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爱落燕》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1 「你只是在赌一个可能,赌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 九月的天气有些炎热,拂过脸颊的风却有些凉,发丝飘起刚好的遮去了我眼角不知不觉早已掉下的眼泪。 隔着大概十步的距离,有一群同年龄的孩子正结伴同行,兴奋的讨论着假日要去哪里游玩。而我却不敢靠近,儘管里面有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陈诺枫,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和他们的距离好遥远。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诺枫开始渐渐地避开我,言语之间也不甚以往的热络。但是我想,我知道原因,因为班上有女生不喜欢我,而诺枫却是和我最好的,所以他们开始在诺枫耳边说我的是非,因为我的个性冷淡和我的长相。 奶奶曾说过我的长相很精緻,常会温柔的摸着我的脸颊说我长大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但奶奶却不知道,我反而希望自己的长相平凡点,这样就不会引来一些无关的注目和嫉妒。 我从小就没有看过我的父母,一手把我抚养长大的是奶奶。奶奶说,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飞机失事而去世了,奶奶当时和我说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觉得难过,只是有点失落,或许是因为我从没和父母相处过的关係,我对他们的感情有些淡。 奶奶从我小的时候就教我钢琴,所以到我现在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七级的检定资格,大大小小的比赛也参加过,当手中拿起奖杯时,那一刻我几乎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意义,心里那种空虚感顿时被喜悦填满,久久不能自己。 然而,我在学校过得并不快乐。男生怕我的冷淡,女生觉得我做作。其实我很不以为然,毕竟从小到大能和我亲密的人用五根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可是一年前,却有一个人,带着满脸的温暖与笑容,主动接近了我,看穿我心底的一切。 「你好,我是陈诺枫。」她细瘦的两条手臂往我桌上搁,声音活泼。「我们当好朋友,好吗?」 诺枫是我躲在黑暗处照进的一抹阳光,很温暖,我几乎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全世界,只为了我和她能当好朋友一辈子。可是我却忘了,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永远且持续的,就像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踏着缓慢的脚步朝他们走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讨论吗?」其实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卑微,卑微到我都快要鄙视自己了。然而他们却还是坚持拒我于千里之外。 「伊乔悠,你不是有很多男生追吗,你就不要来打扰我们了,离我们远一点。」不……我没有,那不是我愿意的……何况我都有好好地拒绝他们…… 「对啊对啊,你这资优生怎么可以来和我们成绩普普的在一起呢?若是你成绩突然退步了,老师可是会怪到我们的身上!」 我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有些事情在他们的想法中早已根深蒂固,我很清楚自己解释了也只是徒劳无功。但是……目光凝视着站在一旁的诺枫,她看到了我,却又在下一秒别过头去。 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他们不想看见我,所以便又陆陆续续地走出公园,而诺枫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声,甚至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一阵风又吹过,下意识的抱住双臂,我突然觉得冷,身子也开始发抖。眼眶却发热,我抬起头望向天空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落下,索性蹲下身将自己綣曲成一小团,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小公园里大声地哭着。 我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肯接受我?在我付出所有信任和真心之后,就要离我而去吗? 「为什么……只要告诉我哪里错了,我改、我改啊……我真的会改……」所以拜託,不要每个人都丢下我好吗,不要都看不见我的真心可以吗。 哭声渐渐停止,我吸吸鼻子想要站起身,但可能是因为蹲的姿势太久脚有些麻了,眼前一阵黑影,然后跌回地上。 抬头环顾一下周围,发现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我扯扯嘴角,发现自己僵硬的不行。 心底突然有这么一个声音在说:伊乔悠,这就是你付出真心的回报,看看现在的你多狼狈,难怪别人都要瞧不起你了。 * 回到家以后换了一套乾净的衣服,在镜子前再次确定没有哭过的痕跡之后才又步出家门。将口袋里的耳机戴上,钢琴优美的声音悠悠地从另一头传来,彷彿这样做心情就会平定许多。 从开始学琴以来,我最喜欢的钢琴家就非凯文柯恩莫属了。他的曲子里,总能有种让人放松的力量,但是却也容易牵动心底最深处最脆弱的地方,然后在不知不觉时,红了眼眶。 我坐上公车,目光看着外头的景色,忽然看到两隻燕子飞在一起,忍不住想,牠们的感情是不是也和我和诺枫一样?……啊,我苦涩的笑,对她来说或许我是她的过去式了吧。 公车下一站是医院前,按下铃之后下了车,将耳机和手机都放进包包里之后才走进医院。奶奶前一个月突然心脏病发,所以这一个月都在医院里休养。 听奶奶说,爸爸和妈妈在生前开了一间不算小的公司,后来他们意外去世时,公司听说由一个和爸妈感情很好的叔叔管理。儘管那位叔叔并不住在台湾,但他仍会固定每个月匯钱进奶奶的帐户,所以我和奶奶的生活一直是无虞的。 奶奶不知不觉也有八十多岁了,奶奶已经不在像我小时候以为的那样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其实最近这几年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如以往了,只是这一次突然心脏病发作,忽然让我意识到,奶奶不能再看着我长大了。 我的个性被那几个最好的朋友和诺枫说过,是标准的外冷内热型。对于我所在乎的一切,我可以毫无犹豫的去相信、信任,甚至是自己受伤了都没关係。我可以为我认为值得的朋友做任何一切。 我看起来很冷淡也很坚强,但是诺枫他们却说我是一个很怕孤单且脆弱的女生。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身边好像一直就那么几个人,没有新的朋友也不会主动去结识。 有句话说得很好啊,朋友不需要太多,真心的朋友一个就足够。而我,很荣幸的有三位能交心的朋友。 走到了奶奶的病房门前,我发现门竟然没有关,疑惑了下却还是踏着脚步进去。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高大身影,在往后一看,奶奶正在和那男人对话着。 「奶奶,我来看你了。」 奶奶和男人同时看向我,我这才看清男人的脸,忍不住惊讶。「樊叔叔!」 樊克勾起嘴角,一隻大手就这么覆在我的头上。「乔悠,你长大了,看起来比禾泉高多了。」 「没有啦,女生发育比较早呀!」我灿笑。「对了,樊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次我听说你奶奶住院了,所以我打算把你们接去日本。」 嗯?我望向奶奶,眼神充满不解。 「乔悠,奶奶知道搬去日本这决定有些仓促,奶奶生病这是其中原因之一,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奶奶朝我招手,我安静地走到病床旁,奶奶白皙的手握住我的拍了拍,嗓音温柔。「你这孩子平常就很少笑,最近心情似乎更糟,你不用惊讶奶奶为什么会知道,你啊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啊。最近跟好朋友吵架了是吧?若不是无法挽回的感情,你不会这么容易哭泣的,是吧?」 我用空出的手往自己脸上粗鲁的一擦,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原来早已爬满了泪。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2 樊叔叔说,我和奶奶搬家的事宜不用耗太多费力,换洗衣物必备用品带着,人过去就行,最好是一个礼拜之内就跟着樊叔叔回到日本。 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向学校请假两天整理家里,毕竟奶奶年纪大了不适合做这些。我将地板都扫过擦过,傢俱也用白布覆上,还要丢掉一些垃圾和整理自己和奶奶的衣服。 当我在整理房间时,忽然发现一张照片被塞在书桌下,拿起一看才发现里面有自己和那三个最好朋友的合照。照片里分别有两个女孩和两个男孩,女孩是我和诺枫,男孩则是禾泉和诚夜,曾经我以为我们四个人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什么也都拆不散我们,如今才相隔一年,却都各自分道扬鑣。 诚夜后来搬家了,禾泉跑回日本,如今我和诺枫的友情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现在看着这张照片,里面的大家都笑的好灿烂,心中却升起一股酸涩的情感。和他们在一起大笑这种事……恐怕不会再有了。 发现自己又红了眼眶,赶紧将照片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处。虽然这友情已破碎,但我仍想珍惜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段句子。「翻看我们的照片,想念若隐若现,去年的冬天,我们笑得很甜。」 * 第三天,我拿起书包准备去学校办理转学,毕竟以后要在日本生活,什么时候回来都还不知道,在那里读书恐怕是必须的了。 说实话,搬去日本亦或是新的学校,我都感到紧张,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懦弱的想着这样离开也罢。说日语并不难,禾泉还留在台湾时就常常讲一些日语,又或者是我们缠着要他教几句,他很稳重,虽然在我们四个里面年纪最小的是他,但他却有着比同龄孩子的成熟。或许是因为这样吧,其实搬去日本对我来说,有了禾泉之后我可能会比较有安全感。 天气很好,天空很蓝,我站在校门口看着陆陆续续从我身后走过去的人,望着他们每个人有说有笑的脸,脚步忽然有些不敢踏进这校园。 「唉唷,这不是伊乔悠吗,怎么,受打击请了两天假疗伤完之后又回来啦?」两天前在小公园里的某个女孩,她带着不屑的眼神和微笑站在我面前。「嘖嘖,还回来干嘛,看了就惹人厌,不要回来不就好了?」 不自觉的咬紧牙,收紧抓住书包的背袋。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坚强的面对冷嘲热讽了,结果事实证明不行,原来我的心没有我以为的那样无坚不摧。 「婷婷,别说了。」我听见诺枫的声音,朝她望过去,她却还是没往我这边看。 「唉小枫,你就是心肠好,伊乔悠她就是个小偷还跟她客气什么。」 我还来不及听清婷婷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诺枫的声音很快地就接下。「她不是,不要再叫她小偷了。要上课了,婷婷你不走的话我就先回教室了。」 语毕,诺枫俐落的转过身迈出脚步,我还听得见婷婷喊着等等她的话语,上课鐘也打了,校门口渐渐地没有半个人,我却仍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婷婷说,我就是个小偷。小……偷? 我什么时候被说成了小偷?没有人找我求证,就这样擅自将我定罪?可笑的是,我居然连我自己偷了谁的偷了什么东西我自己都不清楚。 抬头望向教室的方向,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诺枫的身影,我还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最喜欢上课无聊的时候偷个间望着窗外发呆。我眼眶发热,眼泪模糊了视线,依稀好像看见诺枫正看着我,可是这一次却换我别开了眼。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想问她,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就是个小偷? 可是我没胆问。 * 走进班导的办公室后,我直接和班导说了要转学这回事。 班导很惊讶,「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转学了呢?已经六年级了,毕业旅行和毕业典礼你都不参加了?」 我喉咙一紧,只觉得嘴唇乾涩得厉害。「嗯……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有亲戚要带我们回日本照顾。」 「那要不要和老师回班上通知一声,好让你跟同学们道别一下?」 「不、不要了,请老师……都不要和同学说。」我用力的眨眨眼,声音有些发颤。「那……老师,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今天来就是最后一天了。」 「好,以后有机会要回来看看老师啊。」班导和蔼的微笑。 机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走出班导办公室之后,我像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奔,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我就是想要跑。眼泪被风吹落,我一边哭一边跑着,突然希望就这么跑到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啊──」我缩在小公园的角落里,彷彿又回到两天前在这里一个人独自哭泣的时候。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心能这么痛?我用力地朝自己的左心搥打,却还是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怎么样都无法停下。 看看我都做了什么,原来这全都是一场闹剧,错的人是我,是我不该勉强这段友情。勉强到最后,最痛的是自己。 * 星期六,距离离开这里的时间只剩下一天,明天一早,就准备搭上凌晨的飞机走了。 我缩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语不发的,电视开了很久而我却一点也没看进去,直到我感觉沙发旁陷了下去,我才回过神来。「……樊叔叔。」 「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看着地板,摇摇头,几秒鐘之后又点了点头。然后听见樊叔叔无奈的嗓音,「叔叔觉得,禾泉若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又要嘮叨你了。」 「叔叔……我的爸爸和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我盯着地板,声音细小。 「你爸爸和妈妈都是开朗活泼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这孩子的个性和他们特别不一样。」樊叔叔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乔悠,你要相信你的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眼对上樊叔叔的眼睛。「……我也爱他们。」 「叔叔,我现在能不能出门一下呢?我想和一位好朋友道别。」叔叔很乾脆的应允了,我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我又到了小公园,在这期间我发了一封简讯要诺枫过来。我就坐在椅子上,数着地上的蚂蚁,幽幽地等着。 直到我看见一双帆布鞋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看见诺枫气喘吁吁地站在我眼前,手里还拿着两个可丽饼。 「小悠,抱歉我来晚了,我刚去找季爷爷买了我们最爱吃的巧克力可丽饼。」她伸出手,还带着微笑,我看着她,却没有接过。 「小枫,我是来道别的。」我看着她的双眼,也看见她渐渐发红的眼眶,然后她僵硬的将可丽饼收回。 「我、我听见了你和班导说的话,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说你要去日本不再回来了吗?不去不行吗,小悠我很抱歉我……」 「你把我当成小偷了,对吗?」我苦笑,打断诺枫的话。「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班上的人都不喜欢我,可是你不一样,小枫,你是大家的开心果是每个人都愿意且想要深交的朋友,可是这样的你却选择和我当好朋友。」 「小悠,一开始我也相信你绝不会是小偷的,你不是这种人!」诺枫着急地朝我开口,「可是隔天你却没有来上学……」 「加上婷婷她们的胡言乱语,所以你也认定我就是那个小偷了。」点点头,感觉自己连说话的语气都冷了几度。「然后又在我去学校办理转学前的两天,你又忽然发现了凶手不是我。你为什么都没有来问过我呢?我甚至到了现在我偷了谁的偷了什么东西我都还不知道。」 「小悠……我不是故意的……」 「陈诺枫,你真的懂我吗?」我歛下眼角,不想看见她的眼泪。「你为什么要对我冷淡,为什么婷婷他们那样说我坏话的时候你没有替我说话,我真的很怀疑,你真的认识我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陈诺枫吗?」 「我明天就走了,今天把你约出来也不是想挽回这段友情,只是想做个结束。」抬起眼,那一刻我看见诺枫泪流满面的脸,才发觉自己的心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好像自己……真的能够冷漠坚强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当陌生人吧。」 不再看着她,我选择转身离开。我第一次发觉,原来这就是成长,我学到了。 「小悠,对不起!」 直到多年的以后,我还是记得那天诺枫在我转身之后说了好多句的对不起,可是我不再相信她。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3 我和奶奶跟着樊叔叔来到了日本东京,截然不同的环境与空气,踏上了新的土地,转过身背过那些伤悲的事物,我开始想我会喜欢这里,包括新的一切。 在飞机上时问了樊叔叔,禾泉会不会到机场来一起接我呢?我心底其实是很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的,和诺枫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我都想和他说。 可是樊叔叔说禾泉今天要上课,到晚上才会回来。那一刻说没有失望是骗人的,我发现自己好想好想见到他,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他一样了解我甚至包容我的一切。 樊叔叔的工作非常繁忙,一下飞机之后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樊宅,将我和奶奶託给司机送回家后就自己开着车离开了。我知道樊叔叔有一间自己不算小规模的公司,所以樊叔叔搁下公事特地飞到台湾来一个礼拜,想必桌上已经有很多文件等着他看了吧,我笑笑。 樊宅是个和任何一家住宅不一样的地方,大门进去以后就是绿意盎然的小道,不远处还有个人造的小鱼池,小鱼池旁边有棵高大的樱花树,我牵着奶奶的手一步步向前,直到走近一道日式拉门,拉开以后就看见有个女人匆匆往这边走来。 「乔悠、阿姨,樊克下了飞机之后就给我打了电话,你们搭凌晨的飞机现在一定很累,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一下好吗?」我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彷彿心底又什么正一点一滴地在布满,我忽然微笑。 「阿姨,好久不见了,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乖孩子,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来,我带你们过去。」 「钟晴,真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奶奶见阿姨将行李逕自提起之后不好意思的说。 「阿姨,你来这里就是要好好养病的,乔悠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所以有什么事都不要见外,我们是自己人没关係的。」钟情,樊叔叔的妻子,禾泉的妈妈。打从我认识禾泉以来,有时候都会羡慕禾泉有个完美的家庭,他是个有爸妈疼爱的孩子,而我却连自己的爸妈都必须透过照片,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心酸,或许是这样,对叔叔或是阿姨,我总是不知不觉地将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亲。 奶奶由阿姨搀扶回房了,我则提着自己小小的袋子按着阿姨指的方向走至自己未来的房间。走廊有些长,不知不觉走到了最底,我发现有两间房间且在彼此对面。手不自觉地抬起,抚上那扇显然较大的门,那是禾泉的房间。 我突然回想起那时候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情景,那时叔叔和阿姨带着他来台湾小住几个月,初见他时,我便深深陷在他漆黑的深邃双眸,明明同样年纪,他却可以显得那样稳重,彷彿什么事也难不倒他。 我淡漠,他更淡漠。我冷静,他更冷静。 刚认识他的那一个礼拜我们彼此都没有讲过一句话,然而我却会在他专注做某件事时悄悄地往他那看,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瞥过。后来,我发现他也会盯着我瞧,不像我那种偷偷摸摸的看,抬起头时他不会闪躲,好像看见我眼底的惊慌失措,他总会若有似无的勾起嘴角微笑。 我也忘了,彼此到底是谁先向谁开口,但我却绝不会忘记他的微笑。 某年某月某日,我看了你一眼,并不深刻。某年某月某日,意外和你相识,无关心动。怎知日子一久,你就三三两两懒懒悠悠,停在我心上。 * 待在房间小睡之后醒来,看着天花板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身在日本,而不是待在那以前的家了。 看了看时间,六点,掀开了被单下床,一打开房门,看见一道人影站在我眼前。 我抬眼,看进他的眼底,我微笑。他倚在门上,右手放进口袋,左手把玩着手机,一个俐落的瞬间手机便收回口袋里,他走近我。 「好久不见,欢迎。」一样的身高,依然是我熟悉的嗓音,我无法停止嘴边的笑意扩大。 「泉,好久不见。」明明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他说,然而却又在看见他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要待在他身边,我就觉得自己好安全好温暖,好像心底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陪我走走吧?回来刚好可以吃晚饭了。」禾泉微笑,伸出手抓住我的。 他牵着我穿过了走廊,走过了小道,停在小鱼池旁,任由我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抬头看着夏天夜里的樱花树,樱花瓣飘落在禾泉周围,我忍不住瞇起眼,看着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彷彿樱花瓣落下的一幅画里,在心里惊叹,这时候的樊禾泉,好像是我所碰触不到的。 「你好漂亮,禾泉。」我呆呆的道。 我听见他失笑的声音,然后转过身面对我,带着我最爱看的笑容。「乔悠,你有话想跟我说吧。」 「我爸和我说,他感觉你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昨天还和他说要和一位好朋友道别,是诺枫吧。」禾泉淡淡道,目光灼灼的瞧着我。「乔悠,你有心事,还是关于诺枫的吧。」 我歛下眼角,手指交互缠绕后又松。「我,好像被讨厌了呢。」我苦笑,眼眶有些乾涩,突然感觉双眼有些发疼。 禾泉总是这样,彷彿只要一直盯着我的双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防备。好像在他面前,我的所有防备都像虚设,有时候其实连自己也会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可是他却能总是站在我眼前,将深陷在泥沼里的我拉出。 记得有次,班上同学计画着假日一起去游乐园玩,参加的人数几乎是全班那么多,唯独没有我。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他们热烈讨论的雀跃嗓音却不停传进我耳里。 『小枫,你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吗?』我看着坐在我座位前的诺枫,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嗯……他们有问我。』诺枫瞧了我一眼,随后微笑。『可是小悠你若不去的话,我去也没意思。』 心一紧,朝诺枫苦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去与不去,从来都不会是我该思考的,因为大家从没想过我。 后来,诺枫被班上几个女同学拱去了,诺枫之后还私底下邀请我去。原本的我不肯,我怕自己一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坏了他们的兴致,可是诺枫不这么想。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那天,大家一眼看到我出现时的错愕神情到后来厌恶的眼神。还没进入游乐园,他们俐落地将诺枫拖走之后不再理会我,那是第一次,这么确确实实的被人拋弃在这里。 我是路痴,能够到达游乐园也是托诺枫的福。那,现在呢?我该怎么回去? 手里紧握着手机,步伐僵硬的朝角落走去然后一个人缩在那。紧握着手机的双手有点颤抖,咬紧下唇,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听见那道淡漠的声音,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掉,手不禁捂住唇不让他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乔悠是你吧,怎么了?怎么不出声?』 禾泉着急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我再也忍受不住悲伤,一个劲的掉泪,说话也模模糊糊。『禾、禾泉……游乐园……呜呜、我……我不敢……』 『你不是和诺枫去了游乐园吗?乔悠,你在那里乖乖等我,我去找你,好吗?』听见另一头有开门的声音。 我回答他,好,我等你。可是眼泪却还是不停落下。 过了好久,直到我哭累了、双脚麻木了,眼前突然有道黑影急速跑向我,待我看清楚来人时,我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来了,不要哭。』禾泉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他伸出手温柔的抹去我脸上布满的泪水,然后紧紧牵住我的手,说:『我带你回家。』 那时候他什么也没问我,但是却陪了我好久好久,直到看见我心情平復时,才要我好好睡一觉。隔天,在他无声地注视下,我就什么也都跟他说了。 后来,禾泉问我:『你明知道结果是什么,那你还在赌什么?』 我愣然,是啊,我在赌什么?明明知道大家对自己的厌恶是那么的明显,那么我还主动上门干什么? 自作自受。这是后来,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对自己那时候的行为的形容词。 他说:『乔悠,你只是在赌一个可能,赌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我摇头,我不懂,我不懂禾泉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即使我在心底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他的话还是刻在我心底。 『我……』我回答不出来,面对禾泉直白的言语,我向来没有抵抗力。 可是多年的以后,禾泉却也做着和我那时候相同的事,赌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到最后,两败俱伤。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4 「没事的,我在。」 曾经无数次,每当自己快要沉沦时总会想起禾泉,那句话总是给我满满的希望与力量。然而,时间一久,我却把禾泉对我的陪伴视为理所当然…… * 很快的,我在日本也待上了将近半年,不得不说,来到这里的日子对我来说有种放松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有禾泉在,所以在台湾发生的那几件事情已经不大会去想起了,就算真的想到了,看到禾泉就在我的身边就觉得,还好,还好我还有一个能依靠的人。 我坐在后院的樱花树下,抬起头发现阳光一点一点的洒在草地上,微风吹来樱花花瓣还会被吹散。我闭上双眼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时间慢慢的流逝,忽地似乎身旁有道熟悉的气息,我忍不住的勾起嘴角。 「睡傻了?」带着笑意的嗓音。 我睁开双眼,禾泉早已落坐在我身旁,他额前有些长的刘海柔软的被风拂着,他眼底带着笑意的看着我。 「樊大会长,忙完回来了?」爬起身坐起,看着禾泉还一身的制服。 来到日本之后,我和禾泉也紧跟着办理了国中入学,不久之后便进入晴格就读了。 原本就知道樊禾泉这个人的魅力,但这次是第一次和禾泉同校,我才真正发现这个人根本是个发光体。 这个人成绩好我是清楚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一个新生也可以进入学生会,大大小小的事也都必须给他看过一遍,有时候心底也会思吋,樊叔叔真的快把禾泉教育成全能超人了,心底也暗暗佩服着禾泉的厉害。 「还好,寒假要处理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他耸耸肩。 看禾泉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那些辛苦的事情,我听得有些出神,下一秒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跑进房间里将书包里一小叠的书信拿出来,交给他。 他挑挑眉,接过那些书信,「每天都要帮忙拿给我,你不累?」 「还好啦,」我摆摆手,「毕竟是女孩子的心意,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种连看都不会看,就直接把信丢进垃圾桶里的人。」 「你这么相信我?」 「……嗯?」禾泉的眼底好像有什么闪烁了下,我选择装作没看见。 「啊,对了,下个礼拜假日要去一趟晴格。」禾泉站起身,「有活动,别忘了。」 经禾泉这么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学校有个新春活动。这听说是在晴格才有的传统,并且一直是由学生会统筹举办,而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创意主题,就像把庙会搬进校园里一样,十分温馨且有趣的活动。 「泉,今年的主题是什么?」我叫住欲转身离开的他。 「春天。」 * 有时候会想,以前的我在春天时会做些什么?然后就会不知不觉的想起和诺枫在一起的日子,一起学习、一起玩闹、一起到季爷爷那里吃巧克力饼…… 被我放在房间角落里的四人合照,早已披上一层灰尘,四人一起玩耍的那段时光现在想起来感觉离自己好远好远,大家不知道为什么的,就这样各自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心为什么还是仍然觉得空空的呢? 收起思绪,从衣柜拿出一件白t、黑色窄管裤和单寧衬衫,俐落的绑起马尾,拍拍了自己的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声加油之后便踏出了房门。 经过后院时看见禾泉戴着棒球帽在那里坐着,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很快地就朝我这望了过来,之后便直直朝我走来。 「走吧,木野他们在等我们了。」 「好。」 禾泉坐上脚踏车,我坐在后座拉着他的衣服,他的脚一踩,脚踏车很快地就驶离了家。 我们到达麦当劳时已经是十五分鐘后了,一踏进店里找寻木野他们的身影时,就看见有个男孩正站着并高举着双手挥舞着,嘴也没有停:「泉,这里!」 走上前分别落座之后,突然一道身影迅速的将我抱住,我眼明手快的接住突如其来的身影,忍不住无奈微笑。「延夏。」 「小悠悠,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耶你有没有想我?」延夏将脸颊朝我蹭了蹭,我笑了几声,右手顺顺了她的头发,「有哦有哦,延夏这么可爱,不想都不行呢。」 「嘿嘿,就知道小悠悠对我最好,哪像木野,他居然还骂我过动!」延夏边嘮叨着边搬张椅子坐在我另一边。 「切,我一个男人没事回答你那种想不想的鬼问题干嘛。」木野摆摆手,表情很是嫌弃。 「哦,是这样吗?」禾泉带着别有笑意的微笑望着木野,只见木野突然慌张,眼神示意禾泉别捣乱,禾泉大笑几声继续开口,「好了,不闹你了,都到齐了吗?」 木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回答:「没有,还少了川原。」 「唉唉我不要等那个大小姐了,我肚子饿了,我要先去买东西吃!小悠悠,我们走吧,我们一起去买!」延夏嚷嚷着,我跟着她站起身。 「你不是说你刚出门前才吃过的吗!」木野一脸被打败的神情。 「奇怪,你管我。」 趁着他们俩还在斗嘴的时候,我偏过头问禾泉,「泉,要吃什么吗?」 「绿茶就好,谢谢。」 我点点头,然后拉着延夏出去点餐了。 这次出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一个礼拜后的春游,大致上班上的大家都在寒假期间把教室布置得差不多了,而我们这群则是讨论该卖什么物品,且是和春天有关的物品。 我们这组有五个人,我和禾泉也在其中。 一个是木野,木野百生,是一位开朗活泼且阳光的男孩子,也是学校篮球队的社员,和禾泉似乎是从小就认识的好兄弟,两个人的默契总是好的没话说。 另一个就是延夏,东方延夏,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没错,她就一标准的超级大吃货。延夏是由禾泉介绍的,延夏这女孩子看起来大喇喇,不过做事却很细腻,对待人也非常好。在我刚来到日本,除了禾泉还没有其他朋友的时候就是延夏主动找上我的。 那瞬间,我也曾把延夏和诺枫的影子重叠,但是,延夏不同,我很确定延夏和诺枫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至少,延夏她完全信任我。 最后一个人就是木野提到过的,还没有来集合的川原,川原细音。据班上同学说,川原家庭背景很好,称得上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她在班上有一定的好人缘,且不得不说,川原长的很漂亮,五官精緻到连我都觉得这女孩实在太美丽了。 我和川原称不算熟悉,至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就算有也都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啊,还有呢,川原似乎喜欢禾泉,而且这还是大家都清楚知道的事,不过,我从来没问过禾泉怎么去想这件事。 当我和延夏拿着托盘回到座位时,川原也刚好正从门口走过来,我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只见她歛下眼角,向大家淡淡道:「大家早,抱歉,我家里有点事晚到了。」 「没事,坐吧。」禾泉示意她自己找个空位坐下。 川原很自然地拉开我刚离开的座位逕自坐了下去。 「欸那是……」我拉住脚步欲要上前的延夏,她不解地看向我,我则是摇摇头要她别在意。 于是我慢慢的将托盘上的绿茶拿起放在禾泉的手边,然后落坐于木野和延夏中间的位置。 「好,开始吧,有关于春季园游会的贩卖物品,这次的主题是春天,必须要想有关春天的物品才行。」木野首先起了头。 「唉什么都行,只要是吃的我都可以哦,就从食物开始吧……」延夏嘴里咬着汉堡口齿不清的说着,双颊都因为食物而鼓的满满的,看起来十分像隻小松鼠,可爱的很。 「你这吃货,又在想吃的。」木野一把抢过延夏所剩不多的薯条,通通都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唉我的薯条……」延夏抢过空空的纸盒,立马重重的巴了木野的头,「那我的薯条欸,你自己想吃不会自己去买吗吗吗吗吗!」 「别打情骂俏了,讨论正题。」禾泉适时的打住他们俩的打闹。 「谁跟她打情骂俏!」 「谁跟他打情骂俏!」 几乎是同时说出,我在他们俩中间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若再以他们俩这种高分贝的音量,我怕我今天回家就有点重听了。 「我觉得东方的提议其实可以採用,吃的选择也比较多。」禾泉无视他们两个。 「再来……木野,你和乔悠交换位置,她在你和东方两个人的中间耳朵都要聋了。」 「……乔悠,抱歉啊。」木野带着担尬与歉意和我交换了位置。 在我落坐时,看见了禾泉眼角的笑意,明白了他看出我夹在他们俩中间的无奈,而这举动是他对我的体贴。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5 关于春游,我们从食物开始选择起,但是这难度还是有的。 像是寿司、生食类和麵类这类的食物通常都被申请过了,我们就得另外想想还有什么食物可以卖。 正当大家都皱起眉还想不出什么食物的时候,川原出了声:「为什么要拘泥于我们国家春天的食物?伊乔悠是台湾人吧,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不如来研究看看台湾春天的食物,既特别又和别班的不一样。」 「跟我想的是同样想法呢,川原。」我看见禾泉和川原相视而笑。 「那好,乔悠,你们国家春天的时候通常会有什么食物?」木野紧跟着提问。 那还真的有点难想呢,毕竟夏天的食物比较多……「这样一说,我突然想到春捲。」虽然春捲是什么季节都可吃的食物,但是一听名字就会让人联想到春天呢呵呵。 「唉春捲春捲是什么啊,小悠悠,春捲好吃吗好吃吗?」延夏睁大双眼,还能看出她闪亮的眼珠子里满满都是吃字。 「好吃啊。」我淡笑回应。 「那就决定这个了吧。」川原拿过申请表,准备填写。 「但……」我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大家,「其实我想要卖的是巧克力饼。」 「老实说,春捲的正确製作方法我也不是挺清楚,而且做起来花费不少时间和材料是知道的。但若是巧克力饼就不一样了,我大概知道作法。」 「是季爷爷的巧克力饼吧。」禾泉在桌子下握起我的手,我感觉自己的勇气似乎又回復了那么一点了。 「嗯。」我用力点点头。 「好,」禾泉从川原手中拿回申请表和笔,俐落且有力地写下。「我们今年就卖巧克力饼吧。」 「唉唉巧克力饼听起来好好吃啊,小悠悠,那巧克力可不可以放多一点啊,我好想吃……」延夏又露出吃货的表情了,我忍不住笑开点头。 * 等春游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大家收拾物品,出了麦当劳的大门。 「唉唉这天气是不是有点奇怪啊,」延夏有点担心的说道,「感觉等等会下大雨欸。」 「不管了,小悠悠和大家拜拜了,我先走一步了啊!」话才刚落,延夏小小的身子就飞快地跑了起来,过没下子身影就消失在大家的眼前了。 「那我也先走了,我们春游见吧。」木野摆摆手露出招牌阳光笑容,然后也牵出自己的脚踏车走了。 「这天气等一下应该会下雨,我们也快回去吧。」禾泉将自己的棒球帽拿下,随手的套在我头上。「估计回去路上会下雨啊……」 见禾泉面露麻烦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右手顺将帽子戴好。 「川原,等一下你家会有司机来接吧,如果下雨了就还是进室内等吧。我先走了。」禾泉淡淡说道。 「等一下,泉。」川原叫住正欲往脚踏车走的禾泉,她看了看禾泉又望了我一眼之后又移回视线,那眼神竟有一丝失望的情绪。「你们……一起回家的吗?」 「啊,悠和我家住挺近的。」 没有再看向川原,禾泉俐落地坐上脚踏车。「悠,上来,走了。」 「噢、好。」回头小心看了一眼川原,突然发现她一个人站在那竟有点落寞。 脚踏车越骑越远,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川原纤细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那落寞的背影让我看了有点心疼,就彷彿好像看见了当时被诺枫遗弃的自己。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川原和我差太多了,川原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像诺枫这类的人,她是人群中的中心点,而不是像我,是个远在边界的外人。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有这么落寞的背影?还是因为……禾泉呢? 「后头有什么好看的吗?」禾泉清冷的嗓音从前面飘来。 「没有。」我摇摇头,将视线放回了前方。有个疑问在心底发酵,为什么,隐约会觉得禾泉好像对川原有点冷淡,却又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口。 「泉,」拉拉他的衣角,听见他应了一声之后我却停顿了几秒之后才决定开口。「你知道川原喜欢你吗?」 我能发觉当我问完以后禾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下,即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这种事情,若不是本人亲口说过,我不会当真的。」 我还来不及思考就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随后朝眼前的人催促的说道:「快点快点,下大雨了!」 「快到家了!」 禾泉脚下的速度渐渐快速,我低下头紧抓着他的衣服,鼻子嗅到的都是他和雨的味道。 一两分鐘之后,我发觉雨似乎不再下雨了,我和禾泉都下了车,互看了对方一眼。 「哈哈、你全身溼透了,我们都被淋成落汤鸡了!」看见禾泉全身溼透的狼狈模样我就觉得好笑,一开口笑声就停不下来。 「伊乔悠你笑点还真低,要不是我挡在你面前还有你头上的那顶帽子,你以为现在全身溼透的就会只有我吗?」他无奈的指控着,然后推着我进了屋子里。「快点去洗热水澡,最容易感冒的就你了。」 「好好好,泉妈的命令我一定遵守!」我笑着转身到他身旁,勾着他的手,调皮的说着。 「什么泉妈真难听,我担心你身体健康还要被你取一个这么难听的绰号真是……」禾泉用空出的另外一隻手戳了下我的额头。「快点去,要不等一下就感冒了。」 等我洗完澡后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发现禾泉早已换了一身乾爽的衣服,他坐在面对樱花树的屋簷下的长走廊上,正低头拿着一叠纸翻阅着,旁边还放了条毛巾。 我走近他,在他身旁盘腿坐下,往他身上嗅了嗅,直到他被我干扰到无法专注。 「你在干嘛?」他往旁边挪了挪,无奈笑道:「你以为你是小狗吗?」 「你洗完澡了?」禾泉身上有种清爽的味道,我很喜欢那种味道,可明明都是用相同牌子的沐浴乳但是香味却不一样。 「啊,刚用了另一间浴室。」他瞥了我一眼,从旁边拿起毛巾放进我手里。「头发擦一擦。」 拿起毛巾才发现那是条乾毛巾,才又发觉这又是他对我的体贴,禾泉知道我不会好好擦头发,所以还特意拿了条乾毛巾出来。 「……你在看什么?」 「这次春游的活动流程,上次有学长说这次春游会有状况,不过这情况有点麻烦啊……」禾泉皱皱眉,语气里带些麻烦的情绪。 「状况?」营火晚会可是春游晚上的重头戏,大家最期待的无非就是那天的营火晚会啊。 「啊,最近好像都会下雨的样子,春游那天降雨的机率是七十,所以必须想出一个应对方法。」禾泉叹了口气,将手边的纸张搁在一旁。「摆摊这事小,本来我们就预计要在教室里办,但营火晚会却是需要在操场上举办的。」 「……体育馆不行吗?」我有点担心的问,想起大家对这次春游所做的努力和期待,再怎么样也不能被下雨阻挠啊! 「有人提过了,但很快的就被我否决了。」禾泉淡淡道:「晴格的在校人数太多了,何况还要加上那天会进校的校外人士,体育馆是够大,但绝不可能容得下全部的人。」 「那、那怎么办?」就连禾泉也没有办法的话,那是不是就真的没有可以解决的方式了? 「总有办法的吧,这种事乾着急也没用,有时候太着急了反而做不成大事,有句话在你们那边是不是叫做『欲速则不达』?」禾泉将手伸出外头,晶莹剔透的雨滴就这么落在他的手心里,他话一说完我就忍不住为他的乐观感到佩服。 短暂的沉默,我和禾泉很有默契的一致望向窗外,看向仍然不停下着雨的天空。 「悠,还记得那年暑假有个颱风,接连下了一个礼拜的豪雨吗?」禾泉收回手,有些怀念的说道。 「记得啊,我们俩待在屋子里都快无聊死了,诺枫和诚夜也都分别在家里,大家都被豪雨影响不能出门去玩了。」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还记得那一个礼拜我都看不见夜空,最后你还拿了萤光贴纸到我房间来。」禾泉似乎也和我想到了一样的事情,他清冷的嗓音也有些温度。「那天,我房间都是星星和月亮,很漂亮啊。」 「那当然,那是我的点子!」 我说完以后,我们两个同时都笑了。如今说到以前的事情,似乎总会有无尽的怀念与感慨,明明那段时光离自己不远,但总会有那么一点感觉,可能是因为我们四个人,几乎不可能会再一次的聚在一起了吧…… 「乔悠,我想到了!」禾泉突然说道,还能看见他的笑意不断增加。 「我想到营火晚会解决的另一个方案了!」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6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和厨房里的一小群女生说了声,然后就拿起手机走到外头,「喂?」我抬头望着依旧灰濛濛的天空,这几天雨都没有停,有些人也开始担心了春游那天会不会也下雨。 可是,禾泉既然想出了应对方法,那应该就是没有问题了吧,即使禾泉不说出是个什么样的办法,但我相信他。 「进度如何?」是禾泉的声音,他独有的嗓音总是很好辨别。 「她们对可丽饼都很有兴趣呢,而且巧克力也很足够,虽然做不出季爷爷那种道地的味道,可是延夏她们却说有种温暖的感觉。」我笑了笑,觉得自己内心的世界彷彿被什么而正一点一滴地被填满,那是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感。 「啊,相信自己,你一直都是能给人温暖的女孩啊。」禾泉低低的笑着,那笑声听起来有种嘶痒的感觉。 「你声音变了!」我有点惊讶的道,声音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清冷了,反而有种低沉悦耳的感觉。 「啊,」他应了一声,嗓音里有些无奈,「有点不习惯呢。」 「小悠悠小悠悠!烧焦了可丽饼烧焦了!」延夏慌张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我着急的和禾泉说了几句话便掛上电话。 「怎么了?」当我还没进厨房就嗅到严重的烧焦味,一进厨房就见黑烟已经开始漫起,我着急地向前把瓦斯关上,窗户也都打开才让味道慢慢的散去。 「好了,没事了哦。」看见大家担心的模样,我忍不住出声安慰。「可丽饼製作的时候不能贪快,大火很容易将食物弄焦的,记得不要再开大火就好了。」 看见大家明显的都松了口气之后,我四处望了望,发现川原脸色有些苍白的呆愣站立在一旁。 「川原,怎么了,没事了哦。」我走近川原,才发现她眼神里充满着恐惧与害怕,身子也有些颤抖。 「别担心,没事了。」我不懂为什么川原会这么害怕?但是我没有问,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手抚上她的背,轻声安慰。 似乎听见了我的话,川原的身子明显放松了许多,但是神情还是有些疲惫。「谢谢,我没事。」 「我看你有些累,先休息下吧。」我微笑着将手收回,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我正欲转过身继续帮延夏她们做可丽饼时,川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伊乔悠,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不,应该说,我对你不是很友善……」 川原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的抓着水杯而有些泛白,我将手放上她的,柔声开口:「我一直都不觉得你对我不友善哦,至少你都没有开口说过我的不是,对吧?」毕竟……我认识的那些人,似乎每一次见到我就必须要冷嘲热讽的伤害我,那么,比起川原这么小小的视而不见又算什么?实际相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啊。 「你和泉……」 「是好朋友哦。」我微笑着,「他啊,只是觉得我很容易被欺负所以特别关照我而已,你别担心。若真的喜欢泉的话要加油哦!」眨眨眼,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对川原的鼓励。 还记得,那是第一次看见川原的微笑,那微笑是我看过最美丽的,她柔声说道:「伊乔悠,你很特别。」 我收敛嘴角的微笑,轻轻地摇摇头,「没有的事。」站起身,往后头走去,还要帮延夏她们忙呢。 其实,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现在的我总是很小心翼翼,总是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对他人再付出这么多。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和之前发生相同的事,害怕自己又陷入一个相同的问题中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明明现在遇见了延夏和木野这么好的他们,可是心底好像就有这么一道坎在那,无法突破也没有办法跨越就只能站在原地。就连禾泉也不知道,我的每分每秒都充满着害怕与恐惧,好像随时随地,就这么剩下我一个人。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总会不自觉的将身子蜷曲成一小团,指甲嵌入皮肤流血也不自知,太安静的夜晚就像被寂寞彻底包围,心底彷彿被什么正一点一点的啃食着,而我选择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泣,不让任何人发现。 有多少时候,只是因为太痛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一人时,却又忍不住将悲伤无限放大…… 晚上十一点因为口渴而出来倒杯水,经过长廊时发现禾泉又坐在那位置上,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蹲在他身旁,有些疑问的道:「明天是春游,你会很忙的,早点睡比较好哦。」 「我知道,只是今晚的夜空特别亮想多待下,」禾泉仰望着,嘴角带着笑。「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我也勾起嘴角,像他那样仰望着天空:「啊,明天一定会是好天气的,春游也一定会顺利进行的!」 大家都这么期待着明天的春游,所以一定能够顺利进行的,我这么相信着。 * 春游当天天才刚亮我的睡意便被洒进的微光给驱散,伸伸懒腰,带着雀跃的心情开始了今天的活动。 梳洗过后我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扣上白衬衫的釦子,双手拂了拂裙子,给自己一个微笑,然后就拿着书包出门了。 踏出房门之后发现禾泉的门还是紧闭着,看了手錶才发现现在才刚过六点,心底哎呀的一声,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雀跃到这种地步,我也太早起床了吧…… 不管了,那就把他也一併叫起床然后早点去学校吧!点点头,决定了之后右手很自然地举起,正要敲门之际门却忽然往后打开了,我愣在原地,手也还停在半空中。 禾泉伸出手戳了下我的额头,环抱着胸一脸笑意的看着我。「这动作不错,很少看见,也许我可以去拿手机拍下来这珍贵的画面?」 我尷尬地迅速将手收回,嘿嘿的乾笑了几声:「我以为你还在睡……」 「是还在睡觉啊,」他转过身,步伐回到了床边又躺了下去。「所以我现在要睡回笼觉了,六点四十再叫我吧……」 咦?咦咦?不会吧?这样又继续回床上睡了?那他刚才干嘛起床? 扯扯嘴角,我走近床边看着一脸幸福还在睡觉的他,我拉住他的手。「你既然醒了就起床啊,快点快点,我们早一点去学校啊!」 他手快速用力的抽回,一个作用力我便向前栽去倒在他床边的位置,睁开眼发现他正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来其实你也挺想睡觉的。」 「才不是!」我有点发囧,正想爬起却发现他拉着我,我似乎还看见他眼底有什么正闪耀着。 「悠,我……」眼看他就要说出什么,心一急,突然用力的抽回自己被他抓住的手,然后迅速的下了床。 「你、你快点起床梳洗,我在庭院等你。」匆忙忙地离开他的房间,直到跑进庭院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望着好不容易露出阳光的天空,什么也不想的,就当刚刚发生的事什么也没发生过。 禾泉的动作很快,不过五分鐘之后他便出现在庭院里,学校呆版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我一直觉得很好看,果然皮相好身材好穿什么也都好看。 他视线淡淡的瞥过我,步伐缓缓从我身旁经过,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独自一人走在我前头。 我心一紧,小跑步的跟在他身后,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的反应太激烈所以让他生气了? 望着他越走越快的步伐,我渐渐的有点跟不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红。 我感觉他的身影像是要离开我的视线,心里有些难受,眼睛乾涩的厉害。在这一刻我忽然发现自己是害怕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去的背影的,像诺枫那样跟婷婷说说笑笑的身影、奶奶在台湾忽然生病急救的身影、还有禾泉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 索性不走了,我站在原地楞楞的看着前方的转角处,直到禾泉的身影消失之后我才回过神。制服的衣角被我抓皱了,垂下眼看着地板几秒后我转过身决定绕远路去学校。 才刚踏出第一步我就听见后方远处传来的吼声。 「伊乔悠你是傻了吗,往回走干什么?」 迅速的转回身,发现禾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我眼前,他朝我跑来,我还能看见他眉头皱着。 「你不是要去学校吗?」 我感觉他语气似乎有些怒气,果然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所以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 禾泉没有接话,双方之间的沉默让我感到难过,难道和诺枫一样的事情又要发生了吗,嘴唇有些发颤,我侧过身不让他发觉自己的异样。 只听见他叹了一声,他走到我面前像以前那样抹去我的眼泪,「我没生气,只是你突然不在我身后有点着急,所以口气差了点,别哭了是我不对。」他无奈的说着。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7 一直以来,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我没有爸妈,只有一个慈祥却又严格的奶奶,我没有朋友,直到升上三年级分班之后认识了诺枫。 而后,直到被樊叔叔带回日本,我才发现自己有个秘密,那个祕密太痛太真实却也能让我短暂的感受到愉快。我想过,可能是突然意识到奶奶不能再陪伴我了,而诺枫那时又刚好的选择离开,所以我开始逃避。 我能感觉那恐惧一天一天的蔓延,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究竟会失控。 每天早上我都给自己一个微笑要自己加油,就这样一復一日,似乎真的觉得自己慢慢有了勇气。可是当我以为禾泉也差点要离我而去时,我一年多来的勇气瞬间脆弱的被打碎…… * 禾泉牵着我的手,脚步配合我的,就这样一起慢慢地走向学校。 「泉,」我低着头,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真的很害怕,这世界忽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可是我没有说出口。 而我更没想到,到最后,是我自己用我的这双手将他推的远远的。 「好。」他坚定地说着。 可是他也没想到,到后来,他也离开了。 但是现在的我笑了,我一向相信他,所以我便相信他不会放开我。 我们走到了晴格校门口,禾泉的脸又恢復以往的温柔,他看着我:「你先进教室然后就等春游开始吧,我今天一整天都得待在学生会。」 「嗯。」我看着禾泉,有些失望这难得的春游他却没有办法一起参加。 禾泉朝我露出温暖的微笑,对我眨眨眼的说:「今天就玩的开心点,把我的份也一起尽兴的玩吧!」 看见他的微笑我也笑开了,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便在校门口分道扬鑣。 重新收拾心情,我背着书包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我走近教室门口我才发现早有一个人开始在准备东西了。 「川原,早安。」走进教室将书包放在角落里,「怎么那么早来?」 「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先过来帮忙的。」川原没有停下手边的工作,走近看发现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突然觉得川原并没有之前那么的冷淡疏离了。 「你和泉一起来的吧,他人呢?」下意识的咦了一声,川原又笑说:「平常你们都一起来学校的,今天只看见你一个人有点奇怪啊。」 「啊……」我尷尬地笑了笑,双手也开始动作准备食材。「他今天一整天都要待在学生会呢,所以刚一进校门他就先往学生会的地方去了。」 只听见川原啊了一声表示了解,然后双方便不再开口。 看桌面上整理的差不多了,手伸回时却不小心将水弄倒在地上,川原很迅速的低下身去捡然后递给我,「没事,瓶盖锁的紧紧的。」她微笑。 「谢谢。」接过后把那瓶水放回原本的位置,视线又不自的放回川原的身上。 刚川原低身捡水时,颈上似乎有什么滑落,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神社常有的护身符,但那护身符似乎又有什么不太一样,外面的布显然有些华丽精緻,和普通神社的护身符不太一样。 「川原颈上掛的护身符很特别啊。」我忍不住说。 只见川原的神色忽然有些僵硬,修长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摸到滑落出的护身符后便快速的塞回衣服里,笑容有些勉强。「一个朋友送的。」 还想开口问些什么,例如说为什么她看起来有些难过,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和川原应该还不算是好朋友吧,那么我这些问题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同学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原本有些安静沉闷的教室忽然有了欢笑声,那问题便被拋在脑后了。 「各位同学大家早,今天是大家期待的春游的日子,我就不多说些什么来扰大家的兴致了,记得有问题的话就到学生会找人帮忙,最后,祝大家今天玩得愉快了。」禾泉独特的嗓音广播着,这样蔓延在校园四处。 春游就在今天打开了序幕。 「小悠悠快点快点、我们赶快出去玩!」延夏嚷着,小手拉着我的衣袖。 「延夏,要等等哦,必须要先做些巧克力饼要不等一下客人来了还要等。」安抚了下延夏,直到将巧克力饼做了几个之后才满意的微微一笑,脱下围裙,牵起延夏的小手道:「好囉,陪延夏去玩!」 「好耶!唉我的肚子饿扁了的说!」无奈的笑了,延夏总是这样感觉都吃不饱,可是这女孩又可爱的紧,总让人哭笑不得。 延夏拉着我跑出了教室,可走廊的人数也渐渐变多,步伐不免有些急促,「延夏等等,人太多了,我们用走的好吗?」 还来不及听见延夏的回答便有一股重大的力量推向我,倒在地上的我有些吃痛,正想站起来时却发现了眼前有一隻手,我抬头朝那隻手的主人看。 「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那男孩微笑着,阳光从窗外撒了进来,一时之间我竟无法看清这男孩的轮廓。他的微笑很縹緲,彷彿在努力看清的同时就会烟飞而散。 我摇摇头,手放上他的后使力起身。「抱歉,应该是我撞了你。」 「没关係,没事就好。」 「唉小悠悠你有没有怎么样,对不起我跑太快了,我等一下一定一定慢慢走!」延夏紧张的拉着我,见状马上开口安慰她。「我没事,是我自己撞到了人。延夏,今天人很多我们要慢慢走,好吗?」 「好好好好好。」她连点了好几个头,我忍不住微笑。 待我侧过身时身旁却早已没有了那男孩的身影,目光快速地扫了四处却仍然找不到那縹緲的人影,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可惜却又好像不是。 「小悠悠,我们走吧?」延夏的手拉拉我的。 「嗯,走吧。」那刻我又忍不住的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却还是找不到。这是第一次,我对陌生人有种特殊的感觉,我仍记得他縹緲的微笑,烙印在脑海里,深深地吸引着我。 我和延夏手牵着手走过了穿廊,透过窗户望了出去,校门口摆放了拱型的气球,不同顏色的气球一颗颗的串连在一起看起来繽纷的很。而随着开幕之后的便是校外人士的涌进,从这里的角度能够看见同学们各自开心的领着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们,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是那么的明显。 忽地将目光收回,就怕自己又想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今天是这么欢乐的一天必须好好把握才行! 「同学你们好啊,我们这里是有独特风格的小茶馆,里面还有小饼乾可以搭配哦,欢迎蒞临哦!」 在我和延夏走过几个班级之后,有个女孩穿着可爱的连身裙微笑着站在前方,她手里拿着传单,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面对着每个人,我不禁也感染着她的心情,逐渐愉悦。 「小悠悠,有饼乾可以吃哦,感觉不吃的话会很可惜的,而且而且你不是最喜欢喝茶了吗,我们不进去坐一下似乎不太好意思哦?」延夏扯扯我,脸上带着渴求的表情,听见她的话我不禁笑开。 「既然延夏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进去吧。」明明就是延夏自己想进去看看,硬要把我也扯进去,我无奈笑着她的可爱,这女孩真的十分让人喜欢呢。 「同学你好,由我帮你们带位,请往这边走。」女孩灿烂的笑着,领着我们到了两人的座位之后递出menu,因为这次的主题是春天的关係,menu上的名字都很有春天的味道。 「唉唉,欢乐繽纷蝴蝶是什么啊?」延夏指着,眼底带着好奇的询问眼光。 「那是由可尔必思当作饮料,底下会有几隻蝴蝶当作装饰,然后上头会有冰淇淋以及珍珠,很好喝哦,欢迎同学试试看。」女孩解释,我能看见延夏眼底对这饮料的渴望。 「那我要这个!还要你们的招牌饼乾!」 「好的。」女孩拿着小本记下后转过头询问我:「同学呢?」 「一杯日式花茶就好,谢谢。」 「好的,重复一遍,一杯欢乐繽纷蝴蝶和一杯日式花茶加一份招牌饼乾,对吗?」女孩见我们点点头后收拾menu,微微向后鞠躬,面带微笑:「请稍后,等等会为你们递上。」 「唉唉小悠悠,你觉得这边好不好啊?」 「不错啊。」 「只有我们两个有些无聊啊啊,早知道就把木野也拉出来了!」延夏撑着头,嘴里碎碎念着:「唉唉小悠悠,你会不会也很无聊啊?」 「嗯?」我一时不懂为什么延夏会这么问。 「就是,你平常都和阿泉在一起啊,但他今天都必须待在学生会没办法跟我们一起玩,难道你都不会有点寂寞吗?」延夏摇头晃脑地说着,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我有没有回答。 延夏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头,轻轻地仍进我心底平静的湖,然后轻轻地起了一点点涟漪后又平復下。 原来不只川原觉得我和禾泉常在一起,居然连延夏也是这么想。其实,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的,就算没有禾泉我也可以好好的…… 我该独立的,不能老是麻烦禾泉,可是若真的没有了禾泉,我还会像现在这样笑着吗……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8 「唉唉我感觉我的肚子里都是水啊哈哈哈!」延夏拍拍自己肚子,哈哈大笑着走出教室。 我跟在延夏后头看着她自己一人也能高兴地说话,每每和延夏相处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她就是一个欢乐製造者,遇到困难总能乐观坚强的面对,这些在延夏身上的优点都是我所没有的。 表面上的冷静之下,我羡慕过很多人,即使有人也对我说过羡慕之类的话语,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所羡慕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表面上的东西,而是那些每个人自己所独有的个性。 诺枫人缘好、禾泉总能冷静的处理每件事、延夏乐观……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能够让人羡慕的,做什么事都还可以的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让人羡慕的地方。 「唉唉小悠悠,已经要中午了耶!我们买东西送去给阿泉好吗好吗好吗?」延夏忽然转过身跑回我身旁,语气轻快地问着。 「好啊。」我笑。 一想到禾泉,心底好像又有某处正在酸涩着,想起他早上被我打断的话语可能是我所想的但也有可能不是,可即使这样,我也知道他过多的关心与温柔并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接受的。 好多时候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凭什么这样的我能够和这么好的大家在一起?那么相对的,禾泉给的温柔我又拿什么来接受…… 延夏沿着走廊买了许多饼乾糖果,直到走进学生会时她的手上已经拿了不少的食物了,直觉告诉我,这些食物恐怕都是延夏自己喜欢吃的,只是「顺便」带来给禾泉。而我手上只带了一杯绿茶,那是禾泉喜欢的,就这样想着要给他所以不知不觉就买了。 「唉唉阿泉!你看看我带来给你什么好吃的,慰劳你这个超──辛苦的会长哦!」延夏推开门而入,大咧咧的就抱着食物走了进去。我跟在延夏身后,进门后才发现川原也在,她和禾泉中间的桌子上早已放了几样食物,禾泉的手边也有杯绿茶。 「东方你未免带太多了吧,」禾泉无奈笑道,手翻着延夏带来的食物后又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吧!」 「唉唉话不要这么说嘛,我好心带来给你吃耶,我们大家一起吃吧!」延夏哈哈笑着,下一秒,嘴里已经塞进了食物。 我目光淡淡瞥过桌上的食物,不难想像就是川原自己带过来的,但我并不是那么在意。「绿茶,给你的。」将绿茶搁在禾泉手边,朝他道。 「谢谢,先坐会儿吧。」