脑,别着几枚水晶发卡,慵懒中透出雅致。白净的脸,柳眉弯弯,黑漆漆的眼眸灿若曜石,唇色嫣红,流淌着成熟风韵的气息。 她就娴静地站在那,眉眼含笑望向陆丰,仪态幽雅,灼若芙蕖出绿波。 如果,过去的江如蓝是朵清雅的木兰,那今晚,她就像绽开的娇艳玫瑰,耀眼而灼烈。 或许是妆容的缘故,她的五官依旧,气质却大不同。 夏艺佟收回视线,随着陆爸陆妈一同步入会场。 顾家的订婚宴,不似过往陆丰和江如蓝、秦达和郑晓梅的中式宴席,而是采用的西式酒宴。 会场到处布置着百合,以花饰景,果真好看。场内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 因着是酒宴形式,规矩少,众人随兴轻松。所以,一进场,陆爸陆妈便让几个孩子各自活动,不用跟着长辈,受拘束不尽兴。 兄弟们眼尖,远远地隔着人群冲陆丰摇手,陆丰三人笑着走过去。 他们兄弟一向话多,贫嘴胡闹。席名豪和齐菲、吴文、秦达都在,江如蓝、夏艺佟都笑着打招呼。 吴文的老婆石筱筱不在,私下问陆丰,说是身孕足月快生了。那个小媳妇倒真的想跟来玩,吴文可不敢,不然家里长辈骂不死他。又见秦达在,梅子不在,不知是身孕不便还是不想见江如蓝。 趁大家聊得火热,江如蓝怕闹,悄身走远。她轻叹口气,就近拿起桌上一杯红酒,缓慢啜饮。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口滑下,凉意穿肠过腹,两道秀眉不禁扣到一起。 身畔走近一道身影,来人拿过她抓着的酒杯,呵斥道:“才出月子就喝酒?” 江如蓝满口含香,抬眼看来人,是陆丰。灯光下的神色冷媚,潋滟红唇轻轻唤了句“老公”,眸色濯濯,清喉娇啭。 陆丰暗恼,老婆甚少在装扮上下心思,如此盛妆很是少见。 “晏青来了,想让你见见,谁知一转头你竟然跑这么远”,陆丰无奈轻笑,拉起她的手走开。 晏青?祝晏紫的哥哥,祝晏青。江如蓝在脑海中理好人物,一派从容地跟着。 见他俩走来,一位男子大约同顾礼同岁,一身象牙白西服,笑容满面,倜傥非凡,他迎上来:“丰子,这是嫂子吧,真漂亮。” 江如蓝意识到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祝晏青,她姿态大方,主动伸手招呼:“你好,我是江如蓝。” 祝晏青伸手一握,随即将身旁一位女孩拥上前介绍道:“嫂子,这位是杜南”,说着又对杜南说道:“杜南,这是陆嫂。” 叫杜南的女子水眸清湛,嫣然笑语道:“嫂子,你好。”浅蓝色的礼服,短发贴耳,小小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对大眼睛,明亮纯真,说话间顾盼神飞。 江如蓝瞧着她那双神气的大眼睛,微微失神,这般会说话的眼睛,好似在哪见过一样。 第103章 我的荣幸 江如蓝堪堪回神,露出笑意:“你好杜小姐。” 待祝晏青搂着杜南去见其他人时,江如蓝低声问陆丰:“有没有觉得杜小姐有些眼熟?” 陆丰眉梢轻敛,认真思索一遍,眸光顷刻璨然:“应该在军医院时有见过,晏青说过,杜小姐在那工作,更巧的是在姑姑手下做事。” 江如蓝不禁也细细想来,好像真的在陆诗雨的科室见过这个短发大眼的小姑娘,又因时间隔的久了,记不清,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不一会儿,晚宴要正式开席,司仪在台上致词。简洁喜庆的贺词讲完,邀请了祝晏紫的父亲祝卫国上台致辞。 祝卫国不同于陆父的冷硬刚劲,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派的儒雅温和。笑意浅浅地说了一番话,提及女儿满目慈爱,提及女婿满口赞叹。 到场的宾客无不感慨,果真是门好亲事。 祝卫国并不话多,很快将话语权交回司仪。订婚宴通常不需要订婚男女发言,所以司仪接住话头说笑两句,便宣布订婚宴正式开始。 顾礼在席下被大伙灌了不少酒,陆丰看他喝的辛苦,便起身去替堂弟挡一挡。 这厢,祝晏紫一身粉嫩的俏妍裙装,镶着亮晶晶的水钻,晃着酒杯,一脸喜色地走近江如蓝所坐的软皮沙发。 “嫂子,你躲在墙边做什么,你看陆哥哥他们都在那块呢。”甜糯糯的嗓音,听的人心口泛蜜。 江如蓝假意扶额:“头有些犯疼,想歇会。” 祝晏紫心思玲珑,是听过江如蓝小产之事的,估计吹了风,有些不适。她脸色含忧道:“嫂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到休息室躺一会儿?” “没事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了。”江如蓝赶紧拦住。她看小姑娘忧色不减,露出轻松的笑容,转移祝晏紫的注意力:“晏紫,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玩?” 晏紫一下垂下稠密的睫羽,低低说道:“他们都在灌乾坤酒……”她一向叫顾礼为乾坤,叫惯了,便不肯改了。 江如蓝暗自好笑,小丫头这是心疼顾礼了,她笑道:“你躲我这,他们就不灌酒了吗?” 晏紫晃晃酒杯里的酒,闷闷道:“反正我看不见了呀……” 江如蓝素手理理裙摆站起身,拿过晏紫的酒杯搁在穿梭的侍者盘中,又轻声对侍者说了句什么。转头冲晏紫眨眨美目:“走吧,咱们去解围。” “解围?”祝晏紫满头问号,但还是轻快地挽住江如蓝的胳膊,跟了上去。 她俩走到众人聚集处,场内原本雪亮的灯光暗淡下来,却有一束强光打在会场中央,形成一大片亮眼的光晕。那一处,空荡无物。原先轻缓的音乐亦被换成明快蓬勃的舞曲,如此惬意的曲子,引得宾客蠢蠢欲动。 江如蓝走到陆丰面前,眉梢眼角藏着笑意,凝脂般的玉手一伸,细语清媚:“陆先生,可否随我一舞?” 陆丰望着眼前的女子,方才她从明光下缓缓走近,仿若天人落入凡尘,倨傲动人。 他忽然笑了,握住她的手:“……我的荣幸,陆夫人。” 第104章 舞步蹁跹 身影袅袅,滑入强光圈出的那片地。 舞步轻快,舞姿活泼,是一支狐步舞。 江氏集团日渐显赫,出席的宴会、舞会逐渐多了起来,大人间的舞会自然不需要小辈们费心,但是同辈之间的生日会、舞会却不能不参加,更不能不会舞。所以,渐渐长大的江如蓝,早已学会一套交际舞,简单的华尔兹、恰恰、狐步舞都能跳跳,但大学后,不在c城就很少跳了。 而江如蓝知道陆丰会狐步舞,则是从他儿时的相册中看到的。 两人从未合过舞,起初有些生疏,脚步不甚灵动,但走过几步,便很快融入舞曲,和谐默契。 祝晏紫会意,一定是江如蓝让侍者去换了曲子。她面色含羞,向顾礼伸开手掌,邀他共舞。 场内的男男女女,受到她二人的影响,会舞的,大多各自结伴成舞。 那一方地,成了临时舞池,狐步舞舞姿轻盈、动感慑人,感染的场内氛围一片热闹。 年轻的男子女子,踩着节拍,热情而缠绵。 陆丰和江如蓝酣畅地踩住最后的节拍,四目相视,熠熠发光,携手退场,坐到灯光黯淡之处。 一曲毕,华尔兹的乐曲逐渐响起,弥漫四周。不少年轻男女停下舞步,退出舞池。 中年男女随着缓慢流淌的曲子入了舞池,优雅地享受着轻慢时刻。不比年轻人热情洋溢的舞步,华尔兹舞步轻柔,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高贵从容。 祝晏紫拉着顾礼跳完一曲华尔兹,这才肯退下来。红扑扑的脸,眼睛水光潋潋,笑吟吟地附到如蓝耳边道谢。 不多久,众人尽兴,渐渐离了舞池。长辈们一一离席,留下一帮小辈疯玩。 很快,陆丰被喊去玩牌。江如蓝坐在他身后看了两局,兴致恹恹,寻机坐到别处,端起酒杯偷饮。一抬头,夏艺佟坐在不远处,翦瞳幽幽地瞧着她。江如蓝淡然一笑,举起手中的杯子轻晃,夏艺佟面色坦然,也举起手中的酒杯,隔空对饮。 一小口红酒下肚,酒香浓郁,心神沉醉。 眼神扫到夏艺佟的酒杯,杯中液体白透,看得出并非白葡萄酒,江如蓝诧然,莫非是白酒?环视会场,除了红葡萄酒便是白葡萄酒,哪里有什么白酒,况且酒宴亦不会上白酒…… 江如蓝收回视线,眉眼姣静,一张脸蛋若有所思。 宴会归来的那几天,江如蓝察觉身体不适,料想是饮酒伤身,不敢说与陆丰听,好在也不是太严重,只是腹部传来轻微的痛感。江如蓝不敢再吃些生冷硬的食物,时常躺着,慢慢地好些了。 早起,一起吃了早餐,清粥淡菜,陆丰去了公司,江如蓝打算趁早去菜市场转转。起了兴致,想锤炼锤炼厨艺。 进了菜场,看到生禽活物,心生不忍,买了些素菜就赶紧回家了。一开门,却看到坐在客厅的陆妈妈。 江如蓝关上门,笑问:“妈,什么时候到的?要过来怎么不打电话?留下来吃午饭吧?”一连串说了好些话,又伶俐地进厨房倒了杯清茶出来,搁在陆妈面前的茶几。 陆妈妈的眼眶雾气缭绕,看着江如蓝,泫然欲泣。 她说:“你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懂事……” 第105章 日久情疏 “懂事不好么?”江如蓝想着老人家必是怜惜她失子之痛,柔声接话,窝进陆母怀里,颇有撒娇意味。 陆母轻抚如蓝发顶,语气哽咽:“你这样懂事,叫妈怎么开口。” 江如蓝坐直身子,见陆母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不安:“妈,出什么事了吗?” “……佟佟有孕了”,陆母欲言又止。 孕妇不宜饮酒。原来那天,夏艺佟在宴会上喝的不是白酒,而是白开水。 江如蓝虽有预感,却还是吃了一惊。毕竟,并未听说夏家与哪家结亲,那么这孩子是? 江如蓝骤然看向陆母,显然是有了想法。触及江如蓝锐利的眼神,陆母不自在地转开眼。 此刻,江如蓝心里已有几分明白。 真凉啊,她想过陆丰和夏艺佟有些恩怨牵扯,却不想进展之快。她好似吃了莲子般苦涩,定了定心神,逞强般开口:“所以,是要我让位吗?” 陆母眼中不忍,抓住如蓝的手,迟迟张不开口。 “妈不用为难,我明白。”江如蓝艰难地给出一抹淡笑。 “……妈一直中意你,大夫说你不易再孕,妈、妈也没法子……”陆母抹泪。 江如蓝苦笑,截话道:“妈,真的,不用为难的,我会离婚。”她不想再听,呵,她都明白的。 陆母实在坐不住,起身走了。走到楼下,泪如雨下,一把年纪,做这样的事真是罪孽,若不是…… 陆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楼房,她是真疼惜儿媳妇啊。 江如蓝本以为她会痛不欲生,却发现陆母走后,她哭都哭不出来,怕是无肠可断了。 她在客厅静坐良久,抬头看钟,已近中午。她想起早上买的菜还在厨房未动,便起身去洗菜,做了一桌饭菜,一个人静静地吃。 午后,躺在床上午睡,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来,拉了行李箱收拾衣物。迟早要走,早作打算,也比狼狈被赶好。 打开衣柜,一件件摸过去,这里哪一件没有陆丰的回忆。江如蓝看着看着不想带走了,倘若自此离开,不如走的干净。她阖上柜门,无力地蹲坐在地。 终归还是收拾了些东西,几件衣物,一些私物,一些书,一枝竹笛。拉好箱子,安置在墙角,孤零零地等待认领、带走。 晚上,江如蓝洗了澡,窝在沙发看电视剧时,陆丰开门回来了。陆丰自去沐浴,换上居家服坐到一旁,不发一言。 江如蓝受不了这气氛,她一向不比陆丰沉稳,率先挑起话头:“妈今天来过了。” 陆丰静默,隐晦不明的眸子看着她,“妈都跟你说了。” 江如蓝双眼盯着电视屏幕,口气淡漠:“我答应了妈。” 陆丰的神情顷刻间变得异常冷峻深邃,黑眸阴郁,渐渐蒙上一层怒意。他忽地站起来,“好!明天我就让律师来一趟。”说完“砰”一声摔门而出。 江如蓝一动不动,依旧看着电视。 她都没有发怒,他陆丰有什么资格发火。江如蓝冷笑起来,淡雅的脸庞凄凉一片。 第106章 跳出红尘 刚刚挺直的腰背,此刻颓然地依靠坐垫,抽干气力一般。江如蓝没有回头,手指紧紧扣住包带,渐渐地又无力松开。眼泪不争气地掉落,让她感觉狼狈不堪。 将近十三个月的婚姻,这般脆弱,回首过往,碎渣一地。 “姑娘,你这是要往哪?”司机师傅问道。 江如蓝拿起捏着的机票,上有几道褶皱,必是刚才攥出来的。她思索几秒,将机票揉成团,握在手心。“师傅,麻烦送我去汽车站。” 最终没有用上这张机票,车站外,江如蓝寻到一处垃圾箱投了进去。进站买票,售票人员问去哪里,江如蓝一下有些恍惚,是啊,去哪呢,往哪去呢? 迟疑的几秒,已引起售票员的不满,她又加重音量问道:“去哪里?” 隔壁窗口亦有人购票,一声“z城”传入耳中。 “一张去z城的票。”江如蓝递过钱说道。 z城,不是很有名气的小城市,江如蓝对它也没什么印象。她只是想散散心,不想回c城,也不想见熟人。 午后四点,风采公司。 陆丰一进办公室,章秘书就敲门进来,放下一叠文件。陆丰翻阅后,拔开笔帽,签下他的姓名。 黑沉沉的夜空,散着几颗明星,一眨一眨闪烁。 一位女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痴望星空。弯月如刀,割的人生疼。 “慈真,你又在这傻坐。”一声细语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石桌另一边的石凳坐下一人。 只见两人衣着相同,一身青灰素衣,在月光下略显单薄。 叫慈真的女子收回视线,望向来人,平淡说道:“慈慧,我们回去休息吧。”说完,拂拂衣袖,起身离去。 江如蓝,不,现在名叫慈慧师父,她轻轻摇摇头,却没有起身。两手拨着串佛珠,静静想着红尘俗世。 那日,江如蓝到了z城,却不知去往何处。拉着行李出站时,在汽车站附近看到一张宣传单,写着z城的一处尼姑庵开了一个修行班,普渡有缘人,只收八人,为期两月。江如蓝看了会,心有涟漪,折回汽车站询问了一位工作人员,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又询问了线路,直接在车站买了去往那处的城郊车票。 疲劳地到那处庵邸,门匾刻着“晓庵”。木门朱漆斑驳,可见庵邸有些岁月。 江如蓝拎着箱子进去,有位年轻的小师父迎上来问是否报名清修的,江如蓝点头。小师父引导她入了后院,填写了登记表,后带去见了一位年长的师父。前面已排有几位女子,怕是同样想报名的,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伤心人。只留八个,可谓难啊。江如蓝放下箱子耐心等着。 慢慢到她,师父清瘦,一双眼眸色温和,她问道:“施主为何而来?” “为赎罪而来。”江如蓝双手合掌,弯了弯腰,平静答言。 “所为何罪?”师父继续问道。 “活罪。”江如蓝的眼中已有水光。 师太闻言捏着佛珠,念了一句佛语“阿弥陀佛”。她点点头,一旁的小师父递过一块木牌,师父接过,提笔写下“慈慧”,道:“施主留下吧,法号慈慧。” 第107章 静而求远 江如蓝合掌道谢。有小师父带她去一处厢房。 听小师父说,那位主事的师父名叫“妙圆”,众人尊称其为“妙圆师太”。这批一共八人,江如蓝是第五位被留下的。大家都被赐号,不再提及本名。法号以“慈”为首,分别为慈善、慈真、慈德、慈心、慈淳、慈净、慈悟、慈慧。江如蓝被赐的是“慈慧”。 厢房不大,一间住两人,因江如蓝是第五位,进去时还没有他人在。 陆丰驾车驶入车库,熄火下车。抓着车钥匙,站在楼下许久,以往回来,家里窗户总是透着灯光,此刻,窗户紧闭,黑漆漆地没有一丝光线。陆丰心口一阵紧缩,苦涩难耐。 他拿出手机拨通江书义的号码,很快那边接通,“喂?” “爸,我是陆丰。” “我知道,有什么事?” “如蓝到家了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小丰,你是说如蓝今天回家了?” “是的,爸。” 传来江书义长长的叹息声,“你……唉,只怕蓝蓝会……”女儿这个时候回家,他已经明白是什么事了。他继续说道:“不过,蓝蓝并没有回家,你确定她今天回家?” 陆丰一听,有些焦急:“我让秘书替她订的航班,下午三点半的,应该早就到了的啊,怎么会不在家?” 江书义了解女儿性子,一向隐忍少事,怕是不想回家。“别担心,蓝蓝这事儿并没有给家里说,我想她不想家里知道,估计是出去散心了,过段日子肯定还是要回来的。” 江如蓝也不是莽撞之人,行事一向稳妥,大概不想让家里人担心。陆丰安心一些:“嗯,到时候她回去,爸记得通知我一声。” 得到江书义答允之后,陆丰按掉电话,又播出江如蓝的号码,听筒传来提示音,说是关机。陆丰一阵苦涩,这下,怕是真不愿再见他了。 怀着沉重压抑的心情上楼进门,按下开关,客厅的灯光骤然亮起,陆丰略有不适地眯了下眼睛。客厅里一切如常,一切整齐清洁。陆丰换下拖鞋,看到江如蓝的白色小皮鞋还静静地放在鞋架,刺心的痛。 他倏然大步往卧室走去,心情甚至有几分欣喜与期望,他打开卧室吊灯,灯光倾泻而下,洒满卧室,一片雪亮。床上的被子铺的整齐,不见人影,他的心瞬间沉下去。床头的相框泛着金光,照片中的二人面露欢喜,陆丰拿起来,细细看着照片中的江如蓝,目光缱绻流连。 拉开衣柜,她的衣服多数仍在,陆丰一下有些怯弱,他慌忙关掉家里所有灯光,逃也似地锁门离开。今晚,他无法独自在此留宿,这里到处都是江如蓝的身影笑脸,实在折磨。 江如蓝在晓庵一连闲住两三日,才来了同住的人。 那人一进来,并未开口招呼,冷冰冰地将私人物品放在另一张床上。江如蓝看她,也是位年轻女子,年纪似乎比她还小两岁,看起来比江如蓝还不爱说话。 第108章 朝花夕拾 “师兄你好,我是慈慧。”佛门之人,一般同辈都敬称一声“师兄”,江如蓝入乡随俗。 “慈真。”女子的声线低沉,大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感。江如蓝便没有再言语。 又过去一日,有小师父前来通知,次日到侧殿集合。更发放一人两套素衣,简单说了课程。早起有早课,跟随众人齐念经书。因为八人都不是正式的比丘尼,算是寄住此处的女居士,就免去了晚课,午后让众人自由活动,可温习经书,亦可帮庵邸做些琐事,接待访客。 翌日,早早地聚到侧殿,妙圆师太领着众人念了一遍无量寿经。因是初次念经,众人都不太熟稔,好在庵邸中其他的师父在正殿念经,并不同她们一块,否则更是要跟不上。 午后,江如蓝打扫擦洗了一遍留宿的厢房,净手漱口,捧了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准备到后院诵读。晓庵地处远郊,占地辽阔,布局为前院、前殿、后殿、厢房、后院。后院极大,堆以假石,石旁栽着垂柳,深秋清冷,柳树光秃,一派颓然之象。院中四方摆放石质桌凳,江如蓝随意往东南那隅走去。 路过假石,听到有人在诵读什么,江如蓝探头去看,素衣素净,有一人背对着她坐在假石上。似乎是她的室友,慈真。江如蓝不敢打断旁人诵经,抱着书走远。 读完经书,夕阳西坠,光华微弱,秋日的天色总是经不起摧残。石凳传入阵阵凉意,如蓝合起经书,合掌回向给胎儿。 朝起念经晚读书,如今便过着如此充实而满足之日。院中的江如蓝回过神绪,又坐看了会明月,身上越发冷寒,遂起身回房歇息。 清修时日过的飞快,或许是人心有所寄托,不易察觉岁月流逝。清修班虽说是两月,眼下才过去一月半,已有几人告辞师太,提前离开。有些是身体不好,有些是家里有事。余下的只有五人。 气候渐冷,素衣中必须贴身加些薄衫,不然随意坐坐,手脚很快就变得冰冷。 早课散后,众人散去。江如蓝顿足,待众人离开,跪拜在佛像前,虔诚磕头,轻轻念了十几遍往生咒,希望离去的胎儿能够解脱,早日得到超度。 江如蓝回到住处,慈真坐在案头后抄写经书。慈真接连抄写了多日,模样认真。江如蓝提起水瓶到茶水间打满热水,泡了两杯热茶,端起一杯放到慈真身边,“暖暖手吧。” 慈真不语,一心扑在抄书上,专注地写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搁下。她捧起茶杯,道谢。 “不用客气”,江如蓝摆手。 慈真暖暖手心,忽地露出一道笑容,她的笑明媚清灵,好似一位纯净少女笑靥如花。江如蓝不经看呆,这位姑娘真是长相美艳,眼睛又圆又大,黑瞳澄净,比初见时更添神采。一身粗糙素衣,却难掩周身芳华。 “慈慧,你真名叫什么?”慈真捧着杯子,忽地问道。 第109章 忽见熟人 江如蓝听到她问话,并未迟疑,笑曰:“姓江名如蓝。” “江如蓝”,慈真轻轻念了一遍,浅浅笑道:“你好,我叫顾修缘。” 暗自念叨一遍,半缘修道半缘君,江如蓝总觉得很是悦耳。 “明天,我便要先行一步,这段时间,你总是照顾我,不嫌我冷漠,实在是我的幸运。”慈真语气诚恳,脸色虔诚,她是真心实意谢过慈慧。 江如蓝显然有些诧异,慈真一向功课认真,没想到她也会提前离去。她不经有些失落,虽说慈真不爱说话,但两人相处还算融洽。江如蓝叹息:“你客气了,你我有缘结识,说不准以后还会再见。” 话虽说的好听,可是二人内心深知,此下一别,估计此生再无相见之时。不过,江如蓝倒是真替慈真喜悦,初来时,慈真总是眉头紧锁,似极其苦闷,可现在再看,眉眼平静,怕是心中的苦闷放下不少。 江如蓝自身也是,胎儿刚去的那段时日,江如蓝总是睡眠浅薄,常梦到断线的风筝。清修这一个多月后,难得恶梦,睡眠酣甜。因为之前常梦到风筝,江如蓝便以“风筝”替未能出世的胎儿取名。 第二天早起,慈真正收拾己物,江如蓝随他人去了侧殿上早课。等早课归来,慈真已经不在,那一张卧床上干净无物。江如蓝看到案台上除了她抄写的经书,还有几张纸是慈真的笔迹。江如蓝暗自摇头,慈真怎么不妥当收拾,丢三落四的。 这样又过了五六日,江如蓝也不怎么与余下的慈心、慈净、慈淳三人来往,除去用餐、早课,不太见面。这一日,妙圆师太让慈净和慈慧到前殿帮忙,慈慧也就是江如蓝。 原来今日是12月8日,正是冬月初一,初一、十五拜佛求愿还愿的人甚多,因而前院香火袅袅,人来人去。江如蓝主要负责派发结缘品,木梳或纸扇,妙圆她们几位年长师太一起念佛开光,初一、十五之际免费分发给前来的香客。 江如蓝与慈净并排坐在木桌后,桌子上堆放着结缘品,有香客前来,她二人便把木梳、纸扇递给那人。又来一人,余光看去,是位男香客,江如蓝拿起纸扇递去,来人却不接去。 江如蓝疑惑,一边抬头一边道:“施主……”话未说完,断语在喉。 来人一身墨绿薄袄,风姿出众。唇角微翘,黑眸雪亮,他看着江如蓝,潇洒临风。 “谭少?你怎么在……”江如蓝眉眼间全是迷惑,微昂的脸庞写满不解。谭司颐示意出去说话,江如蓝与慈净嘱咐一声,跟随他去旁边说话。 两人在空闲处站定,谭司颐笑道:“江世妹,实不相瞒,我有事请你帮忙。” 江世妹?江如蓝无奈,说起来江家和谭家也算得上世交,不过眼下谭司颐称呼她为“世妹”,必是因为请她帮忙。江如蓝见他并未明说为何在此地,明白他怕是不想说,因而也不再追问,只回答道:“帮忙?” “是的,你随我走就明白了。”谭司颐避重就轻道。 第110章 不必思量 江如蓝暗道,为何谭司颐说帮忙她江如蓝就一定要帮,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我如今法号慈慧,凡尘之事皆不再管。” 谭司颐讥讽一笑:“江世妹以为,躲在这就能避开俗世?你大概还不知道江家如今不太平吧。” 江如蓝知晓谭司颐在激她,她脸色安宁,说道:“若有事,施主七天后来见我。”说完不顾谭司颐,转身回到慈净身旁坐下。再过一星期,清修班的课程就都结束了,她不想中途离去,希望能善始善终。 谭司颐并未跟来,他是聪敏之人。 江如蓝坐立难安,谭司颐说江家不太平,莫非出了什么事?妙圆师太在一旁远远唤了一声:“慈慧,本来成现事,何必待思量。” 连师太都看出江如蓝的心绪不宁,出言提点,江如蓝急忙收敛心思,合掌恭敬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专注于派发结缘品。 接下去的七天,江如蓝两耳不管外事,安心清修,直到离开晓庵的那刻。她随同其他三人,拜别妙圆师太及一众师父,回厢房换下素衣,又将换下的素衣浆洗干净晾好,收拾了一些未抄完的手抄经书带走,方才拎着箱子出了晓庵。走前,到前殿捐了些香火,满怀感激地离开。 江如蓝拉着行李箱走在路边,行走在清凉的晨雾中,往来时的站台去。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边,司机下车,伸手要拿江如蓝的行李箱,江如蓝后退几步,不安地看着这人。停住的小车后窗忽地摇下,谭司颐露脸说道:“江世妹,是我。” 江如蓝松了口气,刚才就准备拖着箱子跑路了。她将箱子交给司机,司机替她放到后备箱,又快步绕到另一边拉开后车门。江如蓝走过去,跨步坐进车内。司机关上车门,也坐上车,启动车子迅速驶离。 车内空间很大,江如蓝目视前方,没去看右边坐着的谭司颐,暗自思索谭司颐到底弄的什么把戏。 忽地有谁在拍她的大腿,江如蓝吃了一惊,她不认为“谭世兄”会做出这样轻浮举动。她扭头一瞧,简直要跳起来,在她和谭司颐中间,还坐着一位小人儿。穿一件黑色薄袄,乌溜溜的眼睛正看着她,小小的巴掌在如蓝身上拍打,咧着小嘴笑着。 “这是……?”江如蓝看着这小人儿,惊讶问道。 谭司颐脸色柔和,长臂一伸,将孩子抱入怀中,宠溺地摸摸孩子脑袋:“我儿子viki,六个月了。” 江如蓝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有儿子?”印象中,谭司颐并未婚娶,这六个月大的孩子,哪来的? “他妈妈生他时去世了,还没来得及见家里长辈。”谭司颐口吻一沉,眼眸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意思就是,viki的出世,谭家并不知晓了? 江如蓝闻言心头一颤,看向孩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她略微往右一些,抱过孩子,轻声逗唤:“viki,viki,真可爱。” 或许是看到这温馨的一幕,谭司颐脸色不若上一刻的阴沉,清朗许多,“江世妹,我上次说请你帮忙,就是这事。” 第111章 廉颇老矣 谭司颐让司机把车一路开到贵园,司机下车提行李箱。江如蓝坐在后排逗着viki,这孩子酣睡良久,才醒不久,呆萌萌的甚是可爱。 “要不你把viki带回去?”谭司颐看她还不下车,冷飕飕道。 带回家?江如蓝在脑际一想,也不是不可以呀,不过她刚离婚,现在带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回去,家里人一定会带她去精神科……想到这,她挥着手掌向viki说拜拜,满腹不舍地推门下车。又冲谭司颐弯了弯背,对他道谢。 “不用客气,今天太匆忙,我明天登门拜访。”谭司颐云淡风轻。 江如蓝点点头,拉着一旁的箱子进了小区。 站在院门外按门铃,等了一会,许嫂跑来开门。远远隔着铁栅栏门瞧见是大小姐,万分惊喜,急急地开了门。又抢过江如蓝的箱子,一边心疼地念叨:“蓝蓝,冷不冷?你怎么瘦这么多,怎么不早些回来”,说完,她又暗悔不该说这个,大小姐离婚的事总归不光彩,扯这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江如蓝笑道。她离婚的事一定是众人尽知,不然许嫂也不会说出“早些回来”这样的话。况且,远在f城的谭司颐都知道的事,家里人又怎么会没听到。 只是她和陆丰这一对,曾经在宴席上不少宾客笑称佳偶天成,如今婚姻破裂,不知那些人又会怎样说。 她想着这乱糟糟的事,回过神已经走进客厅。 “丫头回来的真巧,快过来吃饭”,奶奶在餐桌旁喊道。 江如蓝欣喜地喊了声“爷爷奶奶”,大步走过去,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 走近坐下,却发现爸爸和渝姨也在用餐,不由奇怪。印象中,今天并不是周末。 “爸,渝姨,今天不用上班吗?”她说话间,许嫂已经替她添好碗筷,盛满香喷喷的白米饭。 江书义搁下竹筷,语气平稳:“吃饭!” 吃不言,江如蓝吐吐小舌,安静地吃饭。 饭后,江书义将她叫进书房,想必是为了离婚的事上政治课。 她给爷爷奶奶使脸色,他俩却假意地互相攀谈起来。 江如蓝暗自叹气,认命地跟着江书义身后上楼。 “蓝蓝,坐下说话”,江书义一看女儿站的笔直,简直要成一根威武不屈的旗杆,颇为无奈。 见女儿依言坐下,江书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温和地说道:“你和陆丰的事,爸爸不想过问,你这两个月去了哪里,爸爸也不想质问。你今年28岁了,爸爸也管不住你”,江书义的声音一下变得悠长,仿若叹息,“爸爸老了,前天刚从医院回来。” “爸爸你生病了?”江如蓝口气紧张,心口微微紧缩起来。 江书义脸色沉静,不慌不忙道:“你别担心,只是高血压诱发的心脏病,突然晕倒在家里。就是把你渝姨吓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我,我出院回家,她也请了几天假。” 其实,不仅是健康上的缘故,也有精神上的压力。 翟沫凄凉离世,让他感触颇深,常常想起年轻的时光,情绪压抑。 最近,江氏集团的事又烦心,令江书义力不从心。 第112章 临危受命 江如蓝的脸色泛白,父亲一直是江家的主心骨,十几年来为江氏集团操劳费力。 她毕业后远居a城,父亲更是从未要求过她什么,放她自由。 可她呢?她这个江家长女,就这样忍心看着父亲白发渐增、老态渐露。 她总以为她够孝顺,只不过是搪塞自己的假象。 “爸,我回来帮你吧。”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发自内心地渴望分担。江如宇才13岁,她不挑起重担的话,压弯的就是父亲的肩膀。 江书义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蜿蜒:“好孩子,你长大了,爸爸很欣慰。” 江如蓝瞧着他染霜的鬓角,眼睛微微发酸。 她很快低头掩去眼中的水雾,一脸肃然地问:“爸,江氏出什么问题了?” 江书义出乎意料地看着女儿,江氏不稳的事他并未跟家人提及,一直推说公司最近比较忙碌,因此更没有跟女儿提及,“你知道了?” “是,我想知道来龙去脉。” “你还记得宏业集团吗?” “记得。” “眼下的江氏,和宏业那时的处境很像,只不过还没那么困顿。”江书义眸色透彻,局势如何,他看得清楚。 但是,受困局中难自救。 他这样一说,江如蓝很快反应过来,必然是有人想要吞夺江家财富。而且,必定是北)甄)派所为。若是北)谭)派想要这笔钱财,谭司颐大可不必远远跑来谈合作。这其间,想必还有些谭江两家的老交情吧。 江如蓝琢磨,北zhen派前不久才整垮宏业集团,那笔钱财应该不是小数目。此番又将黑手伸向江氏,呵,北zhen派如此着急敛财,看来甄谭两派很快要有大动作了。 “爸,最近c城zheng·场·上有大的人事调动吗?” 江书义知道女儿指的是高·层人员,细细蹙眉想了会,肯定地说道:“没有。” “那h省呢?” 江书义素来和高层领导关系密切,不仅c城的领dao,h省的不少重要领·导也都有往来。毕竟江氏集团算是h省私企中的特大型出色企业,简单概括,就是富得流油。zheng·商自古来就是难分割的,谁也无法免俗。平时在饭局上,也能听到一些政ju动势,但并没有听说有最近有什么换重要领导人员的调动。 “好像也没有。” 江如蓝垂下眼睑,书房雪亮的灯光洒在她恬淡的脸上,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江书义感受到女儿不同以往的气息,既为女儿独当一面感到开怀,又为女儿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卷入生意场上生活,并不容易。他江书义在商场打滚多年,深知其间艰辛。江如蓝回来进江氏帮忙,说的难听点,其实是回来挑大梁撑起江氏。 他心疼女儿。 江书义想了这么多,江如蓝却并不知晓。她思索着既然没有大的人事调动,那么c城或者h省的ling·导·ban·子中,肯定有北甄派那边的人·员。不然,以江氏集团在h省的地位,远在l省的甄家肯定不敢把手贸然地伸进来,更别提整垮江氏后,再浑水摸鱼。 那么,这个guan·员,或者这些guan·员,又都是谁呢? 是谁好像又不是很重要,莫非商还能斗得过吗? 不过,如果有谭家撑腰的话…… 短短几分钟,江如蓝那双弯弯的娥眉聚了又松,松了又聚,好似在思考极其难办的问题。 第113章 家有两老 她想的太过入神,连江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都未发觉。江书义抬手轻轻拍了女儿肩膀,关切道:“你奔波了一早上,回房间睡个午觉吧。” 江如蓝回过神,眼眸聚焦片刻,摇摇头:“我不累的。” “那下去陪爷爷奶奶说说话,老人家很想你。” “嗯。” 看着女儿走出书房,江书义站在书桌前,轻叹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陆丰的号码。 江如蓝往楼下走,迎面遇到往上爬楼梯的秦渝。 秦渝手里捧着玻璃托盘,端放着一杯白水,旁边搁着几个药瓶。江如蓝顿足,喊住她:“渝姨。” 秦渝也停住脚步,微笑着问道:“怎么了如蓝?” “我爸他……” “不要担心,前阵子公司事情太多,你爸爸一心扑在工作上,劳累过度”,秦渝露出明净的笑容,安抚道。 “……那就好”,江如蓝听秦医师这样说,心弦松了些,随即有些许不自然道:“谢谢你渝姨。” “你这孩子……”,秦渝宠溺地笑笑,继续往上走。曾经这个孩子那么抵触她、排斥她,如今也可以有亲人间的亲昵,很温暖。 江如蓝在楼梯上小站了一会儿,方顺着木质阶梯下楼,唇边噙着一道浅笑,眉眼间沉静如水。 爷爷奶奶在客厅对弈,许嫂好似坐在一旁观棋。奶奶甚至戴上老花眼镜,全神贯注地关注棋盘。 江如蓝走近一瞧,深感无力地按住额际。许嫂抬头看到如蓝,忙招招手:“蓝蓝,快来替我,我要去炖汤。”说完,不等如蓝过去,就匆匆跑进厨房,颇有落荒而逃的姿态。 石无暇微侧了下脑袋,光线从镜片上折射过来,直奔如蓝双眼。令她生生顿住后退的脚,硬着头皮迎上前,坐在许嫂的位置。 “到丫头了”,江泰提醒道。无奈地探手抓筛子,掷到棋盘,快速旋转最终停在“3”上。江如蓝拿起蓝色标志物,跑了三格。 没错,爷爷奶奶童心未泯,玩的棋,是飞行棋…… 看来这段时间,许嫂怕是被折磨许久。从刚才那个跑步的架势,可见一斑。 玩了会,江如蓝才发现,这不是飞行棋,而是大富翁游戏。她看看爷爷奶奶面前堆积如山的游戏纸币,而她面前只有零星几张,内心喈叹。也更加体会许嫂的落跑之心。 没想到几圈下来,她的手气极佳,赚回不少纸币,买下不少地盘。于是很快,爷爷奶奶不停输钱,尤其奶奶,到卖地的窘境。 最终游戏以石无暇的破产告罄,江如蓝伸了个懒腰,刻意无视奶奶不时看来的哀怨神情。 余光处,瞧见爷爷又开始平分纸币,大有再来一局的架势。江如蓝赶紧装作打哈欠,没精打采道:“爷爷奶奶,我有些累了,想去睡一会。” “快去吧”,奶奶发话,江如蓝拍拍呢大衣起身,撂摊子上楼。走在楼梯上,还听到奶奶在喊“许嫂,快来歇一会”。 江如蓝莞尔。 她的房间一直未变,干干净净的。许嫂早替她将箱子拿到了屋内,江如蓝翻开行李箱,取了睡衣换上,关门大睡一场。 第114章 安心乐意 一大早,江家餐桌上难得齐聚。 吃完早餐,秦渝拿过江如宇的书包,吩咐司机送他去学校。 