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西幻NP】》 001噩梦 混合着鸢尾花还有小苍兰的香薰在简陋房间的一角独自燃烧着,飘起一缕妖妖娆娆的烟雾,但房间里有股怎么盖也盖不住的铁锈味,和香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直犯恶心。屋子里没有点燃蜡烛,但清冽的月光已经足够将交迭在一起的剪影映照在墙上,两个人影一会连在一起,一会又分开,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连在一起的。 “不要了,够了……” 艾切尔趴跪在床上啜泣,圆润挺翘的臀部高高撅起,瘦骨伶仃的手腕无力地撑在床上。他扭动挣扎着试图向前爬去,但卡在他细瘦的腰上的手掌牢牢掌控住了他,任他不论怎么努力都逃脱不了身体里的横冲直撞。 “伊欧菲斯,求你了,我受不了了……” 撞击来得又密又急,层层迭迭,谁也不让谁地挤在一起,形成连绵不绝的疼痛与快感,如电流一般往全身扩散去。已经从绝顶上一跃而下的少年根本无力再承受这样磅礴的刺激,嘴里呜咽着祈求身后少年的怜悯。 但名叫伊欧菲斯的少年对艾切尔的求饶充耳不闻,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除了喘息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他对准最深处的小孔不管不顾地冲刺着,仿佛一定要将这张小嘴也捣烂到无法抵挡为止。 可实在是太痛了,艾切尔恐惧地反过手去推他,却被伊欧菲斯趁机捏住手腕向后翻折。失去平衡的身体被挤在坚硬的床榻和少年壮实得像一头小牛犊一样的胸肌之间,到头来连喘息的权利都被剥夺。 “不,嗬……不要…进,嗬……去” 嵌在艾切尔眼窝中的那一对翡翠般的眼珠已经被泪水浸得如一汪碧谭,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早已濡湿了一小块亚麻床单。 但他的阻止从来就没有起到过作用,很快那张苦苦坚持的孔洞就要失守。 对疼痛的恐惧和发自内心的强烈抵触让艾切尔的情绪彻底崩溃,扯着嘶哑的嗓子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 “不要——” 不要!不要再折磨他了! 放过他吧……… 艾切尔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黑暗中,那个带给他痛苦的少年并不在身边,床帘里只有他自己剧烈呼吸时发出的喘息。 “艾切尔…你不会又做噩梦了吧……老天,这才几点啊……” 一个睡意浓重的声音带着鼻音嘟囔,在一切寂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吓得神经纤细的艾切尔一个激灵。 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段应该被彻底尘封的秘密是否仍安然锁在脑海深处? 满头冷汗,浑身湿透的少年一动不敢动地躲在床帘后,直到隔壁翻身的动静渐渐平息,轻微的鼾声响起,他才敢放松下僵硬的身体。 “吁……” 少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回柔软的床褥上。但浑身的黏腻让他十分不适,躺了一会觉得今天晚上做了这么场噩梦后大概是无法再入睡了,不如爬起来去冲个凉,然后早点去做没做完的功课。艾切尔小心地掀起床帘,见另一张薄纱的帘幔后室友睡得死死的,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卧室。 大陆上仅有两所术士学校,班·阿德男校正是其中之一,另外一所是十万八千里以外的艾瑞图萨女校。 班·阿德是一所不但挑选魔法才能还要挑选学徒家庭背景的魔法学校,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富家名流的继承人,跟着他们一起入学的除了从家里带出来大笔金钱外还有难以伺候的生活习惯。所以学校配备的设施很齐全——两个学徒分一个小套房,盥洗室和简单的厨房都有,魔法恒温调控,房间里四季如春。就算是最挑剔的小少爷来这里上学也只能抱怨宿舍的空间太小,摆不下他成套的衣物,却也不能说这间温馨的房间住起来不舒适。 但此时这个温度对于一身黏湿的艾切尔来说就有些太低了,他走出卧室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过后又紧张地扭过头去看室友有没有被吵醒。 这种提心吊胆直到艾切尔钻进浴室里,拧开雕刻有铃兰花朵的淋浴头,躲在哗哗冲下来的水幕后才终于停止。 他仰起头,张开嘴迎接甘甜的温水,在绝大部分人家都还只能够点燃柴火烧热水,然后提着水桶一桶一桶往大木盆里打热水泡澡的时代,拥有这样的洗浴条件绝对是只有魔法学校里才能享受得到的奢侈待遇。这里面涉及到的魔法是艾切尔还没有学习到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每一次享受时都由衷地发出赞美。 艾切尔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哪怕频繁的洗澡会增加他暴露自己小秘密的几率,他也总是忍不住想要去享受一下水流击打在身体表面时的舒爽。 「振作起来,艾切尔。」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镜子表面凝结的水雾,露出有着青黑眼圈的面孔,那双总是微微湿润的翠绿色眼睛在水汽的氤氲下显得更加水汪汪的,让这张阴沉的面庞多了一丝灵动。红棕色的头发有些长了,被艾切尔随意地向后梳去,散落在脖子后方,有些发痒。 「那些都过去了,只是一场噩梦。」 他鞠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让被热水蒸腾得有些发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想到还有繁重的课业需要温习,一夜只睡了可怜的不到几个小时的青年匆忙穿好衣服,抱着厚重得可以把脚背砸肿的书,脚步着急地往学院最高的那处尖塔赶去。 那座站在脚下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顶端的高楼是班·阿德学院最最重要的建筑,是积累了数百年来大陆上能够搜罗到的所有术士着作的图书馆,是每一个术士进到里面都会像耗子进了米山一样无法自拔的神圣之地。 图书馆的表面贴着棕红色的砖墙,尖尖的拱顶让这座历史悠久的建筑物整体形态瘦削高耸,墙砖上雕刻着大量精致又繁复的浮雕,绝大部分都是一些术士历史中重大的事件。但这些除了在最开始吸引了一下艾切尔的眼球外,就只剩下帮助他定位自己在学院中位置的作用,最吸引他的还是图书馆里那海量的藏书以及安静的自习室。 它的自习室常年二十四小时开放,是艾切尔除了宿舍之外最长呆的地方。 和那些家庭条件十分优越的同学们相比,艾切尔来到这所学院时只有一只柳木做的寒酸行李箱,钱袋里的杜卡特刚刚能够交上学院要求的那一笔不菲的学费。所以当他的同学们可以睡到日晒三竿,游手好闲,对每个学期的淘汰选拔毫不在意,至少假装毫不在意时,全无退路的艾切尔只能拼命地抓住所有可以学习的机会。 拿不到奖学金的话,明年他就会被连着行李箱一起被扔出这所梦幻的魔法学校。 毕竟他可没有一个当执政官,或者大行商的父亲,离开这所学校还可以转而从事外交,加入军队警校,或者更愚钝一点直接去从政的本事。艾切尔只有在这里留下来,充分发挥他的术士才能,最好可以留校执教当个助理教师。 只有能够躲在这个从某种程度来说与世隔绝的学校里,艾切尔才能感觉那些一直纠缠着他的噩梦能一直保持只是场噩梦的状态——不至于有一天突然成为现实。 “早,埃尔梅罗先生。” 艾切尔朝背部有个大肿包的图书馆守门人点头致意。尽管入学的时间并不久,但艾切尔经常泡在图书馆里的行为还是赢得了这位冷面守夜人的一丝好感,所以在其他学生都要花钱才能在图书馆买到热茶的情况下,埃尔梅罗总是会为这位好学的年轻人免费不限量地提供泡着金银花的热水。 而没有热水可以喝的人往往在这个刻意保持低温以保存书籍的建筑里熬不过两个小时。 “早,小家伙。”埃尔梅罗接过艾切尔递过来的保温壶,颤抖但小心地灌满了这个朴素的水壶,“你今天来得格外的早。” “快期末考试了埃尔梅罗先生,我只是想要考得好一点。” 艾切尔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这让他身上多了一点符合他年纪的俏皮。守门人的年纪很大了,布满沟壑的脸已经很难做出复杂的表情,但他还是对艾切尔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他喜欢这个沉稳的孩子。 如果不能在年轻时就知道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的话,那注定很难走上术士的道路。在图书馆里默默守门的这些年他已经看过太多空有天分却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年轻人,他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不得不去做一些「世俗」的工作。但埃尔梅罗很看好艾切尔,这个勤恳有礼貌的年轻人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奖赏。 哪怕是在这个极为不公平的世界里。 告别守门人,艾切尔又拾回匆忙的脚步,直奔图书馆一楼的自习室。这是天还是深蓝色的,夜幕尚未彻底抽去,自习室里除了艾切尔没有第二个人,但他并没有感到孤独,反而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自己惯常的位子上翻开抱了一路的大部头仔细阅读起来。 《精灵与人类》,作者是大名鼎鼎的亨·格迪米蒂斯,是《非人类历史》老师开学时给的那长长一列参考书籍中的一本。鉴于精灵在人类兴起前对这颗星球漫长的统治史,这本书也是那张单子中最厚的一本。不过艾切尔已经阅读三分之二了,努努力的话,也许再有两天就能读完,然后就能完成那篇该要求三千字的读后感。 艾切尔读得很认真,但并不仅仅是因为作者优美的语言和大量与精灵相处后叙述的亲身经历,还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半精灵。 没错,尽管艾切尔没有遗传精灵们最显着的标志——那一对尖锐的犬齿以及细长的耳朵,他的母亲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纯种精灵。 只是在这个连精灵都已经被挤压得几乎失去所有生存空间,沦为起义军主力的时代,如果你不是一个纯种的人类属实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这往往意味着从小到大的歧视和欺辱,「杂种」将会是最好听的蔑称;任何想要过得好一点的机会都会对你关上大门,就因为你的血管里流淌着属于别的族裔的血液;终生是一个怪物,一个该被吊起来焚烧的异类。 艾切尔小心遮掩着,这个学校里可以对贬低非人类种族高谈阔论时,没有人知道在一旁安静聆听的他其实也是被贬低的一员。 「这不怪他们」善良的年轻人总是能为与自己的同龄的男孩们找到借口,「这是生存资源的争夺,当初精灵也是这么奴役人类的,所以这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 「至于这些夸夸其谈的言论,不过是这些还不曾见识过战争残酷的孩子们的幼稚言论罢了,根本不用往心里去。」 但艾切尔总还是会对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属于人类的另一半血液的来源感到好奇。 虽然他的母亲血统上属于精灵,但其实也是在人类的世界里长大。对精灵辉煌璀璨的历史的全部了解也只是年幼时从祖辈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并不曾亲眼瞧见过,更无法向自己的孩子很好地描述。所以艾切尔除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可以算得上精灵王室的后裔外,对这个美丽又怪异的种族了解得并不多。 更何况他的父亲一直禁止母亲谈论这些。 “不要再提那些愚蠢的过去了,现在是人类的时代,你想被送去火刑架上吗?” 但如今艾切尔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获取他想要的知识。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作者笔下有关精灵城镇的描写,是那么精致轻盈,美丽得不似这颗星球上的产物。那被晨雾织成的幔帐是如何笼罩洁白的宫殿的?星辰之光又是如何被引入灯罩中作为黑夜中光明的指引的?有太多超出艾切尔想象的场景,让他又是都无法相信这本书是一本记实作品,而不是什么吟游诗人夸大其词的创作。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彻底将不久前做的那个噩梦抛在了脑后,完全沉浸在精灵的国度里无法自拔。 002实践 “早上好,艾切尔,我最勤奋的学生,真高兴今天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而不是那些让我头疼的蠢蛋。” 一个十分具有磁性的男声将艾切尔从精灵的世界中惊醒,他有些慌乱地抬头,发现身旁正站着一位穿着灰色衣袍的男人。他看上去正值壮年,头发略微有些灰白,说起话时中气十足,与艾切尔目光对视时还狡黠地眨了下深褐色的眼睛。 “早上好,恩斯特教授,您怎么来了?” 这是艾切尔挺喜欢的一位老师,他带的另外一本图文并茂的《常见草药大全》正是这位教授布置的课外阅读作业。但艾切尔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这位老师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跑到自习室里,他由衷地希望恩斯特教授的睡眠质量不会像他一样差。 “昨天弄到了一块小雾妖的肝,你知道那玩意儿金贵得很,所以我就来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块价值五百杜卡特的东西保存得久一点。” 小雾妖是一种长相十分丑陋,多见于浓雾地带的尖耳朵怪物。他们苍白的肤色,可怖的面容和尖锐锋利的爪子可以让把每一个不小心遇到他们的旅人都吓得屁滚尿流。而杀死他们更是难上加难,这种狡猾的怪物不但天生拥有操控浓雾的能力,还具有在浓雾中伪装出人类的声音或者唯一的光亮来吸引猎物前往它们巢穴的智力,更别提他们的身体还能在被武器击打到之前消失无踪,只要遇到他们那些命运悲惨的旅人基本上就只能束手就擒。 艾切尔会知道这种可怕的生物还是因为他在来班·阿德学院前,和一位身手出众的猎魔人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可就算是这样厉害的猎魔人,在面对小雾妖时也在身上留下了可怕的伤口。 “小雾妖?那可真是了不起,也就只有您能弄到这么稀有的材料了。” 他习惯性地奉承起来,那张有些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下意识的讨好微笑,让这张被精灵血统润色过的面庞变得柔媚。恩斯特的目光从艾切尔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在艾切尔领口上最上方的一颗扣子那稍作停留,假装自己并不是被那一抹耀眼的白腻所吸引,而是艾切尔那简单的扣子上突然长出了什么奇怪的花纹。 “那么艾切尔,看在上课还有好一会的份上,要不要去我的实验室看一看这块肝,顺便帮我打个下手,布置一下这个保鲜的阵法。” “那可真是太好了,您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好。” 突如其来的邀请完全是一场意外之喜,要知道一位成熟术士的实验室那都是只有亲传学徒才能踏足的秘密之地。能够进去看上一眼,哪怕什么也不做,对于入学还没满一年的新生们而言也是一件值得吹嘘的大事。 艾切尔自认并没有在药剂学上展露出过什么天赋,但送上门来的机会让他兴奋不已,紧跟在恩斯特身后一起前往这位老师的私人实验室。 严格意义来说,其实术士也不应该被算在人类的范畴里。 毕竟普通人可不能从魔力之所汲取魔力,也无法调配各种神奇用途的药剂,更不能用一种叫做曼德拉草汁的药剂防止衰老。没有人可以通过光看青春迷人的女术士和风度翩翩的巫师的外表来推断他们的真实年龄,他们像龙守护自己的宝藏一样守护着魔药的秘密,所以能够被邀请去一位擅长药剂学的术士的实验室里参观,的确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进来吧。” 恩斯特抬手解开了实验室的封印,根本不怕艾切尔的旁观,因为这是除非口传心授根本无法习得的诀窍,而艾切尔也根本无心窥视导师的秘密,恭谨地跟在恩斯特身后进入了这座看起来十分神秘的实验室。 到处都是黄铜制成的管道,盘踞在巨大的蒸馏装置上,如果运作起来的话应该会发出一阵阵轰鸣声。而水晶棱镜制作的神秘装置也有好几座,艾切尔悄悄地在心中对比书本上看过的图画,遗憾地发现哪一个的名字也对不起来。 房间的尽头是一面墙的书籍,厚重的书卷让分隔书本的木板不堪重负地向中间弯曲,艾切尔感觉自己都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吱呀声,他怀疑这些木板其实已经被魔法加固过,那些贯穿整体的纹路看起来可不像是装饰花纹。 一些常见的标本则占据了另一面墙,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浸泡着看了让人反胃的样本。造型奇特的内脏残肢因为各种各样罕见的病理原因被恩斯特教授收藏,大部分艾切尔都猜不出病因,但其中一个类似人类胎儿的标本他应该没有认错。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不好受。 能受邀来术士实验室参观的喜悦依旧开始从青年的身体里消退。 刻着鲁尼文的操作台上流动着秘银神秘的光泽,艾切尔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能认出用途的装置,这是为了调节操作台上的温度,让一些需要精准温度下才能进行的操作得以进行。 这个操作台让他脸色变得微微僵硬,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转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实验室里每一处新奇的装置,努力不要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愚蠢,但恩斯特还是看出了他极力掩盖下的兴奋与不安。 “别紧张,我这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坏。” 平心而论,恩斯特是一位很和善的老师,对于那些手眼通天,甚至可以操纵风暴和雷电的巫师们来说,能够用鼻孔看你一眼都已经算得上给面子了,更别提主动安抚学生紧张的情绪了。就算是天赋再好的学徒,也有被老师指着鼻子骂没有脑子的巨怪的时候, “谢谢老师,我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这句话倒不完全是谦辞,他至今对身体内的魔力掌控得很艰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释放出超出控制的力量而损坏这些精密的仪器。 “一直在那里站着可不行,过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摆好。” 恩斯特宽和地笑了笑,招手示意艾切尔到他的身边去,递给他一把晶石。 “来,按照这个形状帮我摆好。” 图纸是恩斯特昨天在图书馆翻了一晚上才找出来的法阵。 凝固时间的魔法阵并不常见,而且这些法阵往往还带有自己的属性,弄不好就会和小雾妖的肝发生超出预期的反应,非但没有起到保鲜的作用,反而还会把这块金贵的原料给提前消耗了。所以恩斯特即使作为一个见识广博的术士,还是会有需要一头扎进图书馆的时候。 艾切尔没有把恩斯特递给他晶石时擦过他手背的接触放在心上。 他很珍惜这一次接触魔法阵的机会,在看到图纸的时候,那双温润如玉的绿色眼睛就亮起了渴望的光芒。他撩起有些长、垂落在眼前的刘海,低下头认真的摆弄起那些莹白色的晶石,因为任何偏差都有可能导致魔法阵的失败。 恩斯特把这里交给艾切尔后就离开了操作台,站在一个方便他观察这位勤学好问的学生的角度,一边准备着接下来会用到的材料。 艾切尔弯着腰,刚刚撩在耳后的碎发又垂落下来,勾勒在清瘦的脸庞四周,给这张柔和的脸蛋增添了一丝妩媚。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恩斯特不加掩饰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艾切尔柔韧的腰线上,他喜欢这种看起来瘦弱一点的清秀少年,尤其是当他们在床上被自己随意摆弄时,一边隐忍一边忍耐着喘息时的表情格外的诱人。 年长的教师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这些家境贫寒却偏偏要挤破头来这所魔法学校就读的学生们,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若是没有这一层「入幕之宾」的关系,又有谁敢放心传授那些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才推演出来的法术和配方呢? 艾切尔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满心都是魔法阵的青年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老师正在用怎样肆无忌惮的目光描摹自己趴在操作台时不得不撅起的臀部,他潜心在这一场实践操作中。 “恩斯特教授,我摆好了,您能过来检查一下吗?” 平日里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学生正因为自己第一次成功摆放好了一个魔法阵而小小地欢呼雀跃着,这样欢欣的情感让他平时看起来有些乏味的脸变得无比生动而富有感染力。 活得太久会让记忆变得模糊。 恩斯特在这位年轻人身上又重新感受到了第一次体会到魔法的魅力时的快乐,这让他久居高位而变得有些麻木的心脏快速地跳动了一下,脸上带出自然的笑容。 “唔,让我来看看。真不错,第一次就能成功,艾切尔你果然是个有天分的学生。” 莹白的晶石排列成复杂的图案,说实话艾切尔并不理解这些图案的具体含义,他只是严格按照图纸的要求,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老师的要求。但当放下最后一块晶石,所有的图案一次亮起莹润的光泽时,他猜这起码代表着某种成功。 而恩斯特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位和蔼的老师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者发烫的掌心让体温偏低的艾切尔感到些微不适,但他忍住了想要将恩斯特的手抖下去的冲动。 「这没什么,忍一下就好了。」 他告诫自己,不要神经敏感,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这样一个无趣的人感兴趣,更何况是一位成功的术士!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试试这个法阵的威力。”恩斯特有些欢快地说,“艾切尔,抱歉这并不是对你能力的质疑,但做实验总是要谨慎一些,我们不能随便把宝贵的材料用在第一次尝试的法阵上。” “没关系的老师,我也有些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差错。” 艾切尔的温顺显然让恩斯特很满意,又给了少年一个微笑。恩斯特从冰库中选了一块看起来像水鬼内脏的东西放在法阵中间,这玩意只要是河流边就总会碰到那么一两只,而且杀起来也容易多了,用这样的材料既和小雾妖属性相仿,又便宜许多,是一种不错的替代品。 求知若渴的少年眼睛都不敢眨,紧盯着恩斯特翻飞的手和微微蠕动的嘴唇。 不知道这位术士进行了什么操作,操作台上的秘银仿佛流动起来一般,紧接着温度开始升高。水鬼的内脏在高温下会迅速腐败,但这一次因为法阵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牢牢固定住内部的时间,让水鬼的内脏维持在最初的状态。 “真是不可思议……” 艾切尔喃喃地发出一声赞叹,这样的魔法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妙不可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会运用身体里那股难以操纵的法力的方法,但向一位对他的过去并不熟知的老师坦白显然不是一个好方法。 “果然没有看错你,艾切尔,现在我们就可以把这块肝放进去保鲜了。” 恩斯特小心地把之前放进去实验的水鬼内脏取出来,换成小雾妖的肝脏。做完这一切后他笑眯眯地看着高兴不已的艾切尔。 “有没有兴趣经常来我的实验室帮忙?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学习,我可以给你算额外的学分。” 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运势?居然还会有这样接二连三的好事砸在他头上?经历过太多倒霉事的艾切尔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胸口,疑惑地反问这位宽和的导师。 “我?恩斯特教授,您确定吗?” “我确定,艾切尔,你勤奋又有天分,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你埋没在那些只知道攀比谁的衣袍用料更昂贵的公子哥中间,若不是学院有要求需要等到三年级的时候才有资格参与学徒选拔,我甚至现在就想破格录取你作为我的见习学徒。” 太想要得到认可,太想要在魔法上有所建树的年轻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艾切尔被恩斯特一番真诚的肯定给打动得双眸闪动,忙不迭地点头。 “这是我的荣幸恩斯特教授!能够得到您的赏识可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就是这样,随便给一点恩惠就激动得两颊绯红,和在床上被肏得说不出来话的表情一模一样。」 恩斯特忍不住开始幻想这位埋头刻苦学习的小东西只在他面前袒露出淫荡一面时的媚态,灰色的长袍下那根东西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 “看来我们双方达成了共识,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艾切尔,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派人去叫你的。” 权利是最好的春药,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个年头的术士无比享受猎物一点一点主动向他靠拢的过程,甚至在心里已经为年轻人什么时候会主动脱去衣服跪在他面前乞求他肏自己而开了赌局。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003魔源 就算得到了恩斯特教授的赏识,艾切尔依然要独自面对接下来的年度考核,而这将决定他能否在接下来的一年体面地留在这所神奇的学校里。所以他依旧花了大量的时间在自习室里,尽可能地阅读那些会要求写论文的科目所给出的清单书目。 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 偏科严重的艾切尔十分擅长理论方向的学习,可一旦需要他自己动手,引导体内的魔力运转去施放一个法术,就往往难以达成预期的效果。 