禾泉朝我笑道,我也微笑着点头。 「川原,一起过来吃点东西吗?」 「好。」 三人落坐于旁边的椅子,食物放在桌上,面积几乎快佔掉桌子的一半,让我又重新认识延夏的恐怖食量。 「你也来找禾泉?」川原问。 「是延夏说要带食物过来的,等等就走了吧。」当然,前提是要延夏把桌上这些食物吃完。 川原拿水的动作停滞了下,「你好像很怕我误会。」 面对川原忽然的问句,我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应该说,我连自己在做些事情的理由都不清楚,好像只是反射性地就这样做了出来。 「其实,我没有这么善妒。」川原淡淡的说着。 我忽然觉得,川原似乎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喜欢禾泉,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抱歉。」 「不用道歉啊,」川原微笑,「你这个人果然很特别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川原用「特别」二字形容我会感到有些烦躁,我真的只是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并不是让人感到特别的那种,为什么要一直那样形容我呢? 「聊什么?」正要开口反驳些什么,禾泉忽然走了过来,落坐于中间的单人椅上。 我朝他摇摇头,最后歛下眼角。 「说你很可怜没办法和大家一起玩呢。」川原难得的开起玩笑。 「嘖,幸灾乐祸的傢伙。」 大家忽地笑了出声,除了还正在努力把食物塞进自己肚子里的延夏,原本有些清冷的空间瞬间有了些温度。 「唉唉你们在说什么,偷偷说我坏话吗?」延夏疑惑地嘟囔,嘴里的动作仍是没有停。 「东方,你不是说食物是带给我吃的吗,都快被你吃光了难道我吃空气吗?」禾泉好笑的道。 「唉唉大不了我再去买嘛,樊大会长,做人不能那么小气哦。」 「……行,说不过你这吃货!」 看见禾泉一脸无奈,我好整以暇带着笑意的嘴角勾起:「我们家的小吃货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哦?」 「你被围剿了。」川原这时也淡淡出了声,声音里也有忍不住的笑意。 「敢请你们是来这里酸我的啊,太过分了吧?」他愤愤不平的指控。 「唉唉说真的,阿泉你没和我们一起玩真的太可惜了!有超多好玩的活动耶!而且听说下午还会有社团的表演那些,一想到我就觉得好兴奋啊啊啊!」延夏丢了一小包食物给禾泉,一脸兴奋。 「你们玩的开心点就好了,晚上的活动会跟你们一起参加的。」 「那前提是你得先把事情处理完,」川原淡淡道,视线看见外头的同学正要进来。「我先出去了,樊大会长可是很忙的哦,晚点见了。」 「哦,好。」禾泉也看见那同学了,应了川原一声。 川原刚走出去,那位同学便很快的就踏了进来:「泉,有两班在争场地。」 禾泉站起身,皱了眉:「哪两班?」同时他走回自己工作的位置,手里拿着几份资料,听见那同学回答之后便快速的从那几份资料抽出两张。 「悠,我先处理事情,你想在这待多久都没问题。」 「好,你快去吧。」 看着禾泉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却又见他折了回来说了一句:「我们营火晚会见!」 因为他的一句话,心底像是被阳光洒进一样,满满的温暖,嘴角勾起的微笑也不曾停止。 * 禾泉离开没多久之后,延夏嚷嚷的喊无聊,所以很快的又继续今天的春游活动了。 下午的活动大部分是在操场上进行,操场中央大部分是留给大型表演,像是热舞社、热音社……等等的,而周围会有些小型的活动,例如同学们大家一起参加然后谁得到第一名就会有奖品等等这样类似的游戏。 此时此刻音乐从大喇叭滑出,学校每处都听得见这欢乐的音乐,彷彿被音乐感染一般,同学们的脸上也是掛着满满的笑容,没有丝毫疲倦的样子。 「等等我们就来先去参加猜谜好了,刚刚我有看到第一名的礼物是超值礼盒哦!」延夏拿着节目单正考虑该怎么一个一个参加游戏。 「那,礼盒里装的是什么?」我笑,其实不用花什么心思去猜,延夏这女孩很好懂,最重视的东西肯定是食物。 「抹茶大福!而且是很多个抹茶大福哦!」我被延夏夸张的动作给逗得哈哈大笑。 「唉唉决定参加完第一个之后就要选第二个了,我看看……」延夏又盯着那张节目单了。 其实我有些担心延夏会不会闹肚子疼?刚刚在学生会已经吃了那么多东西了,如果又继续进食的话会不会消化不良啊?似乎该想想不要让延夏再吃了…… 「至少你应该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而不是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你!」 忽然之间,恍恍惚惚的好像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白衣,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拜託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 循着那道声音,我看见了川原不停抖动的双肩,似乎在哭泣,而和川原对话的人却刚好在转角处,在我这个角度是看不见的。 对方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川原睁大了双眼,眼泪爬满了脸。「你根本没有原谅我,你还恨我对不对!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可是只要你留下来,就算报復我也好,你这样离开又算什么?」 我有些楞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川原如此狼狈的模样,看见她如此低声下气的认错,只求那个人留下。这样的话表示那个人应该对川原很重要很重要才是。 可是下一秒,川原却突然小跑了起来,一下子便消失在转角。 那个人坚持要走。这是我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小悠悠,怎么了?我们快点走吧,猜谜要开始了耶!」延夏在前头大喊着,迅速收回目光,小跑至延夏身旁。 最近的川原好像越来越不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川原,这阵子我甚至感觉她不像以往那样坚强,好像自从厨房里的那起小意外开始,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究竟要错的多离谱、内疚的多深,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人留下?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09 热烈的欢呼与鼓掌声中,我站在人潮中看向在前面答题的延夏,从游戏一开始有好几十个人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个,题目出的算是有些难度,但是看延夏脸上雀跃的表情就知道她对第一名是非常执着的啊。 题目是这样的,桌上有一排五个玻璃杯,分别装着酱油、醋、浓盐水、浓糖水、白开水,已知酱油不在白开水和醋的旁边,浓糖水不在浓盐水跟醋的旁边,浓盐水不在醋跟白开水的旁边,右边数来第二个杯子是暗褐色的液体,其他都是透明的液体,请问,这五个杯子分别装着什么? 延夏拿起笔在纸上画着,眉头拧起思索着。 「同学们不要着急请小心作答,再次提醒我们也不是不人道,每个人都有一次向自己候补的同学求救的机会,」拿着麦克风的男同学在其他人和延夏的身旁晃悠了下,而后勾起微笑:「这次的题目其实并不难,我已经看到有人写出正确答案了哦。」 延夏拧起的眉忽然放松,手里的笔也快速的在纸上写着,她肯定想出答案了,我想。 「好,时间来到最后的十秒──」男同学首先倒数,而后在旁边的同学们也开始一起齐声倒数:「五、四、三、二、一──」 「好、停止作答!」男同学确认大家都停下笔之后才又开口:「请把答案亮出来吧!」 我看着延夏白纸底下圈出来的答案,忍不住替她高兴。 「先让我公布答案,这五个杯子分别装着醋、白开水、浓糖水、酱油、浓盐水!有谁作答正确的请继续留在位置上,作答错误的不好意思请先高抬贵脚离开位置哦!」 延夏抬眸望向我露出可爱的笑容,我朝延夏眨眨眼,她就快要拿到冠军了! 「这么高兴?」 太熟悉的声音,偏过头才发现禾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旁,我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溜出来了,学生会就交给其他人吧,就算有事也应该先找副会长,对吗?」禾泉奸诈的微笑。 「好过分。」故作惊讶地朝禾泉说道,然后便是两个人一起微笑的画面。「对了我跟你说哦,延夏真的很厉害,十题有九题的谜题都是她自己完成的哦!剩下最后一题了,我相信她能拿到第一名的!」拉着禾泉的衣角,兴奋的将喜悦告诉他。 目前还留在位置上的只剩下延夏和另外一位同学,而且两个人都还没有使用过唯一的求救机会,两个人还分别被表扬了一番。 男同学拿着麦克风首先拿到了另外一位同学面前,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解出来的?」 「由题目中可知,醋的旁边不能摆酱油、浓糖水、浓盐水,所以醋的旁边只能一边是白开水,另一边没有杯子,而且醋不能在最右边,因为这样右边数来第二杯的酱油就会在旁边,所以醋在最左边,左边数来第二杯是白开水。然后白开水旁边不能是酱油跟浓盐水,所以左边数来第三杯只能是浓糖水,剩下的最右边就是浓盐水了。」 男同学将麦克风收了回来一脸赞同的点点头,忍不住称讚,「同学很厉害哦!」 而后将麦克风递至延夏面前时,延夏回答:「一样一样和他一样啦!」延夏着急的模样令在场的大家都无奈笑了出声,看来食物真的对延夏很重要啊。 「好,游戏来到了最后,最后一题的题目当然难度也会增加,最后的两位同学实力都很坚强哦,看看到底是谁能解出最后一道谜题呢!」 「最后的题目如下,十个小朋友按照号码1到10顺序先后站成一路纵队,每一个小朋友只能看到站在自己前面的人,而不能看到自己或自己后面的人。现在老师手上有十顶黑帽子、九顶白帽子,老师帮每个小朋友戴上黑色或白色的一顶帽子,然后问10号(也就是站在最后的)小朋友:『你知道你的帽子是什么顏色的吗?』小朋友说不知道;接着老师又问9号,他也回答不知道;就这样依序问8,7,6,……到2号还是回答不知道,那么,当问到1号小朋友时,他会怎么回答呢?」 「这题目我觉得有点难,延夏会不会作答不起来啊?」这题目看似简单却很难回答,我忍不住担心。 「我记得这游戏有求救的机会。」禾泉仍是一脸的泰然自若。 「可是……」我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忍不住懊恼,脑海里也开始想着怎么解题。 男同学在两人中间分别看了看,然后忍不住道:「这题目其实某方面来说挺简单的,不过就算你们两个都没答出来也没关係,还有求救候补同学的机会!」 见延夏似乎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忍不住又抓了禾泉的衣角:「怎么办我看延夏……唉唷,怎么关键时刻我的脑袋就不灵光了呢!」我忍不住低声责怪自己。 「……我要求救。」一位同学举起手开了口。 「哦,已经有一位同学求救了,这位同学的候补同学请赶快来救救你的队友吧!」 看见多了一位同学向前走去,延夏却仍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忽然,似乎听见耳边传来禾泉低低的笑声。「你、你知道怎么解题对不对!」他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怎么解题的! 禾泉无辜的挑挑眉,「要我告诉你也没关係。」他左手环住我的颈子,嘴角勾起,「但是接下来的时间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我有些怀疑的望向他,认识樊禾泉这么久也好歹知道他的个性,这个人一向都不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我应允。 禾泉的手松开,两隻手放进口袋。「先给你点提示,重点就在总共有十顶黑色帽子跟九顶白色帽子上,而每位小朋友却都只能看见自己前面的那一个。」 脑袋里的死结忽然像是被解开了般,答案倏地明朗了起来,他的一句提示我就想通了。「泉你好厉害!」 「时间剩下十秒鐘,另外一位同学已经作答完毕了,东方同学仍在努力解题,请问需要求救吗?」 时间倒数了五秒,延夏终于抬起那不服输的脸庞。「为了我的抹茶大福,我要求救!小悠悠快上来帮我帮我帮我!」 在禾泉鼓励的眼神下,我从人潮中走出,到延夏身旁时轻拍了她的背。「别担心,我帮延夏把抹茶大福赢回来!」 拿起桌上的笔,大大的写上答案。 「好,停止作答,请把答案亮出来吧!」 男同学看见两个显然不同的答案时有些惊讶。「我居然发现有一组作答正确了,我先问这位同学好了,请问你为什么答案写白色呢?」 「……呃、我猜的。」他有些尷尬的抓了抓头发,嘿嘿的笑着。 「哈哈,果然又是一个有趣的解释,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对吧!」男同学走至我们面前,一脸的好奇:「那么你们为什么是写黑色呢?」 「首先,10号看到了前面九个小朋友的帽子顏色,若前面九个都戴白色,那10号小朋友就会知道自己戴的一定是黑色帽子,但他仍回答不知道,可知前面九个小朋友至少有一人戴着黑色帽子;接下来问9号小朋友,这个小朋友听到10号小朋友的回答,也能推知他与前面八个小朋友中至少有一人戴着黑色帽子,这时若他看到前面八个小朋友都戴白色,就知道自己一定是黑色帽子,但他仍回答不知道,就代表前面八个小朋友中至少有一人是黑色帽子;依此类推,8、7、6、5、4、3,、2号小朋友也看到前面至少有一人戴黑色帽子,才会回答不知道,所以1号知道自己一定是戴黑色帽子的。」 现场鸦雀无声了几秒鐘,眼前的男同学忽然大声地鼓起掌声,便一脸开心的道:「同学你真的太厉害了!这就是正确答案!」 现场忽然又热闹了起来,延夏一把抱住我开心地跳着:「哦耶我的抹茶大福!小悠悠谢谢你,你好聪明哦,我好爱你耶!」 「恭喜我们的东方同学还有伊同学获得我们第一名的奖品──超值抹茶大福礼盒!」 延夏领取奖品之后我们跑回原处找禾泉,发现他一直掛着微笑待在原地等我们,「感觉怎么样?」 「好好玩!」我知道自己此时脸上一定是咧开了嘴大大的笑着,这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共同完成游戏。 禾泉拉起我的手,朝正一脸幸福抱着一大盒大福的延夏喊道:「东方、悠我先带走了!」 「唉唉好啊,你们好好玩啊!」 「换我们两个去玩吧?」禾泉走在前头,偏过头看向我,带着灿烂的微笑。 「嗯!」 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回到了小时候,我们天真且无忧无虑开心笑着的那段日子,如今虽然只剩下禾泉一个人待在我身边,但是对现在的我似乎就已足够。 因为樊禾泉是我心底的阳光,那样的灿烂、那样的温暖。 「你怎么从人群中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呢?」 「因为他在发光啊!」 那样肆意却又温柔的,在我心底最重要的人。 《Chapter 1 名为伤痕的坎》10 晴格的校舍后有一大片草原,直到禾泉带着我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学校还有这一处地方。 一阵微风拂过,绿色的小草也随着风摇摆,鼻间彷彿还能嗅到绿草独特的清香,似乎在这里可以得到短暂的寧静,这里的一切虽平凡,却可贵。 「为什么你知道学校有这个地方?」偏过头,发现禾泉早已大喇喇地躺在草地上。 「其实这个地方是禁止同学进入的,所以久而久之同学们也就忘了还有这一个地方。」 「咦?」我迅速蹲下在禾泉身侧,有些担心的问:「那我们这样擅自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啊,我们还是走吧?」 欲要起身,一隻手却拉住我的,「没关係,你先坐下。」见我坐下后禾泉才把手收回,两隻手放在脑后,看起来似是愜意。「我是学生会的人,没差。」他解释。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这是滥用职权。」禾泉笑了几声,没有接话。 手心拂过绿草,细细的搔痒在手心里,一点一滴的,缓缓摩娑过的。 「早上,抱歉。」 心咯噔了下,多希望风能吹走早上那段不太愉快的回忆。「没关係。」 和禾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平常几乎不发脾气,甚至是微乎其微的,就算是遇到处处针对他的事情时他也能保持冷静与从容,然后在不知不觉时将对方整的头昏眼花。 可偏偏樊大少爷发脾气的低机率中,因为我的原因,佔了几次。 比较有印象的是有一次我感冒了,发烧甚至接近三十九度半而我却还浑然未知,嚷嚷着要和诺枫诚夜他们一起出去玩。那一次禾泉是无意中发现我的体温异常的高,量过体温才发现我正发着高烧,那一次是我看过他最兇的一次。 如果真的要说我害怕什么,那一定就是禾泉生气的时候。他平常冷静惯了,一生起气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骂起人来句句带刺、冷嘲热讽、语气冰冷的令人像是身在北极。 奶奶生气都没有他恐怖,鬼如果碰到禾泉可能也会吓到马上飘走吧。这是我经歷过后的唯一心得。 身旁忽然有了些动静,我转过头,发现禾泉正从刚才我们玩游戏赢来的奖品里翻找着,几秒之后,他手里多了条项鍊。 「手伸过来。」我伸出手,一股冰凉的触感在我手心。「当作为我早上的衝动,送你的赔礼吧,别丢了。」 「泉,现在我可以……」我想和他说,现在我可以听他把话说完。不管他说的是什么。 「悠,快五点了,我们先回去吧。」禾泉俐落地起身,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般,知道禾泉已经不想和我再谈早上的事了。 「好。」 跟在禾泉身后,迅速将那条项鍊掛在颈上,然后一抹笑从我眼底闪过。那是条燕子花的项鍊,是禾泉的温暖。 * 「禾泉,营火准备好了,等一下就可以准备点火了。」 「嗯,你先准备一下,十分鐘之后就点火吧。」 见来人又离开之后我忍不住开口:「学生会的人都好忙。」却也忍不住感叹,难得的春游他们却无法好好享受。 「有活动的日子当然忙啊。」禾泉笑着说,「平常的话,大部分都是处理比较琐碎的事情。」 「虽然学生会的工作都是很无趣的,但也有时候会发生有趣的事。」 「什么什么?」禾泉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我的好奇心。 「有次不知道是谁传到了学生会来,说是有人溺水在操场旁的湖畔。」禾泉像是想起了那件事情,语气不禁无奈。「结果当我们赶到湖畔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只是隻猫掉进了水里,根本不是人。」 我笑了出声,彷彿能想像当时的情景。「虚惊一场。」 当很多人都在谈论或是传话某一件事情时,通常都会被省略又或者是加油添醋,这样一来就能想像当时把一隻猫掉进水里的事情传成有人溺水了。 「那么,营火晚会的时候他们还要继续工作吗?」 「不用,难得的春游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让他们享受一下才是。」 「是啊,这是你们学生会还有全体师生一起努力出来的结果,这么棒的春游怎么能错过。」我朝禾泉笑着眨眼,他彷彿也被我感染了笑意,手抚上我的发顶。 「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害我们找好久。」木野挥着手向我们跑来,后头还跟着手里拿着饮料的延夏。 「木野,今天玩得如何?」 见禾泉和木野聊了起来,不打扰他们两个人,目光望着延夏娇小的身影朝这里走来,我走向前几步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延夏,我发现你今天不是吃就是喝,你这样待会儿会闹肚子疼的哦。」 「唉唉我知道小悠悠你是关心我,可是不用担心,我东方延夏的胃可是铁打胃!非常有名的哦!」延夏一脸神气地拍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肚皮,我感到有些无奈。 「好吧,可是若真的肚子疼了要跟我说,好吗?」我还是担心延夏这「铁打的胃」会有一天「生锈」! 「没问题没问题!」延夏嘿嘿的笑。 四处张望了下,却还是没看见熟悉的纤细身影,「那个,川原呢?她怎么还没来?」 「她有事,先回家了。」禾泉答。 点点头表示明白。其实心里有点儿清楚,或许川原是为了下午的那个人,只是我对川原的一切都不了解,无法做任何解释。 「哈囉,各位同学请注意!」瞬间,大家的目光都被拿着火棒的男同学吸引住,他另一隻手拿着麦克风说道:「大家终于到了春游的最高潮──营火晚会,一年一度的春游就快要结束了,就让我们在今晚留下美好的回忆吧!」 「好!」大家彷彿被感染了喜悦,齐声喊道。 下一秒,火棒就被丢入早已搭好的木头里面,燃起熊熊大火,像是在跳舞一样,也点燃了大家心里面最原始的心。 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跳起舞,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最耀眼的微笑,无一不处都是快乐。 「大家、一起围个圈吧!」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全体师生和家长们竟也开始手拉着手,从围绕着营火的圈开始向外开始围绕越大个的圈。 我和延夏牵起手,旁边分别有禾泉和木野,一起和大家围起了一个大圈。 「唉唉这个比想像中有趣耶!」延夏大喊,在火焰的照亮下我能看见延夏扬起的嘴角旁小小的酒窝。「今天好好玩哦!」 「是啊!」我也大声应和着延夏。真的,今天在学校所度过的一切,是如此的开心。 忽然间,刚在中央主持的男生跑向我们这边,脸上的雀跃比之前更甚:「舞台给你准备好了,随时等你上去。」 「你要表演!」我惊讶,完全没有想过在最后一刻禾泉竟然要表演,而他之前也都没有透露出一点消息。 「看着,不要移开视线了。」禾泉勾起嘴角,好看的微笑就这么出现在他脸上。 禾泉窜出人群所围的圈,站在刚才那位同学口中所谓的舞台,舞台上放了一个桌子,桌上还摆放了两个声卡。禾泉拿起耳机掛在颈上,右手滑过一个声卡发出令人振奋的声音,顿时吸引全场目光。 他抬头望了一眼后便又低下头,修长的双手俐落地在两个声卡间来回滑动,特殊的节奏与音乐从喇叭滑出,让人看的目不转睛。 「唉唉阿泉居然当起dj了!」延夏吃惊的说,和大家的反应一样,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台上那道身影。 「嘖嘖,那傢伙耍什么帅啊真是。」木野虽然碎碎念着,但显然也被禾泉吸引住了。 五分鐘的时间,像是炫技一般,禾泉只用了两张声卡便能製造出好几种不同节奏感和不同风格的音乐,此刻的他,在月光和火焰的微弱照射下却异常的闪亮。 禾泉带动了全场的气氛,使全场high到最高点,直到最后一个音滑落,大家还是意犹未尽着那特殊美妙却振奋全场的音乐。 禾泉拿起麦克风,平常冷漠的表情褪下,此刻的他,放肆的微笑。「今晚,春游就要拉下序幕了,」听下台下有人大声的唉嚎着,禾泉故作无奈:「我话都还没说完就有人哭了,太夸张了同学。」 大家不约而同地大笑。 「相信大家对今天的春游都玩得很尽兴,一个完美的开头就必须以一个完美的结束才行,是吗?」 「是!」大家全体大声的应和着,就像是开心的开始春游也要开心的结束春游那样。 「这是特别加码送大家的烟火,好好记住今天特别的日子吧!」话落,禾泉的身后就出现了烟火。 烟火在夜空中散开,像是春天里的花朵绽放一样美丽,各种不同的顏色,一朵接着一朵的,美不胜收。 「漂亮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舞台的禾泉已经站在我身旁,和我一起仰望着在夜空中的烟火,我笑着点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天空。」 有烟火、有延夏他们,还有禾泉,这就是我心里最美的天空了。 闭起双眼,朝着烟火在心底轻声的许了一个愿望:希望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样幸福。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1 「现在我和他终于要到了分别的时刻了,他比我先走,我反而比较欣慰。」 * 今天是春游结束后的第一个假日,偏偏天公不作美,从春游晚上那突如其来的大雨之后便下到了今天。 因为下雨的关係,早上八点时外头的天色却还是黑灰灰的,雨声不停落下,我看着窗外忍不住发起呆。 其实,某方面来说,我是很喜欢雨天的。 忽然房门被敲了几声,禾泉的声音传了进来:「悠,吃早餐了。」 「好。」 假日的早晨总是特别悠间,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伸了伸懒腰,打算起床到浴室梳洗。 步出房门后来到了餐厅,发现奶奶、叔叔阿姨和禾泉都在,我忍不住开心的笑着。 「这孩子,怎么一大早的就在傻笑?」我笑着走至奶奶身旁的位置坐下,奶奶宠溺的摸上我的发。 会这么开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今天是大家难得在一起吃早餐的日子。平常樊叔叔因为工作繁忙的关係,所以很少和我们一起用餐;而禾泉也因为学生会的关係,有时候早餐也是匆匆的就解决了。难得大家都在一起,怎么能不开心呢? 「奶奶,你不知道她从春游过后一直都是这样,我还在想最近带她去看医生。」禾泉坐在对面,噙着笑,一脸无可奈何。 「你、你才该去看医生!」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一大早的你们就这么有精神啊,很好很好。」叔叔收起手中的报纸,大笑着我和禾泉之间的互动。 「好了,今天的早餐我做了很多,大家一起赶快开动吧!」阿姨将最后的水果摆上桌,笑着要我们赶快吃。 吃早餐的时候我们仍会间话家常,在春游里的活动也会说出来和奶奶他们分享,即使奶奶不方便出门,我也想要让她感觉无时无刻都在参与我人生中重要的每一刻。 「今年你们就要升国二了,成绩方面要注意,禾泉,学生会你自己斟酌斟酌。」叔叔显然很相信禾泉自己的决定,也知道学生会会很忙,可是只要禾泉自己应付的来就行。 「爸,我知道。」 「还有乔悠啊,乔悠成绩也不错,要继续保持哦!」倏地,眼前的盘子里多了一颗番茄,我抬起眸看向阿姨,微笑。 「嗯。」 叔叔阿姨总是这样,把能够给禾泉的爱也这样无私的给我,总是怕我没有爸妈觉得孤单,他们扮演着我的父母,把我视如己出。我和自己说要加油要努力,把我能够做到最好的事情就尽力做到最好,这样,才不会枉顾叔叔阿姨对我的爱。 「对了,我好久没帮禾泉乔悠添新衣了,虽然今天下雨,但是是去百货公司不要紧的,好吗樊克?」阿姨看向叔叔,叔叔笑着点头。 「今天难得大家都在一起,等一下吃完早餐就一起出门吧。」 「奶奶,你的身体可以吗?」转过身,小小声地询问着奶奶,眼底是满满的担心。 「你就是爱瞎操心,没事没事,奶奶现在身体好的很呢!」奶奶的手拍拍我的,要我别担心。 听见奶奶这样说,我也就稍稍的安心了。 * 当我们从百货公司出来以后,天空早已放晴。 每个人的手上拿着不少的袋子,真的要说的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姨买衣服的实力。阿姨的目光很准确,看见只要她觉得适合谁的衣服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阿姨,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啊啊,手上这些衣服目测就有十几件啊,让阿姨这样买下去我都不好意思接受了。 「说什么呢,你和禾泉都是我的孩子啊,不要这么见外。」阿姨扬起嘴角,美丽的让人眩目。 忽地手中的袋子全被接过,禾泉一个人左右手都拿着满满的袋子。「你这样拿太多了啦,我没关係的!」 「只是衣服而已,不重。」他无所谓的说着。「你去扶着奶奶,地上都是湿的,别让她一个人走着。」 「哦、好。」 我小跑步至奶奶的右手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一个袋子接过,朝她微笑。「奶奶就不要拿东西了,我帮你拿。」 「谢谢你。」奶奶的手也回握住我的,掌心还是如印象中一样那样柔软,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粗糙,那是奶奶老去的象徵。 「乔悠啊,来这里以后,你有比较开心吗?」 我轻轻摇晃着和奶奶交叠的双手,打从内心的笑着:「只要和奶奶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哦。」 「你这孩子,以前可没有这么会说话。」奶奶没好气地笑着。「刚来日本的时候,奶奶一直想着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在台湾的时候,虽然你一直在我面前笑着,但是只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就想着你一定会偷偷哭着。」 「奶奶想着,如果执意带你来日本却还是让你陷于同样的处境,那么该怎么办。可是后来事实证明,奶奶做的决定还是对的,你来到这里和禾泉一起相处、一起上学甚至是认识了新朋友,你的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 「乔悠,奶奶对自己当初做的决定,不后悔。」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奶奶是那么的爱我,就算做错了决定那又怎么样? 奶奶就像我的爸妈,一个人同时担任了三种身分,在我做错的时候会毫不客气的喝斥我,在我做对的事情时也不吝嗇于给我的讚美。奶奶一直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家人,所以就算她对我的人生做了决定,就算她要我完成多困难的事,我都会去做。 「奶奶,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是你,伊乔悠的奶奶,所以便毫不犹豫地相信着。 倏地,前方传来一连串巨大声响,夹杂着人们的怒声与尖叫,很快的,那声音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快,往里面走,是连环车祸!」叔叔首先回过神来,迅速指挥着将大家往里头走。 没有多想,我走在奶奶的身后看着四周,一边分神扶着奶奶往里头走去。 一开始,先是看到远远的黑点,后来就能看见好几台轿车追撞的情况。原本还距离我们对面一大段距离的轿车,像是要躲避后头的追撞,忽然看见轿车转了个弯便直直衝去。 原本往里头跑的人群见轿车直直衝来便又快速的朝两边散开,我着急的拉着奶奶往旁边走,叔叔也正往我这边过来帮忙。 可是轿车的速度太快了,叔叔他们被人潮挡住无法迅速的到我们这边来。如果我再继续和奶奶一起走的话,到最后受伤的就会是我们两个,我使劲往奶奶的背推了一把,自己则还站在原地。轿车距离我们太近了,推开奶奶的话至少不会受太大的伤害,而这时候我逃已经来不及了。 我睁大着双眼,看见奶奶往我这方向跑来,我忍不住惊恐:「奶奶你在做什么!不要过来!」 「不要──」 这一次换我整个人被推开,因为跌倒的关係,我迅速的爬到奶奶身边。 轿车已经停止,只剩下白烟飘着,恍若我的时间也就这么静止着。 柏油路上都是血,从奶奶的身上流出,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住,无法呼吸。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甚至不敢碰触奶奶的身体,就怕只要一碰触,奶奶身上的血就会流的越来越多。 「奶奶、奶奶,你不要睡……奶奶,我送你去医院……」眼泪不受控制的掉,我捂住奶奶的伤口,却发现血还是从我的指缝间流出。 「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血要一直流!」我大哭着,声音变得不像是自己的。「谁叫救护车啊!快点!没有人看见这里有人受伤了吗!」我嘶吼着,眼泪爬满了我的脸,可是我没有时间去擦。 「乔悠、孩子,没事的,没事的……」不知何时已经跑到我身边的阿姨抱着我,声音里透着哽咽。 「救护车要来了,不要担心,叔叔会把奶奶送进最好的医院!」 「为什么救护车这么慢!奶奶她流了好多血,我不敢碰奶奶,我只是捂着伤口不想要让血流出来,可是它一直流……呜呜,奶奶如果有个万一我怎么办!」我大叫、我嘶吼,我感觉自己像是疯了一样,心脏发疼的厉害,我只会像现在这样疯狂大叫宣洩我的痛苦,除此之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奶奶越来越苍白的脸。 直到救护车来了,又把奶奶送进医院的急诊室里,我不再有任何反应。 禾泉将我带进厕所里洗尽我手上的血跡,又拿着纸巾细细的擦掉我脸上的泪痕,我感到我的嗓子好像发不出声音,眼泪也不掉了,好像刚才跪在地上疯狂大叫的那个人不是我。 「乔悠,奶奶会没事的。我相信奶奶,你也要相信,好吗?」禾泉抱住我,像安慰小孩子那样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一直说话。 禾泉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全都没听进。我只觉得我的双手都在发颤,颤抖的厉害,连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发冷。 为什么,我要放开奶奶的手?我望着自己被洗净的双手,那本来是奶奶的血,我的双手全都是血。 都怪我,都怪我没能好好保护好奶奶,这一切,都怪我……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2 医院,我瑟缩在角落里,经过了三个小时手术灯依然亮着,将头埋进膝盖间,发觉自己的幸福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短暂。 遇见诺枫以前或是离开诺枫以后,我依然可以继续当那个冷淡骄傲的伊乔悠。可是我却不敢想像,若是奶奶离开了,那我还能这么冷静吗?答案是否定的吧。 一闭上双眼,奶奶推开我后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肆意的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掌心彷彿像是烧伤般的疼痛,明明已经被洗净的双手,为什么我仍然觉得手上的血没有被洗净? 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拥有的幸福不过就像散沙,握的越紧,流失的越快……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我就会选择把幸福推得远远的,而不是紧握住,这样,是不是就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忽地,手术灯熄了,我迅速站起到医生面前,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乾涩的厉害:「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算是保住伊女士的性命,但是最近这三、四天都是危险期,她心脏先前就动过几次手术,车祸之后心脏的功能更是急速下降,还有右手及右腿都有严重的伤口和骨折,所以这几天很关键,撑过去就没事了,但若是撑不过……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双腿一瞬间发软,禾泉眼明手快的接住我。「你放心,奶奶一定撑得过去的。」 我目光失神,手抓着禾泉的,感觉体内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失去。 「拜託你们,先帮我看着奶奶好吗?拜託……」 「阿姨帮你看着,阿姨帮你看着奶奶。」阿姨眼眶发红,眼神不捨的看着我。 「谢谢……」 轻推开禾泉,「不要跟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是啊,就先让我一个人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我步伐不稳的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突然一个踉蹌便跌在地板上,眼泪一瞬间像是衝到了眼眶,胡乱的抹去不允许眼泪掉下。 「悠。」 「不要管我,我自己站起来!」我知道我的身后有三个人正在担心我,可是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 一样瑟缩在医院的顶楼,忽然发现天空放晴的像是在讽刺我的幸福。奶奶为了我差点死掉,而我只能在这里什么办法都没有的,除了哭泣我什么都没办法做。 如果,奶奶真的没有办法撑过危险期的话,那么……我也没有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了。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幸福那么快就消失了呢?」倏地,我抬起眸,发现那个人正带着与上次一样縹緲的微笑看着我,他手里拿着面纸。「眼泪擦一擦吧,我相信你也知道眼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谢谢。」默默地接过他手中的面纸,他偏过身坐在我身旁,然后望着天空。 「我们上次在晴格的春游上见过面对吧。」 「嗯。」 「我叫羽生白衣,叫我白衣就好了,你呢?你看起来不像日本人。」白衣眨眨眼,像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 「伊乔悠,我是台湾人。」双臂环住双脚,我望着白衣的面容,发现他始终都是带着笑容,那笑容一直吸引着我。「白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忽然,远处传来白衣的名字,只见白衣无奈的笑了起来:「听见了吧,我在躲人。」 「你是这间医院的病人吗?那这样躲着医护人员不太好吧?」我正要起身却被白衣一把拉住,我只好又坐回地板上。 白衣看我不再有动作,他依然是轻轻微笑着,然后松开我的手。「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的。所以就算天空忽然距离我很近,我也不会惊讶的。」 来不及细想白衣那段话的涵义,他又偏过头望着蓝天:「你刚才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呢?」 双手忍不住的颤抖,想起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情景我又忍不住的难过。「……我奶奶为了救我受了伤,现在生死未卜。」 「别难过,我相信你奶奶很爱你,若是看见你掉眼泪的话她会很难过的。」白衣柔声开口,语气充满着关心。「你现在一定很气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你奶奶吧,甚至想着若是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好了。」 「你觉得你奶奶会受伤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也因为自己的懦弱,你无法做任何事帮助她。」 白衣嘴里句句细数着,那样轻易的看穿我的想法,我的心痛。他好像是要我面对那些事实,而他又开口之后,我才发现白衣只是要我解开那些心结。 「你知道吗,要有多爱一个人,才会牺牲自己去保护别人?虽然我和奶奶不认识,可是我知道从她牺牲自己只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时,我就知道你奶奶真的很爱很爱你。你自责、你难过,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可是当你哭完以后就应该要坚强起来,应该要继续相信这世界并不是那么的残忍,在爱你、关心你的那些人的面前坚强,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一个只会哭泣的女孩,你也可以去保护别人。」 「最爱你的人,是你的奶奶,她不会想要你这样为她流那么多眼泪的。在她面前坚强起来,不管结果如何都还是能好好的活下去,这就是你奶奶最大的心愿了。」 那时候的白衣像个过来人,每一句话里彷彿都带着他心底最真实的感受,那縹緲的微笑里头似乎藏着很多只属于他的故事,我细细地听着,感觉眼泪要掉下来时便快速的抹去。 白衣说,奶奶一定不希望我哭的,奶奶也说过希望我能开心的笑,我怎么可以忘记? 两个人如此相同的心境,在这一刻,白衣的身影和微笑彻底的烙印在我脑海里,因为我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人,就算我不多做解释,他也能够完全地了解我。 「所以乔悠,我们一起坚强,好吗?」 在医院的顶楼上,蓝天白云底下,我们互相安慰着,互相扶持着,还一起约定,相信那时候的我们,是真的能够坚强起来。 * 和白衣道别之前,我知道了他是因为脑袋里面长了颗肿瘤才住进医院,我很讶异,因为白衣看起来精神奕奕,丝毫不像个病人。 「别看我现在精神很好的样子,痛起来会要人命的!」明明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在白衣夸张和逗趣的语气之下彷彿就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幸好白衣在我关心的眼神询问之下说出那颗肿瘤是良性的,他会好起来,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我走回了那段能回到奶奶的病房的走廊上,想起方才离开的时候只是一心想着,不敢看奶奶躺在病床的模样,甚至是在离去的时候,让禾泉他们担心。 但是现在的我,必须坚强,至少,在那些关心我的人的面前,不要再做出会让他们担心的事。 长长的走廊上,我一眼就发现禾泉一个人正站在不远处,他倚在墙上低头看着手机,但其实仔细一看,禾泉好像有那么几秒鐘的时间正呆愣着。 「泉,别担心,我回来了。」站在他面前,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禾泉的眉仍拧着,我知道他一定是因为刚才我离去时的反应让他担心了。 禾泉抬眸,眼底的那抹光一闪而过,「傻瓜。」他微笑。「你刚才去了哪里?现在看起来状态比较好了一些。」 「我去顶楼吹吹风,还认识了一个人。」我道。「也许是因为他,所以我才不至于崩溃。」 禾泉的眼神瞬间有些复杂,他眼神紧紧盯住我的:「认识了谁?」 「天使。」是的,白衣像是拯救我的天使,我微笑。 「对了,叔叔和阿姨呢?」 禾泉没有马上回答,只见他唇抿的紧紧的,就当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时,他开口:「因为连环车祸的原因,我爸先去警局做笔录了,我妈先回家拿奶奶的物品过来,要在医院照顾她。」 「先进去看奶奶吗?」他问。 「嗯。」用力的点头,像是提醒自己不可以退缩了。 我率先转过身欲朝病房内走去,那一瞬间,禾泉抓住了我的手。「悠,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知道。」朝禾泉微笑,虽然不懂禾泉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但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禾泉松了手,眼底划过我没看见的心痛。「你先进去吧,我先交代学生会的事,明天放学我们就来看奶奶。」 点点头表示明白,脚步一迈,走向奶奶的病床。 「伊乔悠,你始终知道拿什么来伤我才会最痛。」 「我的关心,在每次重要的时刻都像是硬生生地被你推开,知道吗,我多痛。」 洛克曾经说过,人生的磨难是很多的,所以我们不可对于每一件轻微的伤害都过于敏感。在生活磨难面前,精神上的坚强和无动于衷是我们抵抗罪恶和人生意外的最好武器。 吶,或许我们都应该坚强,也能对别人对我们的伤害做到无动于衷,才不会到了最后,身心俱疲。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3 待在奶奶身旁几个鐘头之后,阿姨略显匆忙的身影步入病房,手上拿着一个简便的小袋子,里面应该是装着奶奶的衣物吧。 晚上八点的时间,阿姨催促着我们离开医院。「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吧,赶快先回家,奶奶这里有我顾着。」 「晚餐刚才出门前我做了一点放在微波炉里,回去记得吃。司机在楼下等着,就不要搭公车回去了,路上小心点。」 依依不捨的松开握着奶奶的手,小心的将奶奶的手放进温暖的被子里,我不想离开奶奶的身边,可是奶奶一定更不希望我因为她而耽误功课的。 「禾泉,你爸今天晚上有公事所以有可能待在公司不回家了,你多注意一下乔悠的情绪。」禾泉点点头。 我有些恍惚的走出医院,知道禾泉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抬起头望向医院外的夜空,竟发现今天的星星特别少。 禾泉温暖的手搭上我的肩,上了轿车之后,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禾泉,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的力气彷彿在这一刻全部抽离,我靠着禾泉,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始终紧抓着他的衣服。 「不要担心,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像是感受到我的颤抖,禾泉的声音低低的,传进我耳里感觉有些发痒,我忍不住朝他那边再靠了靠。我有些庆幸在这时候,还有禾泉的陪伴。 * 再次回到餐桌前,想起早上大家一起坐在这里,开心的讨论最近的趣事,怎么却才一眨眼的时间,却突然都变了? 吃着阿姨煮好的饭,突然觉得阿姨一向的拿手好菜有些咸。 不想让禾泉发觉我的异状,我的头越来越低,原本游移在眼眶的泪忽然啪啦啪啦的掉下,快速的用衣袖擦去,抬起头时发现禾泉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好奇怪哦,今天阿姨的菜好咸……」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禾泉的身上依然是我熟悉的气味,我抓紧禾泉的衣服,忍不住再次大哭。 「我、我原本没有想要哭的……」禾泉沉默着,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慰着孩子。「可是……可是早上我们明明还很幸福的一起坐在这里吃早餐……奶奶还笑着摸我的头,我跟她今天还一起牵手……而现在却……」 那一刻的我彷彿什么都没有听见,唯一剩下的只有禾泉身上传来的温暖,我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着,嘴里仍然不停的说些什么,可是禾泉始终沉默着,只能感觉他抱着我的力量越来越大。 记得有一次参加钢琴检定,可是因为当天发烧的原因便没有考上,我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奶奶知道,奶奶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所以那天她站在我房门前,并不想当面拆穿我。 「乔悠,奶奶知道你这段日子很用心的在准备考试,可是奶奶更希望自己的孙女身体健康。乖孩子,你的感冒还没有好,等一下奶奶在楼下煮红薑糖水,你要记得下楼喝哦。」 那天晚上我步出房门,来到餐厅发现餐桌上放着保温瓶,将红薑糖水倒进碗里时还依稀冒着热烟,那是奶奶怕我喝的时候已经冷了,所以才放进保温瓶里。 这一次的车祸,奶奶的病危,忽然让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有好多时候都在让奶奶操心,因为自己的固执、任性,但是奶奶仍常常把「乔悠是奶奶心目中最乖的孩子」掛在嘴边,脸上的微笑如今回想起来却那么令人难受。 「奶奶的爱是加上爸爸和妈妈,所以不要羡慕别人的爸爸妈妈,因为我们乔悠有三人份的爱,知道吗?」 在我第一次哭着抓着奶奶的衣角,问爸爸妈妈在哪里时,奶奶一脸骄傲的说着。 因为奶奶给的,三份的爱,童年的记忆是如此美好。有奶奶的陪伴,即使没有爸爸妈妈,我也可以开心的大笑。 我没有体会过失去家人的感受,一直以来都只有奶奶在我的身边,如今这感受却深深的刺痛着我,很难受,甚至难以呼吸,我很怕奶奶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孜然一身。 我坐在长廊上,望着夜空,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一个阴影遮住我目光,抬手向头顶摸了摸才发现是条乾毛巾。 「头发擦乾一点。」禾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随意的擦了几秒鐘便放下双手,「泉,你帮我擦。」 「不会吧,这么大了还撒娇。」禾泉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双手却拿着毛巾擦拭我的发尾。 我笑了几声嘴角又忍不住放下,看着硕大的月亮,我眨眨眼。「泉,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哦……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能感觉到禾泉的动作停下,背对着他,突然有点害怕看见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可是我还想继续说。 「我今天跑到医院的顶楼,在那里我遇见一个男孩,他看出我所有的顾虑、矛盾和心情,我能感觉到他很坚强,他脸上总是掛着淡淡的微笑,那微笑一直很吸引我。」说着,我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苦笑。「我嚮往那样子的人,那男孩今天和我说,奶奶一定不希望我掉眼泪的,我很想做到,真的。」 「可是当我回到家,看见那餐桌,我就会忍不住想起今天早上我们是如何幸福的度过,我很怕奶奶会这么走了,而我却再也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 「所以,我在想……如果奶奶有个万一的话,我也……」话还来不及说完,身后突然发出了声音,我转过头,发现禾泉的眼底不再只有复杂,还有类似难过、心痛…… 「伊乔悠,我不想在你口中听见你也想死的话。我知道奶奶现在的情况的确不乐观,可是那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希望,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的想法要这么的消极?一个在顶楼你遇见的陌生人,他都可以让你短暂的振作起来,而我呢,我的话难道不能让你振作一点点吗?」 「泉,我不是这个意思……」看见禾泉生气的模样,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点点的难过,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你心底的地位简直可有可无,每一次在你身上发生重要的事,你第一时间找的人都不会是我,而这一次,竟然还是一个陌生人。」他嗤笑了声,那是第一次,我从禾泉看我的眼神里找到了冷漠。 我很慌张,甚至想要将禾泉眼底的冷漠抹去,可是当我想要靠近他,他却退了一步。 「泉,你听我解释……」 「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他再次打断我的话,唇紧紧抿着。「早点睡。」 我看着禾泉快速离去的背影,视线忽然模糊,心底最后的那点力量彷彿也随着禾泉的脚步慢慢消失。 跌坐回长廊上,想哭,却发现这时候的我一滴泪也掉不出来,我知道,这次是我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也难怪禾泉他会生气。 泉,你在我心底和奶奶一样重要,只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每次遇到重要的事情才会不敢找你,就怕你会觉得我很麻烦。 这句没说出口的话,他不想听,我知道他害怕从我口中听见任何否定他的话。可是他不知道,他在我心底一直一直都很重要,就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才会不想让他担心。 可是这一次,虽然我不想让他担心,但是无意中却还是伤害了他。他的眼神从复杂、难过到最后的冷漠,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明明答应过白衣,也承诺要自己坚强起来的,到最后却还是那么容易崩塌,在禾泉面前无所谓的任性,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 隔天一早,当我步出房门时,发现禾泉仍和平常一样倚在他的门前等我,看见我时也只是抬了眼,便淡淡的出声:「走吧。」 往学校的路上,我和禾泉并肩的走着,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所以我不敢再走在他后头,而他这一次也似乎刻意将步伐放慢,一样贴心的举动和往常一样,彷彿昨晚的一切像梦一样不存在。 我偷偷覷了禾泉的侧脸,仍是一派的冷漠。那次在营火晚会上放下冷漠的外表开心大笑的他,似乎之后让更多女生喜欢上,也同时让人发觉樊禾泉有不同的一面。 在印象中,禾泉的微笑一直有种魔力,那种魔力能让人放松也能让人感到温暖,只是他对于他所谓的外人总是吝嗇于他的笑容,在别人面前永远都只看的到他冷漠的那一面。 我不禁想起白衣的笑容,给我的感觉和禾泉不一样,那种感觉,彷彿更贴近我所有情绪。 「你在想什么?」禾泉拧着眉,我知道,他一定是害怕我又乱想了吧。 淡淡的微笑,摇摇头,手抚上他的眉。「没事,不要担心。」 昨晚他眼底的难过和冷漠,我都不想要再看见了,所以不要担心,我不再任性了。 他握住我的手,语气里有些霸道:「除了奶奶和我以外的人,谁都不准想。」 我无奈笑开,因为眼前的禾泉又是平常的那个禾泉了。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4 一踏进教室,眼前一抹黑影闪过便重重压在我身上,察觉到来人是延夏后我忍不住微笑,拍拍她的背。 「小悠悠,你快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延夏睁着大眼,小脸上有着明显的担忧。 原本微笑的嘴角忽地有些僵硬,我轻声问:「延夏,你怎么会说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当然是因为阿泉这个工作狂居然把学生会的事情都不管了啊!这个人是变态耶,而且还是什么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的樊大会长,这种工作狂的变态居然把学生会的事情都撇下不管了!」延夏夸张的哇哇叫着,「而且大家都知道阿泉跟你最好了啊,如果不是你发生事情那就是他自己了。」 我偏过头,发现禾泉的脸色有点铁青,一脸恨不得将延夏的嘴用胶带封住。 「谁告诉你我不管学生会了?」 「学生会先传出来的啊。」延夏诺诺的回答。像是也察觉到禾泉铁青的脸色,延夏躲在我身后,只露出一颗头望着,最后还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所以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乔悠的奶奶住院了,最近放学我就会和她一起去医院,」禾泉淡淡道,慢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所以学生会的事情只是先交代了下,如果他们真的有急事找我的话,我还是会处理的。」他澄清着,对于延夏所说的「把学生会的事情都不管了」的这种说法完全地否定。 「啊……」延夏叹了一声。「小悠悠,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哦,你不要担心。」 延夏的安慰让我感到窝心,「嗯。」 「那么那么,我放学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看小悠悠的奶奶吗?」 延夏眼巴巴的望着,我忍不住轻捏她可爱的脸颊,笑道:「当然可以啊,延夏这么可爱,我想奶奶一定也会很欢迎延夏的!」 上课鐘响起,我和延夏分别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笔袋和上课要用的课本与笔记,发现老师还没有进教室,我便无聊的开始环顾教室。 我和禾泉的座位距离算是远的吧,说起来禾泉的座位是因为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加上他可能是遗传到樊叔叔或是阿姨模特儿的身高,再加上天资聪颖的因素,老师几乎不更改他的座位,永远都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窗边的位置。 禾泉的身高比同年龄的男生还要来的高一些,因此即使女生的发育比较早,我和禾泉的身高总是差不了多少。 为此我还忍不住叹息着老天爷的偏心。 位置在禾泉对面的墙边的我,望着延夏的位置,和禾泉比起的话,延夏距离我近多了。 延夏的座位和我之间隔了两排,但是在她斜后方还是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延夏的抽屉里总是零食多于书本,就连书包里也总是看的见好几袋小饼乾。延夏吃货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后来大家只要有事情麻烦到延夏,就会奉上小饼乾给她,然后她就会轻易的答应任何事。 对于延夏这种对零食来者不拒的行为,我常感到无奈,但更多的是对她可爱的举止感到好笑。这么可爱单纯的女孩,怎么就会喜欢和我在一起呢? 可是也因为延夏的原因,让我相信友情并不是完全地虚无。关于友情,犹如镜子和镜子外的我,彼此了解,彼此熟悉。我对她笑,她也对我笑;我对她哭,她也对我哭;我对她愁,她也对我愁。 延夏和我之间存在着一种信任,而她对我的那种信任使我们之间的友情更加珍贵,坚定。我敞开心胸,畅畅而谈,就是我信任她的表现。信任她,也让她能信任我。从诺枫的事情之后,我知道友情它既坚强却又脆弱,它可以遮风挡雨、给人一些安全感,但也会被某些致命的问题打击的不堪一击。我选择走好每一步,即使有些小心翼翼,还是会用尽全力去守护这段友谊。 目光最后落在了左边的川原,而后我又收回了那目光,这时候老师已经步入了教室,但是我的脑海却还是忍不住想着关于川原的问题。 春游那天,她的眼底佈满悲伤,以一种我没看过的卑微的姿态去求一个人的留下。每个人好像都有着自己最重要的人,而那一个人,明显的佔据了川原的整个情绪。 那天,依稀听见川原的口中说出的名字,但是距离太远便没有听清。但我想,这个人一定很特别,要不川原不会这么的悲伤,不会这么轻易地流露出她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我们的心底都有着一道伤口,它是我们的致命伤,而给我们那道伤口的人,都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而我们也都太倔强,总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让眼泪流淌在脸上,让痛苦和挣扎慢慢的刺痛自己…… * 「不知道小悠悠的奶奶会不会喜欢我带去的食物,小悠悠你说呢,你觉得奶奶会喜欢吗?」延夏走在路上摇头晃脑地问着,手里抱着因装满零食而有些鼓起的书包。 「延夏,奶奶她还没醒过来,」看见延夏脸上略显失望的表情后,我忍不住好笑的继续道:「但是我相信奶奶一定也会喜欢延夏的,你特地带的小零食如果奶奶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延夏若不介意,就把食物放在医院,奶奶醒过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她这是延夏带来的礼物。」 只见延夏的脸上又恢復了平常的光彩,微笑又扬起。「小悠悠一定要帮我和小悠悠的奶奶说哦!」 「嗯。」我笑着点头。 望着延夏,想起过去我曾兴奋地带着诺枫给奶奶认识,还记得,奶奶当时脸上出现的欣慰表情。诺枫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那天奶奶的心情是很明显的快乐,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奶奶那么热情的模样,扬起的嘴角始终都没放下,直到现在,奶奶的神情仍烙印在我脑海里。可她现在却是这样一动也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看不见她看向我时所露出的慈祥微笑,我只感觉心底充斥着满满的酸涩感。 不再细想那些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打起精神的要自己坚强,不能再让禾泉还有大家担心了! 抬起头,发现自己有些落后延夏的脚步,欲要追上时却忽然发现好像少了禾泉的身影。下意识的偏过身找寻,果不其然发现他一个人正愣愣地站在后头。 「唉唉,小悠悠、阿泉,你们怎么不走了啊?」延夏走了回来,满脸的疑惑。 「……泉?」我试图唤他。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竟从禾泉的神情里看到了严肃和……震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是家便利商店,我忽然有些不明白,禾泉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等我细想,禾泉早已迈开脚步,逕自走入便利商店内。我和延夏呆愣了几秒,而后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步入便利商店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团冷空气,我和延夏找寻着禾泉的身影,最后,在便利商店里最隐密的地方找到了他……还有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张熟悉的脸。 「白衣?」站在禾泉的身后,我有些惊讶的问,应该说,原来禾泉和白衣之前就认识吗? 「你认识他?」禾泉皱起眉,偏过脸问我。 我有些呆愣的点了下头,「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医院顶楼认识的那个天使哦。」我抓住禾泉的书包,问道:「你和白衣认识吗?」 禾泉抿紧着唇,不开口,眼底充满着复杂的神色。 「哈囉,乔悠!」白衣掛着一贯的微笑,朝我挥手。「我和禾泉是小学同学啦!」 不等我反应,禾泉的声音就先传了出来,问着白衣。「你去过晴格?」 看到禾泉眼底那前所未有的认真时,我终于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瀰漫着不对劲的气息。这两个虽然说是小学同学,可是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睛里并没有再次相遇的快乐,而是满满的复杂。 「你怎么知道?」白衣微笑,语气和禾泉的僵硬比起,再自然不过了。「我听说你当上了学生会长,你真的很厉害啊,晴格这么大的学校也可以被你征服。嘖嘖,是说晴格真的很漂亮,我都有点后悔没有去读了呢……」 「是她告诉我的。」禾泉打断白衣的喋喋不休,目光一顺也不顺的盯着白衣的每个表情。 果不其然,禾泉的话一出,白衣的微笑马上就收歛了许多,不过再下一秒,他又扬起了嘴角。而这次,他的微笑不再縹緲,是苦笑。 「她很内疚,三年来她一直想弥补你。」禾泉抓住白衣的肩膀,质问的语气里带着不解:「你为什么离开?还是如她所说的,你还恨她?」 白衣淡淡摇头,最后的微笑也放下了。「上次她见到我时,我已经很清楚明白的告诉她我的想法了。」 白衣轻轻推开禾泉的双手,眼神和禾泉平视着,嘴里吐出的话虽温柔,却带着坚定:「三年前的事,真的不是她的错,你我都很清楚,所以我没有恨过她。可是现在就算我回去了,也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我变了,再也给不了她欢乐与幸福。」 「你也很清楚的吧,她喜欢的是你,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单相思。三年前的我可能还会尽全力去争取,可是现在的我却不能。」 「禾泉,让她忘了我吧,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我离开了的事实。」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5 曾经也有个人的微笑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个笑容,就成为她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了她每日每夜绝望的歌唱。 * 从延夏离开医院后,我们彼此谁也没有提起关于白衣的事情,直到阿姨催促着我和禾泉回家时,我才又依依不捨地离开了病房。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想,白衣和禾泉之间所说的那个她,应该是川原吧?那天春游上我见过白衣,之后又见川原泪流满面的站在转角,哭着喊的第一个名字……白衣…… 我这时候才忽地想起,原来川原那时候嘴里喊着的是白衣的名字,而白衣当时就站在转角那里! 我望着禾泉的侧脸,忽然发现他也有我不知道的过去,说不清心底那种失落感是从何而来,只是觉得禾泉和我之间的距离,似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拉远。禾泉昨晚的话让我重新思考了自己的内心,然后我得到了那么一个结果。 表面上的我们看起来亲密,但是站在禾泉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的身边,我或许是感到有压力的吧,我总能感觉我和他之间有到无形的距离,虽然他总是陪在我身边,但是心底却还是会有那么一点恐惧,怕哪一天睁开眼,禾泉就会从我身边消失。所以潜意识的我,可能以我没察觉的方式,正拒绝着禾泉,而不让自己陷的越深…… 那个时候出现的白衣,带着笑容,可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莫名的觉得这个人和我很相似。那笑容总是隐藏着些什么,在旁人眼中的我们会开心地大笑,却看不见那笑容底下的苦涩。 白衣就像另一个我,而他的故事,却正在我眼前放映着。 「你想问我和白衣之间的事?」禾泉淡淡的出了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想问的是,那个人,是川原吗?」想起下午白衣的那抹苦笑,当下我就知道,白衣绝不是他口中说的他改变了,而是他不得不改变。 「是。」 「那白衣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傢伙现在心里在想什么。」禾泉停住脚步,眼底充满着懊悔。 「那傢伙总是这样,我行我素,三年前也是,说走就走,我完全看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而他这次的出现竟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让计较内疚那三年的我们简直像个白痴!」禾泉淡淡的说着,他彷彿在诉说着一切有多可笑,而他的行为又有多愚蠢。 「……泉?」我望着他,发现禾泉嘴角正噙着一抹似是嘲讽的微笑。我看不透此时的他,是难过亦或是愤怒?这时候的禾泉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也许是他在我面前隐藏得很好,又或许是他不想让我看见这一面,但是见到禾泉这种神情,我的心是微微泛疼的,我心疼他。 记得好久以前,我曾看过禾泉愤怒的模样。那时候的我正和一个男孩僵持不下,我知道那男孩是被一群女孩拱出来要找我麻烦的,所以儘管男孩的语气再差,我也始终用缓和的语气和他解释着。 『伊乔悠,其实你不必把话说的那么好听,反正你不就是仗着陈诺枫和谢诚夜挺你吗?』 『这和他们两个没有关係,我们就事论事,好吗?』 『谁和你就事论事,我后面那群是想看你出糗的,我平常也早就看不惯你骄傲的样子了!』 我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男孩瞬间快速的朝我走了几步,然后,狠狠一推。 在我被推落的那瞬间,男孩和他身后的一群女孩们正哈哈大笑着,我吃痛着,根本无力再管眼前的人是否正继续嘲笑我。 『悠,有没有怎么样?』禾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身旁,他的眼底充斥着担心和愤怒,语气有些着急。 『我没事。』我淡淡摇头,而后发现另一边似乎也有人,偏过头才发现是诚夜。 『你站得起来吗?』诚夜朝我伸出手,眉拧着,似乎和禾泉的反应差不多。 我应了一声,手放上诚夜的,他一个使劲便将我从地板上拉起,不过我仍还是觉得方才撞击的地方还有些痛,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怎么样?很痛吗?有没有怎么样?』诚夜着急的问。 我尷尬地笑着,『没事,就是屁股有些痛哈哈……』我张望了四处,发现禾泉的身影消失不见,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诚夜有些好笑的看着我的反应,然后便好心的伸出食指指了个方向。『在那准备和人打架呢。』 『笨蛋阿夜,你要阻止他啊!』 诚夜一脸无辜,不过他的眼底却有着无法忽视的认真。『我不会去阻止,相反的,若是禾泉要我去凑一脚,我一定也会把对方揍的连他爸妈都不认识他。』 『说真的,笨蛋乔悠,说你笨你还真的笨啊?』