江如蓝站在门口,捏捏江如宇的小脸蛋,悄悄在他耳边说:“后天周六,姐姐带你出去玩。” 如宇眨着好看的大眼睛,机灵地转动,用力地点头。 江如宇走后,爷爷奶奶出门晨练,大冷天的也不嫌冷。 许嫂提着购物袋准备去小区附近的菜场,如蓝闲着无事,绕起围巾要跟过去。 刚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住,谭司颐从后座下车,隔着车身喊住江如蓝:“如蓝。” 江如蓝转头一看是谭司颐,一下记起,他昨天下午说今个来拜访。她回头拍拍许嫂胳臂,“许嫂,我不去菜场了,你多买些菜回来。” 许嫂点头,往前走远。 等江如蓝走向谭司颐时,他身边的轿车已不在原地,想必是开走了。她慢慢走过去,一眼看去,谭司颐穿着一件黑色棉服,笑容清雅,伫立在清冷的清晨,无比醒目。 曾经,也有位俊雅男子,站在小区外面说有礼物送她,骗她出来。温暖的拥抱,熟悉的气息,葬送在过去。 江如蓝看着谭司颐,看着看着身影模糊起来,她垂下眼帘,顿感失落。 似乎察觉到江如蓝的低落情绪,谭司颐没有说话,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彼此无话。 小区到院门,大致百来米,江如蓝走完这段路,已经很好地遮掩了失落,唇边染笑地按门铃。 谭司颐站在她身边,暗暗叹息,这丫头,太逞强。 是秦渝亲自来开的铁门,看到谭司颐,微微一愣。 江如蓝忙介绍:“渝姨,这位是谭司颐……”不等她介绍渝姨,谭司颐已经极其礼貌地弯腰:“渝姨你好,我是谭司颐,是如蓝的男朋友。” 说着友好伸出手臂,渝姨愣了半晌才回过神与他握手:“进来吧。” 同样愣了半晌的还有江如蓝,她杏目圆睁,柳眉倒竖,趁渝姨转身回屋时低声斥道:“谭司颐,你搞什么鬼!” 谭司颐一贯地淡然,压低嗓音回道:“你我不必当真。” 江如蓝快速盘算,昨日听爸爸说的一席话,她已经算是知晓江氏所处的严峻境地。所以,选择与谭司颐合作,并不吃亏,还能有个可爱的孩子,实在是划算。 她面色柔和下来,不再多言。 一进客厅,江如蓝侧目时发现谭司颐的司机也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司机冷酷着脸,挺拔地站在门外,怎么喊都不肯进来。 渝姨招呼着谭司颐落座,支使江如蓝去倒茶,上楼喊江父。 “喝茶!”江如蓝推过茶杯。 青灰瓷杯,幽光内敛,杯沿折射着白色光弦,谭司颐拿起瓷杯端详着,说道:“这是龙泉青瓷吧?” 江如蓝并不懂瓷器,这套茶具是奶奶费了一番心思才拿回,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这个……我也不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地从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石老师,懂行的人来了!” 第115章 举棋若定 是爷爷在打趣奶奶,老俩口穿着厚棉袄,站在门口处挂好围巾、外套,笑着走来。 谭司颐站起身:“江爷爷好!石奶奶好!” 江泰做了个“坐”的手势,接过孙女递过来的茶杯,问道:“如蓝这位是?” “是我……朋友”,江如蓝迟疑了下,那句男朋友,她实在说不出口。 “我是谭司颐,是谭元兵的孙子。” 听到旧友谭元兵的名字,江泰和石无暇对看一眼,颇为意外。 “你爷爷是谭元兵?” “是的,我这次到h省公干,爷爷嘱咐我一定要到江家拜访。” 江泰的神态已经有些怅惘,想起那些峥嵘岁月,他江泰、谭元兵、陆宇军,闲暇之际三人常聚在一块谈天说地。怎么转眼间,几十年就过去了呢?陆宇军那个老家伙,到老了还没见上面,人就没了! 欸…… “你爷爷身体好吗?”阔别多年,人老了,关心的无非是健康、长寿。 谭司颐点点头:“爷爷身体很好,没事就爱去锻炼场地跑两圈。” 一老一少正聊着,江书义和秦渝从楼上走下来,江父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接了个电话,谭先生,你说你是蓝蓝的男朋友?” 此言一落,在场的人皆怔。 江泰一脸沉寂,看向谭司颐的眼神复杂起来。 石无暇先是看了江泰一眼,随即转向孙女,一时也没有说话。 江书义话毕,紧锁眉头,目光肃穆。 秦渝因为已经知晓,脸色平稳,抿着唇角,眸光悠长。 江如蓝一见气氛压抑,呼吸间有些不畅快,她假装镇静地低头看手。 反观谭司颐,倒是一派正气凛然,大气地笑笑:“是的,我们俩决定在一起”他深情款款地牵起江如蓝的手,十指相扣,“所以,希望爷爷奶奶伯父伯母能同意我俩交往。” 这一幕,对江家来说,恍如往日重现。 江如蓝看众人神色各异,她被牵住的手心有些湿热,收敛心神后露出一抹微笑:“没错,司颐哥说的都是真的。” 江泰叹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做爷爷的就不操心了。石老师,你说呢?” “我也没什么好说”,石无暇摇摇头,“丫头中意我就中意。” 爷爷奶奶一表态,虽未多说,江如蓝却感动非常。不管她做什么样的选择,爷爷奶奶都会站在她这边。 过去,她不许爸爸带渝姨进江家,家人允了;当初,她带回陆丰说要结婚,家人允了;后来,她一语未发地离了婚,家人更是没有加以责难。 如今,她又莫名地说要和谭司颐在一起,家人还是没有多言。 一味地依顺她,一味地宠爱她。 她江如蓝,何其有幸。江如蓝只觉眼眶温热,泫然道:“爷爷奶奶,我……” 谭司颐伸过另一张手掌,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 “谭先生,你跟我来一下书房。”江书义大手一挥,指了指楼上的书房。 两人前后上楼。 江泰拍拍孙女的脑门:“你这个孩子,就喜欢什么事情都不说。” “是啊,丫头,我瞧着那位谭世孙不是位好糊弄的,奶奶怕你吃亏。”石无暇说道。 渝姨在一旁点头附和。 亲人间的亲昵好似一泓温泉,暖的人心都醉了。江如蓝揣着满怀的暖意,恬静地笑道:“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第116章 旁观者清 “废话呢爷爷也不多说,以后有事一定要跟家里说,知道吗?”江泰爽朗地说道。 “知道!”江如蓝简洁有力地发誓。 “好了好了,我们下棋吧。”石无暇招呼着玩大富翁,在茶几上支开棋局。 秦渝和江如蓝对视苦笑。渝姨到底是老江湖,她远远地喊了句“许嫂,我来帮你!”,说着丢下棋局跑进厨房。 江如蓝在心底叹气,厨房哪有什么许嫂,许嫂买菜还没回来好吧…… “渝——姨……”江如蓝刚想如法炮制,高声喊出一个“渝”字后,在爷爷奶奶四道正义的目光下,后面的“姨”字几不可闻。 又有那种发毛的感觉,她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想让渝姨给我泡一杯热饮……” 四道压迫的视线顿时消失,转而成慈祥关切的目光。 石奶奶悠悠然说道:“嗯,你渝姨正忙着呢,你自己去,正好替我跟你爷爷也换杯热茶。” “……好” “快点,棋局要开始了!”江泰催促道。 “你下来啦?”江如蓝一直紧观局势,她已然落后奶奶好几步了。一抬头,却发觉谭司颐饶有兴趣地观棋。 江如蓝有些汗颜,这种飞行棋很好看吗…… 谭司颐点点头:“我站这有十分钟了。” 江泰与石无暇先后抬眼看了眼他,旋即又低下眼神,脸色都有些许诧异。 江如蓝偷笑,看来谭司颐真的太没存在感了。 “小谭留下一起吃饭吧?”石无暇移动自家的标志物,不等谭司颐回复,继续道:“午饭还早,不如一起坐下来玩吧。” ……人小谭,好像还没有说留下吧?江如蓝纳闷。 “好。” 谭司颐果然坐到江如蓝身旁,取了标志物放到起点,中途加入。 “银行那边有钱,你自己拿些游戏纸币,说明书给你,拿多少自己看”,江泰递去一张说明书,快速地说道。 江如蓝没想到谭司颐居然会加进来,正巧她掷完骰子,她随手把骰子放到谭司颐面前。 四个人的战局逐渐激烈起来,江如蓝气馁地发觉,她的纸币越来越少,谭司颐几乎不输不赢,倒是爷爷奶奶赚的不少。 濒临破产之际,许嫂过来说开饭了,四人才散了场。 吃完午餐,谭司颐略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江泰与石无暇也准备出门去逗徐家小孙子。 谭司颐走到门口,似乎吩咐门外的司机一些话,只见司机迈着劲步走出院门。 几分钟后又硬朗地走近,手上拎着一只墨绿的纸盒。这次司机大哥终于愿意进客厅,放下纸盒又恭顺地退出去。 看这做派,倒不像位简单的司机,怕是当过兵,必定有两下子。 江如蓝眼波横转,指着茶几的纸盒问:“司颐哥,这是?” “江爷爷石奶奶,这是我爷爷的一点心意,他说多年未见,兄弟情义不减。”谭司颐平静说道。 江泰原是要说些场面话,回绝掉礼物的,毕竟拿人手短。可是听到后半句“兄弟情义不减”,心头隐隐作痛,他叹了口气,冲谭司颐说道:“把你爷爷联系方式留下吧,我好久没跟老哥说说话了。” 见谭司颐点头,江如蓝就翻了纸笔递给他。 第117章 君子之交 江如蓝裹上围巾棉衣,送谭司颐出门。 出了院门,江如蓝左顾右盼,却不见他的司机。谭司颐出口:“车在小区外等我。” 江如蓝“哦”了一声,缩缩脖子,其实她是懒得再往外走,天冷。谁知还是躲不过。 与来时一样,两人顺着小径慢慢地走着。 江如蓝把手插在棉衣口袋,头埋在厚厚的围巾内,视线落在脚下。 “不问我跟伯父聊了什么吗?”谭司颐清泠的声音响起。 “……”江如蓝沉默片刻,才幽幽说道:“联姻?” “呵,不笨嘛”,谭司颐笑了一下。 江氏如今困顿,这两孩子看对眼,若是俩家联姻,对江氏而言,实在锦上添花。 “爸爸没有理由拒绝的”,江如蓝断言。 谭司颐看了眼她,这丫头实在低估她家人对她的爱护。 在书房时,他虽提到联姻,江父并没有多高兴,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谭家有地位有能耐,但我也只有这一位掌上明珠,其他的都不提,只一点,我女儿过的舒心。” 送走谭司颐,回到家中,爷爷奶奶并未出门。 江如蓝走近,听到爷爷轻叹一句:“他有心了……”江如蓝看去,茶几上的纸盒已被打开,奶奶手中拿着一支笔筒端详着,脸上露出笑意。 “这具翠竹大笔筒是文侯大师的倾心之作,果然是好东西!”石无暇真心赞美,她一向喜爱龙泉青瓷,更别提陶瓷大师文侯的作品了。 此翠竹纹笔筒器型硕大,却大而不愚,阔中有细,气势颇巨。石无暇是行家,此物并不是多么昂贵之物,珍贵之处在于独一无二,这竹纹图案,通过高温烧制,温度稍高则难以成行,温度稍低则图样残缺。制作难度之高,难以再成相同一件。 江泰望着这笔筒,深知老友心意。古人多以竹喻君子文人,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尚虚华。 江如蓝望着这物,暗想难怪谭司颐能一眼瞧出茶杯是龙泉青瓷,原来他在这方面也有研究。她并不知晓文侯大师是谁,也不知晓这笔筒的价值,可是脑海中却浮现一句古话—— 梅子天青泛绿时。 她文文雅雅地笑起来,这青色,果真好看。 周六,江如宇放假,大清早也不赖床了,跟着一大家子吃了早饭,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姐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江如蓝原是忘了她承诺的周末游,愣是被如宇期待的眼神给记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拉过江如宇问:“想去哪儿?” “姐姐……我想去看鱼。”江如宇说完乖觉地低下头。 “好,我们就去海洋馆玩。” 江如蓝摸摸他的脑袋,爸爸和渝姨一直忙于工作,这个弟弟一看就是乖乖小孩,怕是这个念头也存了很久。 她决定今天好好带江如宇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 爷爷奶奶雷打不动的出门晨练,江如蓝知会了声许嫂。 许嫂正洗碗呢,擦着手跑出厨房:“蓝蓝,你们等会吧,我打个电话给老金,让他送夫人到医院后赶紧回来。” 第118章 姐弟游玩 江家只有两位司机,一个是江书义的私人司机,另一个就是老金了,通常家里人谁要出门什么的,都是他开车。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要出门,所以一般就负责秦渝的进出。 江如蓝手上没停,忙着给江如宇戴上毛茸茸的帽子,仔细地戴上围巾、手套,嘴上说道:“不用麻烦了,医院离家也不近,我和如宇打车去。” “那行,你们注意安全,中午回家吃饭吗?” “不回来了”,江如蓝开始武装自己,这帽子、围巾、手套,画案线色都与如宇的一样,不过是放大号的,是渝姨织的。 两人裹的厚厚地出了门,叫上计程车直往海洋馆。 虽然外面的气候寒冷,馆内气温却正适宜。两人买了门票,兴致勃勃地往里走。 江如蓝上学时来过这里,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之后再没有来过。所以,望东望西的,倒也觉着新鲜。 反观江如宇也是,平日里的稳重寡言,此刻全然不见分毫,不停地笑喊:“姐姐,你看这”、“哎呀,这个鱼好漂亮”。江如蓝看着他天真灿烂的童颜,不经也跟随他的欢乐而欢乐。 海洋馆不是特别大,三个小时也就逛完了。江如蓝领着小如宇找了家餐厅吃饭。 等侯上菜的时间,两只脑袋挤到一块看照片,还是江如蓝拿手机拍的几张。 “姐姐我们下次还来看鱼好不好?吴杰的爸爸妈妈经常带他来,他认识好多鱼啊!”江如宇忽然说道。 吴杰是他的好朋友,同班同学。这孩子,跟她的性子还真像,怕是早就想来玩了,却也不缠人,知道爸爸和渝姨很忙也不任性使性子。江如蓝暗自想着,生出几分心疼。 “好,下次姐姐还带你来。” 江如宇古灵精怪地伸出小指头,跟江如蓝拉勾勾,开心地笑了。 两人吃了午餐,江如蓝带如宇去了谭司颐的住处,她想跟他商量些事。 谭司颐这个人,衣食住行无一不挑,这点和江如蓝相去甚远。昨天听谭司颐说,住在c城东郊的某处别墅。江如蓝并不认识,招了的士找到那处。 两人站在铁门外按门铃,不一会儿有佣人过来迎了二人进门。 谭司颐正站在院子一角打电话,他抓着手机远远冲江如蓝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客厅铺着厚软的地毯,小viki坐在沙发上抓着玩具玩,一旁有位女佣看护着。 江如蓝很喜爱viki,踏进客厅解了外套,又给江如宇脱下外衣,暖暖身子才去抱viki。江如宇也好奇地看着viki,江如蓝给他介绍:“这是刚才在院子里那个哥哥的孩子,叫viki。” 江如宇点点头,去逗viki的小手,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很可爱。 一会后,谭司颐进来了,搁下电话,坐到对面的沙发。 江如蓝教江如宇喊“谭大哥”,江如宇乖觉,听话地站起来喊人。谭司颐一下笑了,笑声明朗:“什么谭大哥,我排行老二,喊二哥吧。这是如宇吧?” 江如宇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 江如蓝趁机插话:“二哥这回不喊世弟了?” “你也别喊什么司颐哥,我大你几岁,勉强也配得上一声二哥。”谭司颐嘴角微翘,一双黑眸波澜不惊。 他忽地转头问一旁的女佣:“冉姨,viki奶喂了吗?” 第119章 城下之盟 一旁的女佣答道:“还没,viki上午吃的晚,所以晚些喂。” 谭司颐轻微颔首,淡淡道:“冉姨,下边冷,抱viki去玩具室顽”,他眼神扫过江如宇,继续道:“如宇也一起去玩吧?” 冉姨应了一声,看了眼江如蓝,娴熟地从她怀中抱过孩子,领着江如宇上了楼。片刻后,下人端上两杯热红茶又静静地退下去,客厅只剩江如蓝和谭司颐二人,彼此静谧无言,一时氛围略显尴尬。 谭司颐的气势太过冷冽,江如蓝深觉压抑,她抱起杯子暖手,率先出言:“二哥,我有事想同你说。” “你说”,谭司颐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脸色平静。 江如蓝抿了下唇,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你我结盟,你救我江氏出困局,我替你顺藤摸瓜揪出l省的北甄党,可好?” 对面的谭司颐却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顷刻之后方说道:“成交。” 握着玻璃杯的双手轻微松了些,江如蓝扬起一个明丽笑颜:“对了,我最近要去a城一趟,办些事,这段时间就不能来看viki了。” 谭司颐瞬间领会她的意思,江如蓝是在暗示他,这段时间她要远行,有什么计划要等她回来再定。谭司颐忽地爽朗一笑:“赶巧了,我最近也要去一趟a城,不如结个伴?” 又要结伴,好像绑到一起的感觉,江如蓝顿感头大,不过她很快想到跟着谭司颐走,好处多多,衣食住行都不用她来操心,于是她说道:“好啊,不知道二哥去那边有什么事儿?” 这一回谭司颐倒没有迟疑,迅速答道:“是viki的一些出生手续证明之类的要转回f城,上次去接viki比较赶时间,没来得及办,这次去办好。” “viki是在a城出生的?”江如蓝有些诧异,还以为是在f城出生的。 “是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谭司颐问。 江如蓝却没有考虑过具体日期,只想着年前过去一趟,把一些后事处理好。她摇头:“具体哪天还没定。” “行,那你考虑好了跟我说一下,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好”江如蓝笑着颔首。 两人就c城的局势聊了会,江如宇从楼上慢慢走下来。江如蓝拉着他坐下,问道:“想回家了吗?” 江如宇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viki睡觉了,我就下来了。” 江如蓝掏出手机看了时间,15点多,时候也不早了,顺势起身告辞:“二哥,我们还要去趟书店,就先走了。” 谭司颐也站起身:“我让司机送一下你们。” 脑海里迅速闪过谭司颐的那个御用司机冷酷模样,江如蓝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麻烦,我们打车,很快到市区。” 谭司颐也不多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替江如宇裹好外套,江如蓝也穿戴齐整后,两人大手牵小手往门外走着。像是想起什么,江如蓝顿住脚步,回身喊了声“二哥”。谭司颐对上她的眼神,满脸的询问。 她继续说道:“我想了一下,再过半月就是元月了,如宇学校也快放寒假了,我想带如宇一起去a城玩”,她说完了,又很认真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临近傍晚,渐凉的阳光,暖黄暖黄的光线照在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她扬起白皙的面庞,一派慎重的神态,谭司颐远远望着她,不由在想放弃她的那个人,是下了多少回的决心? 第120章 等待时机 江如蓝见他没有回话,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二哥?” “啊”,谭司颐晃过神,笑道:“当然可以。” “那我们先走啦。”江如蓝摇摇手掌,转身牵着江如宇离开。 出租车上,江如宇扬起困惑的眉头:“姐姐我们要去书店吗?” “是啊,姐要去买两本书,你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 到了书局,人流稀落,一进门就瞧见各类畅销书,江如蓝随意翻了几本,兴趣索然便丢开往里走。 “姐姐你要买什么书?”江如宇跟在她身旁问道。 江如蓝不疾不徐地走过一排排书架,嘴上应着:“恩……姐姐想买的书啊……喏,在这。”她正巧走到这片地,都是关于管理方面的书籍。她抽出几本想要到,一一地快速翻阅,最终选择了两本抱在怀里。 低头一看,江如宇一本正经地翻阅着一本相关的书本,她盈盈低笑,抽出如宇手中的书本,笑说:“等我们如宇长大了再看,现在先去挑几本你爱看的好不好?”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还是不要沾染商场上尔虞我诈的气息,单纯地成长吧,这些事就让爸爸和她来承担吧。 江如宇睁着一双大眼珠,笑嘻嘻地挑了几本文学著作。 结账走人,姐弟两个喜笑颜开地回了家。 愉快的周末后是全民公敌的星期一,江如宇去学校上学,渝姨去医院上班,江父也恢复了日常工作,爷爷奶奶则去协助社区老年活动的举办。整个江家,连许嫂都有家务可以打发时间,只有江如蓝是最悠闲的了。 起初,她还有些不安,江书义的意思是等年后找个契机,在江氏给她谋个职位,慢慢地融入核心圈。江如蓝只有一个要求,不必高调宣示身份,虽说她去年大摆婚宴,公司高层管理人或许知晓她,但大部分员工还是不太清楚她的存在的。 若是直接宣示身份,恐怕后期很多工作不好展开。 江如蓝渐渐放下心来,闭关看新购的书籍,江父带回不少江氏集团的资料,这样看着读着,半个月竟很快混过去。中间江如宇又一次放周末,只是他到了期末冲刺阶段,已无心玩耍,姐弟俩闷在家里各自学习。 直到江如宇的寒假正式开启,那些资料文件江如蓝还未看全。不过,看如宇好似一只放飞的鸟雀,她的心情不经也十分欢喜。找了一天晚上,和谭司颐通了电话,商定了出发的日期。 一切都摆平了,就差和爸爸渝姨摊牌了。其实江如蓝也没底,如宇毕竟还小,她带着出去,他们估计也不放心的。不过江如蓝有张王牌——谭司颐,所以她在饭桌上提及此事的时候也是十分有底气。 渝姨顿住夹菜的竹筷,搁在碗旁:“这个事啊……书义你看……” 江父倒是没有太过意外:“让孩子们出去玩玩吧,a城蓝蓝也熟悉,况且还有小谭在。” 渝姨脸上的迟疑消弭开去,笑道:“恩,回头我给你俩收拾下行李。什么时候出发?” 江如蓝咽下口中的饭粒:“后天一早的机票。” “时间还是蛮赶的,缺什么少什么我明天要赶紧去买。”渝姨碎碎念道。 江如蓝笑着冲江如宇眨眨眼,如宇也偷偷笑着。 “渝姨,不用带太多东西,我们差不多一个星期就可以回来的。”江如蓝怕渝姨一时冲动,到时候给她和如宇打包两个巨大无比的行李包,那可就不好玩了。 第121章 度假伊始 上午九点的航班,一行人准时上了飞机,机场送行的渝姨几欲泫泣。儿子长到这么大,从未哪天离开过身边,满怀的放心。可是看到如宇对行程的期待之情,又心疼前段时间一心扑在学业上期末考又取得极好成绩的儿子,还是劝服自己让孩子出去玩一玩。 四个多小时的行程,到a城已是午后一点的光景。行李都由谭司颐的人去取,江如蓝他们几人便一身轻松地走出机场。坐在商务车内,江如蓝提议去吃饭,其实她本人并不多饿,倒是担心谭司颐。 方才飞机上有提供午餐,除了他大家基本都吃了些,只有他要了杯热白开什么也不吃。江如蓝料想他此人比较讲究,定是不爱吃飞机上的食物,所以一下飞机便主动提出吃午饭。 谭司颐倚靠着软皮坐垫,正闭目养神,听到江如蓝的提议,微微张开眼瞥了眼她,沉声慢语道:“不是刚吃完没多久,消化能力这么强?” 江如蓝翻了个白眼:“正在长个子吃的多不行吗?” “行行行,那边应该开始做菜了,我们一到就吃”,谭司颐依旧阖着双目,嗓音染上几分戏谑。 一座两层木屋临湖而立,浅褐色的木料,朱红色的栏杆,屋后是一排白墙灰瓦,屋旁竖着雪白的栅栏,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纯粹。湖面波光粼粼,四季青依旧青翠,下车后的江如蓝显然是沉醉在如此美好的景象中,她定定地看了两分钟,回头对谭司颐说道:“二哥,你太会享受了。” 说完带着江如宇、半扶着抱孩子的冉姨迫不及待地走近木屋。留下一脸无奈的谭司颐原地叹气。 谭司颐果然没哄人,木屋里已有服务生一盘盘往桌上端。 冉姨上楼哄viki喝奶睡觉,江如蓝、江如宇、谭司颐三人先饱餐了一顿。 “下午有安排吗?”谭司颐问。 江如蓝想了一下,诚实答道:“没有。” “那就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们一起出去逛逛”,谭司颐招来服务生,问了各自的住房。大家都住在二楼,冉姨和viki的房间与谭司颐相连;江如蓝与江如宇的房间相连。一路劳累,问好后,各自回房休养生息。 次日清晨,江如蓝醒来,温煦的冬阳初升,木屋好似遗世独立,清幽又安然。隔壁的江如宇还在睡梦中,江如蓝先行洗漱,又给如宇准备今天的衣物,搭配好安放在他房间。 对面,谭司颐、viki的房间都紧闭着,她估摸着或许还在酣梦中,也不敢扰人清梦,遂轻手轻脚地踩着木质楼梯下楼。 昨天那位服务大妈围裙裹身,礼貌地询问江如蓝想要吃些什么。她随意答道:“给我一碗皮蛋瘦肉粥吧。”大妈客气地让她稍候,钻进了厨房。江如蓝走出木屋,双手扶着朱红栏杆,看着湖面泛起的泱泱清波,初升的阳光色彩淡淡,此刻的清晨安宁的令人不敢出声。 耳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江如蓝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原是冉姨推着婴儿车里的viki,正从栅栏出缓缓走来。 第122章 冉姨护主 “冉姨,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们还在睡觉的”,江如蓝一脸意外,不过脚步已经自觉地迎向viki那边,伸手去抓他的小手。 冉姨推着小车,悠悠道:“孩子昨天下午睡的饱,今天早上醒的也就很早。待在房间又有些哭闹,我就推他出来走走看看。” “吃过早饭没?”江如蓝看着车内被裹成团子的viki,不由笑起来,一面逗他一面问道。 “吃过了,是同先生一起吃的。” 江如蓝更诧异了:“二哥也起来了?怎么没看到?” 冉姨答道:“viki醒来哭闹了几句,先生听到了过来哄了半晌,一起吃了早餐后就出门了,说是去给viki办什么手续。” 这谭司颐是真疼他这个儿子,去哪儿都带在身边,江如蓝不经感慨:“二哥很疼viki啊”,一大清早被吵醒居然还能耐着性子去哄孩子,单看外表还真想不到。 冉姨闻言笑了起来:“是的呀,跟夫人一样疼……”,她似乎是惊觉说错了什么,撤下笑容,顿了口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夫人?是viki的妈妈吧?江如蓝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也不好多说,于是问道:“冉姨照顾viki好久了?”既然冉姨连孩子妈妈都知道,怕是老早就照顾viki了。上次在c城见到,还以为是谭司颐新招的奶妈,原来不是,难怪当时冉姨抱孩子逗孩子的动作都那么娴熟。 可是,那次她随谭司颐回c城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冉姨啊。 说话间,冉姨推着小车、江如蓝弯腰握着viki的小手,三人已经走进屋内。冉姨掀开毛毯抱出viki,慈爱地看着孩子:“viki一出生我就带着他了,我们可乖了。” “这么说,冉姨是a城人?”viki出生地是a城,冉姨十有八九是本地人吧,江如蓝随口说道。 冉姨摇头:“不是的,我是z城人”,说完又想起什么,继续道:“前段时间,先生去z城办事,还给我放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准我回家呢,先生真是好人。” 江如蓝低头想着,原来如此。 正出神呢,服务生大妈端了粥上桌,江如蓝慢慢吃着热粥,冉姨则抱着viki在一旁玩耍。 皮蛋瘦肉粥清咸爽口,肉末酥嫩,甚是开胃。江如蓝连盛了两小碗,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勺。江如宇这时穿戴齐整地走下来,带着些刚睡醒的迷糊,细言细语道:“姐姐你起床了怎么不喊我?” “又不着急出门,起那么早做什么?”江如蓝说着拿干净的碗给他盛了一碗粥,又问:“洗脸刷牙了没?” 江如宇做到一旁的座椅:“洗漱好了。” “赶紧吃吧”,江如蓝揉揉他的发顶,“一会儿姐姐要出去办事,你在这要帮助冉姨照顾viki哦。” “恩,好的,姐姐要早点回来哦”,江如宇没有丝毫不快,埋头吃粥。 “行,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江如蓝站起身准备上楼取厚大衣围巾手套什么的,冉姨突然出言叫住她:“江小姐,先生给你安排了一辆车,方便你进出。” 第123章 了结旧事 谭司颐此人真是处处周到,简直是旅行居家必备之人,操心命啊!江如蓝心中嘀咕,面上一片淡然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冉姨。” 白色轿车在外等候,江如蓝一上车就自动报地址:“师傅税·务·局谢谢。” 这个农庄位于a城北郊,距离市中心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但税务局并不在市中心,而在a城南部位置,开车过去差不都要四十分钟。简直算是个小短途了,江如蓝正第n次腹诽谭司颐挑了个好住所,司机师傅的声音打破平静:“江小姐,税·务·局到了,我在停车场等您,您下车的时候记下车牌,办完事到停车场上车。” “谢谢谢谢!”江如蓝连声道谢,下了车拿手机拍了车牌,熟门熟路地摸进之前的办公室。 她此次过来a城,主要有两件事要办:一件是把税务局的工作正式辞了,另一件是祭拜妈妈翟沫。她本人可以一走了之,妈妈却长眠于此,总要和妈妈讲一讲自己的事情,才好安心。 敲了门进去,办公室的同事都在,江如蓝一眼望去,她那个座位依然空着,可苏向彦的座位竟换了人。钱芬眉第一个看到她的,欣喜地喊起来:“如蓝!你终于来了!” “是啊,你这个家伙一声不吭地偷懒这么久!”殷芸芸也叫起来。 高敬很快也插进话头:“就是,要不是小苏说你休年假,我们还以为你消失了!” 大家情绪竟然这么高涨,江如蓝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还是维持着大方的微笑:“见到大家真好。” 大伙或多或少都听闻些江如蓝的事,眼神中热情又带些拘谨,也不敢表露出来,一味选热闹的话说。 “这次回来复职了吧?你一走,你那组的事全落到苏向彦一人肩上,倒把人家累个半死……”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说道。 江如蓝又扫视了圈办公室,确定苏向彦是真的不在,便问道:“怎么没看到小苏?出去办事了?” 钱芬眉连连摆手:“哪里需要劳驾他出去,人小苏上个月升成副局了,不用同大伙挤一间办公室了。” 听到苏向彦成·税·务·局·副·局,江如蓝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为他高兴,苏向彦各方面都很出色,当副·局是意料之外,但细想来又情理之中。只是总归觉得这些年轻了。 在一片七嘴八舌中,她记起此行的目的,开口询问正事:“科长在吗?” “在啊在啊,在里面呢。” “我进去跟科长打个招呼。” “去吧去吧”,几个人也不管江如蓝了,聚在一起聊起苏副·局就停不下来…… 敲了两声门,里头传来一句“请进”,江如蓝转开门把进去,高科长抬起头微微一笑:“小江来啦,坐吧!” 见他神态礼貌客气,并无太多的诧异,江如蓝想到一定是刚才在外头和大伙说笑被高科长听到了,她端庄大方地坐下:“嗯,科长,我今天来想跟您辞个职。” “辞职?”这下高科长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怎么要辞职呢?” “我以后不在a城生活了,要回c城,所以想把工作辞掉。” 高忠民似有遗憾:“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嗯,我决定了。”江如蓝眼神坚定,果毅答道。 第124章 老友邀约 高忠民皱着眉头想了下,说道:“那好吧,你写个辞职报告,我这边批准了。” “谢谢科长”,江如蓝站起来诚恳道谢,从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辞职信递过去。 高忠民接下放到手边,“回头还需要上级审批,走流程至少要一个星期的,你赶时间吗?” “我知道的,一般离职都需要这么久,我没关系。” “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办好。” “真的是太麻烦您了,我在这没帮上什么忙……”江如蓝觉得她本人很是幸运,上级和同事都是好相处的,只可惜她福薄,呆不长。 高忠民爽快地摆摆手:“客气什么,倒是小江你,别太着急,好日子长着呢。” “我会的,多谢科·长。” 高科长的眼中多了几味慈爱,微点着头。 江如蓝看时间不早了,该说的也说了,便说:“科长,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最近都在a城。” “你去吧。” 出去问大伙打听到苏向彦的办公室,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心去打个招呼。 正走在楼道上,目光搜寻着门牌号,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江如蓝?” 江如蓝转身一看,苏向彦正站在面前,风度飘然地望着她笑,她恶劣地笑道:“副·局·好!” 苏向彦无奈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温醇无邪:“几个月不见,一向最正经的江如蓝竟学坏了。”这一刻,他的心却稍稍安稳些许,她还能这样打趣言笑,或许代表,她最近心情还不错吧。 “不敢不敢,副·局教训的是。”江如蓝依旧一板一眼地答道。 “行了啊”,苏向彦恢复严正无比的神色,“再闹是不是想我请你吃饭?” 江如蓝慌忙摇头,开个玩笑罢了,千万不能让人破费了:“小苏,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道谢?” “我没来上班的这些日子,你替我请了假,非常感谢。”江如蓝双手合十态度虔诚,她心里清楚,她到局里工作时间不过才几个月,是不可能有年假的,苏向彦估计是动用他的关系,在她缺席这么久的情况下保留了职位。 苏向彦明白过来,轻松地说道:“这事啊,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恐怕要让你白费心思了,我……以后不来这工作了。”辜负对方的一番好意,让江如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决心同苏向彦讲一讲,否则迟早也会从旁人那听来。 