原因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因为艾切尔是一个魔源。 这还是来到班·阿德后他才弄清楚的事情,之前就连那位见多识广的猎魔人都没有看出来他身体内的问题,只是推荐他既然有学习术法的潜力,就不如来这所学校试一试,或许能弄清楚他身体里隐藏的问题呢? 这所闻名遐迩的巫师学校并没有让艾切尔失望,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没有让他失望。带领他们去感受魔力颤动的老师第一个发现了艾切尔的问题。 那位严格的巫师领着他们这些新入学的学生,像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穿行过幽暗的森林来到学院领地内的一处魔力汲取地。一路上,克罗维尔教授用他那变声失败的嗓子,拖着长得令人厌烦的腔调向这群小鸡仔们第一次解开了魔法神秘的面纱。 “我不管你们之前有没有接触过魔法,亦或者有没有显露出足够的魔法才能,但现在我必须要先抹掉你们那些小脑袋里对魔法的可怜印象,有它们还不如带着空空如也的脑袋来。” 教授的傲慢立刻引起了一些出身贵族家庭的学生们的不满,但在这样野草肆意生长,苍天大树接天蔽日,任何枝条都看起来鬼影重重的森林里,谁也不敢得罪这位看起来唯一可以带着他们重新走出这片幽暗之地的老师。 “魔法究竟是什么?是超出你们认知的伟大存在。” “想必你们至少都知道星球交汇,世界融合的故事吧?”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学徒苍白的脸蛋,没有一个人敢摇头,“很好,这代表你们至少具备一些最基础的常识,不至于和那些愚昧的村民们混为一谈。” “我们之所以能学会魔法,就是因为世界融合带来了其他世界的力量。有些人相信学习魔法就是主动向世界的诅咒靠拢,我们的世界必将崩溃,人类终将灭亡,因为魔法是混沌,是一切厄运的根源。这种论断,有人能告诉我是对的吗?” “是,是对的……?” 一个不幸被克罗维尔目光锁定的倒霉蛋颤颤巍巍地回答,误打误撞地逃过一劫。 “不错,这是对的。但还有一些人,他们说魔法是艺术,唯有这种艺术可以创造出美丽非凡的事物,这是上天赐给少数人的天赋,而那些没有才能的人除了嫉妒就只剩下诋毁。这种说法是对的吗?” “错,错的?” 另一个倒霉蛋想着上一个截然相反的说法是对的,那这个总应该是错的了吧,却被克罗维尔狠狠地瞪了一眼。 “无知!浅薄!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天赋是祝福,反而宁可相信这是一种诅咒吗?” 那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孩被教授训斥得眼圈都红了,瑟缩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再招来毫不留情的批评。 “还有人认为,魔法是一种科学,和物理与数学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需要潜心学习,刻苦总结才能得到切实可行的规律和可以普世推广的学说。即便拥有先天感应魔力的能力,可如果缺乏聪明的大脑,勤奋的毅力,魔法终究也只会如水中月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你们这些笨蛋们听懂了吗?” 艾切尔似乎听懂了又好像还隔着一层雾,克罗维尔教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们一圈后,重重地用鼻腔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生怕被留在这个树叶遮蔽到看不见阳光的森林里,所有的学生们都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们这些资质浅薄的蠢蛋们一次就能领悟魔法的真谛。” 克罗维尔教授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艾切尔都有些怀疑他不怎么长的腿能否每一次都精准地迈过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根。但前面已经显现出光明,在黑漆漆的密林中间有一块特意清除出来的天空,刺眼的阳光从这里落下,为一块巨石增添了纯天然的聚光灯。 “魔法其实触手可及。作为一个成熟的巫师,我只需要伸出一只手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魔力。不论是水、火、土、气,只要能被感应到,你就能掌控魔法,令她们臣服。” 克罗维尔教授伸出一只手,那块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顶的巨石突然震颤起来,艾切尔惊讶地看到巨石周围的灌木丛被突然刮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黑土地下也发出令人胆寒的轰隆声。但最令人害怕的天空骤然转变成黑色,乌云密布,太阳投射下来的那一抹光亮再次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艾切尔甚至感觉到有雨滴砸在脸上。 这是何等的威能!这就是巫师的力量吗? 之前对克罗维尔愤愤不平的学生们全部都被巫师刻意展露出来的这一手给震慑到了,而这也恰恰是这位老师带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这些初学者们必须要对魔法保持敬畏之心,才不会那么快把自己的性命葬送掉。 班·阿德学院已经厌倦和那些愚蠢学生的家长们打官司了。 “好好体会吧,魔法就藏在世界融合后对我们关闭的大门之内,作为身怀天赋的人,你们会感受到魔法的召唤,它的触碰让你心怀恐惧。” 在这样的氛围下,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惶恐与不安,而这正是克罗维尔想要的效果。 “恐惧就对了!这说明你们的心中还存在秩序,还没有彻底变成一片虚无的混沌!” “抬起你们的头好好看看我们是谁?我们是巫师,或者说将要成为巫师的人类,人类的命运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你们要心怀畏惧但又不可过分胆怯!过来,你们这些胆小鬼,一个一个上前来。” 克罗维尔收回伸出的手,因为他而搅乱的天象骤时恢复平静,又引来学生们的一阵惊呼。这块自远古就伫立于此的巨石,恰好是魔法脉络的交汇点的标记,魔力在这里波动。学生们触摸到这块巨石时理应会引起巨石的摇晃和震颤,而这也将是他们第一次亲手体会到魔力在身体里涌动时的奇妙体验。 在教授的引导下,学生们排起队,一个一个地上前去触摸这块看起来饱经风雨的巨石。不是每一个学生都会引起震颤,在艾切尔前进行检测的十二位新生中大概有四个人对巨石毫无感应,而他们也被当场宣判没有进一步学习魔法的天赋,因为无法感受到魔法的召唤。 但艾切尔制造的问题却恰恰相反。 他让巨石产生的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周围的树木都倒塌了一圈,魔力爆发产生的爆鸣声差点刺穿他的耳膜,所有的同学都被地震般的抖动给震得东倒西歪地趴伏在地上。 “天呐!你做了什么?!” 在艾切尔好不容易将被巨石牢牢吸附住的手掌从巨石上扯下来后,异动逐渐平息,克罗维尔惊恐万分地冲到他面前,紧张地检查起这块让班·阿德学院选址在这里的巨石。 还好,巨石仍完好无损。 刚刚围绕艾切尔产生的魔力漩涡有一瞬间让克罗维尔差一点一位他会讲这一处魔力源泉给吸干,而这块巨石也会化作齑粉。 “抱,抱歉教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艾切尔慌张极了,他隐隐约约地将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与自己身体里庞大却十分混乱的魔力联系起来,但他什么也不敢说,他害怕老师会逼问这种魔力是从何而来。 吓得苍白结巴的少年还记得那位猎魔人强调过许多次:“这是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除非你做好了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准备。” “你当然不知道!你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一直保持高傲的克罗维尔此时像一只暴怒的鼹鼠,露出宽大的门牙一蹦三尺高。这一场课外实践兼检测示威彻底泡汤,他拽着艾切尔一路拽回到学院办公室里,身后跟着一串人高马大的小鸡仔们。 “你们都滚回去上课,我只需要艾切尔留下!” 做鸟兽散的学生们包括那些已经确定马上就要退学的学生,都一股脑地逃离了这个可怕的老师,艾切尔双腿发软地看着脸色阴沉不定的克罗维尔教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可以把自己从这个境地中拯救出来。 “说说吧,你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密闭的办公室里,克罗维尔像审犯人一样,俯视着在矮凳上坐立难安的少年。尖锐的金棕色眼睛像鹰一样锁定住艾切尔的所有表情,这样紧绷的环境促发了艾切尔许多难堪的回忆,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教授您知道我这是什么情况吗?” 摇摇欲坠的艾切尔努力将问题又抛回给克罗维尔,毕竟他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白痴」,谁又能指望他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呢? “你知道你刚刚差一点将这一处交汇点的魔力给吸干了吗?” 克罗维尔阴沉地盯着少年,可即便艾切尔已经刻意坐在了矮凳上,单手叉着腰低头看着他的教授依然难以得到他所预期的高大形象,不但毫无震慑力,反而还有些滑稽可笑得像个茶壶。 “我不知道教授,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魔力交汇点,也不知道碰到那块石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件不好的事情吗?我是不是也要被退学了教授?” 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保守住秘密,也不知道该如何不被学校踢出去,迫切想要有个藏身之所,落脚之地的艾切尔心中一片凄惶,颤抖着声音向克罗维尔问出内心最害怕的问题。 在艾切尔慌乱到极点的时候,克罗维尔的表情反而渐渐缓和下来。 “我听说你的担保人是利维亚的杰洛特?” “是,是这样的,教授。” “虽然巫师和猎魔人的关系不好,但利维亚的杰洛特的高尚品行还是有目共睹的。既然他愿意为你担保,起码说明你不至于是什么异端的间谍,想要潜入我们学院来搞什么阴谋。” 天呐,杰洛特,那位传奇的猎魔人又一次救了他! 哪怕只是他的名号都能帮助他这个人人喊打的混血儿蒙混过关,艾切尔对猎魔人的孺慕感恩之情又加深了一层。他忙不迭地摇头,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不可能的教授,我绝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只是想要学习魔法,做一位术士罢了。” “那么小家伙,你的梦想或许会有很多波折了。” 克罗维尔遗憾地看着这位穿着朴素,面容清秀,让人看了就倍感亲切的年轻人。 “你是一个魔源,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而魔源总是很容易暴动,在你能够熟练掌握好你身体里的魔力之前,艾切尔,你被禁止离开这所学校了。” 004迪精 魔源,又称原初魔力,这个代表着可怕狂暴力量的称号从此成了拴在艾切尔脚腕上的一根银链,他的一举一动收到密切地监管,没有许可不能擅自离开学院的范围。这或许对艾切尔动不动就嚷嚷着要出去喝酒的舍友来说会很痛苦,但对艾切尔来言,这反而给了他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出学院。 他需要留在这里,躲在这里,在这人口流动极为有限的安全之地里。 但魔源同时也意味着他的身体里有着庞大却又毫无头绪的力量,这是馈赠,但更是诅咒。不论艾切尔多么娴熟地掌握那些拗口的上古语,手指摆弄出怎样扭曲的姿势,他始终无法让身体里的力量顺服地听从他的指挥。 他集中所有意志力的结果不是从指尖喷射出巨大的火龙,烧毁一片树林,就是只能稍微冒出一点轻烟,连烟斗里的火星都比这个明显。留下来的几个同级们一边嘲笑一边害怕,生怕和他一起练习时「一不小心」就被弄得身体残缺,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一起孤立他。 但好在艾切尔并不害怕孤独,学院的考核并不只有实践。一年级生的考核还是主要放在理论方面,如果他每一门课的理论都可以拿到满分的话,艾切尔还是有机会获得总分第一的名次,从而获得丰厚的奖学金——用来支付下一年的学费。 “艾切尔,你又要去图书馆了吗?” 阿西塔·哈克是一个满头黑色卷毛的少年,也正是在巨石测验那里被克雷维尔教授训得差点哭出来的那个倒霉鬼。他是科德温,这座北境国土最大的王国,也是班·阿德学院所在地,某一个公爵的小儿子。和他显赫的家庭背景相反的是,阿西塔的性格十分软糯,在大家都不想和艾切尔做室友的时候,主动站出来为这位看起来十分亲和的同学解围。 此时阿西塔正撩开床帘,揉着惺忪的睡眼和已经穿戴整齐的艾切尔道早上好。或许是因为阿西塔年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又没有太沾染上贵族们的陋习,艾切尔对这位有着娃娃脸的同学总是十分宽容温和。 尤其是这位室友还经常会被自己噩梦时发出的尖叫给吵醒。 “早上好,阿西塔,今天起这么早,是我吵到你了吗?” “早上好,艾切尔,没有,昨天睡得早,本来想再赖一会床,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考试了就睡不着了,不如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好了。” 阿西塔算是艾切尔的同学里真正想留下来的,他又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艾切尔猜他是在诅咒某一门任课老师今天会拉一天肚子,最后卷发少年背起沉重的书包跟在了艾切尔身后,头还有些往下栽。 “你复习到哪里了?” 阿西塔把书往桌子上一摊,有些发愁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学起,艾切尔有些好笑地看他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羊毛卷发,把那一头原本散发柔顺光泽的黑发弄得像渡鸦的巢穴。 “《上古语·初级》阿西塔,老师已经划出重点了。” “哈!重点,你说的重点是指把这本可以把我砸晕过去的书只删去五分之一的那些范围吗?!”阿西塔以一种夸张的咏叹调来抒发他的不满,“就算是只靠删去的那一部分,我也不会及格的!” “没那么夸张,阿西塔,你如果还没有开始的话,我可以借我的笔记给你看。” 艾切尔从自己的书袋中翻出一沓羊皮纸,上面画着脉络清晰的笔记总结,将《上古语·初级》这本书的重点都囊括了进去。 “老天爷!艾切尔你上辈子一定就是精灵,我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够比你更懂这些复杂的语法和饶舌的发音了!” 阿西塔的赞叹让艾切尔露出了不自在的笑容,他朋友不多,得到过的赞美也不多,所以他很开心室友能够喜欢这份耗费了他不少心血的成果。 “你太夸张了阿西塔,如果你喜欢的话你今天可以拿着它学一整天,这一部分我已经总结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打算今天看点别的。” 克罗维尔一开始给他们的下马威效果显着,至少确实让艾切尔对魔法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从而对任何一门功课都投入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认真。这或许也有一部分身为魔源,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开身上谜团的执着,艾切尔捧着《不同世界之间》又读了一天。 「 在栖息于天球的所有生物当中,人类最不理解的就是元素精灵。它们有着自己的意志,不过却与人类不同,我们无法揣测它们的动机和意图。 迪精是最强大的元素精灵,最难与人类沟通。只有真正的魔法大师能够透过长年的研读与危险的实验纯熟此项技艺。但是,就连最纯熟的法师也没办法驯服迪精,只能强迫它背离自己的意愿进行特定行动。 」 “给,你要的茶和面包。” 阿西塔已经忍受不了自习室里的阴冷,出去买了点热饮和食物回来,为了躲过守门人的眼睛,他绣着细金线的衣襟下看起来有些鼓鼓囊囊的。 “谢谢你,阿西塔,多少钱?” “不用给我,就当作是答谢你笔记的谢礼,没有你的帮忙我这次考试一定会考得很糟糕。”阿西塔的手捏着面包夸张地在空中挥舞,“而糟糕就意味着我放假回家后会被那些该死的私生子们嘲笑得很惨!” 很显然就算是科德温伯爵的孩子也不一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阿西塔对自己家庭的愤怒让艾切尔无法接话,只能沉默地接过面包,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少年。 「至少你还有父母,好好珍惜吧,珍惜每一秒还拥有家人的时间。」 “你在看什么?迪精?我们学过这个东西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阿西塔没有在意艾切尔的沉默,又凑到青年身边看艾切尔正在看什么书。 “学过的,阿西塔……开学后第三个月就讲到了,还写过作业。” 阿西塔虽然愿意学,但也确实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热情,他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哪一家小酒馆里的游吟诗人唱的小曲儿更好听,或者哪一家拳馆里的搏击更刺激上。 所以此时他看着扶额头疼的艾切尔一脸茫然。 “真的吗?我不会是抄了你的作业吧?不过话说迪精这玩意真的存在吗?独角兽是真的只不过灭绝了,这我倒是信的,因为我见过独角兽的标本。但迪精,这种可以被人类役使的精灵?艾切尔,你难道不觉得这听起来像某种睡前故事吗?” 「这是真的,迪精是真的,我不但从书本中学过迪精的起源和能力,还亲眼见过迪精,向它许下过不该许的愿望……」 「一切都是命运,而我只是一个想要逃离命运的人罢了。」 那一段经历仍旧错乱得不真实,产生的后果也延续至今,艾切尔不想多回忆那些让他痛苦的片段,只把头凑得太靠近,卷曲、散发羽根和青梧桐香味、黑发都快塞到他鼻孔里的脑袋给推开。 “如果书上是这么写的,那应该就是真的。一个人一辈子能遇到迪精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我们对它的了解只需要保证可以考试的时候写出答案就够了。” 所以再一次遇到迪精就等同于完全不可能了。 “艾切尔,你可真是个天生的考试机器,生下来就应该做术士的人。”阿西塔不满地撇了撇嘴,这种行为让他看起来又小了几岁,“你应该出去看看,趁着还年轻多去享受一下年轻人才会喜欢的乐趣!” “否则就算有曼德拉药剂,等你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你也不会再因为吟游诗人一句绝妙的韵脚而跳起来鼓掌了。” “你讲得很有道理,阿西塔小哲学家,但你大概是忘了,我的脚踝上还拴着一根链子,而没有克罗维尔老师的允许,我哪里也去不了。” 而一想起脚踝上那根链子,艾切尔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沉闷起来。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如同狗链一般的束缚,更因为他身体里那过于庞大的原初魔力依然不听从他的指挥。 “艾切尔!专注,你要学会专注!!” 克罗维尔教授如果能够剔除掉刻薄和高傲,他是一位相当负责任的老师,至少他每个星期给艾切尔上小课的时候即便被青年毫无进展的愚钝气得跳脚,也从来没过说过“艾切尔,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不开化的独眼巨人,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之类的气话。 可到底怎么样的专注才能拴住一条巨龙般的魔力?驯龙骑士根本就是个传说,更何况艾切尔要驯服的是自己身体里那头桀骜不驯的魔法之龙。 “我做不到……抱歉,克罗维尔教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孩子,你要接纳它,你不能畏惧它,你要成为力量的主人,而不是被力量所愚弄。” 或许是被艾切尔那双碧波般的眼眸中所饱含的痛苦泪水打动,一贯刻薄的克罗维尔教授的态度第一次有了软化。 “你会做到的,除非你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我听说你和恩斯特关系不错,我想他一定不介意多一个永久使用的免费学徒。” 「不,我不想……」 「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不想一辈子都要向人摇尾乞怜,被人掌控于鼓掌之中……」 但他要如何才能不畏惧? 这份力量得来的如此让人痛苦,他的身体因此变得畸形,他的人生因此变得扭曲,他这一生都将被命运的力量所束缚,永远无法逃脱。 “我,我会继续努力的,克罗维尔教授。” 他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005愿望 班·阿德这个名字本身属于班·阿德这个处于科德温东北角,与蓝色山脉相邻的矿业城市,但显然最终这个名字还是只有被加上学院二字后才更被人们所熟知。 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都是物资匮乏的科德温中最能撑场面的地方。作为精灵和矮人的前居住地,这里的建筑既展露出精灵飘逸灵动的审美,也囊括了矮人严谨踏实的工匠精神,总之是这个粗鲁低劣的国度中格格不入的精致。 这些建筑上的极致成就在班·阿德学院上得到了最好的展现——这里曾经是精灵的一处度假宫殿,奇迹般地在大撤退的时候得到了完成的保留。任何一个敢于闯进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然后走到这所学院面前的人都会为她的美丽所屏息。 虽然艾瑞图萨——另一所只教导女术士的魔法学校一直觉得班·阿德的学生质量太差,完全玷污了这所美丽的学校,但人类的巫师已经在这里盘踞了数百年。 女术士和男巫师之间的明争暗斗艾切尔毫不关心,他最喜欢的是这里每一栋教学楼都不一样的玫瑰花窗。 绚丽斑斓的彩色玻璃来自矮人的精湛手艺,人类的工匠可做不出这么晶莹剔透颜色均匀还没有任何气泡的琉璃,但这些灵动的玻璃组成的图案则基于精灵梦幻般的叙事能力。不论是已经灭绝的独角兽、传说中的金色巨龙,越来越稀少的宁芙和水泽仙女,亦或者是外表美丽实则凶残无比的吸血女妖和美人鱼,都能在这些史诗般的玻璃花窗中找到属于它们的故事。 而艾切尔在练习魔力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喜欢在教学楼里穿梭,一个一个地看那些缠绵悱恻或惊心动魄的定格画面。 这可以让他灰心丧气的内心重新得到力量——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么多神秘美丽的生物可以去探索,只要他学会控制身体里的力量,他就可以,他就可以保护好自己,独自一人去到各种偏僻的地方探访各种传说中的奥秘。 艾切尔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但那一团混沌的力量,就完全如它的名字那样,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操控,躲藏在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里,像一颗定时炸弹。 对考试的焦虑甚至让噩梦来得更频繁,艾切尔现在为了不每天晚上将室友吵醒,连睡觉都搬到了自习室里,每天就靠趴在桌子上眯着睡着的那一小会儿支撑着。 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他的身体变得更差了。 眼睛下的两团青黑让他看起来格外憔悴,哪怕好心的阿西塔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送吃的还不收他一分钱,艾切尔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单薄。 “哦我的天呐,梅里泰莉女神保佑你!艾切尔,这只是一场考试,没有什么要上断头台的后果,你不用把自己弄成这幅糟糕的样子!” 阿西塔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尽管他爱享受,懒散,缺乏持久的上进心,但他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好朋友。他甚至比艾切尔自己还要关心他的身体,每一次见到焦躁不安的青年都会像老妈子一样担忧他会不会突然倒下。 就连恩斯特教授也减少了他去实验室的次数,因为他「不想让优秀的学生这么早就因为过劳而夭折在他的实验室里」。 虽然这的确让艾切尔可以减少一些因为实验室而产生的不适联想,但也让他少了许多锻炼动手能力的机会。不过能够减少和越来越举止轻浮的恩斯特教授的相处,从某种层面来说也的确能够缓解艾切尔的紧张。 但年终考核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学生没有准备好就推迟它的到来。 应该形成一张光盾来保护自己的艾切尔被老师手中扔过来的光束劈了个正着,他甚至连闪身躲避过去的反应都没有,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集中所有的精神试图凭空造出一个不存在的盾牌。 “艾切尔·席德,实践考核,失败。” 监考的克莱维尔教授完全没有因为和艾切尔一对一的辅导而有任何放水,当着所有考生的面,直接宣判了艾切尔年终考核占比百分之三十的魔法实操考试失败。 因为他是7位考生(没错,已经有两位学生因为受不了这里的“艰苦环境”而选择退学)中唯一一位脸都涨红了却依然没有办法放出一个有效魔法的倒霉蛋,废物和蠢货。 艾切尔顶着被闪电劈得乱糟糟的头发,涨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瘦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打击,轰然倒在了地上。 ***** “跑,快跑啊!” 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手牵着手,磕磕绊绊地往密林钻去,身后是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法师高塔。那座用切割平整的花岗岩块堆砌而成,有着整齐齿状墙垛的塔楼,那座禁锢了两个孩子数年的地狱与噩梦,正在一块一块的倒塌。其下是骇人的魔法光芒,互相交错着,释放出可怕的能量,间或还能听到人类的怒吼和不知名怪物的尖啸。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等待丰收的农田,通过窄小的铁窗可以看到金黄的麦穗随着风的吹拂而形成波涛一般的起伏,可现在只剩下大火燃烧后的焦黑灰烬,被风吹得人头发都变得花白。 棕色头发的那个男孩害怕地向后看了一眼,被领头的白发少年扯得差点绊倒。 “不要怕,哥哥,不要怕……” “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年龄小不少,但身量却和兄长差不多高的男孩转过来的脸上沾满了黑灰,把那张漂亮的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哥哥惶恐地咬着牙继续抡起已经灌铅的双腿,继续在杂乱的树枝中跑着,好几次他的衣服都被歪斜生长的枝桠给勾住,让本就单薄的衣物变得更加破烂。 “我,我不行了……” 年长一些的男孩明显体力更差,在逃进密林后不久就开始跟不上兄弟的步伐,而现在更是喘得连肺都能咳出来,很显然已经到了体力耗尽的边缘。 “伊欧菲斯,我们歇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这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是众多危险生物诞生与狩猎的黑暗之地。这两只年幼的人类没有任何武器地闯入这片禁地,大概也是为什么身后没有追兵的原因——大家默认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棕发男孩靠坐在一颗大树地下,顾不得地上厚厚的散发出难闻气味的腐殖质,那张隐藏在烟灰之下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哥哥,我背着你走,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来……我们要——” “要去找到猎人的小木屋……我知道,伊欧菲斯。” 棕发男孩挣扎着扶住长满苔藓的树干站直身体,一只红黑相间的蜘蛛瞅准时机,跳到他的手指上沿着手臂往上爬,还是伊欧菲斯眼疾手快把它拍了下去才不至于让哥哥刚踏进密林就中毒身亡。 “天呐……这里还藏着多少可怕的东西?” 棕发男孩吓得往自己的弟弟身后躲去,小脸上满是凄惶。 他们才刚刚逃离虎穴,但前面似乎也并不是一条坦途,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不要怕,不要怕哥哥,我会带着你找到猎人的小木屋的。” 明明面孔更加稚嫩,但眼神却无比坚定的白发男孩搂着自己兄长单薄的肩膀,像之前搂在一起取暖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巧妙地将哥哥的身体重量转移了一部分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们在这密林里,奇迹般地跋涉了两天。 既没有被可怕的沼泽巫婆找到,也没有落入小雾妖的陷阱,就连一只食尸鬼也没有碰到,伊欧菲斯用树枝做成的木棍只击杀过一只低估了他们实力的野猪,而那只野猪最终也成了他们兄弟这两天的食物。 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仿佛他们所有的厄运都已经消耗在了那个可怕的法师塔里,剩下的就只有平安与幸福。 “伊欧菲斯,你的伤好些了吗?” 两个脏兮兮的男孩正躲在闷热的洞穴里,这里的空气湿润得可以挤出水来,而布满青苔的洞穴壁上也确实结满了水滴。 棕发男孩碧色的眼睛担忧地盯着伊欧菲斯有些溃脓的手腕,上面平行地刻了三道深印。 “已经不疼了哥哥,只要能走出这片森林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你说,这是真的吗?我的意思是,那个精灵真的能满足我们的愿望吗?” 男孩心疼地用露水洗干净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外缘抚摸了一下。这是那个自称为灯神的怪物夸下的海口,声称可以满足将他从封印中解放出来的男孩们三个愿望。 而本身只想要凿穿墙壁逃跑的兄弟俩早已被残酷的生活打磨得不再相信母亲曾经讲过的睡前故事,面对突然涌出的一大团烟雾和烟雾中畸形的大脑袋,他们只有害怕。但那个怪物一定要逼着他们许下三个愿望,宣称只有这样它才可以真正得到自由。 而自从那个怪物现身,一个巨大的漩涡就在法师塔的上方开始形成,方圆几里的云朵都被拖拽着陷进这个可怕的涡流里,直到天空变得和暴风雨来临前一样阴沉。 被关押在最深处的兄弟俩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知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这个没有鼻子,只有一对巨大的黄澄澄的眼睛,还有一张鸟嘴的大脑袋就要张开它锋利的鸟喙,把他们连皮带肉地一起撕碎。 “我,我许愿!” 伊欧菲斯壮着胆子,将吓得发抖的哥哥挡在身后,鼓足勇气与这个难以沟通的怪物对视。 “我伊欧菲斯,想要高大强健的体魄和无人能敌的剑术。” “我的哥哥艾切尔,想要学习法术的天赋和强大的魔力。” “我还想要我和哥哥永远不会分开,我们将永远守护彼此,唯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随着白发男孩每许下一个愿望,他的手腕上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深深地刻下一道血痕。很疼,但伊欧菲斯感受过太多比这种伤口更强烈的疼痛,所以他一声不吭地抗了下来,用那双和哥哥一样翠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意外放出来的「神明」。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怪物会满足他们的愿望,亦或者是拥有满足他们愿望的能力,否则伊欧菲斯理应许下一些更切实际的愿望,比如逃出这座法师塔,给他们足够的金币。但和哥哥拥抱在一起度过漫长黑夜时,一遍又一遍谈论起的祈愿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伊欧菲斯的脑海里,比水向下流还要自然地就说出了口。 “我已经许下了愿望,那被我解放的灯神,你应该要退下,去履行你的诺言,而不是在这里继续恐吓我们两个根本什么也没有做错的孩子。” 那颗畸形的大脑袋没有再用它那极其难听的嗓子说一些晦涩难懂的语言,而是爽快地「啪」地一声消失在了两个男孩的视野中。 “它走了?” “它走了哥哥……” 伊欧菲斯劫后余生地将艾切尔紧紧抱住。两个也不过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已经承受了太多,不管是今天刚做完的新实验还是刚刚生死威胁的危机,都不应该是他们这个年纪该经历的,他们理所应当团抱在一起,好好地睡上一觉以平复饱受惊吓的心灵。 但很快,法师塔外突然传来的巨响将他们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惊醒过来。 听不清楚的质疑声和怒吼声混在一起,紧跟着就是弥漫的大火和爆响的雷鸣,这座坚固的法师塔像是突然被移到了沙地上一样,抖动起来,狭窄牢房里的一切都跟着一起摇晃,就连那扇坚固的铁门也跟着变了形。 接下来的就是试探与逃难,两个孩子像两只不起眼的老鼠,在循着灯神的味儿赶过来的术士们与法师塔的主人对峙攻打时,悄悄地逃离了这一处是非之地。 “我们会好起来的,伊欧菲斯。” 艾切尔抱着弟弟的头,安抚地在白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就像他们的母亲每次睡前都会做的那样。他看着这处岩石洞穴角落里长得颜色各异的蘑菇咽了下口水,又撕下一块已经有些发酸的野猪肉,艰难地用后槽牙磨着。 伊欧菲斯感受着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力量,又在哥哥熟悉的怀抱中蹭了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06森精 这一片密林大得完全超出了两个孩子的想象。 这里有太多从未见过的木本、藤本还有蕨类植物,有毒的没毒的,开花的不开花的,相互交缠编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让穿行在密林根部的两个男孩难以辨别自己的方向。在终年昏暗的空间里,他们踉踉跄跄,摸爬滚打地向更深处走去,身上和脸上沾满了污泥和草汁,活像两只小地灵。 但他们有着出奇的好运气,除了缺食少水外,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可以轻易夺去他们性命的怪物或野兽,兄弟俩就这么顽强地在这片积攒了厚厚腐殖质,弥漫着难闻瘴气的森林里,一边互相打气一边穿行着。 “伊欧菲斯,我们真的走对方向了吗?” 虽然年长几岁,但自幼身体就没有弟弟结实的艾切尔已经受不了森林里无处不在的瘴气和难以忍受的闷热。他不停地往外淌着黏腻的汗水,但森林里可以饮用的水源却十分难找,两个孩子都知道那滋生蚊虫的死水坑里的污水指挥加速自己的死亡,唯有清晨凝结的露珠勉强可以入口。 “哥哥,相信我,我已经听到水的声音了!” 伊欧菲斯干枯的嘴唇并没有比艾切尔好到哪里去,他那头在阳光下如白金般闪耀的头发已经彻底成了一把沾满不明褐色物体的杂草,但即便如此,他耀眼的容光也无法被遮挡,雪白的肤色在这片昏暗的森林里成了发光体,指引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艾切尔前行。 被灯神强化过的身体让伊欧菲斯拥有了远超常人的五感,而他那对尖耳朵正微微晃动,告诉他在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此时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旋律。 “再坚持一下,哥哥,马上我们就可以喝到甘甜的溪水,还能痛快地洗个澡,没准还能抓到几条鱼!” 艾切尔除了选择继续相信自己的弟弟之外别无他法,但伊欧菲斯并没有欺骗他,在他即将因为脱水晕厥过去之前,他看到了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溪。 雾气之下,那条蜿蜒的丝带欢快地流淌过这片被诅咒了的土地,不知道什么岁月滚落其中的石块让奔流的溪水溅起白色的浪花,而一尾青色的不知是鲈鱼还是鲑鱼,总之是背鳍上有刺的鱼为了躲开这个石块,奋力地跃出水面,身体扭曲成美味的弯弧。 水,食物。 一下子都有了。 艾切尔不再需要伊欧菲斯的搀扶,他提起最后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跑到小溪边,干了一件蠢事——把自己的头彻底埋进溪水里,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人类与精灵的后代,而不是人类与人鱼的后代。 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像一头耕了一天地的牲口,用冰冷的溪水填满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袋,洗去一身的尘埃。 “伊欧菲斯,我们得救了……” 在艾切尔捧着只是刮去鱼鳞扯掉鱼皮的鱼像一个野人一样生啃时,他棕色的头发终于和恶臭的污泥分出了胜负——只有从他头皮里长出来的东西可以留在他的脑袋上。没有任何调味料的鱼肉又腥又塞牙,但这已经是几天来两个孩子难得不用吃得胆战心惊的佳肴,因为他们还没听说过有谁是吃小溪里捞上来的鱼被毒死的。 “是的哥哥,我们找到水源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顺着这条小溪,一直往下走,总能走出这片地方。” 伊欧菲斯也洗了个透彻,那张完全继承了母亲美貌的脸上有着好几道渗血的擦痕,这是他在树林中钻来钻去开路时留下的伤口。但好在他手腕上的伤痕已经奇迹般的愈合,只留下并排的三道伤疤。 白发男孩盯着手腕上的印记,内心获得了莫大的安定。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拥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自己许下的愿望已经成真,那么哥哥一定也得到了可以使用魔法的才能。 而他的第三个愿望,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也一定会实现的。 哪怕他的哥哥胆小脆弱,总是需要他的保护,但他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这是他的哥哥,唯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吃饱喝足后,两个孩子在高大树木枝叶间渗下的阳光下站了好一会,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算活着,然后才沿着小溪两侧杜松环绕的冷杉,慢慢地向溪流的下游走去。 最基本的生理需求终于得到满足后,两个孩子一直紧绷的神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松懈,他们迈过古老树木腐朽的树干,往前继续走着,为来之不易的小小快乐而一直欢欣不已。如果他们更警惕一些,就会发现鸟雀的鸣叫,昆虫的翁翁振翅还有蛇类的沙沙爬行已经在不知何时陷入了压抑而不祥的寂静。 但他们没有,他们无知而快乐地踩着苔藓和针叶前进,时不时还弯下腰掬起一捧清甜的溪水,让饱胀的腹部变得更加充实。 直到稀薄的迷雾从西面八方将他们包围,头顶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阳光彻底陷入阴沉,这一对幸运的兄弟才意识到他们的运气终于到了消耗完的一天。 “该死的。” 伊欧菲斯还是比艾切尔先一步发现四周环境的改变,他握紧手中尖锐的树枝,这根不起眼的枝条帮助他捕捉到了好几条肥美的鲑鱼,机警地环绕四周。 小溪还是自顾自地潺潺往前奔流着,这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机会,唯一在越来越浓厚的灰雾中可以辨别方向的指南针。 艾切尔又弯下腰紧了紧用藤蔓系紧的草鞋,不安地拉住伊欧菲斯满是冷汗的手,跟着一起在氤氲的雾气中警戒。 “伊欧菲斯,我们是不是有麻烦了?” 太安静了,这种寂静让人毛骨悚然,艾切尔迫切地想要说点什么,好不让自己发疯。 “嘘——” 半躬着,压着哥哥一起弯腰的伊欧菲斯将大部分身体都藏在半人高的芦苇中,这时他白色的头发很好地和芦花融为一体。这样的举措本应该可以欺骗过远处弄出声响的生物,但两位缺乏教导与见识的男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怪物并不仅仅依赖它们的眼睛。 树枝折断的咔嚓声,芦苇荡被分开的沙沙声,沼泽浅滩上踏过的哗哗声。 越来越近。 这简直是一场酷刑。 艾切尔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跳,他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因为自己的胆小而发出暴露他们方位的尖叫。 但与其蹲在草丛中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好让那个可怕的神秘存在放过自己,还不如趴倒在泥浆里,让冰冷腥臭的污泥覆盖住全身,掩盖掉两个人类男孩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的甜美血肉香气。 越来越近。 艾切尔低下头,闭上眼睛,像一只被砍了头的鹌鹑。 但伊欧菲斯一直不肯低下头,他死也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怪物让他们深陷险境。 雾很浓厚,随着怪物越来越近,雾气越来越像一堵厚实的墙,遮挡住白发男孩的视线。所以当这只怪物终于从迷雾中走出,显露真容时,伊欧菲斯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天呐,这是只怎样可怕的生物! 它高大又嶙峋,白骨森森的鹿角上挂着干涸的血肉和青色的苔藓;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根本就不能算是手,那是白色枝条形成的尖锐利爪,长得可怕,几乎可以直接拖到地上。它像极了一只会站立行走的麋鹿尸骸,却又偏偏拥有一部分人类的特征,这种可怕的融合让伊欧菲斯只是看了一眼就恶心得想要呕吐。 那头怪兽的木质头颅上所有血肉都已经腐化,只剩下白骨的形状。它缓慢地转向兄弟俩所在的方向,空洞的眼眶中点燃两团黑色的火焰。 「它发现我们了!」 在认识到这一刻的瞬间,伊欧菲斯拽住低头装死的艾切尔一路狂奔,向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但这个怪物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把他们的逃跑丝毫不放在心上,看上去反应十分迟缓。 伊欧菲斯认为自己的好运或许还没有用完,遇到的没准是一只喜欢装神弄鬼,但实际上并不伤人的怪物,自己只需要退出它的领地范围,大家就还能相安无事。他狂奔着,艾切尔被他拉扯得跌跌撞撞,伊欧菲斯见哥哥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干脆直接将瘦弱的兄长背起来,这样反而还更快一些。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为什么那只怪物如此冷静。 在他们远离小溪向树林中跑去时,四面八方的树枝都受到了某种召唤,扭曲延伸着,试图用柔韧的枝条来困住他们。这让他们更加慌不择路,最终双双绊倒在柔软的泥地里只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完蛋了,我们完蛋了。” 伊欧菲斯和艾切尔一起被树枝缠绕住脚踝,倒吊着悬挂在高大的树木之下,等待那只怪物来检验它无法逃脱的猎物。 “但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哥哥。” 如果死亡是一种无法逃离的结果,那伊欧菲斯选择和哥哥一起拥抱它的到来。 两个男孩在半空中手牵着手,在经历了一路的磨难后,最终平静地看着缓慢朝他们走来的怪物。它抬起头,那个硕大的鹿角在空中像扇子一样带动空气,可怕的头颅离他们越来越近,还一边抬起一只尖锐的利爪,去戳弄离他更近一些的艾切尔。 “该死的,你这该死的畜生!放开我的哥哥!!” 艾切尔瘦削的身体上,一戳就是一个血洞,伊欧菲斯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发出尖锐的咆哮和怒吼。但这只怪物就像没长耳朵一样,把倒吊着的艾切尔当作新得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很快艾切尔就只会在被戳到时发出一声闷哼。 「救救我们,如果命运还没有将我们抛弃的话,求求你救救我们……」 和哥哥一起在那个活该被烧毁的法师塔里相依为命数年的伊欧菲斯痛苦极了,他在半空中摔打扭动自己的身体,伸出手去撕扯那只可怕的利爪,可根本撼动不了一点。而那可怕的怪物似乎正享受他痛苦的过程,把男孩凄厉的哀嚎当作悦耳的歌唱。 「神呐,救救我们吧……」 伊欧菲斯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艾切尔连闷哼都发不出来了,挂在空中犹如一坨死肉。或许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乐趣,那只怪物终于玩腻了,像奄奄一息的棕发男孩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想要将他囫囵吞进肚子里。 “该死!你这没毛的畜生,看这里!”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会聆听祈祷,伊欧菲斯的祈求终于有了回应。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白发黑衣的男人从怪物的身后蹿出,挥舞着雪亮的长剑,一边摆出怪异的手势释放出一条火舌喷向怪物。 “嗷——” 被火点燃的怪物发出一声怒吼,显然这个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男人将它伤得不清。它嘶吼着召唤出更多枝条去阻拦男人的行动,但这些木质的枝条在高速旋转的锋利剑刃下根本不堪一击。 但伊欧菲斯提着的心仍无法放下去。 那个怪物迟缓的动作原来只是一种假象,实际上它动起来快得惊人,而那双枝条形成的利爪也可以和刀剑击打出金石的声音,异常牢固,高大的身躯更是足有两个男人那么高,挥舞利爪时的破空声足以把人吓得跪倒在地上。 伊欧菲斯根本无法判断这个男人能否击败这个可怕的怪物。 翠绿色的眼睛紧盯着战局,但被泪水和汗水糊得一片朦胧。迫切想要变得更加强大的心情以及重力的双重作用下,这双清澈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 打斗声越来越远,伊欧菲斯的心也越提越高,他绝望又期盼地看着一人一怪消失的方向,不知道最后会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是谁。 脚步声。 有些迟缓。 受伤了。 在难捱的等待中,伊欧菲斯一边焦急与哥哥的伤势,一边揪心救命恩人的下场,直到耳朵再次捕捉到动静时,他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向浓雾中张望。 没有那可怕的鹿角,是个人类。 007软弱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什么也没有的孩子,独自从泰莫里亚的艾尔兰德跑出来,本来想去找梅里泰莉神殿避难,却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一路上除了一只鹿首精什么也没有遇到,最后直接绕过了马哈坎山脉,跑到了亚甸?” 自称杰洛特的男人用那双全黑的眼睛错愕地俯瞰着伊欧菲斯,为这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男孩的壮举感到不可思议。他的肤色是死人一样的僵白,眼周布满黑色的血管看起来十分吓人——他说他是一个猎魔人,胸口那枚雕刻有狼头形象的吊坠还有身后背着的两把长剑无形中增加了说服力——而这是他喝了魔药的后遗症。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伊欧菲斯气恼极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席卷着他的焦急焚烧,笔直地往头顶上蹿。但这个质疑他的男人救了他和哥哥的性命,将他们从一次必然的死亡中解救出来。所以他不能大喊大叫,只能握紧拳头,跟在杰洛特骑着的棕色母马身侧,而鹿首精硕大的鹿角作为战利品挂在马鞍的另一侧。 猎魔人怀里还抱着他昏迷不醒的哥哥,他不能冲动。 比伊欧菲斯的情绪更引人注意的,是比猎魔人的白发还要耀眼的发丝,在枝叶间投射的阳光下反射出绸缎的光泽。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杰洛特在伊欧菲斯还被倒吊着时就已经看出了他糊满污渍的面孔应该十分精致,可当他在小溪喝水重新洗了把脸,露出真容时,见多识广的猎魔人还是忍不住为这位即将成长为少年的男孩那耀眼的容光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相比起来,他的哥哥,如果真的是同父同母的话,就显得逊色不少,但清秀的面庞依旧远比路边饿得面黄肌瘦的难民们好看一百倍。 “你说的当然是真的,否则我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为什么会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遇到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 伊欧菲斯的怒火很快就被平息下来,杰洛特的声音低沉有力,完全不为他的情绪感到冒犯,无比轻松地安抚了这位焦躁不安的男孩。 “但不得不说,你们的行为很冒失,你们之所以还能活着完全是命运的馈赠。” “我们别无选择!为了能离开那里,离开那座该死的法师塔,我们只有往别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钻!” “法师塔?” 杰洛特托着昏迷不醒的艾切尔往上靠了靠,这位失血过多的男孩脸色苍白得可怕,脖子软绵绵地向后耷拉着,像某种不详的预兆。 “你们是从谁的法师塔逃出来的?你们是学徒吗?” “怎么?难道你要把我们抓回去吗?那个邪恶的赫尔曼,我希望他已经变成了肉酱,被永远压在废墟下永世不得翻身。”伊欧菲斯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个淬满了仇恨的名字,“学徒,如果我们是学徒倒好了,至少不用经历那些非人的实验,只为了满足那个老不死的所有奇思妙想!” 在泰莫里亚这个对术士还算宽容的国度里,大大小小的法师塔稀稀拉拉地伫立这个北方联盟最大国家的各个角落。其中有热衷于低头做研究,以提高生产效率改善人民生活的实验家,也有醉心于权术,喜欢操纵各个公国的王室的阴谋家,也不乏有沉迷于精灵遗迹,尝试解读命运低语的探险家。 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曾进行过某种程度的人体实验——甚至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人体实验的幸存者。 所以当杰洛特听到伊欧菲斯的控诉时,他只是微微挑起了半边眉毛,并没有很震惊的样子。毕竟从他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兄弟俩都全胳膊全腿,既没有和危险的生物结合在一起,也没有发生明显的外貌扭曲,至多只是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已经够幸运的了,在这个残酷的时代里,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就已经够幸运的了。 在路过这片森林前,四处游历的猎魔人刚从尼弗迦德的黑色大军扫荡过的战场上经过,到处都是大火焚烧过的白地和曾经是村落的断壁残垣。焦黑发臭的尸体粘连在一起,只能看得出大概的轮廓,而其中绝对不缺与这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的孩童。 战争,该死的战争。 杰洛特没有将这种居高临下的悲悯表露出来,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脱离了父母的庇护落到邪恶的术士手里已经十分悲惨,他应该对这个脾气火爆的小鬼多一些宽容。 “赫尔曼,我听过他的名字。你们能从他的手里逃出来可真是够幸运的。” 猎魔人与巫师的关系并不融洽,他们互相鄙夷攻歼。但不懂变通的猎魔人们总是更容易落入下风,被那些看不惯他们使用粗陋法印的巫师们冠以变种人、食腐者的蔑称,动员自己在领地范围内的影响力将这些只是想讨个生活的猎魔人们赶出去。 赫尔曼亦是其中一员,而他为北方联盟效力而进行的那些危险的人体实验——将士兵改造成没有痛觉没有情感的、只知道听从命令的战争机器,已经是这些和魔法沾亲带故的人群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并私底下对他长久的失败表达了毫不留情的嘲讽。 比起亲自下场试图操纵战局的巫师,那些躲在君主背后搅风搅雨的阴谋家们总是自我感觉更加高贵。 消息不算十分灵通的杰洛特还不知道这位心胸狭窄的巫师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再次为这对兄弟的好运感到震惊。但仍危机四伏的密林里并不是听故事的好地方,杰洛特轻轻抽打了一下母马健壮的臀部。 “我们走快一点,你哥哥的伤需要尽快处理,我给他上的药只能暂时止血。” “跑起来,你不是还很有力气吗?那就跑起来给我看吧。” 艾切尔和伊欧菲斯显然还没有被命运女神抛弃,先不提在这片无人敢深入的原始森林中遇到一个路过的猎魔人的概率有多低,他们离逃出这片森林其实也只剩了一天的路程。