诚夜望着前方不远处男孩和禾泉打架的身影,而气势明显是禾泉佔了上风,一路把对方压着打,看见这个情形的诚夜忍不住微笑。 『要不是我和禾泉刚好从路过,你该不会就这么一直被人家欺负吧?逃跑会不会,用你的双脚,ok?』 牵起久远延绵的心事,撩拨着看似安然平静的心湖。那时候的禾泉和诚夜能够为了我做了些什么,而如今我却眼睁睁看着禾泉落寞的神情,却始终不能为他做点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禾泉和我之间,我是最没用的那个人,可他还是愿意为这样的我付出,那我呢,难道只是陪在他身边安慰他就够了吗? 「我没事……」禾泉抬头,微微勾起嘴角,牵起我的手往前走。 「悠,你知道我和川原小学就认识了吧,」禾泉淡淡地,说起那段往事。「一开始是先认识了白衣,而后才认识了川原。」 「那时候的白衣和现在一样,随时随地都能看见他微笑的样子。那傢伙简单来说就是个热血笨蛋,想法总是乐观到不行,做事情都不考虑后果的那种人。但可能就是白衣拥有着我没有的,所以我们才会玩起来的吧。他啊,是个头脑简单的生物,喜欢川原却总是和她斗嘴,一举一动都明显的要死,还要装做什么事都没有。」 我看见禾泉笑了出来,可是那笑容却也很快地消失在他脸上。 「三年前,川原她爸妈那时候的公司景气正好吧,做生意的时候也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有人开始针对川原她们家。那天,川原在白衣家,刚好给那些仇视她爸妈的人机会,想要绑走川原。」 禾泉呼出一口气,「白衣的爸妈亲眼目睹一切,对方为了不让事情曝光,双方起了争执,最后,对方一个失手……」 ——死了。 这两个字在我脑海里炸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想到白衣和川原之间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是、是我想的那样吗?」禾泉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你根本没有原谅我,你还恨我对不对!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可是只要你留下来,就算报復我也好,你这样离开又算什么?』 此刻,我才想通川原春游那天为什么会如此的卑微求白衣留下。那样的事情,带来的衝击,把川原撞的遍体麟伤,就算白衣选择了离开,她也还是活在对白衣的愧疚里。 「川原很不好过,她觉得她自己害了白衣,可是白衣不接受她的帮助,所以三年前白衣不告而别的时候,她情绪低迷了好一阵子。」 所有的结局早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经啟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不再回来的,她无法挽回的,无论怎么样的追索,三年前的白衣只如云影掠过。他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最后逐渐隐没在那段记忆里。 有没有一个人,一直住在你的心里面,不曾发觉,却也不曾离开过? 羽生白衣之于川原细音,我想,应该就是属于这样子的存在吧。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在听过白衣和川原的故事以后,忍不住的会想,会不会有哪一天我和禾泉再也不会这样并肩牵手的走在一起?会不会也有一天,也像白衣和川原那样,两个人渐行渐远着? 我们生命中的未知数那么多,关于前方的道路还有未来,我是如此相信着,只要有禾泉在我的身边,我就能无所畏惧的,挺起胸膛、坦然的继续向前迈进着。 可是如果哪天我们真的放开了彼此的双手时,请不要哭泣,至少曾经的那些回忆是如此美好,所以就算分开了,拥有那些回忆也不会寂寞着。 「泉。」我唤。 「嗯?」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也是。」 现在的我,哪怕在面对多少挫折都不会放开这双十指紧扣的手,禾泉,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却还是坚持的待在我身边。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6 隔天上学看见川原时忽然有种衝动想叫住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喊不出来,最后就这样默然的看着川原有些落寞的身影从我眼前消失。 这是白衣和川原之间的事,而选择造成现在局面,是白衣。如果这是白衣所希望的一切,那么我就不该插手。 爱情是场追逐战。三年前的白衣追着,而这三年的时间川原追着,最后,我看见了两个人的渐行渐远。 白衣是不是和我一样在顾虑些什么?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意之后,却又忍不住装傻然后去逃避它。那么同时也这样做的我,是不是到最后也会和禾泉渐渐远离? 「不,奶奶,我相信你曾经跟我说过的牵绊。」坐在病床旁的小椅子上,我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你和我说过,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以后便会產生牵绊,牵绊代表着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和感情,所以我还是希望川原和白衣有个好结局,就算不能,他们也有着别人无法割捨的牵绊,对不对?」 「所以奶奶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之间也有着强烈的牵绊,我们谁也无法离开谁的。」 拜託了,奶奶是我最后唯一的家人了,就算再陪我一下下也好,不要这时候轻易离开。 「……乔悠?」 抬眼向门口望去,发现白衣直挺挺地站在那,面露一贯的微笑。「方便一起出去晃晃吗?」 「可以啊。」我站起身,将奶奶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小声的向奶奶说了句等一下就回来。 将病房门轻轻关上,然后和白衣并肩的朝外走着。 「禾泉今天不在?」 「我想,禾泉如果在这里的话,你应该就不会来找我了。」我开玩笑的说,瞧见白衣略显尷尬的神情后我笑了出声。「放心吧,学生会今天有重要的会议,禾泉走不开。而且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点尷尬,你现在害怕见到禾泉吧?」 「呃、哈哈……也不能说是害怕啦……」白衣傻傻地笑着,搔着头发。「应该是说,不知道见到面之后应该要和他说些什么……」 「上次的对话,你也听到了,」白衣苦笑着。「我做出了让他们两个都很不谅解的事情啊。」他叹气。 「其实春游那天,我有看见你和川原,虽然那角度看不见你,但是听禾泉和你的谈话内容并不难猜出。川原她……是真的很难过,我从没看她这样哭过。」 「啊,那禾泉也应该和你说了吧,我和川原之间发生的事。」见我点头,白衣露出「果然是这样子」的表情。 「那天我原本只是想要去看看细音和禾泉读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原本我还担心会不会碰上熟人之类的,但是还没进晴格大门之前就先看到了满满的人潮,那时候还想说人这么多,看来我的担心是多馀的。结果完全没有想到当我要离开晴格的时候,被细音抓了个正着。」 「和细音见面的当下我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一开始很激动的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后来说着说着还开始掉眼泪,我很着急的要她别哭,她的眼泪掉着,我的心彷彿也隐隐作痛着。」白衣似乎想起了那天,眼眶竟有些红。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白衣你当初要离开?你说你不恨川原,但是你却也没有为她停下脚步过。」 白衣露出苦笑,目光遥望着天空,声音里带点嘶哑。「我也很想留在她身边,真的,我简直恨不得每一刻都能待在她身边……」 「可是不行,现在的我真的不行。」 「白衣,你还有什么顾虑,你说出来我们大家都可以一起解决的!」我着急的朝他说。 我看过川原落寞的背影,也看过她露出苦笑的神情,还有她痛哭时的撕心裂肺。我曾经以为川原是站在人群中的中央,而不是和我一样是远在边界的外人,可是我却没发现,川原其实没有什么和我不一样。 川原失去了对她重要的人,就如同当初我失去了诺枫一样。我不想看到这种结果,明知道这件事没有我插手的馀地,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了他们两个而做些什么,至少,不要再让两个人之间充满着痛苦…… 「乔悠,我这里……」白衣的右手摸向左边的胸口,然后露出縹緲的微笑。「我的心,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以前了。」 白衣的话语和他的神情,直到再次回到病房内,我还是没有办法从方才的画面里抽身。心底好像有股窒闷感,深呼吸了几次也没有办法将那种感觉驱除。和白衣谈过之后,心情也变的沉重了许多。 只因为一次的错过,让两人再也回不到最初的以前。 或许川原想挽回些什么,而这时候的白衣却想着顺其自然,一次的差错,造成了现在和未来永远无法弥补的后悔。 川原,该有多痛? 当我再次回到病房内时,和正好来探望的川原撞了个正着。 「你奶奶好多了吗?」川原的神情依旧有些淡,但我却感觉得出她的脸色要比平常苍白许多。 「老样子。」垂下眼,其实我的心底很害怕,奶奶就会这样一直沉睡不醒。 「别往坏处想,你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川原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出声安慰。 我微微笑着摇头,然后彼此之间又是一阵的沉默。 「川原,我知道白衣在哪,你……想见白衣吗?」看了自己握紧了又松的双手,有些不确定的问。 随后我听见了轻轻的笑声,带着无法掩饰的难过。「他不会见我的,他看见我逃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见我?」 「可是你真正想说出口的话一定还没有传达给他对吧?你以前错过了他一次,难不成现在就因为白衣的逃避,所以你也就不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吗?」 当年发生的那件意外,白衣一开始并没有想隻身离开的想法,只是因为身体的状况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白衣虽然口中说着不想让川原感到内疚或压力,但是或许换另一个方面去想,白衣这样的藉口其实很拙劣。再怎么样,虽然我并不能猜到白衣的想法,但我想这里头还是有白衣的一点私心吧。 或许白衣真正选择让他离开大家的原因,他一辈子都不会透露,而这个秘密也就会随着白衣的消失而消失。 但是川原不同,以现实来说,川原有可能都无法在白衣身上得到救赎。一直活在愧疚和后悔之中的人要怎么样才会真正的快乐,川原其实没有逃避问题的本身,而是因为白衣逃避了,所以川原也才会踌躇不前。 这样的两个人一直在一个胡同里面打转,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应该就是这么说的吧。再我们的眼里看来,只要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但是白衣和川原却在某个点上纠结。 白衣的固执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了,所以只能朝川原下手。 如果川原一天不鼓起勇气走到白衣面前,那么他们就不会有真正解开心结的一天。而且白衣身体的状况目前仍是个未知数,最清楚自己病情的无非就是本人,如果川原还不能尽快的坚强起来,这件事情,就是真的没完。 我抬眼。「川原,你还想再后悔一次吗?」 那一刻,夕阳缓缓向下,橘色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川原的身上,她原本就纤细的身影此刻看起来更加地单薄,但是她的眼神,却又变的如此坚定不移。 「……白衣他,是个胆小鬼呢。」川原轻柔地说。 听出了川原的言外之意,我不禁也微笑。 啊,是呢,白衣似乎就是一个这么矛盾的人。既坚强,却又懦弱;既固执,却又柔软。而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却又带给了我很多未知的东西。 「我要去见他。」川原的眼神不再迷惘,取代而之的是坚定。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7 犹如身在一场电影,在电影里做一个改变大局的配角,很多馀但却少不了。 在白衣和川原之间,他们所经歷过的那些回忆及痛苦,若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我想,谁都没有办法真正体会那种愧疚致死的感受吧。 从他们的故事里,我才明白,曾经感情那么好的人,原来,只要分开后,无论原来有多么熟悉,最后依然会渐渐远离。 迈开脚步,踏上熟悉的道路,经过几个转角几个楼梯,最后在某间病房前停下。 和白衣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但两人却意外的合拍。我想,也许我和白衣两个人在某方面来说是相像的,同是天涯人。和白衣在顶楼相识的那一天开始,我和白衣几乎每天都会在顶楼一起聊天,在我少数的朋友当中,白衣无疑是和我认识时间最短却也同时让我感到亲近的人。 白衣就是有种让人亲近他的魅力。 我抬手,轻敲了门,门内随后传出熟悉的声音,然后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咦,乔悠,是你啊?」白衣跳下病床,一脸惊讶。 我望着白衣,心底有些愧疚,明明对自己说过不该再试图改变白衣的决定,却还是敌不过川原的眼泪,最后还把川原带来了这里。 「白衣,对不起我太多管间事了。」白衣一脸的茫然,我忍不住脱口说道:「我把川原带来了。」 禾泉将驻足在门口的川原推了一把,两个人就这样以有心的安排下,再次相遇。 「我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好好谈一下。」 「不用。」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白衣不带微笑的神情,带点恼怒的又带点不知所措的,最后越过我和川原两个人,逕自往外走。 禾泉彷彿知道白衣会有这种反应,将白衣拦在门口前。「你想逃避吗?」 「我没有。」白衣咬着牙。 「川原她一个女生都可以鼓起勇气来找你,为什么你看到她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想走?这种行为不是逃避要不然是什么?」 白衣不回答,和川原彼此背对着,我看着川原紧咬住唇想忍住眼泪时,好像关于理智的那些东西一下子就被我拋下。 我忽然对白衣的行为感到莫名的生气,即使他真的不想面对川原,也不该做的如此明显伤人。 我走近白衣,拉着他的手臂往回走,使劲了所有力气将他往回拖,最后站在川原的面前。 「我不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可是你也说过你想待在川原的身边,这样的你,为什么不努力一次?就算最后的结果是不好的,但至少你们把话讲开了,不是吗?」 「不是、我……」 我打断白衣的话,无视他脸上最后的无措表情。「今天你别以为你可以逃,我和禾泉就站在门外,你想出去都没办法。所以白衣,哪怕就这么一次,好好跟川原谈一下。」 我走出门外将门关了起来,和禾泉两个人就这样愣愣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最后我忍不住叹息。 「放心吧,没事。」禾泉朝我安慰性的微笑。 「白衣真是的……」我看向禾泉,然后道:「真的希望他们能够谈开,不要再抱着误会或是遗憾了。」 我忍不住想,川原那个时候,时光如针,刺痛心扉。生命的美好点滴耗尽,这样毫无意义的时光游走里,该如何用单薄的手掌撑起那一片蓝天,如惊鸿一般的翱翔?唯独一颗苍白的心,如何要的起未来? 曾经有白衣陪伴的川原,舞步轻盈;曾经,舞步飞旋。曾以为,她可以以优雅的舞步与君共舞一生;曾以为,她可以用最漂亮的、近乎完美的舞姿去作生命的谢幕。不曾料到,自己竟是一个不合格的舞者,共舞才开始,一场演出就以悲情的方式匆匆谢幕。 「他们,真的能够像当初一样吗?」我忍不住向禾泉追问。 「我不知道。但是这一次,我想他们两个都能比较坦然的面对对方了吧。」禾泉微笑着。 禾泉忽然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便接起:「喂,妈?」 阿姨不知道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只听禾泉有些疑惑的回答:「乔悠?她和我在一起。」 过了不到十秒鐘的时间,禾泉掛上了电话。「乔悠,奶奶刚被送去急救了!」 我垂头不语,突然就站起身转向外跑,身边的椅子砰的倒在地上,我被绊了一个踉蹌,却依旧跌跌撞撞没有停下。距离无法准确的估计,人整个就撞到了门板上,砰的一下,很响的声音,鼻尖开始痒痒麻麻的,感觉是血要流出来的前兆,随意的擦了下,又继续往前跑。 电梯,电梯的方向在哪里? 我像隻无头苍蝇四处乱窜,恐惧和焦躁混杂在一起,却找不到出口,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世界单调的只有这么一种顏色。 一种莫名的恐慌越来越近的逼近,是那么的鲜明,那么的想要忽略都不可能。 「啊!」 我抱着头大叫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恐惧与慌张充斥了我全身,手脚颤抖的不像话,最后竟然连路也走不好。 身后有人慢慢的接近,我却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反反覆覆低喃着些什么,然后终于回过神,依旧垂着头,却伸出手摸到了禾泉的衣袖:「帮帮我。」 禾泉的脚步很大,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紧跟着他的步伐。两人都不说话,禾泉不说,我不想说。 离急诊室就是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看到阿姨和叔叔站立在那的身影,我松开了禾泉的手向前跑,很快就听到阿姨喊我的名字。 阿姨似乎也紧张了太久,看到我和禾泉赶过来时,多多少少也有些放松,紧绷的精神一松懈下来,人就异常的脆弱,搂着我的胳膊也不禁颤抖。 「你奶奶今天我去看她的时候明明还像以前那样睡着,后来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眼睛睁开了,说了一些话,她说她想家了,等病好了想回去看看,可是后来、后来就……」 我和阿姨互相依偎着,眼睛不知该落向何处,对我来说,如今何处都是一样的,只有心里一处静静躺着一个眉目安详,发丝银白却柔软的女人,我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只要她再坚持一段时间也好……阿姨说奶奶想家了,是啊,离了有那个爸爸妈妈记忆的那个家,奶奶还是想念的吧,不然不会在最后的情况下,还记得想要回去看一看。 时间以含化成了湖水,它们漫过我的脚面,我的四肢,我的胸腹,我的脖颈,直逼我的口鼻……我不动不说不看,甚至不想呼吸,我就想浸在这一片永无止尽的窒息之中,直至时间就此停止。 手术室的灯灭掉的时候,我没有察觉,直到医生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我才感到心脏驀地一缩,一阵很轻的风拂过,又觉得头皮一紧,指尖一麻,整个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随后,医生微带叹息的话语继着那诡异的风飘然而至:「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眼球收紧,大脑放空,双手一沉,阿姨最后昏倒在我的怀里,我呆呆地扶着阿姨,还是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而后,摇摇阿姨:「阿姨,不要在这睡,会着凉的。」 然后,又抬起头向叔叔和四周的人道:「麻烦你们,把阿姨扶到床上去好吗?」 身上轻了,有嘈杂的人声在我耳边吵闹不已,我竟然还会插嘴说:「阿姨没有病,不要打点滴,你们不要乱打点滴,她没病,把她扶到床上睡一会儿就好了,不是昏倒,是睡着了……」 站起身,又软坐回去,再撑着身子起来,脸颊瞬间滑过两串水珠,似乎有隻温暖的手替我抹去了眼泪,我抬眼,不明所以。 「奶奶?」 微微歪头:「我知道你其实是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轻轻地说完这一句话,身子便如风中的柳絮,慢慢地滑落到地上。 梦很长,亦或者是,这并不是梦。因为我竟然看到我身边竟然坐着奶奶。 黑发,美丽的脸庞,看着我笑。 我挨近奶奶,有些微恼:「奶奶,你刚刚跑到哪去了?你不知道,刚刚我梦到你……」 我看到奶奶微笑着等我的下话,于是搂上奶奶的胳膊,开心的转移话题:「没关係,只要奶奶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等我学校放长假了,我陪奶奶一起回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 「好啊,奶奶等乔悠一起陪奶奶回去。」 奶奶摸我的头,那双手竟然也是皮肤光滑,年轻异常,于是我疑惑不已:「奶奶,你变的好年轻,可是为什么?我都这么大了……」 奶奶但笑不语,忽然一阵风吹来,吹落了树下的花瓣,迷了我的眼,我身边的温暖也随风而逝…… 有人抚摸着我的头发,于是我睁开了眼睛,手马上被人拉了过去,在手心的手掌竟是紧张的微微发抖着:「我陪着你,不要怕。」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8 处理后事这种事情,我当然是第一次做,所以许多的环节都不清楚,但第一个要通知家属我还是懂的,掏出手机,把能想到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能想到的家属的电话都打了一遍,结果能及时赶过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个,不过这些我都不在意,本就不甚亲密的亲情,被时间的洪潮轻易的就漫了过去,馀下的,也不过是那一点点稀稀淡淡的关係鍊。 阿姨不知道被叔叔他们送到了哪个病房,但我想阿姨应该还没有醒,我在走廊里有些犹豫,最后是禾泉出了声,问我要去哪里? 我摇摇头,半晌,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禾泉:「如果是你,会有勇气参加你爱的人的葬礼吗?」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得到禾泉的回应,我也不在意,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我一定是不敢的,也许,我会跑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然后就假装,她还活着。」 停下的脚步又抬起来,我走的极慢,像是分不清方向,反正无论往哪里转去,对我来说都是黑暗而已,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要继续走,最好是一直走下去,那样,就不用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禾泉几步赶过来,抓着我的手,他或许是有些紧张我的,抓着我的手指力度有些大。「我不会让她死去,我会守着她,赶走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人。」 「呵,傻瓜。」没有想到,平常总是骂我傻瓜的禾泉,在这一刻,我竟觉得他像个傻瓜。 我苦笑:「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每件事,努力就能够办到的,就像是你,在你出生之前,也一定有很多人发誓要保你健健康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是我,曾经也向奶奶保证她一定可以看着我长大,可是最后,那个发誓或是保证,都还是敌不过老天的安排……」 感觉到禾泉驀地的手指缩紧,我拍拍他的手,说:「我只是想说,有时候努力是一回事,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就像吃饭是一回事,但饱腹却是另一回事一般,永远会有一些事是你做不到的也得不到的,如果禾泉你有一天也有了这种感觉,也有了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放弃吧。」 「没有人会责怪你的,没有。」 禾泉紧贴着我的步伐,似乎真的是很紧张,我不禁有些自责,怕是自己的表情和语调吓到了他,于是又拍拍他的手让他放松。「我们去找阿姨吧。」 禾泉似乎从我清醒后一直都是保持着紧张的状态,我不明白但也没有追问,紧紧抓住我胳膊的手,几乎无法分开。 两人到了医生的办公室,问到了阿姨所在的病房,又一起去了阿姨那里。 我坐在床边,看到阿姨的眼睛仍是有些红肿,问过照顾阿姨的护士,说是阿姨中途醒过一次,担心我的精神状态,什么都不说就要向外衝去找我,医生也试图要她冷静,她谁也不理,医生只好给她打了镇定针,这才又睡到现在。 我有些后悔,阿姨是真的把我当她女儿一样照顾疼着,而且阿姨也许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脆弱。 确认阿姨的病房,也看过阿姨目前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我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做一件最不想,却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禾泉,陪我再回病房一趟。」 再次回到奶奶的病床,一切依旧,只是人已逝,床已空,那残馀的温度都已变的冰冷。 手指不愿离开已经被重新铺换过的病床,心里一阵阵的泛堵,眼眶里流不出眼泪,就都流到喉咙里,酸,痛,噁心,窒息…… 蹲下身,轻轻打开柜门,伸手进去摸了摸,所有的东西都还在。 奶奶的水杯,收音机、几件换洗的衣服……手指抽回来,额头抵到柜子上,缓和了一些,又一次伸进去,一股作气的把东西拉出来放到床上。 「禾泉,你可以到外面等我吗,我马上就出来。」 禾泉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我听到他离开的步伐和开关门的声音,然后转过身,侧躺到床上,从袋子里拉出一件外套放到鼻尖嗅了嗅,拥着一大堆的东西,埋头在外套里,没有声音,只有肩膀急速的耸动。 * 叔叔和禾泉陪我来到领到奶奶存放的地方,刚一开啟门,冰冷的空气就几乎将我冻僵。 我脑中第一个想法竟是,奶奶睡在这种地方,不会觉得冷吗? 脚步异常沉重,想要逃掉,又想要最后触碰一下奶奶的脸。 我走进那间冰冷的房间,将操心的叔叔和禾泉按在了原地,摇摇头:「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禾泉却还是不同意,着急的说着一堆理由,什么里面太冷,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里面,最后竟然还用上了,我离开他他会害怕,甚至开始拿自己可贵的面子开起玩笑话,最后居然连叔叔也一起加入说服,任是谁也拒绝不了吧。 于是我只好点头,我们缓缓下了阶梯,越是进到里面,越是觉得那种寒意不只是周围的空气所致,那是一种沁入骨髓的感觉,我不禁握紧禾泉的手,而禾泉不知何时张开了手掌,握住我的,小小的温暖顿时成了我此时唯一的支撑。 「好了,可以过来了。」 医院的工作人员拉出一个柜子,向后几步等着我,我艰涩的嚥了嚥口水,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却又不能退缩,禾泉突然拦在我面前,我直接撞到他怀里。 他拉起我的手,一个一个手指掰开,掌心被指甲嵌入已带上了鲜红,他看起来似乎是生气了,像是要我自己清楚我都做了什么,我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推开他,继续向前走,他又赶过来,语气带着急促。 「回去,我们回去!」 我在心里苦笑,怎么能回去?那可是奶奶啊,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奶奶啊。 固执的压下心头百般的情绪走到那冰冷还散着寒气的柜子旁边,然后,轻抬手伸到自己面前。 冰,除了这种感觉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词语可以形容我此时的感受,记忆中的触感已不在,手下的不是奶奶,只是一句没了生气的躯体而已,我这时才真正的意识到,奶奶,是真的离开我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身后的工作人员似乎在询问叔叔要不要马上火化,叔叔询问的眼光飘向我,我还是不说话,无力的挥挥手,一挨到不远处的长椅,人就软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是无法平復那种彻骨的寒。 半晌,身上的温暖让我缓过神来,伸手摸到了禾泉的胳膊。「肩膀,借我一下好吗?」 额头搭在禾泉的脖间,声音显得异常疲惫:「奶奶是真的离开我了……我很难过,可是我却哭不出来,我是真的很难过啊……」 自言自语的说了很多话,意识就开始模糊,最后,竟也就这么睡去。 * 「睡了这么久真的没关係吗?」 隐隐约约中,听到熟悉女人的声音,我动了动身子,有些沉,有些无力,脑子里还有些混混沌沌的,不知这一觉睡了几天。 几天? 费力的睁开眼,马上就有一双手摸上自己的脸。「哎呀可终于醒了,乔悠,是我,阿姨啊。」 阿姨?阿姨醒过来了吗? 「阿姨,你醒了?」 「都醒了两天了,你一直在睡觉,我就没叫醒你。」 我要起来,阿姨扶我半坐半靠到床头,我却转身要下床。 「先休息,你这孩子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去哪啊?」 「这个样子?我怎么了?」我疑惑的看向阿姨,只见阿姨的眼神里充满了像是同情的感情。 「乔悠,你有抑鬱症。」阿姨扶着我坐回床上,声音里有些哽咽。「医生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自己也有些感觉,只是你都压抑在自己心里什么都不说。」 我默然,并不惊讶自己得了抑鬱症,甚至觉得如果能藉由这个病颓废下去,那该有多好? 「我没事,奶奶呢……」 「奶奶的事情我们都处理好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处理好了?」我疑惑:「什么处理好了?」 「已经……」 阿姨的话说了一半,我失声接上:「火化了?」 「嗯,时间也不短了,你们家那几个亲属相量了一下,就自作主张的决定了,我们也不好插手。」 我半天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虽然知道自己即使没有昏睡,奶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可是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就这么忽然丢给我一个讯息,真的无法接受。 心脏从一醒来就马上承受这巨大的打击,悲伤和惊慌都让我措手不及,直接撑着床畔慢慢倒回床上,手背盖着双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全消失了,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到一滴不剩,撕裂般的疼痛由脚蔓延至全身,我想继续坚持的,但却连个微笑也挤不出,微笑彷彿变成了我多馀的动作。 我感觉自己,比悲伤更悲伤。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09 「阿姨,我想要把奶奶的骨灰送回去。」 我安静了很久,双眼被手压的有些发疼,深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之后,道。 「不行。」熟悉的声音回答了我的话。 我细想了下,还是没把双眼睁开。「禾泉,不用很久的,只是把奶奶的骨灰带回台湾而已,几天就可以的。」 「一天都不行,你的治疗就要从明天开始了,不能耽误。奶奶的后事我爸说了,他会处理好的。」禾泉的语气很坚定,不容拒绝。 我终于睁开双眼,望着禾泉强硬的眼神,下意识的环住手臂,指甲深深的嵌入。 「三天都不可以吗?我保证一定快去快回,不浪费时间的。」 只见禾泉将唇抿的死紧,几个跨步便到了我的面前,用力地将我环住的双臂扯下,神情有些愤怒。「你知道你的手臂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吗?若不是你昏倒了,医生检查出来,我们是不是要到你真正崩溃了那天才会知道你有抑鬱症?」 这些无意识的动作原本只在深夜里,当我独自一人时才会让自己发抖着,抑制着想死的衝动。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在我手臂上这些伤痕会被发现,只是觉得或许自己还能坚持吧,坚持下去抵抗心底那抹黑暗,却在奶奶离去后,彻底瓦解。 「我说不行那就是一点商量的馀地都没有,除非,你想放弃治疗。」禾泉的话重重的砸了过来,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放弃的,毕竟奶奶的离去对我来说打击太大,可是禾泉彷彿洞悉我的想法,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我,逼不得我把放弃的想法给收回。 我的治疗很死板,也需要吃很多药,thorazuine,clozaril,佳静安定,斯诺斯等等等,最初开始的时候甚至要接受电痉挛治疗,此外还要接受心理辅导。 心理医生让我卧床,每天都要坚持写日记。 可是效果都很差。 后来,禾泉有天就这么站在我床边,眼神里不再有光彩而是黯淡,然后,他轻轻地问我:「你不想好,对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潜意识里或许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还是配合做了治疗吗? 放松的傍晚,难熬的白昼,黑暗的黎明,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改变。 晚上,就着走廊的灯光,最后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间熟悉的病房门前。犹豫了几秒后,碍于时间已经太晚而准备打道回府。 「乔悠吗?」 回过身,发现白衣不知何时早已看见我,他躺在病床上,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要不要进来坐坐?这样讲话我有点……吃力。」 我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在奶奶那天去世以后,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白衣,明明还记得那天把他和川原留在了这间病房,如今却没有心思过问。或者应该这样说,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可能都不会再有那份心思了吧。 白衣的脸庞忽然有些瘦削,笑起来有双笑眼底下如今却满是疲倦的阴影。只是看着白衣笑的时候,才依稀可以看出原先应有的活力。 「你为什么不睡觉?」白衣问我,带些好奇。 「……那么你为什么不睡觉?」我的语气刻板而无起伏,但显然白衣似乎不介意我的改变。 他的脸上依旧是我记忆中温暖的笑容,但这次却清澈又落寞,他的手贴上左胸口:「我怕。怕睡着了,它就不动了。」 「白衣你……」是不是病情发生了变数? 「抱歉我骗了你。」白衣温温的说着,眼底带着抱歉。「在我认识你之前,我的生命本就剩下不多,我的脑袋里是颗恶性的肿瘤,手术的成功机率微乎其微,而最近……我想,日子快到了吧。」 我喉咙一哽,双手紧握成拳,心底一瞬间充满苦涩与难过,最后却化成了愤怒。 「死了不是很好吗。」我的语调平而毫无感情,陈诉我自己目前的想法。 我多希望,能够睡去就再也睁不开眼,不用对着无尽的黑夜楞楞发呆。不用在绵长而毫无意义的时间里呆坐和傻站。 「不好。」白衣的笑眼对上我清冷的黑眸。「一点都不好。」 「活着有什么好?」以前的我可能还会努力找出那个原因,可是那前提是奶奶还在。奶奶不在了,我想不出来,问的有些茫然困惑。 「活着,」白衣瘦长的手指碰了下放在一旁的护身符,绽开了温柔縹緲的笑容,似乎是想到了让他很开心的人。「就可以看见她幸不幸福。」 我随着他的动作看向护身符,一开始只是觉得那护身符有些眼熟,最后才无意间想起川原身上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一模一样的护身符。 「可是,我活着,她却死了,看不看得见幸福,对现在的我来说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淡淡地收回视线。 「那么,就再找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吧。」白衣笑着说。 「乔悠,你的时间还那么多,未来、人生还有很多正等着你去挑战,如果你这时候就放弃了,那就是个人生彻底的输家。」 我静下了一会儿:「那天,你和川原最后怎么样了?」 白衣静默了几秒,淡淡一笑:「我还是劝她别再找我了。」 「我剩下的时间是那么的少,我不想要她看见我被病痛折磨的模样,她已经因为那件事情而痛苦了那么久,我实在是不希望她又为了我的离去而掉眼泪。乔悠,我撑不过这礼拜了……」 白衣轻轻地说着,关于死亡的到来,他彷彿云淡风轻的诉说着自己即将离去的事实,在他縹緲的笑容下我终于有了些反应,红了眼眶。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会撑过这礼拜?」右手快速的抹去快掉下的眼泪,倔强的看着白衣。 白衣只是无奈的笑着,轻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们人本来就应该经歷生老病死,而我的生命只是比较早结束而已,所以乔悠,不要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 我静静的站着,静静地转身,环顾病房里的灯光,阴暗埋进了每个角落。我哭了,咬着牙,白衣只看得见我双肩不明的耸动。 「乔悠,你能不能,帮我看她幸不幸福?」白衣的语调轻快,却隐藏不住语气底下的苦涩与难过,我背对着他,彷彿能想像着此刻的白衣也是一如往常的笑着,笑的——很不诚恳。 * 我开始接受了治疗,禾泉和阿姨叔叔他们明显都觉得我变得积极了些,但只有我知道,其实我还是受了白衣的影响。 那句,「帮我看她幸不幸福」一直在我脑袋回盪着。我很想对白衣说,有本事你自己好起来亲眼看她幸福幸福,可是没办法,白衣的身体是明显一天比一天还要虚弱。 在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但硬要说思考的方向的话,应该都是一些比较灰暗的想法。尤其在经过与亲人别离之后,那种感受仍是想到一次便狠狠痛过一次。 现实很残酷,很残忍,在陷入心底的黑洞之后更是无法挣脱,最后,就这么不带一丝希望,放弃了挣扎。 白衣要我重新找到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说的简单,但我却很难找到。从小都是以奶奶为中心这样生活着的我,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措手不及,只能自己孤独地站在最黑暗的地方,放任堕落着。 终于,寂寞和忧伤一併涌来,我看到的是满目的疮痍,想逃离这忧伤的时刻,却发现自己早已满是伤痕,想逃也逃不了,这受伤的身影被迫停驻在荒芜的世界上,于是,我别无选择,只能沦落成为寂寞和忧伤的奴隶。 寂寞销魂,熄灭孤灯,随恨灯影去。四溢悲伤,写碎无数悲伤流年,是那么的温柔而又感伤。活在一个空旷的世界,似乎,我已经遗忘了很久,游刃在这孤独的城市。岁月如沙永远自由行走,我们握不紧,也留不住。时光让深的东西更深,浅的东西更浅,最后,不紧不慢地从身边逝去无痕。 在受伤很多次后,才终于明白世界不是童话世界的美好,比如,这个世界的真实状态就是不公平的,你漂亮、你有权、你多金,就是活得比别人舒服。 无知并不会產生痛苦,痛苦的是明明知道却无力改变。 彷彿心中的黑暗分裂出了一个恶魔,火眼金睛,心怀警戒,为的是不让残存的真实自我再继续受伤。 在寂寞时不想说一句话,情愿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像个丢了魂的傻瓜。静静地体会着寂寞的滋味,让那种无法抹去的痛,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上,像刀子划过,可就是不愿再有任何反应,就情愿这样一个人默默的待着,慢慢地自己抚平自己的伤痛。 最后,才终于醒悟,知道每个人都并非可信。 一个人幸运的前提是,他能够改变自己,而我,无法改变,也并没有这种幸运。 《Chapter 2 无法割捨的牵绊》10 夕阳斜下,微风徐徐吹来,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的我有些冷,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总觉得心……空虚的不像是自己的。 呆愣地望着医院的大门口,没有多久便发现了禾泉瘦削的身影,他彷彿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脚步一点也不迟疑的就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直到他越靠越近,我才发现他的眉头紧锁着。 「泉……」 禾泉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脱下了学校的外套盖在我身上,很轻很轻的回了我一声:「嗯?」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心慌和恐惧是什么,只是看见禾泉淡淡的眼神,或者是相似于白衣縹緲的语气,我就害怕的不得了,伸出手揽紧了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的颈项里,感受到他的体温时我才能感觉,幸好,禾泉还在,他还在我的身边。 「怎么了?」又是一句很轻的话语,我几乎快要听不清禾泉的话里带有什么情绪。「下次出来的时候要记得带件外套,要不然你会着凉的。」 我在他的颈项里闷闷的嗯了一声,他对着我淡然的语气,我还是感到害怕。 「泉……不要丢下我。」已经失去全世界的我,如果再失去禾泉,那我该怎么办? 禾泉原本还顺着我发丝的手僵硬了下,然后他伸手抱住我,在他怀里我啜泣着,我听见他似乎叹了一声。那一叹,包括了好多复杂的情绪。 「我不会丢下你,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禾泉的语气里带点温柔带点无奈,他将我从他身上拉开,他双手捧着我的脸,一脸认真。「如果他们不要你,那我要。樊禾泉永远会要伊乔悠,知道吗?」 那天,禾泉细细的话语一点一滴的传进我的耳里,他的温柔也慢慢渗进我已残破不堪的心,先前的空虚感,全被禾泉的温柔填的满满地。我简直不敢想像,如果失去了禾泉的后果,那样的害怕,是前所未有的。 嘈杂凌乱的音符,谱写了一首曲子,当悲伤佔据了我的心房,清泪流了两行,我不想要流浪,更不想要自由翱翔,只想要有一个可以哭泣的地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他的一个承诺,我便毫无疑问的相信了,于是,我忽然发现眼前有什么光亮,挣扎的想要看清那道身影,眨眨眼,我看到了禾泉清冷的面庞,再于是,我相信了我的生命里不可以没有他。 隔天是假日,禾泉整个上午都在医院里陪着我做治疗,所以当我做完所有疗程时早已过了中午,禾泉扶着疲惫不堪的我回到病房内休息,没有多久,禾泉拿起了钱包要往外走。 「泉,你要去哪?」 「买些吃的。」他又走回我的床边,要我乖乖躺下,「你一整个早上都没吃东西,我去买些回来,嗯?」 我歛下眼,咬咬唇,最后还是拉住了禾泉的袖子。「我不饿,你可不可以在这里陪我?」 见禾泉还有些犹豫,我又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一个人会怕。」 只见禾泉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望了我一眼,最后又坐回了原本的椅子上。「好,我不走。」于是我微笑了,在奶奶去世之后,我第一次真正地微笑。 「乔悠,我发现你越来越依赖我了。」禾泉看见我微笑后,他的心情彷彿也好了很多。「可是感觉很好,我很喜欢……」他最后低喃着什么,我没有听清。 在禾泉的陪伴之下,重重地眼皮终于落下,因为知道禾泉就在我身旁,所以即使睡着了也能感觉他的气息,那样令人安稳、安心。 恍恍惚惚地在梦里,我似乎又看见了奶奶的身影,依然是上次看到那样的年轻,带着我记忆中最温柔的微笑,奶奶摸上我的头发,嘴巴开开合合地说了什么,然后她便忽然如雾般地消失在我眼前。 我着急地向前走了几步,可是雾越来越浓,我再也看不见眼前的道路。我漫无目的地跑着,嘴里喊着奶奶,喊到我喉咙哑了,眼泪也流乾了,可这白雾般的世界依然没有什么改变。 我迷失在白色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喘重的呼吸声外,这一切彷彿静止的可以。这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驀地我红了眼眶,我不想要一个人,我不想要奶奶离开,我不想要爸爸妈妈离开,我不想要诺枫离开,我不想要白衣离开,我更不想要禾泉离开我。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这世界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残忍的拋下我,是不是我做的不够,还是我总是当他人的绊脚石? 「乔悠,你要相信,身边的人都是爱你的,就像奶奶爱你一样。」 奶奶的话忽然清晰的在我耳边回盪着,猛然抬起头,发现眼前的白雾早已退去,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道路,而在那彼端,有个人就屹立不摇的站在那里。 我缓缓的走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到最后我跑了起来,我死命地跑,跑到了道路的终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仍是失望的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双大手却从我身后抱住我,睁大了双眼,眼泪也开始落下,只因为那个人对我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害怕,我永远都在。」 那道嗓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想要看清他的脸,忽然一阵强风吹来,画面不再那般美好,我被拉回了现实。 一隻手在我脸上游移着,那样带着心疼,我缓缓睁开双眼,跳入我眼里的是那张延夏红了眼眶的小脸。 「延……夏。」 「唉唉我在这。」延夏的声音有着哽咽,她将我紧紧抱住,语气有些激动。「小悠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前几天你都还好好的啊,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瘦了?原来我瘦了吗?我苦笑着,这阵子事情太多,常常一点食慾也没有。 我拍拍延夏的背,慢慢地等她平復情绪,直到她松开我站在一旁时,我才发现川原和木野都在。 「他们都是来看你的,还带了一些你喜欢的水果,开心吧?」禾泉靠近我,将我的病床和枕头调整成舒适的样子,好让我能和他们聊天。 「嗯。」我微微笑,然后握住延夏的手,看着大家。「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真的没事了。」 「唉唉小悠悠,我真是担心死你了。」延夏又伸手忍不住抱住我,我笑着拍拍她。 「你刚刚是不是做恶梦了?眼泪流了好多的说。」延夏担忧的望着我,此刻的我忽然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明明还有延夏他们对我的关心,我怎么可以一直认为我身边没有人?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泪早已乾了,彷彿有什么事情也都跟着明朗了起来。 「谢谢你,延夏,我现在好多了。」 延夏他们的到来无非是给我一种精神上的支持,我想我是真的让他们担心了,所以我应该振作,即使奶奶离开了,我也还有延夏他们,叔叔阿姨和禾泉在我身边。 相聚的时间很快的就流逝,延夏和木野先走了,离开时他们两个还一搭一唱的要我早点康復,我忍不住无奈笑着答应。 一时之间,病房内只剩下我和川原,禾泉最后还是顾及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而出门去了。 「你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川原微笑着。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川原笑着摇头,就这么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两人之间忽然充满了寂静。 「……你知道,白衣他……」想到白衣,我就想到那个夜晚,白衣縹緲的字字句句。 「啊。」川原看着我的眼底,充满了悲伤沉痛,就算如此,却还硬是扯出一抹微笑。「儘管他要我不要再去见他了,可是我还是抵不过心底的那份对他的执念,所以刚才来看你之前便先想,远远的,最后看他一眼就好了。」 「可是……」川原的微笑消失了,她紧握的双手有些颤抖,她忍不住闭起双眼,一口气说道:「他人却已在重症病房里了。」 「儘管那天他向我坦白他的脑袋里是颗恶性肿瘤,而且再也无法好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使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面,他还是不需要我的陪伴。」 「你,后悔吗?」后悔没有待在白衣的身边。 川原淡淡的留了一句话之后,又叮嘱我好好休养,便踏着寂寞的步伐离去。当我看向川原离开时,默然的背影时,真的替她感到心疼。 过了三天,夜晚,禾泉将我带到了那熟悉的病房门前,或许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当我打开房门时,那熟悉的位置,病床上的人已不在那,而我还恍惚的觉得,那个人似乎还像以往那样,带着縹緲的微笑向我打招呼。 默默地躺在那张已经重新换过床单的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脑袋一片空白,在这时候唯一清晰的,只有川原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现在我和白衣终于要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了,他比我先走,我反而比较欣慰。因为失去对方,这样的悲伤,迟早会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单独体会,那么,就让我来承担好了。」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1 「那道伤疤,痊癒了,痕跡却还留着。若是想起了,便会隐隐作痛。」 * 「小枫,我们该走了哦?」 被唤的女子歛下眼角,没有回答,依然执着的站在一栋建筑物前凝视着。 「小枫!」另一名女子不满朋友此时的反应,过来拉拉她的手。 「小晨,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还想在这待一会儿。」陈诺枫挣脱了被抓住的手,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屋,她苦涩的笑了笑。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吧,她去日本了,既然她都这么久没有回来了,你还傻傻地等她回来干嘛?失去了你,反而还是那个伊乔悠的损失,是她太不知好歹!」女子呱啦呱啦的说着,其实她是认识陈诺枫很久以后才知道,为什么陈诺枫的笑容里总是有一丝的不真实,而那个原因,就是伊乔悠。 女子花了很多时间陪伴在陈诺枫身边,即使陈诺枫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但她总是觉得任何一个人都走不进陈诺枫的内心,包括她。 陈诺枫的心里有一道伤疤,虽然痊癒了,痕跡却留下了。 「不是……小晨,你不瞭解她。」陈诺枫忽然想起了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了伊乔悠的笑容,还有最后的冷漠。不只是女子不了解伊乔悠,其实,最没资格说了解的人,或许是她自己吧…… 「小枫……」 「好了小晨,我们走吧。」见女子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陈诺枫赶紧打断她。离去前,她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一抹失望闪过,她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下去。 「对了,等等我和阿夜有约,所以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回家了哦?」陈诺枫双手合十,带着歉意,不好意思的向女子说明。 然而女子却是很爽快地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曖昧。「唉唷唉唷,既然是跟我们学校的大帅哥有约会,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个胆子阻挠你们呢?快去快去。」 「帅哥?小晨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陈诺枫一脸无语。 「好了,你不要再害羞了啦,既然你有约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拜拜!」 陈诺枫被女子往前推了推,最后还是决定先走一步。「那、那我们学校见哦!」 「ok!」女子带着笑容,大力的挥了挥手,即使陈诺枫早已背对着她跑远,她却还是直到看不见那道身影之后才黯然放下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明明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女子却还是盯着看了许久。 对你来说,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那么这几年陪在你身边的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地位? * 距离奶奶和白衣的离去,已经过了五年。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是我的血缘亲人,但是,果然老天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一扇窗吧,在这段时间随着时光的流逝,年纪的增长,还有那些令人太痛的回忆,都迫使我不得不成熟起来。 我的治疗也在两年前终于结束,只不过一当我的情绪又太过于低落时,又必须开始吃药控制。 这种生活很讨厌,起初刚治疗完时,我甚至觉得要是自己能够什么都不在乎的话就好了,这样子,我就能很冷血的拋弃大家。 只是,一想到延夏、叔叔阿姨还有禾泉他们,这些想法又都不得不被抹煞。也许,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但却被那些爱我的人……给拯救了吧。 有一次和禾泉一起在外散步着,他对着我笑说:「每一件事都是好事,如果不是,那就代表还没有到最后。」 我想过的,一直以来,如果没有禾泉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还是现在的伊乔悠,每次、每次……都是禾泉伸出了他的手,将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他的感情,我明明很清楚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感觉自己在禾泉心里不同于别的女孩子的地位。可儘管如此,这样子的我……却无法给予回应。 我啊,真的很自私呢…… 不管是对于延夏、川原、白衣、诺枫还是禾泉,一直以来,我都是非常自私的。总是觉得这些人,应该要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若是情况开始变的糟糕了,我又会进入低潮。这样子的我,这样自私的我,又该如何去回应那些真正关心我的人的心情呢?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啊…… 「早,」依然是我熟悉的语调,「今天似乎比较早起床呢。」禾泉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了任何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啊,今天是结业式,不知不觉就……」我的语调也变的淡到不能再淡。 如果说这几年来谁都没有改变的话,那是骗人的吧。身边的大家,每一个,都变得和五年前不一样了。 「啊是吗。」禾泉站在我面前,大手轻揉了我的头发,眼神温柔。「那么我们走吧。」 禾泉变的高大了,肩膀也变宽了,嗓音也比以往更加地低沉,那张我所熟悉的脸,似乎也变的成熟了。可这些改变,对于我来说还不够吧。 如果禾泉能够收回对我付出的一切,就好了…… * 升上高中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晴格是所大学校,很多学生在这里都选择了直升,从国中到高中,高中又升到了大学部,这就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延夏他们和我还有禾泉都一样,直升高中部。学校生活依然和刚进晴格时一样,只不过面临了一些事情的我们,都稍稍的变了个模样。 「唉唉小悠悠,早安哦!」延夏挥着手,带着温暖的笑容,我不禁也举起了右手回应她。 「早!」站在延夏身边的木野野带着笑,朝我和禾泉打招呼。 说起来,延夏和木野两个人也有了我意想不到的发展。纵使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和我印象中的一样打闹,但周围似乎多添了一份幸福感。 假若这就是幸福的结局,那么以前的我渴望着的,是不是现在,都变的不一样了?曾经的我也想努力抓住幸福,结果到最后的一切不过只是徒劳无功,得到了就是得到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这才是世界的定律吧。 所以现在的我是不是因为曾经狠狠受过伤,才会把如今的一切都看的那么淡呢? 「细音呢?」在班上待了许久,仍是没有看见细音的身影。 这段时间,我和细音的感情似乎比较好了,直呼她的名字时,才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也和她亲近了起来。 「好奇怪呢,音音平常不会这么晚来的……」延夏话说到了一半,就见她高高的举起手,中气十足的朝我身后大喊:「音音,你好慢啊!」 「抱歉,结业式还没开始吧?」细音有些气喘吁吁,脸上还有些薄汗。 我递出面纸,淡淡的道:「是去看白衣了?」 细音说了声谢谢后接过我手中的面纸,随后微微一笑。「嗯,去看他了,还说了好多话。」 「啊是吗……挺好的。」 没有多久,班导便进了教室,要全班到走廊上排队,结业式也终于要开始了。高中三年,也匆匆促促的流逝了。 在大礼堂一个一个的仪式,大家脸上有些沉重的表情,接过薄薄一张的毕业证书,那种心情,即使过了多少次,还是会有些失落吧。 站在大礼堂一个角落里的我,抬头看了看,也只不过能看到天花板而已,然而在这礼堂里却塞满了将近一千个人,分道扬鑣又或是携手努力,都不关我的事了。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我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无处可待?各种各样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我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而这些负面的想法,只要和禾泉他们大家待在一起,就不会浮现。那么,毕业之后的我,又该有怎么样的想法? 「悠?」 禾泉的嗓音从我身旁传来,我想我一定又是不小心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让他担心了吧。「怎么了?」不管我表现的多淡、多无所谓,禾泉总能发现我的异样,在他面前即使我再如何假装,我想我在禾泉眼里,是个再透明不过的人了吧。 「后悔了吗?」 我摇摇头。「只是,很捨不得而已。」 「真的决定好了?」 「嗯。」点点头,我沉默了几秒后,忍不住抬头看向禾泉的侧脸。「对不起,让你也跟着我一起……」 禾泉没有看向我,他的目光放在前头的司令台上,目光却很温柔。「笨蛋。因为,你是个让人操心的傢伙啊。」 啊……禾泉的侧脸,这时候的我觉得,禾泉果然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呢。 总是在禾泉羽翼下躲着的我,只要往前踏出了一步,受到了一点惊吓又会退回羽翼下。禾泉的羽翼反而成为了我坚强的假象,真实的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胆小懦弱没用。 或许,在我决定了某些事情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那对羽翼了吧。在安逸里生活太久的我,被禾泉保护太久的我,或许,真的该适可而止了吧。 吶、怎么办,连我都快要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了啊,再这样下去,我会没有办法承受的……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2 我的决定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想要搬回台湾,搬回那间有奶奶、有爸妈的房子而已。这样一来,或许我就不会再感到那样寂寞,身边没有了亲人,那种痛只要想起便会发作。 当我把决定告诉叔叔阿姨的时候,他们脸上第一时间表现的不赞同是我意料之中的。我知道他们的顾虑是什么,或许是怕我触景伤情,又或是考虑到我现在的精神状况还不是非常稳定……但是,对我来说,回到有家人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归属。 我的坚定加上禾泉也打算陪我飞回台湾,叔叔阿姨才终于勉强点了头答应。 「学校决定好了吗?回台湾也不可以怠惰课业哦!」越是接近回台湾的时间,阿姨脸上的担忧越是明显。 「嗯,台湾有晴格的姊妹校,当初的申请之前下来了。」我放下空空的碗筷,有些艰涩的开口。「阿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係的哦,你和禾泉都已经长大了嘛,阿姨也该尊重你们的决定。」阿姨纵使笑着,但是我知道阿姨其实也很难过吧。「乔悠也算是我带大的啊,突然离开这个家,阿姨会很寂寞的。」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眼泪掉下,哽咽的声音却还是出卖了我。「阿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我是真的很自私,原来也会有人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寂寞,我想着自己的感受却没有想过叔叔阿姨的感受。 「哎呀怎么哭了,不要哭不要哭,你哭了阿姨也会心疼的。」 「乔悠,你只要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家,叔叔永远会在这里当你的避风港。」 我被阿姨紧紧抱着,耳边也有着叔叔的安慰声,那一刻,我想这就是爸妈的感觉吧,被阿姨抱着鼻尖还嗅得到洗衣精的温柔味道,叔叔低沉的声音听着听着也让人安心。 我是叔叔阿姨的孩子,只要我肯回来,他们就永远不会拋弃我。 「……你们在干嘛?」 禾泉刚进餐厅便是看见我们三个人紧抱着的场景,叔叔尷尬地搔着后脑,不好意思的说要看报纸便溜到客厅,阿姨也是笑笑的没有说什么,要禾泉赶快坐下吃饭。 眼泪未乾,可是我却笑着,因为这里也是我的家。 * 在房间里躺在床上,望着四处都被贴满的夜光贴纸,我又忍不住回想起了那时候。 那时候刚出院时,禾泉将我推进了自己的房里,他把电灯一关,四处漆黑的让我慌张。 我紧紧闭着双眼,全身也不停地颤抖,我害怕这黑暗的世界,我怕我看不见这世界的任何人,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一个人寂寞的活着,才会这么的恐惧。 「不要怕,张开眼。」禾泉握起我的手,他身上的温暖一点一滴地传递给我。「乔悠,相信我。」 挣扎过后我慢慢地睁开眼,望进眼帘的是小时候所熟悉的星空,房里被夜光贴纸点缀的如真正的星空,我一时几乎要忘了呼吸,小时候的天真美好,在那时候都跳进了我的脑海里。 偏过头,我便跌进禾泉如漆黑般的双眸,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眼神里带着坚定,要我相信他。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禾泉的呢? 这问题我曾经想过了无数遍,最后直到他要我看那熟悉的星空时,我才醒悟,原来自己很早很早就开始喜欢上他了,只是一直到那一刻,我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那些夜光贴纸原本是春游晚上营火晚会下雨时的补救物品,那时候禾泉原本是想分发到各班,也想让大家看看我们所见的星空。 「乔悠,你睡了吗?」禾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欲要帮他开门,他的声音却又再次传了过来。「不用开门,就这样让我跟你对话。」 「……泉?」 「过了这么久,果然我还是很在意,即使站在你最近的身边,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你就快要从我身边逃走了一样。」 「乔悠……你喜欢过白衣吗?」 我的心脏彷彿被一隻无形的手狠狠掐住,无法理解为什么禾泉会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我和禾泉,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在维系着那微妙的平衡。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我没有办法看见禾泉的神情,门外静默了几秒鐘,我好像能感觉到禾泉叹了一声。 「五年前,你陷入了一个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的旋涡,每天在你身边关心着你的一举一动,担心着你的情绪起伏,甚至害怕你可能会做什么傻事也不一定,可即使我多想拉住你,却还是什么都触碰不到……」 「而那时候白衣的出现,我能感觉到你努力要让自己变得坚强,让自己不要在我们面前露出一丝悲伤或是脆弱。可是乔悠,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我的手还停留在冷冰冰的门把上,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禾泉,却发现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办法说出,因为禾泉的那些伤口,是我给予的。 「像个笨蛋,简直像个大笨蛋一样。」 我听见了禾泉嘲讽自己的笑声,我突然觉得心痛,我慌张地想要打开门,禾泉却彷彿早已知道我会有这种反应,他拉住门不让我打开。 「不要这样说自己!禾泉你把门打开,你让我看看你!」我用尽力气的想把门打开,却还是敌不过禾泉的力量。 「乔悠,你让我把话说完,看着你的脸我就说不出来了。」 「我那时候想着,陪在你身边这么久的我,在你遇到最困难的时候却什么也帮不上忙。你甚至一度放弃了治疗,却又在之后主动积极的治疗,我知道的,那天晚上你走到了白衣的病房。你放心,我并没有听见你们聊了些什么。」 最后,我放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额头抵住门,耳里听着禾泉一字一句的说起那时候的事,我就忍不住又感到难过。 「伊乔悠,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目光不知不觉也都只跟随着你。看到你笑,我就觉得幸福,看到你哭,我也只想待在你身边当你的依靠。