苏向彦只是片刻的困惑,很快神色如常:“辞职了?” “是”,江如蓝凝重地颔首。 “不打算在a城生活了吗?”苏向彦想她连工作都辞了,大约是不会再留在本地,心里竟有些失落。 江如蓝清喉娇转:“刚向科·长提交了离职报告,不出意外,一个星期后回c城。听敬哥他们说你升职了,过来祝贺一下,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苏向彦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笑容无奈极了,说道:“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就当为你践行,也算庆祝我的升职。” “大伙一起吗?” “不用,上个月请大伙聚过了,就差你不在。” 江如蓝一听就她二人一起吃饭,不乐意道:“怎么能你请客,我做东,你什么时候有空?” 第125章 赴饭局约 听她这话就是答应了,苏向彦停顿了下,慢慢说道:“今天…肯定不行”,他晃晃手中抓着的文件,“上面事项刚通知下来,下午还要忙一阵……明天好了,明天晚上,地址就——” “我请客,地址我来定,明天再联系。”江如蓝快速打断苏向彦的思索,抢先说道。 苏向彦爽快地笑起来,没有再纠结。 在税务局附近找了家点心店,买好甜品,江如蓝往停车场上车回农庄。 “回来啦?正好一起吃饭”,江如蓝刚刚踏进木屋,谭司颐满是悠闲地半靠在厚厚的椅垫上打招呼。 木屋空调开着,暖和舒适,江如蓝脱了外衣,将大大的纸袋放到桌上,一面往外拿糕点一面说道:“要不要吃糕点,我跟你说这个巧克力蛋糕可好吃了。” 谭司颐看她献宝一样掏一盒盒小点心,不由好笑:“给小宇带的吧,好了收起来先,马上阿姨要上菜了。” 江如蓝高声喊道:“如宇,快下来吃饭了!” 不一会儿,江如宇和冉姨viki一起下来了,江如宇小小的身体先飞奔至姐姐身边,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姐姐,然后指着桌上的甜品问:“这个是姐姐带给我的吗?” “是的是的,等会就吃午饭,一会儿当下午茶吃。”面对江如宇,江如蓝嗓音不经也柔和三分。 服务生大妈端着盘子从小厨房走来,江如宇懂事又机灵,将桌上散放的糕点纸盒放回纸袋,抱起纸袋放到一旁。 谭司颐视线从如宇身上移至江如蓝身上,看着她满眼欢喜地望着江如宇,这俩姐弟感情真好。 冉姨抱着孩子在一旁喂奶粉,桌上只有三人一起,随意轻松。 饭后,冉姨抱着viki上楼午睡,谭司颐和江氏姐弟纷纷坐到木椅上,江如蓝抢了个舒服的藤椅,三人围着电视机看相声…… 江如蓝见谭司颐姿态轻快,问道:“二哥,你事情办好啦?” ”嗯,都办的差不多了,一些后续还要再处理下”,谭司颐看了看她,眼光又落回大荧屏:“你呢?一早上干嘛去了?” “辞职去了”,江如蓝心不在焉说道,“我还要在这边住一个星期才能走,要是二哥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谭司颐淡然:“我不忙。” 三人被相声逗得笑语不断,瓜分了甜品,一起度过平和安宁的午后。 第二天晚7点。 江如蓝携着江如宇赴约,两人早早到了电话里约定的餐馆,要了菜单慢慢瞧着。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苏向彦一来就先道了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正要点菜,正好你也瞧瞧爱吃什么。”江如蓝忙说道。 随伺的服务员适时递给苏向彦一份菜单,苏向彦一面接过一面问道:“这是你在电话里提及的小宇吧?” 江如宇乖觉地喊人:“哥哥好!” 江如蓝“呵呵”笑了几声,很是满意弟弟的表现。 征询了对面二人爱吃的菜式,苏向彦迅速地点了单,交给了服务员。 随后,苏向彦得知江如宇是随姐姐过来游玩,便就a城的一些值得去往的地方给了些意见,他是土生土长的a城人,自然知道哪里有趣儿。江如蓝拿手机一一记下,以作参考。 “要不我给你当导游?”苏向彦笑言。 第126章 收到请帖 让副局不顾工作来当导游,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江如蓝忙摇头:“不用啦,我在这里住过好几年,多多少少还了解些。而且,我们有同伴的,他会带着我们。” 这个同伴便是指的谭司颐,只要有他在,一定处处放心。 “同伴?朋友吗?”苏向彦疑惑道,江如蓝的表情看起来对那人极其安心,除了以前的陆丰,真是想不到还有谁,熟悉a城又熟悉江如蓝。 其实他不知晓,江如蓝的安心并不在“熟悉a城”这方面,而是谭司颐有掌控全局的风范,一切细碎之事,谭司颐皆可包管。 “是我二哥,你不认识的”,江如蓝含糊说道。 苏向彦抬起头,视线顿了顿,旋即用微笑遮掩了瞬间有些慌乱的神色:“玩的开心点,万一哪里不认识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先生,麻烦让一让”,远远传来服务员低低的嗓音,很快,她捧着盘子过来上菜。 这一餐是按三人喜好来定的,所以吃起来很欢快,停不下来的节奏。 付款时,苏向彦原本已经掏出钱包准备付款,江如蓝伸手拽过他的钱包放下,从自己包里翻出纸币,嘴上念叨着:“说好我请客,怎么可以食言,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有些迟疑地等候在桌旁,这种场面见的多了,通常最后还是男士付的钱,她偷偷看了眼苏向彦,苏向彦微微点头,示意她收下江如蓝的钱。 “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吧?” 江如蓝客气地婉拒:“我们有车回去,天这么冷,你也早点回家吧。” 三人走到玻璃门外,江如宇摇摇手掌:“哥哥再见!” “再见!”苏向彦目送着他俩上了车,才驾车离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谭司颐带着大伙到处玩耍,天气虽冷,内心却热,欢乐的时光总是易逝。 高科长给江如蓝打了电话,说离职报告审批好了,江如蓝便匆匆回到局里处理剩余的一些相关手续。办完后,她回农庄宣布,这两天间便可以回c城。谭司颐脸色淡漠,他悠悠地说道:“恐怕还要过几天才能走。” “怎么了?”江如蓝想着该玩的地方也玩了,该吃的美食也吃了,况且要过新年了,能让谭大少拖在这边的应该是viki的事吧? 谭司颐没有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片刻之后从身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本请柬递给她。 江如蓝疑惑地翻开,脸色却渐渐发白。 送呈江如蓝女士台启 谨订于农历腊月十八 为陆丰夏艺佟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 恭请光临茗悠酒店敬邀 席设时间:18点18分 请柬上的字闪着金光,一个个跃入眼帘。江如蓝脸色苍白无力,她盖上请帖:“哪里来的?”问完后才发觉脑回路有些短路,自然是陆丰送来的,她很快改口:“他怎么知道我在a城?” “我今天碰巧遇到他,他提起婚事,要了地址,说补上请柬。” 婚宴的请帖通常需要提前十天左右,而腊月十八,就在三天后。 谭司颐沉沉地说道,“我并没说你在a城,但陆丰说还要写一份请帖给你,说是前两天晚上在一家饭店见到你……” 第127章 参加婚礼 饭店?江如蓝暗自思索起来,好像晚上去饭店就一次,请苏向彦吃晚饭那次,居然这么巧,可是江如蓝并没有见到陆丰。 她眉眼间平静下来,淡淡地说:“过两天我们一起赴宴吧,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晚安。” 之后的几天,江如蓝的反应一直十分安静,依旧带着江如宇,跟在谭司颐后头四处玩闹,不出门的时候就闷在木屋跟viki玩。 腊月十八的午后,江如蓝和江如宇在楼下玩游戏,谭司颐从外面进来,放下一份白色礼盒,“你们两姐弟倒是悠闲,喏,试试看。” 那边,江如蓝头也来不及抬:“什么?” “礼服。” “哦,等下吧,等这一局结束。” 伴随着gameover的背景乐,江如蓝丢开游戏手柄,抱着盒子上去换衣服。再下楼时,江如蓝一身酒红v领拖地长袖大摆连衣裙,飘逸的面料,走起来儒雅动人。她简单地盘起发丝,只在两颊旁勾出一缕发丝,平添七分温婉迷人。 江如蓝理理袖口,眼神飘往谭司颐那边:“二哥,你挑的衣服怎么这么合身,眼光不错嘛!” 她的衣服十分熨帖,仿若量身定制。 “大概能目测出身高,其他的……只能说设计师很厉害。” 等谭司颐也换好衣服,磨磨蹭蹭地,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刻。谭司颐、江如蓝一起坐车奔往酒店。 场面比想象中更要隆重盛大,酒店大门外铺满红毯,装饰满鲜花的拱形门依次排列着,走在其间,好像漫步在花的海洋。 江如蓝是挽住谭司颐进场的,迎宾的并不是新婚夫妻,而是伴郎伴娘,而江如蓝也认得,正是祝晏青与他女朋友苏南。 他二人好似没想到会见到江如蓝,面色都有些凝重,江如蓝和颜悦色地微笑,挥手示意,偕同谭司颐一起步入内场。 拿上场内发放的婚宴流程单,大家才知道,陆丰夏艺佟的婚宴分三大模块:婚礼、宴席及酒会。此时所在的是举行婚礼仪式的大厅,中间是过道,两旁整齐放置了白色长木椅,服务员引导着来宾落座。 谭司颐和江如蓝坐的位置在第五、六排,众人陆续到场,人声熙朗,气氛极其欢乐。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主持人笑着让大家安静一下,婚礼马上开始。 大厅的灯光一下闪亮跳跃起来,音乐欢快,不一会儿,主持人播报:“有请主婚人瑞德先生。” 一位外籍中年男子精神抖擞地从后台走出,站在主持台后。 主持人接着播报:“有请帅气的新郎陆丰先生。” 陆丰是从侧台走上台的,他先是四处鞠躬致敬,感谢众人出席,然后器宇轩昂地站立在原地,面带微笑。 “下面有请最最美丽的新娘夏艺佟女士!” 全场的灯光忽暗,陷入一片黑暗。大厅入口处、舞台上分别打着两盏强光,照耀着新郎和新娘。 入口处的灯光随着新娘的前进而移动,一步一步走向新郎。两人双手牵住之时,灯光大亮,来宾们纷纷拍手鼓掌。 “陆丰先生,你愿意……”主婚人的声音响起,江如蓝却没听清,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舞台上的新人,一眨不眨。 第128章 与母辞行 “走了!发什么愣?”谭司颐轻轻推了下走神的江如蓝。 江如蓝回过神,才发觉婚礼仪式已经结束,宾客都在起身往厅外走,她也站起来,和谭司颐一起顺着人群走。 “去哪儿?”她抬起头问谭司颐。 “隔壁的大厅,吃饭。”谭司颐默默摇头,这丫头敢情全程神游。 去了一瞧,果然是吃饭,江如蓝的座位跟谭司颐在一桌,好在这桌上的人都不认识江如蓝。但是他们认识谭司颐,看到他俩一齐走来,便不停地打趣嬉闹。吃到一半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一桌人嘻嘻哈哈地逐个站起来举杯,都是些年青人,氛围欢闹。敬到谭司颐面前时,谭司颐刚站起来,端着酒杯示意,桌上旁的人便喊起来:“谭少带女伴了,要敬酒怎么能一个一个敬?一起一起。” 江如蓝平静地拿眼光扫视了一圈桌席上起哄的人,毫不扭捏地抓起酒杯站起身,她望向陆丰的眼睛,微笑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完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夏艺佟的腹部,举杯一饮而尽。 起哄之人继续笑闹:“好酒量!” 谭司颐也笑着点点头:“恭喜”,喝了口杯中红酒。 夏艺佟亮丽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望了望江如蓝,又看向谭司颐,最后望了望身旁的陆丰,却瞧见陆丰的脸色沉静似水,靠近她垂下的手却紧紧握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悄悄握住陆丰的手,陆丰微微侧着头看向她,夏艺佟眼神中满是歉意。 “谢谢大家的祝福”,夏艺佟笑着说道。 待陆丰和夏艺佟往一下桌敬酒后,江如蓝吃着饭菜有些索然无味,她低低和谭司颐说道:“能不能早些退席?” 谭司颐瞧出她的烦闷之处,说“好。” 他站起来自斟一杯,冲桌上的人歉然道:“如蓝有些不适,我们就先走了,大家慢慢吃。” 桌上的人虽有嘴皮的,却也不敢太过多舌,毕竟北谭家不是能被议论谈笑的,所以大伙只是说着“慢走”“好走”这样的话。 次日一早,江如蓝一个人悄悄地去了翟沫坟前,放下手中的花束,干脆坐在翟沫墓碑旁,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讲了很久的话。 “妈,你在那边好吗?” “妈,你当外婆了,可是我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帮我找找风筝,是我对不住ta……” “妈,渝姨和如宇……” “……” “妈,陆丰……不要我了……” “他说想跟我长长久久的,可是他食言了,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跟我无关了。” 江如蓝说着说着视线就模糊了,她没有放声哭喊,只是轻轻地哽咽。 下午,江如蓝便带着江如宇飞回了c城。谭司颐似乎又有什么事情缠身,与冉姨viki暂留a城。 江如蓝踏上c城土地,手机开机后显示了两个未接来电,归属地是a城,她知道是陆丰的。 江家司机老金过来接姐弟俩,上车后的江如蓝郁郁寡欢,她痴痴地看着号码,过了几秒后毅然地删除掉,那一刻,眼帘漫上水雾,看什么都朦朦胧胧。 “姐姐,我们回家你不开心吗?”江如宇暗暗察觉到姐姐低落的情绪,好像昨晚回来就有些沉默。哦,不对,似乎前几天就有些不对劲,虽然也带着他到处玩,但是笑脸少了不少。到底有什么事发生,小小的他也不清楚。 江如蓝将手机塞回包内,强颜欢笑:“没有,跟小宇出去玩,姐姐很高兴的。” “哦”,江如宇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说道。 第129章 空降成员 到家后,家中只有许嫂一人,她欣喜地做了一堆吃食,专门等江如蓝他们回来填肚子。问起爷爷奶奶,许嫂说老两口跟着社区老年表演队去市里参加全市的社区联欢比赛,同去的还有徐春夫妇,大概还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江如蓝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这徐家爷爷奶奶还有自家爷爷奶奶,四个活宝,一点也不用小辈操心,过的有滋有味。 傍晚时分,江书义和秦渝陆续下班回来。渝姨便拉着儿子问东问西,脸上的笑容灿烂,又转身问江如蓝好不好,江如蓝眨眨眼俏皮道:“看,我俩都好着呢,吃嘛嘛香!” 一家人吃了晚饭,秦渝带着江如宇去洗漱,早些让他休息。江书义喊江如蓝进书房,让她明天到公司报道。 以为年后才会进集团磨砺一番,没想到这么快,爸爸就给她安排了职位。 江如蓝没有说不,平静接受。 去报道才知,江书义给江如蓝安排在工程项目部门,是经营部预算管理室里的一员,也就是小小预算员。工程项目部门是集团比较重要的一个部门,其下大致分有:工程部、技术部、质安部、设备材料部、经营部以及后勤部。 预算管理室老大是资深预算师罗凌罗总,罗总手下又有两位干将分别是马阳、林科力。其次是八位助理级别的,何季、吕玉诗、邹骅、严迹、周子文、冯晓峰、孙嘉嘉、贾齐八人,其中孙嘉嘉和严迹是组长。江如蓝作为空降人员,直接协助罗总的工作,所以必然会引起一些不良影响。 重要的是,江书义应女儿要求,没有公开江如蓝的身份,只是让秘书办的此事。由于预算室的人都没见过这位集团千金,所以江如蓝并不担心身份问题。 尽管,江如蓝已经做好心理铺垫,告诫自己她是空降人员,所以受点眼色也很常见。但是,有几个助理预算师还是给了不少脸色,指使她跑着跑那,琐碎的事几乎全推到她身上。这不,孙嘉嘉正准备打印文件,一看打印机里已经没有纸张,她起身翻了几下办公室的柜子,然后走到江如蓝桌旁:“小江啊,你看这就你闲着,去后勤部帮我拿几袋纸张来好吗?” 谁说她很闲,她正在做罗总布置的任务好吧!江如蓝调整好面部表情,微笑道:“好啊,那请问嘉嘉姐,后勤部在哪儿?” “外面有tip的,自己去找吧,我还要核对下账目。”孙嘉嘉温柔地笑笑,然后一转身走了。 江如蓝抿抿嘴,放下手边的事,出门一路找到后勤部。 跟工作人员说明来意,签了字,抱着沉甸甸的五袋a4纸慢悠悠往回走。 “我帮你拿吧”,后面跟上来一人,江如蓝一偏头,是严迹。他说着直接伸手拿过一摞纸袋,不费气力地走着。江如蓝胳膊酸涩,她晃着空荡荡的手臂忙说:“谢谢!” “不客气”,严迹平淡地说道,他看了眼捧着的纸袋:“是a4纸?” “是啊!怎么了?” 严迹停住脚步,冷静地说:“我们预算室一般都用a3纸,没人跟你说吗?” 第130章 世道人心 “没……没有。”孙嘉嘉只说来拿纸,并没有提型号,但一般都用a4纸,所以江如蓝直接取了a4纸张。 严迹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看来要回后勤部重新拿,你先回去吧,我去拿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帮你拿两袋,你这样太重了”,江如蓝连连拒绝,抢过两袋捧着。 一番折腾,换好a3纸,两人各抱了三袋走着。 “是孙嘉嘉让你来取的吧?”走着走着,严迹突然发问。 “……是的啊”,江如蓝点头。 “她这个人啊其实挺好的,你不要对她有什么意见。” “怎么会……” 严迹笑了一下,说道:“我跟她共事了四年,是个很用功的人,凡事都是脚踏实地拼来的,她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她不喜欢一些人不劳而获所以……”严迹没再说下去,但是江如蓝已经理解他的意思。 她笑脸清雅:“我知道了。” 严迹帮江如蓝把纸袋放入柜中,江如蓝则拆开一袋放入打印机。做好这些,江如蓝回到自己座位,继续刚才的工作。 罗凌虽说不清楚她的来头,却见她是大老板秘书亲自送来,又好巧不巧地同姓江,所以猜想大约是家里亲戚。但是罗凌又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一向我行我素,能者不惧。所以,江如蓝空降进来,他觉着也可以锻炼锻炼培养培养,毕竟是一份新鲜血液,没有不用的道理。 因而,他一早就跟江如蓝聊了几句,说到集团最近开展的一个项目,是马阳负责,让她也看看相关资料,最好也能跟进。 关于罗总提及的项目,江如蓝花了一个星期才摸清详细情况,上班时一边应付同事的支使,一边研究项目。好在江书义有拿些相关的资料给他,所以没有出现无从下手的局面。 预算室内,何季和吕玉诗正说着经营部协助投标办拿下一个小型项目,是林科力出的力,两人低低交流,林科力正好从外头走进来,听到别人谈论自己,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挺拔的身形,突然说道:“今晚我请大家吃火锅,都去吧?” “好啊。” “好好好!” 众人一片应和之声,一会儿工夫纷纷表示会参加。江如蓝不爱凑热闹,一时没有说话。 林科力走近她办公桌,问道:“小江不去吗?” “……”江如蓝刚想说话,罗凌走出专用办公室,喊道:“小江,进来一下。” 江如蓝歉意一笑,快步走进罗总办公室,发觉马阳也在。马阳见她进来,递给她一份文件夹,只听罗总说道:“下午和我一起参加集团综合会议,马阳你确认下金额,小江你就校对一下数额内容,再打印十来份出来,会议要用。” 罗凌分配好任务后,江如蓝和马阳二人一起走开,江如蓝悄声问他:“下午几点的会议?” “四点。” 四点?江如蓝暗暗无语,这也太晚了吧。不过也好,有充足的时间来校对文件。 出去后,林科力已经不在办公室,可能去哪儿了,江如蓝想着估计没法参加聚会,四点开会,谁知道要开多久啊! 第131章 两派争执 中午吃了午餐,江如蓝回办公室打印好资料,一份份用文件夹放好。 午后四点,罗凌准时带领马阳、江如蓝参加会议。 老实说,江如蓝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所谓的综合会议到底是干嘛?她看了文件知晓是马阳负责的项目,但是具体有什么安排,她却一无所知。 在马阳的提示下,江如蓝知道出席会议的有项目总经理、项目副经理、项目总工,以及工程部、技术部、质检部的几个老大和负责该项目的核心人员,还有就是经营部分支下的预算室、财务室的人员。 会议进行了一会儿,项目总工提及预算部分,罗总给江如蓝使眼色,江如蓝旋即领会,起身分发文件。 听到总工的解说,江如蓝才明白这个会议实行的目的所在。 此项目是个大项目,前几年集团决定在c城投资建设大型游乐场,一期已经完工并投入使用,从经营状况和口碑来说还不错,后公司决定开启二期项目。 二期投资预算总额达10个亿,其中有6个亿是银行贷款获得。而这个投资预算,就是马阳当初和团队算出的。 现在问题就出现在,目前项目进行一半,但是小幅度超过该时期的预算投资额。原本工程进展过半,预算室给出的预算金额为6亿,但眼下已经用去7个亿。 在项目进行阶段,每一笔支出最好都能控制在预算内,否则,到后期恐怕会举步维艰。毕竟,工程才进行过半,不能太过大意。 所以,虽然并非很大幅度上的超支,但还是引起项目部门的重视,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解决方案。 总工解说完后,大家便你一言我一句探讨起来,乐观派就是觉得不妨事,工程建筑前期开支比较大,大都尾期快完工时支出就相对较少,因而不必多虑。但悲观派则认为,才一半的进展,花进去大半,恐怕后面的投出也不会少,这样的话恐怕回利时间拉得更久,说不定还要赔钱。 两派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 这场唇枪舌剑的会议终于散场了,大家陆续离场,江如蓝战战兢兢地思索着她是新人,所以她理应留下来收拾“残局”。 “走吧,会有保洁过来收拾。”马阳走到江如蓝身边提醒道。 江如蓝停下收文件的动作,抬起头感谢地笑笑,语气佯装幽怨道:“我把文件带走,复核了大半天呢,丢了多可惜。” 马阳轻轻笑起来,他帮着收好文件,符合道:“可不是,心血不能被糟蹋。” 江如蓝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对马阳的好感更多了些,她将文件夹抱在怀里,说道:“走吧。” 众人早已散光,罗总也早早地走了,两个人静静地坐电梯下去。 “第一次参加会议,是不是不太……”,马阳顿了几秒,似乎是斟酌了用词,继续道:“不太习惯?” 回想了会议过程,江如蓝无比认同地点头:“呃…第一次见识这么激烈的会议…” “呵呵,工程部大都是干实事的人,没有谁怕谁一说,所以开起会议来也比较热闹。”马阳笑着解释道。 确实挺热闹,江如蓝赞同下又无奈道:“可是,关于项目下一步的走势,好像并没有定论。” 第132章 春晚节目 两个人就“定论”的事聊着,走进办公室发觉一个人也不在,空荡荡的颇为安静。江如蓝放下文件夹,一看腕表,下午六点多,她望望窗外,果然是天空漆黑霓虹一片。公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这个点有人才怪。 稍微整理了个人物品,两人又结伴下班。快走到大门处,马阳问道:“住在哪个方向?我开车送你,天气这么冷等出租车也不方便。” 江如蓝忙拒绝道:“不用麻烦,出租车很多的,我等一会儿就好,明天见啦!”说着摆摆手大步往玻璃门走去,马阳笑着轻摇了下头,往地下车库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点,常坐的公交车停运了,江如蓝站在路边等了一刻钟也没有等到一辆空车。她给家里司机老金打电话,老金却等在医院,渝姨加班,到七点下班,走不开。 江如蓝让老金只管接渝姨,她打车回家。挂上电话,江如蓝拉了拉围巾,这气候真是冷啊。 一辆汽车停在面前,黑色的车窗被摇下来,露出熟悉的面容,疼爱地说道:“快上车。” 江如蓝笑的阳光,她绕到对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暖气十足,她舒服地搓搓着手掌:“爸,你也加班啦?” 江书义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听你们那个项目总经理汇报项目进展,拖的晚了些。” 父女俩聊着游乐园项目,车子快速地驶离原地后,一辆小车停在后面,后视镜里看过去,是一张若有所思的脸,正慢慢弯起红艳的唇角。 月亮西升东落,白天驱走黑暗,开始新的一天。 跟进的项目似乎有了定论,先就按原先的步骤开工,过两天逢到新春,节后再议。 所以,江如蓝便有些闲,她坐在办公桌后都要打瞌睡了,索性打算起来走动走动,下楼去对面的咖啡厅买了好多杯咖啡提回来。 一杯一杯地分发给大家,何季道了谢,又遗憾道:“小江,你昨天没参加聚餐,损失很大哦。”何季的年纪比江如蓝小些,是个吃货小美眉。 贾齐坐在她旁边,闻言嗤笑:“幸亏小江没去,不然恐怕就剩汤水了。” “小贾子你插什么嘴!”何季白了他一眼。 江如蓝好笑地看着两人斗嘴,办公室里就属这二人有趣儿,一对欢喜冤家。不过听说贾齐有女朋友,不然真想把他们凑一对。 分到孙嘉嘉的时候,她接过去,生硬地说了声谢谢,江如蓝直觉,孙嘉嘉对自己的敌意似乎淡了不少,但掺和了一些令她困惑的态度,她一时也猜不透,说了句不客气就走开了。 江如蓝分完咖啡,正抱着杯子慢慢喝着,罗总抓着一张纸从外面走进来,似乎是刚开完会议,脸色轻松愉快。 他一进来,把纸拍在最靠近门口的一张办公桌上,语调轻快:“刚开了会议,春节从除夕夜放到初五,但过两天集团搞年会,我们预算室出一到两个节目,同志们,年前的欢乐就靠大家了!”说着他目光殷切地望向何季和贾齐方向。 江如蓝抬眼看了下众人,发现大伙视线都集中在何季贾齐身上,她不由也望着二人。 第133章 一载又去 贾齐原本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忽然觉得周围好像有些安静,冷不丁一抬头,瞧见这么多人热切期盼地望着他自己,他快速地埋下头,说道:“别想,今年我不会再上台了!” 他办公桌隔板边的何季正埋头喝咖啡,一抬头看到这么多热辣辣的眼神,她精灵一般转了转大大的眼珠,重重放下杯子,不满道:“老大,去年你说大家轮流出节目,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马阳位置比较靠近江如蓝,见她满脸困惑,出言解释了一下,“去年预算室加入好几个新成员,算是一个全新的集体,恰逢年底年会,罗总提议抽签推出两个人,等下一年,剩余的人再进行抽签选出两个人出节目。何季、贾齐就是中签的。” “那罗总干嘛还盯着何季和贾齐?” “因为…”马阳说了两个字后轻声笑了起来,一旁的吕玉诗接着说道:“因为他俩的节目特别成功,一举斩获第一名。”吕玉诗说着也开怀地笑起来,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 “什么节目啊?”江如蓝好奇。 罗总的声音响起来:“贾齐何季,有你们在,我们预算室肯定难逢敌手,去年的戏不是唱的蛮成功的,这么好的才华,绝不能湮没。” 唱——戏? 江如蓝内心竖起大拇指,这两人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这技能,果真是人才辈出。 不过唱个戏也不用这么好笑吧?大家是不是笑的有些夸张,江如蓝继续疑惑。 只听贾齐叫唤道:“抽签抽签!” 这时马阳也恢复正常,低低笑道:“这戏可是花了心思的,男青衣女小生,厉害吧。” 按说京剧中,一般青衣为女性,小生为男性,这俩人倒是有趣儿,难怪大家饱含热情地望着他们了。 最后,一办公室的人游说半晌,这二人愣是不同意再次登台,所以最终还是抽签决定。很幸运,江如蓝得了个空白签,大家拆签的那一瞬间,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皱起眉宇。 那个皱起眉宇的人,是孙嘉嘉和冯晓峰。 定好人选,罗总撒手不问,出什么样的节目他并不在意,只要到时候有个节目亮相就好,随当事人发挥吧。 除夕前夕,公司上下都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早上江如蓝在公司大门前遇到孙嘉嘉,她竟然说了声“早上好!”江如蓝回了句:“早上好!”然后默默感叹节日的魅力,这样好的日子,消散不少敌对情绪,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不是吗! 江如蓝想到这,矜持地扬起笑脸,满心欢喜。 临近年底,大家该忙的该做的工作,几乎都完成了,未完成的也可以告一段落,所以通通都很悠闲。 在一片和气融融中度过一个上午,下午两点,集团年会在一号大厅拉开帷幕,公关部门的一对美女帅哥担任主持人,一开幕,就邀请江董事长上台致辞。 江如蓝坐在离搭建的舞台略远的一张圆桌上,远远看见爸爸站在讲台后,白衬衣黑衣服,精神饱满地简单总结了江氏在即将过去的一年中的收获与发展,畅想了未来的无限美好,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下舞台。 晚会节目花样百出,有歌曲有舞蹈有话剧有小品,孙嘉嘉和冯晓峰合唱了一曲动人的歌曲。最后一个环节是抽奖,江如蓝运气平平,什么都没拿上,但是公司提供了普照奖,拿了块肥皂也是蛮开心的…… 晚会热热闹闹地散了场,从明天起,春节假期正式开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满是笑容。 第134章 一元复始 墙壁上的电视里播放着采访画面,客厅里回荡着轻扬的音乐,江泰和石无暇硬拉着江书义、江如宇玩大富翁游戏,祖孙三代围着一张棋盘认真地掷骰子。 自从老年社区联欢活动结束后,老两口重新回归大富翁游戏,听说两人年后要去参加社区飞行棋大赛,所以一有空就拉着家里人试手。而最近许嫂回家过年,大多都是江如宇陪着练手。 厨房里忙碌着渝姨的身影,为一家人准备团圆饭。 江如蓝抱着一叠春联花边站在楼梯口,眼看着满室的充实与欢乐,不经柔和了眉眼,真实感受到家的温馨与甜蜜,这是第一个全家人一个不少的除夕夜,爷爷奶奶爸爸渝姨弟弟,还有她,真圆满啊…… 她鼻头有些酸酸的,心中却又很甜美。 “蓝蓝,要贴对联啊!”江爷爷一抬眸瞧见孙女傻呆呆地杵在那里,不觉好笑。 “嗯,快来贴春联”,江如蓝摇摇手中的东西,开心地跑过来。 江书义放下骰子,说道:“爸妈,我们先贴对联吧,一会儿还要吃晚饭,下次再玩。” 江爷爷石奶奶点头同意,带着孙子一起加入贴春联活动中。江如蓝把对联散放在桌上,找了胶水出来交到爸爸手中就跑去厨房帮渝姨洗菜切菜了。 一盘盘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时,家里的大门也被贴上红艳艳的春联,窗户贴上福字,四周都是喜庆祥和之景。 江如蓝从厨房端出又一盘菜时,看到爸爸正带着家里两个老顽童和如宇在院门处贴春联,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她一一摆放好碗筷调羹等,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美美地笑了。 新闻联播开播之际,江家的老老少少正举杯相碰,庆祝这一年的结束,庆祝新年的开始。大家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嘻嘻呵呵地聊着家长里短。 这一刻,江如蓝恍若回到十七八岁的时候,没有婚姻没有离婚也没有怀孕,只有一颗最纯净平和的心,与家人团聚在一起。 团圆饭后,渝姨和江如蓝在收拾碗筷,两个人聊着哪道菜好吃哪道菜味淡了些,听到客厅里江如宇大声喊着“妈妈,姐姐,快出来看春节联欢晚会,快点!”两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家人吃了早饭,爷爷奶奶抱起飞行棋,约上徐家老两口去了社区老年活动中心玩。 渝姨和江如蓝商量着一会儿去徐家拜访,想见见小家伙徐肃。正说着话,徐氏小夫妻推着婴儿车登门造访,江如蓝赶紧去抢了小世侄抱着。徐仁贺同渝姨和江如蓝打了招呼,上去找江爸爸聊什么了。 白茉莉坐到江如蓝身边,语气幽怨地说道:“有的人回来这么久也不去看我我好伤心呀…” 江如蓝逗着徐肃玩儿,抽空斜了眼白茉莉,只跟孩子说话:“哎哟,小肃肃你看某些人好幼稚!” 这时渝姨体贴地端来热热的红糖水给白茉莉,又转身泡了两杯清茶准备送上楼。 白茉莉捧着水杯,红糖水的水汽冉冉腾起,撞在脸上暖洋洋的。她声音轻轻的:“其实我早就想约你聊聊,可你一会a城一会c城的……” “嗯,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江如蓝眼神诚恳地说道,多年来,虽与茉莉距离远了些,但依然是真心好友,依然会时时关心彼此,这样的感觉,很好。 第135章 万象更新 听江如蓝这么说,白茉莉想她应该是放下很多事情了,她不想大过年的多说此事,转而提及工作方面的情况:“我恢复工作了,台里邀请我主持新年晚会,明晚记得看啊。” “明晚?”好不容易放个春节,居然这么忙。 “看不看吧?!” “看看看……” 送走徐仁贺白茉莉还有小徐肃,一家三口温馨甜蜜的背影,让人看着就倍感珍惜。江如蓝楞愣地望着出神,江如宇在小区里和同龄孩子一起玩耍,一回来就看到姐姐发呆,他推了推她:“姐姐你在想什么?” 江如蓝回神一笑,语调轻柔:“姐姐在想viki。” 初二一大早,江家老老少少整装待发,往青山寺祈福去。家里两位司机都回家过年了,江父与渝姨各开一辆车,江如蓝、江如宇坐渝姨的车,爷爷奶奶坐江父的车。 渝姨并不常开车,但车技还不错,车子开的稳稳当当,江如蓝不经撑着下巴赞叹:“又会行医,又会做好吃的饭,还会开车,渝姨你这么完美,我爸真是捡到宝了!”一旁的江如宇点着小脑袋表示赞同。 秦渝好笑地摇摇头,“说到开车啊,你爸跟我商量着想给你买辆车,你爸说前两天瞧见你等车脸都冻紫了,我看也是要买辆车,公司也不是特别近,有车以后你也方便些。” “这事爸爸提过,驾照我也有,但还是大二的时候考的,考完就再没碰过车,都几年了,我哪里会开啊!”,其实那天偶遇爸爸,在车上爸爸便已经与她提过这事。 