而在杰洛特那匹名叫萝卜的牝马的帮助下,这个路程被又被缩短了不少,总之一行人在艾切尔彻底断气前,紧赶慢赶地在夜幕彻底封锁路径前赶到了最近的一处村庄。 如果是白天的话,平原的远处能隐约看到一座灰白色的,高耸威严的堡垒,那其实是亚甸的一处军事要塞——哈吉,里面一定会有更好的军医官。 但杰洛特作为猎魔人带着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显然无法通过堡垒的守卫,只能先来这座人口还算旺盛的小村庄碰碰运气。 而谢天谢地,这里有一个草药医生! 那个腰上挂了一圈香草的女人对深夜造访的猎魔人只是震惊了一瞬,便侧过身子让一大两小进去,屋子里的是浓浓的药香,各种干枯的枝叶悬挂在屋顶上。 “真是稀奇,这里居然还会有猎魔人做客,是什么把你吸引过来的?” “我是杰洛特,利维亚的杰洛特。抱歉这么晚上门打扰,但我这里有个情况危急的孩子。” “他被鹿首精戳伤了,我暂时处理了一下,但那只是临时急救。” 猎魔人小心地将艾切尔平放在还算干净的躺椅上,揭开已经算是碎布的衣服给女人看伤口。被就地取材制成的草药糊住的伤口虽然止住了血,但也和那些看不出原貌的叶子粘连在了一起,女人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 “诸神保佑!这可怜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哥哥……” 伊欧菲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神色悲切地看着生死未卜的艾切尔。他没有想到日子才刚刚有了希望,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兄长就要抛弃他一个人先走一步。 “孩子,你先让开,让我做该做的事情。” 女人显然见惯了这种走投无路的病人家属,熟练地将他从地上拎起,力气大得完全和她那细瘦的胳膊不匹配。杰洛特见这位医生已经投入忙碌的准备工作中,便打算先退出去,留下充足的空间交给她工作。 “伊欧菲斯,你先跟我出来,别耽误她做事。” “不……我要陪着他……我要看着哥哥……” 伊欧菲斯的挣扎丝毫不起作用,还没有开始发育的男孩被猎魔人单手拦腰勾起,抱到门外,让他不要在里面碍手碍脚。灯神赋予他的力气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消耗殆尽,白发男孩靠在猎魔人的肩膀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哭战火的无情,他哭早逝的父母,他哭痛苦的遭遇,他哭仅剩的血亲。 “伊欧菲斯,听着,命运时常从我们的身边带走珍贵的东西,但我们除了学会接受,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杰洛特眼神发直地盯着夜空中高悬的月牙,声音毫无起伏,“生活总得继续,无论过去如何,活着的人都必须活下去。” 他已经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若不是猎魔人在变种的过程中已经夺走了他大部分情绪,杰洛特大概也早已无法承受太多悲伤的情绪而陷入疯狂。但他此时安然地坐着,任由悲伤害怕到极点的孩子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软弱,作为长者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我的哥哥,总是那么没用……”伊欧菲斯哽咽着说,“从小和别人打架就总是输,长大了也打不过别的实验品。” “他胆小又懦弱,明明是哥哥却总是躲在我身后。” “可这一次他却主动承担了这一切……”男孩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懊悔,“在那个怪物攻击我们的时候,是他先向那个怪物挥动手,把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明明我的身体比他要好很多,我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你们是兄弟。 杰洛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脆弱的男孩搂在自己怀里。见过不少手足相残的场面后,能够互相为对方牺牲的感情就显得尤为可贵,哪怕是杰洛特都感到自己麻木的心有了跳动的哀伤,这种感觉罕见又痛苦,但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你的哥哥会活下来的。” 猎魔人的安慰十分蹩脚,但足以让被不安和悲伤击垮的伊欧菲斯找到坚持下去的方向。 008伪善(限) “妈妈……不要丢下我……”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不要……” 还是那间熟悉的工作室,之前用来摆法阵的操作台就在不远处,秘银镶嵌的鲁尼文安静地流动着液体的光泽。 一个贵妃榻靠墙摆放,青年衣衫不整地躺在上面,扣子崩开露出大半个单薄的胸膛,原本掖在裤腰里的衬衫也被尽数扯出,腰间一抹白腻十分刺眼。他瘦削的肩膀向内佝偻,憔悴秀美的面庞上满是隐忍。 坠落,在噩梦中不断坠落,青年梦中的呓语充满抗拒,但没有人唤醒他,就连墙上摆放的所有标本也只是安静地漂浮在液体里,陪着他一起沉浮。 “咔——” 实验室的门开了,牛筋底制成的靴子踩在羊毛地毯上摩擦出轻柔的沙沙响,将长袍在空气中舞动的声音盖过。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被数不清的噩梦缠绕,你到底经历了多少可怕的事情?”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你的身体,和常人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带着小鹿皮手套的手轻轻地从青年的胸膛上划过,皮肤上渗出的冷汗将麂皮手套浸湿,但手套的主人并不以为意,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因为瘦削反而显得更加美丽的面庞。 “艾切尔,我的艾切尔,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又能去哪里呢?” “不要——!” 最后一声急促的惊呼将艾切尔从噩梦中彻底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差一点与坐在他身侧的男人撞上,涣散的瞳孔惊恐地忽张了好几次才终于聚焦在自己身边的环境上。 “嘘——嘘——” 轻柔的安抚声并没有让艾切尔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清醒过来的下一秒就想起了自己费尽心思却最终还是失败的考核,立刻挣扎着想要去找克罗维尔教授求情,他还有别的科目需要努力,他不能就躺在这里! 但带着麂皮手套的手毫不费力地将他按在原地。 “艾切尔,你想要去哪里?” “恩斯特先生?抱歉,我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是您,为什么我会在您这里?” 艾切尔扶着砰砰跳动的额角,十分意外自己居然是从恩斯特先生的实验室中醒来,他原本以为是阿西塔把他捡了宿舍,但这个摆放着各种仪器标本的地方显然不是自己那温馨舒适的房间。 “哦,艾切尔,你可能还不知道,年终考核已经结束了,因为缺席了好几场考试,你这一次排名末尾。”恩斯特怜悯地拍了拍艾切尔的肩膀。“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为了奖学金一直很努力,但有时命运就是这么多变。” “什么?我昏迷了多久?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喊我?”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艾切尔差点再次晕厥过去,还是恩斯特眼疾手快将他揽在怀里才没有一头栽在地上。 “你昏迷过去了艾切尔!没有人能叫醒你!我把你带回来以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来看一下你但你从来没有醒过,哪怕是用手拍你的脸都没有反应。” “那就拿冷水泼我,用针扎我,哪怕是用刀割我!为什么要让我错过考试!” 艾切尔的身体里像有东西炸开,那双翠绿色眼睛因为痛苦而变得格外鲜艳,给这张秀美的脸增添了不少姿色。 「就是这样,变得更痛苦一点,更绝望一些,让你的生命燃烧起来!」 “艾切尔,艾切尔你冷静一点!” “抱歉,你的噩梦非同寻常,我和克罗维尔都来看过了,如果强行将你唤醒,你的精神将受到严重的损伤。” “而一旦那种情况发生,你身体里的魔力很有可能会不受控制的爆炸,将整个学院都毁于一旦。” 深棕色的眼睛与那双绝望的翠绿色眼睛对视,居高临下地卖弄着他的权威——他说的就是真理,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和恩斯特对峙了一会,艾切尔崩溃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反驳这位老师的结论,他只能接受自己即将被踢出班·阿德学院的事实,甚至能被踢出去都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学院里也不是没有流传过被淘汰的学生会被榨干魔力,化为维持学院魔力运转的原料的流言。 “哦天呐……我要被踢出学院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低下头掩面呻吟着,艾切尔不知道还有任何别的地方可以帮助他解决自己魔力的问题,如果班·阿德无法再收留他,那他又该何去何从?他又去哪里找一个拥有海量书籍,还半隐居的地方逃离命运的约束? 艾切尔一想到噩梦中的画面,他的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如果没有办法掌握这股力量,那他就没有办法与掌握了另一股力量的伊欧菲斯抗衡,而失败的下场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并且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怜的孩子,你不要担心。”侧身坐在艾切尔身旁,将青年的脆弱全部搂在怀中的巫师在嘴角挂着难以察觉的笑容,“我已经和学院申请了,你可以留下来做我的学徒。” “真的吗?”一片迷茫中的艾切尔听到这个好消息猛地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流转着动人的光辉,“真的可以吗?诸神保佑您,恩斯特先生,您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当然,这种庇护并不是无偿的……” 恩斯特脱去手套,成年巫师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艾切尔的手臂向下滑,和善宽容的老师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隐藏多时的目的。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知识的宝库就将向你敞开,艾切尔。” 手指已经滑到了宽松的裤腰,并没有停下的趋势,还沿着凸起的髋骨继续向里延伸。艾切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剥去大半,显然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发生过一些他不知情的事情。 “恩斯特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艾切尔还没来得及从自己不用被赶出学院的欣喜中平复过来,就被恩斯特不老实的手给惊得浑身僵硬。他连忙握住恩斯特不断向下探索的手腕,试图把它从裤子中抽出来。 “不用害羞,艾切尔,你的身体我已经看过了,虽然多了那么一点小秘密,但相信我,这只会让你更有价值。” 恩斯特那张中年儒雅的脸上浮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之前被艾切尔理解为智慧之光的眼睛里也被淫邪与占有所取代。他俯身在虚弱的艾切尔上方,摆弄瓶瓶罐罐的手已经不容拒绝地插进了艾切尔紧闭的两腿之间,那一团软塌塌的生殖器被他肆意地揉弄着。 “这就是你不停做噩梦的原因吗?害怕别人发现你的小秘密?” “放开我!从我的身上滚下去!” 恩斯特的行为无疑触发了艾切尔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他尖声喊叫着,双脚拼命地踢踹着,像一条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但这些都无法阻止恩斯特的手继续向下摸去。 “看看!”高大的巫师举起手指,刻意抬到艾切尔眼前展示上面湿润的痕迹,“来自你的小秘密,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的话,谁会相信一个男人居然会长着女人才会有的东西?” 完蛋了。 一切都毁了。 艾切尔天旋地转的大脑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而恩斯特还没有放过他,继续用那伪装成温和的口吻一点一点地撕下所有艾切尔极力维持的体面。 “这里是不是已经被人造访过了?所以你才会在做噩梦的时候喊得那么痛苦,「伊欧菲斯,伊欧菲斯不要!」得喊个不停,看来这个叫伊欧菲斯的小子伤得你不轻。” “不过可怜的艾切尔,你不用再害怕了,老师会好好地抚慰你,你所有的恐惧与害怕都将被快乐与满足取代,你将是我最心爱的学徒,得到我所有的指导与帮助。” 粗大的指节已经探了进去,锋利的指甲边缘磨得脆弱的黏膜生疼,艾切尔被激得眼角一下就飙出泪花,他奋力想要将这只手从身体里拔出来,但他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恩斯特。 “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可以给你别的报酬……” 曾经那些被支配的痛苦回忆彻底击垮了这个保持坚强的青年,他泣不成声地哀求着,但恩斯特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许久,又怎么会轻易被艾切尔打动。单薄的衣物一件一件剥落,丢弃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嘘——艾切尔,你要乖一点,导师和学徒,这是多么天然的利益关系。奉上你的肉体对你毫无损伤,却可以给你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这里,互利互惠,多么美好。” “还是说,比起我,你更想对克罗维尔那个侏儒打开双腿?” 赤条条压在狭窄的贵妃榻上,艾切尔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入侵,那滚烫的火棍一样的东西无视了他的所有抵抗,一层层破开带着褶皱的甬道,犁出一道火辣辣的沟渠。 「这就是命运对我试图逃离掌控的惩罚吗?」 恩斯特特意选择了两人相对的体位,这样他才好观察清楚艾切尔脸上所有绝望又无助的表情,这对他的一展雄风十分有帮助。当然这也和巫师们一贯教条而仪式化的性爱有关,他们不屑于使用其他的姿势来取悦对方,性爱与其说是一种获得快感的方式,更像是他们对权力向往的具现化。 “艾切尔,我看重你,你有天赋还勤奋刻苦,留下来做我的学徒,我们可以将魔法的研究推上新的高度。” “你是魔源,离开学院只会被那些不入流的法师捉去榨干你的最后一滴魔力,除了这里,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地方会如此包容一个魔源的存在。” 喋喋不休阐述冠冕堂皇大道理的恩斯特脸上仍保持着平日里的宽和,像一位和蔼的长者亲切地像迷茫的后辈提供就业方向的指导。但他每日穿戴整齐的长袍已经撩起到腰间,露出丑陋的凶器,在艾切尔干涸的甬道中不知疲倦的摩擦。 恩斯特他不疼吗? 可他好疼啊…… 艾切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从中切成了两半,那个不该存在的入口应该已经撕裂出血,灵魂随着不属于自己的节奏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身体。 这一切都源自于两个不懂事的孩童,向名为「灯神」实为迪精的存在,许下了无法承担的愿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获得想要的东西就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具不男不女的身体就是艾切尔在拥有魔力后留下的后遗症——女术士的魔力远比巫师强大,而他许下的愿望正是拥有强大的魔力。 可给了他魔法,却又不让他正常地使用。那个狡猾的迪精钻了语言的空子,而两个尚对魔法一无所知的孩童根本没有分辨的能力。简单的后遗症听起来不过是喝了感冒药剂后的头晕眼花,但某种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力量彻底改变了艾切尔的身体,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坦然面对自己。 恩斯特把艾切尔那张凄美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仔仔细细地回味着,将弱势者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间让这位年长的巫师感到自己重新焕发了生机。他贪婪地掠夺艾切尔身上的每一处角落,把暗红的吻痕遍布苍白细腻的皮肤。 够了,这一切都够了…… 如果接受命运就意味着要成为一个女人,从此学会打开双腿摇尾乞怜,那他绝不放弃! 费尽心思逃离伊欧菲斯不是为了在这里成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庸,就算最终无法逃脱命运的追捕,那他也不能束手就擒。 要他屈服,他宁可…… 悲愤的情感在艾切尔单薄的胸膛中来回激荡,他落在虚空中的眼神落回到恩斯特那张伪善的脸上,恍惚又坚定。 009夜逃 “那可真是太好了,像我这样的怪物也有人怜惜……导师,我可以这样称呼您了吗?恩斯特老师?” 青年的脸涌上诱人的潮红,他主动搂住恩斯特的脖子,柔若无骨地将自己依靠在男人身上,光洁的额头紧贴着恩斯特满是胡须的下颌。 “你想通了?艾切尔,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除了我还会有谁这么疼爱你?” 恩斯特终于满足地在艾切尔的身体里发泄出来,白色掺杂着血丝的液体随着柱体的拔出源源不断地涌出,流在贵妃榻上形成一片斑痕。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腥膻味道让人作呕,但艾切尔就像没有闻到一样脸上挂着虚无缥缈的笑容。 “那您可以先帮我把脚上的环取下来吗?既然现在我已经不是学院的学生了,那我再带着学院给我的东西感觉不太合适,我想换成导师给我的标记……” 因为特殊的身体构造,艾切尔的身体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柔韧又带着骨感。他抬起圆润可爱的脚趾踩在恩斯特的鼠蹊部附近,挠痒痒似的画着圈,精致的脚踝上一颗褐色的小痣,上面套着一根银色的链条,这是防止他离开学校的「必要措施」。 “导师如果不放心的话也没有关系,毕竟我只是一个人人害怕的魔源罢了,就算您不嫌弃地收我为学徒,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永远学不会魔力的废物。” 艾切尔温和无害的脸太具有迷惑性,当他刻意展露出顺从时,没有人会怀疑他其实在言不由衷。远比他年长的恩斯特按理应该可以轻易看穿艾切尔顺从表面下的倔犟,但无往不利的战绩,和对「互惠互利」深信不疑的自大蒙蔽了他的双眼。 怎么会有人拒绝他呢? 他可是班·阿德学院里德高望重的导师,能被他选中,能被他接纳这具畸形的身体,艾切尔一个即将被驱赶出境的学生应该跪下来亲吻他的鞋子,视他为再造父母,救命恩人才对。 “艾切尔,这可是你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请求,我怎么会不同意?” 巨大的满足感让恩斯特变得十分好说话,他挥挥手,这根一直束缚着青年的脚链就立刻消失不见,而艾切尔也适时地把腿收回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 “真是太感谢您了,那我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我需要搬过来和您一起住吗?” 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艾切尔学会了讨好自己,顺从得像一只懵懂无知的羔羊,这让恩斯特得意极了。克罗维尔那个小丑就算在这个小家伙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又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被他收入囊中? “别那么心急,我的孩子,只要你摆正你的位置,我保证,你想要的东西最终都会属于你。” 相比起艾瑞图萨女校,女导师和女学徒之间如同母女一般的羁绊,在班·阿德学院中,只要是挂了名号的男导师与男学徒之间总是有那么一丝不清不楚的勾连。一切有迹可循的蛛丝马迹都被埋头苦读的艾切尔视而不见,直到恩斯特撕下他伪善的面具前,他都没有发现这个学院华丽的外袍下满是跳蚤。 令人作呕。 艾切尔飞奔回宿舍,没有理会阿西塔焦急的追问“艾切尔,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剩下的所有考试?!”,一头扎进浴室中打开冷水哗哗地冲洗起自己的身体。 「冷静,冷静艾切尔,你已经成功逃过一次了,你一定可以再逃一次的。」 身上斑斑点点的印记让人作呕,肮脏的口水和腥臭的体液都让艾切尔感到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但他不可以在这里倒下,他一定可以找到别的方法,他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那他就理应得到他该得到的回报。 ******** “如果你想要寻找什么东西,那就去诺维格瑞,不管是泽瑞坎的香料还是矮人铸造的宝剑,国王下达的秘密指令还是北方王国的战略部署,只要你出得起价钱,那里都能找到。” 这是阿西塔有一次和艾切尔卖弄自己的见识时,夸下的海口,为人谨慎朴实的青年对此保持十分怀疑的态度,但此时这颗混乱又包容的北方自由明珠成了他下一处目的地。 艾切尔身穿深灰色的长袍,帽兜将头发捂得严严实实,跨坐在一匹累得直打响鼻的棕色牝马上,乘着夜色往西边奔驰。 “坚持一会,莉莉丝,等到了下一个驿站,我们就好好歇一歇。” 母马温顺的长睫毛上凝着露水,为了尽快离开班·阿德学院的势力范围,艾切尔一夜未眠,驾着阿西塔友情赞助的莉莉丝一路向西狂奔。 一想到阿西塔,艾切尔的心就揪成一团,他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室友居然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从而推理出发生在他身上的遭遇。 「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恩斯特会不会迁怒于他?」 狼群的嚎叫就在不远处,艾切尔一刻也不敢停,大腿夹紧马肚早已僵硬,内侧的皮肤火辣辣的疼,身下撕裂的伤口更是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可他不能停,谁知道恩斯特有没有什么可以找到他踪迹的把戏?他这样不告而别一定会触怒那位看似宽和实则阴险的导师,如果被抓回去,艾切尔一想到可能的后果,脊梁就窜过一阵寒意。 艾切尔越想越觉得什么因为做噩梦而缺考的理由都是借口,恩斯特明明就是有意为之,故意让他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直到彻底失去留在学院的资格。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恩斯特视为唯一的救赎,甘愿全身心的奉献自己。 「但阿西塔,我没白交这个朋友,希望他科德温公爵的父亲可以庇佑他,不至于像我这种无名小卒一样只能任人拿捏。」 颠簸的小路没有任何照明,只有雾蒙蒙的月光洒在石子上,艾切尔吊着一口气趴在马背上,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莉莉丝的喘息也到了无法再忽视的程度,哪怕艾切尔自己还能再坚持,阿西塔送给他的这匹马也不能累坏了。 “吁——” 青年轻轻勒住缰绳,一人一马走到小道边上升起火堆。好在阿西塔给他准备的东西周全,毛毯食物水壶钱袋一应俱全。艾切尔靠着母马,眼睛看着噼啪作响的小火堆,脸上因为火苗的跳动,阴影也不断地在跃动。 “莉莉丝,谢谢你,第一次和你出行居然没有将我掀翻下去。” 颇通人性的马打了个响鼻,垂下头顶了艾切尔一下,神经一直紧绷的青年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赶路了,这一次还有你陪着我,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莉莉丝棕色的大眼睛犹疑地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啃起了草皮,艾切尔并不恼,拍了拍莉莉丝优美的长脖子。 “不相信我吗?我可是一个人在埃森兰的森林里生活了一个礼拜的探险家。” “好吧,你揭穿我了,如果没有遇到杰洛特,我估计那一次就已经丢掉一只胳膊了。” “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总是能逢凶化吉,但莉莉丝,如果遇到危险的话,你可不要管我,一定要自己逃跑听到了吗?” “好姑娘,阿西塔把你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 山毛榉林间持续不断的蝉鸣盖过了清脆的鸟啼声,吵得人心烦意乱。酷热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大地,湍急的河流因此而变得清浅,有气无力地滋润这片土地。 一列稀稀拉拉的军队穿着残破的亚甸军装,神情紧张又焦灼地沿着河道行进,他们刻意保持安静,只有盔甲磕碰的声音无法避免,但每当发出明显的声响时,士兵就会慌张地东张西望,不知道在防备什么可怕的敌人。 这是亚甸从哈吉要塞向瑞达尼亚撤退的一支部队,在和尼弗迦德的黑色大军一触即溃后,惜命的士官为了保住所剩无几的部下,声嘶力竭地收拢住残部,一头扎进埃尔兰德的森林中,狼狈向北撤退。 但好不容易甩掉尼弗迦德的追击后,这一支千人建制的部队已经只剩下可怜的不到三百步兵和二十名骑士,低迷的士气笼罩着这支残兵败将,只需要再轻轻敲上那么一下,所有人就会作鸟兽散,再也成不了气候。 “再坚持一下,只要能赶到庞塔河,就会有接应的队伍。” 脸上溅了血滴的指挥官赶着马,在队伍间来回的穿梭,小声地传达下继续行军的指令。即便身后已经没有太阳旗帜的追赶,但所有人都不敢放松,甚至不敢停下来喝口清甜的水,他们仓皇地逃窜着。 着名的庞塔河其实是泰莫里亚和瑞达尼亚这两个南北相对的国家的分界线,而亚甸和瑞达尼亚则占着对角线。但这位慌不择路的指挥官已经彻底被不畏生死,仿若绞肉机一般的尼弗迦德军队吓破了胆子,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只要能带着这一指残部逃到瑞达尼亚,没准还能捞一个男爵当当。 