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却还是故意逃避,好狡猾,就只有我一个人在那痛苦着,你真的好狡猾。」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逃避,我只是很害怕这样的我,到底能够给你什么样子的幸福。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溃堤,一直以为只有我觉得禾泉距离我很远,其实禾泉也正因为我而感到不安着。 「你喜欢我吗,就算是曾经也好,你喜欢过我吗?」 「禾泉,真的对不起。」 「你看,你真的很狡猾,对不对?」 当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真心来到你面前时,明明自己也心动着,却因为自己认为没有办法给他幸福,所以便将他的真心摔了一次又一次。 我也会害怕,人的一颗心究竟可以被伤害几次还能维持完好状态,而禾泉的那颗真心,又被我伤害了几次? 「……明天是最后一次跟木野他们一起出去了,你早点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禾泉,我……」 「不管你爱不爱,反正我是爱了。我不会放弃你,所以你要做好随时喜欢上我的准备。」 当我重新打开房门时,禾泉的房门却早已紧闭着,我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那,像个傻瓜一样流着泪。 笨蛋禾泉,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啊,可是,真的很对不起…… 这种感情,这种心情,不管过了多长多久,我想我永远不会向禾泉说出来的……因为,我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吧。 自私地将喜欢他的心情藏在心底,也难怪他会对着我说狡猾了呢。 可若是真的在一起了的话又怎么样,这个梦太美丽了,对于以前亦或是现在的我都是太过奢侈的。 房里,禾泉为了我打造的星空依然闪耀着,即使未来要离开这房间我也不会忘了这场景。喜欢禾泉的心情彷彿快要满溢,但是不可以,所以我只能强压下这份情感,因为这样的感情,对禾泉会很不利。 或许我是陪在禾泉身边最久的人,所以他已习惯了我的存在,那么若是有一天,真正那个属于禾泉的女孩出现了呢,那么我终究也只会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明明已经打算放弃的,可那又是为什么,一想到未来禾泉最重要的人不再是自己以后,会如此感到痛苦? 回台湾以后,就已经做好不回来的准备了,禾泉毕竟不是属于那里的人,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的,所以此刻的我很自私地想着,在禾泉回日本以前的日子,就让自己好好待在他的身边。 吶、禾泉,我们极力维持地微妙平衡似乎在今晚偏向了某方,你忍不住打破了平衡甚至就想要那样继续下去,可今晚的事,很抱歉我会当作没发生过哦,因为我会努力与你抗衡,不再让彼此跨越那条曖昧以外的界线。 对不起,果然我真的如你所说的,很狡猾呢……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3 「小悠悠,我们在这哦!」 远远地,我就看见延夏如以往一般高高的举起手朝我挥着,脸上带着我最熟悉的微笑。延夏身后站了木野,身旁则是细音,两个人也是面带着笑容。 越向他们走进之后我才发现,木野和延夏这两个人今天竟穿着一样的上衣,两人远远看上去的确周围都散发出粉红色泡泡呢! 「真没有想到在我离开前,还能看见你们穿情侣装的场景。」我抿着唇笑着,延夏的胳膊撞了撞我的,脸颊潮红,看起来十分可爱。 「呜对哦,小悠悠要回台湾了,那以后我就少了小悠悠的陪伴了……」延夏的表情瞬间转换为哭丧的样子,生动的神情仍是撞击着我那片最柔软的部分。 我轻轻握住延夏的手,认真地说道:「要是延夏想我了,告诉我一声,我就会赶回来哦。」 「真的?」 「真的。」我笑着回答。 一行人在游乐园门口买好门票之后进入了偌大的乐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愉快的微笑,我多想在这一刻将大家的微笑拍下,却发现他们的微笑都早已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只要一想起,就会忍不住莞尔一笑。 禾泉和木野并肩走在一起,两个高大的身影拉出长长的黑影,看得我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彷彿也洞悉着我的想法,我们两个今早不约而同的都避开了昨晚的事情,依然也努力地想要和平常一样相处着,可我知道,禾泉在昨晚早已越过了那条界线,这一切的和谐也不过都只是假象。 而我现在却因为这小小的假象而感到侥倖。 「你和禾泉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细音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抽回我所有思绪。 「……没有。」默默收回看向禾泉背影的视线,心底的那种失落感油然而生,然而我只能继续压抑。 「你知道,其实我很后悔没有向白衣说过我对他的感情吗?」我们走在队伍的后头,细音沉默了几秒,最后轻轻道出了这么一句。 「小学的时候,白衣和禾泉就认识了,而我是后来藉由白衣才认识了禾泉,我相信这些你应该听禾泉说过吧?」细音见我点点头,她嘴角带着小小的微笑继续说:「你还记得国中那时候班上若有似无的都在传我喜欢禾泉,但我们两个却从来没有对那种谣言做过解释,因为我喜欢他是事实,至于禾泉为什么也不作解释,或许是怕伤害我,不过我也没问过他。」 『这种事情,若不是本人亲口说过,我是不会当真的。』 「细音……告白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会忽然出现禾泉好久好久以前曾说过的话,可若细音真的告白过,禾泉又为什么想要撇清这层关係呢? 「啊,告白过的,只是那时候被很冷漠的拒绝了呢。」细音彷彿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无奈笑了出声。 「后来直到我再次见到白衣,见到他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模样时,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我才真正面对了自己的感情。禾泉早就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情,而是仰慕,只是那时候的我看不破,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其实还有一个人在我身后守着我。」 原来,白衣一开始虽然因为父母的意外过世而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是细音的父母心怀愧疚,所以一直想帮助白衣。白衣渐渐地走出了悲伤,却又因为一次的健康检查而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如以往健康,因为不想拖累细音一家人,最后选择了离开。 「如果我能早一点看清自己的感情,我和白衣就不会平白浪费了好几年,或许他就会留下,然后我和他就能一起面对那些病痛,而不是让他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白衣他很乐观。」 「我知道,」阳光照射下,我彷彿看见细音的眼角有道闪烁,「所以很后悔的那个人,是我。」 「我不知道你和禾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你们并没有离开彼此。我很希望看见你们幸福。」 细音并没有过问我和禾泉之间发生的事,最后只是带着微笑,留下我一个人还在那泥沼里身陷不出。 细音走出了那段悲伤,心底无法癒合的伤口中塞进了白衣,她把白衣刻进心里的最深处。而我却还是在原地里,无法前进。 「明眼人都看得出禾泉对你的不一样,而我也能感觉他在你心底也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体会过后悔,因为痛过还是拥有着美丽的回忆,不是吗?」 「悠,快点跟上,我们去玩吧!」禾泉直挺挺地站在前方,侧过身朝着我微笑,眼神里依然是我熟悉的温柔。 我的眼前忽然好像明朗了许多,细音的一番话彷彿让我自己身上的包袱少了许多,原来不是那些伤痛困住了我,而是我选择了困住自己,望着眼前的禾泉,既然想清楚了,那就跨出那一步吧。 五年来的枷锁,在我主动牵上禾泉的手时,我能感觉那些困住我的枷锁都被卸下,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轻松。 * 我们在游乐园待上了一整天,几乎要把所有能玩的设施都玩遍了,不过刺激的鬼屋大家倒是意犹未尽的玩了三次,但这其中还是有人害怕的不得了。 「可恶的木野,还有你们!明明知道我害怕的要死还拖我进去玩了三次!」延夏哇哇哭着,小小的双手紧抓着木野的衣袖,看起来就是个小可怜。「还有木野你这个大笨蛋,你为什么都不挡在我面前啦!」 只见木野一脸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将延夏揽进怀里,最后无奈朝她开口:「你跑的跟火箭一样快,我都还来不及看你的情况你就不见踪影了。」 「那是、那是因为我害怕嘛!都是你们大家的错!」 大家互相凝视了几秒,然后很有默契的大笑了起来,使得还在懊恼的延夏又哇哇大叫了。 不过今天的回忆真的很特别,能够和大家一起玩、一起笑,这些都是我以前所嚮往的,而如今实现了,心里却还有一丝的不踏实,我想……我可能是太幸福了。 接近傍晚,大家最后决定一起坐上摩天轮,好好的看东京的风景。 延夏和木野两个人先坐上了,在我和禾泉也坐上去时细音却微微一笑:「我一个人坐吧,我想和白衣分享美丽的夜景。」 我望着细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背影不再那么落寞,她每一步的步伐是如此的坚定,似乎想起了白衣的细音都变的柔软了起来。 收回了视线,对面的禾泉此时也正专注地凝视着夜景,我看着他的侧脸几秒后也跟着望着窗外。东京的夜景太美了,在这里也待上了六年,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东京的风景。 「很漂亮吧?」 「嗯,很漂亮……」我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摸上窗,想要更加看清所有东京的模样。「可惜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不管是台湾还是在日本,都有着一段痛苦的回忆,我逃避了在台湾的一切,甚至想过不再回到那片国土。可结果是,日本也乘载了我的痛苦,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当初的决定一样,离开。 台湾也有着我不想见的人,可和在这里失去奶奶的痛苦相比之下,似乎又变得没有什么了。 摩天轮渐渐地到了最顶端,抬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此时离天空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高掛在天空的星星。 我痴痴地望着,白衣的话语莫名的跳进我的脑海里:「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的。所以就算天空忽然离我很近,我也不会惊讶的。」 眨眨眼,才发现自己的双眼酸涩的厉害,我此刻才恍然大悟,那时候的白衣早就知道了结果,却还是带着微笑,似乎要怎么做他都早已想好了。 「禾泉,」我仍望着漆黑的夜空,感觉到禾泉的视线后,有些艰涩的开口:「白衣让我觉得我和他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比我要坚强的多,所以我很羡慕他。」 面对于昨晚禾泉的疑问,我也曾经想过,最后我得出了结论。 就是因为太相似了,所以才会感觉亲近,可是白衣又多了那份坚强,让我不自觉地仰望他。我以为在黑暗里互相取暖的两人,却没有想过他会比我早一步离去,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每每一想起白衣的笑容,我就会要自己像他一样坚强。 禾泉沉默了很久,直到大家各自分手,回到家以后,我才听见他清冷的嗓音。 「以后,还有我在。」 握在把手上的手微微颤抖,嗯了一声后便走进房里,眼眶发热,我硬是不想让眼泪落下。原来禾泉都知道,他知道我还是害怕一个人,他说以后都有他在…… 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好喜欢他,就算只是他一个随口的承诺也都会一直在我的心里,喜欢他、好喜欢……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4 终于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我才发觉这里的一切虽然很痛,但这里也有着很多我放不下的人。 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泣,所以拒绝了阿姨送我们。离开家之前阿姨的眼眶明显发红,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和禾泉,带着不捨。 「回台湾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药要准时吃,不可以因为不喜欢就不吃,我会要禾泉好好的督促你!」阿姨握着我的手,手掌心的温热一点一滴地传达给我,我不禁也感觉有些鼻酸,只好一直点头答好。 「禾泉,你是个男人,很多生活方面如果和乔悠遇上了问题,你要多让着她一点,嗯?」 「妈,我知道。」 「还有,天冷的时候就记得多加几件衣服,天热流汗的时候不要马上就吹冷气,会容易头痛感冒的。还有,要……」阿姨嘴里念叨着,虽然很繁琐,但我知道阿姨只是捨不得了。 「妈,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打电话的,别操心了。」禾泉打断阿姨说的话,轻轻将阿姨揽在怀里,我看着禾泉,发现他的眼底也是满满的不捨。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两个孩子照顾不好自己吗……」阿姨吸吸鼻子,双手胡乱的抹去眼泪,她振奋了精神,拍拍我和禾泉的背。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快去机场吧,飞机可是不等人的哦!」 「叔叔呢?」 「他啊,一早就跑去公司了,说是看你们走他会难过呢。」阿姨把我们推进轿车里,但却微微笑着。「到了台湾记得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知道吗?」 「知道了!」异口同声。 轿车慢慢驶离那栋建筑物,我转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阿姨,发现她虽然掉着眼泪却还是带着微笑,她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还向我挥手道别。 眼泪终于在那一刻凝聚,模糊了视线,在眼泪还没落下之前我擦去了眼泪。 「我觉得我好对不起叔叔和阿姨,我让他们伤心难过了。」紧握着双手,低着头,此时抱歉的想法一直佔据着我的脑袋。 「别想了,至少你为了你自己,做出了一个你想要的决定。」禾泉的语气淡淡的,目光放在窗外。 有时候做出了决定就不该再往后看还有什么,因为当你回头时,会不捨、会难过、会后悔……那么这个决定就不会是正确的。下定决心以后,眼前的道路才是你在意的,因为你知道,背后的那些人总会是最支持你做任何决定的人。 「禾泉,等我放下了一切,我们一定要一起回来这个家,不管最后的结果,一定要回来,好吗?」我的语气坚定,眼神望着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约定,但是一当说出口时,心就莫名的平静了,这才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回到这个家。 禾泉偏过头看着我,而后勾起嘴角,眼底也透着某种坚定,他说:「好,我们一起回家。」 车窗外的景色不停地变换着,直到轿车停在了机场门口时我还是有些不真实。禾泉将所有登机手续都办好了之后还有将近半个鐘头的时间,我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小悠悠!」 「笨蛋樊禾泉!」 我和禾泉忽然对视,我有些无语:「刚刚……我似乎听见了延夏的声音。」 只见禾泉扶额,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也听见了木野那傢伙的声音。」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错觉?」 沉默了几秒,禾泉努努下巴示意,有些好笑的开口:「我看到他们了。」 迅速转过头,睁大了双眼仍不敢置信眼前的三个人,他们很快的就找到我和禾泉,便快速的跑向这里。 我有些怔然地站起身,延夏衝进我的怀里,我惊讶的看向细音。「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很胆小,我害怕和延夏还有细音道别,所以一直不敢将自己的登机时间告诉他们,就是怕如果要离开的时候还看见他们会后悔。 「是我擅自私底下问禾泉的妈妈的。」细音靠向我,拍了拍我和延夏的背。 「说真的,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我们问阿姨你们的登机时间,我看连最后一面都没得见!」木野状似不满的用胳膊撞了撞禾泉的胸膛。 「是那傢伙怕见到你们哭鼻子,所以才不敢告诉你们。」禾泉笑了出声。 「樊禾泉!」我没好气地看向他,谁哭鼻子了,他才哭鼻子! 延夏拉了拉我的手,从我怀里退出,眼底充满着不捨。「小悠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台湾,但是这是你的决定,若是你回到了以前的家能够恢復到我刚认识的开心的小悠悠的话,我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的哦!」 「延夏……」我望着延夏清澈的双眼,脑海里也开始一幕幕的回想起和她在一起开心的日子,有关于延夏的回忆全都是最美好的,我都捨不得忘掉。 「你在台湾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你看你那么瘦,以后都没有人像我一样一直和你分享零食了,饭要多吃一点啊!」延夏撇撇嘴,又忍不住抱了我一下。「不可以忘记我哦,我会天天想你的,所以若是你想我了就要赶快搭火箭回来!」 「希望你回家后一切平安,发生了烦心的事就打电话回来,我们永远都在。」细音伸出双臂使得三个人抱在一起,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她们两个抱的更紧。 「我一定不会忘记在这里的一切,包括你们!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们,因为若是没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是现在的伊乔悠。能够和你们相遇相识然后相知相惜,真是太好了!」 「傻瓜……」 别离,有点难捨,但并不悵然;有点遗憾,但不悲观。因为相逢的希望在安慰。不要说珍重,不要说再见,就这样让我们分开。挥手告别,别不了的,是大家拋出的那根友谊的缆绳,无形中牢牢地系在我心上。因为分别,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感慨,今天笑着分别,但希望有一天,我能够笑着回来迎接大家。 聚散两相依。聚是力量的凝聚,散是光亮的播种。离别,能使浅薄的感情削弱,却能使真挚的感情更加深厚,正如风能吹灭烛光,却会把火搧的更旺。离情愁苦是为了以后的相聚欢乐,假如重逢有加倍的喜悦,那么,我寧愿承受更大的痛苦。 大家临别的微笑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却烙印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永恆。我想我会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心上,在思念的掌心里。 双手紧紧地握别,让感觉在手中轻轻擦过…… * 台湾,晚上十点,桃园国际机场。 我和禾泉两个人拖着行李到外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和司机说了一句到最近的医院后,车上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我看着窗外飞快变换的景色,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转回身旁的那个人身上。禾泉的身高很高,在高中三年的时间里抽高了不少,那身高目测也有一百九十,这样身高的人此刻却塞进小小的车里,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伸手往他的手心里一握,发现他的体温仍高的吓人。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他原本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早已睁开,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有些无力。 「抱歉。」抱歉,没有告诉你我发烧的事。 我抿着唇,最初得知禾泉感冒时我非常紧张,再来的第二个想法便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告诉我他发烧而感到愤怒,因为他的体温实在高的吓人,但是看着他闭着双眼拧着眉的神情时,我又忍不住心疼他。 「……睡吧,到医院我再叫你。」 看到禾泉又沉沉睡去后,我忍不住想起今早阿姨才嘱咐我们别生病了,才刚下飞机禾泉就发了烧,油然升起的愧疚感一直盘旋在我的心里边挥散不去。 此刻的我才真正意识到,离开了日本,现在的我和禾泉只能相互依靠。不能再向阿姨撒娇了,不能再向叔叔耍赖了,第一次离开家人给予的羽翼下,我才知道独立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现在的禾泉只能依靠我,所以我不能软弱,只能坚强,就算剩下了我一个人,也不能再被任何一点事情打败!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5 禾泉在医院里打了一整夜的点滴,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医院太好,还是禾泉自己本身有点小强精神,总而言之,禾泉的烧也退了精神也好多了,总体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提着行李回到了我记忆中的家,外观除了有些泛黄但大部分都还是和小时候记忆中的差不多。家里头的傢俱都还在,将披在傢俱上的白布收起,放眼望去,这个家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家,似乎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早已物事人非罢了。 我和禾泉两个人也不再拖拉,将白布都收起之后便开始动手打扫,直到我们都感觉差不多时已经接下午了,禾泉瘫坐在沙发上嚷嚷着头晕,我好笑的看着他,无奈的笑。 「悠,我肚子饿了。」 「唔……可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肚子饿。」禾泉一脸认真的重复道。 「……」阿姨不是说要禾泉多照顾我一点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是我照顾起他了?我无语的想,最后想起似乎年纪比较大的是自己,而且眼前的那个人昨天还掛了一整夜的点滴。 「好吧,我去超市买食物。」考虑了几秒鐘后,拿起钱包后准备朝外走,之后又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正要拿遥控器看电视的他。「讨厌的樊禾泉,我要买很多的香菜回来!」 门刚被关上,里头便传出求饶的声音。 我开心的勾起嘴角,走出了家门。 走出家门的那条小巷依然和当初一样,还记得左前方不远处有间杂货店,那间杂货店是一位罗奶奶的,小时候只要和诺枫他们玩疯口渴时就会跑到那里。罗奶奶膝下无子无女,唯一的老伴也在罗奶奶年轻时逝去了,只留下那间杂货店,所以即使罗奶奶有些孤单,却从不放弃这间小小而破旧的店面。 罗奶奶很亲切很和蔼,看到小孩子时总是露出很温暖的笑容,我们四个人常常到罗奶奶那买饮料喝,但她却始终都没有收过我们一次钱,所以我们总是利用下午的时间在那陪罗奶奶聊天,希望罗奶奶能够天天开心。 我也还记得,在小公园附近有季爷爷的巧克力饼,季爷爷的巧克力饼一直是我的童年回忆,因为它曾经带给小时候的我无数的勇气和坚强。 可如今年过一年,日復一日,我也并不确定罗奶奶的杂货店和季爷爷的巧克力饼店还存不存在。其实我的心底还是很害怕这里的改变,可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例如奶奶,例如白衣。 我有些紧捏着包包的带子,缓缓走向左前方,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把心底的酸楚压回。还在,杂货店还在…… 我有些不敢置信,连步伐都有些虚浮,直到走近了杂货店,才发现店里完全都和记忆中的不同了。 「请问……有人在吗?」这话说得太轻,彷彿被风一吹就什么也听不清。 「嗨不好意思,这里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前站了一个人影,里头的人似乎感觉到外边有人,一道男声从里头响起,然后我见到了那个男人。 我倏地瞠大了双眼,瞬间乱了呼吸,我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迅速离去,为了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控制好自己的步伐速度,可好运没有持续太久,那个男人似乎也想起了我是谁,迅速朝我跑来。 「喂、悠!你是伊乔悠吧!」不同以往记忆中稚嫩的嗓音,如今是一个成熟男人低沉且富有魅力的嗓音,我一方面感慨这人终于长大了,另一方面脚下的步伐终于跑了起来。 我并不想见到这个男人,儘管小时候的我们有多好,但是现在的我是绝对不适合遇见他的! 很快地,一隻充满力量的手抓住我的,男人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呼吸早已紊乱地不像话,而这男人的呼吸却仍然平稳的很。 我放弃了逃避,转而好好注视男人的那张脸。他的脸部线条坚毅却也有些柔和,他的五官和禾泉一样都非常的好看,只是禾泉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眼前的男人却是阳光。原本记忆中的笑脸此刻却皱着眉,薄唇也抿的紧紧的,那双细长的眼也不知道透露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男人见我冷静下后,终于开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我为什么不跑?」我仰着头看他。 男人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十分无赖的嗓音从我耳边传来:「不对啊,我们多年后的相遇你怎么可以跑?我多少次怀抱着和你来个拥抱然后再来个痛哭流涕的场景,结果你竟然没有按着剧本走!」 「……」我一脸木然,彷彿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如果能正经起来的话就不是他了。我安慰的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道:「乖,我怎么会知道你谢大少的剧本呢?如果我知道了肯定照着你的剧本走。所以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毕竟谁知道快十年没见的人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谢大少抽抽咽咽的松开手,一脸可怜的样子。「真的?」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安慰他:「当然。」 于是我们的谢大少终于挥别阴霾,彻底灿烂了。 「哎呀,真没有想到会突然见到你啊,我们都分开了几年了嗯?笨蛋乔悠,女大十八变了啊,小时候怎么看怎么好欺负,现在倒是有些让人感觉到距离了啊?」诚夜恢復了他流氓的个性,一隻手臂就这么掛在我的肩上,嘴里哼哼唧唧的。 「笨蛋阿夜,你倒是和我情况相反啊?」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好说好说,怎么个相反倒是说来大爷我听听。」他哈哈大笑。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无语望着前方,虽然今天是我们两个感人的相遇,但请上帝原谅我,此刻的我真的很想打枪他,于是我这么做了。 「一样像隻麻雀嘰嘰喳喳的,一开口就吵死人不偿命,还有,您谢大少的自恋倾向反而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我诚心的建议谢大少可以到医院掛诊了。」 不意外地,我看见诚夜戏剧性地倒退三大步,然后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可怜表情,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你都几岁了还像小时候幼稚。」 诚夜翻脸真的比翻书还要快,立即又没心没肺的笑着跳到我身旁。「不会啊,我觉得我自己的个性简直好的没话说,笨蛋乔悠,你应该要用乐观来形容我才对!」 对,或许我真的该用乐观来形容谢诚夜这个人。 不同于禾泉的冷淡,诚夜总是非常开朗乐观和无厘头的。在我那段仅有的幸福回忆中,诚夜总是喜欢做出一些令人感到好气又好笑的事情,他就像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好的领导者,喜欢拉着我们其他三个人和他一起做各种恶作剧。 谢诚夜这个人喜欢把事情都简单化,例如你瞒了他一件事而你也并没有告诉他,他表面上虽然一样流氓,但却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诚夜是真的很聪明,但是这种聪明并不是指课业,而是诚夜他对人事物都有着他一套的想法。小时候和诚夜待在一起恶作剧时,虽然一方面对人家有些愧疚,但另一方面的我却是真的感到很开心。 然而那段回忆,那段幸福,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杂货店?」诚夜圈住我的脖颈走回了杂货店内,他让我坐在木椅上而自己坐在我对面,他翘起二郎腿一脸的间适。 「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搬家了吗?」我回问,目光一边打量着店内的陈设,才发现似乎店内的装潢摆设都被人重新整理了一番。 「哦,我升高中就搬回来了啊。」诚夜耸耸肩,目光紧盯着我,眼底有着探视。「谁知道我回来却发现你竟然也跟着搬了家。」 我望着诚夜的目光一瞬间冷下,嗓音冷漠的不像是自己的:「谁告诉你的?」 诚夜没有马上答话,随后他扯起了微笑,随意而瀟洒:「哎呀这么认真干嘛呢,我不就是到你家找你吗,然后被隔壁邻居告知你搬家了啊!」 「……我去了日本。」然后诚夜看似认真的嗯了一声,犹豫了几秒后,我才继续说:「原本是因为奶奶身体的关係,所以到日本养身体的,只不过后来……」 我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反正我是昨天刚回来的,以后不会再走了。」 过了许久,我一直都没有听见诚夜的声音,我有些狐疑地抬起头,发现他早已站在我身旁,带着微笑摸着我的头。「辛苦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就只是这样单单的举动和一句辛苦了,我却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全都彻底放下了,我能感觉自己心底酸涩的厉害,只因为诚夜什么都没有问,却还是像以前一样。 「……阿夜,谢谢你。」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6 当我回到家时已经接近黄昏,诚夜仍跟在我的身后,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感觉。毕竟是快要十年没有相见的朋友,我见到他也是感到有些开心的,所以也就随了他。 「欸阿悠,就你一个在家不无聊吗?」我正从包包里拿出钥匙,随后眼也没抬的回答他。 「还有禾泉哦。」门打开了。 「欸?」 「悠,你怎么出门这么久──」 诚夜震惊的望着刚走出的禾泉,禾泉的神情彷彿也有些诧异见到诚夜,两个人的声音都在见到彼此时停了下来。 「既然都来了,阿夜你就进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吧。」话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拎着袋子走进厨房了。 才刚放下手上的食物就变听见外头他们两个人热络起来的声音,我笑了笑,果然是男孩子啊,听他们的交谈就彷彿他们谁也没有变一样。 人生有时候就好像这样,总是很讽刺,说好的永远却不知道在何时就散了。人生中也有太多无法掌握和预期的事,就像今天再次遇见诚夜一样,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至少,我以为我们的相遇并不会这么快。 想到了印象中那个女孩,我的眼神不自觉的冷了许多,虽然并没有亲口问诚夜回来这里之后有没有和她联络,但是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诚夜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 回到台湾的目的真的没有诚夜和那女孩在那计画里,我的心底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还是很排斥见到那并不信任我的女孩,而诚夜,他的感情一直都是那么的明显,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客观的看事情。 算了,平静的日子看来还离我很遥远,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对了,你们读哪所学校?」晚餐吃完之后,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叙旧,诚夜嘴里咬着水果,口齿不清的说着。 「晴木。」也就是在日本晴格的姊妹校。 诚夜一时停止了嘴里的咀嚼动作,愣愣地看着我们眨了几次眼睛,然后一脸兴奋地大笑:「哈哈哈,我们分开了快十年,结果最后还是都把我们给兜在一起,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分!哎呀,真的很怀念我们小时候一起恶作剧的时光啊……」 我们?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阿夜,你和诺枫还有联络?」禾泉轻拍下了我的背,疑问道。 「有啊,高中那时候回来就同校了只是不同班,这次大学也刚好都考上这里的第一志愿。嘖嘖只光说我,阿泉你自己手脚还比我更快,居然跟笨蛋乔悠同居!」 「大家虽然都成年了,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小心啊!需要我来当电灯泡也是没有问题的,谁叫我人好呢。」诚夜摆出一脸既羡慕又无奈的表情,我和禾泉一听都想揍他一拳。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我扶额,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话题一下子就跳到我和禾泉身上了?谢诚夜这个人的跳跃思想还是一样强大…… 「不是就不是唄。」他摊摊手,一脸欠揍。 「……我可以揍你吗?」 「为什么?我整个人哪里不好就只有脸长得最漂亮,你忍心害我毁容吗?」……我想回答,我忍心啊!「还有,暴力是不好的行为,我本人非常不崇尚这种思想,在我印象中笨蛋乔悠没有这种想法的,那为什么……」 诚夜还认真思考了下,才又继续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阿泉这小子带坏你这个笨蛋,你想想,阿泉小时候打起架来那个凶狠……笨蛋乔悠,不要这么容易被带坏啊!」 诚夜一脸遗憾。 「……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揍你。」禾泉一脸铁青。 诚夜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防备:「等等,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干什么突然间都想揍我?还是其实飞机已经失事了,你们两个其实是鬼魂……我靠,那我还和你们吃饭聊天,老子居然遇到鬼了尼马!」 「我看我可不可以把这傢伙打清醒一点,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禾泉低声无奈的说。 「嗯,而且他自恋的程度比小时候还夸张,你看看用什么方法能让他不要在搞笑了。」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于是当诚夜作势要走人的时候,禾泉一把将他挡下,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那画面看起来十分滑稽,我在一旁很没良心的笑着,突然觉得,或许和诚夜相遇,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那段早已尘封的时光在这一刻被打开,以前觉得幸福的,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讽刺。人与人再次相遇之后,或许是像诚夜那样,也或许再次相遇时只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隔天一早,我和禾泉决定到大卖场买一些盥洗用具还有一些必需品,到达大卖场的期间还走错了一次路,两个人一边感慨着这里的变化一边寻找着出路。 推车里的东西已经买的七七八八,我们晃到了杯子专区附近,柜子上的杯子样式琳瑯满目,看得久了还有些晕。只是这里的杯子虽然多,但是真正能让我想要买下的杯子却没有,就正当我要放弃时却看到了在角落里的杯子。 那是一对玻璃杯,杯身上面环着好几隻小燕子,就那么一眼,就觉得非它不可了。 我伸出手将两个杯子拿出,像是挖到宝一样拿到禾泉面前:「怎么样,这杯子很漂亮对不对?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禾泉的眼神很温柔,他微笑着拿过我手上的杯子放进推车里。「都买了吗?」 我看着推车里的物品,然后点点头:「好像差不多了。」 「……还有一个。」语毕,禾泉就逕自往前走。 我跟上他,有些疑惑:「禾泉有想要买的东西吗?」 只见禾泉丢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给我,有些狡黠:「是你要买的。」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是我没有买到的,又望了眼推车里的物品,我应该都买了啊? 直到禾泉停下了脚步,我抬眼,那瞬间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火热般的温度直直衝上我的脸,此刻我根本不敢看向身旁的那个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经期一向很固定,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既然今天都出来了,就顺便买吧。」禾泉清冷的嗓音带着悠间,和我明显的侷促成了很大的对比。 「你、你怎么知道?」老天,我都快忘记自己经期的时间了,他一个男生怎么比我记得还要清楚! 只听禾泉的笑声低低的,很容易就撩拨女生的心弦,他的嗓音一直都很好听。「悠,你是用这牌子的吗?」 我迅速的转过身,发现他手上居然拿了一包卫生棉,脸上看似很认真,但是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我能感觉自己的脸发烫的厉害,几个大步来到他面前,迅速夺过他手上的卫生棉又顺便从柜子上拿了两三包丢进推车里。 「快、快点走了!」真是的,难道他不会觉得害臊吗! 我的步伐很快,我的心跳也很快,只要一想到是禾泉陪着我买这种私人物品我就害羞死了! 突然一隻手抓住我的,我吓了一跳要挣脱,下一秒来人出声之后我才发觉是禾泉。 「怎么了,脸这么红?」他笑眼瞇瞇的摸着我的脸。 「……」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嘛!他果然很恶趣味啊! 「好了好了,我都没害羞了,乖,你就放轻松一点,嗯?」 禾泉的手掛在我的肩上,然后结完帐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没有平静许多啊! 「你离我远点,我热……」推了推身旁的人,总觉得他越是靠的近我的心跳就会跳得更快。 「嗯?」那人居然还一脸无辜的挑眉! 一时之间我们两个在路上推来推去,驀地就有一道身影迅速从我们身旁跑过,禾泉手上的袋子被对方这么一撞,掉出了几样东西。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跑得太快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个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的女孩,看上去十分有活力,她的脚步转了回来,将掉下的物品都捡起了递给我们。 「没关係,我们刚才也没有注意到,你有没有受伤?」我一向对外人冷淡,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给了我一种熟悉感,那种感觉一时也说不上来。 「没事啦哈哈!」女孩大咧咧的笑着,我却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青春活力。 明明年纪相仿,可却又有很多事情都不尽相同。 「啊抱歉我赶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女孩看了眼时间,然后又匆匆地跑走。 我望着那女孩的背影,才忽然发觉原来这女孩给我的熟悉感是因为像诺枫。 扯了扯嘴角,对于自己刚才对那女孩的热情有些没趣。 「很有活力的一个人啊,和东方有点像。」禾泉说。 「是很有活力,可延夏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没错,陈诺枫怎么可以和东方延夏比呢?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7 在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不在意外表、不看成绩,就单单只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而让大家莫名地想要接近讨好。 而陈诺枫,一直都是属于这种人。 小时候的我该有多羡慕她,再自然不过的态度,不用特意的讨好谁也不用在乎谁,这些,都是我没有的。 看见禾泉和诚夜的反应之后,其实大概就知道这两个人并没有想插手我和诺枫之间的事。但同时,却也不赞同我们之间的冷战。 其实我也有想过,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小时候的年少无知早已被消磨的一滴不剩,那么现在的我,又应该要如何面对陈诺枫? 说起来好笑,经过了快十年,我依然无法原谅她。只因为她在我义无反顾地相信她的时候,她选择了不信任。 回到台湾以后,又是一个悠间的暑假。 禾泉说:要不我们去晴木晃晃吧? 我想着在家里窝上一整天也不是办法,于是点点头,两个人并肩地出门看未来的学校去了。 晴木虽然和在日本的晴格是姊妹校,但是国家不同,学校里的风格也一定不同。晴木的校园很大,还有分前门和后门。前门一进去就是一段不短的穿廊,后门则是一个偌大的停车场。 走过了穿廊,右边一大片都是篮球场,在篮球场后面还有个体育馆,左边是教学大楼。 「这里没有樱花树……」意料之中的,我有些失望。明明才不过回来台湾不到一个礼拜,我却已经开始怀念起了日本校园里的樱花树。 一到春天时,校园里开满了樱花,只要风一吹,樱花瓣就会随风飘落,那幅场景仍然在我的脑海里抹灭不去。 「想看的话,叫东方拍一些照片。」禾泉道。 我应了一声,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在我们正要离开晴木时,诚夜的电话打了过来。禾泉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姿态,悠悠地道:「有事?」 另一头的诚夜不知道说了什么,禾泉一道幽深的眸子看向我,随后只听见禾泉清冷的嗓音嗯了一声:「那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吧。」 你们?这一个词让我不禁瞇瞇了眼。 禾泉收起了手机,「阿夜在附近,和诺枫。说是要过来找我们。」 我愣在原地了几秒才接收这个讯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走。 「不会吧,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走人吗!」禾泉汗顏的拦住我。 试图越过禾泉好几次都无法如愿以偿,索性放弃直接看着他:「……我现在并不想看见她。」 「可你们之间的问题总是要解决。这件事被你逃避了六年,你总不可能不面对诺枫一辈子吧?」 我不甘心的咬咬唇,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很想要一辈子都不再面对陈诺枫。 「我说啊……」禾泉挠了挠额头,看上去有些无奈。「没有这么严重吧?到连见上一面都不愿意的地步?」 「……禾泉,我是不是有些偏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那股焦躁的不安,冷淡的开口。 「那倒不至于……我不是这个……」 「所以现在的我,看起来像是在闹彆扭吗?」 我的目光直直看进禾泉的眼底,只听见他似是叹了一口气,像是默认。于是我勾起了嘴角,很嘲讽的笑,我知道。 在我准备越向禾泉的那剎那,诚夜和那抹纤细的身影眺进我的视线,那刻,我不再闪躲谁的目光,带着平常看向外人冰冷的视线。 现在的陈诺枫对于我来说,是外人。 「阿夜,」带着冰冷的笑意,「前几天忘了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以前的伊乔悠怎么样?」 诚夜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疑惑,而陈诺枫的脸霎时白了。 没等他回答,我笑了笑,继续说:「在我看来,是很愚蠢。以为努力的话,总会有可能会挽回些什么。」 「真是好笑,现在我的身边只有禾泉一个人,如果不是想要从我这边夺走禾泉,那么现在,她,又想从我这里挽回些什么?」 歛起笑意,同时也将自己的心墙建筑的更高、更坚固,我越过闷不吭声的三人,走出晴木。 若不是那时候的自己太过于脆弱,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打败? 而那时候留下的伤口到了如今彷彿却还隐隐作痛,为什么,是因为见到了陈诺枫,所以才又忍不住痛苦了吗? 原谅不原谅,早已在我们之间不可考究。 就像,这几年来,我身躯底下那些伤口,即使表面上好了,痕跡却无法抹灭。 我的眼眶很酸很涩,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胸口的窒闷感几乎要把我湮灭。一瞬间,我忽然又对眼前的道路感到迷茫,就像奶奶发生意外的那次,我在医院里忽然找不到方向。 明明这一次是自己要求回台湾的,回到这个属于自己家人的这个家,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一路衝回家,快步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瓶瓶罐罐的药映入我眼帘,我颤抖着手,一边倒着药片,拿了三颗配了开水吞下才狼狈地靠在床边坐下。 手背抵着额头,然后慢慢地闭上双眼。 看不到了。 太黑了。 今天的太阳明明很大的吧,为什么一点光线都照不进?现在还是夏天吧,为什么我却觉得冷?这里是我的家吧,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只有我一个人? 啊……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是跟我有血缘关係的亲人了,名副其实,的确只剩下我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最后得到了幸福,延夏是,细音也是,就连陈诺枫身边也有个谢诚夜。而我身边唯一的禾泉,我却没有办法给他任何幸福。 不行了。 一切,都已经不行了吧。 那个深渊,我究竟跌进了几次,又被救赎了几次? 但是我却希望着这一次,就这么放任自己,救赎什么的,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吧,因为就算我消失了,延夏细音和禾泉他们,身边也都还有着足以珍视的朋友吧。 汨汨流出鲜红的鲜血,应该觉得痛的,却发觉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丝放松。 我看着缓缓从自己体内流出的液体,有些呆愣。 驀然楼下传来巨大的碰撞声,最后,我眼前的门再次被推开,光线终于在这一刻照进,那人的身影背对着光线,他周围散发出的气息,都是我所熟悉的。 「伊乔悠!学人家搞什么自残!」禾泉破口大骂,一边着急的拿卫生纸止住伤口,一边检视着伤口浅深。 「禾泉,你不要紧张,我没事。」愣了下,我抬起另一隻没受伤的手,轻放在他的手臂上。 「我警告过你的,想死,我跟你之间,没完!」他的脸色很难看,薄唇抿的死紧,只有我知道他手指间的颤抖洩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今天的禾泉是我从没看过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儘管上一秒还存在的一股委屈,也都在禾泉生气之后一句也无法辩解。 房间里一时之间充满着恐怖的沉默,几次的欲言又止,还有手腕处上被禾泉处理好的伤口,双眼不禁瞇了瞇,视线忽然又明朗了起来。 「伊乔悠……」 听见他又要骂我了,忍不住瘪瘪嘴,「我刚才吃了药,现在头还晕着呢,不要生气了嗯?」 对方霎时没了声音,我忍不住在心底呼了一口气,有些侥倖。我转过身想爬回床上,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禾泉的手在这个时候拉了我一把,神情又恢復成平常的冷静,看着我倒回床上。 「你真的不想见诺枫?」 我拉了拉凉被,背过身去,「不想。」 又是短暂的沉默,当我以为禾泉早已离开时,他又开口:「她哭了。」 「嗯。」 「她后悔了。」 「嗯。」 「她……」 「嗯。」 突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往后扯,我睁大了双眼,禾泉的眼底又覆上了一层冰。「够了没?」 一瞬间,酸涩的情感充斥着全身,或许,连我都没有想过禾泉也会有一天朝我这样冰冷地说话。 「伊乔悠,我问你够了没!」我的沉默,却似乎让禾泉更火大。 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我一个哆嗦,但心底更多的是无法说出口的委屈,我并不知道我该要怎么向禾泉说明,对于诺枫还有自己的行为。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再将别人对你的关心视若无睹?是,陈诺枫她是背叛了你,可是有到罪无可赦的地步吗?不要只总想着你自己,偶尔为别人想一下不行吗?」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只想着自己的事而不管别人的感受。我冷笑。 我以为自己不管改变的如何,身后总会有禾泉替我挺着,可是不是又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在他心底,竟变成了自私的那个。 「你今天的行为,我很失望。」 房门被再次关上,连同一点点的光线都被带了出去。我颤抖着,双手紧抓着被子,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是真的流不出了。 因为失望,所以终于放弃我了吗? 可是,禾泉,我真的觉得好痛……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8 依旧是晴空万里的天空,晴木的操场里也有着零散的人正在运动,而那些嘈杂的声音却又彷彿和她与世隔绝。 她不知道那个人在她眼前离去究竟过了多久,但那双冰冷的眼和如此嘲讽的声音,却又都时时刻刻着提醒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那个女孩,最后一次和她道别时的冰冷,和这一次的相遇的冰冷,似乎都不会再改变。 女子将头抬高,却没有睁开双眼看着天空,她紧闭着双眼,眼泪却还是不停从眼角滑落。 她不允许自己哭得太久,硬是忍住排山倒海的悲伤,右手抹了抹脸,表面上她又回到了平常的陈诺枫。 「还好吧?」冰凉的触感贴在她的脸颊上,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 陈诺枫接下饮料,扯出一抹微笑。「应该还撑得住。」 「嗯……」谢诚夜将音拖得长长的,一双细长锐利的眼盯着她的脸,最后把脸偏过看向球场上。「我说,你不要笑了,明明笑不出来干嘛还要逼自己?」 陈诺枫差点被口中的饮料呛住,她咳了几声,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微笑一直不过都只是偽装,谢诚夜都知道,却也什么都不戳破。 「小悠她,好像很讨厌我。」 「那是当然的吧。」他转回头,一脸「你是笨蛋吗现在才感觉出来」的表情。 「……先生,你可以不用这么直接。」汗。 「当初是你自己先做错事情的吧。虽然那件事在我看起来还蛮蠢的就是了。」 「……可不可以不要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谢诚夜突然笑了一声,神情却没有平常的风流。 「欸枫,我说正经的,如果要笨蛋乔悠现在就和你重修旧好,机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神情变得有些深沉。「先不说其他原因,只说那百分之三十的机率,是因为笨蛋乔悠根本不讨厌你。」 「那、为什么?」陈诺枫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伊乔悠是真的不讨厌她的话,那么刚才又为什么反应如此不对劲? 谢诚夜把玩手机的动作忽地停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娑着手机萤幕,「她过不了自己那关。」 「……什么意思?」 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他有些无奈的扶额。突然要他说出这事实,真的有些难以开口。 「乔悠有抑鬱症。」 身旁倏地没了声音,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说起来会知道这件事,一开始只不过是他觉得多年后再次遇见伊乔悠时,感觉却变得整个不同了。尤其他最近常和樊禾泉两个人发讯息,这样一来一往,根本就不难得知伊乔悠得抑鬱症的消息。 起初谢诚夜只是觉得这件事根本是两个小女孩在闹彆扭,殊不知,樊禾泉的想法却和他有一些出入。 樊禾泉说,伊乔悠只是经歷了太多,那时候的她无法承受太多打击,所以才会变得如此。 抑鬱症,这是他怎么样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谢诚夜还沉浸在思考里,身旁的人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在对方还没有跑之前一把拉住她,「你要干嘛?」 「去找小悠啊!」陈诺枫一脸心急如焚。 「不行,你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你现在去找她也只会得到反效果而已。」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什么事也不做吗?小悠生病了啊,而这一切都还是我造成的,起码我现在还能为她做点什么……」陈诺枫吸吸鼻子,脸上透露出的是一如往常的坚定和坚强。 谢诚夜不禁又被她无奈逗笑,然后戳了下她的额头,陈述事实:「笨蛋乔悠现在的状况不好说,类似精神症状这种几乎不可能一时之间就会好,泉说过,笨蛋乔悠现在还是没有停过药物治疗,而且她也必须常常保持情绪上的稳定。」 「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是不想见你的。假若你这样莽莽撞撞的又跑到笨蛋乔悠面前,受伤的人只会是她,不会是你。现在的问题都在她身上,所以若不是她自己走出来,我们都只能是爱莫能助。」 看见陈诺枫失望的神情,谢诚夜朝她眨眨眼,鼓励她:「当然,我们可以在不被笨蛋乔悠发现的前提下帮她,我想这样子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看见她似乎是又恢復了精神,谢诚夜站起身,将喝完的饮料丢进左前方的垃圾桶。 陈诺枫见一道完美的圆弧线,然后饮料罐就这么落在垃圾桶里,虽然看了很多次,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嘖嘖两声:「爱炫技,切。」 「嗯?你刚才有说什么吗?」后者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事啊。」 「我送你回去吧。」两个人并肩地走出晴木。 「不用了,我和小晨约好了,我打算直接去找她。」陈诺枫摆摆手。 「好吧,」谢诚夜很乾脆的点头,两个人分手之前还特别提醒她一次。「别自己一个人衝动的就跑去找笨蛋乔悠,有事先告诉我或禾泉,嗯?」 「我知道。我回家后会发讯息给你的。」 * 我的眼皮很沉重,意识也很模糊,却能感觉一隻手轻抚过我的脸庞,微冷地,我想抬起手却没有办法使上力气。 耳边似乎有叹息声,为什么叹气呢?我却问不出来,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后是在医院,我默默地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禾泉,似乎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消瘦了不少。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禾泉原先闭起的双眼驀地睁开。「醒了?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禾泉走近我,右手抚着额角,脸上满满的都是疲惫。 我摇摇头。 想起早上的争吵,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样子面对他。犹豫了很久,我吞吞口水。「……我怎么了?」 禾泉的眼神不再是早上那样的狂风暴雨,现在那双眼底又恢復平常的淡漠,他沉沉地眼神看着我不说话,我才发现似乎是自己问错了话。 歛下眼,看着自己缠在一起的双手,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看起来很累。」 「嗯。」冰冷的回答。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感觉到锐利的眼神投来,我赶紧又说:「我不会再做蠢事的。」 禾泉的沉默让我心慌,但我仍不敢看向他那双冰冷的面容,因为我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让他失望,所以才会如此害怕看见他眼底里的我。 「等一下诚夜会来,」禾泉顿了下,但又很快地接下:「我在外面等他。等到他来,我就走。」 话刚落,他的步伐马上移动,似乎没有任何迟疑。 心一急,双手拉住他的手臂,我抬脸看着他再平静不过的脸,很是狼狈。「禾泉,对不起,我错了。」 禾泉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他扯起嘴角,淡淡地重复我的话:「你错了?」 心驀地一紧,才发现那次奶奶去世后那次他对我的警告,并不是随口说说,其实仔细一想,禾泉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 而我这次的任性,是也把禾泉给输了。 「对不起……」 禾泉的双眼好冰冷,明明这双眼看着我的时候一直都是温柔的,什么时候禾泉也这样看着我了?我是不是真的让他失望了,是不是真的对我放弃了? 禾泉的手很轻的覆上我的,缓慢的将我的手拉开,力道却是不容反抗的坚决。「不要再向我道歉了。」 「禾泉!」哽咽喊出声,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禾泉似乎是真的快要离我而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我想过了,」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悲伤,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清冷低沉的嗓音里却很坚定。「是我以为自己能够让你回到最初,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把你逼到这种境地。」 「伊乔悠,是我错了,把你推到这种处境。」禾泉握住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心。「明明想将你放在最安全的位置,明明最不想伤害你的……因为爱你,我输的一败涂地。」 我发不出声,早已泪流满面,禾泉将我拉进怀里,鼻间里一时间都充斥着他的味道,明明该是要觉得幸福的,我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为什么我突然会有一股预感,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碰触禾泉? 冰凉的触感在唇间,他的额头抵着我的,我哭着,可是他的脸在我眼里却异常清晰,就连他清冷低沉的嗓音也异发清楚。 「有一句话这么说,你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就像你无法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而我,感动不了你。」 我哭的无法喘过气,禾泉慢慢地推开我,我不依,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最后放声哭喊:「禾泉,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我会很乖很听话,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自杀这种事情,所以我拜託你,拜託你……」 「……伊乔悠,你不爱我。」 那瞬间,我的视线满目疮痍,他的背影是这么的清晰,而我却再也碰触不到。 伊乔悠,你不爱我。 紧抓着胸口,心痛的无以復加,明明哭得如此大声,为什么疼痛却没有一丝解缓呢?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09 「你等了她这么多年,就这样?」男子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从容沉稳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 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语气透露出一丝沉重。「如果照现在的情况再继续下去,只会让她离我越来越远。」 「畏缩畏尾这不是你的作风,情况真这么严重?」男子扬了扬眉,眼底也有着稀罕的严肃。 他的眼底此刻除了冷漠还有无法抹去的阴鬱。 「阿夜,我不知道,我忽然没有了以前的自信。」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口气里有着无法隐藏的挫败。「我在她身边多久了,十多年了吧,她居然还是没有办法信任我!」 男子忽然笑出声,引来他一道杀人的目光,男子才马上又止住笑,摇摇头失笑地道:「樊禾泉,几乎都被女人爱慕的你也有这天。」 「我要这么多女人干什么?」他心底最重要的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一切都只是白搭。 男子见好就收,望着自己的好友第一次如此焦躁的模样,就知道那个女人这次是真的把事情搞大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因为割腕流血过多的原因吗?」 「不是。我一开始以为她回到台湾后心情会比较稳定,却没有想到她的情绪反而更加起伏,尤其在见到诺枫以后,不知道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还是怎么样,反正她现在的状况很差。」 「这样你还不陪在她身边?」男子快速抓住重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语气十分惊讶。 他忽然一时不知道该向男子怎么解释他目前的心态,用手抹了把脸,所有的最后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他朝男子泛起苦笑,眼角还有着不易察觉的水光。 「就是因为等她太久了,我甚至有好几次都想强迫她,我对她的感情已经超乎我的预期。」他捂着心脏跳动的胸口,想起那个女人时依旧会痛。「这么久的时间,她也知道我的感情却还是选择不回应,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她不爱他。这就是答案。 「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再继续待在她身边,不是我继续把她逼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就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要了她。」 爱到最后,得到了这个事实,他何尝不怨不恨?他多想就这么顺了自己的意要了伊乔悠,那么以后她就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那结果终究只会是伤害了她。他是看到她心伤痕累累的模样的人,最不愿意伤害她的人就是他,所以即使自己再痛,也必须让她不再受到一丝伤害。 男子明白他的爱有多深沉,深沉到,只要一个控制不好就会两败俱伤。 他会一直这样爱她,一如他之前说过的他不会放手。只是他选择了另一种爱她的方式。 *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把针头拔起,痛意随着红色的血丝流出,但早在禾泉转身离开的那剎那,心已经麻木了。 才正要下床,门就被推了进来,原本心中的希冀在看见来人时,又被狠狠地将希望磨灭。 我紧咬着牙,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出去找到禾泉才行。 诚夜一横,高大的身体挡在门口,神情严肃地看着我,语气低沉有力的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想找泉?」 我忍住,不答话,眼神死死地盯着诚夜身后的那扇门。 「他离开很久了,你现在出去追也没有办法找到他。」 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瞪着他依然平静如水的脸,我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不第一时间就追出去? 「不爱他,就放手吧。」似乎看见我依然没动静,诚夜丢下一句极狠心的话。 我驀地衝向他,双手紧抓着他的衣领,瞪着他。「我爱!」那瞬间,泪水如涌泉般掉下。我以为流不出的眼泪,在禾泉决定离开的时候再度溃堤。 「我看不出来。」诚夜的脸色很冷,薄唇冷冷地张口道。 「我不准你随便反驳!」歇斯底里地大吼,我看着诚夜,眼底充满着无可抑制的悲伤。「你告诉禾泉,我都会改的,你叫他回来好不好?阿夜,我拜託你好不好……你让禾泉回来啊……」 声音从激动到后来的卑微,我的头抵在诚夜的胸口,声音嘶哑地不像话,但我仍不放弃地向他求救:「我只剩下他了,阿夜,我不能没有他……」 「你只是寻求一个慰藉,还是爱泉,说实在的,我真的看不出来。」诚夜将我轻推开,神情淡淡地。「你真的搞得清楚,樊禾泉这个人在你心里的地位吗?」 