秦渝轻松说道:“你有驾照啊,那更好了,本来我和你爸还准备替你报个驾校。这样吧,等老金回来上班,让他多带你开几圈。” 江如宇也笑起来,稚气的脸蛋上满是喜悦:”以后姐姐可以接我放学啦!“ “那当然!以后姐姐给你当专人司机!“ 姐弟俩人笑哈哈的,笑声轻盈悦耳,秦渝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自从这次如蓝回来,家里的欢乐比从前多了好些,就连儿子这个原本不善嬉笑的孩子,渐渐也开朗了不少。 去了寺庙一家人诚心诚意地跪拜佛祖,江父照旧添上大笔香火钱后,才去吃了斋面,清汤碧绿,尝起来别有滋味。 江泰领着大伙去见无境爷爷,两个老头喝茶下棋,石奶奶在一旁观棋,江父渝姨偕同一对儿女往青山寺旁的山上爬去。这是c城的一个风俗,每逢年关,总有许多来祈福的人,在青山寺内免费领取红丝带后上山,系到山上的树上,为自己的来年祈求好运。今天也不例外,虽说是年初二,可山道上的人却有不少,多半是举家为祈福而来。 爬上山,挑了棵高高的树,江父举抱起江如宇,让如宇一一系好丝带,一共六条,为一家人系上平安康健。 近午饭时间,一家人辞别无境,驱车回家。 进小区大门时,正好有辆车在前,江如蓝瞧了几眼,觉着眼熟,直到那辆车停在江家大门外时,方才想起来那是谭司颐的车。 ”二哥?你怎么来了?“车子一停,江如蓝便推门下去,敲下谭司颐的车窗问道。 第136章 当头对面 秦渝按了遥控,铁门自动拉开,她摇下车窗说道:”如蓝,请谭先生进来坐。“说着载着江如宇先驶进车库,不一会儿江父的车也紧跟着入库。 江爷爷石奶奶一下车瞧见谭司颐,两张脸简直乐开花,江爷爷热络地张罗:”小谭啊!来来来,进屋聊,午饭还要等一会儿,先一起来玩飞行棋吧。“ 谭司颐这厮面不改色,居然一派淡然地点头说好。 渝姨直奔厨房,江如蓝给大伙倒茶暖暖,谭司颐的司机放下一堆礼物又退了出去,江如宇有些失望地问:”二哥,viki弟弟没有来吗?“ 谭司颐略微皱了下眉,随即解释道:”是啊,viki感冒了不能出门。“ ”感冒了?“江如宇神色有些担忧。 ”没事的,小感冒,很快就会能来跟你玩了。“谭司颐笑道。 秦渝端着洗净的瓜果出来,闻言说道:“孩子感冒多半是免疫力太差,我看还是需要给孩子加强营养,仔细照料好健康才是!” 秦渝是医师,她的话谭司颐十分赞同,viki这孩子常感冒,所以自打接到身边后,不放心把他留下,一直都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照料。 ”我想起来,当年小宇也是体弱多病,你便向你们院的营养剂师要了好些加强孩子营养的食疗法子,都写在了一本本子上,不如让小谭带回去看看。“江书义记起爱妻曾经对孩子的百般呵护,眼神不经也柔溺了。 听江父这么一说,江如蓝也有些模糊印象,在哪儿瞧见过:”是啊,我好像也看到过,当时还惊叹了渝姨的工整娟秀的笔迹……“ “那本笔记本我见过,在姐姐的书房里!”江如宇忽地举起小手伶俐地说道。 秦渝笑着点了点儿子的脑袋,“还是小宇记性好。”楼上有两间书房,一间是江书义专用书房,另一间在秦渝没进门前,一直是江如蓝用着。秦渝进门后虽说江如蓝去了a城,但秦渝只在书房内加了一张桌子,所以很多书籍都在那间书房。 江如蓝眉梢轻扬:“我想起来了,是有见过一本,具体在书架哪儿……”她蹙起娥眉,思索片刻后拍了下谭司颐的肩膀:“二哥,我上去找给你。”说着站起来往楼梯口走。 “等一下”,谭司颐施施然站直,歉意地朝江爷爷石奶奶江父点头示意后,方才跟着江如蓝上楼。 书房的布置整体偏现代风,黑白混就,身处其间心自静。 谭司颐倚在白色木桌旁,隽长的手指轻轻拉住桌上玻璃台灯的线柄,他一边随意地拉下灯线,一边笑说:“世妹你够念旧的啊。” 江如蓝站在书柜前一排排看过去,漫不经心答道:“那台灯是我出生那年买的,这款式在当年很流行的,现在买都买不到。” “确实……没人要买的……” 江如蓝不想搭理这无趣的话题,她主动转开谈话内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c城?”这才大年初二,上一次见面还是在a城,应该回去过了年,这么快又赶来c城,应该是有些事吧。 “你喊我上来就是说这个?”谭司颐面容平淡地说道,刚才她伸手拍他肩膀的时候使了个眼色,他便知她必定是有话要说。 第137章 从长计议 红色的硬壳笔记本,夹在一帮书中还真不好找,江如蓝抽出来,白净的脸上露出微笑:“看,找到了”,她把本子递给谭司颐,“二哥,江氏最近有个10亿的大项目,我想从这里着手,到时候还需要你……” “这个写的是……”,谭司颐对书桌上的一摞宣纸起了兴致,随手翻看着。 江如蓝凑过去扫了眼,又缩回脑袋:“这是写的佛经。” “这几张写的大悲咒,能送给我吗?我有个姑母信佛,让我没事学学大悲咒,我一直都忘买经书。”谭司颐面色浅浅,询问道。 “你要喜欢你就带走吧,广散佛缘,也算是我积福”,江如蓝秀丽的眉眼眨了眨,继续说道:“二哥,我说的事怎么看?” “按你的思路来,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谭司颐将那几张纸张对折压进笔记本。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下楼,渝姨已经备好几样简单下口的饭菜,一桌人围着桌子吃饭。 饭后,江泰支起棋局,招呼着大家一起参与进来,最后江父以公事为由躲上楼,渝姨以家务为由躲进厨房,江如蓝、江如宇、谭司颐三人陪着老两口玩棋。 “小谭啊,你有话要说吧?”江泰瞧着谭司颐下棋时有些分心,神色怔忪,不经出言问道。 谭司颐居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他点点头:“是的,江爷爷,我爷爷让我带话,盼您有空的时候携家人到f城拜访。” 江泰闻言叹了口气,他看向石无暇,嗓音悠长地说道:“有机会是一定要去看看老兄的!” 谭司颐在江家逗留至午后3点才离开,车停在小区外,江如蓝送他到小区门口。两人走出门时,江泰喊了一声:“蓝蓝,回来时把邮箱里的报纸带回来,早上忘记拿了。”这段时间他忙着提高大富翁的棋技,每天的早报只能当做晚报来看…… “二哥,你来不止是为了替谭爷爷带话吧?”江如蓝想着他专程过来说这个,似乎有些“过于慎重”。 谭司颐清冷的眼神扫过江如蓝脸庞,她实在是聪慧,洞察力敏锐的惊人,他郑重道:“是的,我专程过来其实是为了找你。” 原本谭司颐打算在书房说的,但是又不好与江如蓝两个人在楼上待太久,不合适。 江如蓝依旧淡淡的神情,淡淡的声音:“什么事?” “我调查到几个与江氏集团来往密切的政要,我想有必要与你谈一谈。” 这个确实有必要了解一下,江如蓝停住脚步,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坐,三言两语说的清吗?” 谭司颐瞧见她脸色凝重,不由轻笑道:“无妨,别的就不提了,来往频繁的有三人,市··交··通··局··副··局··长··章少峰、省委秘书长李纯、省·财··政··厅··厅··长叶骅。” 章少峰、李纯、叶骅,江如蓝脑海中过了一遍三人的姓名,离开c城已久,这些事都不是很了解。只是这位财··政·厅·厅·长她倒是有印象,参加过她和陆丰的婚宴,印象中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为人温和,与父亲倒有些交情。 “有查到他们与江氏的哪些高层有联系?”说来惭愧,她江如蓝虽说如今身在江氏内部,可高层方面几乎是零接触,并不清楚。 谭司颐略有失意:“没查清,照理说应该是不同的人,此事还需要你去探寻究竟。当然,我也会在这多留些时日,到时候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他一面说着,一面慢慢往前走着。 江如蓝跟着他的步伐走动:“嗯,我知道的。” 看来要加紧打入江氏高层,父亲已经替她敲开大门,谭司颐又替她找到方向,其余的只能靠她自己来努力了。 第138章 平起风澜 思索间,两人已走到小区门外,司机将车开到他俩面前停好,谭司颐拉开车门,转身朝江如蓝笑笑:“回去吧。” 江如蓝点点头,待谭司颐坐进后座,她手扶住车门,眼睛清澈如溪,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似是感激:“二哥,谢谢你,常带viki来走动走动。”她说完,替谭司颐关上车门。 车窗缓缓地降下来,谭司颐安静地看着她:“如蓝,一切当心。” “我会的”,江如蓝挥挥手,目送谭司颐的车开远。 回来时顺手取了爷爷要的报纸,她随意翻了翻,无非是一些当下时事、歌功颂德的新闻。 次日初三,索性没什么事,江父亲自带着女儿到远郊公路处,转了几圈。在江父的指导下,江如蓝上车开了几段路程,渐渐地找回“手感”。 江书义显然对女儿的表现十分满意,他乐呵呵地说:“蓝蓝,秘书那边帮你办好牌照了,明天去提车,你有时间吧?” “明天有时间的”,江如蓝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提车是秘书直接去的,将车开到江家,江如蓝出来一看,一辆白色的车,秘书说是奔驰旗下的一款车,具体什么款型她也不知道,但是白色看着很飒爽,满意地收下了新年礼物。 很快,初六来临了,江如蓝开着新车按时上班,此时年味还浓,处处充满祥瑞吉祥之气,人的心情也很轻松。 虽说假期已经结束,但科室成员并没有全部到,有些路途遥远的多请了几天假,比如孙嘉嘉、冯晓峰、邹骅、何季都不在,办公室里还真有些清冷。 新春开始,工作也是需要重新拿起来,就去年那个游乐园项目,罗总招呼江如蓝印文件查资料,这会又让去材料部那边取详细的价目表。 江如蓝穿过大厅时,便觉得有人在看她,并且是不怀好意的那种眼神,依稀听见她们说“走后门”“有门路”等词句,但是距离隔得远,听不真切。 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一心做好本职。取回价目表时,马阳也刚从工程部门回来,他看向江如蓝的眼神略微同情:“小江,没事吧?” 江如蓝摇摇头:“没事儿”,他应该也听到风言风语了,却没有讽刺她,而来安慰她,倒让江如蓝又生出几分好感。 年后气候转暖,傍晚降临,并不让人觉着多么寒冷。下班时间到了,江如蓝拎着包去停车场走去,三三两两也有其他人去取车。 江如蓝脚步轻快,想着今年第一天上班,还是蛮轻松的,希望日后自己的人生都能平平静静的。走在前头的是两位女子,也是从江氏员工,两人边走边交耳私语。 正因为她二人是背对着江如蓝说话,所以她们并没有发觉江如蓝走在身后。 走近小车时,前面的两人突然驻足不前,江如蓝本想加快步伐从旁边走过去,却骤然听到她俩提到自己的姓名,不由也顿住脚,安静地站在她二人身后聆听。 “……这就是那女的新买的车,迈巴赫的……” “难道传言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大家可都这么说。你看她穿的也普通,不像是有钱人家的,怎么能买的起这么贵的车?”女子的声音充满嘲讽,尖声细语的。 另一个女子将信将疑:“她也信江,或许是董事长亲戚呢?” “什么亲戚,要真是亲戚还用得着在预算室熬着,还不直接是经理级别的,只怕是碰巧也信江。” 这女子似乎也默认这一说法,她故作叹息道:“年纪轻轻的给人当情妇,真是豁的出去。” “这年头,为了钱的女人还少吗……” 第139章 事有蹊跷 两人边叹息边往她们的车走去,此时停车场的人并不是特别多,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角。江如蓝原先想冲出去理论,不知为何却渐渐平静下来,她面色安然地听完所有无稽之谈,待二人走后才开车回家。 许嫂已经回来,她媳妇待她不是很和气,所以早早地回了江家。江如蓝到家时,许嫂正往餐桌端菜,看到江如蓝回来,忙吆喝着全家开饭。 江父和渝姨从楼上下来,江如蓝和江如宇偷偷尝冷菜,见到两个孩子偷嘴的模样,江父渝姨无奈对视而笑。 捧起饭碗时,江如蓝问道:“爸,我那车买了多少钱?” 江父反问她:“问这个做什么?” “爸”,江如蓝放下碗筷:“其实,不用买那么好的。” 江父也停下吃饭的动作:“以后你总要在集团管事的,这方面的开销是应该的。” 江如蓝想了想,也确实,门面总是要撑起来的。她“嗯”了声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八点半准时打卡上班,罗总去参加项目会议,有关娱乐场项目超支的问题,这次是个小型会议,都是领导级别的人物,所以没有带上马阳和江如蓝。 江如蓝整理着手头的资料,严迹走过来,放下一本文件夹:“小江,组里人手不够,你帮忙核对下后期数据,确认无误的话,这个项目的预算就算是定下来了。” 江如蓝翻来看了眼,疑惑道:“这个是什么项目?” “上次林科力谈下的厂房建设项目,还请大伙聚餐了,哦对了,你没去那次……”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要?” “下午三点。” “放心吧。”江如蓝爽快地应下此事,毕竟人手紧缺,能帮就帮吧。 办妥手头罗总吩咐的事,已经是到午饭时间,去食堂迅速地解决了午饭。回办公室后,仔细研究起该厂房项目。 该厂房建设项目,是一家中小型食品公司有意斥资建设新厂房,最后江氏以一千万的报价中标。资料显示建设开工一星期后,对方会将30%的款项汇过来,如今开工在即,江氏申请了三百万的贷款资金,用来前期的支出。 这一份就是林科力给出的较为详细的报表,包括劳力、材料、耗时等事项。厂房的预设是四层,一二层构造基本相同,都是车间,携带换衣室、茶水间等;三层是食堂携带超市、简易休息室等;四层则是办公室,管理人员的所在地。既然是要建房、室,必须购买门窗桌椅等,对方除了生产设备几乎完全外包给江氏建造,所以就连空调等用品也是由江氏负责选购。 江如蓝细心地一项项过目,看到对方厂址在临近城市(k城)的东郊,还配了一张现场工地的图片。江如蓝模模糊糊地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照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当一件事情想不起来时,会令人无比难受。 江如蓝只好暂停休息片刻,她试图用搜索软件去搜合同上的厂址,但是网页上却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她无奈地转动鼠标圈,一条题为“慈善第一人,公益建学校”的新闻跃入眼帘,她一下记起来,那日帮爷爷取报纸,她草草看了几页,其中就有一个新闻是写一位慈善家出资在k城建立学校,解决k城东部区域农民工孩子的入学问题。那个新闻的配图与合同上的图片很像。 当时她自己还腹诽现在的报纸一天到晚歌功颂德。 第140章 现场勘查 江如蓝神情凝重起来,她担心自己记忆出错,趁中午休息时间驱车回家,找到了那天的报纸,果然确认了此事。 她在许嫂的监督下,吃了午饭,又急急地往公司赶。 江如蓝拿着报纸及合同找到严迹,提出问题:“严组长,这份合同有问题。” “怎么说?”严迹低头快速审视着合同,并未发觉何处不妥。 江如蓝便将图片的事慢慢讲来,最后提出想要到施工现场看一下。听严迹说,林科力做该项目的预算时,只是协助投标办,所以他没去过现场,大都数据都直接参考的投标办提供的数据。 听完解释,严迹的神色凝重起来,这个项目是投标办那边说对方给的期限非常短,所以林科力加班加点地整出预算额,从而协助投标办快速地拿下项目。严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像这种一千万的项目比较多,重视程度没有上亿的项目重,所以可能存在很大的漏洞。 他认真考虑过说道:“这样,我让贾齐跟你一起去一下。” 那片地位于k城东郊还要往东一些的地方,贾齐开了自己的车,载上江如蓝赶过去。 两人开了3个多小时才到那边。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片待开工的建筑工地,许多施工设备也运到现场,江如蓝和贾齐顿时有些疑惑起来。 迟疑了一下,江如蓝打量着工地,看到有个简易活动房中有人进出,看装着应该是看守东西的守门人。她走近问道:“大叔,你这什么时候开工啊?” “一周后”,大叔看了眼他俩,又继续说道:“这的确是一位慈善家投资建的学校,这个事我清楚。” “学校?”江如蓝和贾齐异口同声问出来。 大叔诧异地看着他俩,“你们不是来采访的吗?” 江如蓝有些急迫地问道:“大叔你是说这里要建学校?不是厂房?” “当然是学校啊!” 贾齐补充道:“那您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要建厂房?” 大叔皱了眉头:“这里附近都是村庄,不会建厂的,厂都搬到北郊了。” k城北郊有处工业园,江氏也有产业在那儿,这些贾齐和江如蓝都清楚。 两人告别大叔后,坐在回程的车上,心情都有着沉重。 所谓的紧急项目居然是虚假项目,这事真的…挺难弄的,牵扯不会小的。 江如蓝和贾齐一回办公室便向严迹说明了此事,严迹随即汇报给罗总,罗凌当机立断,组成小组,多方面调查此事。 联系客户,实地考察,审核对方资料的真实性,因为事实真伪难辨,所以他们预算室都是暗地操作,并未惊动投标办。 大家动作很快,很快调查出的各项资料都呈现在眼前,结果很清楚,所谓的客户其实只是一家“皮包公司”,空有公司名号却无实际销货,更别提什么厂房。 “打电话给林科力,让他明早回来报道。”罗凌阅览这些资料后,平静地说道。 罗凌什么指示都没有,严迹有些摸不定他的想法,只好先应一声:“好。” 严迹说完又在原地站了会,斟酌着罗总或许有别的吩咐。 “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嗯”,严迹虽有困惑也只能压下,走到门口时又听罗凌说道:“喊江如蓝进来。” 第141章 如实禀明 罗凌组成的小组并不包括江如蓝,她并不知晓状况如何,所以她此刻略有迷茫地站在罗凌办公桌前。 “坐”,罗凌说着将桌上的文件推到江如蓝面前,示意她看。 江如蓝低着头仔细地浏览,几分钟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罗凌:“罗总打算怎么处理?” “这事是你发现的,你想怎么办?”罗凌不答反问,眼神深敛得让人难以捉摸。 然而只一瞬间,江如蓝在脑海中捕捉到一丝讯息——罗凌想保住林科力!她不理解罗凌为何有此想法,这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公司规定预算员在做每一份预算时,都必须到场所进行实地勘查,但因为投标办要求加紧出预算,林科力就跳过该环节,实属不该。虽说合同是投标办签署的,投标办责任首当其冲,但林科力也撇不干净。 就这样的情形下,罗凌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此事,而是将江如蓝喊进办公室,问她想怎么办,若不是为了林科力,又是为何? “罗总,你有话直说吧。”江如蓝抬眼与罗凌对视。 她的直率令罗凌略感诧异,但顷刻间便恢复常色,娓娓说道:“小江,如果你上报此事,恐怕林科力在江氏是待不下去了……” 林科力若是能自纠己错,应该可以将功折过,这对林科力来说,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江如蓝虽然也是心善之人,搁在平时,她定会成人之美,她也明白,林科力这事肯定是有隐情的,否则他不可能做出这样选择,毕竟林科力如今发展势头大好,为了区区三千万的项目铤而走险,这不值当。 可是她江如蓝眼下也很艰难,她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让自己能够展现在更多人的视线中,让自己能够接触高层,这是她打入内部管理的一个良机,她不能放弃。 所以江如蓝很快就做出选择,她淡然而又坚定地说道:“罗总,人都要对自己的作为负责,林科力他应该为自己的过失买单,而我竟然发现了这个事情,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我也必须对自己负责,所以……很抱歉,我希望您能如实反映此事。” 她说完没有去看罗凌的脸色,直接转身离去,罗凌坐在桌后,视线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当天傍晚,陆续有同事接到电话让去九楼的会议室,被询问有关虚假厂房建设的项目。 江如蓝正整理桌面准备下班时才接到电话,让她去九楼的六号会议室,她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 六号会议室空间不大,进去时里面只坐着一位西服男士,他自称姓乌,是江氏集团监察委的成员,受命调查该案。男子首先表明罗总及严迹都有提及江如蓝是该事的发现者,所以男子表示她的言语十分重要,希望她能如实回答。 接着按流程问了问题,江如蓝一一回复,最后男子站起来与她握手致意,感谢她的配合。 江如蓝淡淡一笑说:“不客气,我那边有相关资料,明天我带给你,今天太晚了。” 男子点头说:“好。” 次日,江如蓝早早就到了办公室,整理了一下严迹之前给她的,关于项目的文件资料,联系上乌先生,将东西转交给他。 集团对此事十分重视,借由此事彻查了项目部门,查出几个不达标的项目,更是大手笔地通报开除了几个项目负责人,一时闹的人心惶惶。 第142章 举手之劳 而对预算室的林科力的处理,却只进行了通报批评,罚款五千元的,降职查看。连带预算室老大罗凌也处连带责任,罚款一千元。 这几乎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同时江如蓝也得到通报表扬,并有五百元的奖励。 下午,罗凌将江如蓝喊进办公室。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如蓝,说道:“这次可以给你升职,我打算安排你顶上小林的位置,你看怎么样?” 林科力降了一级,罗凌眼下正是缺人之时。只是,这所缺之人江如蓝并不适合,她无意留在此职位,更何况严迹、孙嘉嘉哪一个不比她能力强? 江如蓝沉思良久才说:“罗总,我听说游乐园项目负责人被开除了,我想接手这个项目。”游乐园项目负责人因为被查出其他项目有问题,而游乐园项目的情况就现今的形势来说,也是差强人意,因而被蹬了。 罗凌眼波透亮,直望向江如蓝的眸光里,他没有什么表情:“从预算室调到项目组……我替你跟上面争取一下,不过小江……” “嗯?” “你要知道,一旦调过去,你就不能回预算室了。”罗凌低下头说道。 “我知道,谢谢罗总。” 很快,或许是罗凌的安排,或许是江父暗中协助,江如蓝很顺利地接手游乐园项目,成为该项目的首要负责人。 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江如蓝便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将林科力调到身边当助理。 办公室内。 “为何要帮我?”林科力现在桌面,俯视着正阅览文件的女子。 江如蓝停下阅览的动作,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整你吗?” “你凭什么信任我?”林科力再次发问。 “我打听过,你和罗总的妹妹是男女朋友,兄妹二人感情一直很好,所以你不可能拿她哥哥的仕途冒险。”江如蓝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罗凌并不是很愿意你俩在一起,但这事发生时,他一直在帮你说话。可想而知,你二人都不是什么小人。” 林科力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柔顺的容貌,细致的眉眼,却又那么陌生缥缈,仿佛并不是印象中的江如蓝。 但他又不得不告诉自己,正是眼前这人,向上级提供了一份“厂房项目预算问题发现书”,该文件署名为“林科力”。这也正是为什么林科力没有被开除,而是降职,因为他林科力从数据中,在细微的比较中,发觉了一些不匹配的地方。他是发现了这个项目存在的某些问题,但是还没来得及提供上去,投标办就签下了合同。 即使,这份发现书的存在,他林科力之前毫不知晓。 但却保他无妨。“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说声谢谢!” “举手之劳。” 简单沟通了工作方面的情况,林科力一脸严肃地准备往外走,江如蓝清越的声音传来:“你尽快了解下我们组的项目,关于游乐场项目,下周集团会召开董事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林科力点头应下。 第143章 跃跃欲试 周末,江如蓝虽然是新官上任,却没有加班,而是选择窝在家里睡觉吃饭。 过了新年,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适宜的气候,宜人的季节。 午后,江家爷爷奶奶照例约上徐氏老两口,四人成行地去社区开办的老年活动中心玩耍。江如宇也早已进入新学期,周六学琴去了。江父则在集团开会,据说这几天公司内部人员变动极大,会议也比较频繁。 午后四点多,许嫂给煮了杯热饮,又贴心准备了一小碟子饼干,招呼着江如蓝下楼吃下午茶。自打大小姐进了公司做事,早出晚归的,精神不如往常焕发,真令人心疼。 江如蓝睡了一觉,吃着许嫂准备的下午餐,满心的感动,磨蹭了许久才吃完。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上楼冲澡换衣,黑色风衣外套,系着腰带,越发衬得身姿单薄,白净的脸色,微扣的眉头,缠绕着一抹不开的忧愁。 “许嫂,我去徐大哥家玩会,不回来吃晚饭了。”江如蓝打了招呼出门。 因为早跟白茉莉约好时间,所以并不担心闯空门,晃晃悠悠地沿着小路走。 一进徐家客厅,白茉莉正舒适地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她家肃宝贝坐在羊绒毯上,安静乖巧地看着电视屏幕。 这母和子乐的场景,落在江如蓝眼中,涌起细微的酸涩。她很快地眨眨眼,换过佣人递来的拖鞋,笑容满面地喊:“肃宝贝,叫干妈…” 徐肃听到喊声,抬眼看了下江如蓝,随后站起来摇晃着走向江如蓝,伸出短短的胳膊要抱抱,等她抱起徐肃,小家伙咧着嘴笑咯咯地亲了她一口,并用口齿不清的声音说道:“干妈,漂亮。” 白茉莉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伸出一只手拎住儿子的衣服领口,用一种怒其不争的口吻说:“徐肃!晚饭还想不想喝奶奶?” 徐肃很是机灵,转身露出无害的甜笑,亲昵地抱住白茉莉脖子,“妈咪,更漂漂。” 江如蓝闻言道:“茉莉,你家儿子成精了!” 白茉莉这才展露笑颜,亲了亲儿子圆乎乎的脸蛋,转头跟江如蓝说道:“仁贺一会就该回来了,我们马上就开饭。” 正说着话,徐仁贺的车已经驶进院门,白茉莉让佣人开始上菜,徐肃更是往大门外探着身子,嘴里喊着:“爸爸爸爸”。 一桌子家常菜,色泽鲜艳,瞧的人食欲大增。待徐仁贺洗了手过来,徐肃粘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徐仁贺只好一手抱着一手吃饭。 他抓起筷子,不忘招呼江如蓝:“如蓝,随意啊。” 江如蓝眨眨眼:“那还用说嘛……” 一顿饭在徐肃的捣乱中结束,白茉莉知晓江如蓝有事要说,一吃完饭就吩咐佣人收拾碗筷,她则哄着顺着将儿子抱出去玩了。 徐仁贺很随意,带着江如蓝移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说吧,要我帮什么?” 他的随意,让江如蓝轻松不少,不像那种谈判的压迫感,而是直接了当,你说要怎么办,她说:“徐大哥,我最近接手了一个游乐园项目,预算超标,很有可能被腰斩或者不能高质量完成。” “所以你想我追加投资?”徐仁贺听明白了,被腰斩或完成效果差,这两点必定是由于管理方不愿意再投钱进去。 江如蓝缓缓摇头道:“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 徐仁贺给出一个“你说”的表情。 “我希望你能以你集团的名义入资项目,资金我来出。”江如蓝神情恳切。 第144章 大胆想法 “你需要徐氏的名义?为什么?”徐仁贺实在不知道,如果江如蓝只是需要一个代她出面的机构,可以有很多选择,而为什么选上他?难道是比较信任他徐仁贺? 但是不管如何,既然她开口,他必定会帮,不仅是为了友情,更是因为义气。 江如蓝抿唇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而又果毅的光芒:“因为,我初步设想游乐园项目未开发地方启动影视城,打造游乐、影视一体化的综合性娱乐基地,而徐氏是本市非常有影响力的娱乐集团。” “有点意思”,徐仁贺眼神深远,颇有兴致。 江如蓝见他有兴趣,心中也有一些底气,毕竟只是粗粗的一个设想:“我会尽快把详细的方案发给你,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吧。” 两人就这样拍掌商定,其实,哪怕最后徐仁贺不愿意帮这个忙,江如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周一上班,江如蓝刚到办公室就被告知去参加项目会议,还是围绕游乐园项目超支一事,不少领导已经开始想转手该项目,趁损失还未惨重之际。 江如蓝如今掌管此项目,她态度非常坚定,不同意放弃项目。 而参加会议的领导明显也不是吃素的,高分贝的反对声让江如蓝倍感压力,但最后,她还是要来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再次召开会议,如果她能给出好的方案,那么这个项目就可能被保留。 会议散了,面对一张张空位,江如蓝有些头痛地撑住额头,但很快,她还是淡定从容地走出去,将林科力喊进小办公室,提出自己的想法。 林科力一方面觉得江如蓝的想法值得尝试,一方面又有些捏汗,她的想法实在有些大胆。 两人讨论了一会,林科力基本知晓了江如蓝想要项目更变的预算,心中大概有了模糊的轮廓。 江如蓝并不是完全信任这个项目先前的几个成员,所以她只将此事告诉林科力,再无泄漏给旁人。 林科力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他放弃午饭时间,赶在下午四点前将江如蓝脑海中浮现的点子,变成了一笔笔真实的金钱,出了一个粗概的预算。 收到林科力的预算文件,江如蓝看了下数额,数字很大,但她并不担心,反而隐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林科力却很担心,集团已经不同意游乐园项目继续下去,那么中道改项目,还要追加一大笔投资,这简直没戏。 “江总,这笔投资额集团会愿意追加吗?” 江如蓝翻看着文件说道:“你准备好预算,其他的我来应付,我看这几个数据还有些模糊,再详细点……” 见她如此平静,林科力莫名地增长了底气,仿佛面对的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 次日的会议,只是一个核心会议,江如蓝一人气势傲然,她丢出这份预算表,然而却没有董事及高管买账,收获的是一堆轻视的眼神。 江如蓝并不气馁,她淡定自如,按照着自己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朝向目的前进。 她说将二期项目改成水上游乐园,众所周知,因为水上乐园运营周期短,所以比陆地乐园的投资要少的多。同时,开展三期项目,影视城项目。打造一个影视娱乐一体化的圣地。 第145章 舌战群儒 在江如蓝讲解完整个修改后的项目,包括预算,包括未来发展,话音刚停就已经有人提出质疑:“江总监,二期项目进程过半,很多设备虽然没有安装,但是已跟厂商采购,现在改成水上乐园,又要重新采购游玩设备,这部分损失谁承担?” 江如蓝早有准备:“这个事情我跟采购部门协商过,那些没有运进场地的设备,厂商愿意退货,改为提供水上项目设备。” “另外,如果二期项目坚持原来的想法,将在耗资7亿的基础上继续耗资5亿,而改成投资较少的水上乐园,总投入基本可维持在10亿内。你们也知道,目前c城乃至h省都没有大型的水上乐园,市场还是相当可观的。” 又有人指着预算单提出不同意见:“三期项目计划占地1200亩,你给的预算是15亿,我认为临省有大型影视基地,我们这建这个好像没有什么竞争力?” 很快有人附和:“是啊,15个亿是不是太高了。” 江如蓝唇角轻挑:“据我所知,江氏也有意向进军影视业,拥有一个自己的影视城,将会是极大的便利。此外,资金问题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谈下一家公司愿意合作。” 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诧,江如蓝提出的影视娱乐一体化项目的确有些新颖,临省的影视基地确实有名,但是对方没有游乐园来吸引更稳定的游客群体。照如今形势来看,影视行业的确蓬勃发展,江氏集团如今也有心进军娱乐圈,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也有人嗤之以鼻:“江总监不会以为随便拉个什么小公司来谈合作都可以的吧?” “徐氏影视集团”,江如蓝轻描淡写地说道。 凡是提到娱乐圈,无一不知徐氏集团,娱乐圈的no1,旗下所出作品,不仅高产而且高质,票房与口碑俱佳。 很显然,江如蓝成功拿下此局,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尽快落实徐氏江氏合作的细节,这样才能让影视娱乐一体的项目尽快启动。 同时通过此次会议,似乎那些难缠的董事高管都对她十分放心,正式下达文令,命各部门协助影视娱乐一体化项目展开,并命江如蓝全权负责此项目的运转。 接下去的日子变得忙碌,江如蓝在集团内部选拔了几个成员跟进项目,同时给了几天时间,让林科力对这些人进行培训,让他们快速对项目上手。 徐仁贺办公室。 张律师念了资产转移但资产所有权仍旧是江如蓝的文书,双方确认无误后签字留存。 张律师走后,徐仁贺看着一张6亿的支票,他眉间略有疑惑:“你哪来的这笔钱?”