郁郁葱葱的树林已经阻挡不了奔腾的水流声,穿着沉重的盔甲奔走了数个小时的队伍终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一双双绝望麻木的眼睛中迸发出焕然生机,无需催促,所有人都自发地加快脚步向前冲。 “冲啊——希望就在前方——” 和他们一起冲出山毛榉林的,还有数根锋利的箭矢,从各处隐秘的角落一起飞射而出,直逼这些一门心思向往新生的逃兵们的后背。 破空声和箭头击打在盔甲上发出的撞击声惊醒了一部分疲惫的士兵,他们惊恐地回过头来张望,甚至想不起来应该先拔出腰间的铁剑。 “是起义军!是起义军来了!!” 在丛林中与起义军作战的恐惧甚至超过了被黑色大军碾压,这些从战场上逃窜下来的士兵们只看到涂抹迷彩的身影在树林间晃动,就主动将最后一点战意跑在身后,没命地向前跑去。当在起义军的视野内,这些只知道逃跑的白皮猪,和站着不动的木桩没什么两样,下一波箭雨到来时,箭头扎进血肉中的声音就明显增多了不少。 “杀了他们,给我们的同伴报仇!” 尖锐的呼啸声在山毛榉林中呼应着接连响起,由非人种族组成的起义军游击小队高举屠刀,悍不畏死地超仓皇逃窜的人类士兵们砍去。奔腾的庞塔河畔到处都是残缺的肢体和泼洒的鲜血,三百名步兵面对几十名游击队员毫无抵抗之力,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兵们也在一位白发起义军的进攻下不堪一击。 他每一次凶悍利落的挥砍都会带走一条性命,只要他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地尸块。哪怕是指挥官那花了大价钱打造的盔甲也扛不住一次劈砍,这位惜命的人类最终带着砍成两半的头颅凄凉地倒在地上。 “伊欧菲斯,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就算是战神再世也不会比你更勇武!” 简单的皮甲和亚麻里衬勾勒出白发精灵高挑矫健的身型,一头飘逸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白金色的发丝竟然在这样高强度的打斗后还保持柔顺。他随意地甩了一圈手中的钢剑,一连串血珠随之飞溅在冲上来表达自己崇敬之情的同伴身上。 “呀!伊欧菲斯,这可是人类的血!” “抱歉,苏米纳,但你太过夸张的赞扬让我浑身不适,不如还是去打扫战场好锻炼锻炼你快生锈的身手?” 伊欧菲斯指的打扫战场除了要带走所有可用的物资外,还包括给所有没有死去的人类士兵补刀。这个活枯燥又乏味,起义军头领唯一的弟弟,苏米纳一心想要与自己心中的英雄亲近,却不想伊欧菲斯根本不想让他靠近。 在白发精灵的冷面下,嘟囔了几句后苏米纳最终还是乖乖地和其他同伴一起干活。 「不够,还是不够。」 伊欧菲斯没有理会手下的游击队员们的心理活动,他沉默地看着河畔开阔地带上的一片狼藉,他的尖耳朵同伴们正在将尸体们抬起,扔进咆哮的庞塔河中喂鱼。可他胸中永不停止的愤怒和嗜血杀戮的冲动并没有因为这一场胜利得到平息,反而更加狂躁。 伊欧菲斯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右手暴露出伊欧菲斯想要屠杀更多人类的欲望。 「都该死,所有的人类都该死,哪怕我们不得不要与尼弗迦德那些疯狗们结盟。」 「唯有人类的血才能祭奠哥哥,唯有夺回我们的土地,才能恢复精灵往日的荣光。」 庞塔河席卷着一切,永不回头地向前。 010火焰 「阿西塔: 我亲爱的朋友,希望你那边一切安好。 我已经尝试着换了好几个地址向你寄信,但一直没有得到回音,这让我十分焦急。不知道究竟是你换了住址,还是被迫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但我宁可是替我跑腿的信使偷懒没有将信送到该送的驿站,也好过你正为了我的缘故受罚。 掐指一算,这已经是我抵达诺维格瑞的第五个月,日子过得飞快,与你分别的那一夜已经仿若隔世,我感觉自己都快成了半个诺维格瑞人。 我从没有见过哪一个城市像诺维格瑞这样混乱无序,肮脏阴暗,还充斥着暴力与猜忌,这和你曾经向我描述过的自由之都相差甚远。到处都是猎巫行动,每天都有人被揭发,每个角落都可以看见女巫猎人无理地挑起事端,只为了能抓到足够的牺牲品来满足他们野蛮嗜血的欲望。 往日贸易的广场上除了成堆的书被焚烧(天知道我每次看到都有多么痛心!),每周还固定有火刑,而在大火中惨叫的可怜人往往只是因为他们的血脉并不纯粹。皮肉烧焦的臭味只要闻过一次就永生难忘,可这里的市民每周都要闻上那么一次,还会为这样的「表演」鼓掌呐喊,简直令人发指。 但我还是不得不留在这里,因为至少有一点你说的是对的——在诺维格瑞,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而这里,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的地方了。 你赞助给我的盘缠已经用了大半,现在我不得不在一家草药店落脚,靠卖弄一点微不足道的学识攒钱。但请不用挂念,我已经是一个可以自力更生的成年人,我相信我可以靠自己在这里直到找到需要的东西。 最后,替莉莉丝向你问好,我每天都会给她梳理毛发。 又及:请务必向我我报个平安,否则我每夜都难以入睡。 你忠实的, 艾」 艾切尔把羽毛有些杂乱的鹅毛笔插回到墨水瓶里,最后检查了一遍写在羊皮纸上的信件,确保每一个单词都没有被劣质的墨水和劣质的羊皮纸洇开后,才小心地把纸迭了起来,塞进从黑市上买回来的信封。只有这种施加了咒语的信封才能保证信件不会被他人打开,否则突然点燃的火焰会烧掉偷窥者的手指。 这大概是艾切尔写给阿西塔的第五封信,前四封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这种完全与友人切断联系的孤独感让柔软的青年倍感煎熬。 他每天睡觉前都会无法克制地辗转反侧:阿西塔是不是被学院关起来了?阿西塔的父亲会不会为此震怒?阿西塔是不是突然认识到他其实是个祸端,所以想要绝交?信到底有没有交到阿西塔的手上?这个信封到底能不能起到保密的作用? 除了唯一的朋友阿西塔失联外,艾切尔自己还有一堆需要头疼的问题:学院会不会来抓他?恩斯特会不会想办法报复他?身体里的魔力究竟如何才能释放?命运既定的轨道究竟能不能被改写? 层出不穷的心理活动每一天都在艾切尔的脑子里做各种斗争,把他紧绷的精神折磨得更加脆弱,时常顶着青黑的眼圈去草药店上工。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很快就成了老板最喜欢的员工,毕竟除了他,草药商人托洛内斯·克劳利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既懂各种草药用途,又会基础治疗,还如此任劳任怨的老实人了。 “艾斯卡尔!艾斯卡尔快过来!” 化名为艾斯卡尔的艾切尔就住在草药店楼上,像这种一楼临街的门面做买卖,二三楼住人的小楼房是诺维格瑞最常见的户型。好心的克劳利先生不但收留了他做伙计,还免费提供给他一个小房间落脚,就连莉莉丝也能留在后院的马厩里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匆匆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身朴素的深褐色亚麻长袍在空气中带起一阵灰尘,几个月没来得及修剪的头发又长过了肩膀,胡乱地披散在背后。 “先去把鬼针草花拿出去晒太阳,好好翻一翻,白屈花也是一样。下午记得把水牛草送到神殿那边,然后取回上次的报酬。” 托洛内斯·克劳利是一个头发胡子花白,背也佝偻着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小老头,脸上深深刻着的褶皱无一不在阐述这位老人经历过的岁月搓磨,但老花镜后闪烁的精光却很不简单。他一边杵着柜台上的石钵,将前几天收到的血苔磨成粉,一边从厚重的老花镜后半抬起拉长的眼皮吩咐艾切尔。 “好的,克劳利先生。” “是这一盆吗?我拿去后院晒了。” 他端起用藤条编成的篾箩,上面是今天早上刚到的鬼针草花,还没有枯萎的五瓣花朵仍呈现出瑰丽的石榴色光泽,常见于沼泽泥泞地带。分量挺足的,艾切尔掂了掂满意地露出一丝笑意。 鬼针草花以致幻效果出名,甚至有别有用心的人会偷偷用它来炮制一种粗劣的麻药粉,在贵族中悄悄流通的纯正麻药粉其实出自另一种块茎植物的根部。但在这个生存环境十分恶劣的城市里,除了永恒之火那群狂人的宗教疯子外,没有人会责怪任何一个需要靠幻觉才能继续生活的可怜人——谁知道他的亲戚朋友是不是已经被困在火刑柱上被烧成了焦炭! 但在这间草药商店,鬼针草花的主要用途却是镇痛,是那些干体力活,尤其是码头装卸包裹的力工们最喜欢的药物。这种不算常见的花朵收购价格并不算昂贵,但前期处理十分繁琐,需要经过四道工序才能处理掉对人体有害的毒素,昂贵的人工是成品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的原因。而在艾切尔加入这家店铺后,多了一个人帮忙的草药商人也渐渐地把这一款草药的售卖价格降了下来。 “早上好,莉莉丝。” 温顺的母马朝艾切尔打了个响鼻,凑到他身边用大脑袋顶了青年一下。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过艾切尔的脸颊,他高兴地理了把莉莉丝顺滑的鬃毛。 “闷坏了吧?晚上带你出去转一转?上码头那边溜达溜达怎么样?”莉莉丝听懂了艾切尔的话,咧开嘴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姑娘,不过要等我把事情做完好吗?” 艾切尔又拍了拍莉莉丝修长有力的脖颈作为问候的结束,这才开始细心地翻拣起那一大簸的鬼针草花。为了卖个好价钱,他需要修剪掉所有已经枯萎的枝叶,哪怕它们的存在对药效并没有半点影响,但既然这是克劳利先生的要求,他就照做。 对白屈花根茎的处理则又是另一种手法,艾切尔需要将这种同样可以用与镇痛的原料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这并不困难,只是需要一双稳定的手和无与伦比的耐心,但好在艾切尔两者兼备,所以他切出来的块根大小几乎完全一致。 光处理完这两种药材就花费了他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等艾切尔忙完这一切,他匆匆给莉莉丝添了草料和清水后就披上黑色的披风,拿上准备好的一大包水牛草赶往永恒之火神殿所在的那座小岛。 艾切尔发自内心地抗拒靠近那里,在他看来这种狂热到动不动就把人捆在火刑柱上焚烧的宗教和疯子无异。在永恒之火教徒还有女巫猎人的高压管制下,诺维格瑞这座位于瑞达尼亚领土北方的靠海明珠已然蒙尘。大量商人害怕地逃离了这座靠贸易繁荣起来的城市,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无处可去的游民还有趁机作乱的投机分子。 但即便这样,这些女巫猎人们那比猎犬还要灵敏的嗅觉却还总是可以从人群中找到一些拥有非人类血统的家伙——他们甚至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死去多年的祖母其实不是人类,给他们冠以各种罪名,然后抄没他们的家产,最后驱逐出境。 这还算下场不错的家伙了,比他们更惨的是那些已经在火刑柱上成为焦炭的可怜虫们。艾切尔始终无法忘记当他第一次赶到这所阿西塔口中无限向往的城市时,最先给他带来冲击的不是繁荣与自由,而是教主大门前护城河大桥两侧那密密麻麻的木柱们。而每一根木柱上都有一具已经彻底碳化,仍保留生前痛苦呐喊姿态的尸体。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把东西给他们,然后把钱拿回来,就这么简单。」 「如果今天结束得早,没准还有时间去黑市上再看一看,说不定能淘到一本还不错的书。」 艾切尔匆匆穿行在狭窄阴暗又潮湿的巷子间,随处可见发黑的苔藓和被人便溺过的角落,倒在路边只剩一口气的乞丐已经和一块死肉没什么区别,一些散养的鸡就这么闲庭信步地漫步在这肮脏的环境中。艾切尔每次看到这些自由自在的家禽就难以控制自己不去想平日里常去的酒馆是不是从这里进货。 为了不让自己的胡思乱想变得更加脱轨,他提前绕到了大路上,至少这里铺设了石板砖,也没有人敢当着女巫猎人的面随地大小便。只是在大路上行走也增添了会遇到女巫猎人的风险,一般除了虔诚的永恒之火教徒很少会有人在这里行走。但好在来这里不到半年,艾切尔就已经把诺维格瑞大半个城的交通都熟记于心,随时都可以重新回到小路上,而黑色的披风更是这里最常见的款式,几乎每三个行人中就有一个是这副打扮。 “安德森神父,下午好,今天就您一个人值班吗?” 说起来可能不相信,永恒之火神殿和克劳利先生的草药商店至少已经有十多年的合作关系,这也是为什么艾切尔敢一个人前来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至少不会因为「擅闯神殿」的罪名而死得不清不白。 “哈——” 神情懒散的牧师先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比艾切尔还需要睡眠,为此艾切尔适时地摆出关心的忧虑。 “您看起来很劳累,需要再休息一下吗?我这里的事情很快就能办好,应该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艾斯克尔,你总是这么贴心。”深红色发色的神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艾切尔将带来过来的草药放到一个木质的架子上,“但与劳累没有关系,在这里值班有几个人会不打瞌睡呢?我宁可去广场上看热闹!” 「忍耐,艾切尔,你要忍耐,神父他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但他也是一个狂热的教徒,而喜欢观看火刑是所有教徒的共同爱好。」 艾切尔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您可真是虔诚,永恒之火会保佑您的。” 安德森神父见有人愿意听,便来了兴致,抓着艾切尔就最近的一次火刑发表了好长一段看法,充斥着尖耳朵的畜生、肮脏的侏儒、恶心的变形怪等等对非人类种族的蔑称以及对能使用魔法的术士们深切的憎恨,听得艾切尔太阳穴直突突地跳。 先不提那些喜欢躲在国王背后,操纵一国政治的术士们,非人类难道就真的这么遭人恨吗?明明这颗星球最开始属于他们,人类才是那个偷走他们土地的迫害者,为什么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地认为所有的非人类种族都低人一等,是应该被像消灭害虫一样除去的渣滓? 艾切尔不由得回想起年幼时,那一场至今仍未平息的战争还没有波及到自己的家乡时,母亲美丽的面庞就已经时常笼罩忧愁,而父亲也经常因为母亲非人类的血脉而脾气暴躁,家里的氛围总是紧绷的。 可明明是他因为母亲高贵的气质和美丽的容颜而亲自求娶,但又在几年后因为无法承受旁人的指指点点而迁怒于柔弱的母亲。在艾切尔的印象中,母亲似乎都没有开怀笑过几次。 就连伊欧菲斯…… 一想到那个继承了母亲尖耳朵的弟弟,艾切尔的胸口就一阵刺痛,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引起了安德森神父的注意。 “艾切尔?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抱歉安德森神父,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回去休息一会就好了。” “真是个勤劳踏实的孩子,应该让你的老板给你放上一天假!如果把你累坏了,我看他上哪里去找像你这么懂事的好帮手。”安德森神父伸出他满是红色汗毛的手拍了拍艾切尔单薄的后背,把青年拍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快回去吧,你要好好锻炼身体,瞧瞧你这瘦弱的身子板,「丁香花」的姑娘们可不喜欢你这样的身材” 说着,一个破损的钱袋抛到艾切尔手中,他懂事地没有当面清点,又客套了几句后终于离开了永恒之火神殿的值班室。 等艾切尔终于又穿过一条条巷子,快要回到草药商铺所在的小广场时,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为了宣扬永恒之火的神圣,诺维格瑞的夜晚倒是与黑暗无关,只要是可以行走马车的石板路,在晚上都会点燃红色的火把,隔远了看确实颇为壮观。 但青年没有心思欣赏,他今天的心情已经彻底被破坏殆尽,行色匆匆地往回赶,想趁着宵禁开始前好歹带莉莉丝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就在他走到最后一条巷子时,一个满是血污,脏兮兮的手抓住了他的披风,伴随着一个微弱的声音。 “求求你……救救我……” 011月光 “谢谢,谢谢你……”浑身上下好几处贯穿伤,还有数不清的擦伤,头发被血和泥浆糊成一绺一绺的男人虚弱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救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绷着脸的艾切尔正为自己的心软懊恼不已,“等你能动了就赶紧离开,我这里藏不了你这么大个活人。” “是,是……等我能走了我绝不会拖延,更不会拉你下水……”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身上的脏污将艾切尔精心搭理的地板弄得黏糊糊一片,爱干净的青年眉毛皱得更紧了,深深的纹路仿佛刻在了眉宇之间。 “你先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然后擦洗干净一下,否则我没法给你处理伤口。” 艾切尔费力地往房间里提来一桶冷水,大晚上的他可没法编出一个理由去烧火,面冷心热的年轻人由衷地希望这个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晕过去的男人不会因为这一桶冷水丧命。 “嘶——” 把破碎的衣物从粘连的伤口上撕下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这个男人显然没有猎魔人的忍痛能力,每一次都疼得他满头大汗,几次都差点要昏厥过去。艾切尔对他这幅龇牙咧嘴的样子看不过眼,又蹑手蹑脚地溜下楼,薅了一把今天刚晒的鬼针草花和白屈花根回来。 “给,把这个嚼碎了,汁液吞下去,渣子吐出来。” 男人显然也认出这种草药的用途,听话地照做后草药的镇痛效果很快生效,他再撕扯那些粘在一起的衣物时就没有那么痛不欲生了。 而清洗干净他身上的脏污足足用了三桶水,艾切尔都担心克劳利先生会不会突然探出头来问他在房间里做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这么多水,要知道浴室可是在后院,没必要提水回来。但克劳利先生只是沉浸在从游吟诗人那新学的歌曲,一首歌颂英明伟大的拉多维德五世的小调被他翻来覆去地唱个没完。 “好了,你忍着点,别叫出来,要是把老板引来了,我们都得被赶出去。” 把脸擦洗干净后,男人露出一张普通的脸,五官平庸得第二天就会忘得干干净净,但国字脸的特征至少能看得出他应该是个北方人。 “我不问你叫什么,我也不管你为什么被人追杀,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唯一关心的就是你什么时候伤能好,什么时候能从我这里离开。” 等艾切尔将男人的伤口完全处理好后已经是后半夜,除了几声狗吠外就只有瑞达尼亚士兵巡逻时盔甲碰撞的铿锵之音。艾切尔再怎么懊悔自己一时心软捡回来这么个大麻烦,也没有办法再把这个伤员给赶出去,只能板着一张脸徒劳地与男人划清界限。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那张温和秀丽的脸做出这种严肃的表情犹如小孩硬套上大人的盔甲,滑稽且毫无威慑力。男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大量失血伤口感染外加连绵不绝的疼痛让他毫无反抗之力,任由艾切尔咬牙把他搬上床。 等忙活完这一圈,带莉莉丝出去散步的计划彻底泡了汤,艾切尔又忍着疲惫与困意,跑到院子里给莉莉丝添了草料凉水,说了不少好话才让这匹能听s懂人话的聪慧牝马消气。 但床已经被人占了,重伤的男人皱着眉头已然睡去,浑身除了条短裤就只剩下绷带包裹,看起来十分可怜。艾切尔又为自己泛滥的同情心恼火了一分钟,然后放弃似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男人逐渐平缓的呼吸,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为什么要救他呢? 大概是自己在绝望的时候也曾感受过别人的善意吧! 若没有杰洛特几次三番无私慷慨的帮助,他大概早已变成无边森林里的一捧白骨,若没有阿西塔的帮忙,他大概也只能继续被困在学院里,沦为恩斯特那个老贼名为学徒实为禁脔的存在。 而自己这一手熟练的包扎技术,也是跟在杰洛特身边学会的。 从伊欧菲斯身边逃开后,他曾一个人作为蹩脚的游医,漫无目的地游荡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被一个在村中里肆虐的瘟疫妖女盯上。而杰洛特,他无法报答的恩人,再一次像天神一般降落,将他从那强大的妖灵手中救下,破解了这个伴随瘟疫而生的恶灵的诅咒,拯救了那一片地区的人民不会全部死于瘟疫。 在那之后,幼年时就救过艾切尔和伊欧菲斯一次的杰洛特看他一个人行走十分危险,便默许他跟着自己身边当个帮手,而那一段时间虽然艰苦,但却是艾切尔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艾切尔还记得在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像杰洛特解释为什么童年时形影不离的兄弟俩会闹得分崩离析,在伊欧菲斯还在为精灵浴血战斗时,自己却像个懦夫一样逃到了山野乡村中后,杰洛特那张和多年前并未改变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神情,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艾切尔身上人性的弱点。 “战争很残酷,艾切尔。” 转过头来看向艾切尔的杰洛特,眼神穿过局促的少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金色的眼瞳中是不属于人类的竖形瞳孔,这让他看起来像个猫科动物,而猎魔人的解释是这样的瞳孔有利于他在任何光线下都能看清楚敌人的位置。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中活下来,更只有少数人能够从中找到价值,大部分人都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不得不披甲上战场,最终把小命丢在了那里。” “所以没什么好愧疚的,孩子,你只是不适合当一个战士罢了。” 杰洛特的宽容让艾切尔愈发无地自容,他伤心地低下头。 “伊欧菲斯,那个孩子他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而战斗,他们想要为精灵夺回至少一块属于他们的地盘,至少在那里他们不用再作为二等公民,被人类呼来喝去。” “而我,只是帮忙做饭照顾那些受伤的士兵们,都会因为无法忍受他们彻夜不停的呻吟与哀嚎而神经衰弱,一心只想逃离这一切。” “是我太懦弱了,是我不配当他的哥哥。” 「远不止这些,艾切尔,你还隐瞒了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违背道德伦理的感情,和对你不顾一切的占有,而这才是你最终选择逃离的原因。」 艾切尔痛苦地把脸埋在手心里,这个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理由只能跟着他破碎的心一起烂在肚子里。杰洛特并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他人的性格,刚刚那几句就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心思,这时再见到艾切尔的悲伤,他也只能一声不吭地呆坐在一旁陪着。 “没有人生来勇敢,艾切尔。”杰洛特过了好一会后终于又憋出了一句别的安慰,“你需要有强大的信念来保护心中所爱,只有这样你才是无畏的。” “那你的信念源自哪里呢?杰洛特,那些愚昧的村民根本无法理解你们猎魔人为了练就可以保护他们的本事付出了多少代价,只是单纯的因为你的外表就轻蔑地称呼你们为变种人,甚至不接受和你在一个酒馆用餐,可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呢?” 杰洛特陷入了沉默,浓密眉毛间的刻痕变得更深了,显然这个问题是他不愿意提及的,亦或者这样的疑惑也一直困扰着他: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这么多年一直与怪物战斗? 眼见杰洛特脸色不好,艾切尔慌乱地请求猎魔人的原谅:“抱歉杰洛特,我不应该问你这样愚蠢的问题,都是我不好……” “没有关系,艾切尔,你只是问了一个每个有良知的人都会有的疑惑。”杰洛特晃了晃脑袋,表示他对艾切尔的冒犯并不以为意,“但你这个随便道歉的性格得改一改了,你需要变得强硬一点,这样别人才不会像盯上一块美味的肉那样时刻等待着把你吞下肚。” 艾切尔知道杰洛特指的是前一天他们在一家小酒馆吃晚餐时,因为他不小心将麦芽酒洒在路人鞋子上后,被借机生事的小插曲。但若不是杰洛特就在不远处,立刻赶来将他从一群酒鬼中捞出来,在人群中清秀胆小得像个女孩的艾切尔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悲惨的事情。 少年狼狈地低下头,但因为杰洛特是他唯一亲近的人,所以他又忍不住释放出一点内心的不甘。 “我也想变得强硬!我也想永不低头!但我没有那个本事,我既握不住剑,也拿不动刀,徒有一身用不了的魔力,还为此付出了我根本不想付出的代价……” 说着说着艾切尔的情绪逐渐崩溃,豆大的泪水连成串地从他那张干净秀美的脸上滑落。那难以启齿的变化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折磨着他,哪怕是面对杰洛特,艾切尔也无法坦然告之,气急的少年只能抽噎着,趴在桌子上哭得可怜。 杰洛特看着光长身高不长体重的少年叹了口气,艾切尔在他看来就像一根细瘦的竹竿,只要稍微用力那么一折就会断成两截,和他那个勇武的弟弟相比可以说文弱得可怜。这样得男孩不应该一个人游走在怪兽层出不穷的山林里,只为了寻求一个心灵上的平静之所,他应该被锦衣华服包裹,在安全温暖的城堡中居住,当一位优雅的谋士。 虽然杰洛特和巫师们的关系很不好但他还是为了艾切尔的未来做出了合理的建议。 “艾切尔,很抱歉。”年长的猎魔人将哭泣的少年揽在自己膝头,“我不知道你身体里这股强大的混沌能量该怎么办,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帮助你。” 而那个地方就是班·阿德。 「杰洛特你错了,班·阿德或许拥有干净整洁的道路,也绝不会看到四处逃窜的老鼠和蟑螂,但那里的人是扭曲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无法接受,所以我不得不逃了出来。不知道如果再见的话,你是否会为我一再的懦夫行为感到失望……」 艾切尔看着窗外的弦月,潮水般的孤独将他淹没。 012窝藏 “艾切尔,艾切尔,起床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急切的敲门声将靠在椅背上睡着的青年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房门外克劳利先生高亢的呼喊声比楼下的公鸡打鸣还要嘹亮,让艾切尔的心跳一阵加速。他连忙应声,好先止住了克劳利先生的定制闹钟。 “好的,克劳利先生,我这就下来!” 艾切尔着急忙慌地找了件外套披上,见男人除了不安地歪了下头外,似乎没有被克劳利先生吵醒,这才松了口气。他先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烫,说明伤口的炎症已经控制住了,感谢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他临时调配的药剂还真的生效了。 “你可千万要老老实实地在这里躺着,别出去晃悠。” 艾切尔看着男人沉睡的脸叹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写了张纸条留在桌子上,然后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走下楼。 “早上好,克劳利先生。” 勤劳的老先生已经在一楼的桌子上摆好了早饭,吃得很简单,小麦制成的卷饼配上一些克劳利先生自己腌制的酱菜,就算得上一顿十足的美味。艾切尔对吃的并不挑剔,克劳利先生能够提供饭食省去他自己开火的功夫就已经足以收拢他一直留在这里。 “您制作的麦饼还是那么美味,韧性十足。” “你小子,一大早上就拍马屁,是不是想要我少给你派点活?” “哪有,明明是您的手艺好,难道还不让人夸了吗?” 已经和店主相熟的艾切尔并没有被克劳利故意板着的脸吓到,反而更是嘴甜起来。这样腻歪的话若是换个相貌板正的人来说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但若是艾切尔用那双如碧潭一样温润的眼睛望着对方,再配上干净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十分真诚。 在人际关系上已经吃过几次闷亏的青年终于尝到了嘴巴甜一些的好处,没几下就把严肃刻板的草药店老板哄得乐呵呵的。 “好了,艾切尔,今天的确没有太多要做的事情,你昨天能把永恒之火神殿的钱收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安德森神父是一位讲信用的人。” “没错,他是为好人,愿永恒之火保佑他。”克劳利先生附和了一句,“今天上午你只需要帮我去码头那里取一批货回来就好,带上你的莉莉丝吧,那些东西应该还挺沉的。” 听到要离开药店,艾切尔有些放心不下自己房间里那个还在昏迷中的男人,怕他突然醒来找不到自己会惹出什么事端,但一听到可以带上莉莉丝一起去,他又有些心动。这样以来至少莉莉丝可以出去松松腿了,顺便还能把自己的信一起寄出去。 “没问题,先生,货款要怎么付呢?” “拿上这个,这是银行兑票,他们会认的,这可比带这一袋子沉甸甸的克朗方便多了。” 艾切尔接过这张轻飘飘但颇有质感的纸,新奇地来回摆弄起来,只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印刷着「维瓦尔第银行通行兑票,一百克朗」,还围绕着许多漂亮的花纹。 “拿着这个就能去维瓦尔弟银行换取一百克朗?真的吗?”艾切尔有些不敢相信。 “这还是从尼弗迦德传过来的新玩意,听说他们那里早就流行起这个了,也难怪去了尼弗迦德的商人们都不愿意再回来。” 诺维格瑞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自由之都的好处,往来的商贩带来数不清的信息,让克劳利先生足不出户就能对还隔了一个泰莫里亚的尼弗迦德帝国的商业政策如数家珍。 “除了商人,还有农夫和手艺人!”克劳利先生见艾切尔还是半信半疑就又补充道,“在尼弗迦德他们拥有更多的自由,也就更富有,商人行会也想有更多特权,你去诺维格瑞的码头上转一圈就会发现超过一半的船上挂着金色太阳的旗帜,他们的商品正源源不断地从南方运过来。价格更低廉,质量却更好!” “哈,白焰!那位打败了篡位者重登皇位的帝王!” 艾切尔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听不出什么崇敬或敬畏之情。 恩希尔·瓦·恩瑞斯,这位已经挑起两次南北战争的君主,相传他在夺回王位后将所有的反对者的墓石都挖出来铺在舞厅里,从此获得了「在敌人坟头舞动的白色焰火」的称号。他在南北两地的声望截然相反:在南方,他是带领人民过上丰衣足食生活的救世主,是开疆扩土的一代明君,在北方他则是被人人唾弃的独裁者,刽子手;用鞭子、绞索和斧头强迫人民服从的暴君;带来无数死亡与苦难的罪魁祸首。 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位人物,由他带领的黑色大军竟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地踏过了雅鲁加河。危在旦夕的压迫下,一直内斗不止的北境四国都不得不联合起来,最终在索登山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才勉强将尼弗迦德可怕的进攻赶了回去。 但讽刺的是,艾切尔记忆中那个虽然父母不和但依旧温暖的家并不是被尼弗迦德的军队捣毁的,反而是北境战争失败后流窜的残兵败将为了弥补战争带来的损失,选择将刀口对准了他们本应该保护的人民。 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人民,那只是一帮只知道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畜生!他们眼里只有战利品和杀戮的欲望有没有得到释放,根本不在乎所在的到底是在哪一国的土地! 艾切尔至今不愿意回想让兄弟二人上马逃脱,自己却留在原地不愿离去的母亲最后是什么结局,他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曾回去看过一次,就怕触景生情。 但这已经和克劳利先生所说的商业发展扯得越来越远,艾切尔喝了口水,将飘散的思维重新拉回到对面那位看似不起眼但实则消息格外灵通的老人身上。 “感谢尼弗迦德人的创新,让我不用带着沉重的钱袋奔波。”艾切尔起身准备出发,“但我还是更喜欢听到克朗敲击发出来的声响,那样至少让我的心能踏实一点。” 说着艾切尔举起那张薄薄的兑票在空气中当扇子一样扑棱了几下,纸张发出的脆弱声响根本比不上金属硬币们撞击时发出的清脆,他一脸遗憾地看着克劳利先生,把老爷子整得又好气又好笑。 “快出去吧,臭小子,顺便把午饭也带回来,我要吃烤鸡三明治!” 艾切尔没有再磨蹭,利索地牵上莉莉丝出门。 好几天没出门的母马一路小跑起来,清脆的马蹄声敲击在石板路上格外悦耳。艾切尔从中听到了莉莉丝的好心情,愉快地顺着浓密的马鬃耙了几下。 “好姑娘,要不我们先去城外跑上一圈再去码头?” 莉莉丝欢快地发出一声嘶鸣,艾切尔听懂了其中的期待,便扯着缰绳换了方向,绕到教主大门的方向,打算跨过护城河,带莉莉丝好好松快松快。 艾切尔把阿西塔送给他的这匹母马照顾得很好,棕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就连那一头鬃毛都细心地变成了小辫儿,看起来就整洁又干净。但艾切尔在来到教主大门时,发现出城的人也排了一条长队。 这可是个稀奇事,一般诺维格瑞只有在进城时会查看是否有通行证,艾切尔自己还是托了阿西塔的福,这才有了一张宝贵的可以在整个瑞达尼亚通行无阻的证明。但出城也要排队,这倒是艾切尔来到诺维格瑞后的第一次,少年欢快的心情渐渐往下坠,感觉胃里一阵翻滚。 “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艾切尔翻身从莉莉丝的背上下来,向附近的人打探道。被堵得心烦意乱的行人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刚想呛一句没眼睛不会自己看,但看在问问题的青年看起来斯文有礼,像个上等人家出身的,便又收了脾气。 “听说是有什么逃犯,正在全城通缉。”身穿褐色短打的男人正急着出城赶路,满是风霜的脸上既有对挨个检查的女巫猎人的害怕也有对他们办事效率的厌烦,“我们这些只是来讨个生活的可怜人哪里敢和逃犯扯上关系?还是快点放我出去吧,我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这样啊……”艾切尔感觉不停坠落的心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多谢了。” 告别行人,艾切尔牵着莉莉丝从队伍中走出来,直接掉头往码头的方向走。看来今天跑马的活动又泡汤了,莉莉丝不满地打了一连串的响鼻,但艾切尔已经没有心思安抚她的情绪。 昨天救的那个男人果然有问题,保不准就是城里通缉的逃犯。自己就已经一身官司的艾切尔现在只想快点将克劳利先生安排的任务做完,马上回去检查那个男人的状况然后尽早把他赶出门外。 但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呢?可看他并不像是术士的样子,更是一个纯种的人类,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会被捕入狱呢?虽然诺维格瑞的女巫猎人们一向残忍粗暴,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有可能被屈打成招,但这个看起来普通得和泥土一样随处可见的逃犯,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被这群鬣狗盯上的呢? 港口内桅杆林立,尽是船帆。雪白的浪花不断拍打着码头深扎在海水中的木柱,发出有规律又聒噪的浪潮声。「该死的,该死的。」艾切尔心烦意乱地想着,就连和码头的交易也心不在焉,差一点被人抓住疏漏,少给他一包货物。 “嘿!不要太过分了,我的老板可是克劳利先生,想要得罪这座城里最有名的草药商人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文弱的青年一个人面对起哄的水手也能撑着胆气,丝毫不落下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多亏了无处不在的巡逻士兵和女巫猎人。想要贪上一笔的水手见艾切尔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好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然后把那些等着找事的鹰犬们招过来,只能骂骂咧咧地散开。 “该死的,一群没有开化的蠢猪。” 本来这些装卸的水手们还应该帮他把沉重的物料搬运到马背上去,可现在艾切尔只能一个人苦兮兮地扛。突然他感觉颇有些分量的麻袋突然一轻,头晕眼花之际,发现是一个并不想见到的人正帮自己抬起一个角。 “早上好,艾斯卡尔。” 013入局 “早上好,艾斯卡尔。” 突然靠近的人把正在胡思乱想的艾切尔吓得不轻,在看清楚是谁后就更是心烦意乱。 “早,早上好,加斯顿先生。” “叫我加斯顿就好,艾斯卡尔,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生分?” 来的人头戴女巫猎人标志性的宽檐帽,一根雉鸡的尾羽飘扬在他脑后显得格外滑稽。一身威风凛凛的黑红相间的制服把他的身板衬得稍微挺拔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他正特意挺起胸膛的原因。瑞达尼亚人常见的深蓝色眼珠深深地镶嵌在他带着鹰钩的鼻梁两侧,一张薄唇勾起一个故作深情的微笑,熟络地帮艾切尔把那带沉重的货物抬上马背。 “加,加斯顿……放着我来就好,不用麻烦你了。” 艾切尔不想再在名字称呼的问题上和加斯顿纠缠,便从顺如流的改了过来,加斯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怎么样?在诺维格瑞住得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等艾切尔把东西都收拾妥当,牵着莉莉丝往回走时,加斯顿仍像块扯不掉的牛皮糖跟在他身后,不停地打探青年的生活,让艾切尔不堪其扰。 这个看起来十分绅士的女巫猎人是艾切尔在前往诺维格瑞的路上遇到的。 那天夜正深,好不容易赶到诺维格瑞的艾切尔沮丧地发现这座自由之都居然还有宵禁,每天到了夜里十点钟以后就禁止出入。而艾切尔赶到时,月亮都已经高高挂在头顶,毫不留情地被守卫的瑞达尼亚士兵驱逐开。 本想着能赶紧进城找个舒服的旅店休息一下,好缓解这一段时间风餐露宿的疲惫,艾切尔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蔫得抬不起头。是加斯顿主动邀请他去护城河大桥的另一侧休息小站度过夜晚剩下的时光,然后明天一大早再进城。 艾切尔当时受宠若惊,但在感激之余又觉得惶恐不安。 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他是不是和恩斯特一样对自己有什么图谋?好几天没有洗澡,自己身上又脏又臭的,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释放难得的善意? 但最终青年在料峭的夜风中蜷缩一晚与围着火炉在房屋内休整中选择了后者。 好在加斯顿并没有趁机对他动手动脚,反而给他送上了热气腾腾的汤饼,让许久没有吃过热乎饭的肠胃得到了久违的满足。 但这不代表博览群书的艾切尔就能忍受加斯顿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卖弄他那点尖锐又浅薄的见识。 “哦,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尼弗迦德的军队都是魔鬼变的,但没有魔鬼能够经得起永恒之火的炙烤。你瞧好了吧,只要永恒之火发怒,尼弗迦德的军队就会变成一片火海,屁滚尿流地滚回雅鲁河对岸去。” 「等着吧,只要尼弗迦德的军队再次跨过雅鲁加河,你就会知道松松垮垮的北境联盟才是不堪一击的那一方。」 “那些该死的女术士和巫师们,那些邪恶的生物,都应该被烧成焦炭以警示世人!你知道女巫的身上都会有魔鬼的印记吗?那些斑点,一看就散发邪恶气息的胎记,那都是与恶魔达成契约后的痕迹,否则她们怎么能施展可怕的邪术?” 「什么时候胎记也能被算作是恶魔契约的痕迹了?如果恶魔这么容易就能被召唤来,那帮巫师们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再说了,几个世纪以来,精灵与人类已经有过无数代血脉的融合,又有谁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没有一丝一毫seidheichaer——上古种族血统!」 “什么先知的预言,那都是狗屁!没有白霜可以对抗永恒之火的力量,艾斯克尔,等你进了诺维格瑞一定要来看看我们神圣的审判,相信我没有比这更震撼人心的时刻了,只要看上那么一次,你的心灵就会得到彻底的净化!” 「真是无知又愚蠢,连精灵先知伊丝琳的神谕也能当作玩笑话!」 为了证明自己的博学,艾切尔在心中又背诵起了那一段每一位术士都熟知的预言: 「轻蔑的时代即将到来,届时树叶落尽,芽蕾凋残,果实腐朽,粮种苦涩,河谷清水化为坚冰。白霜将至,白光接踵而来,世界亦将湮灭于狂风暴雪。」 在散发着霉味和臭脚丫味的守卫亭里,艾切尔克制地没有反驳加斯顿的夸夸其谈,但长久训练出来的求生本能还是让他每一次都适时地点头,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表示附和,并为他言语中所描绘出来的瘆人景象而感到困惑。 一个人为什么既可以向陌生的路人伸出帮助的手,又对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其他种族的人发自内心的憎恨?恨到只有把他们绑在火刑柱上在痛苦中化作焦炭才能解气? 加斯顿那张算不上英俊的脸在跃动的火苗投射而来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狰狞,将艾切尔心中的感激对冲得干干净净,他只想快点快点进城,快点找到能帮助他解决问题的方法,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可谁能想到他一留就是好几个月? 搜索的工作毫无进展不说,还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藏在卧室里!虽然焦心于早晨看到的通缉令,但艾切尔仍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付加斯顿没完没了的关心,从昨天睡得好不好,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就连街边的小店他也要停下,把商贩卖的东西拿起来问艾切尔喜不喜欢,如果喜欢的话就给他买。 这就是为什么他每一次看到加斯顿都感到十分头疼的原因——这位女巫猎人的示好既粗鲁又不容拒绝。 可加斯顿仿佛完全接受不到艾切尔想要结束这场对话的信号,更看不懂青年听到他用期待的语气谈论起这周将要到来的「神圣审判」时,快要吐出来的脸色。为了不得罪这位诺维格瑞中最有权势的一方代表——女巫猎人,更为了不暴露自己和魔法的牵扯,艾切尔强忍着恶心与良心上的痛楚,对加斯顿更多的言论表达附和。 “要我说,那些死了丈夫又不愿意再嫁的寡妇,还有那些在妓馆里搔首弄姿的婊子们,就都应该被当作女巫给抓起来烧死,以儆效尤!如果一个女人不能服务于男人,她们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你说是不是艾斯克尔?” “你说的没错,加斯顿。” 强颜欢笑的艾切尔来的时候恨不得这段路长一点,好带着莉莉丝多散一会步,回来的时候恨不得能有个传送门,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样痛苦又折磨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两人拐过最后一个路口,直到发现「非凡草药商店」的楼下聚集着一伙士兵还有好几个面露不善的女巫猎人,再加上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 艾切尔的嘴里满是苦涩,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时的善心引来了灾祸,焦急地扯着长袍狂奔,费力地把挡住门的人推开。 “天呐,克劳利先生,这里发生了什么?” “艾斯克尔,艾斯克尔!你总算回来了,你快来解释一下,你和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那个本应躺在床上修养的男人一脸惨白地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逃犯归案的模样。艾斯克尔用力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开口为自己辩解。 “这是谁?我不认识他啊。” “为,为什么要问我?和我有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大人,你也听到了,艾斯克尔说他和这个逃犯没有关系,您就只带这个该死的家伙走吧,艾斯克尔他是无辜的。” 克劳利先生佝偻着背,平时使唤艾斯克尔的气势丢了个干净,他哀声祈求着领头的女巫猎人,甚至伸出手递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艾切尔心中苦涩极了,第一次想要做一点善事就落得这样的结果让这位善良的青年无比痛苦。他极力维持镇定,心中不停默念「没错,我是无辜的,你们快带他走吧。」 但女巫猎人是只要闻到一点腥味就会扑上来狠狠咬下一口肉的野兽,从艾斯卡尔的房间里搜出来这么大一个活人,身上还有崭新的绷带,这么明显的证据只要眼睛不瞎就不会放过。所以那位被克劳利先生行贿的女巫猎人接过那个钱袋,放在手中掂了掂,那张经历过太多残忍杀戮的脸哪怕想要伪装一个笑容都极为困难。 “克劳利先生,您是诺维格瑞里有声望的人,怎么会和这样的邪教异端搅在一起呢?” “不,不艾斯克尔他是一个好孩子,他不是什么异端……” 这样的罪名砸下来把克劳利先生吓得连连摆手,平时睿智与精明各占一半的小眼睛中只剩下仓皇失措。艾斯克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腿肚子都在发抖,那些被绑在火刑柱上变成一块黑炭的可怜人,在死前也都是因为被打成了异端才会落得那个下场。 “您这是污蔑,我虽然没有加入永恒之火教会,但我一直尊敬永恒之火的神圣光辉,怎么能说是异端呢?!” “哦?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女巫猎人接过旁边人递给他的一本书,在艾切尔看到那本书的瞬间,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个度。 “上古语写的禁书,啧啧,还有这些污秽的图案,艾斯克尔对吧,你钻研的东西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是异端吗?” “这,这是我为了了解异端的想法,才,才学习的。只有了解你的敌人,你才能更好的击败他们,您说是,是吧……” “说得不错。” 女巫猎人又翻了翻那本不算厚重的书,随便地往后一抛,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女巫猎人手忙脚乱地接住。在他的怀里还抱着厚厚的一摞,都是从艾切尔房间中搜出来的禁书,他辛辛苦苦从黑市上淘来的宝贝。 见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听到自己的辩解后,还认同地点了点头,艾切尔原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但女巫猎人的下一句让他如坠冰窖。 “带走。我倒要看看这样的花言巧语,这个异端还能编出多少。” “不不不,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无辜的,我绝对不会是异端,求求您了……加斯顿,加斯顿!你帮我说句话啊!帮帮我!” 艾切尔慌张极了,嗓子都喊劈了也无法阻止士兵们把他架起来往外拖。那双碧绿的眼睛因为害怕与惶恐而显得格外水润,连带着那张清秀的脸也变得更加动人,惹得架着他的两个士兵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 可一直以来话多的吵闹的女巫猎人这一次安静极了,他那双深情的蓝色眼睛落在艾切尔身上让人看不清楚在想什么,但艾切尔在这一刻突然想通了为什么平日里躲着走的男人会突然找上自己,又为什么回来的路上要拉着他看东看西。 这是个局。 为了他特意做的局。 014入狱 任何一个城市的牢房都是那个城市最肮脏、最污秽、最阴暗、最潮湿的地方,弥漫霉菌、汗水、陈腐的血味、刺鼻的尿液、以及铁栅栏在水汽侵蚀之下生锈的铁锈味。 诺维格瑞的地牢也没什么两样,或者说本来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这些经典的味道又混了永恒之火那独特红色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劣质芳香——质量上乘的都在神殿里使用呢,显得又香又臭更加令人作呕。 被搜了个底朝天后扔进牢房的艾切尔狼狈地趴在满是铁锈的栅栏前,徒劳地从手掌宽的缝隙中往外探望,扯着嗓子想要找个人放自己出去。 “我是冤枉的!你们不能这么对一个无辜的公民!” “放我出去,快来个人呐!” “听到了吗?!你们这帮混蛋,放我出去!!” 不远处就是一张粘满厚厚油垢木桌,在油灯的照射下泛着恶心光泽。几个守卫正坐在桌边端着陶碗埋头吃饭,而艾切尔充满绝望的呼喊声就成了他们用以佐餐的背景音乐。 他们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但说起下流粗鄙的笑话倒是和那些逛了一辈子妓馆的老嫖客们没什么两样。没洗干净,或者根本就洗不干净的制服紧绷在隆起的肚皮上,马甲上的纽扣岌岌可危。细麻制的长裤其实会让皮肤刺痒得很,但他们并不在乎的样子说明早已习惯了这种粗糙的摩擦。而皮质的长靴更是破破烂烂,沾满泥泞,好在他们还没有人把鞋子脱下来,否则这一室有害的气体还要增上一种风味。 艾切尔看着他们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模样绝望极了,细弱的喉咙也支撑不了他太久的喊叫,没过多久就无力地滑倒在铺了层稻草的地上,垂头丧气的样子完全没了早上和水手对骂的气势。 “我该怎么办?梅里泰利女神呐,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逃脱送上火刑架的命运?” 他的右边牢房刚刚还有人,不久前被拖了出去,在一顿鞭子的挥舞下,那个可怜人奄奄一息地垂下脑袋挂在刑架上生死不知。他左边的牢房就是那个害他关进来的那个男人,他一声不吭地躺在满是跳蚤的稻草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艾切尔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又为自己的不善良而感到惭愧。可在这个罪恶的城市里,善良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它只会把一个好人拽到坏人的世界里,然后被啃噬得一干二净。 “早知道,早知道如果来这里是这样的结局,我还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留在伊欧菲斯身边,成为自己弟弟的玩偶?还是留在恩斯特那里,成为导师的新宠?一想到命运给予自己的选项总是如此不公,艾切尔就伤心难过得打湿了自己的睫毛,纤长浓密的深棕色羽睫现在湿漉漉地一簇簇黏在一起,让这位和牢房格格不入的年轻人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不如死了算了。 至少死了以后就可以再也不用受这种折磨。 不知道命运的审判将何时降临的艾切尔难过地看着从稻草中钻出来探头探脑的小老鼠,平日里看到这种代表疾病与肮脏的生物都会皱起眉头的青年,此时竟然觉得连老鼠也过得比自己自由。至少这些灵巧的小东西想钻到哪里就能钻到哪里,整个诺维格瑞的下水道都是它们的王国。 但艾切尔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已经多年没有相见的兄弟。如果自己真的难逃一劫,那伊欧菲斯会不会后悔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哦天呐,伊欧菲斯应该已经以为自己死了才对,他是不是当时也很难过?至于杰洛特,都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诺维格瑞,这一次是不可能指望他来救自己了。还有阿西塔,他这次要寄给他的信也被没收了,他辛辛苦苦收集的资料也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时外面的一个守卫放了一个长长的响屁,看来他们的食物里豆制品含量很高,这个滑稽的响动引来同伴的嘲笑和咒骂,外面笑闹成一团的欢快与牢房里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更远的地方又传来走路的声音,镶嵌了铁板的鞋跟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回声,显然来者的装备比这些守卫们又高了几个档次。 但艾切尔头靠在斑驳的墙上一动不动。 化名为艾斯克尔的艾切尔此时就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可怜,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组织派系可以保他一命。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会大发善心将他这个既收留了逃犯,又坐实为异端的人捞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在艾切尔所在的牢房前站定,守卫们的嬉笑怒骂声也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停为自己的命运哀悼的年轻人终于察觉到异样,不解的抬头往外看,这一看,把已经快要接受死亡的艾切尔又看出了生的希望。 “加斯顿?!你怎么来了?” “不对,应该是你怎么还有脸来?