「他一直把你放在那个显而易见的位置上,那个位置是别的女人都抢不走的,他对你的感情一直就是这么的明显!你呢,伊乔悠,你又把他置于何地!」 诚夜的吼声在我脑袋里回盪,或许他是想骂醒我也说不定,我怔了,是啊,我又把禾泉置于何地? 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不是自己吗?有时候想着禾泉如果离开了,不也正是自己吗?那么现在我还抓着诚夜做什么,这不是很矛盾、很可笑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心脏会跳得如此吃力,这种刺骨的痛到底要如何让它停止? 「……我只是不想伤害他,真的……」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无力的蹲下身,捂住爬满泪的脸。 「痛吗?」诚夜的嗓音轻轻的,可是却很有杀伤力。 即使要自己忍住不哭出声,却还是抵不过心底刺骨的痛。痛吗?我很狼狈的点头。 然后我听见了一道叹息,那道叹息里包含了多少无奈:「知道吗,他更痛。」 于是我的眼泪掉的更兇,诚夜一隻手就轻松的将我从地上拉起,他轻拍着我安慰,在他怀里我依旧不断抽咽。 「傻瓜。」他的语气不再冰冷,甚至带点心疼。「笨蛋乔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嗯?」 「他们两个人都因为你吃了不少苦啊。」他叹。 我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我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我没办法走出来……」 最后的那道防线,还有那道筑起的心墙,终于四分五裂,碎成了满地的碎片。一个人的孤独,因为曾经也幸福过,才会再次害怕独自一个人,总是以为自己从阴影走了出来,却没有想过自己早已深陷,任谁也拉不出来。 这一刻我才认清自己,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的自私和懦弱,习惯了逃避,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阿夜,我现在努力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我还是现在这样,禾泉是不是都不回来了,他是不是放弃我了?你告诉他,只要他回来,我一定会做回他的伊乔悠的……」我抬眼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似乎还能感觉禾泉的味道。 诚夜没回答我,他的眼神暗了暗,然后将我拉回病床上躺着。「休息吧,现在有我陪你。」 「阿夜……」 「行了。」他打断我,神情平静的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这段时间我都会看着你,你最好别再搞什么花样。现在还有我陪着你,代表事情都还不算太惨,懂了没?」 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我不再说话,看着他翘着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滑着手机,依旧还是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其实诚夜和禾泉两个人虽然是南辕北辙的个性,但有一点却是最相像的,那便是遇到事情时,他们的脸上总会变的高深莫测,想令人捉摸都捉摸不透。 大哭了一场之后我变得异常疲累,看见诚夜就在身旁心就安心了不少,望着他高大的身影,终于沉沉睡去。 房门却在这时候大力推开,来人气势汹汹,原本一时沉静下来的心再次被提起,我戒备的看向来人,忽然发现这个人居然有点眼熟。 诚夜蹙起了眉,站起身:「你怎么会来这?」 这女人诚夜认识?我疑惑。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这里的。」女子眼神锐利,毫不掩藏的打量我。「我只是来这里找一个人。」 诚夜的眉似乎拧得更紧,眼神闪过一抹怒意,却没有透露。「那你也不应该找到这里,你找错人了。」 「不可能。」女子斩钉截铁的说。「这个人就是伊乔悠,难道不是吗?」 我愣,才终于想起这个女子是之前出大卖场和禾泉擦撞的人。可是这女子很明显是很生气的,但她们两个根本不熟,何来的怒意? 诚夜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语气里有着烦躁。「李水晨,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水晨面对他没有一丝退缩,扬了扬细眉:「我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护着伊乔悠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眼神里抹上了一层厉色。「但是小枫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也知道小枫她心里的那个心结是因为谁的原因,这样你还要护着伊乔悠吗!」 诚夜眸中风平浪静,沉沉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的,我只要履行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 李水晨看向我的眼神很锐利,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伊乔悠,小枫的事就由我来和你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Chapter 3 未好的伤疤》10 李水晨的态度很坚定,眼底对我的厌恶也一点都不掩饰,我的脸色也很差,刚面对禾泉的离开我还很难受,如今还要我再面对一个陌生人,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要理会。 「怎么,伊乔悠你会心虚?」但我却忘了,我的不作声却不代表对方也会和我如此,更何况还是对方主动来找我麻烦的。 「注意你的情绪。」诚夜在我正要开口时,有些冷的出声提醒我。 我朝他点点头,尽量让自己表面上平静,转过头看向李水晨,好一阵子之后才对她开口:「你真的清楚我和陈诺枫之间发生的事情吗?」 她的脸色霎时有些难看,她恨恨地看着我,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小枫有时候会提起,但是大多数的时候都在担心你、要不就是在为当初的事在为你说话,虽然我并不认识你,但是我很讨厌你,就是因为你,所以小枫总是强顏欢笑。」 「原来你并不清楚。」忽地一笑,语气飘飘的。 「你以为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让小枫真心的微笑?结果呢,只是听说你回来了,这一切全都变了!」她朝我大吼,眼眶发红,似乎很不满我此刻平静的反应。 我并没有打算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激动地一一细数陈诺枫这几年来的事,我忽然有些想笑,以前我对陈诺枫在意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在乎过我,直到事情相隔了这么多年以后,我都早已忘了在乎,这个时候却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对着我说:陈诺枫没有一刻不后悔,她时时刻刻都在掛念着我。 「伊乔悠,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我轻点头,然后慢慢地道:「我有听到。」 「就你那副温温吞吞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讨厌!拜託你滚回日本!不要再出现在小枫面前了!你继续待在这只会害了所有人!」 害了所有人?我眨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水晨,你说的太过了。」诚夜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嗓音里终于露出一丝压抑的怒意。「平常你不太咄咄逼人的,要不是看在你是诺枫的朋友上,我现在一定会把你轰出去。」 我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听进诚夜和李水晨之后的对话。「……我伤害了禾泉,是呢,我似乎好像真的伤害了很多人……」低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笨蛋乔悠。」一道低沉不悦的嗓音叫住我,抬眼,发现诚夜那张已经黑下来的脸,眼底却还是透露出一抹对我的担忧。 歛下眼,低头看着洁白的床单,最后艰涩的开口:「李水晨,我不管你是出于怎样的心思来这里,我只能告诉你,很遗憾地我这一次回来就没有打算回日本,理由的话,我想我应该没有必要告诉你。」 李水晨的脸色始终很难看,嗓音也因为怒气而变得有些起伏不定。 「你可以回去告诉陈诺枫,我原谅她了,我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谁欠谁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并没有打算和谁联络,遇见阿夜是我意料之外的。我只是想要在这里平静地完成学业,然后平稳地在这里过完一生,所以陈诺枫能接受什么样的解释都好,随便你说,我无所谓。」 「……伊乔悠,我现在才发现你很冷血啊。」李水晨嘲讽地说,「小枫因为你都变得不像是她自己了,结果呢,只换来了你的一句无所谓。」 「我很怀疑,你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李水晨看我逐渐发白的脸,笑了起来,「其实在我上来以前,看见了上次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脸色很差地走了出去,我想也是,像你这样冷血的人,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愿意待在你身边吧?」 李水晨其实说了很多,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句比提到禾泉还要让我难受,双眼因为刚才哭的太久现在还是有些酸涩,我摸了摸自己的眼,发现还有些肿。 「你还想说什么?」淡淡地问,最痛的我都经歷过了,根本不差李水晨这几句话。 「你离开吧,越远越好,反正你现在身边谁也没有不是吗?」她挑了眉,继续说道:「你现在身边的这个人,是小枫的男朋友,只是朋友的你是不是该识相点,嗯?」 我咬牙,才忽然醒悟李水晨今天的目的──她是要看着我失去所有。 「阿夜,你走吧。」诚夜正欲要开口说些什么,我摆摆手,朝李水晨说,带点无力。「但是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没有这个权力要我这么做。」 「伊乔悠!」 「李水晨!我现在什么都愿意妥协了还不够吗,我只是选择待在我自己的地方这样还不行吗?你完全没有这个权利要我这么做,我这样说你清楚了吗!清楚了就给我出去!」我驀地发狂的朝她大吼,什么冷静和理智全被我丢在一边。 我什么都愿意给,反正我最重要的都失去了,其馀的谁要拿走我都无所谓。可是如果我离开了,禾泉找不到我怎么办?禾泉会很担心的,而且会很生气,我一点都不想要再让禾泉为我操心了,所以唯独这一点,我死也不会让步。 「出去,你们都出去!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罢,你们都走!」伸手,随便从身旁拿了东西就往前砸,诚夜躲过了,李水晨却来不及反应,直接砸到了她的手臂上。 李水晨不怒反笑,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伊乔悠,这辈子你就准备自己一个人生活吧!」 「小晨!」一道女声插进,上扬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 李水晨的脸色霎时经歷了各种表情,最后我感觉她有些狼狈的面对陈诺枫,问:「小枫,你怎么会来这?」 陈诺枫的目光有一瞬间停留在我这,可是却又很快的移开,她走近李水晨,神情满是疑惑。「阿夜发讯息给我的,他说你在这里。可是你和乔悠不认识啊,你找她有事吗?」 「我、我只是想要她离你远一点,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痛苦。 李水晨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陈诺枫双眼驀地睁大,然后急急地道:「小晨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小悠说这种话?她好不容易回来好好的,这样就好了,为什么要她离开?」 不等李水晨反应,她又急急向我这里走来,朝我解释。「小悠,我不知道水晨刚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是你不要在意,我……」 淡淡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去,抿了抿唇,语气不像昨天那样的嘲讽,我轻轻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来正好,把你的人全都带走吧。」 她愣了愣,随即又开口。「小悠,我想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感觉自己现在很疲惫,先是诚夜然后是李水晨,最后还要应付一个陈诺枫,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再次下了逐客令。 「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所以你也忘了吧。」我看见她的眼底出现的一抹希冀,她想开口时我又继续说道:「以后我们两个再无任何关係,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我很累,你们都走吧。」我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我实在是不想再面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了。 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放下,那便是不怨也不恨,对于陈诺枫我什么反应都不会再有了,以后只会是陌生人。 失去这么多,我已经害怕再得到,如果什么都得不到就不会有失去,这样子我也能好过一点。 「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李水晨咬牙切齿的说,语毕后大步地转身离开。 陈诺枫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地来回望着,最后朝我匆匆点头:「小悠你不要听小晨乱说话,你好好休息,我下次来看你。」她转身跑出病房。 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心情很沉重,应该说我的情绪一直都没有可以宣洩的出口。很奇怪啊,非要到最后谁离开了,我才会急忙地挣扎。 一直都是这样,每次都在我以为要这样平稳地生活下去的时候,又总会突然出现什么来打乱我现在的一切。 「阿夜,你也走吧。」目光没有移开,我知道诚夜并没有离开,喃喃道。 他没答话,但也没有离开,片刻之后我才转过头看他,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他的样子就像是随时要爆发一样。 我吞吞口水,这样子的诚夜和禾泉的恐怖等级是相同的,但是刚才我都答应李水晨了,这时候反悔似乎不太好。 他走近我,伸出手将床单往上拉了拉,然后又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阿夜──」 「我说,伊乔悠你真的很有本事把一个人的情绪濒临到边缘啊。」他冷冷地哼着。 「你在怕什么,你现在把所有人都拒绝在心门外会比较好过?我一开始就说现在是我陪着你,所以在泉回来之前也是我,这事情的决定权不在你,是我,懂吗?」 微微叹气,面对诚夜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赢他一次,更不用说他现在还很正经。思量过后,我也不再勉强自己,听进了他的话,闭上双眼休息。 「笨蛋乔悠,现在我在你身边,有事我替你扛着。」 明明睡着了,为什么诚夜的声音还是这么清晰的传进我耳里?我瑟缩在被窝里,想起了那个也曾对我说「有我在」的人。 《Chapter 4 不谈爱情》01 「若不是很爱,又怎么会寧愿自己痛苦。」 * 转眼即逝,大学生活终于近在眼前,同时也是禾泉离开快两个多月的日子。 刚开始的那几天总是很不习惯没有禾泉的生活,毕竟从国中的时候就一直和他相处在一起,突如其来的分别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也是因为有诚夜,还不至于那么寂寞孤单。 九月的天气依然十分闷热,梳起一个高高的马尾,白色短t和牛仔长裤,拎起小巧的斜包包就出了门。 「小悠!」 我抬眼,两个人影映入我眼帘,诺枫笑着朝我挥手,诚夜则倚在一旁的墙上滑着手机。经过他们时,点了头,淡淡道:「早。」 「小悠,我们一起去学校吧?」诺枫看着我头也不回的身影,着急地朝我问道。 我没有回应,紧抓着背带的手却加重了些力道。 「枫,这样就够了。」 「……是吗。」 这段暑假其实并非过的无趣,有时诺枫和诚夜两个人都会不请自来。诺枫并不害怕我的冷脸相对,不管是明地还是暗地对她下了逐客令,她始终没有放弃过,久了之后,我也就不再摆出强硬的姿态。 我苦笑,毕竟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她那一点的坚持,我怎么会不懂呢? 她始终记得,不管我的表面有多坚强,内心就会相对的有多软弱。其实,她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陈诺枫,而我却早已不是那个当初的伊乔悠。 我眨了眨有些乾涩的双眼,已经迷失了太久的自己,又要怎么找回那个美好的当初? * 「伊乔悠,你有想要参加的社团吗?」眼前身材高挑,面貌姣好的女子转过头,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 我摇头,柔柔的开口:「还没有决定。」 女子细长的胳膊搁在我桌面上,笑眼微瞇。「像你这样的大美人,看起来又柔柔弱弱的,应该会比较喜欢静态一点的社团吧?」 「我不漂亮,像你这样有朝气的女孩子肯定比较招人喜欢的。」我失笑。「别看我这样,太静态的东西会让我闷得慌。」 「咦──真看不出来!」女子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比起动态我的确更喜欢静态的活动一点,但却也因为抑鬱症的关係,太过平静的时刻又会让我有些慌张。 「游梓,又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一道低沉的嗓音插入,男子眉微挑,长相在这班上应该算是最好看的了。 名唤游梓的女子转过头撇了撇嘴,这个动作在我眼里看起来却有些俏皮的可爱。「我这不是不小心吗。」 男子眼底里满是宠溺,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人的关係,我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羡慕。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楚何宣,」接着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是这个有点冒冒失失的女人的男朋友。」 「我叫伊乔悠,从你们两个的互动,我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你们的关係。」我笑。 游梓在一旁摸摸鼻子,双颊泛起可疑的红晕,目光就是不敢看向楚何宣,对方却只是无奈耸肩,继续朝我开口道:「交往快三年,只要我向别人说起我们的关係,她就这个样子。」 「游梓,是害羞对吗?」我淡淡地微笑。 「哎呀,因为当初是我追的他啊!后来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想起之前自己做过的蠢事!」游梓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虽然她表情上有些害羞尷尬,但眼底的幸福却是藏不住。 「游梓,你很勇敢,所以不用害羞哦。因为这就是你得到的幸福,不是吗?」 「是吗?我真有这么勇敢?」游梓疑惑地看向楚何宣,见他点头之后,她依然害羞地嘿嘿笑着。 我恍惚地想着,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去努力,不退缩不害怕,游梓是,延夏和细音也是。 而我却总是在紧要关头时懦弱,表面上说的多动听,其实真正做不到的不就是自己吗?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每个人的关心,甚至是禾泉……原来不是其他人让我感到拘束,而是我自己让那些太过悲伤的过去困住了自己。 「乔悠?伊乔悠?」游梓举起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终于回过神,一脸歉意的,她倒也不介意我的走神,继续往下说:「听说你是从日本来的,可是感觉你说话完全没有那种特别的口音啊?」 「不是,我算是归国子女吧,从国中就待在日本,现在才回来台湾。」 「嗯……那又为什么搬回来了呢?果然还是比较习惯台湾是吧?」 「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我最亲密的人都在这片土地上吧。」 「家人?还是喜欢的人?啊,该不会是男朋友吧?」游梓胡乱猜着,而我却只是笑着由她随便想。 「游梓。」楚何宣像是知道我微笑里的苦涩,阻止了游梓停不下去的猜测。 看见游梓立即闭紧嘴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安慰她:「没关係,我不介意。」 游梓听见我不介意的言语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朝隔壁自己的男友做了个鬼脸,又一脸好奇的转向我。 「我有什么能够替游梓小姐解答的吗?」我笑问。 她嘿嘿一笑,「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啦,只是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敌不过她眼底的好奇,示意她将耳朵靠近我一点,又故意将音量放大好让楚何宣也能听见:「类似……楚何宣这类型的哦。」 游梓像是听见什么鬼故事,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示威的抱紧自己的男友:「不、不行!」 我和楚何宣相识笑了出声,楚何宣拍拍游梓的背,无奈道:「你听不出伊乔悠她在开玩笑吗?」 游梓起先还不相信地看向我,直到发现我眼底的戏謔她才一脸赧然的坐回我眼前:「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啦!亏我还这么相信你欸!」 「对不起。」但是嘴边的微笑却还是没办法停止。 「那就赶快告诉我,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哦!」游梓撑起脸,貌似有「我可以慢慢跟你耗」的态势。 我抿了抿唇,心里竟出现了禾泉的样貌,他霸道的言语,他自信的样子,包括他失望的样子,在这一刻,我才发觉我所认识的樊禾泉的每个模样都这么一笔一画地早就刻印在我心上,将近十年的情感,彷彿快要满溢。 「他……」 「笨蛋乔悠。」我驀地抬起头,发现诚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我们班的教室,他顿时成为了班上的注目焦点,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早已习惯成为眾人焦点。 「你怎么这么突然就跑来找我了?」 他耸耸肩,很自动的拉开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我系上没什么事了,所以想说过来带你一起去看看社团。」 「咦,何宣也在啊?」 楚何宣早就发现诚夜,他们两个的双拳互撞了一下,像是遇见了老朋友。「好久不见。」 「一年多没见,你怎么还是跟这火爆女在一起啊?」听出了诚夜的意有所指,游梓倏地站起身瞪向诚夜,只不过对方却不痛不痒:「哎呀,我都还没说是谁呢,你自己就站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嗯?」 游梓咬牙切齿的扑向诚夜,只不过诚夜的反应更快,一下子就躲在我的身后。 「靠,老娘最讨厌你这隻花孔雀每次都出现在我眼前,可恶,花孔雀你成绩不是很好吗,不会去读别的学校吗!」 诚夜凉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出:「游大小姐,这所已经是最好的学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去国外啊,笨孔雀!」游梓毫不留情地回呛。 「等等,你们认识?」我实在是看不惯人家在我面前吵架,看了看游梓一脸的愤怒,就知道他们两个似乎势不两立。「为什么要吵架?」 「阿夜,你不是都很懒的吵架吗?」我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完全搞不懂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见两个当事人都不愿解释,楚何宣将游梓拉到身边,替他们解释。「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有一次游梓自己做了手工饼乾要送我,却被不知情的诚夜吃了下去。」 我瞬间恍然大悟,目光不赞同的看向在我身后的诚夜。「阿夜,你怎么可以这样?」 诚夜急得跳脚。「笨蛋乔悠,你刚也听何宣说了,我是不知情的好吗!」 我汗。 会有正常人随便乱吃人家桌上的食物吗。 「总之,我今天就要把你这隻花孔雀绑起来,吊在全校面前!」游梓衝向我身后。 「好男不跟女斗!笨蛋乔悠,走了!」诚夜反应快,在游梓还没衝上来之前把我的包包拎起,一把抓起我的手就往外衝。 「阿宣,下次再聚啦!」楚何宣赶忙拉下游梓,一边向诚夜挥手。 我笑了笑,发自内心的。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打打闹闹地过生活,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我也好希望,禾泉也能够在我的身边。 《Chapter 4 不谈爱情》02 很多时候,我是懦弱的。可是现在的我却会开始想,有时候的我,是不是也是坚强的呢? 诚夜说要带我去各社团晃晃,却又突然让我找不到他的人影,他把我丢在一个偌大却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起初还有些害怕,但在下一秒诚夜的讯息就发了过来,我看了看,忍不住叹气。 「笨蛋乔悠,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事先走了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好一个人带你逛逛了哈哈。」 我盯着他最后那个意义不明的「哈哈」,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而且我都几岁了,难不成逛个校园还真的需要人家带吗?无奈摇头微笑,收起手机,决定先离开这太安静的体育馆。 然而就在我正欲要迈开脚步时,却听见了不属于我的脚步声,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体育馆,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嗯……错觉吗? 而当我转回头时,那个人的身影却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带着最熟悉的微笑,一时之间我竟忘了呼吸,彷彿只要这样看着他,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恢復了正常。 我眨眨酸涩的双眼,但却无法抑制心里的喜悦,因为他终究是回来了。等了三个月,想了三个月,他终究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禾泉?」当我出声,我才发觉自己这一刻要叫出他的名字是有多艰涩。 「嗯,是我,不过来靠近我一点讲话吗?」 我衝向他,紧紧抓住他的大手,这一刻两个人靠得很近,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包裹着我,我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再一次如此靠近禾泉的这份喜悦就快要让我掉泪。 我抬起眼看他,依旧是我熟悉的脸庞,而他的眼底也照映出我的身影。眼前的禾泉面容依旧,微笑依旧,朝我说话时的语气依旧,明明就在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以为我们的结局会往坏的方向走去,却没有想到还能微笑相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原本有好多话想和禾泉说,却又再见到他时全堵在了嘴边。我的心脏因为再次见到禾泉而隐隐作痛着,可是我又忍不住笑,因为我此刻才发觉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 「怎么了,又哭又笑的?不要哭了,我在这里。」禾泉无奈笑着抹去我掉下的眼泪,我抱住禾泉的腰,所有的思念都成为泪水。 「樊禾泉。」 「嗯?」 我吸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道。「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禾泉微笑,大手揉了揉我的发丝,最后低低的,很温柔地说:「好。」 于是我笑了,知道从今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有樊禾泉在,我就能无所畏惧。禾泉主动了那么久,我却一次也没有正面回应过他,甚至在回台湾的前一晚还拒绝了他。 是我太不应该,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禾泉的真心往外推,到最后连禾泉也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以前错的离谱。 确认了自己的真心,就只能不断坚强起来,然后鼓起勇气地走到禾泉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他。 「暑假过的还好?」 我看着禾泉含笑的眼眸,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心底却有些发酸。「我说,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但是有诚夜,所以比较放心吧。」 我从禾泉的眼中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丝放心,于是我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我和禾泉之间,好像有什么改变了。 「悠?」 「哎!」我回过神,有些尷尬的看着他。 禾泉失笑:「怎么讲个话也走神了?」 「没有啦。」我笑笑带过。「对了,这三个月你住在哪?」 「你忘了,小时候我来台湾那一阵子住的房子还在,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忘记了,最近才想起来,这三个月都待在那里的。」 「那你准备住在那里吗?」 我看见禾泉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啊,毕竟我们两个单独住在一起还是不太好。」 依旧是那张我熟悉的笑脸,很温柔,温柔的刺痛了我的双眼。 「对了,你有没有想好要参加的社团了?」 我摇头:「没有,我不知道要参加什么。」 「我刚才有看见一个好像很有趣的社团,等这一个礼拜事情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吧?」 我问禾泉那是个什么样的社团,他却只是神秘的笑着,于是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后来经过一个礼拜的忙碌,我觉得日子似乎又好像恢復了平淡,然而我始终却还是忍不住想起远在日本的延夏他们。 明明想起过去的回忆总是会忍不住难过的我,这一次想起时却带了点释然。 我终究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虽然那些痛苦的回忆会一直停留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想着那时候的自己既然都能撑过来了,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放弃? 以前的伊乔悠太过任性,就是因为潜意识知道禾泉不会离开,所以才会如此任性妄为。但是如果连禾泉都失去了,那么我就会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禾泉其实鼓励了我很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其实一直都待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过。只不过我太过自私,可能认为禾泉的关心是一种必须,所以才会这么任性。 诚夜也和我说过了很多,例如禾泉,例如诺枫。 我没有想恨任何一个人,只是有时候事情来的太快,几乎措手不及,所以才会选择逃避。 六年前,因为诺枫所以躲到了日本,刚搬去日本的时候我是怎么向自己说的?当作一个重新的开始,当一个全新的伊乔悠,把过去那些不快乐的事情都忘掉。 于是我也想向现在的自己说,既然回到了台湾,就再当作一个重新的开始,给自己一个机会当回小时候那个乐观的伊乔悠。 我不想要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我心底的伤口太多,也带给身边的人伤害,这明明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想奶奶一定也会希望我振作起来的。我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太久,奶奶一定不会喜欢这样子的我的。 下次回日本见延夏和细音的时候,我希望能让她们看见一个真正快乐的伊乔悠。 「乔悠,你还没有选社团对不对?」游梓转过身,两隻胳膊就这么大喇喇的横在桌上。 我笑。「嗯,还没。」 「太好了,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社团,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很有趣?这形容词貌似禾泉也说过。 于是我更好奇了,伸过头靠近游梓。「到底是什么样的社团?」 「应援社!」游梓打了一个响指,一脸兴奋的说:「就是每固定一个月会到一个特定的地方,然后待在那里看有谁需要帮助,接下来就是应援社要帮忙的地方了!」 「难怪你们都说这个社团有趣了。」坐好身,我忍不住失笑。 「你们?还有谁跟我说过一样的话吗?」游梓不解。 「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我看着游梓笑道:「所以你和楚何宣都决定好了吗?」 「嗯,我们都觉得应援社应该会很有趣!」游梓下一秒又问:「乔悠对应援社有兴趣吗?有的话我们就一起加入啊!」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个名字,抬头朝游梓笑了笑:「我也觉得我会选这个社团。不好意思哦,游梓,那么我们等一下在应援社那见。」 「哦、好,拜!」 游梓一脸兴味的看着我拿起包走出教室,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禾泉回到我的生活中已经一个礼拜了,或许是以前没有和谁特别说过自己的感情,但自从那天在医院里崩溃的在诚夜面前承认自己内心的感情后,心底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放松。 明明以前和禾泉在一起并不会感到侷促,但这一个礼拜以来却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好像也没有办法再直视他那双好看的黑眸。 我觉得这样子的自己很奇怪,但是却感觉比以往还要觉得幸福。 远远地,我就看见在操场边看见禾泉的身影,或许是他身高太过突兀,总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一眼能就看见他。 可是当我在靠近禾泉一点时,我才发觉诚夜和诺枫都在。一时之间我就这么愣在原地,好像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面对陈诺枫,我就会忍不住想起以前。 可是我忘记了,现在的陈诺枫比起以前更加固执。「小悠!」 禾泉和诚夜的眼神也同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稍稍歛下了笑容,朝他们走过去。 「你们也在啊。」 似乎听见了我的回答而感到意外,诺枫的一双大眼瞬间充满了喜悦。 「小悠也是对应援社有兴趣吗?那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她的语气在我面前仍是有些胆怯。 原来我并没有想像中那样讨厌诺枫,只是面对她我还是需要勇气,可是我已经决定了摆脱,那么就应该面对。 我朝她淡淡地应了声:「嗯。」 我偏过头向禾泉道:「我们走吧。」 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我甚至能想像禾泉和诚夜两人饶富兴味的眼神,还有诺枫太过喜悦的神情。 我是不是,变得有些坚强了呢? 《Chapter 4 不谈爱情》03 当我们到达掛着应援社的门牌时,我忍不住眨眼,才确认眼前的场景是个事实。当身边大部分的人都说应援社很有趣时,下意识的就会觉得这个社团应该会有很多学生们参加。 结果打开门后,眼前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里头。有三秒鐘的怔愣,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然后是怀疑,现在的学生难道不喜欢这种社团吗? 至少身边的人都说有趣啊? 看见门被推开,里头有着一头俏丽短发,皮肤有着健康的肤色,热裤下有着一双修长的腿,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亲切的学姊。 她举起手朝我们挥手,满脸笑容地喊:「是禾泉啊,快点把大家带进来吧,我等你们很久了!」 我疑惑的眼神朝禾泉看去,禾泉朝我一笑:「是我们系上的学姊。」 然后我看着禾泉先行走到那学姊面前,两人很快的就交谈了起来,我愣在原地,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禾泉一向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有太多的交流,在陌生人面前更是一脸的冷淡,所以看着他和学姊交谈愉快的样子的时候,我愣住了。 于是我不禁苦笑,原来禾泉在我不知道的时间,也改变了。 「小悠,怎么不进来?」诺枫看着我一个人呆愣地站在门口,朝我说道。 「什么啊,为什么伊乔悠也在这里?」我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后就有一道嘲讽的声音传了过来。 朝李水晨撇了一眼,我没什么表情的找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下,她眼底对我的厌恶一直到她走到诺枫面前,才收敛了许多。 「小晨,你不要这样对小悠说话啦!」 「哼,我只是要告诉她,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好不好!」 诚夜有些担心的眼神朝我飘了过来,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一向不喜欢和人浪费口水解释,更何况还是一个李水晨。 没过多久,游梓和楚何宣也跟着进来,我朝他们微笑,游梓看到我之后也笑着跑到我身边坐着。 「乔悠,你刚接了谁的电话?而且还一脸笑咪咪的样子。」游梓才刚坐下就拉着我在耳边轻声问道。 想到禾泉我就忍不住收敛了微笑,但我还是朝游梓轻轻笑道:「一个朋友。」 就在游梓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位学姊带着一脸灿烂的微笑,有精神地开口:「各位学弟妹们,你们好啊!这个社办很简陋,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毕竟我们社团的活动性质并不是在学校里。」 「我叫徐蔓蔓,你们可以直接叫我蔓蔓也没关係,我不习惯人家对我太客套,我大你们两届,今年是大三生,是应援社的社长!然后如大家所见,其实我们社团并没有什么人参加,所以应援社里面资歷最老的应该就是我了哈哈!」 徐蔓蔓詼谐的话语一出,在场的每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微笑着,看来这个学姊非常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学长姊的架子,这种个性应该会令大家非常喜爱。 「我把表单发下去,你们随意填一下基本资料啊,反正我不会没事就去看那些的,只不过手机号码一定要留下,这样子我们有活动时才方便联络到各位!」蔓蔓将白纸一张张的传了下来,嘴边也不停叮嘱着手机号码一定要留下。 「各位如果都填好的话就可以拿给我了,最近就会安排第一次的活动,我会个别通知各位的,所以就不耽误大家接下来的时间囉!」 大家陆陆续续的交出白纸,游梓离开前还拉了一下我的手,笑着道:「我先走囉,我们明天见!」 我朝她笑,挥手跟她道别。「嗯,回家路上小心。」 下一秒诚夜就靠了过来,一张脸满是笑容,我都有些担心他难道不会嘴角抽搐吗? 「想不到笨蛋乔悠也有好好再振作啊!」 我白了他一眼。「谢大少你这句话绝对是废话!」 他摸了摸下巴,更是一脸惊讶:「嗯,很久没有从你口中听到骂我的话了,来吧,继续骂,我洗耳恭听着。」 我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把,没好气的说:「你有事啊,没事骂你干嘛!」 「我想不到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又交到朋友,我以为要花些时间的。」 我摇头轻笑。「是那个女孩主动,我一向对这种女孩没有什么抵抗力。」 其实不管是延夏还是游梓,甚至是诺枫,她们三个人不得不说都有着吸引同儕的魅力,而她们确实都很好。 我的个性有些被动,若不是她们三个人主动找我说话,恐怕我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某方面来说,我算是幸运的吧,其实我身边的朋友并不少。 「那枫……」 我打断了诚夜接下来要说的话,在诚夜面前我总免不了这些问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只是需要时间。」 诚夜似乎听见我的话后也不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是像哥儿们那样拍了下我的肩。「悠,我相信你正在走出来,别忘了,我们一直都在。」 我抬头看他,千言万语最后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谢谢。 只是这种和平的气氛维持不久,只不过下一秒,来人就站在我面前,一道身影在我脸上覆上一层黑影。 「欸,伊乔悠,我上次说的话你怎么都没有听进去?」 我拉住想要上前开口的诚夜,诺枫也拉住我眼前明显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李水晨,我倒是比较淡定地开口:「对不起,我记性不好,难不成你还要再说一次给我听?」 「你!」李水晨想要前进,却始终被人拉住,最后她忍不住沉下脸看向诺枫:「小枫!她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干嘛还想要跟她重修旧好啊?」 「抱歉,打断你们谈话,不过如果你们想要讨论的话可以不要在我面前吗?」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李水晨。「李水晨,我很不喜欢你三番两次的来找我麻烦,你讨厌我我没意见,但是请你收敛你的行为举止,很难看。」 「伊乔悠,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看着李水晨离开的背影,眼底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下意识讲出这种刻薄的话,似乎已经成为了自我保护的习惯。 「小悠,你不要跟水晨计较,我去找她谈谈,你不要跟她认真啊!」诺枫脸上满是焦急。 我歛下眼,看着自己交叉紧握的手指。「陈诺枫,你就不要管我了,这样下去只会让你跟李水晨吵得更兇,没必要。」 「有必要,这是我自愿做的事情。乔悠,以前的我们都太不懂事,如今有机会可以让我们重来,为什么不?」 我忍不住抬眼看她,她依旧掛着浅浅的笑容,彷彿带着阳光一般洒进我的心底。 「说不奢求你原谅我,这是骗人的,因为那些回忆都在时时刻刻提醒我,我们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 我看着她的笑眼似乎微微发红,我欲要开口时,她又继续道:「我现在就去找水晨,我想她一定是误会你了!」 在我身旁看着这一切的诚夜啊了一声,眼神凉凉的朝我飘过来。「人走啦。」 我没好气地回他:「我知道啦!」 「听见诺枫那傢伙感人肺腑的发言,有没有觉得很想痛哭流涕?」 「我说你,是人家的男朋友吧,居然还私底下调侃自己的女朋友?」 诚夜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什么时候你又开始替诺枫教训我了,嘖嘖,你就是拉不下脸来和人家相处嘛!」 我忍不住气结。 他倒是一脸笑咪咪的在一旁看戏,手还不安分的在我肩上搁着,一脸的轻松泰然。「哎你说,我们是不是越来越朝美好的世界前进了?」 听见这话我忍不住抖了抖肩,一隻手抬起将他的手推开,顺便送了他一记白眼。 「如果你改掉你那爱说风凉话的习惯,这世界还真是美好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过身朝里面的人喊道:「樊禾泉,你把妹把那么久到底行不行啊,快点走了啦!」 没有多久禾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隻手用力的朝诚夜的胸膛打去。「谁在跟你把妹,老是这么不正经。」 「哎唷,谁知道你在里面跟学姊聊了些什么……」诚夜吃痛的摸着自己的胸膛,看上去一脸的委屈。 禾泉好笑的看了诚夜一眼,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刚开学的那礼拜忙死了,既然等一下没有什么事,等一下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我思索了下,想着等一下也只是回家休息,反正间着也是间着。「嗯,好啊。」 「哎,既然你们决定好了,我也就不掺一脚了。」诚夜看了眼手机,语气懒懒散散的。 「怎么了,你有急事?」禾泉疑问的问他。 诚夜只是甩了甩手,道:「没事,我去找诺枫了。你们两个玩得愉快啊!」 我和禾泉互看了一眼,随后我先迈开脚步往外头走去,边道:「看来是急着去找女朋友。」 随后我听见身后有道闷闷的笑声,只见禾泉追了上来,满眼含笑的看着我。 「那有什么关係,那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Chapter 4 不谈爱情》04 升上大学后我和禾泉见面的次数正在慢慢地减少,科系不一样,甚至重复的课也很少,所以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似乎也慢慢成为了平常。 自从上次选社的那一天,两个人单独去了附近的老街上晃晃之后,我们的见面次数简直少的可怜。而讯息内容也没有特别增加,就和平常一样。 好像男孩子都不太喜欢用手机打字,至少在我认识的男同学里,大部分都是这样的。禾泉的讯息也向来简短简洁,不过诚夜是个例外就是了。 不过我虽然不讨厌打字,但是我打字的速度很慢,所以讯息也一向简短,有时候连游梓都忍不住抱怨我太不健谈,回覆她的讯息平均都不会超过十个字。 可想而知,两个人的讯息都向来简洁,那个对话就可以用贫乏来形容了。 而且时间久了,我才确认了禾泉的改变不是错觉。后来我才发觉,以前都是禾泉主动来找我的,但若是这份主动消失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就会这么断了。 但是如果和禾泉就这么渐行渐远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很不甘心的。 「嗯……原来是青梅竹马啊,感觉好厉害啊。」游梓咬着汤匙,有些惊讶的道。 「那你和樊禾泉会不会成为情侣?就像小说或是漫画那样子的情节啊,你们待在彼此的身边那么久,感觉你们俩之间很有戏耶!」 「什么啊,游梓你都看什么不正经的书啊?」我好笑的看着游梓。 游梓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白饭,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乔悠,你喜欢樊禾泉吧?」 我的微笑忽然有些僵硬,然后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继续吃午餐。 游梓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你每次接到他电话的时候眼睛都会发亮,但是有时候你的眼底有时候又会有苦涩,这不就是喜欢嘛!」 「对吧乔悠,你是喜欢他的吧……」游梓终于注意到了我的沉默,然后尷尬地笑着。「呃、如果你很不想要聊这个话题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的,没关係哈哈……」 「你说的都是事实啊。」我抬眼看着游梓,无奈笑。 「我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可是游梓你却可以这么快就发现,所以我刚才才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就和他告白啊,告诉他你喜欢他!」 我忍不住歛下眼,轻轻摇头。「可是游梓,我其实有点害怕。」 自从禾泉说出「你不爱我」的那句话时,还有他那双充满悲伤的双眼,我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曾经伤害了他多深。 樊禾泉这个人一向优秀,是我怎么使尽全力追也追不上的人,可是我也知道,禾泉他一直把自己的脚步放慢再放慢,就只是为了陪在我身边。而如今,我却好像有种预感,禾泉已经恢復了他自己的步调,不再是为了我。现在的他好像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而我却只能不停的追着他的身影,然后重重跌倒受伤。 每个人好像都是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因为在我放弃自己的同时,禾泉也对我失望了,我不再是值得他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人。连我自己都放弃自己了,禾泉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可是诚夜和我说过的,我来得及挽回。我想挽回禾泉,可是却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原来第一次心动、酸涩、幸福和失恋是这种感觉,对于禾泉,我好像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对我的意义。 「乔悠,不要这么悲观嘛,我觉得樊禾泉看上去对你很好啊,所以不要这么快就气馁,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游梓拿着筷子,忽然双手做出加油的动作。 我被游梓的动作逗笑了。「谢谢你,游梓。」 「唉唷,我们是朋友啊,你遇到了心烦的事我就要当你的心情垃圾筒啊!」 「不过乔悠,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游梓的表情驀地转为严肃,声音也转小。 「什么?」看游梓一脸严肃的模样,我也认真地聆听游梓接下来要说的话。 「据我所知,樊禾泉现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先撇去他的长相不说,光是一百九十的身高就够引人注目了吧。而且他又是经济和法律双修的高材生,现在每个女生就算不喜欢他,也都会想要和他当朋友。」 游梓的眼神开始有些飘移,最后嘟囔的道:「而且……我上次还看到他跟那个蔓蔓学姊走很近……」 我愣了下,虽然游梓说的很小声,但却还是很清晰的传进了我耳里,在游梓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随即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乔悠,你不会感到有点难过吗?」游梓的表情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 会啊,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可是我怎么能说出口,怎么能?一开始本来就是我先拒绝禾泉的感情的,那么如果他现在找到了一个适合他的女孩,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所以我只是朝游梓微笑,轻摇头道:「但是我不会放弃啊,所以游梓你不用担心。」 「如果禾泉他得到了幸福,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很真心、很真诚的祝福他的。」 因为当初的我给不了他要的感情,那么至少在最后,我也想参与他的幸福,儘管他心底的人不会再是我。 游梓看着我的表情逐渐转为无奈,最后叹了一口气。「乔悠,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软弱了。」 我尷尬地笑着,这一点我还真不能否认。 「虽然你说你不会放弃樊禾泉,可你的方式大概也就是默默守护那类型的吧,这样子是要怎么追到他啦!不行,乔悠你听我说,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时候你才更应该主动出击知道吗!」 我正默默地喝着水,听见游梓最后的那句话时忍不住呛了下。 「咳、咳……游梓,我没办法啦……」突然要我对禾泉主动,是要怎么一个主动法?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要怎么确认他的感情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游梓笑了起来,鼻孔喷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虽然她这个样子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交给我就对了,想当初楚何宣也是靠我自己的努力追来的,所以你一定也可以的!你和樊禾泉如果有什么进展的话,记得随时跟我匯报,我会帮你的!」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虽然我不能预测这场爱情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可能最后禾泉还是回到了我身边,也或许他会离我更遥远也说不定。现在的我很踌躇、很犹豫,可是游梓给了我勇气,更推我到不能退缩的地步,所以儘管很害怕最终的结果不会是我想要见到的,但我还是愿意去试一次。 只不过我却没有想过,原来这一试,就彷彿要把心脏撕裂般地疼痛。 * 大学生活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原本忙碌的日子又慢慢回復平静,好不容易才恢復平常的步调,一条简讯又掀起了下一波汹涌。 其实那条简讯的大概意思就类似是,应援社的全体社员到深山露营三天两夜。最后还备註了,因为是第一次的活动,所以这次只是出去玩,目的只是让大家放松一下而已。 诺枫发了条讯息给我,我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给了一句再简短不过的回覆,原本按下送出键前还有些忐忑,不过送出讯息之后却意外的有些平静。 我和诺枫之间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进展,我想,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吧…… 再看向下面一条讯息,是诚夜发来的。 我眉微微一挑,诚夜的讯息向来长到一个不行,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我还是默默地跳过了他,决定晚点回覆。 看完了上面的讯息,我发了条讯息给禾泉,没过多久,一条新的讯息就跳了出来。 「我听蔓蔓说这次的地点在e山。」 我盯着「蔓蔓」两字,眼底不自觉地覆上一层苦涩,隐约还觉得喉咙乾涩难过,我眨了眨眼,将那股悲伤的情绪压了回去。 「听说你最近好像和学姊很好。」 句末,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好像有点吃醋的成分意味在,为了不让禾泉发觉我的异样,还在最后加了个恶作剧的表情。 「毕竟同个系上的,办活动的时候也常在一起。」 我抿了抿唇,最后关掉手机萤幕,不打算继续回復了。 ……伊乔悠,你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在吃醋! 呜呜……笨蛋樊禾泉! 《Chapter 4 不谈爱情》05 很快地,明天就是出门露营的日子,光是今天就被游梓约了出去,陪着她买了很多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期待明天日子的游梓时,会突然想起远在日本的延夏,她们两个人一样开朗也都一样惹人怜爱。 想到至此,我跑回房间拿了相机,想要拍些台湾的风景给延夏还有细音看看,然后希望能有一天,她们也能够来到台湾玩。 最后再次检查了行李袋还有什么重要的物品有没有漏带,再三确认之后才拉上拉鍊,放到了客厅沙发上。 我抬眼看了眼时鐘,发现已经十点多了,正准备回卧室时,才又驀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带晕车药了。又把行李袋翻过了一遍,才证实自己的确忘记自己会晕车要带药的事实了。 我拍了拍额头,以往糊涂的时候都会有禾泉在我身边提醒我,我根本不会想到那么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能再这么任性的依靠他。 明天是假日,家里附近的药局不会营业,平日的话都会营业到十二点的。我静默地盯着那包行李,最后回房拿钱包,准备现在去药局买药。 打开门后,才发现门口有道黑影,我的心头不禁感到一窒,眨了好几次眼,才确认了眼前的人是谁。 「……泉?」 那个人似乎有些惊讶,最后缓缓转过身,果不其然是我想的那个人。 深夜了,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我看不清禾泉的神情,只依稀觉得他看了眼我手上的钱包,最后淡淡开口:「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凉了,还是面对眼前的禾泉,我竟感到有些寒意。 我吞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小:「我晕车药忘了带,打算现在去买的。」 「你抽屉里没有备份的吗?」 我摇摇头。 「……跟我进来。」语毕,我还来不及反应,禾泉大手就伸了过来握住我的,逕自往屋里走。 禾泉的手冰冰凉凉的,我忍不住抬眼看向他宽厚的背,他是站在门口很久了吗?可是……又为什么呢? 禾泉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他熟悉准确地翻了右边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很多药品,他拿出了一小盒之后转身递给我。 「你有没有想过要来找我房间有没有药?」 我低头看着小盒子,再次摇了摇头。 自从发现了自己喜欢禾泉以后,我才发觉他的任何一个物品对我来说都是个禁忌。好像只要一碰触,就会想起自己拒绝过他不只一次,然而这样的我,现在却又想要他接受自己。 我都快要不能原谅我自己了。 「这个抽屉里放的都是你会需要的药,你身体不好又粗神经,我才帮你收好的。」 「……以后这么晚,就不要出门了。」 禾泉的话还是让我忍不住乱想了,我有些激动的抬眼看他:「禾泉,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是因为担心我又忘记带药了,对不对?」 「不是。」禾泉的语气坚硬,我微微一恍神,他又接着道:「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而已。」 说完,他果真从柜子里拿了几件物品,然后打算离开。 我压下心底的慌张,小心翼翼的握住禾泉的手,嘴唇都忍不住发颤。「那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不是因为你站在外面太久吗?」 「我是想等你睡了,我再进屋拿东西,不会打扰你休息。」 现在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禾泉里手心传来的温暖,不向方才的冰凉,于是我握住他的手也逐渐松开。 「你……不喜欢我了吗?」 樊禾泉,你知道我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问你这句话吗?所以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再否定我,不要再试图疏远我? 我等了很久,依然没听见眼前的人的回答,于是我笑了,然后抬眼看他。 「对不起,你就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我今天好累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先睡了,你也早点回家。再见。」 转过身背对禾泉的那一剎那,泪水才忍不住汩汩而流,我想过这个结果的,明明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内的,所以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为什么真正听见他的回答时,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禾泉总是在我难过时对我说「有我在」,可是他却没有跟我说过,如果我是因为他而难过呢?我应该要怎么办? 手里还攥着药盒,这时候他的关心却成了伤害我最大的利器。 * 我以为这么久以来,有这么多的人从我身边离开,可是禾泉一定会一直待在我的身边的。所以就算在医院那一次他的离开,我也觉得,只要我努力达成他想要的样子,那他一定又会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这个想法,到最后却证明了,我是错的。一直以来的我,都是错的。 早上的闹鐘响了,我才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按掉闹鐘,爬起身的时候还能感觉双眼的疼痛感。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哭着睡着了,但也因为哭得太久,双眼都有些红肿不堪。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紧抓着的药盒,盯得久了,眼眶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我才有些慌张的把它塞进包包里。 洗漱时,左手因为整夜紧抓着药盒的关係而有些僵硬,掌心也还有一点轻微青色的瘀痕。 准备出门时,游梓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人已经在学校了,问我在哪里。 「正要出门呢……」听见游梓的声音让我瞬间精神了不少,但是乾涩的嗓子却因为昨晚而有些沙哑。 啊啊……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到这么狼狈呢? 「你的声音怎么啦,生病了吗?」游梓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语气里充满着担忧。 「嗯,我没事,吞一颗喉糖应该就没事了。」我笑了笑,一边走出家门。「不用担心,我半个小时后就到学校了,要等我哦。」 「当然当然,一定等你!」 掛下电话以后,我又看着手机的通讯录注视了几秒,最后拉了拉肩上的包包背带,耳里放着凯文科恩的钢琴音乐,明明耳里和现实是这么的平和寧静,然而此刻我竟一时也分不清心底的那份酸涩感为何还残留在身上。 昨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一场梦,可是心底传来的那份疼痛感却又这么真实,真实到……想要忽略都没有办法。 第一次发现,「啊,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复杂的感情,我一定死都不会再去触碰它的。 连友情都能经营得这么糟糕的我,连现在到底对未来抱持着什么样子的想法都不知道的我,只想着只要努力就能挽回一切的我,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呢? 果然不行的吧……这样子的我绝对不行的。不管到了哪里,我也始终都只会是一个人罢了,爸爸和妈妈走了,奶奶也走了,现在距离延夏和细音这么远,连禾泉也正逐渐的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真的,很没有用呢……明明上个月还想好好振作给大家看,想做回以前的伊乔悠,可是我果然做不到,我太懦弱了,简直就像个废物一样啊…… 「小悠!你在做什么,快点松开你的手!」 我死死紧咬着唇,透过耳机里平静的音乐,传来的是一道急促又担心的嗓音,我愣了愣,恍恍惚惚地抬头,发现诺枫和诚夜正蹲在我的面前,两人都是一脸的担忧和着急。 我什么时候蹲在了路边呢?他们又为什么……要着急呢? 「笨蛋乔悠,你不是跟我说会好好振作吗?你现在在做什么,嗯?现在停止你胡思乱想,快点把手松开啊!」 诚夜好兇……明明平常都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现在却摆起严肃的脸。果然是因为我的问题吧? 「小悠我求求你,先松手好吗?要抓你就抓我,你不要再抓着你自己的手了好不好?」 我又愣愣地回头看了眼诺枫,一双大眼红通通的,是不是我惹她哭了呢? 「小枫,这样下去不行,你想办法从她的包包里看有没有抑鬱症的药,我先打电话给泉。」语毕,诚夜驀地站了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听见诚夜口中的那个名字,眼底瞬间失了神,只觉得眼眶一直有东西往下流,我眨了眨眼想要让它停下,可是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连同心底的那份悲伤一直往外溢出,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诺枫见我松懈了下来,只是紧紧的抱住我,然后一边低声对我说了一些话,一边叫着诚夜。 「阿夜,小悠没事了,你快从小悠的包包里找出药给她吃!」 诚夜原本要打电话给禾泉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后又急匆匆的跑回我身边,嘴里似乎是在低声碎念了些什么。 只要稍稍一低头,眼泪就会不可抑制的向下流出,刚才心底的空虚这时候却因为诺枫的体温而填满,我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的衣服崩溃大哭。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陪你走过去的,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好吗……」诺枫的声音里有些颤抖,还有些哭音,但是她的怀抱却那么温暖,温暖到……我卸下了所有的心防。 