之前原本以为会是江父给她这笔钱,但他与江氏负责对外往来的律师也打过照面,并非今日所见的张律师,所以不由困惑起来。 江如蓝避重就轻道:“银行取出来的啊”,她笑容明亮,“徐大哥,记得安排时间签约,我也好筹备下新闻发布会。” 知晓她避开话题,徐仁贺也不为难她,点头说:“好,明天就去。” 第二天,徐仁贺果然如约而至,两家集团强强联手,共同打造大型影视娱乐中心。 一周后,项目动工的同时,江氏联合徐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合作,一时间备受关注。 第146章 A城项目 一切尘埃落定后,林科力揽去了大部分的活,并不辞辛苦地几乎每天去工地查看进度,时时掌控预算。江如蓝比之前倒是清闲了不少,她只要每周检阅下工程进度,确保预算充裕,并将情况上报。 这天项目部的周五例会,江如蓝简单介绍了该项目的现状后,大家交流了各项目情况,互相学习互相考核。会议的末尾,项目部老大传递了一个新消息:a城政?府想要搞一个大型产业园的建设,采取外包形式,到时将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招标。 项目部老大只说这个不着急,估计还要半个月时间才能正式启动招标大会,所以让大家先顾好各自手头上的项目,闲暇之余琢磨琢磨这个项目。 散会后,项目部老大留下了江如蓝,只说了几句话,意思却是希望她多多留心a城的项目,早作部署。 江如蓝十分不解:“我来负责这个项目?” “是,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但是我手上的影视娱乐一体化项目还没结束,恐怕不能……”江如蓝此刻并不想揽下这份活,a城政?府的项目,必定棘手。 老大打断她:“能者多劳,况且你手头上的案子,二期快了,三期怕是要耗几年,这几年你就等着吗?” 江如蓝还想开口婉拒,老大直接挥手:“你去吧,要是手下的人不够用,自己从别的部门调,我这边都可以给你批。”江如蓝一脸僵硬地说好…… 又逢休息天,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不知怎地就聊起了谭司颐,好像是奶奶提了句说许久没见小谭来了,众人目光便聚焦在江如蓝脸上,着实令人无奈。 自从出游a城后,便再没见过谭司颐,这段时间江如蓝自己也是忙碌,哪顾得上谭二少。不过说起来,还真想念小viki,眼瞅着大家等着她说话,只能糊口瞎说:“谭司颐回f城了,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听她这话,渝姨的神情却有些遗憾,她惋惜道:“还以为你俩……唉,不然我那同事的儿子挺不错的,还想着给你介绍介绍的。” 江如宇虽是孩子,却也能听懂母亲言下之意,他不满意道:“妈妈,司颐哥不好吗?” 渝姨摇头,伸手摸摸江如宇脑袋,笑说:“你倒是挺喜欢你司颐哥。” 江奶奶慢悠悠插话道:“不是不好,是太好,瞧着终归不太放心。” 江如蓝知晓渝姨和奶奶的意思,都是认为谭司颐此人难以掌控,并非老公的良选。她心下暖和,却又不敢说破自己与谭司颐只是协议关系,正不知如何接话时,爷爷开口道:“别操心了,小谭我瞧着就挺好,书义你说呢?” 江父点头表示同意:“处变不惊,行事稳妥,我看是不错。” 最后一家人总结出来:谭司颐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江如蓝还须努力抓牢…… 江如蓝听得头皮发麻,快速吃了饭,逃也似地上了楼,只听到江如宇捂着嘴偷偷笑,江如蓝心想不着急,风水轮流转,迟早这小家伙也有这么一天。 跑上楼,又有些无趣,索性钻进书房,准备抄抄经书静静心境。 第147章 逐步向前 凝神聚气地写了老半天,江如蓝发觉眼睛隐隐泛酸,遂丢开毛笔,将写好的纸张垒放在之前的上面。 随手翻了翻自己抄写的经书,不知不觉也有一些厚度了。江如一面翻看,一面蓝暗暗感叹时光飞逝难以抓住,翻到最后几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坐在那里想了好久,才记起来,原本还有几份是慧真抄写的经书,如今却瞧不见了。 她忽地回忆起来,那天谭司颐问自己要过手抄经书,怕是被他拿了去。江如蓝笑着摇摇头,这谭大少也不问清楚,不过慧真的笔迹确实比她的好看,想他必定是挑了好看的去。 静坐了会后,江如蓝搁下经书,起身往江父房间走去。 此刻,秦渝正陪着江如宇写作业,江书义独自倚靠在房间的床上看一份文件,只一点东西,也就没到书房,借着房间的灯光瞧着。 江如蓝敲门进去时,江书义正拿手捏着鼻梁,她抬头看了看房间的灯,又走过去调亮床头台灯,似有不满道:“爸,多大的人了,我都不好意思说,看书不知道到书房啊?” 江书义被女儿认真的口吻逗乐,他放下文件,笑道:“不看了不看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不然我就”,江如蓝不满意江父的变脸,想了想说道:“我就把你们房间的灯卸下来!” 女儿话里话外全是对他这个老爸的关爱,江书义不由开怀,他心情颇好道:“老爸听你的,咱江家你当家。” 提起江家,江如蓝脸色沉静不少,她敛了神色到:“爸,我从预算员到项目总监,这一路升上来,公司有不少闲话……” “蓝蓝,”江书义打断她的话,徐徐说道:“你升职都是你自己争取的,爸爸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起点,其他的都是你自己的付出,所以不必在意旁人的有色眼光,你可以理直气壮,爸爸为你骄傲。” 江如蓝想着那些可笑的难听话,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爸爸的声誉。 “爸,我有个想法。” 江书义问:“什么想法?” 江如蓝说道:“我手头的影视娱乐一体化项目进行的很顺利,大概再有三个月,二期便可以收工,到时正逢盛夏开园,我希望届时能举办一个盛大的开业庆典,同时能公布下我的身份。” 江书义听完她这番话,却沉默不语,只是别有深意地瞧着江如蓝,并没表达意见。 “爸?”江如蓝出声提醒了下江父,江书义方才幽幽说道:“蓝蓝,爸爸有些瞧不懂你了,你要通过开业庆典公布你江氏千金的身份,而不是你与谭司颐的订婚宴,难道在你心目中开业庆典比订婚宴更重要?” 江如蓝没想到爸爸会想到这一层,她该怎么说呢,她跟谭司颐根本不会订婚?只是合作关系?不,她现在还不能说破,“爸,我跟二哥的婚事还早,我是觉得开业典礼是个好时机。” 面对女儿,江父还是妥协了:“爸爸只是建议你可以选择在订婚宴上,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按你的想法来。” 跟父亲谈好这事,那么有了江氏千金这个头衔,不但粉碎她和爸爸的流言蜚语,更利于她了解一些高层动向,也就更利于揪出内鬼。 离着目标一步步走近,江如蓝隐隐有了期待。 第148章 四月春色 四月初正值·春·光·明媚,处处景致宜人。谭司颐回到c城,约了周六一起吃个饭。江如蓝很想念viki,满口答应。 周六一早,江如蓝醒的晚,洗漱后下楼找吃的,瞧见只江如宇一人在客厅玩弄自己的小玩具,奇怪道:“如宇你今天不用学琴吗?” 江如宇把玩着手中汽车,答道:“老师参加小提琴比赛去了,今天不用上课。” “渝姨呢?”周末通常秦渝都不会去上班,这会没看见在家,江如蓝猜想可能去买菜了。 “妈妈加班去了。” “这样啊,”江如蓝思索着江如宇在家也无趣,便问他:“如宇,跟姐姐一起去找你司颐哥玩吧?” 江如宇听到后也不玩玩具了,望着江如蓝欣喜道:“好啊好啊!” 于是,原本谭司颐和江如蓝的二人之约,最后演变成谭司颐、江如蓝、江如宇、冉姨抱着viki,谭司颐抓着手机感叹,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举家出游。 最后,谭司颐提议在家里吃个饭,不必出门。此言得到江如蓝拥护,依言载着江如宇往谭家去了。 一旁江如宇和冉姨逗弄着越发可爱的viki,江如蓝便与谭司颐聊起工作的事情。对于揪出集团内甄党人员,她已有一番思量,为今只需时间慢慢淘出这些人。 谭司颐亦给出一些看法与想法。 江如蓝把昨晚跟父亲说的话讲给谭司颐听,谭司颐神态沉静,他认可了江父的言论,认真说道:“如果你需要这样一个展示于众人面前的身份,我想订婚可能真的是一个更合适的契机。”谭司颐有自己一番算计,此举有利,但是高调举办订婚宴,隐隐又有些不安。 江如蓝一时有些犹豫,她也清楚,如果澄清自己江氏千金的身份,那么谭江两家的结亲宴无疑是最好的契机,一来公司流传的不利言论不攻自破,二来她的背景更加厚实更易进入决策层,三来对影视娱乐一体化项目也有一定的积极影响。 谭司颐看她深思不语,也不着急,只说道:“你考虑考虑。” 晚上江如蓝依旧载着江如宇回家,渝姨正躺靠着沙发敷美容品,听到声响便知儿子回来了,笑问道:“你俩跑去哪玩了?” 江如蓝还没来得及示眼色,江如宇已经诚实开心地回答:“妈妈,我们去了司颐哥家吃饭,吃了好多好吃的。” 渝姨抓住重点,转头问江如蓝:“小谭回来啦?怎么不带他回家来吃饭?” “啊?这个诶……”江如蓝支吾了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渝姨你怎么会加班了?” 秦渝忍不住笑出声:“你啊!”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江如蓝的问题:“医院年前送了一批人到a市医院学习交流经验,这不昨天刚回来,今天召开了反馈会,非要大家都去参加。” “……这样啊。”江如蓝佯装正经地点头。 “妈妈,我见着viki了,他长高了脸更圆了”,江如宇笑眯眯地抱住秦渝胳膊说道,江如蓝心道真没白疼这个弟弟。 秦渝是听儿子提过viki的,据说是谭司颐的孩子,倒没见过,这一点也是秦渝避讳的,谁会愿意自家孩子当人后妈。不过秦渝一向温婉,连一句重话都甚少言说,所以面色依旧静雅:“是吗,这么可爱啊,那什么时候让你司颐哥带家里来玩”,秦渝搂了搂儿子,又去征询江如蓝的意见:“要不,让小谭明天带viki过来吃个饭?” 第149章 沉吟未决 秦渝倒是有一番算计,虽说避讳不提此事,可眼看江如蓝和谭司颐年纪一天天增长,这样下去迟早要结亲的,终归是要见见这小孩子,再替如蓝敲打敲打,免得日后嫁去受气。 “这……”,江如蓝一时有些为难,她思索片刻后说道:“渝姨,二哥才回来,我想他也有事要忙,这事再约时间吧?” 秦渝知她躲闪,也不恼:“嗯,也是,先忙要紧事,吃饭的事咱们不急。” 幽静深夜,江如蓝辗转反侧,反反复复回想着爸爸和谭司颐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脑海中慢悠悠地忆起些往事,或欢乐或哀伤,只是恍然间竟然已走过那么长的路,看过那么多的风景,见过那么多的人。如今的自己,心境变迁,时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深刻而又无奈。 就这样在反复思量中过了几日,最后让江如蓝下定决心的是一个非常微小的场景:晚饭后,江如蓝跟在爸爸身后往楼上走,走到拐角处,爸爸忽地手扶着栏杆停顿了一会,一手按着胸口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才慢悠悠地继续爬楼梯。 听渝姨讲过,爸爸自从手术后精神不若从前,操劳过度容易损耗心神,但江如蓝亲眼看到曾经健硕的父亲竟然如此无力,不由一阵心痛,她当下只有一个念头——早日成长,接班江氏。 北谭家位高权重,与谭司颐订婚无疑是最快的一条路。 “二哥,你的建议我仔细过了,我认为是可以的……” 挂了电话,江如蓝很快投入到准备开业事宜中去。 等待工程结束的期间,c市医院举办了一个非常大型的医疗支乡活动,号召了大批的医疗人员前往偏远山区支援,秦渝也名列其中。 渝姨起初并不想去,但后经人游说,也想为山区人民奉献一份绵薄之力,才百般不舍地离开了家,加入为期一月的志愿活动。渝姨一走,照顾家人的重担便落在江如蓝身上,此时的江如蓝方才清楚渝姨有多不容易,不仅要照顾爷爷奶奶的营养均衡,还要操心爸爸的身体状况,以及小宇的学习生活情况,一项项都要过问操劳,幸好还有许嫂帮衬,否则定会乱成粥。 眼看临近开业典礼的日期,趁着周末,江如蓝想叫上谭司颐一起去挑情侣款礼服,却一直没打通他电话,只好暂且放下。 又过一周,江如蓝依然联系不上谭司颐,她索性载上江如宇直奔谭司颐的别墅。下人认得她,恭敬地将她二人请进去,却不见谭司颐,她问:“二哥人呢?在楼上?我上去瞧瞧”,说着抬脚想上楼去。 冉姨抱着viki正往楼下走,看到江如蓝,便笑着说:“先生不在楼上,说是出差去了,先生没同江小姐说吗?” 出差?江如蓝没听他说,他俩平日联系并不频繁,谭司颐不说也很正常:“没和我说,打不通他电话,我就直接找来了。”那边江如宇已经和viki玩闹起来。 “先生跟我说了,他大概去半个月,说是那边好像信号不好,所以这些天就不打电话给viki了。” “冉姨你知道二哥去哪儿出差了?” 冉姨也一脸无知地摇头,先生的行踪不是她能过问的。 第150章 谨慎确认 由着两孩子玩耍了会,天色渐晚,江如蓝带着江如宇回家,本想带viki一起回去,但看冉姨为难的神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爸爸谈了眼下公司的一些情况,提了自己打算开业典礼那天宣布与谭司颐的婚事,江父让她多花心思妥当布置安排。 江如蓝便在这几样事情中奔波费心,繁忙中收到林科力递交的项目初级验收报告,静下心慢慢琢磨了半天,等到理好数据时将近晚上7点多了,她急急忙忙地取车回家。 在玄关处换鞋,许嫂见江如蓝回来了,一边唠叨一边跑去厨房给她热饭菜,爷爷奶奶早已回房间休息,江如宇和江父在客厅看电视,忽地听到江如宇兴奋的叫道:“姐姐姐姐,快来看,我看到妈妈了。” 江父也在一边附和道:“你妈果然没骗我。” 江如蓝忙凑过去:“渝姨没骗什么啊?” 江父一指电视屏幕:“你渝姨说她会上电视。” “妈妈不是说不能打电话吗?怎么给爸爸打电话了?”江如宇心想妈妈偏心,跟爸爸打电话不给自己打电话,不由闷闷地。 江书义好笑地拍拍儿子脑袋:“你个小子心眼还挺多,你妈是走前跟我说的,让我晚上没事多守着电视,迟早能看到她。” 江如宇这才笑了。 “蓝蓝,吃饭了”,许嫂摆着碗筷站在餐桌边喊道。江如蓝却并没留意,她愣愣地看着电视,画面里的渝姨,身着白色医袍,眉眼依旧温柔。 倒是江父推了下她,让她赶紧吃饭去。 二期工程最终还是通过相关部门的验收,上头下令让江如蓝负责下开业庆典,并让集团企宣部门协助工作。 由于不少准备工作都在前期有所行动,所以江如蓝开展起来并不吃力,何况还有林科力这个一等一的好助手,所以她居然还能得空在午休时间约上谭司颐吃饭。 这位谭二少也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这两天刚回c城,江如蓝也终于得以联系上这位“大神”。两人吃完饭,点了餐后饮品,聊着宣布婚讯的事宜。 “二哥,你似乎心情不错”,江如蓝观察了好一会,谭司颐一直面带浅笑,一副自在的神态。 谭司颐低声一笑:“还不错。” 江如蓝端起杯子喝了口甜饮,声线平稳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订婚可是要大肆渲染的,这样影视娱乐城也能借势上上版面。” “无妨”,谭司颐眼神微敛,脸色略有不解,似乎不理解江如蓝为何问了三遍这个问题。 但对面坐着的女人,只是低眉顺眼地喝着饮料,并未再多言其他。 那日一起用餐之后,二人又约了时间去挑礼服,再有三天开业典礼便启动了。 这三天,江如蓝东跑西奔的,人都瘦了不少,恰巧渝姨结束支援回了c城,家里的事务尽可交给渝姨,否则还不知忙成啥样。 在众多的期待中,影视娱乐城的二期项目开业大典拉开序幕,地址选在一处高档酒店的大会场,台下坐着不少媒体,来路广泛,以及一些战略上的合作伙伴等,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第151章 高贵天鹅 一切在掌握中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有在压轴节目之前的十分钟左右的空白时间,是留给江如蓝和谭司颐登场的。这也是和江父商量好的,这空白的十分钟是保密的,甚至连主持人也不清楚这十分钟的节目,只清楚把场面留给江经理掌控。 参加完开场前的剪彩活动,江如蓝到后台找谭司颐,远远瞧见谭司颐身边的那个司机拿着手机给谭司颐说着什么,她不好靠近,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二人说完。谭司颐的脸色却有些阴沉,他用力抓过司机手中的手机豁然起身,大步往出口走去。 还没等江如蓝那句“谭……”喊出口,谭司颐已经一阵风似地跑了个没影。 这个时节点不能出岔子,江如蓝赶紧翻出手机给谭司颐打电话,她刷刷解锁,手指却停顿了下,然后点击了一条由客户端弹出的消息:谭家少爷女友曝光,传闻曾为爱跑千里。 页面很快打开,居然配有多张图像,尽管并不是高清图像,但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可以分辨出,男的是谭司颐无疑,而照片上这面容皎净的女子,她江如蓝也认识。 心态浮动,然而并没有愕然不安,江如蓝按掉手机,随着屏幕的忽然变黑,心里的某一块柔软的地方好似突然坚硬了不少。她自嘲地笑了,这世上,大概只有家人才不会算计自己。然而,尽管认清被算计的现实,江如蓝并不退缩,因为——她需要这份力量,尽管这股力量并不是那么纯净。 有人来提醒她二十分钟后准备登场,示意她可以换衣服,江如蓝淡定地找负责本场造型的设计师,借了一件黑色露肩修身鱼尾坠地礼服,放弃了原先挑选的与谭司颐同款的白色礼裙。又让造型师打造了慵懒妩媚的发型,配上闪亮的项链,整个人星光熠熠的。 前台的主持人已然播报:“下面有请影视娱乐城的负责人江如蓝女士登场,大家掌声有请。”伴随着众人的热烈掌声,江如蓝缓缓走上舞台,不若那次助阵郑晓梅演出的空灵,不若与那次为陆家解围的淡然,更不若那次顾祝婚宴上的惊艳。眼前的江如蓝一身隆重的黑色礼服,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皙而透亮,她成熟而又自信,褪尽所有青涩,好似一只高贵的黑天鹅,傲气逼人。 江如蓝只是静静地站在麦克风后面,环顾着会场,不发一言。然而她并不需要说话,却能让众人感受到强大的气场,仿佛她就是如此的天之骄人,令人不敢亵渎。 “大家好”,江如蓝靠近麦克风,微微弯起唇角,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她接着说道: “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开业典礼,在这里我对大家表示深刻的感谢,谢谢,谢谢你们的到来”,她说着微微退后一小步,弯腰鞠了一躬。 众人善意地响起掌声,江如蓝继续说道:“我是影视娱乐项目的负责人江如蓝,同时——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住,“我们请上江书义董事长——”江如蓝率先拍起手掌,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鼓掌。 江父坐在vip席位,心头困惑,不知道女儿在搞什么,这个时候不该是请谭司颐出场吗,怎么会叫他上台?但是他还是一派镇定地站起身,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登台站在女儿旁边。 第152章 坦白真相 都说女儿像爸爸,这是两人头一回同台亮相,乍一看还挺像。台下已经热闹起来,猜测声不断。 “大家好,我是蓝蓝的父亲,江书义”,江父十分直率,开口便揭露了江如蓝身份,他望向女儿,接着笑说:“蓝蓝是年初进入集团锻炼,期间我一直没有给她任何特权与帮助,但是她依然凭着自己的能力拿下这个项目,并顶着重大的压力完成这个项目,或许大家不知道,如果没有蓝蓝的坚持,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开业庆典。我以她为傲,今后我也会一直默默支持她。” 江如蓝主动上前拥抱了父亲,她明白自己这几个月的辛酸父亲都看在眼里,虽然没有给予什么特权,却也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其实,其实刚刚我爸爸说错了”,江如蓝笑了笑:“一开始我是被我爸爸塞进公司的预算室的,也是俗称的走后门”,大家都被逗乐了,“但是我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到了项目组,爸爸给了我起点,而终点由我选择。” 两位主持人适时地走入灯光下,在欢笑中与江氏父女互动,机智地问了一些偏向生活化的问题,众人也喜闻乐见,听得不亦乐乎。 至此,江如蓝身为江氏千金的身份才公开地浮出水面,一时间媒体大肆报道,以其自身的努力拼搏宣扬正能量,更是报道了其负责的影视娱乐城的项目,倒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二期也正式投入运营,正逢七月盛夏,客流量极大。 “不需要听我解释什么吗?”谭司颐望向对面眉眼寡淡的女子,离开业典礼过去一个星期了,江如蓝却一直没有联系他,更没过问他为何当天临阵离开。今日,还是他组的局,约了她来吃饭。 江如蓝正认真地切着牛排,闻言手上的动作稍有停顿,她抬头与他对视,幽幽吐出一个名字:“顾修缘。” 谭司颐诧异:“你知道了?” “我看到新闻报道了”,说到这,江如蓝不得不佩服谭司颐的本事,如今网上再也搜不到关于这事的只言片语。 “那几张图不清不楚的,你怎么看得出来?”谭司颐生出几分好奇,他早就听那人说过,江如蓝是个聪慧细腻之人,这么久相处下来也有感觉到,但绝想不到她竟如此机灵。 江如蓝好笑地看着他:“你可不要告诉我,当初追到z城是为了我。” 谭司颐静静地看着她,颇为欣赏:“他说的没错,你果真有趣。” “他是谁?”江如蓝敏感地抬起头。 “你猜到了”,谭司颐眼神犀利。 江如蓝别开眼:“所以你才帮我?” “他说帮我肃清a城甄派,条件是,扶持江氏。” 唯一的疑团也解开了,江如蓝竟萌生出一阵释然,思绪万千起伏,分开不过十个月,却仿佛过了好些春秋。她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滋味,好似并不吃惊,很平静无波,没有被照顾的感动,亦没有被欺瞒的恼怒,有的只是对时间流逝的感叹。 “二哥,我们的协议到此终止,但合作关系依旧。”这个时候,还不能终止合作关系,毕竟任重道远,江氏的危机并未解除。 虽然知晓,他谭司颐和江如蓝结亲的话会有很多利处,但眼下事情发展到这样,已不是他二人能掌控的,只能说“好”。 而一切的终点,便是——顾修缘。 第153章 费力修缘 顾修缘,谭司颐女友,viki的生母。 这是江如蓝目前所知道的,但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因而问道:“二哥,我想不出,顾修缘为什么会躲着你?” 谭司颐苦笑良久才道:“因为,她父亲是甄派的,两派对弈中被拉下台入了狱,她母亲因此一病不起,不满一年就匆匆过世,她恨谭家,也恨我。” 所以,顾修缘才千里迢迢从f城跑到a城,生下viki,或许是恨意太浓,或许是将养不起,她将viki托付给保姆冉姨,独自出走。她知道,谭司颐定会寻到这孩子,也定会好好将他抚养长大。 接下去,因缘际会到了z城晓庵修行,法号“慈真”,与江如蓝共处一室。然而谭司颐寻到这里,顾修缘才会提前结束修行,也难怪她走的那么匆忙,连自己抄写的经书都没收拾完整,还落下几张被江如蓝收拾走了。这几张手抄经书,正是被谭司颐要去的几张,并不是江如蓝起初想慈真的字好看,而是谭司颐认出了顾修缘的字迹,才扯谎姑姑什么的要了去。 江如蓝不由感叹:“恩怨情仇,好一出大戏。” 谭司颐观察着江如蓝的表情,发觉她眉宇间充斥着淡然,好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好奇道:“你究竟何时知道这事的?” 江如蓝微笑着道:“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前两天,电视上播报市医院支援山区活动时,在渝姨出镜的身后不远处,你和身穿护士服的顾修缘无意识地并肩走过镜头。” 当时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连许嫂喊她都没听到,脑中一直想着原来顾修缘是护士,但她怎么跟谭司颐走在一起。 然而当夜她却想通不少事,比如谭司颐半个月通不了电话,而渝姨也说过那边山区没有信号不能通话。 比如假设顾修缘是viki生母,她路线就是a城生孩子,z城修行,c城当护士,后又到a城参加交流会,后又回c城,如今又被派去支援山区。而这条线路,跟谭司颐的线路完全吻合。如他所言,他从a城赶到z城,后到c城游说江如蓝与他结盟,实则是为了顾修缘前来的,阴差阳错碰上江如蓝。年前他又和江如蓝江如宇赶回a城,并且逗留一段时间,这跟顾修缘参加a城交流会时间一致。后来顾修缘回c城,他谭司颐也回到了c城,包括这次去山区,也是追随顾修缘的脚步。这么一想,江如蓝便知了个大概。 “难怪上次,你一再问我有没有想好宣布婚讯的事”,谭司颐恍然,突然觉得江如蓝有些后怕,她早已洞穿一切,却不说不问,从容自若。 谭司颐断言:“江如蓝,做你的敌人很可怕。” 江如蓝温婉一笑:“所以,我们是朋友啊。” 现在没了那层协议关系存在,但让两人相处上自然许多,好似兄妹一般。 至于谭司颐准备何时迎娶顾修缘,江如蓝并不过问,与她无关便不多言。不过看谭司颐追着顾修缘的劲头,必然不会让顾修缘吃亏。 娱乐城项目的成功,让江如蓝得到不少赞许,之前一些闲言碎语也渐渐消弭,人前人后更是受到不少敬重。如今她已经从项目总监的职位被提拔为工程项目部副经理,地位仅次于项目部老大。 第154章 解释不清 然而江如蓝并没有时间松懈,最近一次的部门内部会议上,老大通知a城外包产业园的工程正式启动中,老大希望大家能够重视此项目,拿出令人满意的方案。 最后,老大将此事交给江如蓝全权负责。 因为上次已经被老大告知早些部署此事,所以江如蓝还算有心理准备,在会议上老大豪气地将项目甩过来时,并未自乱阵脚。 江如蓝隐隐有感觉,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漂亮地打一仗,那么她非常有可能进入高层。 工程项目部副经理的位置,也掌管着旗下工程部、技术部、经营部等6个子部门,虽说职位也不低,但毕竟前缀一个“副”字,集团高层一些决策仍旧难以接触。 所以,江如蓝提醒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此事。 在接手部署该事之际,江如蓝却没想到她不得不先去面对另一件令人急迫之事。 晚饭之后,江宅一片和祥,江如宇上楼写作业,许嫂收拾碗筷,江父侍弄着客厅里喜爱的盆栽,爷爷奶奶张罗着出门,江如蓝饭饱后准备爬楼梯上楼享受个人时间,渝姨悠闲地开电视看着八卦。 “这不是小谭吗?”秦渝轻声嘟囔了一声。 过了十几秒,秦渝一脸严肃,她喊住上楼的江如蓝:“如蓝,你过来。” 江如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转头问道:“怎么了渝姨?” 秦渝坚持道:“过来。” 江如蓝只好走到秦渝旁边坐下,在她的示意下也望向电视屏幕。 大大的电视画面上正是谭司颐,新闻上说他参加c城一个民间艺术会展开幕式,开幕式结束后有记者八卦地围问个人情感。谭司颐照例冰着一张脸往前走,记者们不死心,一路追着问:“谭先生,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是婚戒吗?” 这个一向冷面严峻的男子,竟然难得地顿下脚步,他轻轻握了下左手,复又松开,眼神渲染了一片柔和之色:“是的,这是我的结婚戒指”,记者们惊诧于谭司颐的坦率,回过神来还想追问,谭司颐已经跨步走向汽车。 有侍者拉开车门,谭司颐站在车门后,笑着冲镜头挥手致意:“请大家多多关注本届民间艺术节,谢谢大家!”说完,登车离去。 江如蓝看完这个一分多钟的快讯,神色平静。 秦渝转头看向江如蓝,困惑道:“婚戒?”,说着望去江如蓝空无一物的双手。 江如蓝低头摆弄着双手,“渝姨,我跟司颐哥,只是朋友关系……” “朋友?”秦渝不经拔高了声线,之前胸有成竹的前来提亲的,不是谭司颐吗? “渝姨,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司颐哥是为了帮我……”,江如蓝只觉得思绪混乱,合作的事情决不可说出来,可此时不说,又不知如何解释给渝姨听,只好含糊说道:“渝姨,我以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秦渝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这孩子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给我说清楚!” 江如蓝豁然起身:“渝姨,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着匆匆上楼,“我先上楼了渝姨。” 此事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爷爷奶奶和江父似乎也是知道这事了,只是言语间问了几句,江如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打哈哈地敷衍过去。众人见她不愿多言,也不再询问。何况秦渝也说了,不必追问,她自会找机会问清楚。 第155章 与父坦白 这段时间,江如蓝也是非常忙碌。a城产业园工程项目已经正式提上日程,江如蓝也着手开始一些准备事宜。 林科力前日曾来找江如蓝,随着江如蓝晋升,林科力也升职到“项目总监”的职位。他来找江如蓝,一方面是一些工作交接,毕竟他接手的是江如蓝的位置,很多项目资料江如蓝更清楚;另一方面,他也知晓了“a城产业园”项目,这是个看似风光实则压力巨大的项目,于是想问问她需不需要他的帮助。 二人交接好工作事务,江如蓝很感谢林科力愿意分担压力,但是他林科力也是新官上任,这段时间也需要稳固已位,处理好相关事宜。所以她笑说:“你不必分心,专心把总监的位置坐稳,三期项目还要靠你监督。” “江总,以后有事你说话”,林科力并非好大喜功之人,他明白江如蓝的意思,先稳己,再建功,不需急切。 拒绝林科力的帮助,其实江如蓝还有另一层想法。她在等,等待一个时机。 晚上,下班回家吃过饭,江书义将女儿喊进书房。 “我听你渝姨说了,你说你跟小谭不是男女朋友?”江父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 江如蓝无奈点头,说道:“是的,爸,我跟二哥是合作关系,本来是说要走个订婚的场子,相当于对外宣示谭江结盟,只是…只是…” 江父见女儿吞吞吐吐,便接过话头:“只是谭司颐有女朋友?” “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大概有什么误会,二哥也是前段时间才找到顾修缘的。”江如蓝实话说道。 “唉,我不管谭司颐在搞什么,爸爸担心你……”江书义眉间暗藏担忧之色。 江如蓝轻松地笑说:“我没事,本来跟二哥就是合作。” 江书义看着女儿的笑脸,有些心疼,她口中所说的合作,大概是为了稳固江氏集团,她在背后一直努力,却不让他知晓。 两人又聊起公司的事务,江如蓝向父亲请教了很多,眼看夜色深沉,渝姨敲门让早点休息。江如蓝一面答应着一面准备起身去搀扶江父,江父忽然有些不自然说道:“这个周末,谭爷爷回来c城,邀请我们一家人吃饭。” 江如蓝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谭司颐已经向媒体证实自己的感情状况,估计谭家也知道了顾修缘和viki的存在,老人家最看重的,自然是孩子。谭爷爷年纪这么大了,愿意折腾着长途跋涉到c城,怕也只有viki能做到了。 “谭爷爷来看他重孙吧”,提及viki,江如蓝也染上几分笑意:“周六还是周末?” “周六,到时候还有陆家的人一起……”江书义有些不忍,“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不用去了,再找个日子去瞧瞧谭爷爷,估计他也不着急走。” 陆家啊,是啊,陆家、谭家、江家,自然是要一起吃饭的,他们这些小辈是该见一见长辈们。江如蓝缓缓说道:“没关系,我会去的。” 她素来不是一个逃兵,面对陆丰这杯苦茶,哪怕再苦,她也能承受。 这一夜,江如蓝回到自己房间,在窗边坐了许久。 次日上班,江如蓝因昨晚睡得晚,起来的晚了些,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迟到了,索性也不着急了,不急不慌地在地下室走着。 第156章 三家聚会 江如蓝顺着路准备拐进电梯处时,忽地瞧见不远处的一辆车旁站着两个人,正说着什么。虽然离着不是很近,但是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上班,地下室尤其安静,所以二人说的话依然能落入耳中。 “你不要蹚浑水。” “何大小姐,我要做什么跟你无关,请你不要过问。”男子的声音听来很不客气。 “你这样特别没意思”,女子的嗓音也有些不高兴了。 “我是没意思,我要有意思你就不会……”男子没有说完,就被女声打断了:“我真的不希望你走错路,你好好想想。” 女子率先离开,他们位置比较靠近另一部电梯,所以她目不旁视地走了过去。江如蓝看清了她的脸,是预算室的小姑娘何季。 而那位男子,是贾齐。 江如蓝边等电梯边想,这二人果然有纠葛。只是印象里好像听谁说过,贾齐有女朋友的。 才进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助理就通知一会工程项目部有个临时会议,会议内容不详。 江如蓝拿着笔记本,脑袋空白地进到指定会议室。 落座后才发觉,在场的都是集团目前几个重点项目的负责人,看这架势,该是大boss又有什么安排。 果不其然,大boss气势昂扬地走了进来,他一坐下,便沉稳说道:“今天这个会议是我临时组织的,我明天要去国外一周,只好今天把大家喊过来,主要就几件事安排一下……” 大boss一一吩咐了事项,提及a城项目时,提醒江如蓝道:“a城周六有一个交流会,是a城市政府组织的,你记得亲自去一趟。” “好的”,江如蓝一面在笔记本上快速记载着,一面寻思着自己工作做得不到位,这事她居然没得到消息。 会议非常简明扼要,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大boss又步伐匆匆地走了。 下午江如蓝一个人在阅览着助理送来的资料,有人敲门,她合上文件夹说道:“进来吧。”来人是预算室的严迹,她笑着请他坐下。 严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江总,我想参与a城软件园项目。” 江如蓝见他目光坚定,也不与他多说什么客套话,直言道:“好啊,我正缺人手,你过来吧,我跟罗总打个招呼。” 似乎有些诧异江如蓝如此好说话,她都没有问一问他为什么想参与这个项目,严迹表情有些不解,不过他很快隐下,感谢道:“那太感谢江总了。” 江如蓝似是看穿他的疑惑:“你不必多虑,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严迹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那我先回预算室,就不打扰江总工作。” “恩你先回去吧,我稍后联系一下罗总,对了,周六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趟a城。”江如蓝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周六一大早,江如蓝和严迹以及a城项目信息员小张,一起乘坐高铁去了a城。 江如蓝想着前一晚和爸爸说自己周六出差的事情,任她怎么解释,爸爸仍旧一脸饱含深意的表情,真是令人无奈。 今天谭爷爷过来,想来爷爷奶奶爸爸渝姨都会出席,陆家陆爸爸可能没时间,应该是陆夫人携儿子媳妇出席。虽然有些遗憾,江如蓝又想,倒是确实避免了尴尬。她与陆丰婚姻破裂,又与谭司颐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若是出席宴会,想必心里不会好受。 第157章 偶然见面 列车在乡野间疾驰,高铁从c城到a城要三个小时,江如蓝因为刚想起那些前尘纠葛,一时心绪有些复杂,她也睡不着,索性拿出信息员准备的相关文件资料,静静地翻看起来。列车虽快,却十分平稳。 交流会确定在下午1点开始,他们三人到了a城,先去酒店放下了行李,一起吃了午饭,才赶往市政府的会议室。到达时,已经有不少人落座,都是竞争对手,建筑行业内的佼佼者。会议室比较简单,面积不大,有点类似大学里的教室。 政府人员准时出现,先进来一位干练的女士,后面跟进来一位男士,他目不斜视,淡然地环视了会议室。江如蓝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情景下,与陆丰重逢。 江如蓝并不确定陆丰有没有看见她,毕竟她的位置靠近后面。她压下内心涌起的那阵想要逃避的情绪,稍显僵硬地坐在座位上,脑子里全是过往的记忆,凌迟一般。 不知道会议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甚至没有听到会议上讲了什么东西,直到严迹喊她,她才回神发觉大家开始离场,扫视周围,陆丰也不见了踪影,只好起身跟着二人往外走。 严迹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江总,你不舒服?” 江如蓝摇摇头:“我没事”,嗓音听起来十分无力,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显示三点多,她接着说“这个点回酒店太早,放你们假出去玩吧”,想了想她又问道:“小张,明天的回程票是几点?” 小张掏出手机翻看,说道:“票都卖光了,买的最早的,明天中午12点的票”。 三人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小张和严迹上车后。 江如蓝想到什么似的,她站在车外,说道:“我有点事,不跟你们一道了,明天见。”说着关上车门,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七月初,气候已经有些热烈,临近傍晚,站在草地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阵阵暑气。江如蓝看着眼前的墓碑,眼眶红透,她想将手中刚在墓园门口买的鲜花放下,弯腰的瞬间,泪水便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睛。 她也不擦,索性并腿坐在地上痛哭了一场。 “妈妈,我来看你了。” 她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坐着,轻声细语地说着话,面色渐渐平静,眼睛却依旧很红。 “你果真在这。” 身后传来一抹嗓音,熟悉的嗓音。 江如蓝似乎是觉得自己幻听了,她侧头去看,面上有些许诧异。 真的是——陆丰。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手抓着一束花,一手垂在身畔,神色清冷,一如过去的气质脱俗。 江如蓝宣泄过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慢慢起身:“谢谢你来看我妈妈,我先走了。”说着要转身离开。 陆丰喊住她:“等等,我带你回市区吧。”这里离市区远的很,出租车难等。 江如蓝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退到旁边,看着陆丰放下花束,鞠躬致意。 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彼此沉默不语,却不觉着尴尬,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时光,看不出破裂的痕迹。 上了车,才真正能感受到两个人已然陌生的事实。江如蓝坐在后排,在有限的车内空间中,离陆丰最远的一个位置。 第158章 沧海桑田 陆丰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漠然地阖着双眼,靠着坐垫休息,一时深感压抑。他知道她没有睡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开口说道:“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是谭爷爷去c城吗?”他知道a城这个项目,江氏有意竞争,但不知道江如蓝负责这个项目,更不知道她今天会来参会。 天知道他今天下午在会议室看见她的时候,内心有多复杂。碍于会议流程,只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不往她的方位去看,勉强开完了会议。会议一结束,他本想喊她说说话,却被别的企业的人缠住解答问题,等他有时间时,却发觉她已经离开了。 过来墓地,也只是试试运气。 幸好,他在这找到了她。 江如蓝睁开眼睛,幽幽说道:“你呢?”,顿了几秒,“怎么在市规划委工作?”陆丰如今在市规划委任职副主任,这是她在今天会议上唯一听进去的信息。 听到她说“你呢”,陆丰一惊,以为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虽是负责a城产业园项目,但交流会这种会议,他本可以不必亲自参加,他本可以跟随家人前往c城,就连父亲都挤出时间去了c城,他却拿交流会当了挡箭牌。 他不会承认内心的小心思——不想让江如蓝在酒席上难堪。 陆丰弯了弯嘴唇:“是,去年年底临时招人,我考了进来。” 还记得那年自己要考公务员,陆丰当时的并不是十分赞同,江如蓝苦笑道:“没有想到,如今你从政,我从商。”一如那年陆丰创业,她进体制,只是角色互换,不经十分感慨,沧海桑田。 “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陆丰看着已经到了郊区,很快便进市区,却不想将她放下,就这样身处同一空间,已是知足。 江如蓝拿出手机看了和小张的聊天记录,刚想念出来地点,话到嘴边,却说道:“有空吗?不如我请你吃晚饭,感谢你带我回来,也感谢你去看我妈妈。” 也不知自己心中在想什么,她原不是这样不果断的人,但是再次见到陆丰,过去那些伤痛似乎淡化了些许,遗憾却无怨恨,江如蓝一时也搞不懂自己。 陆丰表情一闪而过的吃惊,看着镜中她低落的样子,心头一暖,随即答道:“也好。” 两人去了一家中餐馆,江如蓝要了一间雅间,两人落座点餐,她没有询问陆丰的意见,自己将几个菜定下了。服务员摆好餐具,倒了茶水就退下了,两个人相对无言,这样面对面坐着,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过得好吗?”陆丰终究忍不住。 江如蓝一笑,些许苦涩:“还不错。” 陆丰已经没有立场去过多的关怀她,他也苦笑道:“那就好。” 所以我们的人生,就只剩下这十个字吗? 过得好吗。 还不错。 那就好。 江如蓝眼睛一热,她有点难过,却极力压制下去。 好在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否则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吃了饭,见到陆丰起身,江如蓝忙拦住:“我请客。”陆丰也不与她争抢,毕竟他深知江如蓝的个性,又坐了回去。 江如蓝也没有喊服务员结账,她喝了一口柠檬水,慢悠悠地说道:“你先走吧,我想再坐坐。” 第159章 饮酒沉醉 陆丰没有动作,巍然不动:“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吧。” “我查了路线,很近,步行过去就可以,你回去吧,不然家人会担心。”江如蓝拒绝了陆丰的好意。 家人?是指夏艺佟吗?陆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爸妈和艺佟都去了c城。” 是啊,江如蓝想起来,今天谭爷爷设宴,大家都赴宴去了,她依然坚持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丰只好告辞。 望着陆丰的背影,江如蓝一直隐忍的心绪终于崩塌,她一下红了眼睛。 等陆丰走了有一会后,江如蓝喊了服务员,要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 江如蓝从不知自己酒量这样好,她独自喝了一瓶酒,神识却依旧十分清醒,只是腹部传来阵阵绞痛,她想着怕是酒喝多了,便不敢再喝,结了账往外走。 她拿手捂住腹部,没想到痛感越来越强烈,脚步有些踉跄。 站在原地停了一下,缓解一下痛楚,额头已经有密汗溢出。突然感觉有人搀扶住自己,江如蓝一愣,转头看去,是陆丰。“你没走?” 陆丰终究不放心她,默默地在大门口等着她,原想悄悄跟着她目送她会酒店,却发觉她一直按住腹部,脸色发白,不由焦急地走了过来。“你怎么了?”他不答话。 “疼”,江如蓝依靠住陆丰的手臂,坚持往外走,脚步有些虚浮。 陆丰瞧着她忍得难过,又闻见她身上的酒气,担心她喝了冷酒引起不适,遂打横抱起她直接走向车:“我送你去医院。” 一路上,陆丰眉头紧锁,眼神深邃的不像样子,他知晓江如蓝这个人,甚少喝酒,恐怕今天悼念伯母伤了神。可是方才一顿饭下来,她虽落寞,却依旧是一脸平静,并无其他异样。她总是这样,把难过埋在心底,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 此时此刻,他就是外人了。 陆丰叹了口气,叹她总是这样要强。 最近的便是人民医院,陆丰抱着她下车,放到大厅的椅子上,自己忙着去挂了急诊。还好内科有一位值班医生,他给江如蓝做了检查,询问了一些症状,初步诊断为急性腹痛。 医生直言具体的病况还需明天确诊,所以只开了缓解疼痛的药水,让去输液。医生看江如蓝蜷缩的身子,已然坐不住的样子,便让护士安排了一个空床位给她。 江如蓝躺在病床上,煞白着脸,毫无生气。陆丰心疼不已,他焦急地围着病床转,恨不是自己替她。江如蓝只觉得眼前有人影闪来闪去,头昏昏沉沉的,她用力掀开眼皮,微声说道:“你别转了,坐一会。” 这样着急的陆丰,已经许久未见,江如蓝感觉有一丝安心。 陆丰闻言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替她拨开脸上的碎发,看着她渐渐陷入睡眠,移不开双眼。 第二天陆丰是在护士的声音中醒过来的,他伏在床边一夜,身体僵硬。慢慢直起身体,下意识去看江如蓝,却发觉她已经醒过来,依靠着枕头,正静静地望着他。 陆丰张口,声音还十分沙哑:“怎么不喊我?还疼吗?饿不饿?” 第160章 隐藏剧情 恍惚间,江如蓝似乎没听进陆丰的话,却看见眼前的这位男子,一脸忧虑地冲自己说着话,心中忽地生出满满的不舍得。 陆丰见她发呆,伸手去探她额头:“发烧了?” 江如蓝回过神,移了一下脑袋:“没事,有一点饿,想吃粥。” 正说着出去买粥,护士查完隔壁床,走近询问了一些情况,翻着本子说道:“江如蓝,昨晚入院,一会有检查,先不要吃东西。” 江如蓝无奈地抿了抿嘴角。 陆丰瞧见她的小动作,有些好笑:“我先去买粥,等你检查完再吃。” 江如蓝点头。 陆丰和护士一道出去后,江如蓝打通了小张的电话,让他俩先回去,顺便把自己的行李也带走,自己还有些事情处理。陆丰不知道跑去哪里买粥了,等了两许久还未回来,直到护士喊江如蓝去检查,依然没回来。江如蓝只好自己去往检查室。 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医生坐诊,不是昨晚那位。应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师,身后还坐着两位稚嫩的医生,看得出来是带着学生。 江如蓝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医生问身后的学生,有没有调出患者的病历,一位学生立马递上相关资料。医生翻看了一会,疑惑道:“你刚不是说去年做了流产手术,怎么这个去肿瘤手术你没说?” 江如蓝一头雾水,重复道:“肿瘤?” “是啊,你那个肿瘤阻碍了胎儿发育”,医生快速阅览着病历,没有多加纠结,肿瘤手术,腹痛,他已经了解到患者的情况。他用电脑打印出一张纸条,嘱咐江如蓝去缴费,然后去进行各项检查,检查结束后拿着单子过来。 江如蓝抓着单据,走到缴费处时,正遇上回病房的陆丰,他手上还拿着打包的吃食,说道:“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下。” 江如蓝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她付了钱,独自下楼去做检查。 一出来,就看到陆丰等在外面。 顿时,有一些过意不去。 “陆丰,你回去吧,我已经不疼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耽误你的时间。” 陆丰微微皱眉,投过来一个无奈的眼神:“还是等结果出来我再走,不差这一会。” 江如蓝心里却有打算,她坐到走廊边的椅子上,说道:“我想在这边歇一歇,你帮我把粥拿过来好不好?” 陆丰没有多想,嘱咐她不要乱跑,答应着上楼拿粥。 然而陆丰刚进电梯,江如蓝就寻到妇产科那一层,向咨询台问到张医生的问诊室,往里走的时候,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张医生正是去年主刀她流产的那位医生,样貌依旧,稍黑却十分精神。 正巧还没有病人来问诊,江如蓝直接敲门进去,她坐下来找了个招呼:“张医生,你好。” 张医生似乎没记起她,以为是寻常的病人:“病历本给我。” 江如蓝只好表明身份:“张医生,你还记得去年有一个因摔倒而流产的孕妇?” 张医生闻言仔细看了江如蓝的脸,恍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江如蓝?”这个名字十分诗意,而且好记,这个人她是颇有印象。 “对对对,我就是江如蓝。”江如蓝松了口气。 “你是来?” “张医生,我去年做流产的时候,也进行了肿瘤手术,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其实江如蓝也不是很确定,她只是在套话。 第161章 深受打击 张医生一下有些郝然,却依然淡定道:“很抱歉,当时没有直接告诉你,但这是你先生的意愿,当时你昏迷了,我们只能听取家属的意见。” 原来是真的。 难怪怀风筝的时候,腹部总是会有不定期的微微的疼痛,但是,这个所谓的肿瘤非取不可吗,不能等到风筝出生的时候再去除吗?江如蓝眼睛涩涩的,一片苦涩。 她回到椅子那处时,陆丰正坐在上面等她,江如蓝强忍着眼泪,居高临下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她满脑子都是张医生的话“腹膜后肿瘤,良性,阻碍婴儿正常发育……” 她江如蓝一向不敢自诩是高智商人群,却是一个观察入微的人,有了张医生的话,再有那时去陆诗雨那边产检后的一段日子里,陆丰的反常,总是挤出时间回家陪着她。流产却有刀疤,过了半个月才出院,出院后很久腹部还是隐隐不太舒服。这样串联起来,江如蓝猜到,陆丰早就知晓她得了“腹膜后肿瘤”,却什么都没说。 这个病,跟妈妈的病,是一样的。幸运的是,她是良性的,经过去年的手术已经治愈,若不是昨晚一下喝了太多的酒,恐怕是不会闹到腹部疼痛的。 陆丰显然有些懵,抬眼的瞬间有一瞬的闪躲,他递过粥碗:“你在说什么?先吃点东西吧?” 江如蓝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她没理会那碗粥,有些崩溃地蹲在地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风筝不行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有肿瘤,你知道我多自责吗?我一直以为是我把风筝摔没了……” 风筝?陆丰从她的话语中明白过来,风筝就是指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吧,她那么自责吗?陆丰其实并不是想瞒住她,只是怕她知道后,依然坚持把孩子生下来,毕竟孩子并不是百分百的不行了,但是如果拖到孩子出世,还不知道肿瘤会不会恶化,他不敢拿她的性命冒险。 陆丰一夜未睡,脸色有些憔悴,他望着眼前哭成一团的女子,心一点一点慢慢地疼起来,这是他的命啊。 “对不起。”陆丰低沉的声音。 江如蓝慢慢抬起头,十分无助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吗,有什么事情都要彼此讲明白,哪种方打着为我好而所做事情,我并不会感激,你走吧。” 陆丰当然记得江如蓝曾经说过的话,可是,这不仅是失去孩子这么简单,还有家族之间的存亡。 不可否认,他在离婚这件事上,确实很渣。 他蹲到她身边,伸手环住她,不发一言。 却听到江如蓝带着哭腔的嗓音,在说:“你走吧,求你了。” 陆丰仿佛心被掏空了一般,江如蓝很少会逃避事情,突如其来的软弱,害他失了分寸。他不想逼她,只好退步:“好我走,把粥喝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在陆丰走后,江如蓝麻木地等待结果,去医生那边,老医生看了结果,表示问题不大,昨晚的腹痛确实是急性腹痛,因体质原因,短期内饮酒过多造成的腹痛。他细心地叮嘱江如蓝,少饮酒,保持心情的畅快,平时多注意减压。 江如蓝办完所有手续,拖着步子从医院出来,眼睛红红的,站在街边有些茫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头脑清净下来,准备打车去高铁站。 有车在她身前停住,后车窗降下来,出现的是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蛋—— 第162章 晓梅吐露 有车在她身前停住,后车窗降下来,出现的是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蛋—— 郑晓梅。 郑晓梅比过去更丰腴了点,气质高贵,妆容依然精致。 她笑说:“我刚看着就觉得是你,果然是你。等人吗?” 江如蓝摇摇头,也微微一笑:“没有等人,在等车。” “去哪?我送你吧?”郑晓梅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江如蓝没有推迟:“去高铁站,方便吗?” 郑晓梅已经打开车门,人也顺着往内挪动。上了车,才看到,后排还有一个儿童座椅,里面有一个小baby,想必是郑晓梅和秦达的孩子。 江如蓝正想着,郑晓梅开口说道:“这是我女儿,difie,六个月了,今天是带她来医院打针的,没想到遇到你,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如蓝摆摆手:“没事。”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丝尴尬,年少的她们应该不会料到,郑晓梅和江如蓝竟然会有一天无话可说。 能聊什么呢?聊小孩?聊工作?聊什么都不合适。 郑晓梅也有些不自在,她多想搂着江如蓝靠在她肩上诉说这段时间来的生活,喜怒哀乐,都想要分享给江如蓝,可是江如蓝穿着干练,气场逼人,令人难以靠近。 自从去年医院一别,已经是大半年未见,如今又在医院门前重逢,实在是造化弄人。 江如蓝打破沉闷:“你,过得好吗?” 郑晓梅身上有一种经过岁月滋润的安宁,比以前那个美得有侵略性的郑晓梅,多了几分柔美。她轻轻笑说:“还不错,只是没有上班,天天有些无聊,而且,”郑晓梅顿了一顿,“而且,你不在a城后,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知心好友……” 郑晓梅声音渐渐低下去,她伸手抓住江如蓝的左手,喃喃道:“如蓝,我真的很想你。” 江如蓝心思一动,有些试探性地说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郑晓梅一下愣住了,她慌乱地别开眼神,却在江如蓝炙热的眼神中妥协:“你是指夏艺佟吗……” 江如蓝的心情一下紧张起来,难道陆丰和夏艺佟之间还有什么隐情吗?可是就算是有隐情,她也不会原谅陆丰吧。江如蓝又暗自嗤笑自己的小心思,难不成自己还在期许什么吗? 只听她平静的嗓音说道:“是。” “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些事吗?”郑晓梅反问,不等江如蓝回答,又自顾自说道:“我知道的,你迟早会知晓这一切,陆丰求秦达和我,我没有办法,只能以保护你为先,哪怕伤了我俩的姐妹情,我也会护你。” “护我?”江如蓝唇边露出一个苦笑,“护到骗我?” “如蓝”,郑晓梅略带无奈的语气。 “我虽知道一些,却并不是十分清楚,陆丰跟你们说什么了?”江如蓝稳定了一下心绪,决定先继续打探。 郑晓梅陷入回忆,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他找到秦达和我,说夏志覃入狱后,将夏艺佟托付给他,只有他娶夏艺佟,夏志覃才会动用背后的势力保陆伯父无碍。如果陆丰不同意,不肯与夏家背后的势力捆绑,那将被别的势力湮灭,而且会殃及亲家,江氏。” “所以他与我离婚,是保江氏?”江如蓝只觉得荒谬,如此深明大义,真是令人无言以对。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请求我们帮他设局并引你入局,但是如蓝,孩子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郑晓梅声线染上哭腔。 第163章 请人帮忙 “你不用自责,这是天命,与你无关”,江如蓝回握郑晓梅的手:“梅子,我们俩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不是埋怨你隐瞒我,而是我们真的疏远了,但是你永远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c城,江如蓝坐在办公桌后阅览资料,是小张记录的a城交流会议内容。 她分析完后,通知a城项目的几个人一起开了一个小会议,按照要求先出设计方案和大概预算。 从预算室调来的严迹团队负责预算,从设计室调来的袁继团队负责设计,三天内出方案。大家激烈讨论后,确定了基本方向,会议结束后,江如蓝脑袋晕晕的,整个人状态有些虚浮。下班后,她就驾车回家了。 回到家,爷爷和奶奶坐在沙发上在聊天,江如蓝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到奶奶身边,安静地听他们在说话。 奶奶突然转过头说道:“蓝蓝,你什么时候去看看viki吧,那天这孩子一直追着小宇喊姐姐……” 江如蓝昨天从a城回来,谭爷爷已经离开c城,老人家年纪大了,不适宜长时间留在外地,所以很遗憾没有见上。她想着确实要去看看viki,不然不知道谭司颐什么时候要回f城,要时候就不好见了。 饭桌上,渝姨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蓝蓝马上快过生日了,要喊朋友一起玩吗?还是在家吃个饭?”一桌人都望向江如蓝,她停下夹菜的筷子,迟疑了一下:“呃……要不喊上仁贺哥和司颐哥两家一起吃个饭吧。” 渝姨点点头,这样她也好去早些布置。 江如宇偏着脑袋问道:“姐姐想要什么礼物?” 江如蓝坏笑着,看过爷爷奶奶爸爸渝姨的脸,慢悠悠说道:“……红包”,江如宇默默在算自己有多少积蓄。 三天后,江如蓝收到严迹和袁继的方案,她仔细翻看着,不甚满意。正巧林科力过来汇报娱乐影视城三期项目情况,她听完汇报后表示没什么问题,然后递过a城项目的预算资料,疑惑道:“你帮我算算,按照这个设计方案出来的预算,我总觉得有点低。”这个数额是严迹团队算出来的,按说严迹的实力还是非常值得信任的。 林科力认真地看着,片刻后说道:“能不能让我带走,工程量有点大,我要时间算一算。”江如蓝说好。 暂时搁下预算这一块,江如蓝一门心思投放在设计上,她虽是a城项目的总负责人,但其实主管预算方面的东西,设计上的事情袁继就可以敲定,她只需过目即可。江如蓝看着没什么问题,她喊来小张,让她通知袁继过来,有很多专业的东西,她必须要弄清楚,这样出来的预算才会更加精准。 次日清晨,林科力顶着严重的黑眼圈来说a城项目的事情,江如蓝让小张送了一杯咖啡进来,关心道:“你这什么情况,没有休息吗?” 林科力有些精神不济,揉了揉眉眼:“恩,睡了四个小时,感觉还没清醒。” 两个人就着预算交换了意见,林科力指出原先的预算方案的利弊之处,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预算方案,确实如江如蓝所想,林科力也是觉得这个预算额有点低,虽说要去应标,价格上低一些的话会有优势,但是价格和质量也是成正比的,不会低太多,到最后,每家所出的预算应该相差都不会很大。 “这样,昨天袁继改了几个设计,你帮着改一改预算方案”,江如蓝又补充道:“要是你时间允许的话,如果太忙就算了。” 林科力确实挺忙的这段时间,但是江如蓝的请求他不会拒绝,“放心吧,我可以的。” “这算是我私人请你帮忙,不是很赶时间”,言下之意就是让林科力慢工出细活,不必赶时间。 第164章 敲定方案 午后收到袁继传来的新设计方案,江如蓝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抄送了一份给大boss,大boss此时还在国外,只能通过远程审批。江如蓝吩咐小张跟进此事,一旦大boss批复了,赶紧通知她。 下班后,江如蓝取车回到家,正巧江如宇也到家了,他背着书包,欢笑着冲到江如蓝面前,带着少年特有的活力:“姐姐,你到底想要什么礼物呀?” “礼物?”江如蓝心不在焉。 “是啊,快要七夕节了。” 江如蓝替他取下书包,掂了掂,还挺重。“礼物不应该惊喜吗?你来问我不就没惊喜了?” 江如宇恍然大悟:“也对哦,那我要悄悄准备礼物。” 渝姨正在厨房帮许嫂打下手,听到姐弟二人的声音,端了一盘水果出来,见二人说七夕,便问江如蓝:“你爸和我决定给你办个生日晚宴,酒店我也定好了。” “啊,这么快……” 渝姨思忖着想给她准备一个盛大一些的生日会,费心倒不要紧,只要如蓝开心就好,但又想着这孩子一向性子恬静,怕是也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面,所以定了一家高档酒店的包间。 “徐家和谭家那边,是你自己通知,还是我来通知?”渝姨想了想说道。 江如蓝暗自琢磨了片刻,方说道:“渝姨通知吧,写个帖子。” 渝姨觉着甚好,心中也有了主意,请两家出席,尤其徐家还有老一辈的在,定是要礼数周全些。七夕又是传统佳节,还要早些递上帖子。 晚上,窗外暗夜浓浓,书桌上一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江如蓝搁下手中的文件夹,脑海中不断闪过a城软件的项目情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有着头痛地扬了扬脑袋,将整个身子倚靠到椅背上,脸部一下退到灯光照耀不到的范围,她阖着眼睛交叉着胳膊,一动不动地坐着饿。 江书义敲门进来的时,看到这一幕,他心头涌起一阵心疼,女儿这个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冷漠。他按下墙上的按钮,书房一下雪亮起来。 江如蓝感受到眼前一片光亮,她睁开双眼,看到爸爸进来,忙坐正了身子:“爸?有事找我?” 秦渝路过书房时,瞧见江如蓝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这边,半天不出来,便喊了他过来。江书义一脸慈祥,他坐到小沙发上,说道:“嗯,你最近负责的a城项目,应付的来吗?” 江如蓝走到另一个小沙发上坐下:“正想这事,有些乱。” “说说看。” “爸,你帮我查个人吧。” 江书义问:“团队成员?” “严迹,我从预算室调来的人。” “我把调查人员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去对接,有搞不定的来找我。” 翌日上班,小张传递了大boss远程批阅的文件,同意a城项目的设计方案,江如蓝忙马不停蹄地喊上严迹等人开会。 江如蓝指着白幕,上面显示的是严迹前几天上交的预算方案,说道:“这个方案我看了,还不错,就是预算是不是还能再往下压一些?” 团队里有人立马抗议:“在保质保量的情况下,这个预算不能再低了。” 江如蓝没有说话,她去看严迹的神态,严迹没有表态,一派淡定地沉默不语。江如蓝又展示了设计方案:“设计方面有些改动,按照这些变动重新出预算,大家看看是不是能压一压预算?” 第165章 赴会A城 团队里的贾齐翻看着纸质的设计稿:“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像设计稿上取消了墙面全用玻璃的设计,这一块就能省下一笔费用。” 也有人反驳:“砖块是便宜,但是完工速度要慢,人工费支出肯定要比之前高。” 然后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最后严迹总结:“我们尽量去压低预算,提高竞争力,但是设计方案这一块,我们还需要时间去研究,这样才能更精确地给出预算。” 听他这么说,江如蓝心中一凉,她感到十分疲惫,便糊弄地点点头:“行,给你们三天时间。” 严迹摇头,伸出一只巴掌:“五天。” 江如蓝不说话。 “这个项目夹裹很多板块,每个版块预算出来后,还要互相碰头,确保没有遗漏,也要确保合理性,而且还要压低,所以需要久一点的时间。” “好,五天。”江如蓝松口,五天,确实久了一些,一周后就是招标会,要是预算方案五天后才出,那到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可能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改进,所以是动了这样的心思吗? 过了两天,爸爸介绍的调查人员就将严迹的所有身家资料呈上来,江如蓝翻阅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不过她才知道,严迹和孙嘉嘉是大学校友,两个人大学就认识了。她记得有次严迹和自己说过他与孙嘉嘉共事了四年,看来他们的交情远不止四年。 江如蓝又通知调查人员去查严迹团队里的其他人,以及孙嘉嘉。 扑所迷离的局面,似乎清晰,又似乎依旧模糊。 林科力将自己做的预算发给江如蓝邮箱,江如蓝十分感谢,她仔细推敲这份预算,着实满意。 在商定好的日子,严迹准时给出了预算方案,总预算确实比上一份预算低,大概削减了3%,严迹在江如蓝翻阅时,一直留在她身边,一旦江如蓝眉头紧皱,严迹便在一旁出言解惑。 最终一切都敲定下来,江如蓝让小张通知严迹和袁继,两天后赴a城出差。 大boss已经从国外回来,江如蓝决定自己跑一趟,她拿起一份文件夹,敲了门,听起来大boss正在接电话,她只好等了一会,听到里面喊进来,方才进去。 大boss看完文件,面不改色地唰唰唰签下大名,江如蓝咋舌:“老大,你不……再问问?” “要不是你要求我签字,授权书早下了,这个case由你全权负责。”大boss一脸信任。 江如蓝腹诽,您老就不怕我把您卖了。 这样也好,既然老大不管这事,自己就撒开手来做,也不辜负这份认可。 a城,软件园项目招标会议。 一家名为项氏企业代表发言,江如蓝越听越觉着设计方案与自己的方案很是雷同,但又不完全一样,心中冷哼。再听其预算,却比严迹出的预算高出不少,对方说什么在这样一个设计中,其他家预算必然不可能低于自家,若是低于自家,定然是不合理的云云。 因出席会议的现场,一家都是一位代表,所以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江如蓝给小张发微信,让她快速查一下项氏企业的情况,等会议结束,她要看到。 