《Chapter 4 不谈爱情》06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意识还很浅,只依稀觉得有双微凉的手在我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离开的时候心底像被抽空了一样,我忍不住拧起了眉。 一直想要睁开双眼,然而眼皮太沉,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昏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一小台麵包车上了,山路有些蜿蜒,连带还有些颠簸。目光往下移一点,就能看见诺枫的手紧紧环住我,难怪我这一路上都没感觉到不适。 稍稍一使力,我起身坐了起来,抬手碰了碰额头,感觉喉咙里乾涩的不像话,就连胃里好像有一股酸涩感在翻搅。「……现在,在哪里了?」 诺枫见我起身,很快的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眉眼之间还透露着担心。「还在路上呢。现在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先喝口水?」 或许是哭了太久,也或许是真的渴了,我也没有拒绝诺枫的好意,接过那瓶水打开就慢慢的喝了一大半。 「我刚在你的包包里发现还有晕车药,想着你可能不适应山路,所以我就擅自给你拿出来了。」诺枫的掌心里有着一小颗药丸,语气轻柔的说:「趁还没有晕车前,先把药吃了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药丸放进嘴里不过两秒的时间就吞了下去,连水都不用,像是早已做了千万遍。 「……我怎么了?」握着矿泉水的瓶身,再次问道。 「可能是你的抑鬱症发作了,我和阿夜在快到学校的那个转角看到你一个人蹲在那。」诺枫浅浅的微笑,声音里充满温柔。「后来你吃了药之后平静了一些,我们又带你去医院看了一下,医生说你没事,只要最近好好按时吃药,然后随时保持心情愉快,这样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双手都缠上了一小层的绷带,手只要想微微弯曲成拳头就闪过一丝疼痛,我抿紧了唇,心想吃药也没什么用,如果有用的话会持续那么多年吗? 「楚何宣和游梓也很担心你哦,现在两个人都在后面睡着呢。」顺着诺枫的视线看过去,我才看见他们两个人肩靠肩的睡在一起,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实这两个人都睡的有些不安稳。 我转过身回来,诚夜正在开车,一隻手靠在车窗边,一隻手搭着方向盘,透过后照镜我看见了他的神情不是很好。 ……看来应该还是在生气吧。 「禾……泉呢?」 话一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后悔的想把舌头给咬掉,明明已经不想再让自己沉迷下去的,却又还是忍不住想要得知他的消息,哪怕是坏的…… 我苦笑了一下,这时候我才发觉或许自己的确是有受虐倾向吧,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想到他,然后令自己痛苦呢? 「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诚夜冷硬的嗓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 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讲些什么话,欲言又止的。我的眼神忍不住黯淡了下来,以为他至少知道我生病的话会待在我身边的……看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悠,你和禾泉吵架了吗?」 我原本是不想答话的,可是在诺枫充满关心的眼神下,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吵架?的确不算是,只是我一方面的感情让他困扰了,最后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失恋罢了。 「刚才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他。」 既然对方都决定了要形同陌路,那么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狼狈而已。 「可是他……」诺枫面有难色,只是将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我恍恍惚惚地看见了讯息上的名字。 我知道了。 诺枫告诉禾泉我的身体状况之后,只回覆了这四个字,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禾泉已经将他寄放在我这里的感情都全数收回了,明明知道的,可是、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山路很颠簸,视线很模糊,短短几秒鐘的时间,我却觉得萤幕上的黑字全都显得很是刺眼,车内有些摇晃,更是晃得我胃里难受。 「我……」我难受的推开那支手机,也不管诚夜是不是还在开车,就只是一手捂着嘴,另一手急忙地打开车门,或许是因为太着急的关係,前面几次车门都没有开。 「乔悠,你怎么了?想吐吗?诚夜,停车、停车!」 感觉身边一瞬间吵杂了许多,或许是动静忽然变大,游梓和楚何宣也醒了过来,面露担心的朝我看了过来。 在诚夜踩下煞车的同时,我也打开了车门,胃底感觉翻搅着,加上山路蜿蜒连带头脑也有些晕眩。 我蹲在路边乾呕着,诺枫陪在我身旁,一隻手不停轻拍着后背,几分鐘后我才感觉舒服许多。 「乔悠,怎么了,还好吗?」 我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向游梓表示自己没问题。 「不好意思,总是给你们惹麻烦。」 「不会啦!」 「知道就好。」 四道声音里,参杂着诚夜冷硬的嗓音,仔细一想,认识他这么久,难得看见他生气也是蛮稀奇的。 「臭孔雀,你现在还说什么风凉话?你没看到乔悠已经很不舒服了吗?」游梓看见我还苍白着脸,于是又转过头不满瞪着诚夜。 「阿夜,别这样。」连诺枫也忍不住出声阻止。 「伊乔悠,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还是你贵人多忘事,需要小的我来提醒,嗯?」诚夜倚在车门上,环抱着手,面沉如水的。「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吧,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自己的话,凭什么要我们这群人担心你的死活?」 「没错,你的确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伊乔悠了,但那又怎么样,待在你身边的人,不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吗?明明现在你身边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我真的搞不懂。」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对啊,伊乔悠,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现在握住我双手的是诺枫和游梓,稍微抬眼就能看见诚夜和楚何宣。而在日本的那一边,有延夏、细音、木野还有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爱的叔叔和阿姨…… 为什么我总是要身边的人为我操心,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孤单? 我闭了闭眼,从地上站了起来,再次看向诚夜时,他的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但是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希望我好起来的。 「……对不起。」我悄悄收紧了握住我双手的两人,诚夜的那些话好像带给我一些空气,让我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小悠,你别太逞强,不舒服的话随时跟我说。」 我淡笑摇头,慢慢地抱住诺枫,「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些年来,我想我们都欠对方一个解释。」 诺枫的身体有轻微地颤抖,我甚至能依稀听见她细微的哽咽声。「你能够回来就好了,就好了……」 我松开诺枫,眼睛直视诚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我才又面带微笑。「我没事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但若我真的害怕什么的话,我想我现在……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失去自我了。」 因为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隐隐约约好像出现了大家的身影,我知道自己这一刻,终于向大家迈出了第一步。 一直以来紧锁的心门,从现在开始,不再显得那么孤单寂寥。 * 终于到达e山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中午的日阳很强烈,微风吹拂过树叶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竟让人生出一种愜意的感觉。 我忍不住感叹,自己一直以来过不去的心结,回到台湾以后,终究是渐渐打开了。或许是经歷了那些逃避不了的现实面,又或许是禾泉突如其来的淡漠,发生了许多事之后,才发觉自己以前鑽牛角尖的厉害。 小的时候,奶奶为了让我生活上过得开心无忧无虑,才选择去了日本。 我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辜负别人的好意与关心…… 才刚下了车没有多久,就见李水晨远远地往这里的方向跑了过来。 默了默,心想自己和李水晨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太适合打照面,于是我偏过了头,和游梓、楚何宣两个人逕自走了出去。 和李水晨擦肩而过时,依稀还能听见李水晨不满的声音,之前听了明明会觉得莫名烦躁,如今现在听起来,我却觉得有点想笑了。 以前的自己把什么都看得比自己重要,所以那时候觉得自己被背叛时,才会如此偏激。现在想起来,自己似乎真的太过幼稚。 我从背包里拿出了相机,将天空、草原、溪边……等全都照了一遍,翻阅着相机里的照片,想着自己今天的心情算是一点也不平静,但方才的那些事,好像说出口之后心情就驀然开朗了许多。 我抬眼看橡树叶缝中撒下的暖阳,微微瞇起了双眼,享受了片刻的寧静后,才又收回了视线。 然而在那下一秒,映入我眼帘的那对身影,狠狠地刺伤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看着眼前接吻的两人,明明感到很难过的,可是我知道自己正在微笑。 亲眼证实了一切,伊乔悠,你也该死心了,对吧……他心底真的没有你了。 《Chapter 4 不谈爱情》07 * 大家为了晚上露营的准备,休息了一下子,便开始动身。 男生们开始预备烤肉的相关动作,而女生们则是搭个简易的帐篷和清洗食材。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一边打情骂俏一边搭帐篷的游梓和楚何宣,忍不住莞尔一笑,便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诚夜身边。 「这一篮都是今天要吃的?」我忍不住惊呼,这一篮子可是满满的食物,就算是十个人吃也一定还会有剩。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顺便把这篮子里的东西顺便清洗一下吧。」 「就算是今天早上对你的惩罚好了。」 我眼观鼻,鼻观心,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和诚夜吵,自己是站不住脚的,于是我朝他讨好的笑了笑,就抱着大篮子往溪边走了过去。 小心翼翼地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都还没有坐热呢,远远的就听见诺枫充满朝气的嗓音传了过来。 「小悠,需要我帮忙吗!」 我才刚回过头,就看见李水晨一脸阴鬱的跟在诺枫身后,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诺枫时,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了。 「我也来帮忙洗吧,这么一个大篮子,你肯定要洗很久的!」 我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嗓音又窜了出来:「只是洗个食材又不会耗掉那个大小姐多少时间,小枫你别总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我们回去继续把食物串起来啦,清洗的工作就给她做就好了啊。」 诺枫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我低头看着清澈的小溪,轻轻搓着手里的青椒,低声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把东西洗完的。」 「可是……」 「没关係的,我们之间不差这么一点时间,对吗?」 我朝诺枫笑了笑,她这才似乎放下了心,随后便跟着李水晨走回去了。 周围似乎又回归了一片寧静。 这时候不用仔细听都能听见大自然的声音,心情也难得的平静,小溪的水微凉清透,我忍不住勾着唇,轻声哼起音乐。 或许是有些浑然忘我了,手里一滑,一大颗的萵苣就这么掉入水中,且正慢慢往下滑。 也顾不得身上的长裙被水打溼,匆匆忙忙的踩入小溪,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水里细碎的小石头,一边却又心急地想要拿回渐渐漂远的萵苣。 一时之间,右脚踩空,原本水只到脚踝的高度瞬间到了膝盖,我心一紧,才又缓缓从水里的窟窿走出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没有办法拿回那颗萵苣时,馀光却看见一双大手将那颗在水里载浮载沉的萵苣捞了起来。 禾泉就站在那里,目光深沉如水,他挺拔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即使他手中还拿着一颗萵苣,却还是令我看傻了眼。 「你还要站在水里多久?」 直到禾泉开口,我才发现自己还一脸茫然地站在水里,我脸不禁一热,才又急忙走回到岸上。 长裙因为刚才的关係都湿了一大半,走路的时候衣料紧贴着腿,让人感觉黏腻,将裙襬稍微扭了扭,我这才觉得裙子没有方才那样令人难受。 等我站直身体时,禾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眼底此刻黑沉沉的却又彷彿好像有一小簇火光。 接吻的画面突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快速收回了在禾泉身上的视线,一点也不敢再探究他眼底的那些情绪。 「你现在,身体还会不舒服吗?」 我愣了愣,才发觉他问的似乎是早上发生的事情。 我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接过他手中的那颗萵苣,却不料对方手一缩,一个猝防不及,我整个人贴在了禾泉的胸膛上。 这个认知让我瞬间想要往后退,然而禾泉却强硬的攫住我,且突然低下身,目光一顺也不顺的直视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 「看着我,再回答我一次。」 禾泉呼出的热气让我忍不住脸红,他的动作太霸道,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温柔的樊禾泉,可是这样子的他,我却还是忍不住心动。 「乔悠,我……」 我使劲地挣脱,才好不容易退开了好几步,禾泉接下去的话或许和昨天有关,只要想到这些,我就不想听下去。 微微喘着气,脸上的热气还未消退,我心慌的看着眼前的人,咬了咬唇,才说道:「我、我没事,真的。那颗萵苣就拜託你拿给诺枫他们了,我食材都洗得差不多了,我要回、回去了。」 语毕,我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回原来的地方,匆匆抱起了大篮子,便开始往回去的地方走。知道背后有一道深沉的目光,所以我更是连头也不敢回,只能快步离开。 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诚夜,他似乎远远的就看到了我,接过了我手中的篮子后,便挑了挑眉,努了努嘴。 我当然知道诚夜想问的是什么,可是方才的一切都还让我太混乱,才刚转回身,禾泉的身影却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跳了一下,心脏胡乱的跳动,接着头也不抬的就往旁边走,只希望那个让我心慌的人别再追上来就行。 走到了一处角落坐着休息,双手忍不住捂着脸,想起自己刚才傻愣愣地追着萵苣的糗样让禾泉看到,我就有种想要躲起来不见人的羞愧感。 明明应该死心的,可是这颗心脏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只要遇到了禾泉,全都乱了分寸。 突地,有落叶被踩过的声音,猛地一抬头,才发觉来人是诚夜,不知不觉间我竟松了一口气。 「怎么,以为我是泉?」不用看也知道,诚夜肯定此时连眼底都染上了探究的笑意。 「……你别闹。」我有些心虚的回应。 「怎么了,难道刚才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你回来的时候连抬头都不敢看一眼,碰到泉的时候又惊吓的逃开……」 「别说了,我也不想……」我懊恼的扶额,一点也不想看见诚夜饶富兴味的表情。 「听说你为了追一颗萵苣,把自己裙子弄湿了。」 看来诚夜此刻的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了,我偏过头,不想再搭理眼前的人。 「去换件长裤吧,比较好行动。」 「……」 诚夜那句话隐隐含着笑意,然而我却还是不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笑得如此开心? * 换了件牛仔裤后,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看见几个男生已经围在烤肉架边负责烤肉了,剩下的人几乎都坐在旁边,聊天吃烤肉。 想想自己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吃什么,又抬眼看了看禾泉正在烤肉的位置,才壮起胆子走到距离他远一点点的楚何宣旁。 「看起来都好好吃!」 「游梓刚才还提醒我要帮你留一点的,你等等,就快好了。」楚何宣笑了笑,想来也是知道我可能是饿了。 我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往禾泉的方向看,抬头朝楚何宣笑着道谢。 然而越看烤肉架上被烤的金黄可口的玉米时,我偷偷覷了一眼正在烤肉的一群大男生,想着要怎么和楚何宣开口,让自己先拿走一根玉米呢? 结果不等我多想,眼前的玉米倒是被人拿了起来,我愣愣地看着禾泉的动作,朝我这个方向递了过来。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茫然的想抬手去接,但下一秒,我馀光看见左边伸出一隻纤细的手,然后听见甜腻的嗓音。 「禾泉,谢谢你!」 ……原来那不是递给我的,是给蔓蔓学姊的。 我最终什么情绪也没露出,见禾泉从蔓蔓学姊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我时,我朝他随意地笑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走了最旁边的豆乾。 「我看你们都负责烤,也都没怎么吃,赶快趁热吃吧,我先吃这个就行了!」 我转过身想去找游梓,晃了好大一圈,才看见坐在小斜坡上的游梓。 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游梓抬头看了过来,发现是我便笑了开来,「快点,乔悠,快过来看看!」 游梓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我忍不住好奇,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什么令你开心的事情了吗?」我笑着看向小孩子一样期待的游梓。 「看好囉!」她神秘的朝我一笑。 游梓缓缓松开了原本交握的双手,两簇小小的萤光便从她手心里飞了出来,带着温和却又异常明亮的光,吸引住了我们的视线。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萤火虫了。」我忍不住感叹。 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小光点,好像连同童年时期的那份快乐的记忆也逐渐模糊。这几年来我过得总是压抑,害怕自己又失去了身边的人,逃避身边我没有办法掌握的感情。 然后现在却又忍不住怀念。 「乔悠,你也知道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对吧?」游梓顿了顿,才又继续说:「我猜想你之前一定经歷过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跟这些萤火虫一样,不管现实有多少阻碍还是困难,也要为了自己拚尽全力绽放一次啊。」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眶,觉得自己胸口暖烘烘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哦。」 游梓猛然站起身,紧紧抱着我,我拍拍她的背,没有多久,游梓便朝我微笑。 「一起加油。」 《Chapter 4 不谈爱情》08 *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原来在天空中不起眼的星星,此刻看起来熠熠生辉,一片星空,美不胜收。 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嘴里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看着火堆,听见木头被火燃烧的细碎声,稀稀淡淡的想起了在晴格春游的那天。 烟火在禾泉身后绽放的那一天,忽然就这么浮现在脑海里,我抬眼看着眼前挨在一起的蔓蔓学姊和禾泉,眼神有些黯淡。 原来,当初白衣和细音渐行渐远的事情,也终究发生在我们之间。但前者之间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感情牵扯,我不禁捫心自问,我和禾泉之间似乎连那一点感情也正在渐渐失去。 害怕自己又陷入悲伤的情绪里,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微笑,可是心底的那份酸涨感却快要将我淹没。 「乔悠,你别看了。」 游梓的手挡住我的目光,我苦笑拉下她的手,轻道:「他们看起来……真的很登对,对不对?」 「你刚才才跟我说过你要加油的。」 「你也知道这两者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任谁从外人的眼光去看,这两个人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我早就说你绝对是被动型的人,但也没想到亲眼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还可以这么自虐!」游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到后面有越来越激动的趋势,甚至还吸引了一些人的注目。 我赶紧拉了拉游梓,深怕对面的那个人也注意到这边。「游梓……」 「你别拉我。」游梓一脸无奈,却又不满的朝我继续说:「你说说,你们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说淡就淡?樊禾泉现在和那个蔓蔓学姊走的那么近,说不定是为了想要你为他吃醋啊,男生都很幼稚的,拿谢诚夜那个例子来说,够不够幼稚?」 「……泉他不是这样的人。」说到后面,其实就连我也有些不确定。 今天中午的禾泉有着完全的霸道和强硬,那是我之前怎么也没看过的,记忆中那个只对我好的禾泉,似乎很久都不曾出现过了。 游梓听见我还在为禾泉讲话,忍不住又讲了几句。「好,既然这样,你不为自己打算,我这个朋友也总该为你打算吧?」 我愣了愣,有些茫然的问:「你、你想做什么?」 「帮你告白!」 什么! 「不不不!」我使劲拉住真的起身要往对面走的游梓,慌张的语无伦次了起来。「游梓,拜託不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不想再成为他的负担了,所以拜託你,不要告诉他!」 「……即使真的失去了,你真的也要这样假装没关係吗?」 游梓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我,垂着眉眼,眼底满是对我的心疼。 「小的时候,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游梓,禾泉他对我说过的,他永远不会丢下我。所以现在的我,什么也没有失去,他只是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而已,我并没有失去他。」 不论结局,不论未来是否成为陌生人,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失去他。 『我不会丢下你,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 因为说着那句承诺的樊禾泉,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没有谁可以轻易抹去,也没有人可以带走。 我拉过游梓的手,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朝她微笑。「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游梓。可能禾泉他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了,那么我和他之间现在的距离不冷不热,这样就好了。」我很满足,真的,看到禾泉能再一次笑着,我都觉得够了。 我伤害了他那么多次,如今远远的看着他恢復以往的笑容,就会忍不住想,这样子的处境是不是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 「我……」游梓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朝她安慰性的笑了笑,指了指她身后。「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楚何宣在你后面呢,快过去吧!」 游梓回头看了看,又转过头回来看我,我好笑的推了推她。「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好吧……」 似乎是看我真的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影响,游梓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收回了视线。 可游梓才刚离开没有多久,就见诺枫往这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对我心存敌意的李水晨,还有一个漫不经心的诚夜。 「小悠,诚夜他们说等等大家要一起玩试胆游戏,你也一起参加好吗?」诺枫看上去很是期待,几个步伐就来到了我身旁,语气里充满雀跃。 「你们玩吧,我就不参加了。」这种适合情侣参加的游戏,自认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就不想参一脚了。 「你放心,学姊说是抽籤决定,两人一组哦。难得我们又重新聚在一起了,就一起参加嘛,好吗?」诺枫这种有点讨好似的语气,其实不用把话说明白,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终究还是横亘着六年的距离。 「小枫,她都说不参加了,意思到了就好,我们走吧。」李水晨看我没有回应,便拧起眉,开始说服诺枫回去了。 默了默,我看向了诺枫身后的诚夜,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对方才看了过来。 「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如果你也参加的话,我想应该会更有趣。」诚夜一点也不掩藏他眼底的兴味。 我看着诚夜,总觉得今天的他好像总是话中有话。 「好吧,我参加。」 诺枫随即飞扬的眼角,还有李水晨眼底一闪即逝的黯淡,我尽收眼底,心情却很放松。 * 蔓蔓学姊身为主办人,很快地就将大家集合了起来,然后开始简单的讲解了一下等一下试胆的路线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次的路线徒步走的话大概需要十五分鐘,当然沿路我们也已经设立标志,大家进去的时候尽量仔细看,以免走错路了。因为这里是深山,所以手机的讯号难免会不好,以防万一,还请大家注意。」 「那么这次的试胆由两个人为一组进行,全部抽籤进行,不分男女的。」蔓蔓学姊顿了一下,听见一些男生们的呼喊声,才又笑着接了下去。「学弟们,抽籤也是需要靠运气的,加油吧!」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其实人数大概也有三十多人。早上大家零零散散的,此刻像这样聚集在一起,好像才有了团体活动的感觉。 最后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禾泉的身影上,他低着头和蔓蔓学姊轻笑交谈着,画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和谐美好。 然后我任由那种酸楚的感觉充斥在心底,目光有些模糊,可是我很清楚自己正替他感到开心。 此时我竟有些庆幸现在是晚上,周围除了一些微弱的火光和月光,谁也看不见我眼底复杂的情绪。 「好了,刚才我随机抽了几个人,就由这些人来抽自己今晚的伙伴吧!」 诺枫、游梓、楚何宣和李水晨都被蔓蔓学姊抽中,看着逐渐向前抽籤的那群人,我的身旁不知不觉只剩下诚夜。 「阿夜,如果诺枫没有抽中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嗯?」他语调微微上扬,馀光看见他环抱双臂,一副从容的模样。「不怎么办啊,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默了默,没有接话。 「还是你其实真正想问的,是禾泉?」 「没有。」我答得很快,同时却也表现出我的心虚。 诚夜像是知道我的想法,没有像早上那样带着戏謔的眼神,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微微勾着唇。 「笨蛋乔悠,我倒是想问你,你手上原本缠着的绷带呢?」 我愣愣地「啊」了一声,「我想说伤口没有特别严重,就自己解开了。」 他忽然偏过身,眼里带着无奈,笑着说:「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啊,某方面来说,你有时候真的挺笨的。」 我还不理解诚夜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又将目光放回了前方。「你如果对禾泉也聪明一点的话,你们现在也不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顺着诚夜的目光看去,看到的仍是那两个人十分靠近的身影,明明知道是自己先越不过瓶颈,却还是忍不住自私地想要禾泉待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这样的想法很自私,或许是这样,随着时间都流逝,也把禾泉从我身边带走。 「说明白一点,不过就是他喜欢你,而你始终拒绝他,这就是事实。」 诚夜这句话说得很直接,可是却也不得不说那的确一直是我的心结,没错,这些都是事实。 「我问过他对我还有没有感觉的,可是他没有说话。」我忍不住收回视线,低头苦笑。 「阿夜,我错过他了,对吗?」 我没有听见诚夜的回应,然而当我眼眶的泪快要夺眶而出时,却感觉有一隻大手覆在我头上。 「禾泉他能对你坚持那么久,这次换你坚持一回,不是比较公平吗?」我看见诚夜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我才说啊,如果你对禾泉也能聪明一点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处境了。」 《Chapter 4 不谈爱情》09 * 抽籤的结果出来了。 诺枫抽中的是诚夜,在我的意料之中,这两个人得知要和对方一起进行试胆时出现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忍不住想发笑,小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这两个人都是属于喜欢打闹、冒险的人,从以前开始他们就一直是你追我跑,唇枪舌战更不在话下。 虽然两个人最后都有了感情上的进展,但个性却都不是喜欢黏着对方的类型。 游梓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和楚何宣两个人分别都抽中了不同的人,游梓虽然和另外一个女生一组,但是楚何宣却也是和一个女生同组。 于是游梓还是忍不住宣示主权,悄悄的和对方交换,最后顺利的和楚何宣两个人一组。 于是我想,那么这个抽籤的意义在哪里呢?我忍不住想笑。 「怎么了,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一道男性嗓音从我身旁传了过来,我随即偏过头,才发现对方似乎是在和我说话。 「没什么。」我朝他礼貌性的微笑。 「嗯……你应该是伊乔悠吧,希望我没弄错人。」对方拿着一张小纸条递了过来,我接了过来看了眼,上面的确是写着我的名字。 「嗯,是我,你没弄错。」对方笑的很靦腆,让我本身对陌生人的防备感降低了许多。 「太好了,我叫陈孟,耳东陈,孟子的孟,二年级经济系。」 我微微抬眼就能看见他靦腆的笑容,我忍不住微笑,开口:「那你是我学长了啊,陈学长?」 「别,拜託别这样叫我,这样感觉超拘束的,叫我陈孟就好了。」 看陈孟有一瞬间的小慌张,有趣的反应让我稍微忘记了禾泉和蔓蔓学姊的事情,或许是转移了注意力,心底也不再那么闷痛。 「我在日本的时候,对这些称呼算是很计较哦。」我忍不住逗他。 「对了,说到这个,之前就有听说你是从日本回来的,所以一直很担心如果语言不通的话怎么办?」陈孟挠了下头发,哈哈笑着。 「我只是后来搬去日本而已,在家的时候还是习惯讲国语的。现在你知道我会讲国语啦,你的担心是多馀的。」 陈孟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但是他的笑容有时候很靦腆,会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还好陈孟是个很健谈的人,我们的对话一直都是他问我答,但是谈话的过程却很愉快,一点都不会让人感觉尷尬。 活动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了,第一组进去前,手上多了一个手电筒,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蔓蔓学姊已经到路线的终点去等大家了,而禾泉就站在入口这提醒每一组拿个手电筒。 即使诚夜说的那些话依旧在我脑海里不停回盪,但是因为现在身边还有陈孟的关係,我的注意力很快的就被转移了。 换我们到入口时,禾泉手上拿着手电筒朝我递了过来,我没敢看他的双眼,只想伸手拿了手电筒就走。 只不过在我拿到手电筒要收回手的那瞬间,我的手腕被他攫住,我有些惊吓的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眼底依旧黑沉沉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怎、怎么了?」我轻轻地想要挣脱,却没有想到禾泉并没有松手,我很疑惑,禾泉今天一整天好像都不对劲。 「我记得以前你没有我陪,是不敢参加的。今天,为什么?」 禾泉偶尔的关心,还是会令我感到温暖。 我朝他笑,笑的无所谓的模样。「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你,对吗?何况今天还有学长陪我进去,没事的哦。」 禾泉松开了我的手,怕自己会继续依恋他偶尔给的温柔,自己只会越陷越深,所以我很快地就偏过头看向陈孟。 「我们走吧。」 「哦好。」 我的步伐很缓慢,陈孟不但没有催促我,还配合着我的脚步。 我看着自己拿着手电筒的右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陈孟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一下子就拿走了我手里的手电筒。 「……谢谢,晚上好像有点冷呢。」我尷尬的笑了几声。 「要不然你披着我的衬衫吧,着凉就不好了。」陈孟边说就便脱下了他身上的牛仔衬衫,披在我肩上。 「不、不用了啦,这样我很不好意思,还是你自己穿着吧!」我有些着急,第一次这么被异性对待,我显然还是很不适应。 陈孟按住了我欲要拿下牛仔衬衫的手,下一秒却又拿开,只听见他有些紧张的声音:「你就披着吧,要不然我一个大男生还会被人家说没有绅士风度,何况如果你真的着凉的话,那样才麻烦。」 明明一开始那句话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此刻却好像真的感觉到了冷风,陈孟的说辞也不得不让我接受。 「谢谢你,陈孟。」 「没什么啦,有什么好谢的。」陈孟又露出靦腆的笑容了,我也不禁跟着微笑起来。 「对了……不知道有件事能不能问你……当然,如果你觉得很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用回答的,真的!」 看陈孟有些紧张的模样,我微笑点头。「没关係,你问吧。」 「刚才的事情……你和樊禾泉认识吗?」 啊…… 也许是因为刚才奇怪的气氛,才让陈孟感到好奇吧。 「算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小的时候的玩伴。」 「看起来,你们感情应该很好。」 听见这句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我苦笑,连我自己都不懂到底把禾泉该划分在我心底的哪一处。 或许,他早就已经占满了我整颗心。 陈孟后来就没有再问过关于我和禾泉之间的事情了,他依旧聊着一些他平常生活琐碎有趣的事情分享给我听。 以至于这十五分鐘的路程虽然一片漆黑,但是陈孟的幽默和体贴让我转移了注意力,除了有些小昆虫发出的细微声响有时令我心惊了一秒,其馀的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 「……然后等我买完晚餐准备要拿车钥匙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我自己竟然把钥匙锁在车厢里了。」 「我就看着我的机车看了很久,而且机车的备用钥匙又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根本没有人可以求救,我那时简直哭笑不得,最后只好请锁匠来帮忙了……」 陈孟讲得很活泼生动,惹得我连连笑出声,「那你现在怎么还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那次找了锁匠花了我不少钱啊!五百啊,整整五百元,我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蠢的要死!」 「你好可爱。」这是我对陈孟的感觉,但是当我笑着这么对陈孟说的时候,他却有些正经的朝我说。 「你不能说一个男人可爱啦,这样有损我男性尊严!」 于是我又忍不住笑了。 突地,下一秒我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一滑,人整个重心不稳就要往前倒。 幸好陈孟很快地就抓住我,他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两个人一时之间距离变得相近。 「怎么样,人没事吧?」陈孟瞬间收起了笑容,眼底充满着担忧,一直看着我身上有没有伤口。 「没事,可能踩滑了,还好你反应快。谢谢你。」我笑了笑,浑然没发觉自己此刻和陈孟两个人靠得相近。 「没事就好,刚才吓死我了。」 原先还有些惊魂未定,看见陈孟松了一口气后,我笑着看他。「哪有那么夸张。」 陈孟也笑了笑,确认我真的没事之后,才又开口:「前面转个弯就到最后了,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两个人才又继续往前走。 然而快走到转弯处时,我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的身影。明明那里的光线稀疏的很,他也没有出声,但是我总能察觉他在身边。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只因为我能感觉禾泉站在那里并不是巧合,他是在等我。 他在等我。 这个认知忽然让我感到惧怕,禾泉今天一整天明显要跟我把话说清楚的,可是我却不断地打断他要说的话,只因为我害怕从他口中听见我不想听见的事实。 「乔悠?怎么了?」陈孟看见我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向我。 可是我并没有看他,我的视线一直看着站在那里的人,一直到对方终于迈开了脚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乔悠,你怎么了?」陈孟一下子就走到我身旁,抓住我的手,疑惑的问。 「陈孟,你先放开我……」我收回了目光,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疲惫,轻轻一使力,就能挣脱。 然而还未等我退后第二步,那个人早已来到我面前,在陈孟松开的那一剎那,又被他握住。 「悠,我们谈谈。」 明明是平常禾泉会说的话,可此刻这句话听上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认识的樊禾泉明明对我是最温柔的,而不是今天这样态度强硬的他。 「我不想和你谈。」我把脸偏开,一点也不敢看他此刻的神情。 「呃、乔悠,你还好吗?」陈孟的声音让我稍稍回过神。 淡淡一笑,知道禾泉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动,只好朝陈孟道:「对不起,只能让你一个人先回去了。」 「你如果真的不想……」陈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很快的就被打断。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好意思麻烦你顺便和大家说一声,我先带她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禾泉早已把我身上的那件牛仔衬衫还给了陈孟。 禾泉的嗓音很冷冽,抬眼看他时只能看见他坚毅的下巴,脸上没有了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冷漠。 我看着禾泉的宽大的背影,有些落寞的想,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而我居然猜不透。 《Chapter 4 不谈爱情》10 他的脚步很快,即使是被他拉着手,我也必须小跑步才能跟上。 禾泉擅自将我拉走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留我一个人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他手握得很紧,似乎是怕我又再次落荒而逃吧。 然而禾泉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的跡象,我有些累了,就这么站在原地不想再往前走了。 「禾泉,我们要回去才行,有人会担心的。」 他被迫停下脚步,只见他停了很久,才转过身看着我。 「谁会担心?还是你怕陈孟担心?」禾泉冷硬的嗓音和淡漠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你平常不会这样讲话的……」我缩了缩那隻被他握住的手,但却被对方握的更紧。 「我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了?」 禾泉的眼底很复杂,却又好像有一抹受伤。「伊乔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怔愣住了。 感觉口中里的苦涩正渐渐扩散,我的视线再次被眼泪佔据,模糊了眼前的人的轮廓。 「……对你来说,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吗?」 「所以你就开始逃避我,是吗?」他忍不住朝我低吼。 「明明是你先开始保持距离的!」我哭着反驳,明明我根本就不想站在这里,但是对方却一点松手的跡象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兇?我昨天好不容易才开口问你,可是你不想说不是吗?」 眼泪一直夺眶而出,心脏在这一刻很难受,像是要把这阵子的委屈通通都发洩出来。 「我已经很努力不想再当你的累赘了,所以我才想继续保持你想要的距离,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兇的问我?」 视线隐约看见禾泉的眼底好像有什么微微松动,他歛下了方才有些激动的情绪,将我拉进怀里抱着。 一瞬间,鼻尖充斥着禾泉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体温也传递了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让我忍不住更想大哭。 「你、你别抱我,我现在很讨厌你,我……」 「可是我很喜欢你,怎么办?」禾泉低哑的嗓音在我耳边,有那么一丝无奈,又好像有那么一点温柔。 「我这辈子从没这么喜欢一个人,也从没这么挫败过。我以为不算什么的事情,全在你这里碰了壁。」 我双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耳边的话语明明很清晰,可是我却恍惚的觉得这是一场梦。 「我喜欢你,所以儘管你的心在哪里,我都有自信可以继续待在你身边。我喜欢你,所以当你和别的男生太亲密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很烦躁。我喜欢你,可是这份十几年的感情,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还是我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 「你拒绝我那么多次,可是当我真的要放手的时候,其实你也是会痛的,对吗?」 然而当我的目光逐渐清晰的时候,却又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却有着无法掩藏的错愕及悲伤。 我歛下眼,突然觉得想笑,笑自己怎么会忘了眼前这两个人的关係? 「禾泉,你怎么不继续相信那种错觉?」我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明明应该很痛苦的,可是现在却只有一种空虚感。 还未等禾泉反应,见眼前的那道身影要离开时,我终于出声喊她。 「蔓蔓学姊!」 她停下了脚步,而禾泉显然也被我口中突如其来的名字感到微微诧异,他松开抱住我的手,接着转过身与对方相望。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想你们离开太久,怕你们发生什么事情……」她笑着解释,却仍是让我找到她眼底的悲伤。 「那、你们谈好了吗?要不要一起回去?」 「嗯,好。」 「不用。」 几乎异口同声,我抬起头笑着看蔓蔓学姊,试图忽略禾泉有些责备的眼光。 「我们谈得很顺利,既然学姊都来找我们了,我正好也想回去。」 「伊乔悠,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禾泉显然被我这种消极的态度而感到有些愤怒,他拉住欲要离开的我,逼得我面对他。 夜晚的深山好冷,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 「我曾看见你们亲密的牵手、拥抱甚至……接吻。」我很努力地朝禾泉微笑,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悲伤。「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别再用那双牵过她的手挽留我?别用吻过她的嘴……再问我对你的感觉?」 我说得很小声,因为颤抖的关係而险些让自己哭出声。 「乔悠,我们两个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我和她……」禾泉着急地想要解释什么,我不懂,为什么我和禾泉最后会走到这种地步? 另外一隻手拉住禾泉的,慢慢推开他,很简单的动作却让我花了很大的力气。 「就算我喜欢你又怎么样,你怎么能让我再去伤害其他人?我怎么能、怎么能因为自己喜欢你,而让她受伤?」 「我知道,是我坦白得太晚了对不对?」 那是我看禾泉的最后一眼,一定是很悲凉的。因为即使说开了,我们也已经没有了在一起的机会了。 * 其实平淡的日子原来是平常,现在想来自从自己真正静下心来,才应该称得算是心态上的安寧。 原来身边就只剩奶奶一个亲人,所以即使过了那么久,心底其实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是如今的我,却猛然发觉自己好像正在习惯「失去」这种东西。 其实疼痛到最后也不过麻木,然后适应。 和禾泉坦白过后也不过如此,但或许是因为说出口过的关係,原本那些酸疼的情绪也就稀稀淡淡的消了下去。 快要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即使科系不同,但耳边总时不时会听见他的名字。一个礼拜一次的社团时间,两个人即使打了照面却还是没有办法回到最初。 看,这就是两个人都互相坦白之后的代价。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以来,都避而不谈的话题。 这段期间和细音通了一通电话,我们谈了很多,好像什么都聊了,却又好像什么都轻轻带过。 「你也知道稍微屈就于你心里的那些心结,就可以和禾泉两个人好好的了。难道现在这种处境才是你想要的吗?」 那时候奶奶刚走,我就曾和禾泉说过,努力与否和要面对的事实,都是两回事。 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摆在面前,所以即使面对了,那些事实也不会轻易的被抹去。就像伤口癒合了,多年以后再去挖它,触目心惊的痛还是会出现。 所以我想,得出的最后结论,也许就是细音说的这么一回事吧。 伊乔悠和樊禾泉,终究也会渐渐成为两条平行线…… * 后来的日子彷彿又回到平常,然而又有好像哪里有不一样,依然少了禾泉,但却多了一个陈孟。 陈孟的个性很好,既幽默风趣,也常常会说一些有趣的事情让我笑得很是开心。这快一个月的时间,我和陈孟短时间内就迅速的熟稔了起来。 游梓为此还有些吃醋,有次挑着眉朝着我说:「乔悠,你什么时候和陈孟感情那么好了?好几次我都见你们两个人一起出去。怎么,要不要跟我说明一下,嗯?」 「陈孟约我,我刚好有空而已啊。」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谁叫你都忙着和男朋友约会呢?」 「唉少来,别想转移话题。」游梓明显不吃这套。 我笑着没回答,只是低头继续收拾桌上的用品,一一放进包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陈孟在追你,嘖嘖,而且追求攻势之猛烈。身为当事人,伊乔悠同志你怎么看?」 「什么猛烈?才没有。」我被游梓浮夸的讲法给逗笑了,连连摇头。 「你真的感觉不出他对你有好感?要不然怎么可能三番两次想找你出去?整个学校女的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挑你这朵花?」游梓摇头晃脑地丢出了好几个问句,显然对陈孟这阵子的举动很感兴趣。 「我不知道陈孟的想法是怎么样,」我抬眼看向游梓,淡淡的笑了。「但是我目前还不想和谁谈感情。」 谈感情,劳心劳力、伤筋伤骨、伤神又伤心的。太痛了。 光是一个樊禾泉,就好像足以把我整个世界都毁了。 于是我也曾这么想过,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像这样上心了,不会了。 游梓一下就能听明白我话里所包含的原因,只见她收起了玩笑的笑容,「其实,一开始知道你喜欢樊禾泉之后,我就很支持你。但是我的那份支持只仅仅限于对方也爱你。」 「然而感情这种东西只有你们知道,我懂,所以我并不想去勉强现在的你的决定。」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只觉得游梓十分体贴,其馀的事情我一点念想都不敢有。然而游梓其实一直都看得很清楚,知道我终究还是会到谁的身边,却什么也不提。 游梓舒心的笑了笑,道:「你和陈孟,或许真有那么一点可能。」 游梓的语气有着鲜少出现的正经与认真,说起严肃的话语时,听着听着我却忍不住恍惚。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1 「最后我才醒悟,原来幸福,不过就是我们能够在一起。」 * 听说樊禾泉和徐蔓蔓两个人在一起了。 明明是前阵子发生的事情,但是每每想起的时候却又感觉离我很遥远。 他们两个人究竟有没有在一起,我一直没去探究。 仰起头,微微瞇着眼看着蔚蓝的天空,然后,有两三隻燕子飞过天际。伴随着一道嗓音:「乔悠!」 我露出微笑看向来人,朝他挥了挥手。 陈孟长腿三两步就来到了我面前,他身高很高,一下子就遮去了照射在我身上的阳光。他微微喘着气,却仍是带着笑容,「抱歉,等我很久了吗?」 「没关係,是我早来了。」 我微微仰起头,看着陈孟的面容,他眼底有着不难察觉的温柔。 游梓的话语突然就这个浮现在我脑海里,心一紧,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被其他人这样看着。 有时候陈孟高大的身影都能让我恍惚,可是看见了他充满阳光的笑容,就好像又再提醒着自己,陈孟和樊禾泉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禾泉的笑容那么淡,他总是那么冷静,生气的时候会句句带刺、冷嘲热讽,记忆中那个真正开怀大笑的笑脸,好像逐渐被我忘了。 刚到日本的那会儿,明明过得很开心,都要以为自己或许能这么平淡而幸福的过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最后却还是变了?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差错? 从奶奶骤然去世、检查出抑鬱症、白衣相继走了以后……最后,连禾泉也离开了。 我知道是我亲手推开他的。现实层面的阻碍太多,理想中的美好总是那么不堪一击,现在的我连自己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又何必再去想现实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总是在逃避,但是至少我很清楚现在自己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使是要放弃樊禾泉这个人。 「一开始还很怕你不会想去游乐园玩,怕你想说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去游乐园。」 我和陈孟搭上了公车,讲起这话的时候有些靦腆。 「不会啊,我觉得在游乐园里总是能够留下很多回忆。」 「你以前在日本的时候玩过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陈孟的眼眸闪闪发亮的,此刻的神情倒是有点像充满好奇的大男孩。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我想风格上肯定有些不同。在日本的时候我只去过一次,印象深刻的大概也只有朋友们的笑脸了。」 那一次,也是离开前大家出来玩的最后一次。 那个回忆包含了太多太多,而我想的,却总是事与愿违。 陈孟的眼角弯了弯,「总觉得你每次提起日本的时候,眼底都闪闪发光的。」他歛下眼眸,语气很温柔。 「但是你的表情却总是很悲伤。」 我猛地一抬眼,就这么撞进陈孟深邃的双眼里,他的神情很认真,彷彿在告诉我,「对,这不是你的错觉,他真的一直这么注视着你」。 我扯了扯笑,有些回避陈孟认真的双眼。「我只是,有些怀念而已。」 陈孟没有说话,两个人的话题就这么停在这,最后他只是伸手摸了我的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笑着对我说:「游乐园到了,我们下车吧。」 陈孟的动作又让我忍不住想起了禾泉。 难过的时候他会摸摸我的头,说一些安慰我的话。我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会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戳我的额头,笑着说我犯傻。在我对面前的道路迷惘的时候,他会紧紧牵住我的手,给我厚重的温暖和力量。 伊乔悠,你根本忘不掉他。你甚至都能把陈孟的身影恍惚的当成禾泉。 我紧紧咬着唇,不想要再因为自己的关係,而让其他人受了伤。我也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谁和谁逐渐分道扬鑣了。 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就没有所谓的失去。 保持这样子的现况,那么即使未来禾泉和蔓蔓学姊继续在一起,或是我离开了,我们不也没有失去彼此? 这样想可以吗?可以吧?我如此卑微的希望是这样。 「乔悠!」 陈孟的声音终于将我唤回,用力地眨了好几次眼,才能仔细的看清陈孟的脸。我拍了拍自己窒闷的胸口,才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陈孟玩得很疯,几乎要把所有设施都玩过了一遍,就只差儿童设施不能玩而已。 认识了他一段时间,有时候我都有一种感觉,他总是能不经意地撩起我心如止水的湖面,却又在下一秒后,安然无事的跳开这个话题。 有时候陈孟的试探,总是能让我思索好久好久。 他的试探,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出什么样的讯息? 将近一整天的时间,因为陈孟的外向和笑容,连我也不禁被他感染了这种魔力。一种,轻飘飘、无忧无虑的感觉。 坐上刺激的游乐设施时,甚至能笑出眼泪来。 就这样一路玩到了晚上,游乐园里晚上有游行,因为人潮多的关係,陈孟一把拉住我的手逕自往前走,硬是从人潮中走到了最前面。 靠近栏杆的外面是一片湖,再外面一点,就有一长排的游行正在进行着。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 「乔悠,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渐渐失去光亮的天空,只剩下沉沉的深蓝色,我默默收紧了手,轻声地朝他说:「陈孟,这样说或许是我自己的自作多情。但是我……我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谈感情。」 「我知道。」 「乔悠,你别低着头,看着我的眼睛,好吗?」陈孟的声音很温柔,他很有耐心的等我抬眼看他,只见他微微一笑,嗓音里有些宠溺。「看,其实你很勇敢的。」 我欲要开口,陈孟却抢先说话。「从露营那天开始,我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被你吸引住。你脸上的表情总是很淡,眼底总感觉藏了很多心事。我并不否认自己因为你的特别而被吸引,但是这段相处的日子里,我只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你开怀大笑一次。」 「陈孟……」眼眶有些酸涨,我忍不住喊他名字。 「哦对了,你穿裙子真的很好看,」陈孟低低的说,缓慢而深入,带着深情。「很漂亮。」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瀏海,浅浅的笑痕还留在那里,只是他的眼底有些悲伤。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别问我怎么发现的,因为这并不难察觉。你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跟随着那个人。」陈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你,我喜欢你,我有那个自信和你心里的那个人比。」 「但是因为我很清楚你有多在意那个人,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的,可是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于这样子的我都感到很可笑。」 「我也想过的啊……」陈孟低下头,声音很嘶哑。「能被乔悠一心一意喜欢上的人,如果是我就好了。」 我看着看上去很难过的陈孟,心底很焦急,我想说些什么去安慰他,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方式,因为这样子的陈孟,不就很像是现在的自己吗? 我很混乱,不管是禾泉和蔓蔓学姊之间的事情,还是陈孟突如其来的告白,一时之间我都没有办法去思考。 不就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却又没有办法得到回应,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所以才想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像总是在伤害别人? 我突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很害怕。 「他现在身边有了人,你们也会渐渐地减少联络,我能陪你忘掉他,我能等你喜欢上我,而我只有一个请求。」 陈孟的额头贴近我的。「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好吗?」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陈孟……我真的很对不起……」 为什么我终究还是伤害了身边的人?我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眼泪不停地往下坠,嘴里一直重复说着抱歉。 「我也想忘,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陈孟也红了眼眶。 他哑着声音,心疼地对我说:「别哭,我不想看你哭。」 「陈孟,我……」 「不、等等,拜託你不要那么快就说出口!」陈孟抓住我的双臂,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悲伤无处躲藏。 「可是我真的……」 「为什么啊……明明这一切都还没有下结论不是吗?乔悠你也有可能会喜欢我的啊。」 陈孟靠在了我的肩上,低吼着:「……喜欢上我啊!」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声音里充满着悲伤,而我只能紧紧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我也能喜欢上陈孟就好了。 或许,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在心底这么喊了好多次。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2 也不知道是谁先冷静了下来,双方之间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对我来说这种感觉很沉、很重,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陈孟。 身边周围的声音很嘈杂,烟火仍然在身后争先恐后地绽放着,然而,我却觉得时间忽然被定格在这里了一样。 陈孟抓住我手臂的手渐渐松开,只见他抬起头后,眉眼弯弯的,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很想向陈孟说些什么,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却总是化成一句一句的「对不起」,然而我也明白,这句话其实一点帮助也没有。 陈孟走在前头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无数次我和他肩并着肩走在一起的场景。 关于陈孟的回忆,其实只要细细回想,都是充满快乐的。 「我就送到这里了,我……我还有事。」陈孟停在最后一个转角,说着话的时候神情有些不自然。「今天能和你一起出来玩,我很开心。」 「嗯,我也是。」我抬头朝他笑。「很开心。」 陈孟看起来有些慌张,「那、我先走了,晚安。」 「陈孟,等等。」看着陈孟手足无措的模样,忽然就让我想到了跟他第一次说话的时候。 他转过身,一脸疑惑的,我捏了捏手心,才敢再次抬起头和陈孟清澈的双眼对视。 「其实我很谢谢你,知道我的懦弱还能笑着跟我说,我很勇敢。」 「就像你说的,或许我下意识的就一直在跟随着禾泉吧。从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开始,一直到现在,禾泉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朝他无奈的笑着说:「陈孟喜欢的伊乔悠,是因为她身边一直都有樊禾泉的,所以我不能想像如果我的人生里没有樊禾泉,会是怎么样的人生。」 「或许这么说很过分,可是我一直都把陈孟当成很好的朋友。开心的时候能够一起分享,难过的时候也能诉苦,有困难的时候你一定也会义不容辞地过来帮助我的吧?」 「当、当然!我一定会马上到你身边帮你的!」 「嗯!」我笑着朝陈孟用力的点头,「因为是重要的朋友,所以陈孟也有困难的时候,我也会尽快到你身边去的。」 陈孟的神情像是放下了什么,他的眼底仍是像以往一样温柔,虽然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但我还是觉得陈孟好像永远都能散发出一种阳光的气息。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 好好的和陈孟道别之后,我又站在原地了好一阵子。 自己应该有好好的传达给陈孟吧?陈孟最后露出的笑容,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心里不会这么难过了呢? 但好像越是这么想,就好像觉得自己只是再为伤害别人而找藉口…… 拍了拍脸,清醒一下脑袋,这才整理好了心绪,走回家里。 只不过才刚走出转角,远远的就馀光看见自己家里正亮着灯。 我的心跳突突跳了好几下,快速的回想自己出门前有没有好好的关灯?还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有锁上门呢? 一瞬间有太多的可能性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同时又安慰着自己,说不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么一想之后好像有那么一点安慰的心理作用,鼓起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跑回家门口。 不看还好,一看就瞬间没了力气。 从门口这里能透过窗户依稀看见客厅,而此时坐在里面的那个人是禾泉。 「咦?」我忍不住惊呼。 下一秒又发觉自己的声音好像太大声了,禾泉转过头的瞬间,我就这么顺势的蹲了下来。 我双手捂着嘴,觉得现在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了。 明明是自己的家,为什么我会这么的心虚呢…… 「……我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啊?」我缩在角落里,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的说着。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蹲在自己家门口啊?」 「啊?」身后驀地出现一道熟悉的嗓音,偏过头去看见来人后因为太过惊讶了,一时没平衡住,整个人看起来很滑稽的跌坐在地上。 「好痛……」为什么禾泉会在这里啊……好糗啊,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啊。 「傻瓜。」 禾泉戳了下我的额头,随后只用了一隻手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按住了额头,按耐住因为禾泉那清清淡淡的一句「傻瓜」,而突地加快的心跳,有些尷尬的对他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嘛、有些事情想跟你说。」禾泉的神情很是平常,感觉还有点从容。「先进屋再说吧,晚上风凉。」 他的从容,有那么一瞬间像是一根小小的刺,很细微的刺痛。 我看着禾泉高大宽厚的背影,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今天陈孟的那些话,对于我来说好像更是一种,强迫性的去面对这些感情。 原来,我还是很喜欢他。 我放不下眼前的这个人,他在我的生命里几乎是我的全部。 樊禾泉这个人,输不起,也不想失去。 「我今天和陈孟一起出门了。」 然后我看见禾泉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下,他转过身时,看见他眼底的深沉还是会令我心惊。 「……他和我告白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抱希望的朝他说这些话,只是当我抬起头时,才发觉是自己错想得太多。 还来不及想太多,禾泉一步就来到我面前,仅是一眨眼的时间,他温热的唇就这么贴了过来。 当我意识到这个吻的时候,禾泉像是知道我会退开,一手紧紧的揽着,另一手则是扶在我的脑后。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禾泉的气息是第一次如此清晰。这和平常冷静理智的他不同,这阵子我总是觉得他既烦躁又霸道强硬,然而对于这样子的他,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 禾泉最后退了开来,额头抵住我的,嗓音既低沉又嘶哑。「你永远知道拿什么让我最痛。」 我想反驳,我想说我并没有想让他痛,因为他痛了……我的心也会跟着他痛。 但我不知道这个吻到底代表了什么,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我咬着唇看着禾泉,想要往后退开几步,但是腰间的那隻手却始终没有离开。 「不要在想着逃避了。」他收紧了手,我们两个的距离瞬间又被拉近。「我如果不对你强硬一点,你永远都不会意识到我爱你这件事情。」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待在你身边,怎么可能只对你抱有友情的感觉?悠,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轻易对谁温柔,我也不会对谁许下一个个的承诺。但因为是你,所以我只对你这样,因为我从来就只把你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 他说,因为是你,所以我只对你这样。 明明不想轻易哭泣的,可是禾泉那句话就这么直直地撞进心里,却是一个很沉很重的温暖。 「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已经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了,不是吗?」禾泉的手指很修长,指节分明的,他是一个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可是却总是能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我。 禾泉抹去我眼角差点滑下的眼泪,他的眼底黑沉沉的,却又能从他眼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我总是遇到事情就选择逃避,就连当初诺枫的事情也是,满脑子只想逃离那些对我充满嘲讽的眼神。可是你永远都是这样,对我很温柔,总是在替我着想。可是后来我也会想,原来再怎么亲密的人也会分开,就像奶奶,就像白衣……」 「我承认我很害怕失去,因为是我最珍视的感情,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很害怕。」我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握住了禾泉的大手,轻声地说:「我很笨,逃避到了最后才发觉自己原来最不能失去的人,是你。」 「乔悠……」禾泉的手一下子就回握住我的,我忍不住浅浅一笑,没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看看,站在你身边的那副光景,那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你……答应陈孟了?」禾泉僵硬地问。 我摇摇头,只是紧紧拉住禾泉的手。 「陈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跟你一样,很温柔哦。」我朝他笑。「可即使我们不谈陈孟,你身边现在不是还有一个徐蔓蔓吗?」 感觉到眼前的人的僵硬,我只是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轻声地对他说:「如果……你真的和蔓蔓学姊在一起了,可不可以答应我,好好的跟她在一起呢?」 「我没有。」禾泉捧住我的脸,好像有点急躁,又好像有点着急。 他看我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才又道:「我没有和徐蔓蔓在一起。」 「但你一定知道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对吗?」说不清心底那种既开心又苦酸的情绪,这时候却又好像快溢满整颗心。 「乔悠……」 我抬眼,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有正式的对你告白过吗?」 禾泉微微怔愣,于是我忍不住笑。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禾泉。」 所以我会等你。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3 其实禾泉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里,自己也思考了很多,究竟这十年来的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过去的那些曾经的确给我很大的打击,甚至差点掉进深渊里。但是因为禾泉,不、其实我心底很清楚的,细音和延夏他们也都一定会在我的身边,因为他们愿意朝我伸出手,所以我才不至于放弃。 禾泉抱着我的力道很用力,我能感觉到他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以为……我永远等不到你这句话。」 我闭了闭眼,有些苦涩的开口:「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和任性,总是让你受伤。」 他摇了摇头,埋在我颈项之间,闷声的道:「你还在就好。只要你还待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禾泉松开手,朝我皱了皱眉,我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 「奶奶过世那时候,我没有一天不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为什么没能好好守住我唯一的亲人?」 「那并不是你的错。」禾泉急忙接道,丝毫不赞同我会这么想。 我从善如流的点头。「我知道。但可能是因为我被奶奶救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是在我眼前发生,所以我才更不可能忘记。」 「那时候的世界于我而言,好像都是黑白的,完全没有一丝色彩。因为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 我低下头细细看着禾泉修长的手指,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简直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就怕我想不开。连最后我要去看奶奶的时候,你也是紧拉着我的手,要我跟你一起离开。我甚至还问你,如果你最重要的人死了,怎么办?」 禾泉一下子收紧了手指,握住我的手还是那样厚实温暖。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朝他笑。「你还记得白衣吗?我说过,在白衣身上,我好像看见了自己些许的影子,而我还很自以为地觉得我和白衣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的。或许是这个原因,白衣说的那些话我都能听得进去,但我也知道,我这个举动一定伤了你的心,对吗?」 「我承认,我有好几次的不甘心。」禾泉低低的说。「因为无论我说了什么,你永远无法释怀,然而白衣却能轻易的让你笑、让你接受治疗。那时候看着这样的你,我却只能在你身边陪着,什么忙也帮不上,所以对于能让你卸下心防的白衣,我对自己很生气……也很不甘心。」 「才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是我自己太鑽牛角尖了。」 「禾泉,你陪在我身边那么长的时间,你不也曾错以为我们都只是彼此的习惯吗?那时候的我也是。」 我抬眼看禾泉那双深沉的眼眸,心脏仍会扑通扑通地跳。 「我太把这些当成了理所当然,我浅意识里肯定知道我再怎么无理取闹,你也不会离开我的。所以我胡闹、任性,甚至不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回事。那一定都是因为,我正随意地挥霍你对我的爱。」 「悠,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禾泉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掌,很温柔地对我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选择真正地放弃我。」我终于忍不住哽咽。「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你,那么我一定会比那时候还会更难过,如果我们真的成为了陌生人,我一定再也不敢去看你陌生的眼神……所以我寧愿记得那些回忆,我才能好好抓紧你,我才能对你说,不要离开我……」 「傻瓜。」禾泉宠溺地笑着戳了我的额头,他抹去我眼角的泪,神情很是认真。 「你的那些如果真的都成真了的话,那我一定比你更痛苦,谁叫我爱你更多?」 「你就这么一颗脑袋,怎么就装了那么多让自己伤心的回忆?我不想让你去记得那些痛苦,你好不容易让自己走了出来,又何必让过往的事情继续纠缠你自己,我想奶奶也一定不愿意的。」 禾泉轻轻捏了我的脸,低低的道:「我对你承诺过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试着让你自己快乐起来好吗?我相信奶奶跟我的想法一定一样的,我们都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不会再从我身边消失了?」 「不会了。我保证。」禾泉拉着我靠在他的臂弯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那时候心情乱,加上徐蔓蔓那边刚好有些事情,所以就有点忙了。」 「蔓蔓学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只是很单纯的疑惑。 「这件事情我也不太好说,毕竟我也只是无意间得知而已。」禾泉低下头,眼角弯弯的。「现在我很想把事情解决完了,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跟我在一起。」 禾泉那种迫不急待的语气让我忍不住脸红,「我才没有那么急……」 「嗯?」禾泉挑了挑眉,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开口说喜欢我,害得我现在完全不想和你分开。」 「所以是我的错吗?」我微微瞪大双眼看他。 「哈哈是啊!」禾泉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丝,开怀大笑的他,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我眨了眨逐渐疲倦的双眼,靠回禾泉的臂弯里,轻轻地唸道:「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幸福……」 然后当我沉沉睡去的时候,连梦里都能出现禾泉的身影,整颗心盈满的都是甜蜜。 可能我果然是禾泉口中说的傻瓜吧,那个……很幸福的傻瓜…… * 「……先这样吧,我再找个时间过去。」 恍惚之间我听见禾泉低声讲话的声音,但是眼皮太沉,连带禾泉的声音都逐渐模糊。 然而手机却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手机和桌面之间发出的声响让我清醒了不少,伸出手往桌面摸了摸,正当我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时,手机却被刚好进来的禾泉拿走。 「继续睡吧,我接就好。」禾泉替我拢了拢被子,这才又走了出去。 不过这时候我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了,揉了揉双眼,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禾泉抱回自己的房间了。 看向桌面上的小时鐘,凌晨两点多。 这个时间点还有谁会打电话过来呢? 随手顺了顺头发,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看禾泉正拧着眉听电话,我走到了他对面坐下。 「谁打来的?」我张了张口,无声的问。 「川原。」 我有些惊讶,因为川原从来不会特别打电话过来的,通常都是延夏打过来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儘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能听到她的声音。 「……没关係,她肯定会跟过去的。那你们就在机场等我们,我们现在过去。」 禾泉掛上电话,我就急着上前问他:「怎么了?细音来台湾了?」 「川原和东方都来了,详细情况川原也没有说的很清楚,不过她们搭了最晚的班机过来。」禾泉拿起了一旁的外套穿上,一边笑着问。「要跟我一起去吗?」 「嗯,我要去。」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回房去拿件外套吧,晚上凉。」禾泉揉了揉我脑后的头发。「我先去外面叫台计程车。」 因为时间关係的原因,所以高速公路上一路都没有什么车,因此计程车行驶的速度也快了些。 从车窗看出去,能清晰地看见正不停转换风景的夜晚,我这才恍惚的想了起来,和禾泉再次回到台湾时,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景色。只不过始终没变的,或许就是那颗高掛在天空中的月亮吧…… 「悠,去机场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先睡一下。」禾泉握住我的手,即使是在黑暗之中,我却好像能看见他眼底满满对我的暖意。 「没关係。」 或许没变的,还有我和禾泉之间吧。 我们依旧都在彼此的身边。 「细音从来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她今天这么晚打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这样一想,我不能放心。」 「我倒是觉得,这一次或许是东方出了事情吧。」 「咦?为什么?」我不解地朝禾泉问。 但不过下一秒我却忽然想通了什么,有点不确定的开口:「是因为木野吗?」 已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的两个人,从来没有吵过什么架的……所以延夏这么晚选择跑来台湾找我,是因为和木野吵架吗?有这种可能性吗? 「嗯……也许吧。」禾泉整个人很是舒适地靠进椅背,闭眼假寐了起来。「毕竟刚才和川原通电话的时候,貌似听见了东方在哭。况且木野那个小子简直是跟屁虫,这次居然没跟着东方一起过来,应该就是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吧。」 ……我倒是佩服禾泉还能有这种间情逸致去吐槽木野。 「你不担心吗?还是你打通电话给木野,他现在找不到延夏一定很着急的。」我摇了摇禾泉的手,还是很担心。 禾泉轻易的拉过我的手,逕自躺在我的双腿上,甚至还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别总是操那么多心,我还希望你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呢。」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4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地就到达了机场。 我们急匆匆地向司机麻烦在这里等一下,随后便是开门下车。禾泉很快地就牵住我的手,两个人在空大的机场里小跑步地寻找着细音和延夏的身影。 「乔悠、禾泉!」一道嗓音从附近传来,偏过头,就看见细音用着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着:「我们在这里。」 我们很快地跑到她们面前,靠近了才发现,延夏早已躺在细音的腿上睡着了。 我蹲下身,拂了拂散落在延夏眼前的发丝,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双眼红肿,脸上还有着未乾的泪痕。 「延夏……哭了很久吗?」这样伤心的延夏,是我第一次看见。 「在飞机上也哭了一次,哭累了就睡着了,只不过刚才醒了之后又忍不住哭,她刚刚才睡。」细音抬眼看了我和禾泉,才轻声说:「不好意思,明知道这么晚了,还让你们两个跑一趟。」 「没关係的,我也好久没有和你们见面了!」我笑着摇头。 「川原,剩下详细的事情等一下再说吧。外头的计程车还在等我们。」 「好。」 细音欲要叫醒延夏,我按下了细音的手,「她累了,让她睡吧。」 「我抱东方吧。」我点点头,起身让位。禾泉把延夏打横抱起,才低声对我们说道。「你们两个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吗?」 「没有,来得太匆忙了。」细音捏了捏双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包包才站起身。 「延夏闹了一顿脾气,我没辙,只好马上过来了。」 延夏本就矮小瘦弱,禾泉几乎不费力就抱着她快速地走了出去,我跟在禾泉身后看了延夏良久,一边问身旁的细音。 「是不是……和木野吵架了?」 「算是吧。」细音声音平淡,但这模拟两可的回答让人不禁有些在意。不过也没有让人继续往下想的时间,四个人很快地就上了计程车。 禾泉坐在副驾上,报上了地址麻烦了司机,而延夏坐在我和细音的中间,小心翼翼的将延夏的姿势靠近我一点,或许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延夏原来皱起的眉毛淡了下去,很是放心地睡着了。 为了怕吵到好不容易睡得正香的延夏,三个人在回去的路程上都很有默契地没怎么开口说话。 而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光是这样来回奔波,时间早就接近了太阳快升起的点了。 「你们打算在台湾待多久?学校那边有通知吗?」禾泉把延夏抱进房里安置好了,走了出来看了看正坐在沙发上的细音。 「我最多只能在这待一个礼拜,下周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报告必须回学校,至于上课问题我已经请同学帮忙了。」细音低着头,一隻手揉了揉额角,看上去有些疲惫。 「要不要先去睡会儿?楼上还有一间客房呢,就怕你不习惯。」在厨房倒了杯水出来,细音低声说了声谢谢,抿了一口水才稍微舒展了眉头。 「我没事。」细音目光似是扫过了我和禾泉,才又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俩现在在同居?」 我原来喝着水,一时被细音这话呛了呛,我低着头想着,怎么话题一转就到我和禾泉身上了? 「大半夜的,我打了你的手机,却是禾泉接的电话,这个怀疑不很合理吗?」细音嘴角歛着笑意,这时候我突然觉得,细音这时候的淡定和禾泉很是相像。 「不、不是,只是他刚好在这里而已,我们两个没有……」越说到后面反而觉得自己心虚,一开始回台湾的时候两个人同居不就是事实,只是后来两个人渐行渐远,才分了开来。 相比我的尷尬侷促,禾泉就显得很是从容。 「她接受我了。」禾泉说这话的时候还扬了扬眉毛,这举动有点像是孩子炫耀自己得到了宝物一样。 细音或许也是这么想的,看着禾泉眼底熠熠生辉的模样,就连平时笑意都很少见,这时候的禾泉感觉就像个大男孩。 「我想也是。」细音忍俊不笑的回答。 一想到这是第一次在朋友面前承认和禾泉的关係,让我感到有些害臊。我拉了拉还站在一旁的禾泉,要他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却是一把握住我的手,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显然一点也没听进去。 「说吧川原,木野那小子惹了什么麻烦。」 禾泉提起这事,细音原来有点笑意的眼眸瞬间淡了下去,「我问过延夏,她只是说木野有了更喜欢的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我不清楚。」 禾泉沉吟了一声,「你没有注意过这两个人奇怪的地方吗?」 「……这倒是有。」细音细想了下,才发觉事情有些蹊蹺。 「我最近常在学校里看见木野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但给我的感觉又像是女生单方面缠着木野。奇怪的是,木野也不是没有个性的人,我看他没怎么拒绝女生的纠缠。」 说起来其实我和木野并没有什么交集,虽然在日本那时候常常大家聚在一起,不过这时候回想起和木野单独谈话的次数,那真的是五根手指都数的出来。 于是我听了禾泉和细音两个人的谈话,才小声地挤出一句:「木野看起来不像是会让延夏伤心的人……」 但说到底,我对木野并不了解,说这句话的同时连我自己都不确定。 禾泉和细音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对我说的话给予不予置评的答覆。 「你们过来这里,木野知道吗?」细音摇了摇头,禾泉才又疑惑道:「没有人问过木野事情是怎样吗?」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没有了声音。或许,延夏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或许,她不说出口的那些话本来就是不想要我们为她担心。 「我们分手了。」 突如其来的嗓音,三个人同时朝房门那看去,延夏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明明依旧是那个我认识的延夏,明明是一样软嫩的嗓音,可是……没了笑容的延夏,竟是那样陌生。 禾泉神情严肃了起来,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我知道这是禾泉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东方,如果是木野那边的问题,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解决。」 其实我知道禾泉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他的个性本就淡漠,感情这种事情就算是他兄弟木野的事情,他也不会插手。 禾泉是因为知道我担心延夏,才会说出这句话的。我忍不住收紧被禾泉握住的手。 「不,跟他没有任何关係。」延夏露出微笑,看似轻松地说:「我只是突然想小悠悠了,所以就拉着细音一起过来了。」 延夏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小悠悠不是说,如果我想什么时候来找你都可以吗?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延夏脸上的笑意根本就没有到达眼底,而我却只能连忙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再看见延夏撑起的笑容之后,硬是没有说出口。 「延夏,你也应该闹够彆扭了吧?」细音拿着水杯,头也没抬地说。 「唉唉我哪有,难道细音你来台湾见到小悠悠不开心吗?我可是很开心哦!」延夏说着,一边跑到我身边坐下双手环抱住我。 我拍了拍延夏的手臂,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抬头看向禾泉,而他只是朝我安慰性的一笑。 「别忘了,今天是你闹了脾气我才陪你来找乔悠的,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永远逃避。你和木野的事情,说老实话,只有乔悠这种老好人才想尽办法哄你。不要忘了,这世界并不是指围着你一个人转,我不哄你,你还要乔悠一天到晚掛念你、哄你的情绪吗?我很忙,我不想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延夏抱住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她头低着,但是我能察觉自己的衣服湿润了。延夏哭了。 「细音……」我朝细音摇摇头,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我说错了吗?」细音好看的眉毛挑了挑,语气很是冷淡。 「乔悠,你别太惯着她。」 我低下眼,伸出手抱住了延夏,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细音的语气一直很是平淡,只是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很是一针见血地说了延夏一顿。我知道细音一定也是为了延夏好才会这样说的,然而大家都不知道延夏和木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话题根本始终无法直奔主题。 延夏的身体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但她始终低着头,一点抽咽声也没有。 「延夏你乖,让我看看你好吗?」我试图拉开和延夏的距离,但对方却不肯松手。「延夏你别这样,看到你这样我会很难过的。你抬头,让我看看你,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们担心的……」延夏闷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要这样的……」 「小悠悠我该怎么办,木野不喜欢我了。」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5 隔天在学校上课时,听着教授在讲台上授课,我试图用力地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一点。 「乔悠,怎么了?」游梓把书本立在了面前,轻声地转过头问:「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太好。」 「哦嗯……昨天睡得比较不好,没事。」 想起了延夏那双哭红的双眼,我的心还是会不由的一紧。记忆中的延夏,总是随时会绽放着开朗的笑容,有多少次,我都能被延夏天真的笑容给鼓励。她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在大家面前,延夏总是能毫无顾虑的展现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 所以再次见面时,连我都能看得出她隐忍的笑容时,我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太疏于和她连络了。 「最近是要考试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啊,你可是连黑眼圈都出现了。」游梓皱了皱鼻子,吓唬的语气说道。 看着她丰富的表情,这才有些放松,嘴角忍不住上扬。「好,我知道的,谢谢你。」 过没多久,鐘声响起,教授很是准时的放了大家下课,教室里的学生一时之间闹哄哄的,有些人更是在教授的前脚刚离开之后,后脚就跟着出了教室。 「对了,乔悠,你和樊禾泉现在是……怎么样了?」游梓明显犹豫了下,想着应该要怎么形容。 「算是平常那样吧。」我整理好书本,抬眼,游梓一脸不相信的神情让我莞尔一笑。「好吧,关係应该比之间好多了。」 「应该不止这种程度吧。」游梓的食指往门外一指。「樊禾泉现在可是在教室门口呢,怎么看都是在等人。至于是等谁,我看也是一目瞭然。」 门外,禾泉倚在一旁的墙上,因为下课的关係,他身边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人,男生嘻笑着与他勾肩搭背,女生更是笑得灿烂。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禾泉的那副皮相带给他了很多好处,在加上他读书方面的天分和努力,今天这种人全都围绕在他身边的现象,我其实一点都感到不意外。 「别只是傻笑,我问你呢。」游梓无奈的说。 「我记得前阵子不是还在传他和蔓蔓学姊交往了吗?那你怎么还能这么从容淡定啊?」 「没事的,游梓。」眼神很坚定的,我朝游梓微笑。「不要担心,我们现在真的很好。」 我和禾泉之间,已经认识十年了,十年的时间那么长,有那么多的未知数,但是在十年之后我们却都还是在彼此身边。十年的感情,就算不是爱情,但是作为友情或是亲情来说,足以弥补珍贵,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着的。 我相信禾泉一定也有某方面的想法和我是相同的,因为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之于很多种,而不管是属于哪一种,我们都是最在乎对方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所以在那些不安的、不确定的情绪,和禾泉互相深谈了之后,我们都相信,未来的日子里不管有多困难,一定都能一直在对方的身边。 游梓很温柔地看着我笑,那神情像是在替我高兴,她向前紧紧抱住了我随后松开。 「乔悠,我知道你能很幸福的。不是因为樊禾泉,而是你值得这份幸福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游梓……」忽然像是有种情绪充满在心底,很温暖很温暖,游梓总是这样,在我最需要鼓励和温暖的时候她总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拥抱我。 她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的,笑着对我说:「快点去吧,别让樊禾泉等太久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自己那时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对待自己,这样才不会辜负了游梓,要好好的和禾泉走下去,要好好的努力生活下去…… 曾经想到我们一路这么千山万水的跋涉过来,在别人的轨跡里看到自己曾经那么认真那么虔诚,可是却无比悲凉的足跡。青春的疼痛,回忆的真实的记录了我们的成长,如果轻轻抚摸我们年轻的心,将那些即便是无关痛痒的事也悄悄地珍藏于我们的心间上。 有那么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我的,陪我走过了很多时光,我抬头去看他,就能发现他一直都是以他的温柔在陪伴。 「傻笑什么?」禾泉亲暱的捏了捏我的脸颊,因为身高的优势,可以很轻易的将手放在我肩上。我抬眼看他,他才又笑瞇瞇地朝其他人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和禾泉这样亲密的站着,何况这样看了一圈下来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我才有些感叹自己和禾泉交际方面完全是天差地别的差距,没得比。 只不过还没走多远,身旁那些嘈杂的声音忽然变样,只剩下不知道是谁说的那句话,回盪在耳边。 「樊禾泉不是和徐蔓蔓在交往吗?」 我低头抓着自己的包包肩带,想装作没听见的离开。然而下一秒,禾泉却忽然揽过我,然后转过身回去。 「抱歉,那是谣言,我身边的这个人才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没办法看见禾泉现在说这句话的模样,但是他的一字一句却很清晰的传进我耳里。「我希望这个谣言不要再出现了,这样会伤害到两个女孩子。」 禾泉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眼神很温柔,浅浅一笑。「而且我追她追了很久,最近她才好不容易有一点接受我了,你们可不要随便坏我的好事啊!」 一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样带着恍然的笑容,男生们带着打趣的模样,女孩们眼底似乎也有那么一丝失落,但总体而言却都是带着祝福的,这样子的情况让我觉得有些害臊,以前从没觉得禾泉个性上哪里有不好的,现在更亲近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也有着霸道的个性,而且对于宣示主权这种事情,他似乎是一直乐此不疲的在做着。 「我就还怀疑你这种类型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原来是早就有想追的人,而且保护得很好的嘛!」其中一个男生笑着说,他对着我友好的微笑。「不过看到这么优质的女生,突然感觉跟你在一起有点浪费欸!」 「喂!说什么你!」禾泉笑着朝他瞪了一眼,用力揽了我一下。「就说不要坏我好事,你们通通别妄想,她是我的!」 我终于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因为禾泉孩子气的佔有欲。 「你忘啦,我们还没正式交往呢!」我轻声笑着看他,满眼光彩。 禾泉没好气的眼神看了过来,却没想到他直接低头下来,薄唇直接贴在我脸颊旁,接着听见他坏心的又笑着说:「这样一来,他们也不敢怀疑了吧?」 眼前还站着一大票人,瞬间爆出了一阵哄堂声,我终于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透了,推了他一把,逕自转身离开。 禾泉很快的追了过来,弯着身子,嗓音低低的,眼神却很温柔。「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我抬眼看他,即使刚才那种场面我仍然会害羞感到不知所措,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又带给我无比的信任和安全感。 我淡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你是不是真的等了我很久?」 要不然以禾泉的个性,他一直都是秉持着付出要有同等的回报,那么多年过去,我到了现在才开始正视面对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对于他的等待,我一直都是十分愧疚的。 禾泉黝黑的双眸浅浅的笑了,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又低头吻了我的嘴角,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紧紧牵起我的手,逕自往前走。 「不久。」他说。「只要你一直都待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久。」 我低下头看着两人的步伐,十年的时间,两人的步调终于渐渐地相同了。 心底生出一种甜蜜,甚至能开出花来,那是一种终于释然而获得的一种甘甜的果实。遇到了谁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要待在他身旁就觉得安心,只要他对你笑,就觉得世界很美好,甚至、甚至,希望能把自己身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只要他喜欢。 「想什么,这么开心?」 我笑弯了眼,温声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你离我的距离是这么近,却同时也是这么远。我在等你的时候,你却不停地在往前走,然而你停下脚步时,我却又不敢向前走。」 「可是你看,」我几步走到了禾泉面前,转过身,后退着走,满眼含笑。「我们的步调现在是不是一样了?」 禾泉的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却很快地笑了起来,连带着动摇我的心。 他伸出手把我拉向他,低头又是那么一吻,却是不同于前两个亲吻,唇对唇之间,毫无缝隙,那样亲密。 「你老是偷亲我。」分开的那剎那,我低着头,细声软语。 「谁叫我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呢。」他笑得很肆意,嗓音低沉而动听。「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嗯?」 禾泉他伸出了大手摸了我的头,随后牵过我的手,继续往前走,迎面而来的风吹拂着,然后依稀听见他说:「多希望让你永远都这样带着笑容。」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6 我微微瞇着眼,享受着微风吹过脸的温柔,右手被另一个人牢牢的牵住,迈出的脚步也很坚定,这好像是从失去奶奶这么多年后的以来,第一次确信自己现在向前走的道路是多么明确。 在快要出校门口时,一道嗓音叫住了我,循着声音回头看去也没看见谁,正还有些疑惑的时候,那道嗓音又出现了。 「乔悠!这里!」 我抬起头看向学院大楼才发现陈孟在窗户前笑着摇手,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吃饭!我们手机联络!」 我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回答时被禾泉强硬地转过了身,被勾住了脖子往前走。 「吃什么饭?我陪你吃就够了!」 天啊,这是吃哪门子的醋啊? 最后无奈地笑了起来,「我和陈孟只是朋友呀!」 「他喜欢你!」 「嗯……可是我喜欢你啊。」看禾泉抿着的嘴角松了一些,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啦,不相信我吗?」 「哪有。」禾泉回答得飞快,随后他歛下了眼角,眼神很专注。 「你相信我吗,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 「我相信啊。」我笑着回应。「因为你是樊禾泉嘛!」 禾泉紧紧牵住我的手,没有再开口说话,但我却隐隐感觉这样子的禾泉是有点不安的,可是却又同时想要传达些什么给我。 后来我们到了禾泉家的房子,他走到了门前,却并没有拿出自己家的钥匙打开进入,而是按下了旁边的门铃,我正疑惑禾泉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很快的,打开门的那个人便给了我答案。 「嗨!禾泉……还有学妹啊!」蔓蔓学姊看见禾泉的那剎那带着雀跃的神情,却又在下一秒见到我时一下子消了下去,这些都被我尽收眼底。 于是我在心底有些苦笑,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原来蔓蔓学姐也对禾泉有了这样子的心情。 很久以前我就很害怕自己再去伤害谁,明明禾泉明确的对我说过,这些伤害是必须的,并不能因为这些因素而去逃避我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此刻见到蔓蔓学姊这样失落的眼神,我还是很愧疚,下意识地就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是被禾泉更加紧紧握住。 「学姊,方便进去吗?」 蔓蔓学姊的微笑有些苦涩,「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都进来吧!」 我和禾泉相继进了屋子,已经有很久的时间没有再来过这间房子了,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和小时候记忆中的那样,简洁空旷。 「好怀念呢,都没有什么变。」我摸了摸身下的沙发,想起小的时候总觉得禾泉家的沙发大的都可以当床睡了,而且还很舒服。 禾泉一手撑着头看我,眼底含笑,嘴角好看的微微勾着,随后低低的笑着说:「看来你是惦记着我家的沙发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了拉他的手,问说:「我记得你的书房里不是有一台钢琴吗?还在吗?」 蔓蔓学姊从厨房里拿着水杯放到桌上的手有些愣住,然后微微笑着。「学妹记得的真清楚。」 「啊,谢谢学姊。」接过水杯,微微低着头抿着水喝。 「我今天来,是想要……」禾泉欲要开口时,很快地就被学姊有些急促地打断。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蔓蔓学姊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很苍白。「只是,能够让我单独和乔悠说几句话吗?」 禾泉担忧的视线看了过来。 「拜託了。」 「好,那我先出去吧。」禾泉的大手覆上我的头,很温柔地说:「有事情直接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嗯,你别担心。」我点点头。 禾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随着大门喀的一声,带来的是一阵的寂静与沉默。 我看着蔓蔓学姊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手指微微泛白,然后我依稀听见她说:「在认识禾泉以前,我有一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 「我们两个常常一起担任活动的主持人,从很早以前总是会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私底下约他,可他从来都没有理会过,所以我很放心。」她的声音很平淡。 「暑假前我们开始为了准备迎新,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他开始渐渐地让我找不到他的踪影,我打电话他不接、传讯息也总是草草回应,甚至我们明明在同个学校,我却还是几乎找不到他的人……」蔓蔓学姊原本低着头,她抬头看着我,眼底有着失望。「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整个暑假都在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他说,我们交往太久了,早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热情,他无法接受这样子的平淡,也没有办法再继续面对着我的脸,说些甜言蜜语。」 听见这些,我忍不住微微心惊,才知道原来蔓蔓学姊也有这么一段过去。 究竟有多少人因为时间的关係,而渐渐疏远,又或者因此而习惯呢? 「后来因为系上的活动,我认识了禾泉,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面对谁都是带着亲切的微笑,可我总觉得他其实对人还挺冷淡的,我以为那就是他原本的个性,可是偶然有一次,我却看见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微笑,虽然那微笑很浅很淡,可却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真心的笑容。」 「我渐渐开始注意他,然后渐渐被他吸引,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是在单相思。」蔓蔓学姊看着我的眼眶渐渐发红,语气却很坚定。「我从禾泉口中得知是你一直在拒绝他,我开始很不谅解你,为什么这样一个男生待在你身边这么久,却还能不为所动?」 「我很嫉妒,却同时也很羡慕你。因为你拥有的是他的整颗心。」 「我故意常常假藉着活动的名义私底下约他出去,故意在你的面前亲吻他,可是这些动作只把他推得越来越远。」蔓蔓学姊终于掉了眼泪,低着头,哽咽。「在我失去我前男友之后,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去这样喜欢谁了,可是禾泉不一样,我对于这样子的他被深深吸引而且无法自拔,我多渴望这样子的感情,可这些却永远都不会是我的。」 「不会的。」我轻轻开口。「只是因为学姊你还没遇见真正对的人而已。」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蔓蔓学姊哭泣的声音回盪在整间屋子,而我坐在这,想安慰些什么,却也同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以前或许也和学姊的前男友一样,我小的时候搬去了日本开始和禾泉朝夕相处,我渐渐认为禾泉的陪伴是应该的,他对我的温柔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我变得任性,有时候会在他面前说些伤害他的话。」我静静的看着学姊,思绪却彷彿回到了那个时候,轻轻捏着自己的手心,我继续说。 「直到我终于让禾泉对我感到失望了,他离开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我才恍然发现,自己这几年来是怎么对待他的。」 我笑了笑,「我也和学姊一样喜欢他的,很喜欢很喜欢哦,我之前也曾经想过,如果禾泉和你在一起会比较快乐的话,我会选择放手的。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只希望他能开心快乐。」 「你不会很讨厌我吗?我做了那么多故意让你伤心的事情。」 「不会啊,其实一个人能被一个人这样喜欢着,不也是好的吗?我知道学姊你很好的,感情从来不会因为时间而变过,只是因为那个人,所以感情才能维持长久,我相信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人而已。」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蔓蔓学姊接过我递过去的卫生纸,终于浅浅的微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你了。」 离开前,蔓蔓学姊又叫住了我,脸上的神情和方才比起来已经平静许多,还红着的眼眶里透着一点一点的明亮。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会出现在禾泉的家里吗?」 「嗯……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特别去问的,而且禾泉他今天会带我来这里,或许是他自己也想对我解释些什么吧。」 她沉默了几秒,才又开口:「其实我前男友前阵子又回来找我了,他天天在我家前站岗,我受不了了,才会来拜託禾泉。」 蔓蔓学姊突然笑了起来,眼底有些无奈。「在我搬进来的那一天,禾泉就去住同学家了。是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一点空隙呢。」 我微微摇头。 「学姊,或许学长还是对你有感情的,就像我和禾泉一样,也曾认为这就是习惯,说不定你也其实没有放下过他,所以才会被禾泉这样子的人吸引。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想,我并没有特别想要你去放弃些什么,但我只是想跟你说,好好面对自己的心意就可以了。」 即使到最后的最后你仍然还是遍体鳞伤,即使像我曾经那样一次又一次的受过伤,可是你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至少是遵循自己的心的。 那便不会后悔。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7 离开了那间房子,才往前走没几步,就看见禾泉倚在墙上的身影,他仍是喜欢在无聊的时候,在手心里把玩着手机。 我笑了笑,朝他走了向前。 「泉。」 「出来了?你们说了什么?她有没有……」 「没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别担心。」我摇头,打断禾泉接下来说的话。「你最近是不是都住在阿夜家啊?」 「嗯,是啊。」禾泉不明所以,却是很坦率地回答。 我笑着踮起脚尖,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住他的双颊,「哎呀,我们家禾泉怎么这么可爱呢,嗯?」 「啊?」他疑惑地发出疑问。 「傻瓜,你怎么不回来跟我一起住?」 「我们两个现在身分不一样了啊。」禾泉拿下我的双手,紧紧的握住。 「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们在日本也是住在同一个屋簷下啊。」我歪着头,很正经地问他。 谁知道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是因为我刚下手太用力,他的双颊有些微的泛红,「我也是男人啊,当然会想做一些男人想做的事啊。」 儘管禾泉的嗓音有些支吾,然而站在他身旁的距离实在太近,不听见也很难。 我红着脸用力地朝他手臂拍了下去,「你现在跟我在一起都在想这些事情?」 「因为我很喜欢你嘛!」禾泉一脸无辜很理所当然地说。 我哼哼的转过身去,听见禾泉追上来的声音,我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觉得这样子的平淡很是幸福,于是我那刻才真正明白,原来真正的幸福,不过就是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懂得珍惜,也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没有义务去待在谁的身边,不过是因为我们相互牵绊着,所以无法离开彼此,希望永远都能待在对方身边。 还好,禾泉对我的诺言其实一直都没有食言过,儘管我让他伤心难过了,他也仍旧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我。 「所以你是为了解释你和学姊的关係,才带我来找她的,是吗?」我偏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我不是说过吗,我希望你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禾泉微微笑。「虽然这样的举动会伤害到她,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浪费太多时间,我对她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爱情,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给对方希望了。」 「走吧,我们回家,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呢!」 「为什么这么神秘?」 「走啦,回到家你就知道了!快!」 禾泉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迈出脚步走向回家的道路,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好像又彷彿看见了小时候的禾泉的身影,也总是喜欢拉着我走在前面,让我看着他的背影。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遇到过的挫折,然后重新认识了更多的人,也因为再次的跌倒过,才真正的面对了自己以前不敢面对的错误,于我而言是一种成长,即使过程很痛苦,我仍然还是走了过来。 所以当我们回到家,禾泉推开门的那剎那,满天飞舞的彩带和气球,还有耳边响起的拉炮声,我都几乎要忘了呼吸。 「生日快乐!」 「乔悠!恭喜你今天迈入十九岁啦!」 我看见满屋子的精心装扮,还有诚夜、诺枫、游梓、楚何宣、细音还有延夏,甚至明明早上没有见到过的木野,此刻也出现在这里了。 「你们……为什么……」眼泪迅速聚集在眼眶,我捂住嘴以免自己哭出声,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几乎高兴得快要哭出来。 「笨蛋乔悠,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你自己的生日吧?」诚夜走向前,依旧是那样嘴巴很坏,他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还好你回来了,我们能够再次遇见,很棒对吧?」 看见诚夜自信挺着胸的模样,好像彷彿想起了当初我见到他就逃跑的场景,我笑出了声,对他笑着点点头。 「小悠,谢谢你回来了,在你生日的这天,希望你永远健康快乐。」诺枫亲手将可爱的庆生帽戴在了我头上。 「我也谢谢你,以前都怪我不成熟,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我向前轻轻拥抱她,心底好像有什么渐渐被填满。 诺枫回应我的嗓音有些哽咽,但我们彼此都知道,小时候的事情早已成为了过去,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我们都在成长的过程中误会着对方,现在回头看着那些过去,都忍不住笑着当初自己怎么这么傻。 「小悠悠,还有我们特别为你准备的蛋糕呢!快看看!」 延夏和木野站在一起的身影,让我短暂的忘记了刚才的感动,「你们两个不是……」 「那是骗你的,要不然我们这么突然从日本过来,你一定会觉得奇怪的。」细音在一旁笑咪咪地解释。「怎么样,延夏的演技是不是很逼真?我也很意外呢。」 我这才终于恍然原来这都是他们精心策画好的,一时忘了反应,回过神来才记得偏过身不满地看了禾泉一眼。 「惊喜不?」他笑着摊了摊手。 「你就这样看我像个傻瓜一样替他们担心!」 「你本来就是个傻瓜。」禾泉很温柔的笑,接着走向前站在我身后。「好了,快看大家为你准备的蛋糕。」 「小悠悠,是我和木野不好啦,让你为我们操心了!但是你今天不可以对我们生气哦!因为你今天是寿星,要快快乐乐的啊!」延夏鬼灵精怪的眨了眨眼,然后将蛋糕送到我眼前。 「快,你可以许三个愿望,最后一个愿望要默念在心底哦!这样才会实现!」 我笑了笑,在大家的面前,双手合十。 「第一个愿望,希望大家都能永远幸福快乐。」 「第二个愿望,希望延夏千万不要真的和木野吵架呀。」 「小悠悠!」延夏急急忙忙的出声。 「哎呀愿望怎么可以浪费在我们身上。」木野无奈笑着打断。 「对啊对啊!我们就演戏嘛!不行不行,小悠悠你要换一个!」延夏把蛋糕拿远了一点,一副「你不换,我就不给你许愿的架式」。 我无奈笑着摇头,「还有这样的?」 看着延夏斩钉截铁的用力点头,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么第二个愿望,希望细音也能快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细音的眼底闪烁着蜡烛的火光,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却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彷彿是在说,别担心,她会找到的。 「好了,最后一个愿望,记得不要说出来啊,会失灵的!」延夏提醒着。 我笑着说好,闭上了双眼,然后许下了我的第三个愿望。 希望我能永远和在这的所有人,一辈子都能这样,像最亲密的家人一般相处。 「好了,我要准备吹蜡烛啦。」我睁开眼,带着所有人满满的祝福,吹熄了火光。 「生日快乐!一定要幸福哦!」游梓很快地在手指上沾了一抹奶油,趁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在脸上蹭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时,脸颊上已经有着白花花的奶油了。 「嗯,好的!」我笑着用力点着头应允。 我看着在屋里已经玩开了的大家,觉得心脏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我笑着看诺枫和游梓不会日语的两个人,却还使劲地和细音延夏两人聊着天,最后却是双方都用了英语沟通。 「开心吗?」 「很开心。」我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就怕这美好的时刻只是梦一场。 「泉。」 「嗯?」 我转过身看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傻瓜,那你怎么还掉眼泪呢?」禾泉无奈笑着替我抹去眼眶快要掉下的泪水,随后紧紧抱着我。「你要相信我,以后的每年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我从来想要的,从来就不只是做你的爱人,我更想要的其实一直都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像家人亲密的情人。」 「你今天说的话都好肉麻。」我吸吸鼻子,却满腔都是禾泉身上的味道。 禾泉笑着低头看我,满眼含笑。「你这是在嫌弃我吗,嗯?我对你这么好耶,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我笑着躲开他想要搔痒我的手,哼哼的笑着回他:「因为我们已经是啦!」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是最亲密的家人了,儘管那时候两个人并没有互相坦白心意,但我却始终相信,我们两个的心情或许都是一样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生日快乐,悠。」禾泉轻吻上我的,低低的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们相视而笑。 「欸欸欸你们两个躲在角落那边卿卿我我干什么?」诚夜眼尖,坏心眼的突然大声喊我们。 「你真的越活越回去欸,阿夜你欠揍啊,故意坏我好事!」禾泉故作镇定的作势要去追诚夜,两个大男孩的声音回盪在屋里,所有人的笑声都充斥在我的耳边,如此幸福快乐。 「乔悠,快过来吃蛋糕啊!」 我终于回过神来,笑着走向大家。 「好,我来了!」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8 距离离开日本已经快要四年了,而奶奶也已经离开了快要十年。 当初这样算时间时是下定决心回台湾的那个时候,带着悲伤与难过。然而如今想起时,却带了点想念。 我曾在心底对自己说过的,一定要好好的生活,然后带着全新的自己回到日本。 「睡了吗?」 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看着深蓝色的天空,耳边传来的是令人心安的嗓音。 「还没有呢,刚刚整理完行李。」 「不用带太多,不够的我们回去再买也行,剩下的家里也会有。」 「嗯,我知道的。」 「悠……」禾泉的嗓音低低的,带点感叹。「我真不想和你分开。」 我浅浅的笑了声,同样也有点不捨。「我明明会和你一起回家的呀。」 「也就两个月,太少了,根本不够。」 我听着禾泉撒娇的声音,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即使每天仍然都会见面,却是在深夜时仍习惯听着对方的声音,就算是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也都觉得这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不知不觉回来台湾也要四年了,再过不了多久就准备毕业,彻底的脱离了大学生活,面对从来没有面对过的现实社会。 再那之前,我和禾泉准备好在毕业的当天晚上飞往日本。 禾泉要开始为了准备接手樊叔叔的事业而回去当个实习生慢慢做起,而我也已经找到了愿意让我这个刚踏入职场的新鲜人的第一份工作。 这次回去日本之后,再次回来台湾的,却只有我一人。 面对游梓口中所谓恐怖的远距离恋爱,我发现自己竟意外地平静,没有感到任何一丝的不安和恐惧,只是不捨的感情日以遽增而已。 「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 「那我们通视讯吧。」我虽微笑着,却同时也有点无奈。「只不过回去之后你会很辛苦的,什么事情都要从最基本的开始学,怕你睡太少又没时间好好吃饭……」 禾泉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傻瓜,累了的话我会睡得更好,饭也会吃的更多啊。」 我啊了一声,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我恍然想了起来,之前似乎也有想过如今的模样,禾泉终究还是要回去他的故乡,而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放弃这里,就这样,抱着彼此心意相通的两颗心,却即将分隔两地。 越是临近毕业的日子,大家都显得有些雀跃,虽然在那之后面对我们的是我们从未到达过的成熟社会,可或许是还抱持着年轻的心,还可以毫无顾忌地往前衝,带着满满的勇气去面对。 「乔悠,我们来拍张照啊!」 拍团体照的间馀时间,游梓手里还拿着学士帽,另一手向上挥摆着,在阳光底下充满生气的。 我忍不住莞尔,朝她小跑了过去。 「好啦,准备囉。」楚何宣在不远处拿着手机,勾着好看的嘴角。「一、二、三!」 笑容在那刻被好好收藏,好像是为了证明这是我们青春过的痕跡,儘管在那之前我们经歷了许多,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不知所谓的坚持,还有懦弱逃避,才发现都是自己成长的道路。 「再拍一张吧?」楚何宣询问。 我和游梓笑着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鐘,中间多了一道身影,肩膀被那人揽住,随后便听见来人的嗓音。 「拍照不揪?这样不行哦,怎么可以少了我这个帅哥呢?」诚夜大少笑嘻嘻地,露出他引以为傲的一口白牙。 「少来了臭孔雀,每次见你都没好事,走开啦!我才不要和你拍照!」游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了样,没好气的甩开了同样搭在她肩上的那隻手。 「我是没什么差啦,那我跟阿悠拍照也好啊!」 「阿夜!」我忍不住伸出手夹住他双颊,看见他被迫嘟起的嘴唇,我笑了出声。 随后便听见一声快门声,诚夜刚刚那张滑稽的模样被楚何宣拍了下来,只见他眼底瞬间复杂了起来,最后却是有了诡异的笑容。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快速发酵,我松开了手想要躲远一点,却还是被他逮住被勾在他怀里,大手伸了过来,像我刚才那样捏住他的脸也同样回敬到了我身上。 「何宣快拍起来!我们这超级损友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出糗!」 因为这表情实在是太滑稽了,我涨红了脸,使劲地拍着那隻在我脸上的手,可对方完全不为所动,眼底的恶趣味越来越明显,我渐渐放弃了挣扎。 「唷,放弃了?」谢大少笑咪咪的,哈哈笑着。「等我啊,我们来张自拍!」 只不过他手机还没有拿出来,就看见诚夜的头被人狠狠地往前巴了一下,力道不轻,诚夜整个人都往前倾了不少。 「喂……」诚夜原本想看到底是谁巴他聪明的脑袋,却转过身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更加恐怖的人。 「你欺负乔悠了?」 「哈哈有你在我哪敢啊……」诚夜的笑容不尷不尬的掛在那,我忍不住笑了出声。 「没事啦,我们在玩呢!」我偏头看向禾泉,笑得很开心。 禾泉摸了摸刚被诚夜捏住的双颊,无奈笑。「都红了。」 「你这叫过分溺爱!」诚夜不甘心的在一旁大声怒喊。「小心笨蛋乔悠变成时时刻刻都要你在身边的公主病!」 知道他就是喜欢开玩笑,我真是既无奈又好笑的反驳他。「我才不会!」 「嗯,我倒是希望能够这样啊。」禾泉很坦率地回答,一脸「有什么不可以」的神情,把诚夜吓坏了不少。 「我、我……」他最后一脸受不了地说了句:「没看过这么宠女朋友的!真是够了啊!」 我和禾泉笑了笑,只因为我们明白我们都把对方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啊啊,你们两个也来拍一张吧?」游梓看见诚夜离开的背影彻底灿烂了,兴高采烈地把我和禾泉推在一起,自己则跑到了楚何宣的身旁去了。 楚何宣无奈笑了笑,再次将镜头对准了我们,游梓充满朝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二、三!」 禾泉在那刻在我身后一隻手臂勾着我,阳光很刺眼,两个人在相片里都笑得瞇起了眼,却显得很是快乐和幸福。 没过多久,就见诺枫拉着诚夜又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神情不太好看的李水晨。 我想了想,有个想法渐渐形成,然后微微期待地向诺枫开口:「我们四个像以前一样,拍张照好吗?」 「当然好啊!」诺枫笑嘻嘻地,爽朗地推着诚夜。「快一点,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他苦着脸抱着自己的女朋友,哀怨地道:「你看看人家满是粉红泡泡的画面,再看看我们是什么鬼画风啊?」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加拿大吗,啊?」 「哦,那还是算了吧。」 诺枫白了他一眼,也不是很在意。 我和诺枫站在一起,两个人肩併着肩,突然想起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站在一起了。 这四年来我们的关係渐渐修復,找到了彼此之间相处的节奏与默契,同时我们也深深明白这样子的关係,或许是一辈子的缘分也说不定。 我们四个人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却都分别离开过、伤害过、逃避过,然而到最后还是敌不过那些回忆,就此沦陷。 「去加拿大啊,很遥远的距离呢,但我知道你没问题的。」我偏过头笑着看诺枫,只见她也回以我一个灿烂不过的笑容。 「我们都要一起加油努力,我也相信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四个人将在毕业以后再次分道扬鑣,禾泉回日本学习樊叔叔的事业,诺枫选择到加拿大继续进修,而我和诚夜则是留在台湾。 「好囉,我准备要拍囉!」又是一次的快门声。 我忽然感到有什么几乎要夺眶而出,我眨了眨眼,才硬是忍住了。禾泉像是知道我的反应,只是温柔笑着,摸了我的头。 「都过来一起拍照吧,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诚夜恢復了精神,大声喊着,把楚何宣和游梓都叫了过来。 目光看了过去,却看见李水晨一个人站在远处,形单影隻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孤单,默了默,我朝她走了过去。 「一起拍张照吗?」 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四年前那样锐利了,却对我还是保持着防备。 看见这样子的她就好像当初的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对着诺枫,我忍不住莞尔。 「大家都在等你。」 李水晨的眼底瞬间有了波澜,却还是有什么让她拉不下脸。 「走啦小晨!」诺枫跑了过来,一下子就牵起了她的手,另一手牵住我的,随后便听见诺枫充满朝气的嗓音随风传了过来。「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哦,一个都不能缺席!」 我笑了笑,最终回到了禾泉身边。 请了另外一个男同学帮忙拍照,听见他大声喊着倒数的声音,然后喀嚓一声,在那瞬间彷彿听见了李水晨的声音,淡淡的,说着抱歉。 我朝她摇摇头,对她说着:「谢谢你。」 谢谢她陪伴在诺枫的身边,谢谢她让我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消极,才能在这时候,大家同框在同一个画面,都笑得如此明媚。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这里,然而时间会继续往前走,让我们带着此刻的欢乐幸福,一路走过往后岁月。