轮到江如蓝发言,她照例先给出设计方案,随即给出预算方案,预算并不比项氏低,相反,高了一些。江如蓝用余光去看项氏代表,瞧见他面色凝重,方才是他说的设计方案大致相同的情况下,预算低的那家必然不合理,现下低的那家却是他们项氏,恐怕是有些挂不住脸面。项氏虽然踩了自家,但江如蓝并不在意,她言辞清晰,只将自家的优势托出。 第166章 项氏企业 此次招标会议,政-府-官-员里并没有陆丰,也是另江如蓝松了口气。半个小时后,就会有结果,江如蓝回到休息室,小张立马递上项氏企业资料,a城建筑行业佼佼者,在房地产行业尤其出名,背景深厚,相传有官方远亲。 其他的小张也提供不出,江如蓝思忖着还是要让调查人员来查一查。 很快,半小时后,主办方宣布了结果,中标公司正是c城江氏集团,听到结果的一瞬间,江如蓝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慢慢上扬。 终于拿下了。 片刻后,她的面色又沉重下来,接下去,恐怕还有一堆棘手事要处理。 原本可以在a城逗留一晚再回去,但c城那边调查员传来消息,有一些收获,江如蓝便带着大家包了辆车连夜赶回c城。 c城咖啡厅,江如蓝连家都没有顾上,就赶到调查人员发来的地址。 江如蓝落坐后,点了一杯咖啡,上次见面只是在街边交接了一下,这次还是第一次正式见这位“侦探”。 “沈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 对面的男子身着黑色短袖,肤色呈麦色,长相平平无奇,真是做调查的好苗子…… 他不在意:“没事,我也刚来一会”,他边说着边递过一个文件袋,压低了嗓音,“除了袋子里的,有些当面聊比较好,内容有些敏感。” 江如蓝也不着急拆开文件袋,她知道,沈先生要跟她说的,目前是更重要的事,而且应该是一些私隐。 “我跟贾齐的时候,意外发现他与市交通副局长章少峰一起吃饭,稍微查了下章少峰,发现他俩并无亲戚关系,但是章的地下情人,是你们公司员工何季。” 不知怎的,江如蓝一下记起那天在停车场听到的—— “你不要蹚浑水。” “何大小姐,我要做什么跟你无关,请你不要过问。”。 “你这样特别没意思。” “我是没意思,我要有意思你就不会……” “我真的不希望你走错路,你好好想想。” 所以这两个人确实关系不浅,何季是章少峰的情人,此事贾齐定然是知晓的。若说贾齐喜欢何季,愿意为何季卖命,似乎也说得通,又似乎说不通,江如蓝问:“有查到贾齐的女朋友吗?” 沈先生回忆了一下:“没有,贾齐没有女朋友,但据了解,他一直钟情于初恋,也就是何季。” 江如蓝有些缓不过神,她点点头,示意沈先生继续讲。 “严迹与省0委0秘书长李纯私下有来往,我们照例也查了下李纯,发现李纯的亲家那边亲戚,开有一家大企业,a城的项氏企业。本来是不会留意这些的吗,但是严迹会定期收到汇款,费了很大劲,才查到对方账户是项氏企业的子公司的对私账户。” 江如蓝感觉自己只是听进了这话,却来不及消化,她面无表情地坐着,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沈先生似乎是要走了,他喝了一口奶茶,戴上鸭舌帽,说道:“目前就这么多消息,其他的还要查什么吗?” 江如蓝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灵光,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嗓音:“查一查章少峰和李纯私交怎么样。” 沈先生答应着离开,留下江如蓝独坐,她不慌不忙地喝完面前的咖啡结账后,方打车回家。 第167章 冰山一角 回家后大家都已休息,江如蓝从厨房翻出糕点充饥,悠闲地冲了澡躺床上,才开始拆文件袋,里面都是被调查人员的个人资料,还有一些照片,贾齐和何季,何季和章少峰,李纯和严迹等。 此时此刻,她对谭司颐佩服的五体投地。谭司颐年初来江家做客,便跟江如蓝提过三个政0要,让她留心——市交通0局副0局长章少峰、省0委0秘书长李纯、省财政0厅厅长叶骅。现今来看,除了财政厅厅长,其他二人确实嫌疑很大。 若是李纯与章少峰都是一派的,那也不难理解。但是凭空杀出一个项氏企业,项氏企业与李纯又有纠葛,此间种种,云深雾重。而且,这两人,究竟是不是甄派的,也无法定论。不过,她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严迹绝不是值得信任之人。 为了庆祝拿下a城软件园项目,大boss在第二天晚上组了局,先聚餐后唱歌,工程项目部门的人员都可以前往,不过因为是晚上,所以很多人吃了晚饭就回家了。但江如蓝不一样,她是主角,跑不掉。 在ktv包房里,趁大boss主场,众人正“溜须拍马”之际,江如蓝不起眼地跨上包退了出来,里面着实吵得很,时间也不早了,她要先溜了,打算先斩后奏,到家后再向大boss请罪。 在走廊上正撞上迎面来的贾齐,他见江如蓝拿着包,问道:“江总你要走了?” 江如蓝停下脚步,她今晚应酬,稍稍敬了老大两杯酒,脸颊微红,一双眼睛却熠熠明亮,她直视贾齐:“没有事跟我说吗?” 贾齐似乎吃了一惊,表情一愣,随即说:“我?我没有啊。” 江如蓝不言语,冷冷地站在原地,就这样直直望着贾齐。 片刻后,贾齐依旧缄默,江如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竟然如此,就明天见吧。 大boss邀江如蓝商议了一下,决定将a城软件园项目移交出去,她已成功拿下此案,后续事宜虽也重要,却不是很有难度,所以大可交出职权,即可提拔下属,亦可空出时间,让江如蓝去接手其他棘手项目。 江如蓝欣然同意。 有些事,有些人,是该理一理了。 小张通知众人前往会议室,江如蓝早已等候在那边,待大家坐下后,宣布了此事,并表达了会尽快从席上众人中选拔出一位接手。 剩下的就是选拔了,过程如何,只有时间来验证。 会议又讨论了一下a城项目的细节问题,便散会了。江如蓝喊住贾齐,让他留下。众人眼光起了心思,暗暗讨论。 待众人离去,江如蓝从文件夹翻出一张照片,推到贾齐面前:“你是章少峰的人?” 贾齐看到照片,明显一惊,他立马看向江如蓝,却见后者正冷静地等待他开口,贾齐苦笑一声,方叹道:“难怪,竞标预算不是我们提供的那份。” 江如蓝依旧不讲话,等着他往下说。 “江总,真的很抱歉,我不是真心想要出卖你,我没有选择。” 江如蓝轻轻笑了一下:“为了何季?” 这回贾齐也不惊讶了,他知道江如蓝必定是深查了此事,来龙去脉必然很是清楚,他无力地垂下脑袋:“我不想看着她踏上这条路。” 第168章 七夕佳节 听了贾齐的诉说,江如蓝才知晓了个大概,何季家境殷实,父亲承建政府一些桥梁项目,在她读大学的时候,何家陷入桥梁质量问题的风波中,与何家略有些交情的章少峰出手化解了此事,但却私下寻到何季,以此事要挟,让她跟随自己。 章少峰此人有家室,但感情不好,对何季很是疼爱。何季与贾齐是高中恋爱,大学异地,何季被章少峰胁迫后,单方面宣布分手,但贾齐始终不同意。 毕业后,贾齐回到c城,与何季进了同一家公司又成为同事,对往事绝口不提,因而同事们都不清楚二人关系。 何季表面活泼可爱,却因为这无人可诉的暗黑经历,定期去看心理医生。贾齐越发忍不住,他去找章少峰,要求他放过何季,章少峰却不甚在意,他吃准了贾齐不会曝光此事,他更知道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还威胁不到他。 不过前段时间,章少峰却主动找到贾齐,让他想办法跟进江氏a城软件园项目,并将相关方案泄露给他,他会考虑放过何季。 贾齐答应了。 所以他故意在他负责的板块,压缩了预算,提供了不实数据。在江如蓝对预算方案提出质疑的时候,直言预算没有问题。 此时此刻他才知晓,江如蓝那次强行要求再降预算,是故意的。 江如蓝很同情他与何季的遭遇,但却不能姑息,她说道:“贾齐,我原本打算将你开除,在行业内进行通报,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自己走吧,何季若想留便留下,我会替你们保密。我想问一句,你们知不知道章少峰的背后势力是?” 贾齐似乎是想了一下,才答道:“我听何季提过,章少峰跟高官私交不错。” 几日后,贾齐没有任何征兆地主动离职,没多久,何季也辞职离开。后来,江如蓝听说何家举家迁徙到了外省,具体地址无人知晓。 七夕适逢周末,江如蓝的生辰如约而至,渝姨已经安排好晚上的聚会,邀请了徐家和谭家一起晚餐。临近傍晚,一大家子人衣着光鲜却发现江如蓝不在,渝姨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自行前往。 下午的时候,调查人员沈先生联系江如蓝,仍旧约在上次的咖啡馆,沈先生带来一个讯息,章少峰与李纯没什么私交,但章少峰与高官黄文雄关系匪浅。 这便与贾齐说的对上了,这章少峰背后果然有人。 节假日的路况不是很好,奔往美食区的车辆较多,所以等江如蓝匆匆赶到酒店时,大家都已经落座了,她歉意地站在包厢门口道歉,渝姨忙喊着让她坐到身边。 一顿饭吃的江如蓝心花怒放,她摸摸兜里的红包,感叹大家出手真是大方,爷爷奶奶、徐爷爷、爸爸渝姨、徐仁贺夫妻、谭司颐夫妻都给了大红包,江如宇不走寻常路,拿起携带的小提琴,拉奏了一首欢乐的曲子。 可惜江如蓝不懂音律,愣是听不懂是什么曲目,倒是谭司颐一脸欣赏,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晚饭后,老一辈的三个去社区活动中心参加七夕活动,江书义夫妻带着江如宇去看电影。江如蓝原本计划当天与谭司颐再约个清净之处,仔细聊一聊,却不想她忘记这天是七夕情人节,想着徐家夫妻、谭家夫妻怕是要去过七夕,于是打算送走他们直接回家,毕竟这种虐狗的节日,实在不宜外出。 第169章 飞来巨财 谁知白茉莉早有安排,她挽着徐仁贺,热络地拉上谭家小夫妻和江如蓝,去到一家休闲会所,也不管人谭氏夫妻是否愿意。 去那后,立马有经理迎上来,男女分开洗浴之后,几个人凑到一间屋子——斗地主。看着徐仁贺无奈又宠溺的眼神,江如蓝这才知道,茉莉这段时间迷上扑克,一天不杀就手痒。 眼下是徐仁贺、白茉莉、顾修缘三人参战,谭司颐觉得没意思不愿参加,坐在老婆身边观战,江如蓝则是有些心不在焉,她总在想章少峰的事,也就没心思打牌。 谭司颐视线扫到坐在白茉莉身旁的江如蓝,察觉出她有些走神,他伸手拍了下江如蓝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你们三玩,我和如蓝有点事要谈。” 两人去到提供现煮咖啡处,要了两杯牛奶,对面坐下。 “我最近回了一趟f城,也没顾上你,听说你拿下了a城政)府的项目,恭喜你。”谭司颐露出赞许的眼神。 江如蓝却未见喜悦,她动了动眼珠:“二哥,黄文雄与谭家是一路吗?” “他一向支持甄派。” 江如蓝神色平静,“我猜也是。” 谭司颐眸光一寒:“有动静了?” 一五一十地从a城项目说到章少峰,又说道李纯和项氏企业,江如蓝说着说着陷入沉思,暗自思索着个中关系。 “李纯此人我倒是知道一些,她深受祝卫国器重,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谭司颐又补充道:“不过,他二人都与我不是一路,但是否与甄家一路,就无从知晓了。” “二哥,查一查项氏。” 谭司颐了然一笑:“你也觉得,祝卫国不是?” “顺着项氏查,应该能查出一些什么。” 两人正默不作声地喝着牛奶,徐仁贺身姿潇洒地走了过来,“原来你俩在这,如蓝,茉莉喊你去按摩,她们二人已经去了。” 江如蓝拉开身畔的空椅子:“我就在这歇会,仁贺哥,你也坐。” 两人喝牛奶变为三人喝牛奶,场面一时诡异起来。 徐仁贺闲闲地开口:“谭兄如今是定居c城?” 谭司颐脑中浮现出顾修缘倔强的小脸,“怕是要住一段时间。” 江如蓝拿手背掩口一笑,说:“二哥,你现在是靠嫂子养你吧?” 一旁的徐仁贺嘴角也悄悄上弯起来。 一直都不太清楚谭司颐到底是什么职位。她托着下巴幽幽道:“仁贺哥,你说现在巴结还来得及吗。” “……” 昨天散场的还算早,茉莉和修缘按摩完后就散了,她二人相谈甚欢,分别时还相约下次带孩子一起出来玩。 一早,江如蓝例行上班,除了严迹之事,暂时手头没什么要紧事。正不紧不慢地批阅助理送来的文件,手机收到一条讯息,是她的一张银行卡收到一笔汇款,数额还不小,她一时有些诧异。 这张卡是江如蓝在a城办理的,大学时期用来交学费的,毕业后甚少使用。 不过这家银行江如蓝倒是有几分交情,去年她随谭司颐赴a城度假,便抽空去了这家银行,将母亲翟沫留给自己的钱财转入c城的一家银行,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母亲给她留了一笔巨额钱款。 这笔钱,被她用来投资到影视娱乐城项目上,如今运营良好,时机到了,即可从徐氏那边拿取分红。 按说上回她已经将钱转出,那么这笔钱款又是从何而来? 第170章 围棋八强 江如蓝百思不解,遂拨通了那家银行经理的电话,她是vip客户,之前与银行打过交道,所以留存了一位经理的电话。 经理语气客客气气,帮她在后台查询,回复道:“江女士,查到了,对方是一家名为‘风采检测有限公司’的对公账户。” 风采公司,不就是陆丰开的那家公司么?江如蓝不理解,他怎么把钱汇给了她? 经理还在问:“江女士,要不要购买xx理财产品,几乎零风险……” 江如蓝婉拒对方,搁下电话,满头的雾水。 陆丰如今已经是市规划委副主任,政府人员,怕是不该有私产。若这家公司已经不是陆丰的,为何要给她转钱?不对,就算是陆丰的,也不该给她转钱啊。 晚上下班,江如蓝到家正吃着许嫂准备的瓜果充饥,渝姨和江如宇从外面进来,江如蓝瞧见说道:“渝姨,你们从哪来?如宇又去学琴了?” “姐姐,我比赛进八强了。”江如宇带着少年特有的阳光,快步奔到江如蓝身边。 “什么比赛?小提琴?”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全国青年杯围棋大赛。” “围棋?我怎么不知道?” 渝姨温柔地走过来,“如宇让瞒着大家,说等进决赛再宣布,不然中途被刷了很没有面子,没想到八强赛就要到外地去比。” 江如宇有点郝然,低低喊了一声:“妈……” 江如蓝哈哈笑了起来,不遗余力夸赞:“我们家小宇最棒了,比赛是什么时候?” “这周六,决赛地点在a城。”江如宇答。 渝姨商量的语气问:“我正想与你说这事,医院周六有一个会诊,我走不开,你爸也没有空,你看你有没有时间……?” 正巧,她最近也要去一趟a城。 未加多想,便满口应下:“我有空,我陪如宇去。” 江如宇一脸欣喜。 谭司颐的效率真是高,这才几天,她就收到他搜罗来的项氏企业资料,从发家到致富,完整无缺。 从资料上来看,项氏企业成立于8年前,时间不长,但是发展势头相当劲猛。主营建筑生意,旗下还有几个子公司,分布的行业不一。 项氏企业现今的法人叫项磊,的确是李纯亲家公的侄子,三十小几,年少有为。据资料显示,此人是从海外归来,有远见有魄力。 他与a城不少(管)员都有交情,从这里查,似乎有些乱。 唉,江如蓝暗叹一口气,原本打算早些处理严迹的,看来又要拖一拖,她要到a城一趟,回来后再处理此事。 八月下旬的a城,气温依然偏高,但四周有习习微风,吹在人身上也不感到多燥热,反倒有一丝清新之意。 围棋比赛下午两点准时开始,没有想到阵仗挺大,赛场就在a城电视台,中央频道将在明天决赛进行直播。 一共八位参赛者,来自不同的围棋俱乐部,在前期比赛中积分领先的人。比赛安排两天,今天拼出三强,明天争夺冠军。 江如蓝坐在家属席,看着江如宇满脸认真地对弈,他坐的位置侧对着自己,少年五官分明,脸部线条硬朗英俊,干净利落的短发,双目紧锁棋盘,他虽温雅,却隐隐有一丝杀气。 不由感叹,这孩子是什么时候长得这样帅气。 几场下来,江如宇杀进了决赛,江如蓝忙给渝姨报喜。 今天八强赛,来的人不算特别多,散场后,人也不是很多。江如蓝与江如宇并肩往外走,讨论着晚饭吃什么,到电视台一楼大厅时,面前突地有人拦住去路,江如蓝抬头一看,是位熟人。 第171章 初见项磊 江如蓝抬头一看,是位熟人。 苏向彦。 他悄然站在姐弟俩面前,一如过往的翩然临风。 江如宇已经认出苏向彦,他率先打招呼:“彦哥好~” “如宇长高了。” 江如蓝看看旁边的弟弟,确实长高了,每天待在一起都没注意。 “你怎么在这?” 苏向彦转过身,示意一起往外走,他边走边说:“局里和电视台合作了一档栏目,税法典案,录完了,听说隔壁演播厅里有围棋赛,我就去看了下,正巧看到了如宇。” 江如蓝和江如宇两人一脸恍然的模样。 “一起去吃饭吧?”苏向彦提议。 江如蓝正愁带如宇吃什么,“不打扰吧?” “不打扰”,苏向彦轻笑说,又想起什么说道,“不过我今晚约了朋友一起吃饭,你们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女朋友?” “……兄弟” 江如蓝干笑两声,甩锅给弟弟:“如宇你看?” 江如宇没什么意见,“可以一起啊。” 于是蹭了苏向彦的车,去到那家中餐馆,包厢里已经有一位男子在,看见他们来了之后,起身相迎。 苏向彦走过去,说了一声“坐”,等四人落座,才冲江如蓝和江如宇说道:“这位是我朋友,项磊”,说着又转向项磊,介绍道:“这是我之前的同事,江如蓝,这位是她的弟弟,江如宇。” 江如蓝听到男子名为项磊时迟疑了一下,正是这一瞬间,项磊已经站起,主动伸手过来:“幸会,江小姐。”她机械般地伸手去握,礼貌客气,“幸会。” 江如宇也站起来,乖巧懂事:“你好!” 席间,苏向彦聊起项磊的事业,直言他运筹帷幄,夸赞他的项氏企业发展迅速。江如蓝胃口不好,她几次看向苏向彦,眉宇间有疑云,却始终没有开口问些什么,只是附和着夸赞项磊。 饭后,江如蓝说弟弟明天参加比赛,要早些休息,不打扰两人谈话为由,先行离开。苏向彦说他出去送一送,项磊却无离开之意,想必他与苏向彦还有事情要谈。 送至大门,苏向彦提出让司机送他们一程,江如蓝拒绝了,她将苏向彦拉到一边,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向彦知晓她灵秀非凡,却也惊讶于她领悟速度,他有些闪躲的意味:“还一个人情。” “谁?” “陆丰。” 登时江如蓝更没头绪了,关系繁复,令人眼花缭乱。她携着江如宇辞别苏向彦,心事重重地回了宾馆。 定了两个单间,门口互道晚安后,江如蓝回到自己房间,她洗漱完正心不在焉地吹头发,电话响起,陌生的号码,她却心思通透,淡定地接听。 “江小姐,我是项磊。” “你好!” 听她语气如此平静,项磊似乎没想到,他顿了片刻,说:“江小姐,明天上午有空吗?” “有空,你定地点。” “东亭路十月茶馆,10点。” “好,明天见。” “明天见。” 放下手机,江如蓝甩甩头,坐在落地窗后,陷入思索。 她在查项氏企业,这件事件只与谭司颐说过,原本以为苏向彦也许是谭派人士,所以将项磊引荐给她,但苏向彦自己说是因为陆丰,才掺和了这事。 如果苏向彦所言为真,那么陆丰是如何得知自己正在调查项氏? 莫非……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谭司颐曾经与她说过—— 第172章 实力折桂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谭司颐曾经与她说过—— 陆丰说帮谭司颐肃清a城甄派,条件是,扶持江氏。 陆家一直没有站队,那么这两个人之间是合作关系吧。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讲通了。看来,她要尽快去会一会陆丰,问问那笔钱,问问那件事。 只是眼下项磊主动找上门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动机,明天恐怕还要打起精神应对。 一早,姐弟俩起的都很早,到宾馆的自助餐厅吃早饭,完了江如宇就钻回房间研究围棋,为下午两点的决赛沉淀。江如蓝嘱咐了一声,出发去赴约,等她回来接江如宇去参赛。 来得早,项磊还没到,江如蓝点了一杯绿茶,漫不经心地喝着,眼光不时看向门厅处。 没多久,项磊来了,他比昨晚衣着更加休闲,清爽的黑色t恤,等他走近,江如蓝发觉他的鼻梁尤其好看,挺拔硬朗。 “项先生,喝点什么?” 项磊看了一下江如蓝面前的饮料,他招来服务生,指着桌上的饮料,“一样。” “江小姐,我这次约你来,是想跟你合作。” 合作?江如蓝不解。 “我知道你最近在查项氏,你或许知道项氏是八年前成立的,其实不然,我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就成立了项氏,那个时候还不叫项氏,但是规模一直不是很大。八年前有人强行入股,成为大股东,公司更名为项氏,还由我们项家人管理,越做越大,但是,我们项家人不过就是傀儡。” 项磊如此坦白,令江如蓝小小地惊讶了下,这毕竟是家族私事,敢这么说出来,实在是很有诚意。 “你想摆脱操控?”那个强行入股的人,必定是个位高权重之人吧。 “是,我知道你想查什么,我手上有不少东西,可以帮你。” 江如蓝沉吟片刻,“风险不小,想清楚了?” 项磊笑了起来,如沐春风:“不然,江小姐以为我是坐这和你唠嗑玩吗?” 呵呵,江如蓝眸光闪动,轻笑着摇了摇头。 “合作愉快”,江如蓝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 项磊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合作愉快。” 两个人谈了一个多小时,拒绝了项磊共用午餐的提议,江如蓝回宾馆休息了一会,江如宇的心态非常好,回去的时候他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还兴致勃勃,江如蓝不懂围棋,了然无味地看着他一个人玩。 “姐,姐,该吃饭了。”江如宇收起棋盘,发觉自家姐姐又在神游,无奈地提醒她。 啊,江如蓝回神,尴尬笑了笑,带着弟弟出去吃饭。他们算好时间,吃完直奔电视台,早些过去,防止着急忙慌的。 今天来的人员比昨天要多,几乎坐满了人,场内工作人员宣布直播要开始了,让主持、裁判、选手上台,顿时场面安静下来。 决赛准时开始,三个人随即抽签,确定出场顺序,江如宇与一位选手是先开一局,赢者为守擂者,若守擂成功,即可登顶冠军宝座。 这两天看下来,江如蓝明显察觉到自家弟弟,在外人面前有一点老成,做派从容不迫,比起同龄孩子,多了几分稳重。这是江如蓝不愿意看到的,她从小就活的小心翼翼,不希望弟弟也过得拘谨,倒盼着他快意潇洒些,不要被俗世所困。 所幸,江如宇在她面前,仍旧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姿态。 这一局下了一个半小时,席下观众有不少围棋棋迷,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江如宇赢下此局,成为守擂者。主持随即宣布十分钟后另一位选手攻擂,江如蓝走到台边,给江如宇递过一瓶水,看着弟弟泰然自若,把安抚的话咽了下去。 第173章 不知所措 第二局明显比第一局难打,双方紧咬对方,江如蓝依旧看不懂,只知道江如宇苦战三个半小时,守擂成功,成为全国青年杯围棋大赛冠军。接下来便是另外两名选手争夺亚军,江如宇听从安排退出舞台,坐到了家属席中江如蓝的身边观战。 江如蓝此刻已经是满身轻松,她微信给渝姨,给家里传信。不过她忘记了,今天比赛现场直播,爷爷奶奶早就在家看到了。 第一局的败方少年,心态似乎有些动摇,一个小时便败北了,一时间,冠亚季军都已敲定,主办方邀请了围棋界的泰斗现场颁奖,江如蓝看着江如宇身姿飒飒,镇静沉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等一切都结束,夜色浓墨,姐弟俩出了电视台打上车直奔a城著名的一家饭店,大朵快颐一番。 晚上回到宾馆,两人洗漱后,聚到江如蓝房间一起看电影,她挑了个恐怖剧情片,正看到紧张处,床头的电话响起,江如蓝呼了一口气,拿起来听,是前台的美眉,说有人找她,让她下去一趟。 想不到会是谁,不过还是乖乖地下到大厅。 在前台的引导下,看到是一位不认识的男子,他递过一个文件袋,“项先生让我交给你。”项磊?男子说完便走了,不给江如蓝反应时间。 拿着文件袋回房,江如蓝有些紧张起来,她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顿时觉得手上的袋子沉重很多。 江如宇瞧见她拿了文件袋回来,好奇问道:“姐,是谁啊?” “生人。” “这是什么?” “非常重要的东西。” 江如蓝已经拆开,抽出里面的纸质文件,是项氏企业的内部资料,包括一些转账记录,还有一些灰色操作记录,看得出,项磊是下了心思的,这些东西时间跨度很大,必然是有心人费心收集。 一页一页看过去,她脸色越发凝重起来,江如宇看她面色异常严重,有些担忧她,不过他甚是懂事,没有凑过去看文件上内容,只是在一边轻声问:“姐,你没事吧?” 江如蓝听到他的声音,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安抚道:“没事”,她将东西收罗起来,站起来挎上包,“我出去一趟,你困了就先回房,不用等我。” “姐,这么晚你去哪?我陪你吧?” “不用,我很快回来。” 到一楼大厅,江如蓝才惊觉自己出来的太慌忙,竟没有联系对方,这么晚,人家未必肯见自己。唉,似乎遇上他的事情,还是会有一些慌不择路。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拿出手机,虽然早已删除号码,但却记得牢固,她按下那串刻在心中的数字,几声嘟声之后,那边有人接起来:“你好,哪位?” 她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陆丰,是我。” 陆丰闻言沉默几秒,他看到这号码归属地是c城,心中有一丝丝期许,却不敢太过期待。期许越大,失望越大。 竟然,真的是她。 他略显慌乱的声音传来:“你,出什么事了?”他知道她这几天在a城,大晚上给他打电话,让他不由生出不好的念头。 “我没事,只是有些话想与你说,方便吗?” “现在?”陆丰疑惑。 “对。” “你在哪?” 江如蓝抬头看了看周围,说:“……玉清酒店。” 陆丰到的很快,走近的时候,带起一阵清新的肥皂味,应该是刚沐浴过。他大步走进来,看到沙发上的江如蓝完好无损,方松了一气。 江如蓝已经站起来迎过去:“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喊你出来”,不知夏艺佟是否知道,是否会不高兴。 第174章 诚诉衷肠 江如蓝引着陆丰往外走,这些事必要找一个隐蔽之处才好说,只是走到大门外,生生顿住了脚步,不知该往何处去。 “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比较安静的场所?”她转头向陆丰求助。 陆丰蹙眉片刻,双眼看过江如蓝净白的脸,慢吞吞说:“跟我走。” 等车子到了目的地,江如蓝瞧了瞧周围,才知道,陆丰带她来的,是以前他俩的婚房。她下车后,迟迟不肯往前走,陆丰绕过车头,停在她身边:“放心,家里没人。” 从楼梯往上走,往昔之事一下撞入眼前,就是这里,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江如蓝一走神,脚下打滑,幸好身边的陆丰快速扶住她的胳膊,担忧又宠溺的语气:“还是没什么长进……” 他知晓她又在自责吧,傻瓜,孩子不会责备你的,没有人责备你啊! 跟在陆丰身后进屋,他先是按亮客厅的灯,又弯腰给她拿拖鞋,打开鞋柜的一瞬间,江如蓝扫到鞋柜中一双白色尖头小皮鞋。 趁陆丰去厨房泡茶期间,江如蓝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这里几乎没有变动,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甚至书架上的书,还是她当年整理的顺序。 “这里……” 陆丰端着两杯茶过来,接话道:“今晚艺佟去爸妈家住了,这里就我一个人。” “为什么要撒谎?”她缓缓抬头,双目含忧,望进陆丰眼中。 这屋子,东西未变,鞋柜里那双白色皮鞋,还是她的,脚上的拖鞋,也是她的,整个房子,竟无其他女人的半点物件。但家里又十分干净整洁,阳台上晒着陆丰自己的衣物,说明有人住,仅他一人住。 果真瞒不住,她这样伶俐的一个人。他故意避开话锋:“你要跟我说什么?” 江如蓝却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她遇事极少逃避,“我要跟你说你和夏艺佟,在我面前做戏是吗?” 自知逃不过去,陆丰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还不说真话吗?”江如蓝眼睛渐渐湿润,她见陆丰还是不说话,便赌气要起身离开。刚站起来,陆丰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回来,她没在意他力气这样大,晃了两下,往陆丰那边摔去。 陆丰豁然站起来,将她紧紧抱住,这一刻,才真实感受到,她又回到了自己身边。江如蓝埋在陆丰怀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好了不哭了,大晚上就为了把我衣服哭湿吗?” 江如蓝使劲挣脱陆丰的禁锢,伸手摸了把脸,“处心积虑与我离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一桩旧案,我爸当时深陷囹圄,那个时候,夏志覃刚刚入狱,我表面前去探望,实际是夏志覃想见我。” 这件事,江如蓝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在病床上,陆丰和夏艺佟一起去过一趟f城,那时,正是夏志覃刚刚落难之际。 “夏志覃与我说,他可以救我爸,反正他逃不去了,索性卖个人情。” “代价是你娶他女儿?”江如蓝记得夏志覃出事前,夏艺佟曾单枪匹马找她谈判,让她放弃陆丰。 “呵,你肯定很奇怪,夏叔为何一定要让娶艺佟。” 江如蓝苦笑:“不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么?” 陆丰舒出一口气,“这孩子不是我的,是别人的,那人是甄派管家子弟,艺佟为救父亲轻信了那人,后来怀了孩子,夏叔不放心她,就让我照顾她。” 但是,他又担心陆家不会真心照料孤女,所以定要用婚姻绑住陆家?好一个心机深沉,好一个用心良苦。 “那时,姑姑查出你患有肿瘤,胎儿发育情况不好,我没忍心告诉你。后来你摔下楼梯,医生与我商量下,流产手术同时进行摘除手术,我央求主治医生替为隐瞒。” 真好,那次手术很成功;真好,那个肿瘤是良性的。 第175章 无法回头 “你知道的,对于你,我是狠不下心的。”陆丰低低叹息。 所以就让秦达和郑晓梅帮忙设局,又喊上陆妈妈演戏,江如蓝闭上眼睛,遮住受伤的双目,“所以,我不能生育,也是假的?” “是,我与妈妈编了哄骗你的。” 真是费尽心思啊,那回夏艺佟到医院探望她,说了那些奇怪的话,他们一个俩个早就在计划,只瞒着她一人。 “其实艺佟起初并不愿意听夏叔的,她不想破坏我和你婚姻,只是夏叔用那桩旧案威胁,艺佟也是为了救我爸爸。” “去年,我与你合力救爸爸出局没多久,爸爸就因这旧案又被盯上,你被查出肿瘤,我与妈妈怕影响你情绪,一直瞒着你。” 江如蓝明明知晓他是为自己好,却仍旧心如刀绞,她不喜欢这种所谓的“保护”,她想要与他肩并肩一起去面对,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那桩旧案,到底是何事?”江如蓝问。 “我爸年轻的时候,一个亲信手下,犯了泄露机密情报罪,后来被处理了此事也就平息了。但是去年,这事被有心人拿出来大做文章,说我爸是指使人,还伪造了一些人证物证,事发突然,我爸应付不暇。” “这件旧事,知道的人很少,夏叔算一个,他在牢中主动承担下此事,解了我爸的困境。而且,夏叔透露,有势力准备整垮c城江氏,所以我后来与谭司颐结盟,望谭家保下江氏。” “我与艺佟也就只有一纸婚书,她一直与我爸妈住在一起,而我一直独居在此。你的东西我一直没有动,如蓝,我真的很想你。” “别说了”,江如蓝抬起手掌在空中停留片刻,“你能和我坦言这么多,是不是局势已经在掌控中了?” “你走后,我考入市规划委,也是在往这条路上走。以前,我总是不愿意涉足,可是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才知道地位的重要,我不想当你们有麻烦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陆丰的脸部有些僵硬,现实终究让他低头。 江如蓝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到短信,递给陆丰,“这怎么解释?” 他看了一眼屏幕,不慌不忙:“风采公司所有人是你,这大概是去年的盈利。”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接手过风采公司的任何东西。” 陆丰站起来,到书房拿了一叠文件过来,江如蓝翻开,上面赫然写着‘转让协议书’,变更前后,基本信息都没有变化,法人姓名改了,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确实有自己的亲笔签名和日期。 她不解地望向陆丰,印象中她并没有签署过此份协议。 陆丰出言提醒:“看日期。” 去年九月,正是他们闹离婚之际,“这是……” “没错,附在离婚协议后,我了解你的性子,那么厚的协议,你必然不会一一去看,而且,我信你不会看轻我的人品”,陆丰若有所思。 “公司经营是章秘书?” “是,全权委托给他,你要是想要亲自管,就让他退下来。” 江如蓝一时之间接受这么事情,尽力地去理清这些信息,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陆丰的情意未变,郑晓梅的友谊未变,众人对她的呵护未变,可是,似乎都回不到过去了,不可能再完好如初了。 “说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你说你了解我的性子,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不会回头”,江如蓝坐在那里,像枯木一样,缓缓吐露着心声,“这一年来,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友情,你们不会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丰心中满是沉甸甸的失落,从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不会原谅自己。他不求她此刻的原谅,但求她不要将他划为陌生人。若不是得知项磊有联姻的打算,他怎么会如此匆忙地和盘托出。 他从来不曾惧怕过纪天和谭司颐,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去一个战友。而项磊不同,门当户对,纵然不爱,却能互助。她之前能为了江氏和谭司颐联姻,如今又怎么不敢与项氏联姻。 他害怕,再没有机会。 第176章 尘封旧事 收拾了一下情绪,江如蓝平静下来,她拿出项磊给的文件,“你看看。” 陆丰一看,便知这东西是项磊给的,全部都是项氏内部机密。他在心底冷笑一声,这项公子竟如此坦诚,他前段时间也追查到项氏,苏向彦引荐,但项磊并不信任陆丰,认为陆丰与这幕后之人是同一战线,想要诓骗罪证。 但项磊,却如此信任江如蓝。 或许,不止出于两家政治联姻的想法吧。 这些资料,只是印证了陆丰的猜想,这想要整垮陆家和江氏之人,竟真的是他敬爱的姑父——顾厚淳。 顾厚淳很聪明,他入股项氏企业,不是用自己的资料,而是用的一位名叫杜丽莹的女子信息。所以,给陆丰的追查设下不少障碍,一直也只是猜测,并无实证。 如今,有这些东西,便没什么惧怕的。 深夜,陆丰将江如蓝送回酒店,并邀她第二天一起吃午餐。江如蓝没有拒绝,她大致猜到,明天的酒席定然是波涛汹涌。 次日上午,江如蓝将江如宇送上回程的高铁,与司机说好时间去接,便安心地赴宴。人齐之后,江如蓝才知道,只有她和陆丰两个小辈在,原以为顾礼、夏艺佟都会来的,看来陆丰还是不想闹的太难堪。 顾厚淳和陆诗雨是后到的,夫妻俩一进包厢看到席上的江如蓝,不由一愣,什么情况,莫非陆丰和这姑娘复合了? 默不作声地落座,陆丰见人齐了就招呼服务员上菜,菜也是早就定好的,速度很快,除了几个要熬炖的,几乎都上齐了。 陆诗雨见席间气氛有点沉闷,也没人动筷,遂说:“老顾下午有个会议,不如大家趁热吃?” 陆丰动了动身体,陆夕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率先举起杯子说:“先来喝一杯。” 顾厚淳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但是依然沉着,他也举起杯子。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沉重,几乎没什么人说话,等大家都吃完后,顾厚淳从容地问:“说吧,是有什么事情?” 昨晚接到陆家邀请,却没有细说为何宴客。 还是陆夕的气场镇得住,他洪亮的嗓音响起:“厚淳,打压陆家和江氏,你能得到什么?” 顾厚淳还没有说什么,陆诗雨满脸疑云:“哥,你在说什么?” “呵呵”,顾厚淳笑了起来,波澜不惊,“看来你们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呢?” 陆丰喊了一声“姑父!” 陆诗雨冲顾厚淳问:“老顾,你又在说什么?” 顾厚淳闻言看着陆诗雨,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是厌恶,他厌恶陆诗雨,厌恶自己的妻子?江如蓝捕捉到这一抹神态,疑虑顿生。 显然,陆诗雨如此细致之人,也看出这一闪而过的厌恶,她眼中的疑惑转为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丈夫。 “我在说,你哥被查,是我做的”,顾厚淳嘲讽的姿态,“不,还有秦家、祝家,想不到吧陆夕,你们四家早就心有嫌隙,你还把他们当兄弟呢,呵呵。” 陆夕并不惊讶,他冷冷地望着这个一直被他当做一家人的妹夫,“我只把你当兄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陆家欺人太甚!”顾厚淳的语气染上几分愤慨。 一向端庄的陆诗雨在此番交涉中,终于听明白了,她忍住痛苦,大声质问丈夫:“陆家欺人?我爸妈拿你当亲儿子,哥嫂拿你当亲兄弟,我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顾厚淳下定决心一般,“陆诗雨,当年是你爸妈非要将你塞给我,不是我要娶你的!” “你当年不是说不在乎我和夏志覃的那一段吗?”陆诗雨泪如雨下,他还是在意那一段。年少的她与夏志覃坠入情网,可惜夏家更看重夏夫人娘家的势力,最后夏家和那一家人结亲,她和夏志覃也被迫分开。 第177章 肃清阵营 “我在乎的是顾礼,他不是我儿子,就因为我身份低下,你们陆家就这么侮辱我?” 若不是顾礼高三那年,全家一起检查身体,他拿到检查报告,发现儿子血型居然跟自己完全不一样,才知道他一直捧在掌心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他想方设法查到夏志覃的血型,果然一致。 那天他气愤不已,冲到顾礼学校,想将他带回家质问陆诗雨。正巧路边看到顾礼,一时没忍住脾气打了他一巴掌,没想到把顾礼给打跑了,这事他也就一直没有向陆诗雨提起。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顾礼不是我们的孩子。”陆诗雨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说。当年她一个小姑娘,的确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夏志覃的孩子,她也是顾礼长到七八岁,有一回高烧不退,送到医院做了一个血样测试才知晓。 那时夏志覃结婚后,她心如死灰,父母怕她走极端,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顾厚淳的的父亲是陆爷爷的司机,他的出身确实差了些,但是顾厚淳本人办事牢靠,深得二老喜欢。 “你一开始不知道,就是后来知道咯,可你照样瞒着我,什么都没说。”顾厚淳苦笑。 顾礼是夏志覃的儿子,这个消息震的陆夕夫妇、陆丰、江如蓝久久回不过神,难怪当年顾厚淳因为那么一件小事,生生把顾礼给打聋了,怕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知道顾礼的身世吧。 “我原不打算瞒你,想着找机会和你坦白,呵呵呵,直到我见到你那一对龙凤胎儿女,他们比顾礼小不了几岁吧”,陆诗雨红着眼睛,已经不在流泪,“老顾,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又对得起我吗?你把我陆家当踏脚石,我说过你一句不是吗?” 四人刚刚回神,又被震惊到,顾厚淳在外面有一对儿女?还比顾礼小不了几岁?岂不是婚内出轨? 顾厚淳的表情看出,他完全不知道,陆诗雨已经知晓他的秘密,他有两个儿女。在他与陆诗雨结婚后,放不下自己的初恋女友,暗度陈仓生下的孩子,后来便一直维持着地下关系。 “你知道丽莹……?”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一个月见几次,我还知道你把你女儿安排到我手下学习。”她陆诗雨早就知道了啊,只是她一直没有表露出来,顾礼的事是她对不住顾厚淳,她愿意赎罪。 丽莹,杜丽莹。 原来她是顾厚淳的出轨情人。 江如蓝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杜丽莹,不由问出口:“一对儿女,可是杜北、杜南?” 陆丰也反应过来,杜北那年利用秦迎汐网上喊冤,杜南是祝晏青的未婚妻。 好大一盘算计,顾厚淳怕是想与秦、祝两家都结亲来稳固关系。 可他没想到,秦达和陆丰关系太铁,秦达不愿见父亲秦广古的利欲熏心,一直将秦父的举动告知陆丰,也一直暗中护着妹妹秦迎汐,后面直接将她送出国,避免她与杜北接触。 后来,江如蓝也知道了,顾厚淳既非谭派,也非甄派,而是自成一派,集合了秦家、祝家以及其他一些家族。 再后来,听说顾厚淳严重违纪,被革职查办,这些她就没有过多关注。 那几天,江如蓝回到c城,父亲江书义力压董事会,强势升江如蓝为集团副总裁,公司上下议论纷纷,却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所谓江氏集团,正是因为江家持股最大,占股百分之六十九,谁敢多说什么。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都是抬到了台面上。严迹、李纯、项氏、祝卫国,都是依附顾厚淳而存在。贾齐、章少峰、黄文雄,是甄派人士。 江如蓝升职后第一件事,便是肃清了严迹及其阵营之人,涉及人数之多、级别之高,极为罕见。 第178章 开幕典礼 风和日丽的一天,江如蓝和谭司颐相约着一起喝茶。 “二哥,你们巡视组收获不小啊。”江如蓝日常恭维。 谭司颐淡淡回复:“要不是你给的名单,我们也不能查的这么准。” “应该的、应该的。” 前段时间,江如蓝给谭司颐指明方向,祝卫国、黄文雄,一个都没落下,如今c城大换血,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世妹”,谭司颐低低喊了一声。 江如蓝寒了一寒,一般谭司颐这么喊人,必然在打什么算盘,她嗫喏道:“世兄?” 谭司颐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江如蓝觉得更渗人了,他说:“谭家最近组织了一个公益活动,帮助流浪者,有条件的送回家,没条件的供养起来,所以世妹,有没有爱心呢?” 不就要钱么,江如蓝暗暗舒气,“有有有,我们江氏一向热爱慈善,钱我们出。” “我快要回f城了。”谭司颐忽地说道,c城风景气候都很宜人,竟有些不舍得离开。 又要少一个朋友了,江如蓝敛去脸上的失落,笑说:“你可终于走了,你在c城,我的生活体验极差。” “不打算接受他了?” 江如蓝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什么。她无力扶额,这人思维还是那么跳跃啊!她落寞:“缘分已尽。” “我听说项家公子追你追的紧,怎么样,发展发展?” 项磊的确表达过对她有好感,前几天来c城出差,特地邀请了她一起晚餐。不过,江如蓝的兴致并不是很高,她看谭司颐一副八卦的意思,冷言说:“世兄如今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倒是上心。” 谭司颐独自为陆丰叹了一回气。 临走时,谭司颐给了她一个帖子,是一周后在a城的公益活动开幕式典礼。请柬上邀请了江家全部成员,江如蓝晚上回家与父亲商量后,决定江书义带上渝姨如宇,还有江如蓝一起过去。 这是谭家提出的新利民案,很是重视。若进行顺利,必对谭派有利。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舟车劳顿,就不拉上老人家,但江书义这一辈,还是要卖这个面子。 想必到时候,不少政商人员都会出席。 其实,这俩父女还存了私心,他们一家四口,还没有一起出去游玩过,想趁此机会绕道v城的名山景色,一览那处的美景。 因着江如宇已经开学,渝姨替他请了一个星期假期,令江如蓝好生羡慕。读书的时候,如有机会逃课,是多么一件美事。 一家四口加上司机,欣喜地奔往a城。 开幕式典礼时间设在晚上8点,主办方安排了剪彩,江书义让女儿代表江氏,自己落个清净。 说是开幕式典礼,实际也是现场募集善款。场下确实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都从其他省市赶来。 江如蓝跟在江书义身后结识不少c城人员,江如蓝暗暗担心,老爸这摆明是要甩掉烂摊子啊,她可不想一辈子被集团困住,悄悄去看江如宇,还好有个弟弟在。 剪彩仪式开始,参与的宾客一一上台,江如蓝站定后,才发觉站在她身边的是陆丰,没想到他也来了。会场人太多,方才竟没注意到。 她没有去看陆丰,但能感受到陆丰看她的视线,她平视前方,差点僵硬成一座雕像。 顺利剪彩后,主持人邀请出谭司颐发言,无非总结陈词,都是些溢美之词,听得江如蓝直犯困。只怕是方才跟着父亲应酬,多喝了几口,头有些昏沉。 “蓝蓝,散场了,走吧。”是渝姨的嗓音,江如蓝点点头,站起来挽住渝姨胳膊,和父亲、弟弟一起往外走。 回到酒店,一家人定的是家庭套间,江如蓝到自己房间洗澡,准备早些休息。等她洗完澡,想要拿手机时,才后知后觉手包落在会场,走的迷糊,忘记放餐桌上的手包了。 今晚参加开幕式典礼,渝姨硬是让她穿了一件质量上好的纱裙,款式优雅,搭配一个同色手包。 好在包里也没什么重要物件,除了一部手机。 第179章 尾声 江如蓝忙向江如宇借了手机,给谭司颐打电话,让他问一下主办方有没有在现场捡到一个手包。 半小时后,谭司颐回电说没有找到手包,江如蓝无奈地接受了手机丢了的事实。 看来,只好明天重新去买一个。 一家人商议好,明天去祭拜翟沫,下午出发去v城。 清早,凉风阵阵,一家四口踏着朝露看望翟沫,晚秋的太阳温和地照耀着大地,四周笼罩在一片金黄中,墓碑上母亲熟悉的面庞,安静又宁和,江如蓝心中揣满了想念。 祭拜完翟沫,江父带大家回酒店,收拾行李,准备下午出发。 江如宇忽地跑到江如蓝房间,欣喜说道:“姐,我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有一个人捡到你手包了。” 江如蓝忙凑上前,想接过如宇的手机来听,江如宇摆摆手,“挂了,那人约你下午2点在人民广场相见,他当面把手包给你。” “男的女的?” “男的。” “是用的我手机拨给你的对吗?” “嗯。” 江如蓝吸了一口气,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手机的密码?这么容易解开吗? 看来要换成复杂一点的。 不过她还是跟父亲说了一下,吃完饭就赶紧到人民广场等着,尽早拿回手机启程去v城。换手机不麻烦,麻烦的是里面一长串的联系方式。 午后一点多,阳光茂盛,江如蓝寻了一个树荫下的木椅坐下,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群,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江如宇的手机。 低垂的视线中,缓缓走进一个身影,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她面前,江如蓝顺着那双鞋往上看,来人身躯凛凛,容貌堂堂。一身黑色大衣衬的身姿笔挺修长,脖子上绕一条灰色针织围巾。 江如蓝看到他好看的双唇一张一合,随即便听到他问:“是江小姐吗?” 四周静谧,静到能听见树叶从树干上脱落的声音,小小的叶子在空中翻飞,与阳光共舞,最后飘落在江如蓝大衣上,一滴水珠正巧坠落在树叶上,折射出一道银光。 人山人海,终究相遇……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第180章 番外一 五年后。 一身利落的条纹西服,腰间的细带完美地勒出纤细的腰线,头发蓬松地绑了一个马尾,大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踩着双恨天高却步步生风,这位时尚干练的女性正是江如蓝本尊。 她推着行李箱大步从机场出来,身边是团队成员,刚从墨西哥回来。此番前往国外,拿下好几笔订单,可谓是凯旋归来。 坐上专车,专职助理递过来一个pad,让她阅览工作邮件。助理在一旁提醒:“江董,一个小时后集团董事会……” 江如蓝一心两用,一面回复邮件,一面听助理说话。 “董事会?”她快速地抓住重点,刚回国,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被弄过去开会? 助理摇摇手机,不急不躁地回复:“刚接到通知,临时召开的。” 江氏的董事人数并不多,在江书义主事时,江家自家拥有69%的股份。前几年,江父退位,江如蓝掌事,拿出了10%的股份让高管入股。 因而,如今江家占股59%,都在江如蓝名下。 到达会议室时,众人都已经到场,大家就后期的方向讨论了一番,谈及江氏最近投资的一个职业帆船队,参加比赛的名次并不理想,便有董事质疑,没必要花大把钱养一帮无足轻重的人。 继而,有人质疑江如蓝的决策力,认为她的资历过于稚嫩。 看来,这是有备而来。 当初投资帆船队,是江如蓝力排众议后一锤定音。 江如蓝坐在上首,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表情严峻,静静地去看言辞最为激烈的李董,瞧得李董停下了话头。 这时,江如蓝才若无其事地说:“战绩不理想是暂时的,毕竟队伍需要磨合”,她冷冰冰地停顿,又幽幽地说道:“就像我们董事会,大家步调一致集团才能茁壮发展,谁步子乱了,谁就要出局。” 骤降的气压,令众董事无人再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江如蓝回到江宅,司机帮忙把行李放到客厅便退了出去。许嫂听到动静,忙从屋里过来,带过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他一下扑到江如蓝身上,软糯的嗓音甜甜地说道:“妈妈,灰灰想你。” 江如蓝的心都要化了,她弯腰抱起他,用脸蹭了蹭小家伙的脸颊,“妈妈也想你啊。” 灰灰眼珠骨碌一转:“有没有给灰灰带枪枪?” 许嫂见江如蓝神态有些疲倦,想着她刚回国,担心灰灰累到她,忙把灰灰抱过来:“好了灰灰,妈妈累了,让妈妈先休息好吗?” 江如蓝捏捏儿子肉嘟嘟的脸颊:“有有有,妈妈这就给你拿。” 她从行李箱里掏出好几种玩具枪,灰灰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许嫂手中挣脱,奔往他喜爱的玩具面前。 许嫂要准备晚餐,爷爷奶奶正好从社区中心回来,江如蓝把灰灰交给爷爷奶奶,自己上楼洗澡,她的确有些犯困,一回来就应付那帮老董事,费了不少神。 她不由有些羡慕老爸,自从老爸退位后,渝姨也提前退休了,夫妻俩潇洒地环球旅游去了。江如宇也长大了,高中跳了两级,现在已经读大学了,就读于本市的一家著名大学。 不过是不是她的错觉,江如蓝总觉得弟弟长大后,没小时候那么亲近自己。 舒舒服服地泡了澡,江如蓝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房中的梳妆镜前擦着湿发,她一下一下地擦拭,心思却缥缈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这回董事会上,不少提案都很是针对她,在她刚回国的时侯,很是会挑时间。 幸好,她还招架得住。 只是…… 一个人影突然走近,一把圈住她,江如蓝惊的一动,立即挣扎起来。很快鼻尖便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皂角味,她松懈下来,静静地窝在来人怀中。 “怎么有空过来?” “你又不肯过去,我还不挤出时间来看你们娘俩。” “……我走不开”,江如蓝扁嘴,江氏集团如今就靠她操持,她哪里能离开c城。 陆丰心疼地拥紧她,叹息道:“老婆大人没空,我有空啊。” 其实他哪里有空,他一年前升任a城市长一职,公务繁多,一有时间便奔波于a城与c城中间,任劳任怨地来回穿梭。 江如蓝从他怀中探起脑袋,纠正:“我还不是你老婆。” 还是这么顽固啊,陆丰颇为无奈,他现在也说不上和江如蓝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说是夫妻吧,两人到今都没有领结婚证;说不是夫妻吧,两人却有一个儿子,日常相处也像夫妻一般。 “灰灰都三岁了,咱们什么时候还是去领个证吧?” “不去。”江如蓝一口回绝。 唉,还不是自己当年作的孽么?当年结婚的太轻易,离得也快……陆丰深深察觉到生活的恶意,无力地再次叹气。 看来,还是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被认可。 “好,不去不去”,陆丰转移话题,“我刚进来看你在发呆,想什么呢?” 江如蓝一下有些失落,脸迅速垮下去:“集团的事,今天董事会上被围攻了。” “有头绪吗?” “有”,江如蓝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早就有人告诉我,如宇和几个董事走的近,我一直没放在心上,唉,这孩子长大了。” “我建议你找如宇聊一聊,他还小。”陆丰听后提出建议。 许嫂在楼下喊着吃饭,两个人收起话头,往餐厅走。 灰灰坐在椅子上,看到陆丰,张开手臂露出可爱笑脸:“爸爸,抱抱。” 江如蓝一把抱起他:“你这家伙,看见爸爸就不要妈妈了?” 灰灰委屈巴巴地说:“爸爸,会举高高。” 这熊孩子! 江如蓝抱着灰灰,在灯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温馨,若不是旁边有爷爷奶奶许嫂在,陆丰真想将母子都抱进怀中。 江爷爷江奶奶也是宠灰灰宠的不行,时不时地逗逗他,一顿饭吃的轻松又愉快。 次日一早,江如蓝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不见人影,这几年陆丰总是这样,尽管工作很忙,也会时常过来看她,有时候只能相处一个晚上,第二天很早就要回a城,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江如蓝有时也会到a城住几天,有了灰灰之后,会带灰灰一起过去,毕竟陆爸陆妈想孩子。不过,她去的少,陆丰来的多。 两个人都很忙,但是陆丰不舍得她频繁奔波。 江如蓝起来理了理床铺,拍拍陆丰睡的枕头,很是心疼。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公司,给助理说了一下,休息半天。 吃早饭的时候,灰灰也醒了,许嫂带他洗漱了一下,抱到如蓝身边。灰灰刚睡醒,小脸懵懵的,一看到江如蓝,就自动地圈住妈妈脖子,“妈妈早。” 江如蓝亲了他一口:“灰灰,带你去看舅舅好不好?” 灰灰瞬间精神起来,活力满满地说:“舅舅,帅。” 江如宇一直对灰灰很是疼爱,一天到晚买玩具陪他玩,灰灰也是十分黏他舅舅。 江如宇的校区距离小区有点远,江如蓝带上江如宇开车过去。在学校附近的步行街找了一家奶茶店,和灰灰一起等江如宇过来。 “姐”,身材高大的江如宇迎面走来,他喊了一声姐,注意力就瞬间被灰灰吸引,忙抱过已经张开双臂的外甥,和他玩闹着。 “如宇,你先坐下,我有话说。”江如蓝示意弟弟控制一下…… 江如宇抱着灰灰坐下,抬头问:“什么事?” “你小心李董,他有小算盘。”江如蓝不打算和弟弟虚与委蛇,毕竟她了解她的弟弟,他不是一个好胜的人。 “姐,你知道了?” “如宇,你是我弟弟,不要被人利用。” 江如宇低着头,刘海遮住他一双剑目,让人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说:“姐,从小你就不建议我看经管方面的书,大学选专业,你也建议我选艺术类,你这么害怕我接触经管知识,是怕我跟你抢位置吗?” 江如蓝无法置信地望着她信任的弟弟,他说出的话竟如此戳人,她许久才组织好语言:“如宇,你就这么看我?” 江如宇没有说话。 “不管是围棋还是小提琴,你的艺术天分一直很高,不希望你为了企业放弃梦想。但是我也知道,你迟早是要承担大任,所以你能玩一天是一天,爸爸和我也不想给你太多压力。你以为我贪恋这点权利?” “姐,这几年,你一直没有愿意跟着姐夫去a城,难道不是放不下这里的一切吗?”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姐夫两地分居?你以为我不想轻轻松松地让家里养着?要不是爸爸身体不好提前退位,要不是你还没小,我是不会接手江氏的。我原本以为你是受人蛊惑,现在知道你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好,你如今读大三,明天就来公司报道,你成长起来,我把江氏交给你。” 江如蓝说完长长的一段话,有些伤心,也有些挫败。她的弟弟,从他来江家起,她一直疼他爱他,到头来,他竟以为她是个要独吞家产的人。 难怪这几年,江如宇与她疏远不少。 难怪他一门心思地要学管理专业。 难怪。 江如宇见姐姐如此坦白,一时间有些消化不及。他从小谨言慎行,也比同龄人多几分小心,姐姐一直位居高位手握重权,而他和母亲却沾不到半分。他不是想要荣华富贵,他只想要平等的对待。 是他把姐姐想的太不堪, 是他偏听了李董那帮人的挑拨, 是他,辜负了姐姐的一番信任。 江如蓝拿出一份股权转让书,放到江如宇面前,“爸爸与我早就商量好,等你回来接班,这些都是你的。”江书义原是打算两个儿女五五分,但江如蓝拒绝了,她不缺钱,投在徐仁贺那边的钱,风采公司的盈利,足够她开销了。 她只希望,江氏这个牌子不要倒掉。 经历过父亲白手起家的日子,才会知道办一个企业有多难,不能毁在她和如宇手上。 “对不起,姐。”江如宇低声道歉。 灰灰忽然抬起肉呼呼的小手,去够他的面庞:“舅舅,不哭。” 江如蓝站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从他怀中接过灰灰:“是我这几年对你的关心不够,爸爸和我要是早些与你谈这些,也就不会有误会,我们老把你当孩子看,却忘记了你已经长大了。” 又一年后,江如蓝带领下的江氏集团,在国际市场打响知名度,收益翻番,在这昌隆景象之下,她毅然辞去江氏集团的所有职务,由她的弟弟江如宇接管。 传闻这姐弟二人关系融洽和睦,江如宇强行给江如蓝安排了一个名誉总裁的职位,由此可见一斑。 陆丰最是高兴,老婆儿子终于能和自己住一起了,不用奔波的感觉真是美好。况且,人都过来,领证还会远吗? 【终】 第181章 番外二 到达陆宅时,夜已经很深,陆丰将车停在院里,抱出睡得正熟的儿子,和江如蓝并肩往宅子里走。 “哎,a城到f城还是远了点。”江如蓝感叹。 说来也真是不巧,江如蓝好容易把江氏甩给如宇,带着儿子到a城一家团聚。没想到,几天后,陆夕就被调迁到f城,老两口虽舍不得小金孙,却也不得不北上入职。 于是,今年过年,陆丰不得不带着妻儿奔赴f城。 今晚是除夕前夜,陆夫人见他们来了,急忙招呼着进来,一边招呼着让吴嫂上菜。 陆丰夫妇恭敬地喊:“爸妈!” 陆夫人只担心他夫妻二人饿坏了,张罗着端菜。 江如蓝担心陆汇这会睡沉,夜里该闹觉了,她从陆丰怀里抱过儿子,坐在沙发上轻声唤他:“灰灰,吃晚饭啦,有好吃的肉肉……” 陆汇果然醒了,他扑闪着大眼睛,环顾四周,瞧见餐桌那边的爷爷奶奶,笑着喊:“爷爷奶奶!” 陆夫人满心的疼爱,过来牵他:“吃饭啦!” 灰灰乖乖地滑下地,拉着奶奶的手,雀跃着跑向餐桌。 最后,陆夕让吴嫂也坐下吃饭,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晚饭。 大家又聚到一起看了会电视,灰灰已经撑不住,陆夫人带他去他的小房间,哄着入睡。 这边,江如蓝和陆丰也犯困,两人说了一声,上楼先睡了。 第二天,陆汇醒的很早,陆妈妈给他穿好衣服洗好脸,他就迈着小短腿跑到楼道另一端,爸爸妈妈的房间,准备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里面传出他的名字,他不禁将耳朵紧贴在门外,想听听爸爸妈妈背着他再说什么。 先是爸爸的声音:“灰灰就是调皮,哪有小棉袄贴心。” 妈妈的声音:“男孩子就要皮实些好!” “咱们再生个女儿吧?” “哎,你做什么?!”妈妈似乎有些愠怒。 “生女儿。” “这大清早……” 妈妈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爸爸也不说话了,陆汇已经快哭出来了,爸爸妈妈似乎在商量添个小妹妹,可是他们都没有和他商量。 他们是不是嫌弃自己了? 陆汇觉得心情糟糕透了。 他避开奶奶和吴奶奶,挎了一个小书包,装了些饼干和小瓶水,决心离家出走。 陆汇想好了,他要去c城找太公太婆告状,妈妈最听太公太婆的话了。 趁着奶奶和吴奶奶在厨房忙活,陆汇轻步穿过客厅,跑出院子。他在墙外站了站,想着往哪里走。 隔壁的院子出来一个小哥哥,牵着一只小狗。 陆汇好奇地凑过去:“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谭惟。”小哥哥表情酷酷的。 “我叫陆汇,你可以叫我灰灰。” 谭惟想着他的姓氏,陆,想必是陆爷爷的孙子。他只顾着思索,没有答话。 陆汇有些尴尬,他想起正事,问:“哥哥,你知道往哪里走能出去?” 谭惟指了个方向。 陆汇意志坚定地扭头就走。 最后,陆汇的离家出走计划,以被警卫员拦下为结局。 警卫员想尽办法去套信息,谁知这小家伙就是不开口,一脸不开心地坐在凳子上。 一个电话解救了快要吐血的警卫员。 陆家上下发现找不到陆汇,一大家子人快要急疯了。还好陆丰头脑清晰,他给门卫处打了个电话,询问有没有小孩出去。 警卫员赶紧帮忙把小孩送回陆宅,江如蓝和陆丰见到陆汇后,一颗心才放进肚子。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儿子,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有些气恼地说:“灰灰,怎么可以一个人出来玩?” 陆丰拎着儿子的小书包,翻看后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温柔地问:“灰灰,你准备去哪里啊?” 陆汇转了转眼珠:“我要去太公太婆那告状。” “告状?” “爸爸妈妈不要灰灰了,要偷偷生小妹妹。”陆汇撅着小嘴,委屈的哭了出来。 江如蓝闻言明白过来,她睃了眼陆丰,都是这人惹得! 她安抚儿子:“怎么会呢,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灰灰,就算以后有小妹妹,也一样会爱灰灰呀。” 陆丰也附和:“是啊,灰灰这么可爱,爸爸妈妈疼你还来不及呢。” 陆汇眼睫毛挂着泪水,怯怯地问:“真的吗?” “当然啦。” 哄了半晌,才把儿子哄高兴了。 初一那天,谭家邀请陆家到家里吃饭。 一大家子人准时赴约。 陆汇惊喜地看到昨天遇到的小哥哥,他过去拉手:“哥哥,我是灰灰,你还记得吗?” 谭惟已经八岁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点头:“记得。” 谭司颐看两个孩子互动,眼睛里染起笑意,他笑着说:“陆丰啊,你说你家要是生个女儿多好,咱们也能结个娃娃亲。” 谁知这话竟一语成箴。 第二年,陆家就添了个小孙女,大名陆澄,小名橙橙,长得粉雕玉琢,真是宠到天上去。 橙橙长到三岁时,陆丰也被调到f城,不愿麻烦,也住到了父亲的小区,因此也和谭家成了邻居。 过去的三年,也只是过年期间来一趟,所以橙橙和谭惟也认得。 只是定居后,这孩子三天两头往谭家跑,黏谭惟比黏陆汇还多些。 有一回,陆丰熟门熟路跑到谭家,找女儿。 谭司颐欣慰地看着自家儿子,说:“不如,咱们定个娃娃亲吧。” 陆丰抱起橙橙,头也不回地走了。 谭老太爷听说后倒是高兴,他笑呵呵地说:“当年江家的孙女没能做成孙媳妇,如今陆家的小姑娘能做重孙媳妇,也是圆满。” 陆丰在家挠头:“怎么像在给人家养闺女!” 江如蓝也皱眉:“viki这孩子倒也不错,就是太老成了些,小时候还活泼些,这几年越发像个小大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初一谭家邀约,初二陆丰夫妻就带着儿子回c城。 上午出发,中午才到,吃了午饭,江家拖着老老少少,浩浩荡荡地直奔青山寺。一年一度的祈福,已经成规矩了。 照例去系丝带,陆丰抱着儿子到处走走看看,江父渝姨领着如宇去摇签算姻缘,江如蓝陪着爷爷奶奶去探望老友,无境爷爷。 说起来,江如蓝已经有些年头没见到无境爷爷了,前几年她忙于集团事务,大年初一一过,常常飞到国外谈工作,几乎不怎么在家的。 晚上和陆丰坐在被窝说话,江如蓝问:“好几年前,我带你去青山寺求签,你的签文是什么?” 陆丰想了一下,才理解江如蓝在问什么。 索性,他记得牢固,“秋霜肃,夏日炎,世情冷暖,因避难行。佳信至,开笑颜,飞腾一去,拨云上天。” 这文绉绉的一大段,江如蓝佩服:“亏你背的住。” 陆丰却沉静下来,认真地说:“当初,无境爷爷帮我解签,他说难免一场祸事,但时运一到,即可直上九重。” 江如蓝记起在a城税务ju上班时,老大高忠民曾点评她的长相,她笑道:“高科长曾说我,命格优,贵人助,夫运佳,果真没瞧错,你果然平步青云。” 陆丰握住她的手,却道:“也是你命格优,才有我的运势佳。” 两人回忆过往,一时间心更近了些。 城内新开了一家特色餐厅,初三中午,白茉莉张罗着和江如蓝夫妇一起去尝鲜。 茉莉怀着二胎,已经显怀,徐仁贺依然是小心谨慎地伺候。 四人如今各自抛下孩子,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临走时,碰上老员工,马阳和孙嘉嘉。 江如蓝停下脚步,随意和他们聊了两句,马阳如今已经升职,孙嘉嘉离职了,专职当家庭主妇,夫妻二人过的很是滋润。 最后的最后,孙嘉嘉拉着江如蓝到一边,认真地说了声:“对不起。” 江如蓝诧异,孙嘉嘉解释她以前不知道江如蓝的身份,有一回看到江如蓝坐上江董的车,误以为有什么不好的关系,还散播了出去。 江如蓝自然表示不介意。 只是,江如蓝还是问孙嘉嘉,“有严迹的消息吗?” 孙嘉嘉很惊讶,“你知道严迹和……” 她自然知道,那年严迹背叛她,她早就查了个底朝天。 严迹和孙嘉嘉是大学校友,他家境不好,在夺目的孙嘉嘉面前,一直有些自卑。多年来以老友身份相处,那么着急敛财,不过是想赶紧富裕起来。 江如蓝打断她:“你们大概也没有联系。” 片刻,孙嘉嘉低声说:“听说在外省。” 白茉莉看江如蓝有些发愣,催促道:“赶紧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江如蓝方才道别,挽着陆丰的胳膊,和徐家夫妇一起去看电影。 当晚,陆家夫妻带着小儿回到a城,一堆公务等着他,没法多玩,他也有些愧疚,建议如蓝留下多玩两天。 江如蓝却不肯,她珍惜如今的生活,珍惜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每一天。 岁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