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09 我和禾泉在傍晚的时候搭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深蓝色的天空映着一小颗一小颗的星星,恍然想起日本的房间里,有着禾泉为我打造的星空。 「先休息吧,忙了一整天了。」禾泉把自己的外套盖在我身上,鼻腔里瞬间满是他身上的味道。 我拉了拉外套,对着他说:「我好想念叔叔阿姨呢。」 「就快见到啦。」禾泉浅浅的微笑,将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听见他喃喃的说。「是很久没有听见他们嘮叨的声音了。」 睏意渐渐袭来,垂着眼皮,「都是我不好……让你离开家这么久……」 然后便隐约听见禾泉低沉无奈的嗓音,「傻瓜。」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飞机准备降落的时候了,我睁着眼觉得自己精神许多,偏头看禾泉时发现他眼底也精神奕奕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笑,想着我们两个人的心情应该都一样,太想念了,四年的时间只通过电话的思念很快地就在飞机落地时满溢而出。樊家的人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除去其他的情感,他们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即使没有血缘关係的连接,也从来都不吝嗇给予我的温柔,只要想起的时候,就会感到满满的温暖。 下了飞机之后,禾泉的步伐很稳的向前走着,然而他的步伐大,我跟在后头还是感到有些快的,只不过走了不到一分鐘,他就忽然又旋过身来紧紧牵住我的手,大步的继续向前行。 我默默地回握住他的手,心底有些踏实,走到大厅时我望着人来人往的大厅,想找着想念的身影。 「禾泉,乔悠!在这呢!」 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我和禾泉下意识的就往那方向看,果然看见阿姨笑瞇瞇地站在那儿挥着手。 我松开了禾泉的手,小跑着到阿姨面前,明明原本很高兴的,却再见到阿姨的身影时,一股酸涩感忽然涌了上来,闷闷地说:「阿姨,我好想你。」 「哎呀怎么一见面就要掉眼泪啦,不哭啊,阿姨不就在这吗?」阿姨无奈笑着向前拥抱我,轻拍着我的背,很温柔很温柔的对我说:「欢迎回家。」 眼泪一时之间就不受控制了。 「嗯,我回来了。」我又忍不住笑着回应。 「一回来又变傻了。」禾泉也走了过来,低低的喊。「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姨一手握住禾泉的,另一手牵着我的,然后满足似的点了点头,笑着道:「还没吃晚餐吧?走吧,你爸的车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多么动听的一句话。 我和禾泉相视笑了笑,跟在阿姨的身旁,紧紧揽住她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回到家时发现阿姨早就把晚餐都做好了,每道菜都是我和禾泉爱吃的,稍微都热过一遍之后,四个人便像以前那样坐下来,聊着这几年来的琐事。 这幅情景是我永远也不想忘掉的,就如奶奶还在的那天早晨,我们也是这样和乐的聊着天,他们看着我和禾泉小小的斗嘴,会笑得合不拢嘴,然后阿姨总是会替我说话,禾泉最后也总是会让着我。 太过于幸福,我都会害怕自己离不开,怕太过依恋这里,那么在台湾的奶奶就没有人陪伴了。 阿姨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这里永远会是我的家,所以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的。她知道我终究没有办法捨弃那块土地,所以体谅,同时包容了我太多太多。 我所能回报的太少,但我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回到这个家时,一定要好好陪伴着他们。 □ 刚回日本的隔天,禾泉就被樊叔叔立即抓到公司去学习了,常常早上六点就出门了,到了傍晚才回来,有时甚至能一整天都看不见他的人影。 儘管是这样,禾泉在休息的空档时仍还是会传讯息给我,即使只是一句早安晚安,又或者只是一张他所在的风景照,我都觉得很开心。 「最近见不到禾泉那小子是不是有点无聊啊?」阿姨打趣着说。 我和阿姨来到了百货公司晃晃,说是太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出来逛街了,下一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便紧抓着机会就出门了。 和阿姨正在男装店里间看着呢,就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我仔细想了想回来日本这两个礼拜的日子,似乎也没过得很无聊,还不如说很充实呢。 「不会呢,细音和延夏她们很常找我出去晃晃。」 阿姨哈哈笑着摇了摇头,把我看得一头雾水的,随后便见阿姨俏皮地眨了眨眼,「禾泉早上出门前还跟我碎念着说他爸太严格,突然一下子就几乎忙到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呢!」 「咦?」我睁大双眼,忽然感觉阿姨那笑容不是很纯粹。 「别装啦,你们两个再交往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 「别害羞别害羞,你都不知道我和你樊叔叔等很久了啊!」阿姨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的。「哎呀,如果你赶快做我的媳妇该有多好啊?」 「阿姨!」我感觉自己的脸就快要烧起来了。 「我儿子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 阿姨对我笑了笑,温声开口:「我知道你害羞,这种事情我们不问你也不会主动去说,是禾泉自己跟我讲的,他说你们终于能互相理解,也终于知道彼此之间对于自己的意义。」 「我和你樊叔叔从来就没把你当成外人过,你爸爸妈妈甚至是你奶奶,把最珍贵的你託付给了我们,所以我很能理解的。你能和禾泉发展成这种关係也是我们乐见其成的,阿姨偷偷跟你说,其实当初我和你妈妈都还在怀你们的时候,就有想过要娃娃亲呢!」 看着阿姨的笑容,内心里其实有很多复杂的情感,但更多的或许是感恩,把我和禾泉放在同等位置上,只是这样,所以我很敬爱阿姨和叔叔,内心里其实也是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的。 对于我和禾泉之间的关係,我从来很少主动去说明,一方面是个性使然不好意思说,另外一方面则觉得,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因为这层男女朋友的关係而变得不一样。 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只是我们两个都愿意更坦承一点,更喜欢偶尔的小甜蜜,那样便足够了。 傍晚回到家后我在房间整理了下之前和今天阿姨又多帮我买了几件的衣物,看着床上已经有个小山堆,我忍不住想,阿姨也是个花钱不手软的人啊。 「悠。」 正在专心拿着衣架掛着衣服呢,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后头垄罩了下来,背上瞬间被他贴住,还能依稀闻到酒气。 「你喝酒了?」我有些惊讶,转过身,看见禾泉大手大脚的就过来抱住我。 「应酬唄。」他懒懒的答。「不过我要先说,我可没喝醉。」 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抬头看他。「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啊,我好想你。」 「回来快两个礼拜都没能抱你,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很认真的说:「我觉得这样不行,你不要回台湾了,我现在都这么难受了,如果我回到家还看不见你的话怎么办?」 「给叔叔听见了,又要说你了。」我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他在开玩笑。 「他根本是个恶魔啊恶魔,没看过这么工作狂的人啊。」禾泉忍不住抱怨,看起来这就是他忙了两个礼拜的心得了。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问他:「吃过了吗?我和阿姨两个人在外面吃过了,你肚子会饿吗?」 「在公司吃了。」禾泉拉下我的手,满眼含笑的。「今天和我妈出去逛街了?」 我正要点头说话时,禾泉口袋里的手机驀地响了起来,只见他一脸歉意的看我一眼,我笑着连忙摆手。 「快接吧。」 禾泉接起了电话,「木野。」 我回过身想着继续整理还没弄完的衣物,然而这次换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来电显示,是细音。 「喂?」 「嗯我知道,我有在考虑。」禾泉走了过来,一边应着另外一头的木野,对着我做了一个出门的手势,无声的说,他现在要和木野出去一趟。 我点点头,也对他说了句无声的,路上小心,别太晚回来了。 禾泉笑了笑,说我知道。 我回应着电话另一头的细音的话,一边对他挥了挥手。只见他跨出的步伐又缩了回来,到了我面前,低下头吻上我的脸颊,满眼的笑意。 我故意皱着脸,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无声的对他说:「快走啦!」 禾泉的身影终于渐渐走远,回到日本后我的心情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满足而幸福着,生活似乎渐渐不再像以往那样,常充斥着悲伤与难过。我因为禾泉的陪伴,终究是走过了那段最苍凉的岁月,然后一起携手迎来开满着樱花的未来。 或许以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总是害怕自己抓得越紧就越容易流失,后来才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要拼命的去抓住,偶尔的放手也是对自己好的选择。 这是我的成长,我欣喜这样子的改变,也更加认为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会更加幸福。 《Final Chapter 燕子花的幸褔》10 早晨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湿答答的,树叶上不时会有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太阳正式升起之后,阳光肆意的撒了下来,空气里都瀰漫着一股被雨洗刷过后的清新感。 咖啡厅里放着节奏轻快的爵士乐,眼前有着一盘小蛋糕,却是各种口味都不同,我静静的看着延夏正拿着小叉子,一脸苦恼的在犹豫要先吃哪个口味才好。 细音后来才匆匆赶到,刚毕业之后她和禾泉一样,很快的就到自家公司学习,只不过细音很懂得享受,她认为该上班就上班,该下班时绝对不多停留一秒鐘。 「抱歉,等很久了吗?」细音像一阵风,很快的就坐了下来,唤来服务生点了杯黑咖啡。 我摇摇头表示没关係,浅浅笑着说:「延夏还在苦恼不知道该从哪块蛋糕先下手呢。」 细音似乎是习惯了这样子的延夏,淡淡的说了句:「上次你先吃了香草,这次先吃巧克力吧。」 延夏恍然大悟的用力点了点头,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随后却又不禁笑了。 「禾泉最近还在忙啊?回日本以后很少看你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细音的黑咖啡送了过来,她优雅的抿了一口,似是间聊。 「嗯啊,不过他最近晚上常常接了木野的电话就出门了呢,问他发生什么事也不和我说。」 「我晚上也是打木野电话都没人接啊,久了就习惯了啦!」延夏嘴里还吃着蛋糕,一派轻松地抬头回答。 我笑了笑,点头。「是啊,只是他工作都这么忙了,最近连晚上休息的时间都变少了,怕他身体负荷不了。」 「禾泉工作狂的潜质不是从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了吗?」细音忽然微微一笑,带着点狡詰。 「倒是两个男人常在傍晚相约出去,你们确定不需要怀疑一下?」 延夏忙着吃蛋糕没有时间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细音,眨着大眼,一脸疑惑的像是在说:「担心啥?」 细音看见我们毫不动摇的神情,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抿了口咖啡才又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嗯? 这跟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有关係吗? □ 下午和细音延夏分手之后直接回了家,经过阿姨房间时说了句我回来了,却直到我走进了自己房间仍没有听见回应。 放下了包包又从自己的房间退了出来,有些疑惑地喊:「阿姨?」 回答我的是一片清静。 敲了敲房门,最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才发现阿姨也不在家。关上房门后逕自去了厨房倒杯水喝,正小口抿着水喝的时候还想着,这房子这么大,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太安静了,实在是有点寂寞吶。 我捧着水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边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却在经过客厅时,电视忽然亮了起来,我被吓得水杯差点都拿不稳,连忙退到最后面,心脏还在不受控制的跳。 然而没有让我惊吓太久,画面忽然出现了诺枫的身影,背景是在加拿大。 「哈囉小悠,你现在在日本还好吗?我现在人已经在加拿大了,有看到这边美丽的枫树吗!」她脸上扬着充满朝气的笑容,神情很是柔软。「当你看见这影片的时候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拍这影片,当然这是因为我被通知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我曾经很遗憾和你失去了多年的友情,我来不及和你分享所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如今我能参与你的幸福,我很高兴,我是真心祝福的。」她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靦腆地笑了笑。「啊再说下去我怕我会哭呢,我就不多说了,详细的让禾泉跟你说吧!掰掰!」 没能让我思考太久,换诚夜的身影出现了,不,应该说是他的声音先出现了,画面是我们以前小时候四个人曾待过的小公园。 后来画面一转,诚夜那张脸就出现在镜头里了。 「笨蛋乔悠,想不到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初你多蠢多天真啊,怎么骗怎么好骗!」 我没好气地回他:「你才幼稚,最幼稚的就是你!」 他像是知道我的回答,搞笑的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对着萤幕骂我幼稚,对啊我就是幼稚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办?好啦,我们正经一点!」 我又没好气地看着画面里的人,不正经的人不都一直是他吗?最终无奈失笑。 「还记得吗,这照片里的我们?」诚夜拿出那张,我曾放在行李箱最底层的那张照片,满是怀念感叹的。「那时候禾泉要回日本,我正准备搬家转学,只剩你和诺枫两个人,然后最终我们四个人都分别散了,原本我也以为我们四个人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不会再见面,可事实证明,我们到头来不还是被兜在一起吗。」 诚夜笑得灿烂,满眼是我久违的温柔。「笨蛋乔悠,你永远都会是我们最重要的人,所以要好好和禾泉过下去啊,我和诺枫永远都在。」 画面一下子嘎然而止黑了下去,我的目光却始终移不开,等我发觉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我用手抹了抹脸,还是满脑子的疑问。 「悠。」 转过身去发现禾泉站在我背后,他带着浅浅的微笑,背着阳光,朝我伸出手。 「为什么小枫和阿夜……」我扁了扁嘴,觉得酸酸的,却又同时感到很开心,觉得这样子的情绪混在一起很复杂。 「我准备了惊喜要给你啊。」 禾泉走了过来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外走,走到了后头的大庭院里,我用力眨着眼睛把眼底的眼泪给逼退,看见白色拱门,被一条一条用丝带绑起来的照片点缀着,走近才发现,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模样。 我讶异地睁大了双眼,回头去看他,只见他另一隻手伸了过来,轻捏上第一张相片。 「那年十月,你出生了。」他低歛着眼,浅浅的微笑,然后又让我看向另外一张。「后来的十二月,换我出生了。」 「在那之前,我们注定相遇,我后来才明白,伊妈妈早已愿意把你託付给我们。」 「泉……」我有点恍神,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是被他牵着走的。 「你十岁的时候,在游乐园里哭着打电话给我,我当时连手机也没掛就急着去找你。」 「隔半年我要回日本的时候,你抓着我的衣角,问我,可不可以不要走?」 「十三岁那年,你来到了日本,到了我身边。」他忽然轻轻笑了。「你那时候总喜欢躺在树下,我后来常在想,或许是从那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再后来奶奶离开你,你陷入了低潮,遇到了白衣,我开始渐渐发觉自己或许并不了解你,那时候无数次的想过要放弃,却只要你的一滴眼泪,一声呼唤,我就立刻放下一切,只为了能让你多依靠我一点。」 「你十八岁那年决定回台湾,我跟着你回来了,我们重新遇见了小枫和阿夜,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即使我们之间曾经疏离过,但我不后悔,因为你终究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禾泉用着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诉说曾经,嘴角带着我最爱的微笑,他手心里的温暖,还有他的每个神情,都是让我眷恋的。 「今年我们二十三岁,我们曾一起度过十三年的岁月,今后我在日本,你在台湾,而我想在此刻问你,愿不愿意将未来的十三年、二十三年甚至好几个十三年都让我陪伴在你身边?」 禾泉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戒指,一隻脚屈膝跪了下去,没有一丝让我思考的空间,眼底瞬间聚集所有眼泪,只感觉满腔的感动,让我忍不住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原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庭院里,忽然出现了樊叔叔和阿姨,细音、延夏、木野,甚至还有游梓、楚何宣。 「笨蛋乔悠,我劝你最好快答应,我们为了今天可是准备了很久啊!」 「阿夜!」我惊讶的看着从人群中走过来的诚夜,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我又马上转过头看向禾泉,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泉,是你让大家过来的吗?」 他点点头,「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做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别哭,看着我乔悠,听我说。」禾泉还牵着我的手,眼底温柔而坚定。「我们之间没有为什么,我说过很多次,只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这样,我很爱你。」 眼泪无法控制,我蹲下身抱住眼前的人,埋在他的怀里,感受从他那里得到的所有幸福和快乐。 「你这样是答应我了吗?」他轻笑,站了起身。 「嗯,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带着哭音,眼泪被禾泉温柔擦去,他轻轻吻上我的,两个人都笑了。 「太好啦!乔悠是我们家媳妇啦!」阿姨拉着叔叔用力地拍着手。 细音、延夏和木野也凑了过来,「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啊,恭喜呢!」 「我说过你值得这样子的幸福的。」我和游梓互相拥抱了下,我真心的谢谢她,如果不是游梓,我不会那么快坚强起来。「谢谢你游梓,真的。」 「真是,闪瞎人啊!」诚夜虽抱怨着,脸上却是满是笑容。 「去加拿大把人家绑回来啊!」禾泉坏心的笑着。 「我才不去!我们两个的感情才没这么脆弱!」诚夜哼哼说着,伸手粗鲁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扬声说:「笨蛋乔悠,一定要幸福啊!」 「好!」我用力点着头,笑着对他说。 我曾经不确定这世界,有时太过于残忍,却有时让人太过于幸福,它让我游走在这两边,没有一个公平的天秤,更多时候是悲伤的让我快要失去所有。 可是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待在我身旁,陪我一起哭一起笑,我们互相扶持,互相包容,互相喜欢,是他让我明白这世界还没有太坏,因为有他我才能一次次的走了过来。 原来当你走过了那些最艰苦的岁月时,你才发现那些都是成长的肥料,使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变得更坚强。 我看着禾泉,脑海里浮现无数曾经路过我生命中的人,最后停留在了这。 这是我的青春,花了十三年的岁月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我的幸福,而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伴随着痛苦悲伤或是欢乐喜悦,我都知道我再也放不了手。 这是属于我的,燕子花的幸福。 ──《全文完》 番外、在你的时光里(01) 临近毕业的夏天很是闷热,我抓起了自己的领口拉了拉,才感觉舒坦了些。 「禾泉,拜!开学后见了啊!」 「拜!」 我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脚步也加快了些,一心想着回家洗个冷水澡。 对于一群几乎都是要上同个国中的同学来说,毕业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过木野听了我的想法之后,似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其实你不管是和谁分开或是对不再见面的人,我觉得你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讲好听点是淡定,难听点就……」 我挑了挑眉,他才又接了下去。 「冷漠啊。」 虽然那时候我并没有特别反驳木野的话,因为毕竟那有很大的部分是事实,我承认,个性使然吧。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木野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忽然想起了伊乔悠。 老爸和伊乔悠的爸爸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也因此就算朋友已经离开了,老爸总是会抽空到台湾小住一阵子,藉着放假期的名义,其实是就近照顾他们一家人。说起来,认识她的那个时候,正是那个时候吧。 现在回忆起来,伊乔悠算是在我脑海里停留最久的女孩子了。或许是因为她习惯把所有胆小害怕的情绪藏起来,以至于让人看见她的第一眼会觉得这女孩实在安静内敛。 自从木野有了喜欢的对象之后,避免不了的,偶尔总是会问起我的感情。 「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这问题太不切实际了,我只想问你有没有在意的人?」 我笑了起来,越过了木野。 「欸你这个人真的很不好沟通耶!讲一下啊,亏我这么认真问你!」 回到家后我绕过了大门,先是一把把自己的书包往墙的另外一面丢,然后逕自爬上另一边的墙,随后俐落地跳下。 然而却在我弯腰捡起书包的同时,有个人拉开了庭院的门。 「泉,我说过多少次了,要从大门进来?」 我抬头笑了笑,「是,妈妈。」 「真是的,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老实一点。」妈嘴里嘟囔着,却还是朝我露出无奈的笑容。「快点进屋吧,外面很热吧。」 应了一声,脱了鞋进了屋,走廊上都充斥着冷空气,我又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觉得特别舒适。 「你爸他今天去台湾准备接乔悠过来这里和我们一起住。你觉得呢?」 我正拉开餐厅的椅子准备坐下,接过妈手中的过来的温开水,抿了一口之后才不咸不淡的开口。「我没什么意见。」 「是吗?那就好。」 「只不过……我以为爸会更早把她们接过来的。」我只是不懂,祖孙俩就这么生活在那里,无依无靠的,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要把她们接过来日本。 妈轻轻笑了一声,嗓音里却带点无奈。 「这次会把她们接过来是乔悠她奶奶要求的,好像是因为乔悠最近在学校过得不是很快乐,再加上她自己身体也变得不如以前了。」 「禾泉你的生活很幸福,所以你可能无法理解乔悠她们一直留在台湾的理由是什么。只不过以后她们就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你可不要欺负乔悠啊。」 「我才没这么无聊。」 我以为自己其实想要,并没有什么看不透的人。只不过后来才发觉,自己对于伊乔悠这个人,以为都能互相理解的,最后却又发现其实两个人的差距太大。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十年,两个人却总是把它复杂化。 学校的结业式告了一段落,原来是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拿了书包就回家的,只不过因为直升的关係,自己接手了学生会的工作。 虽然说自家父母亲,其实对于自己课业上是不怎么关心的,更具体一点来说,他们其实会选择更相信我的自制力。 「未来的樊会长,辛苦啦!」木野拉开了教室的门,一脸欠扁的笑。「我先回家了,你可要好好做完工作啊。」 我随手就抓起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直直砸在木野随即关上的门板上。 手机震动的声响让我不得不放下手边的工作,看了眼是老爸打过来的。 「爸,你回来了?在机场?」 听着那边吵杂的声音,还有广播声,是没猜错了。「嗯,我先让人送你伊奶奶还有乔悠先回家去了。乔悠第一次来日本,人生地不熟的,你学校如果没事的话就先回去看看人家吧。」 我随意的应了一声,感觉老爸的语气里并不是只有乔悠怕生的问题。总觉得,是有点担心了。 或许是听得出我不是很热络的声音,老爸才又多说了几句:「她昨天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我起先还以为她是不愿意搬来日本的,后来一问,她又说要去和一位朋友道别,就这么匆匆跑出门了。」 伊乔悠那个人的性子,不能说我不是全部了解,倒是能摸得七七八八了。她的个性是属于标准的外冷内热,容易心软,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谁欺负她永远都不会吭一声的那种。 原来有满腹的道理要和她说,却是在看到她那双水润润的眼眸之后,是连想责备她傻的话都没法说了。 「陪我走走吧?回来刚好可以吃晚饭了。」拉过她的手,逕自往花园的走廊那边走去。 正在发育期的年纪,我能感觉手里握住的那双手比自己的小,我不敢用力的握住,深怕下一秒她会垂着眉头,柔柔的嗓音说她痛了。 「你好漂亮,禾泉。」 我忍不住失笑,想着她怎么能对一个男孩子说出这种形容词。「乔悠,你有话想跟我说吧。」 她愣愣地看着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爸和我说,他感觉你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昨天还和他说要和一位好朋友道别,是诺枫吧。」我淡淡道,目光灼灼的钉在她身上。「乔悠,你有心事,还是关于诺枫的吧。」 「我,好像被讨厌了呢。」她露出了一个我觉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总是那样,明明是一个软弱的女孩子,表面上却总是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管多大的事,只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哭。 那样子的她,我不喜欢。 自己却总是手贱,忍不住去插手管她的事情。 明明,我真的不喜欢那样性格的她。 正式上了国中之后,即便是假日,我也还是得去趟学校处理校务。 就那么一天,一如往常地翻过墙,看见的就是她躺在樱花树下,乌黑的长发肆意地散落。那张恬静的睡脸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次却忽然是感到自己呼吸加重了。 她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气息,没睁开眼,就只是傻傻的笑着。 「睡傻了?」我忍不住笑。 「樊大会长,忙完回来了?」她坐起身,眉眼弯弯的。 「还好,寒假要处理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 随后只见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房里出来之后,怀里倒是抱着一叠书信,说是要给我。 「每天都要帮忙拿给我,你不累?」接过她递过来的信,并不是很意外,只不过我是认为,再怎么样也该直接拿给当事人,而不是藉由第三者。私心来说,更不想要乔悠替那些女孩子做这些事。 「还好啦,」她摆摆手,「毕竟是女孩子的心意,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种连看都不会看,就直接把信丢进垃圾桶里的人。」 「你这么相信我?」 连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对于伊乔悠,我是怎么样都只想要她好,这样就好。 番外、在你的时光里(02) 也许是她的到来,也或许是她正渐渐地进驻了我的世界,我清楚的明白伊乔悠是我不能视而不见的那个人。 看见她一步步努力的从那段难过的回忆中站起来,看见她对着自己依赖笑着的模样,心脏就犹如雷声般那样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我想我是在乎的,而且这种想念,一天天,不减反增。 所以当她可能意识到我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她眼底闪烁着犹豫尷尬,像是落荒而逃的跑出了房间,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狠狠压住了,无法喘过气。 她站在庭院里仰着头看着天空,阳光照着她一片柔和又飘渺。 那种抓不住她的感觉我下意识的就感到抗拒,而她本人就在自己的身边,既不能紧紧抓住,却也不能放下。 所以当下回头那刻,看见她正转身离开的背影时,我彻底慌了。 「伊乔悠你是傻了吗,往回走干什么?」 她很快的就转了身,却是一脸的茫然失措。 「你不是要去学校吗?」有必要为了那句未说出口的告白,逃避成这副模样? 「你生气了吗?」 我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些什么,就算是一丝丝关于告白异样的情绪也好,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问,你生气了吗?我想,我是应该要生气的。 但当她下一秒眼眶泛着水光,却又硬是装作没事的偏过头时,那一瞬间我彷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我只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好好的,永远能对着我笑得开怀,我想我就能护她一辈子。 □ 儘管是木野也好,诚夜也罢,都曾对我说过:「从来没有看过你这么有耐心。」 我想多少也是受了自家老爸那种资本主义的商人思想给传染了吧,总觉得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交易都称不上算是平等的。能够尽量掌握住自己所预想之内的事情,才不会有意外。 而那种意外,就是不允许自己站在倾斜天秤的那一边。 然而在我紧握住乔悠手的那时,她恍惚的眼神,不稳的步伐,颤抖的嘴唇……还是她那双看似柔弱却轻易挣脱我的手的那一刻。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身影渐渐模糊,我才彻底了解到,啊,原来我早已站在天秤的那一边了啊。 在我以为她需要有人陪的时候推开了我,那个能让她敞开心扉去接受亲人去世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如果是你,会有勇气参加你爱的人的葬礼吗?」 她面如死灰,语气透着平淡,却瞬间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远了无数倍。 她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 「我一定是不敢的,也许,我会跑的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然后就假装,她还活着。」 那样的伊乔悠好陌生。 陌生的让我好想狠狠的扒开她的心到底还在不在。 我只能不断收紧握住她手的力道,深怕她下一秒就从手里消失。「我不会让她死去,我会守着她,赶走所有想伤害她的人。」 「呵,傻瓜。」她苦笑。 我试图从那不平等的天秤回归原来的水平,我让自己疏离,让自己更淡漠。看着她不愿意好好接受治疗、看着她寧愿对着另外一个人倚靠而不是自己时,那一刻我竟有这种念头,放弃吧。 每当她接受死板的治疗后,总是望着窗外,眼底没有一丝色彩。 她不想接受治疗的,那么我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本人都已经放弃了,那么我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樊禾泉,你在坚持什么,还期待她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有一丝的挣扎吗? 「你不想好,对吗?」 乔悠没有回答出的话语,我想那个肯定是,对的……吧。 是我的错,我还以为自己能够靠着和她这几年的回忆能在她心底佔有一席之地。 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的为她好逼迫她接受治疗,换来的却是她的消极。 是我的错……我和她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对我有利的交易。 而到头来,我却还是做不到放弃这两个字,只因为我爱她。 □ 其实伊乔悠的抑鬱症是有徵兆的,从她进入太平间去看奶奶的时候,她双手紧握直到我将她的手松开,手心里早已渗出一丝鲜血。然后我又再想,是不是更早就有了这些症状,但是我不知道,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陷入负面的情绪,然后再笑着对任何人说,我很好的。 透过奶奶的逝去,我渐渐明白,我一直都不是能够给予她勇气的那个人。 乔悠面对治疗显得很消极,反关于我的着急简直可笑,她能把白衣的话都认真地听进去,而我却什么都没办法为她做到。 于是我又开始想,我这么爱她,为什么……不能对我又那么一点动心就好了呢? 所以我想让自己抽离这段感情,反正这段感情中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着独脚戏,乔悠的喜怒哀乐不会因为我而有一点的触动,徒留我一个人痛苦着。 「泉……不要丢下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吐出的却只有机不可闻的叹气。 看吧,我还是忍不住拥她入怀。 怎么到头来是我身陷在这段关係中的那个弱势,只要她的一个眼神,我就弃械投降,反抗不了。 那天晚上我带着她到了白衣的病房,明明早已经空了的房间,早已经逝去的人影,我却鬼使神差的带她来到了这。 看她拖着在疲惫不过的身影,躺在那张病床,呆若的望着窗外。 我开始问着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让她有想好起来的想法,所以才带她来这? 说到底我是嫉妒白衣的,即使我极力想隐藏,即使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但我是清楚明白的,对于能轻松让她放下戒备的白衣,我是很嫉妒的。 可是同时我也忍不住承认自己的自私,好像把她带过来,确认白衣的不存在,就好像是在告诉她,你现在仅剩下的只有我能陪伴你。 可是那背影却始终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那样子的情景,复杂的情绪,找不到任何一个适合发洩的出口。 我笑了起来,悲凉的,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番外、在你的时光里(03) 治疗很死板,却在那之后渐渐上了轨道。 乔悠的笑容减少许多,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情况,只是同时却又很自私的想着,当她只有面对我才会露出安心的笑容时,我居然也曾想过这样子的乔悠也不错。 我承认自己不甘愿好不容易和乔悠之间有稍微一点点的进展,我不想半途而废,所以决定陪着她回台湾。 但就当我以为自己至少在她心目中有那么一点分量时,她却告诉我:对不起……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忍住心底想要嘶吼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只要有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她有喜欢我过就好了。 但为什么她连这样一点渺小的希望都不留给我呢? 我是如此在乎她,喜欢她,想要随时都在她身边。 这样子的心情我很确信,我知道她总是爱胡思乱想,所以我要好好陪着她,直到她完全承认我对她的存在。 我想,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了吧。 在坚持和放弃的中隔线狠狠拉扯,却最后还是败给了感性,只因为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你所有情绪。 所以即使被拒绝过后,你仍还是想继续待在她身边,只怕她忽然需要你了,你却无法及时赶到她身旁。 木野对我说:你是彻底栽了。 □ 回到台湾之后明显感觉得出来乔悠心情明朗许多。 两个人打扫着佈满灰尘的屋子,倒是配合得还挺不错,很快地就把家具都整理过了一遍,看上去也乾净多了。 后来我终于受不了了,吃过感冒药之后头还有点昏昏沉沉的,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依旧还在仔细打扫的人。 「悠,我肚子饿了。」 「唔……可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看着她有点苦恼的神情,我很无赖的再说了一次:「肚子饿。」 她愣了愣,最后妥协了,「好吧,我去超市买食物。」 正当我心满意足看着她拿着钱包准备往外走,准备拿起放在身旁的遥控器来看看台湾的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时候,她又将门推开。 「讨厌的樊禾泉,我要买很多的香菜回来!」 即使她气恼的嗓音于我来说还是那样软绵绵的没有威慑力,但听见她要买香菜时我还是忍不住哀嚎了下。 看来同时面对喜欢的女人和宿敌香菜,只能屈服于最爱的那个了啊! □ 诚夜的出现无疑是给乔悠平静的生活掀起一波涟漪。 他的出现是提醒了我们,还有诺枫这个人的存在。 我知道乔悠是个把别人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对于女孩子之间的矛盾争吵我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只是认为时间久了就会渐渐淡忘,或许回过头来再想起时,便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然而算来算去,我失算的还是她,不知道诺枫这件事情会一直成为她心里的疙瘩。 其实诚夜或许心里也明白的,要不然也不会私底下传讯息问我乔悠的情况。 听着他在电话另一头哀怨地说两人刚见面便是一顿你追我跑,说是残害他幼小脆弱的小心灵。 我笑骂着回他,你这种人如果还脆弱的话,其他人都不用活了。 其实四个人的重逢我还是很期待的,儘管这其中一定会遇上波折,但是每当自己回想起儿时回忆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笑。 □ 我喜欢看她对着我时露出害羞的神情,每次看见时都彷彿有阵风悄悄撩过心弦,好像这样就能确定我在她心底还是佔有一席之地。 「快、快点走了!」 笑着看她躲避我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把东西丢进推车里,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推着推车走了。 我笑着跟上,手搭上她的,顺带捏了下她的脸,心情很好地说:「怎么了,脸这么红?」 她一脸,你明知故问,我好不容易才忍住哈哈大笑的衝动。 「好了好了,我都没害羞了,乖,你就放轻松一点,嗯?」 如果可以,我想当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只要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连一点生活上的细碎小事,不想她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曾经抓不住的感觉令人太难受,不想要再去承受一次。 可是这短暂的幸福或许是个假像,只要随便轻轻一推,便都是一地的荒芜。 四个人再次相遇的那个场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彷彿全身竖起刺来保护自己的她,那样冷漠而防备,坚硬又固执。 她愤怒离去的身影从我身边掠过,等我回过神想去抓住她时,却发现那人早已走远。 「泉,我没关係的,快点去找小悠吧!」 我回过头看向诺枫,看上去就是一脸硬扯出来的笑容,我收紧了手,最后有些无奈。 「她……」原来是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在这事情上根本没有上过心,自然不知道乔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最后我还是住了口。「抱歉,我先回去看看她。」 诚夜摆了一个要我赶快走的手势,我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好像又想起了刚才那样冷淡疏离的她,这才快步赶回家里。 等我回到家,打开她房门那一剎那我就知道,我晚了一步。 房间里的窗帘被紧紧拉上,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地上还散落着药瓶,明显是匆忙拿起吞下的。 随即映入我眼帘的是她把自己缩在一起的身影,手腕上却流出鲜艳的红色,当下第一一个反应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那样难受,同时又很气愤。 「伊乔悠!学人家搞什么自残!」我压下心底直直往上衝的怒气,从旁边抽了好几张卫生纸压在伤口上,还好那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起来有点怵目惊心。 「禾泉,你不要紧张,我没事。」她那样云淡风轻的语气,明明是她自己受了伤,却还反过来安慰我,这情景简直让人可笑。 「我警告过你的,想死,我跟你之间,没完!」 她的血沾染了白色的卫生纸,彷彿指尖都能感受到鲜血的温度,那种亲眼看着失去的感觉简直要令人发疯,而可笑的是眼前的人毫不在乎,徒留我一个人为她着急难过。 乔悠很消极,似乎又回到了失去奶奶的那时候。 面对诺枫的事情她下意识的排斥,甚至是逃避,无所谓的态度也终于让我的耐心用罄。 「够了没?」 她毫无反应无疑让我更火。「伊乔悠,我问你够了没!」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再将别人对你的关心视若无睹?是,陈诺枫她是背叛了你,可是有到罪无可赦的地步吗?不要只总想着你自己,偶尔为别人想一下不行吗?」 就如同那时候,我现在也想狠狠扒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状况不好我明明是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朝她发脾气,只因为她选择了伤害她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控过,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两种交杂在一起,甚至生出了一丝对于这样子的我们的关係而感到失望。 诚夜问我:「你等了她这么多年,就这样?」 对于这样子的疑问我也同样抱持着怀疑,难道我就这样选择放弃乔悠吗? 我的感情会依旧继续,可是我却不敢保证我能再像现在这样,只是当个守护她的人的身分陪伴她,这答案很明显,完全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 她把我的感情渐渐地认为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包容,我永远会跟随着她,好像在我追逐这段感情中,我永远不会感到疲惫。 可是在那刻我真的受够了。 我不想再继续当个好像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人,或许其他人会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需要你,可是在这段感情中我能清楚感受到,她其实能逃避就逃避,能不面对就不面对,不管是对于诺枫,还是对于我。 我无法肯定如果再继续待在她身边,再次遇到她伤害自己的事情时,我还能不能这样保持理性。 我开始害怕自己,会用更极端的方式让她面对事实。 儘管她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而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番外、在你的时光里(04) 那段时间之后我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她,儘管我从来没有过放弃,但我想至少不要把自己绑得那么紧,太过斤斤计较感情这回事,的确是劳心劳累。 傍晚时我和诚夜总是习惯通个电话,美其名曰聊天打屁,其实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渴望得知她的生活过得还好? 所以得知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振作的时候,我只能无奈笑着回应。 「禾泉,等等一起去开会吧?」 我接过蔓蔓拋过来的水,「好啊。」 她走了过来倚靠在栏杆上吹风,我低着头看着手机的讯息,是这阵子显然很努力想要找话题聊天的乔悠,于是我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 「女朋友?」 「我也希望是。」我毫不避讳地笑着收起了手机。 面对徐蔓蔓从未说出口的话,我能感受到,但是当一个人的心思全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哪还有别的心思放在这呢。 所以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吻,我意外的冷静,不含一点感情,然后在下一秒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 「我喜欢你。」她的眼底有什么在闪烁着,看起来像是在逞强。 「可是你也很明白,我有在乎的人了。」 「我知道,但我也想努力看看啊。」她苦笑着回答。 「她不是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吗,可是我可以。」 这或许就是最讽刺的地方了。 我和乔悠十年的感情经不起任何一点变化,然而相处不到十个月的徐蔓蔓却能坚定地对着我说:我喜欢你。 □ 我正在山上准备着材料时,诚夜传来了讯息。 当下得知乔悠的情绪又不稳定时,我第一个反应是想直接下山,恨不得马上就在她身边的。 可是诚夜下一秒却又传来了讯息,要我好好待着把正经事做完,别老是惯着乔悠。 我忍不住苦笑,想着也许是前一天晚上自己忍不住去看了她,当她揣着不安的心问我喜不喜欢她时,我却还想着,她到底是不是已经搞清楚自己的心了呢?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我们的关係是不是就又回到以前一样,毫无改变? 后来换诺枫的讯息追了过来,说是准备从医院过来了,我只能简短地回了个我知道了。 但也许连乔悠都不明白吧,我到底是花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与她保持着距离。 为的就是想让她好好看清楚,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朋友关係。 等他们也跟着到了目的地之后,诚夜手指转着车钥匙,不咸不淡的开口:「要不是她是笨蛋乔悠,我一定狠狠打醒她!」 「如果你打她的话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哇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在帮你欸,居然还说出这种话。」他扶额哀怨。「我真的是误交损友!」 已经习惯了他讲话方式,笑着看他离开,我忍不住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她的身影。 「别找啦!被差遣去洗菜了啦,人在溪边那里!」没好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手上的吐司丢了过去,又听见他喊:「樊禾泉!存心跟我作对啊!」 我才不管勒,转身就往溪边的方向去了。 站在她的身后,很久违的从她口中听见她最爱的轻音乐,就如同最初见到她那时候,偶然一次听见她一个人戴着耳机轻哼着音乐,温柔悦耳。 看着她和诺枫渐渐关係好转,似乎有什么好的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或许是她失神了下,手里的萵苣随着水流漂了出去,看她着急地随便拉了下长裙便下水要追着去拿。 怕她发生意外我也赶紧先到了另外一头,然后顺利地拿回那颗萵苣,眼见她似乎是踩空了,下半身一瞬间全浸在水里,一瞬间原本是白色的衣料变得有些透明,甚至还紧贴在她腿上,若隐若显的。 但她丝毫没有自觉,一抬眼看见我时,还呆愣地站在那。 「你还要站在水里多久?」我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她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看着她湿漉漉的模样,我不耐烦的嘖了一声。 太磨人了。 怕她这样子被其他人看见,几步上前走到她面前,低歛着眼看她。 「你现在,身体还会不舒服吗?」 她愣了愣,匆匆应了一声,连目光也没和我对视,我拧了眉,不是很满意。 她伸出手想要接过我手中的萵苣,我躲开了,「看着我,再回答我一次。」 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我还是会心动。 「乔悠,我……」 「我、我没事,真的。那颗萵苣就拜託你拿给诺枫他们了,我食材都洗得差不多了,我要回、回去了。」 可是她依然还是在逃避,打断了我欲要说出口的话,慌忙从我眼前逃离。 她湿掉的长裙实在是太碍眼了,我僵着脸跟在她身后,有其他男生看过来我就恨不得把那人眼珠挖出来。 「怎么了?」诚夜看着乔悠几乎是仓皇逃走的身影,疑惑的问。「你刚不是去找她吗?」 脑海里不自觉地又出现她长裙底下若隐若显的腿,太撩人了,我烦躁的将手上那颗萵苣丢给诚夜。 「都怪这该死的萵苣!」 「啊?」诚夜一脸不明所以。 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快去叫她换件裙子、不,叫她给我换件长裤!」 诚夜这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一下子搞清楚状况了,只是一副看好戏的笑容,慢慢悠悠地点着头。 「快去啊!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我找你开涮!」 「嘿,真的是没看过像你这样佔有慾这么强的欸,连人家穿什么都要管。」 不满的眼神瞪了过去,诚夜投降的举着双手,无奈说:「okok,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直到确认了她换了件牛仔裤后,我这才没那么烦躁。 诚夜无赖地笑说:「这么怕别人看,就不怕我看?」 「因为你不是男人。」 他咬牙切齿的说:「我想你是太久没有被我揍!」 □ 傍晚时小小举办了个夜游,原本我是以为以乔悠那种性子是不会参加的,却没有想到她参加了,而且还和一个男生一组,还有说有笑! 在他们准备进入时我忍不住抓住她,不想要她就这么和别的异性单独相处,明明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行,光是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我都觉得刺眼。 她却挣脱我的手,带着微笑,细声地说:「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你,对吗?何况今天还有学长陪我进去,没事的哦。」 是啊,我不是一直想要她成长然后面对现实吗? 我松开了手,最终看着他们两个一起离开的背影。 「你在嫉妒吗?」蔓蔓察觉了我们之间的异样,只是微微勾着嘴角。 我歛下眼,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物品。「是啊。」 「她根本没有要接受你的感情,你为什么还要一直赌,难不成真的要赌到你完全失去了的时候,才发觉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吗?」 这句话忽然让我想起了当初自己曾对乔悠也这么说过。 我对她说,你明知道结果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去赌呢? 原来,我们还是有相像的地方,可悲的相像。 或许诚夜说的没错,我的确对乔悠有着莫名的执着,甚至太过于想拥有她。 这种近乎强烈佔有慾的感情被诚夜解读成,十年的感情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只要稍微刺激,便会一触即发。 我必须承认有时候诚夜说的话是事实,因为就当我看见乔悠身上披着陈孟的衬衫时,我的理智线彻底断掉,也顾不得什么绅士礼节,强硬的就想把她带离开。 「禾泉,我们要回去才行,有人会担心的。」她停下了脚步,依旧如昔的嗓音,我却还处在快要疯掉的边缘上。 「谁会担心?还是你怕陈孟担心?」我冷着声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你怎么了?你平常不会这样讲话的……」她似乎是被吓到了,下意识缩了缩手,这种逃避的反应让我更加挫败。 「我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了?」 「伊乔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为什么在我坦白那么多次感情以后,还能对着别人谈笑风生?为什么我的感情,你就是看不见? 「……对你来说,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吗?」 「所以你就开始逃避我,是吗?」我终于忍不住朝她吼。 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猛然才发现自己最终还是对她失去了控制,我想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看见她哭我就受不了,明明我只要她能开心笑着就好。 可是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选择再次推开我,将我推向另外一个女人,然后独自想要脱离这段关係。 番外、在你的时光里(05) 「禾泉,我知道这件事情很突然,但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拜託你!」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蔓蔓,大概能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让她进了屋子,我倒了杯水给她,拉了张椅子坐下。 「你还在乎他吗?」 「……我不知道。」她紧紧抓着水杯的手指泛白,不安地咬着唇。 我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清楚吧,如果短时间之内你真不想和他碰面的话,你先住这吧。」 「为什么?」她猛然抬头,同时又有些无措。「我很抱歉,我给你带来了困扰,但我真的……」 「安心住下吧,我去朋友家住就行了。」 「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思考,而让乔悠误会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发生了。」 面对着她的苍白,没什么留恋地离开了那间房子,毕竟开始自己一个人住之后才发觉,没有乔悠,一切都显得那样毫无色彩。 之后我正式住在了诚夜家,两个大男人无聊没事打着wii,玩着童年经典的玛莉欧游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欸是说,你帮乔悠筹备的那个生日到底怎样了啊?以你们现在几乎没什么交集的情况看来,我看很困难喔。」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嘖嘖。」诚夜似是无奈的摇头,眼神还是很专注在电动上。「我还以为你会很消极勒,看来也还好嘛!」 我忍不住自嘲,「被拒绝那么多次没道理这时候才消极吧?」 诚夜拉长了声音,最后有点意味深长的说:「可我最近好像听见陈孟正在追笨蛋乔悠喔?而且据可靠消息来源,人家陈孟约笨蛋乔悠几乎没被拒绝欸。」 下一秒画面出现了gameover,我暗自咬牙。 「既然那么在意干嘛还冷战?」诚夜没良心的在一旁哈哈大笑。 「哪有冷战。」冷着脸把手中的摇桿丢在一旁。 「哪没有?」他笑嘻嘻地继续说:「不过照你上次那样说之后,笨蛋乔悠也算是另类的表达自己喜欢你喇,何必在这时候还搞冷淡疏离,趁胜追击才是上上策啊!」 我默默的撇了他一眼。「啊你不就很会?」 「没关係,不相信本大爷就算了!」诚夜从地板上跳了起来,换了片游戏片。 「反正到时候一定又是等到你嫉妒才又跑去赌人家。」 「我才不会!」 结果到了最后,得知陈孟和乔悠两个人单独去了游乐园,我独自烦躁了一整天。 事实证明,诚夜那张该死的嘴还真的说中了。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他那张聒噪的嘴给封起来! □ 回到那间房子,家里黑漆漆的,虽然对于她不在家这个事实感到烦躁,却同时稍稍让我冷静了下。 静下心来之后,才感觉整个空间似乎有着她的气息,很微弱,却还是感觉到了,偏过头看向窗外时才发现夜色早已变深。 随后看见的便是有个人影迅速躲起来的模样。 我有些无奈,大概猜到是乔悠回来了,走出门后看见她虽面对着我却低着头,还听见她喃喃自语。 「……我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蹲在自己家门口啊?」 「啊?」我看着她讶异地抬头,或许是太过突然她整个重心不稳,往后跌坐了下去,听建她有些吃痛的说:「好痛……」 「傻瓜。」我像以往那样戳了她额头,无奈看着,将她拉了起来。 或许伊乔悠这个人就是我命中那个毒药了吧,那样深陷其中却无法自拔。 当她亲口对我说:「我今天和陈孟一起出门了。」 我只能僵着脸,随后又听见她说:「……他和我告白了。」 那刻再也忍不住,转过身低头吻上她的,脑中充斥的都是不想把她让给任何人,而我现在吻的这张嘴,也只能是我的。 我意识到她真有可能到别的男人身边,这想法令我最终还是无法坐以待毙,当两个人都在刻意忽略这件事情时,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只能永远停滞不前,这不是我的作风,也不是我要的结果,那么我寧愿对她强硬一点,我也要她留在我身边。 所以看着她终于笑着对我说:「我有正式的对你告白过吗?」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禾泉。」 这句话我等了十年,那么漫长的岁月,却在此刻都值得了。 □ 「看来都还在顺利进行当中呢。」诚夜抓了抱枕,一脸感叹。「欸你说,你们两个确认关係之后到底要怎样啊?」 「不怎样啊。」我无聊地拿着手机打着小游戏,和乔悠之间确认关係之后只是让对方更加安心的理由,不需要互相猜忌,能够有光明正大的资格站在彼此身边,这不就够了? 「你也真够上心的,连个生日也弄得这么搞刚。」 想起乔悠如果知道这件事情露出的笑容,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诚夜似乎是受不了,抖了抖身体。 「拜託你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 「我都没说过你和诺枫的事了,是个男人就不要囉哩巴唆的。」 「我们那是老夫老妻了好嘛!」 「老夫老妻?我们天天热恋期也总比你老夫老妻的要强。」 诚夜的抱枕丢了过来,很准确地砸在我头上。 听见他大喊着:「樊禾泉你绝对是欠揍,快,这不干一架是不行了!」 我希望乔悠能不受一点伤害的站在我身边,所以当其他人说着不实的谣言,我必须澄清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守护的人只有她一个,没有其他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乔悠笑起来时很漂亮,双眼弯弯的,明眸皓齿,她也有调皮的时候,嘴角会掛着得逞之后心满意足的笑容,眼底很明亮,也喜欢在她眼底倒映出的我的身影,因为她只注视着我一个人。 「可是你看,」她满眼含笑。「我们的步调现在是不是一样了?」 乔悠的每个动作甚至每一个字句,总能牵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对她没有任何抵抗力,似乎只要她想要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能全盘接受。 她一路走得那么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只要能让她一直保持着笑容,我想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她的所有快乐与悲伤,我都会一併守护。 □ 后来,回到日本以后,我开始着手准备我计画很久的求婚。 所有曾经和乔悠相关的朋友都被我请来帮忙,那时候每天早上都在公司忙到晚上,只有傍晚的时候才有时间和木野两个人在外头继续讨论事宜。 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觉得很是充实。 老爸老妈也是知道我的计划的,所以很偶尔的时候老爸会提早让我离开公司,我想我是应该感激他的,要不然以老爸这种工作狂的个性,我可能被压榨成乾都还没有办法从公司里出来。 老妈当时听了之后很是高兴,一巴掌用力拍在我背上,哈哈大笑着说:「儿子啊我等这天等很久了!需要什么帮忙我一定支持你啊!」 「不过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到那个阶段呢……」 「哪里快?」我眼也不抬的回木野。「我和乔悠实际上已经相处了很久了好吧,我如果再不把她定下来,她回台湾在我看不见的期间,有别的男人追她怎么办?」 木野无言地看着我。「真没看过像你这种人。」 「我又怎么了?」我很无辜的回他。 「……算了,反正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只有在面对乔悠的时候才会这样。」 后来我特别又打了通电话给诺枫,她在电话另外一头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机动。 「欸泉,可惜我没办法立刻赶回去,但是日子如果确定了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我笑着答应她。「我会告诉你的,至于影片就拜託你了。」 「那有什么问题!我的两个好朋友的喜事欸,放心!」 事情渐渐从最初走到了最后,当天我牵着她的手,一一细数我们之间的过去,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再描绘着我们之间的未来。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却是带着笑容,那样毫无犹豫,坚定的承诺之后的我们,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但是遇上伊乔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把所有最好的一面都留给了她。 因为她,我想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看着她快乐的样子,我只知道自己想守护她的笑容一辈子。 乔悠眼底闪着泪光,软腻的嗓音说着:「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 因为是你,我才发觉,自己是个完整的樊禾泉。 ──完 想了四年终于写到的后记 这篇文章从四年前2014年4月写到了现在2017年的11月,过程很漫长,途中更是曾断了更新长达一年。 先说说当初写这故事的契机,如果有老读者的话,应该就知道这是我和朋友一起写的系列小说,那时候系列小说很疯,所以我和朋友也跟着一起写了,这就是我们人生写的第一本小说。 以前我们写小说不像现在这样会开word,那时候我们喜欢拿着笔记本用手稿写,我还记得我们每写完一面就会互相交换看,然后心情总是很激动(现在想起来超怀念的) 后来手稿一直写到了快要将近三、四个年头,终于写下了完结二字,那时候和朋友两个激动的啊,第一次完整写完的呢!虽然文笔现在回过头来看已经不是能用一个惨字能形容的了(汗) 之后偶然进入了popo,开始慢慢有了想要把这故事重新修改过的念头,所以在2014的时候又重新写了一遍,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模样了。 虽然后头的剧情和最初写的已经不太一样了,但实际上和当初想写的理念还是一样的! 我是乔悠,朋友是诺枫,我们两个在各自的小说里互相理解、成长。 当然我们的个性和乔悠诺枫是不一样的,只是有点类似于纪念我们的友情,所以才產出的故事。 在popo连载过程中,我遇见了很多愿意和我交流的作者、读者们,我也渐渐了解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不足。 但是有时候偶尔的心得留言,都会让我感动不已,有种原来也有好好认真看我故事的人呢! 没有更新的那一年中,时不时会有留言来催更,或是告诉我这故事真的很好看,害得我超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懒惰所以都没在更新(还敢说) 我真的很谢谢那些等我很久的朋友们,如果没有那些催更(x)的话,我或许真的不会有完结的一天吧?д? 也很意外在快接近故事的最后上了编推,认识了一群新的朋友! 虽然收藏数变多了,但我还是更喜欢留言呢!!!(别贪心好吗) 陪伴大家已久的乔悠和禾泉就在这里结束啦,虽然我也有点不捨呢(抹泪) 我们在下一个故事再见吧!!! --于新竹家中17112410:35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