要不是你拖着我耗费了许多无用的时间,我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嘘——艾斯克尔,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是改不了你的高傲?” “你!” 艾切尔看着那张故作遗憾的脸心中更加气恼,可斯文惯了的人根本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指着加斯顿哆嗦了半天也只能骂出一些诸如“无赖,小人,臭虫,无耻败类”这种文邹邹的话。加斯顿听了后反而更加高兴起来,从铁栅栏的缝隙中伸出手去摸艾切尔的脸。 “艾斯克尔,你终于不再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了,哪怕你说的是骂人的话,也好过你之前那些不走心的敷衍。” 这一举动把气急败坏的艾切尔吓了一跳。 要知道加斯顿之前虽然时不时就会找到他来进行一番让人浑身不适的关心,但从未对他有过任何亲密举止。在最开始艾切尔还没有从恩斯特带给他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对加斯顿的主动示好十分警惕,但后来慢慢地发现这位女巫猎人似乎就是喜欢找他聊天,为了不得罪他以及不得罪他背后的势力,艾切尔也就默默忍耐了下来。 可谁知道,加斯顿终究还是对他存了这种心思!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艾切尔又往里挪了挪,躲开了加斯顿的触碰。但女巫猎人并没有放弃,反而饶有兴致地蹲下来,看着瘦削的青年故作坚强的抵抗,犹如一只爪牙都不锋利的幼兽,在他这位猎人眼中只觉得可爱得很。 “哦,艾斯克尔,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在这所城市如果与永恒之火做对的话是什么下场。我不是还带你去看过吗?当时你的脸色就有意思极了。” 那是艾切尔看过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火刑,也是被加斯顿连哄带骗拖到了现场。一位不幸落入魔爪的女术士带着阻魔金镣铐困在十字架上,身上被泼了油料,脚下是厚厚一堆干燥的柴火。她凄厉地尖叫诅咒,但狞笑的女巫猎人高举着点燃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扔进柴火中,火苗腾地一下就卷起半人高,木柴燃烧的哔啵声中是女术士痛苦惨叫的主旋律。黑烟不断往上冒,中间还掺杂着人肉炙烤时散发的油脂香。 那惨烈的景象,只要看过一次就永生难忘。但最令艾切尔胆寒的还是围观的人群,他们以女人的痛苦为快乐,在火焰烧起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他们的狂欢。他们欢呼,他们歌唱,他们庆祝自己烧死了一个邪恶的女巫,为永恒之火的净化贡献了一份力量。 这种狂热像一种病毒,在诺维格瑞的居民中不断散播,艾切尔没忍多久就告辞赶回了草药店,回来后就狂吐不止。 “瞧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其实什么也藏不住?这想要呕吐的表情说明你想起来了对吗?艾斯克尔,啧啧,真是让人心疼的小宝贝儿。” “快滚开!你这个恶魔,没有心肝的野兽,我看最应该被烧死的人是你才对!” “艾斯克尔,你这幅鲜活的样子可真迷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在你第一次出现在城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同寻常,是那些乡野村夫比不了的美味。” 加斯顿那张勉强算得上英俊的脸因为过量的兴奋而变得狰狞扭曲。在这一刻,在艾切尔终于不得不向他代表的权力屈服时,他终于彻底脱去了伪装的外壳,露出真实的内里,而这丑陋的真是让有过不少惨痛经历的艾切尔感到无比熟悉。 “我可怜的小布丁,你这样的细皮嫩肉在这样的牢里可坚持不了几天,更别提熬过审判日的火刑了——除非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懂得操纵火焰的术法。” “但现在还不迟,只要你愿意接受永恒之火的洗礼,那你的灵魂就还能得到拯救。”加斯顿故意放缓声音,让他听起来格外具有说服力,“艾斯克尔,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做取舍,是改了你那副总是忍耐我的臭脾气,还是去永恒之火里净化这具异端邪教的躯体?” 他说出来了,他终于说出来了! 这就是他处心积虑靠近自己,甚至特意将自己划为异端的目的吗? 艾切尔浑身发抖,但他嗫嚅着花瓣般苍白无助的嘴唇迟迟说不出一句铿锵有力的拒绝。无边的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到底是选择顺从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还是慷慨赴死,去火刑架上当一捧黑灰? 牢房里安静地能听到青年自己如鼓的心跳,他懦弱的求生意志终于在这场维护尊严的对决中占据了上风。 “我。”他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干涩刺耳,“我接受,永恒之火的洗礼……” 015暴露(限) 加斯顿一只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听屏风后传来的阵阵水声。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找到把柄可以让那个高傲的家伙低下头,顺从自己,这段时间被冷眼相待而憋出来的火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感谢那个尼弗迦德的探子! 若不是他,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把这只猎物收入囊中。 这种犹如亲手碾碎一朵溪畔纯白的花,亲手杀死一只林间误入的野鹿的快乐,值得他开一瓶来自陶森特的东之东红酒。心情舒畅的女巫猎人早就脱去制服,敞开亚麻衬衫,毛茸茸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加斯顿举起手中的酒杯嗅闻,期待洗刷干净后的艾斯克尔能够像这杯美酒一样可口。 一定会的。 加斯顿看不上那些喜欢挣了钱后就喜欢在酒馆瞎混的同事们。那些站在桌子上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沉甸甸的胸脯勾引,只要有钱就会张开腿让人肏的婊子们应该呆的地方是城门口上的火刑柱上,而不是同为女巫猎人的床上。他喜欢青涩的,柔韧的,一步一步自己走到陷阱里的年轻人,看着他绝望到极点后又把自己视为唯一生的希望,那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就连最上乘的麻药粉也比不上这种满足感。 “艾斯克尔,我的宝贝儿,不要拖拖拉拉的,我已经等不及要拥抱你了。”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哗啦啦的水声表示一直泡在浴盆中磨蹭的青年听懂了加斯顿言语中隐藏的威胁,不得不钻了出来,等到艾切尔哀哀戚戚地从屏风后探出头时,加斯顿见到如出水芙蓉一样的青年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蹦下床直接将他扯到了自己怀里。 加斯顿让艾切尔自己把身体清理干净,好去一去从监狱中带出来的臭味,但他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做,一张混着烟草与酒精的嘴覆盖上艾切尔柔嫩的嘴唇上,不住地啃咬。 「这就是永恒之火的洗礼吗?」 「加斯顿这个混蛋用这一招害过多少无辜的人?」 像失去了魂魄的躯壳,艾切尔麻木地看着绘有宁芙与独角兽的天花板,吐出舌尖给贪婪的猎人吮吸。令人厌恶的味道从口腔不断向身体内部蔓延,艾切尔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变成一块烟熏的火腿。 “我的甜心,你和我想的一样美味。” 裹在身上作为最后遮挡的浴巾被加斯顿不耐烦地扯开,如牛奶般细腻丝滑的胸膛上两点粉色的乳头看起来像最高档的甜点。 “挡得这么严实干什么?你又不像那些婊子们有两个大奶子需要遮挡。” “不过婊子可不挡,她们巴不得有人来看,看的人越多她们挣得就越多。” “艾斯克尔,你的这两个小奶子长得可真好看。” 比起身体上遭受的折磨,艾切尔更难以忍受的是加斯顿时时刻刻表露出来的对女性的贬低和对其他种族的轻蔑,这种精神折磨让他除了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玷污外,还感到灵魂正在变得污浊。 在加斯顿把柔嫩的乳尖含进嘴里舔咬时,敏感的青年短促地叫了一声,嘶哑的喉咙喊不出娇媚的呻吟,但加斯顿还是听得更加来劲了,在艾切尔平坦的胸膛上又咬又啃,留下了一个个渗血的牙印。 好痛但身体却还是会因此而产生不自觉的生理反应…… 艾切尔还没有在床上受过这种折磨,那双翠色的眼睛盈满水光,看起来脆弱极了。加斯顿见艾切尔脸上泛起潮红,以为艾切尔喜欢被这样对待,为他这具下贱又淫荡的身体感到既得意又鄙夷。 “喜欢这样是吗?是不是?”两个乳头连同乳晕一起被捏住,像扭开关一样向两侧拧转,然后向上提起。 “唔——好疼!加斯顿,好疼,快放手!” 艾切尔瞬间被疼的泪流满面,感觉自己的两个乳头像被钳子狠狠夹住,恐怖的拉力甚至让艾切尔虚弱的身体都微微离开床面。 “要掉了,乳头要掉了啊啊!” 原本以为只需要陪加斯顿睡上一觉他就能放过自己,但现在看来加斯顿在床上的暴虐远超艾切尔的想象,还只是开始就这么折腾,这一场下来只怕剩下的半条命也会丢在这里。胸前火辣辣的疼痛让一直没见识过男人真正暴力一面的艾切尔心怀恐惧,挣扎着向后挪动身体,但逃离的行为进一步激发了加斯顿的狠戾。 “你要去哪里啊,小甜心?” 加斯顿直接跪坐在艾切尔的肚子上,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得瘦弱的青年差点肋骨断裂,但还没等他把气喘晕,疾风暴雨般的巴掌就无间断地落下,把艾切尔的胸肉打得“啪啪”作响。 “不要挡,挡了就会打得更狠。” 艾切尔已经痛得尖叫起来,蒲扇版的大巴掌抽在脆弱的乳头和乳晕上,他条件反射地就是想要去遮挡。但加斯顿的话很有震慑力,他不敢想象现在就已经这么疼了,打得更狠会有多惨,呜咽着揪住两侧的床单,身体瑟瑟发抖。 直到加斯顿抽过瘾,巴掌才停下来。但艾切尔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原本平坦的胸脯肿得像两个小馒头,红色的巴掌印层层迭迭地印在上面。粉色的乳头已经涨大成红肿的深红色,连同乳晕一起凸起,显得糜烂又色情。 “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淫荡,这么抽你了鸡巴还能硬起来?” 加斯顿依旧坐在艾切尔身上,反手去摸年轻人小巧的性器。和一般男人相比,艾切尔的尺寸偏小了些,尤其是和加斯顿鼓胀的裆部相比看起来像个孩童,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女巫猎人既想要从这具美丽的胴体上获得足够的快感,又因为艾切尔的敏感而心生不满认为他和那些卖肉的婊子们一样下贱。他拧巴的内心化为更加暴虐的动作,握住艾切尔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的肉柱一捏,疼得艾切尔上半身直接弹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好痛,求求你,不要捏这里……” 那张总是对加斯顿隐藏着不耐烦的脸上现在只剩下痛苦与恐惧,给这张清秀的脸蛋增色不少,看得加斯顿心情舒畅极了。 “不让我玩这里,那我就只能玩你的屁眼了。” 他的手放过已经萎靡的肉柱继续向下摸,但本来应该是男人会阴的地方居然湿漉漉一片,再仔细一摸,一道不明显的细缝居然藏在艾切尔两个小巧的睾丸下面,正不停地往外淌着黏糊糊的液体。 “这是什么?” 加斯顿有些懵,抬起沾湿的右手看了又看,又反复低下头确认艾切尔的喉结和平坦的胸部,躺在身下的的确确是一个男人,可为什么会有女人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有女人的逼?” 发现了……他发现了…… 这样难堪的事情艾切尔发现自己不管经历过多少次都无法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僵硬着身体等待接下来的羞辱。加斯顿他这么讨厌女人,对于这一处不应该出现的畸形器官一定也很厌恶吧,他会在自己身上使出什么手段?艾切尔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都觉得胆战心惊,他紧咬着嘴唇试图将腿并拢以做无谓的遮掩。 加斯顿翻身从艾切尔身上下来,把两条柔韧的腿使劲掰开,艾切尔颤着声,想要这一切快点结束。 “加斯顿,求你了,别看……直接做吧,求求你,快一点……” “原来你这么淫荡是因为长了婊子才有的东西?” 加斯顿见过女人的下体,刚刚走进青春期时也曾被兄长带着去见过世面,找了当地酒馆知名的招牌开苞。但那已经被不知道多少根鸡巴捅过的肉洞过于熟烂,颜色靡艳散发着腥臊的荷尔蒙气味,看起来糜烂不堪。就连那一对摇晃的大奶子也不讨人喜欢,葡萄大的乳头看起来像下一秒就会腐败。女人讨好的媚笑和急切的姿态,让自视甚高的加斯顿厌恶得想吐。 她配不上我。 第一次没能开个好头奠定了加斯顿从此对女人提不兴趣的癖好,那些已经被人碰过的,不纯洁的肉体都是魔鬼的诱惑。女人们除了可以泄欲生孩子做家务之外加斯顿想不出任何价值,只有男人——男人才是高贵的性别,生来就应该得到最好的享受。 这样无形的内驱力让加斯顿自成年以来一直奋斗在烧死异教徒的第一线,对抓捕女巫尤其自告奋勇。 可如今,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兼备男性与女性生殖器的怪胎!一定是和恶魔做了什么邪恶的交易才会变得如此畸形,从艾切尔房间里搜出来的禁书进一步佐证了加斯顿内心的推测: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应该被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的怪物! 可艾切尔的女穴生得太美了,和加斯顿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洁白的腿根中间一条粉色的缝隙,现在涂满晶莹剔透的粘液,稍微扒开一点就能看到深处粉色更浓郁的穴道正不断翕张。一颗软乎乎的肉粒隐藏在睾丸下方,加斯顿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去揉了一把,那肉粒立刻充血变得肿胀起来,突破了包皮的束缚,红艳艳地渴望更多触碰。 真的太美了,如果加斯顿第一次遇到的女人长了这样一副看起来纯洁无暇的女穴,这个残忍的女巫猎人一定不会变得喜欢男人。 “为什么你会长着女人的逼?”刚刚抽过胸脯的巴掌狠狠抽在小穴上,“说!为什么?!” 刚刚被撩拨起来的阴蒂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疼得跳动起来。可火辣辣的疼痛过去后是弥漫开来的酥痒,艾切尔痛苦的发现自己身体内部竟然因为这种虐待而变得更加空虚。 “我不知道……我”又是一下狠戾的抽打,“啊——我不知道!” “不知道?” 加斯顿对这具美丽又奇特的躯体产生了既害怕又渴望的欲望,他裤裆里因为激动而不停弹跳的阴茎正告诉他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这个女穴的紧致,但他多年来形成的傲慢与偏见让他无法正视这个想法。 「一定是艾斯克尔勾引了自己,就和那些婊子们一样。」 他无视了青年恐惧与痛苦交杂的泪水,在心中就给艾切尔下了判决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手指探入穴道中的行为变得更为合理。 「只有与魔鬼的交易才能动摇我对永恒之火的信仰,才会让我无法从这样的引诱中及时解脱出来。」 湿滑紧致的穴道在手指伸进去时就立刻吸附住了这个不速之客,贪吃的性器才不管来者与主人有什么仇怨,它只想获得足够的抚慰,好填满自己的饥渴。但这个新奇的体验对加斯顿来说就十分刺激,一圈一圈的穴肉紧紧箍在他的手指上,让他不由得联想到如果是自己的性器放进去的话又会是这样的舒适。 “操,艾斯克尔你藏得可真好,之前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一样,正眼都不愿瞧我一眼,但实际上长了个这么淫贱的穴,抽了这么多巴掌水还是流个不停。” “说,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进去过?” “有几个人进去过?快说!” 艾切尔脑海中飞速闪过好几个人的名字——伊欧菲斯,恩斯特,甚至杰洛特!但他羞于提起的同时也被他扣弄得说不出话,加斯顿的手指不停往里探,发现没有任何阻挡,和传闻中的处女并不一样,说明这一处畸形之地早已被别人占领过,女巫猎人心中的欲火再也压不住,他找到了充分的理由来惩罚这具不纯洁的肉体。 016暴行(限)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生下来就应该直接被掐死的异端。也幸好是被我发现了,才能让永恒之火的光辉照耀到你,给你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加斯顿扶着坚硬的肉柱,对准等待填满的穴道,猛地怼了进去。之前他只是伸了一只手指进去抠挖,根本算不得扩张,这一副多余的器官本就生得小巧,猛然之下根本容纳不下加斯顿那根比旁人大上一圈的阴茎。 “别叫,给我忍着,侍奉好我,才有去永恒之火神殿洗礼的机会。” 细嫩的穴口强行被撕裂开,艾切尔疼得眼前发黑。他想要喊叫,却被加斯顿捂上嘴巴,身体里的肉刃没有任何循序渐进地剧烈抽插起来,撞得艾切尔身体不停在床上摩擦,所有的痛吟都被那只无情的大手捂在了唇间。 粗壮的肉柱残暴地在体内横冲直撞,每一下都捅到了最深处,在艾切尔平坦的小腹上顶出一个浅浅的凸起。 青年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好像有根烧红的铁棍在身下不停地搅动,支离破碎的身体快被劈成了两半,就连胃仿佛也被触碰到的恐怖深度让他害怕得揪住床单不停地想要往后缩。可他那被彻底捅开的女穴却层层搅紧,贪婪地吮吸者粗壮的性器。 “躲什么?骚货不是爽的很吗?” 加斯顿又一巴掌不留情地扇在逐渐翘起来的可爱阴茎上,粉色的龟头充血后显得格外诱人,被打了以后反而更加鲜艳,和艾切尔那张快要破皮的嘴唇一般绮丽。 “好痛——不要打,求求你不要打我……” 剧烈的抽插中一股无法忽视的酥麻痒感正在慢慢攀爬,化作电流不断在脊柱上流窜,本来艾切尔那敏感又娇嫩的身体马上要迎来一次高潮,却被加斯顿这一巴掌扇得只剩下过电的疼痛。 哪怕他长了个女穴,他的男性生殖器依旧具备所有男人都有的脆弱特点,稍微施加一点压力都会又快要折断般的剧烈疼痛。 但加斯顿发现他已经不再是处女后就失去了仅剩的怜惜之情,在发现艾切尔对疼痛的恐惧后,他又揪住已经红肿破皮的乳头拧转,同时马力全开地挺动下半身,对着已经撕裂的小洞疯狂的捅起来。 “痛?痛就对了,不痛你怎么知道身为男人却长了个逼是邪恶的事情?” 可加斯顿还是低估了艾切尔这具被魔法改造过的身体的承受能力。在这样粗鲁暴虐的对待下,艾切尔依旧能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快感。无力挣脱的年轻人头皮一阵阵发麻,高潮像奔涌的巨浪,不容抗拒地将他拍击到海底。 “啊啊啊啊——” 艾切尔全身肌肉紧绷,快速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几次颤动后,一股白灼从粉嫩的铃口喷出,仅靠操穴的快感艾切尔就硬生生的被操射了。 “操,真他妈是个淫荡的贱货。” 喷溅出来的精液有几滴溅在了加斯顿的嘴里,尽管他发现来自这个怪物的精液居然不怎么腥膻,反而有股淡淡的甜味,但正处于失神状态的青年未经允许就射精的举动仍旧把他激怒。他扯来一根捆床帘的布带,不由分说地将这根不听话的肉柱狠狠捆上,在艾切尔的哀求声中他笑得得意洋洋。 “既然生了个婊子洞,就要学着只能用这张逼高潮,这根东西我看以后就不要用了,再敢射出来,你信不信我给你割了?” 在加斯顿毫不掺水的威胁下,艾切尔又痛又后悔,明知道他不是一个善茬却还是走投无路地掉进这个女巫猎人的陷阱。可已经落入魔掌的青年别无选择,他只能哆嗦着身体,强忍着阴茎上传来的痛苦点头。 “我不射了,我不射了!求求你,求求你快点结束吧……” “快点?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加斯顿什么时候快过?” 暂停下来的加斯顿又开始了大开大合的抽插,他感觉自己的龟头似乎正在被一圈圆润的小嘴吮吸,每一次捅上去都感觉酥痒难耐,舒坦极了。他好奇地顶着那一处捣弄,感觉那个小嘴有越张越大的趋势,便越发来了劲,完全不顾身下青年凄惨的痛呼。 “不要,不要了,求求你,好痛,不要再进去了……啊!” “操他妈真是个骚货,居然连子宫都有,你说你还算什么男人?还端着张脸来勾引老子,真他妈欠操,你看老子不操死你。” 艾切尔已经哭得凄惨无比,那张秀丽的脸上满是痛苦,宫口被人粗暴操开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但那鸡蛋大的龟头在层层迭迭的甬道中搔刮时仍能带来让他头皮发麻的爽意。疼得发白的小脸上染着压不下去的潮红,让平日里看起来冷淡高傲的年轻人像是解开了封印。清澈见底的翠绿色眼睛在经过男人的折磨后也染上了靡丽的艳色,不管艾切尔怎么想,他此时看起来就是分外妖娆,更是把加斯顿看得肉柱胀痛。 “明明是个男人却生了张这么好操的穴,艾斯克尔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够了,够了加斯顿,求求你……” “说明,你天生就应该躺在床上张开腿给人操。” 发育不完全的子宫中多了个庞然大物,大量淫水被堵在里面出不来,让艾切尔平坦的小腹越发隆起,像怀孕三月的妇人。青年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手被加斯顿反扣住举在头顶,他绝望地看着强壮的男人那因为愉悦与狠戾而扭曲变形的脸,不知道这一场折辱与酷刑究竟还要持续多久才能结束。· 加斯顿从来没有这么爽过,龟头到茎身全都在向大脑传输足以升天的快感,这让他越发认定加斯顿的身体是与恶魔做过交易的诱惑,只有通过这一次考验,他才可以证明他的信仰是最坚定的,最真诚的,永恒之火将赐予他无上的荣耀! 平时用来欺骗糊弄愚民们的借口,此时竟成了加斯顿用来欺骗自己的理由。他越想越通顺,看艾斯克尔的眼神就越发残忍,因为不管怎么折磨这个魔鬼的化身都是应允的,理所应当的,充满正义的。女巫猎人感受着被穴肉吸吮,子宫按摩的快感,带着厚茧的手又狠狠地扇了艾切尔红肿的胸脯几巴掌,彻底将脆弱的乳头扇破皮,往外不停冒着漂亮的血珠。 这还不够,他又找到那颗被忽略的阴蒂。这个给女人带来快乐的邪恶之源,只要有它,女人甚至都不需要男人就能享受身体的快乐。这在加斯顿看来是完全不允许的——如果这种人间的极乐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带来,那岂不是乱了套? 他揪住这颗可怜的肉粒,残忍地用指尖搓捻成薄薄的肉条,看着艾切尔因为疼痛与快感混杂的表情,使劲向上一扯。 “呜——啊!!” 无法压抑的痛苦呻吟从艾切尔捂住的唇缝间溢出,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但又很快虚脱般的松懈下来,花穴里像失禁般涌出一大摊透明的汁水,可全部被加斯顿的肉柱堵住。就连那根被捆住的可爱阴茎也颤抖着想要吐出浊液,但捆得死死的柱身让铃口只能无助地翕张,却一滴液体也溢不出来。 艾切尔被加斯顿这一扯再一次体会到了绝顶的快感,突如其来的强制高潮让这位已经快要虚脱的青年精神更加涣散不堪。 “真是只淫荡的母畜,说你是个女人都玷污了人类的范畴。艾斯克尔,你是永恒之火赐给我们的考验,而我,加斯顿·斯托德,一定要征服你!” 但可怜的年轻人已经听不清楚加斯顿精神极度亢奋之下说出来的宣言,他嘴角流着晶莹的口水,双眼涣散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显然已经陷入恍惚。 「就这么晕过去吧……」 「晕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加斯顿还说了些什么慷慨激昂的独白,好像被他压在身下的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青年,而是盘踞在洞穴中已经吞噬了无数为勇士的邪恶巨龙。他鞭挞着,驰骋着,将艾切尔的身体变作他想象中的战场,而他则是这世界上最英勇无敌的骑士。 「就这样吧,一切都无所谓了……」 艾切尔放任自己的理智彻底向下沉沦,但加斯顿才刚刚在他的身体里发泄出第一次。这一次的射精带给这位偏激傲慢的女巫猎人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他甚至在那一刹那感觉自己见到了神明的垂眸。 他抽出得到疏解的肉柱,哗啦啦的水液像开了闸一样往外涌。一个合不拢的深粉色肉洞被操得烂熟,撕裂的伤口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液,看起来好不可怜,却也再一次证明了这具兼备男女双性特征身体的淫荡本质。 “艾斯克尔,我们还没有结束呢。” 艾切尔睁着无神的眼睛没有任何回应,加斯顿在抒发后心中的暴虐总算平复了稍许,没有再给这位可怜的年轻人身上增添伤痕,而是把这具软绵绵的身体翻了个个,又将手指探向了紧闭的菊穴。 “艾斯克尔?艾斯克尔?昏过去也躲不了哦?这里有人碰过吗?” “不说话那我就只能当这里也不纯洁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会帮你净化的。” 「随便吧,反正也逃不过……」 加斯顿糊了把充沛的水液当作润滑,探进从未有人谈放过的后穴抠挖。激昂的情绪下他甚至没有不应期,刚刚射过一次的性器又充血涨大起来,对准松软的褶皱挤了进去。 “真紧,艾斯克尔你的身体处处都是宝贝。” 响亮的一巴掌扇在撅起的臀部上,白嫩的臀肉上立时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粗壮的肉刃不容抵抗地开拓着紧窄的菊穴,一寸寸往前试探,直到整个肠肉被彻底捅开,加斯顿被夹得差点翻白眼。 而可怜的艾切尔已经疼得又恢复了意识,塌下去的腰都在发抖,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大颗大颗涌出的泪水很快就沾湿了一大片枕巾。 “啊——” 饱满的龟头擦过前列腺,带来的是与操女穴截然不同的快感,来得过分直白让艾切尔根本招架不住。这明明是一场强奸,一场被诅咒的暴行,可自己的身体却依旧在机械地积攒汹涌的情欲,这让艾切尔自己也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不是他真的如加斯顿所说的那样无比淫荡,是一个天生用来泄欲的对象。 他后悔了。 他应该选择直接被烧死的。 至少死的时候还是心中还不会有这样的不甘与怨恨。 艾切尔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因为出卖灵魂而苟活了下来,内心的煎熬有能让他喘息多久? “干,真他妈爽!” 加斯顿那双蓝色的眼瞳周围已经爆满了红色的血丝,让他看起来狰狞又可怕,但他自己浑然不知,沉浸在艾切尔身体带给他的快感中无法自拔。阴茎的囊袋狠狠拍打在红肿的女穴上,发出清脆的拍击声,力道凶狠得让艾切尔以为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他想要逃跑,但两只钳子般的手牢牢地卡住他的髋部,使劲地配合着挺腰的动作往后拽。龟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碾过艾切尔的前列腺,巨大的快感让艾切尔两眼发黑。 “够,够了……求求,求求你,加斯顿,放过我吧……” 艾切尔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他恍惚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摆弄来摆弄去,挥之不去的快感与痛苦夹杂在一起,让他脆弱的神经无法承受唯有逃避。他甚至听到别的男人的声音,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觉,身体里甚至有不止一根东西在抽插。 想要尖叫,想要逃跑,但漆黑的意识让他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接受。 接受所有的伤害。 在这个世界里,只要无法反抗,就只有接受。 017妥协 长长的由一整颗杉木制成的餐桌上铺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细亚麻桌布,鲜艳均匀的染色证明这是一条专供贵族使用的上等货。上面摆着锡和银制的餐具与盘子,并不成套,这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还没有被入城的士兵们瓜分干净的存货。最值得欣赏的是水晶般剔透的酒杯,能在战火中保存下这么一套玻璃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是为了这一场盛宴,估计这帮精灵们还舍不得拿出来用。 没错,在辛特拉还未来得及重新修缮的王宫里,正在及时行乐的并不是盘踞在这里长达几个世纪之久的瑞文家族。这个显赫一时的王族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挥师北上的尼弗迦德黑色大军屠戮干净,只剩下一头辛特拉的幼狮——希瑞拉公主正在被全境悬赏。 正在这里欢庆的是和尼弗迦德达成合作协议的尖耳朵们。 尽管由精灵组成的松鼠党给北方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但还是有越来越多尖耳朵的尸体被挂在北方四国的城墙外,作为报复与警示:那些精灵们先是被当成练箭的靶子,包括并不仅限于戳瞎眼睛,割掉耳朵,阉割掉生殖器,用火烧灼他们的四肢。城防军会在精灵们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给他们的脖子上套上绳索然后从城墙上推下去,利用重力的惯性将他们的颈椎扯断。 当然,如果有人类士兵们落在松鼠党手中时,他们的下场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精灵们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尽管他们作为长寿种族,拥有更多的丛林战斗的经验,每一位松鼠党手上都沾满了人类的鲜血,可几乎为零的生育率让每一位尖耳朵的游击队员都十分珍贵。相比起堪称老母猪下崽的人类繁殖速度,精灵们仔细盘算一番后发现他们已经凋零到需要为自己找一个人类盟友的地步了。 “伊欧菲斯,亲爱的,你真的不来喝点吗?” 苏米纳摇晃着酒杯中金色的葡萄酒,脸上带着两酡红晕,摇摇晃晃地走到伊欧菲斯的身边,想要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却一不小心直接栽到了年轻的指挥官怀里。 “苏米纳,首先,你酒量差成这样你就不应该碰任何酒精。” “其次,不要再用这个恶心的称呼叫我。” 伊欧菲斯不耐烦地把软成一滩烂泥的小精灵扔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他本来就不想参加这场为了庆祝精灵入住辛特拉一个月而举办的酒会,但碍于精灵女王法兰茜斯卡的面子还是来为她站台。 那张即使是在精灵中也算得上极为英俊的脸上是格格不入的冷酷,说实话苏米纳认识伊欧菲斯这么久就从来没见他开怀笑过。可粘人的年轻精灵不放弃地又抓住伊欧菲斯垂在身侧的手臂贴在脸上降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伊欧菲斯越是不苟言笑,自己就越想要去招惹他。 “伊欧菲斯,我错了,但你不要这么冷淡,你脸冷得都快把这杯好酒冻成冰沙了。” 他抬起头,一双水汪汪墨绿色的大眼睛扑闪着期待的光,看起来很像林间懵懂的小鹿。从伊欧菲斯的角度低头看过去,苏米纳似乎在某个瞬间让他想起了那位未能一起撤退到这个暂时安全之地的爱人。 他叹了口气,接过苏米纳递过来的酒杯,为自己的心软买单。 “仅此一杯。” 伊欧菲斯端起剔透的酒杯一饮而尽,敞开的领口露出修长利落的颈部线条,一颗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苏米纳也跟着一起咽了下口水。 “好了,我喝完了,你可以回去跟他们接着闹,但我打算回去休息了。” 伊欧菲斯把杯子又塞回到苏米纳手里,对着远处不停和各位精灵交谈的法兰茜斯卡打了个招呼。他打算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回到他那个安静孤独的小窝里,一个人独自缅怀没能看到这一幕的艾切尔——他亲爱的哥哥。 但法兰茜斯卡·芬达贝并没有那么轻松放他离开。这位纯血统的精灵女术士有着一头漂亮浓密的暗金色头发,碧蓝色的深邃眼睛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想起山谷间美丽的雏菊。伊欧菲斯不知道这位女术士已经活了多久——毕竟所有会魔法的人都看起来青春永驻——但法兰茜斯卡对魔法的精妙控制和深刻理解赢得了他的尊重。 只是这个尊重随着和尼弗迦德合作的进一步深入让伊欧菲斯越发不解。 “晚上好,伊欧菲斯,看起来你并没有享受这场盛会。” “向您问好,我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享受有些不齿,毕竟我的一些同伴们仍在尼弗迦德的地牢里惨叫。” “伊欧菲斯,看来你还是在怪我将那些被捕的士官们交给尼弗迦德的宫廷处理?”法兰茜斯卡的眉宇间除了高傲之外涌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别无选择,伊欧菲斯,为了大多数同胞们的和平,我别无选择。” “为了我们能在辛特拉获得一个落脚点,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我并不是在质疑您做的决定,法兰茜斯卡,我只是为我们向人类的屈服感到愤懑。这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领地仙特瑞拉,可现在为了夺回来我们却需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所有等待被处决的士官们都曾与我并肩战斗,可我在这里品尝产自陶森特公国的白皮诺,他们却被关在阴暗的地牢里等待命运的处决。” “抱歉,法兰茜斯卡,在这样的心情下请恕我无法享受。” 伊欧菲斯的胸腔中正奔涌着永不平息的怒火,他的每一条血管,每一寸皮肤都在渴望痛饮人类的鲜血。只有当他们滚烫的血液喷溅出来的瞬间,被人类夺走所爱之人的痛苦才能得到暂时的安息。 而法兰茜斯卡,当初收留了他与艾切尔的精灵领袖,做出了与他愿望相违背的决定——与尼弗迦德的联盟,向人类,那群狡猾的骗子,阴险的圆耳朵寻求合作,甚至甘愿成为他们的先锋,为尼弗迦德向北方的扩张为马前卒。 那些大道理说服得了伊欧菲斯尚且保持冷静的大脑,但说服不了他血液中奔腾不止的渴望。他直视法兰茜斯卡的眼睛,那双与哥哥从同一块翡翠上扣下来的眼睛中蒸腾着不一样的强烈情绪。他看着这些因为暂时的温饱就欢呼雀跃,开始向往稳定生活的精灵们,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向迪精许下的愿望除了给了他强大、战无不胜的战力,还让他渴望暴力、对血腥饥渴,以及对复仇的偏执。这让他对所有的软弱感到轻蔑,对所有的愚蠢零容忍。而在他看来留在辛特拉,寄宿在尼弗迦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收回的城堡里就是即软弱又愚蠢的行为。 “伊欧菲斯,你需要学会放松。” 活了有上百年的女精灵并没有对伊欧菲斯的冲撞动怒,反而漂亮得不属于人间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 “我知道自从艾切尔离世后你一直不好过,我看着你们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但最后只有你活着看到了属于我们的胜利曙光。这不容易,伊欧菲斯,你要珍惜。” 听到艾切尔的名字,伊欧菲斯的心脏疼得好像被人伸进胸腔中狠狠捏了一把,他那日夜燃烧着怒火的翠绿眼睛中终于流露出只展现给法兰茜斯卡看到的哀伤。 “我做不到,法兰茜斯卡。” 白金色的长发和头一起垂落,捏紧的拳头如果捶打在一个人类头颅上可以硬生生将头骨锤裂,急促的呼吸声暴露出内心无处宣泄的痛苦。 失去自出生起就没有分开过的兄长是伊欧菲斯这一生最大的伤痛,他甚至连艾切尔的尸骨都没能找回。那一片被烧焦的山谷里,所有的房屋草木都化为灰烬,人们只能通过遗体残骸上的犬齿长度来判断这一具尸体究竟属于人来还是精灵。 而那一场战役失去了很多精灵,伊欧菲斯根本无法分辨哪一具尸体才是他的哥哥。只要想起那一幕,这位出色的战士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他再也无法继续这个话题。 “我做不到。” 法兰茜斯卡看着伊欧菲斯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片刻过后,这位以冷若冰霜着称的精灵女术士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拖着年长精灵喜欢穿的宽松长袍回到欢庆的人群中。 “向您致敬!伟大的法兰茜斯卡!领导我们找到和平之路!” 一位棕色头发的纯血精灵见精灵女术士结束了与松鼠党士官的对话,以为这位领导者准备好接受他们的欢呼,跳到椅子上举起一杯金色的葡萄酒借着酒意表达对法兰茜斯卡的尊敬。 “向您致敬!” 周围的精灵们都跟着一起欢呼,他们发自内心的真诚呼喊足以穿透整座城堡,但人群中的焦点、法兰茜斯卡本人却笑得很勉强。 “谢谢你们的认可,我将继续领导大家夺回属于我们的多尔·布雷坦纳!” “夺回多尔·布雷坦纳!” 精灵们受到鼓舞后,酒精的作用得到了最大的发挥,他们欢呼跳舞,唱着流传悠久的歌谣,仿佛已经回到了多尔·布雷坦纳——百花之谷,他们未来的领土,属于精灵的王国。 「而你们中间将有更多的同胞为了这一刻献出生命。」 她平静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内心的动摇——因为根本就没有动摇。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会被火热冲动支配的年轻精灵了,鲁莽只能给这个岌岌可危的种族带来灭顶之灾。任何没有准备的起义都只是把这些磕磕绊绊长大的精灵们丢进绞肉机里做无谓的牺牲。 看看这些精灵们豪爽粗鲁的大笑,大口干杯的急切,哪里还有半点属于精灵的优雅与高贵?再不让他们从人类的社会中分离出来,那些属于精灵的优良传统都将被人类的粗鄙取而代之,活下来的除了那一对漂亮的尖耳朵和锋利的犬齿外,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是必要的牺牲,不得不做的妥协。」 法兰茜斯卡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十几位等待处决的松鼠党士官,内心好似坚冰般冷硬。 「伊欧菲斯,你会理解我的。」 018偷窥(限) 充满怒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伊欧菲斯砰地一声甩上房门,把自己抛进了松软的床上。也不知道这张床曾属于哪位宫廷女官,羽绒枕头里散发这烟火撩过的气息——证明这套床上用品在辛特拉宫殿沦陷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法兰茜斯卡不应该提起艾切尔的,她怎么敢提起他!」 「若不是她的纵容,艾切尔怎么会一直如此软弱,总想着要逃避这一切?」 痛苦的半精灵眼前浮现起那张和自己并不相仿的脸。和自己继承自精灵母亲的绮丽五官不同,艾切尔的脸更像人类父亲。他柔和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那双与自己同色的眼眸总是如山间的泉水般清澈湿润,望之可亲。 即便他是大了自己两岁的兄长,但在伊欧菲斯的印象中,自己才是充当保护者的那一方。不管是年幼时保护艾切尔不受其他孩童的羞辱,还是战火过后,被关在法师塔里接受各种实验时经历的痛苦,亦或者是逃出来后那一路的奔波,伊欧菲斯总是想办法挡在艾切尔身前,努力将所有危险消除在自己身前。 是他保护太过了,所以哥哥才总是那么软弱。 既接受不了战争的残酷,也接受不了他纯净的爱。 伊欧菲斯看着描金的天花板,上面画着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婴儿,看来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女人对生育有着极深的执念。年轻的半精灵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孤独极了,气恼地转过身不再仰卧——他本来没准可以和艾切尔拥有一个孩子的! 哪怕这是最禁忌的乱伦,比亲兄妹的结合还要违反道德,但伊欧菲斯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艾切尔能不能一辈子都躺在他的臂弯中,在迪精那里许下的第三个愿望能否实现。 但看起来迪精的力量无法抵抗死亡的侵蚀。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于是死亡将他们分开了。 如雕塑般完美的面庞上是从不示人的痛苦与脆弱,他蜷缩住身体,用手抱住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另一个人在拥抱他。 “哥哥……” 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伊欧菲斯的手不自觉地向下滑去,那根火热的肉柱在回想起艾切尔的脸时就已经开始充血肿胀。即便艾切尔已经离开他足足有三年,可他对伊欧菲斯的吸引力依旧强得可怕,那具完美又畸形的肉体,在伊欧菲斯第一次发现时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此时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那朵娇嫩花蕊上的每一处褶皱。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想要离开我……” 握剑的手握住粗壮的性器上下滑动,怒张的冠状沟在虎口来回摩擦,带给沉浸在回忆中的伊欧菲斯销魂的享受。粉色的铃口不停往外冒透明的前列腺液,很快就涂满了整个蘑菇头。他回忆着艾切尔那紧致狭窄的甬道,假装虚握的拳头是哥哥水液充沛的穴道,快速撸动起来 微微上翘的性器上青筋盘踞,但仍不掩它精致漂亮的外观,让人看了完全不会觉得狰狞可怖。只是艾切尔每次见到它还是会害怕得发抖,因为他那不成熟的肉花与这根粗壮的肉柱尺寸太不匹配,哪怕伊欧菲斯耐心地做足了前戏,刚进去的时候仍会撑得他直呼痛。 “哥哥,我是那么爱你。” 爱他的懦弱,爱他的胆怯,爱他的逃避,爱他的脆弱,爱他被抚摸时的颤抖,爱他从眼角滑落的泪珠,爱他发红的鼻尖,爱他娇嫩的唇瓣,爱他柔韧的双腿,爱他圆润的脚趾,爱他那具畸形的身体…… 没有一处不爱的。 可为什么却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着血缘的关系,所以就无法再有爱情吗? 可他只有哥哥了。 他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伊欧菲斯用另一只手搓揉起敏感的龟头,想象自己已经抵达哥哥身体的最深处,触碰到那一张害羞的小嘴。哥哥的身体里是那么的柔软又包容,不管塞进去多少都能好好的吃进去,那狭小的宫腔总是会包裹住龟头蠕动,只是想象着那个画面,伊欧菲斯就兴奋得喘起了粗气。 “哦,哥哥……” 只有两个人的身体彻底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伊欧菲斯才感觉艾切尔是属于自己的,只有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布满情欲看着自己时,他才觉得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爱意——不只是兄弟,不只是家人,还是他的朋友,他的爱人,他的全世界,他的所有。 可艾切尔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爱,总是拿「这是不对的」「我们不应该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向父母交代」这些苍白无力的借口来搪塞自己。 甚至还想要和别人私奔! 伊欧菲斯一回想到夜幕中那一对牵着手狂奔的“爱侣”,他血管中奔腾的血液就变得更加沸腾。哥哥,他唯一的哥哥,唯一的羁绊,为了离开自己,逃离这场战争,甚至不惜勾引一个半身人!一个身高不到自己胸口的矮子! 脸色潮红的半精灵一点也不悔过自己对那位半身人做的事情——试图将哥哥从他身边偷走就理应被大卸八块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一想到破灭掉哥哥逃离的希望时,那张秀美的脸上出现的绝望神色,伊欧菲斯就感觉自己的心又揣回到肚子里。 “哥哥,我的哥哥……” 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可是他不要我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脯,像有一只纤长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不让他再靠近一样,伊欧菲斯翠色的眼睛中出现受伤的神色,在这一刹那,浴血奋战的松鼠党战神展露出了从不示人的脆弱。但也只有短短的一刹那,很快那张漂亮的脸上就又恢复了狠戾与情欲。伊欧菲斯撸动性器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度与速度,只有这样他感觉自己离在艾切尔体内驰骋的快感更近一些。 “哥哥,你明明喜欢的……” 哪怕每一次抗拒自己的触碰,但最后都会在自己身下爽成只会吐舌头翻白眼的小母狗,一边尖叫一边往外面喷水。这样的快乐只有他才能带给哥哥,只有他才会全身心的接受哥哥去爱哥哥。 伊欧菲斯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艾切尔甜美的哭泣与高亢的呻吟,那张他怎么也看不腻的脸上布满情潮,是一次次攀登绝顶后失神的淫靡。 涨大的蘑菇头微微弹跳起来,铃口翕张,下一秒就要喷射出一股股腥膻白浊的黏液,但暴露在空气中的龟头突然进入了一个湿热的腔室。 “唔——” 正准备闭眼享受射精快感的伊欧菲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撸动的大手紧紧捏住偷偷溜进来的人的脖子。 “苏米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伊欧菲斯看清楚来人后气急,直接一挥手将胆大妄为的小精灵甩了出去,但苏米纳并没有害怕地逃跑,反而膝行几步又爬回到床边,伸出手还想要去抚摸那个仍怒涨的肉柱。 “咳——咳,伊欧菲斯,我只是想让你舒服,我没有别的意思,咳……” 伊欧菲斯毫不留情的大力下,差点捏断了苏米纳纤细的脖子,他捂着喉咙边咳边说,那双在昏暗灯光下看起来与艾切尔十分相似的暗绿色眼睛中满是急切。 “让我舒服?你知道让我舒服要付出什么吗?” 这个分不清楚状况的小家伙根本就不在伊欧菲斯的考虑范围内,可以说伊欧菲斯这一生还只对艾切尔一个人有过生理上的欲望,哪怕艾切尔已经不幸离世,他也没有想过要再找一个别的伴侣。 苏米纳知道这一点,这个狡猾的小东西甚至知道伊欧菲斯之所以对他比对别人宽容正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和伊欧菲斯去世的哥哥相似。他抱住伊欧菲斯修长的大腿,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看着这位在战场上就夺走他所有心神的半精灵。 “什么都可以,伊欧菲斯,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别赶我走。” 正到关键时刻,准备射精的伊欧菲斯一身发泄不出去的欲火在体内不停烧灼。他低头看着闯了大祸而不自知的苏米纳,嗤笑一声,捏住这位少年的两腮打开口腔,就这么直挺挺地把怒涨的性器捅进了他的喉管。 苏米纳猝不及防之下,细嫩柔软的脸颊被捏得生疼,更别提敏感脆弱的喉咙口差点被戳破,他只能仰起头,好让口腔与喉咙形成一条直线,方便阴茎的进出。 “呜——呜!” 阴囊拍打在少年的下巴上发出淫靡的响声,伊欧菲斯对这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口交毫无怜惜,把送上门来的喉管当作人肉皮套大力发泄着自己所有的欲望与怒火。可怜的苏米纳两腮凹陷得厉害,那条能言善辩的舌头被紧紧压在粗壮的肉茎下,再也说不出任何撒娇的话。 所有的精液都直接灌进了苏米纳的喉管里,他眼角带泪,嘴角溢出白浊的黏液,一张脸憋得通红,跌坐在地上看起来好不可怜。但伊欧菲斯对这一幕丝毫没有怜悯,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低头看着捂着嘴无助哭泣的精灵,一言不发的样子看起来冷漠极了。 “苏米纳,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过了许久,等苏米纳终于止住了哭泣,伊欧菲斯才终于开口说话,不耐烦的语气让苏米纳彻底崩溃了。 “伊欧菲斯!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这么对我!你到底有没有心!” “可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喜欢我,我更没有让你今天溜进我的房间来含我的屌!”伊欧菲斯生气地站了起来,随手扯过一层被单裹在腰间,“要说起来也是我对你很失望才对!如果你自作聪明地跑进来,我们还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但现在我没有办法在面对你了,你明天就去别的组吧。” “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伊欧菲斯的冷漠与他的美貌完全成正比,他本来只是想在这个难得没有战斗可以放松一下的夜晚,好好回忆一下和哥哥的过往,但现在所有的回忆被这个胆大的小家伙全部毁得干干净净。他再也不能心无旁骛地祭奠他故去的兄长,这张惊慌失措的脸肯定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窜入脑海。 “伊欧菲斯,不要,不要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苏米纳在精灵中也颇有几个爱慕者,那些漂亮的姑娘们在每一次篝火边跳舞时都会主动来邀请这位看起来比伊欧菲斯好说话许多的年轻人。再加上他和法兰茜斯卡还有那么点远房亲戚的关系,年纪又小,在这个逐渐凋零的族群中苏米纳一直备受宠爱。 所以即便有战争的洗礼,这位年轻的精灵仍保留了一部分天真任性,而这一部分天真让他口不择言。 “你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你哥哥?我都听到了,你居然想着你那个已经死去的哥哥自渎!战无不胜的伊欧菲斯少校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这要说出去是多么大的笑话!” 苏米纳加入松鼠党的时间晚,那时艾切尔刚化为找不回来的灰烬,他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位温柔体贴,善良宽容的兄长形象。以精灵对死者的敬重,他不应该将艾切尔拿出来搬弄是非,但伊欧菲斯的冷漠与残酷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让这位不成熟的精灵只想如何才能反击回去。 “够了,苏米纳,你今天已经闹够了。”伊欧菲斯脸色铁青地掐住苏米纳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不会想要成为我的敌人的。” 凌厉的眼神将苏米纳吓得腿软得站不起来,被扔出门外的精灵愤恨地锤了下地板,无声的泪水将见证过王朝更替的地毯浸湿。 可还没等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关上的们砰地一下又打开了,伊欧菲斯从中探出头来。 “明天的训练,不得迟到。” “是……不会迟到的!” 昏暗的走廊中苏米纳的暗绿的眼睛亮得吓人。 019夜奔 深夜的树林里只能听到虫鸣鸟叫,还有一些小型动物外出觅食时踩在草丛中发出的窸窣声。静谧的环境中隐藏着盎然生机,轻柔的月光穿过稀疏错落的叶片挥洒在泥土地上,给这片肥沃的土壤穿上一层银色的外衣。 艾切尔手心里全是滑腻腻的冷汗,他紧张极了,猫着身子在灌木丛和赤杨树中穿行,头不时地向后张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吓得他原地动弹不得,呼吸声急促地可以吓跑一头牛。 “放松,艾切尔,不会有人发现的。” 一个身型比他更矮的男人走在他前面,见艾切尔潜行的速度怎么也提不上来不得不停下来安抚这位胆小如鼠的少年。 “卢锡安,我,我不害怕。” 如果艾切尔的声音没那么颤抖或许更有说服力一些,但他发白的嘴唇在银色的月光下看上去像镀了层硬壳,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矮壮的半身人叹了口气,伸出厚实宽大的手掌递给艾切尔。 “牵着我吧,艾切尔,我带着你走,不会有事的。” 半身人温暖的手掌让艾切尔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他们继续小心翼翼地穿行,身后那个安静的营地被抛得越来越远。他们走了许久,久到月亮都开始下落时,卢锡安才放缓脚步示意艾切尔休息一会。 “谢谢你,卢锡安。”艾切尔靠在一棵树上坐在稍作休整,“如果不是你,我还没法下定决心。” “这没什么的艾切尔,我也讨厌战争,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惨叫与哀嚎,没有办法再眼睁睁看着我的同伴们去送死。” 半身人不好意思地用被卷曲毛发覆盖的硕大脚掌蹭了蹭泥土。这个种族天生拥有一双善于奔跑的脚掌,底部厚厚的角质层让他们不需要穿鞋也能在崎岖的道路上行走。宽厚的手掌其实也十分灵活,卢锡安本人就擅长射箭和弹奏鲁特琴,但今天他舍弃了心爱的鲁特琴,只背上了亲手制作的半弓。 “我不知道伊欧菲斯发现我不见了后会不会着急,噢天呐,他一定会生气的……” 艾切尔忧伤的面庞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卢锡安只是被那双布满哀愁的翠绿色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跳动的心脏就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失去了原本的节奏,变得慌乱不已。 “艾切尔,艾切尔你不要难过,看着我,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半身人握住半精灵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前,镶着金边的棕色眼睛真诚的回望着那一汪碧潭。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战争,你整晚整晚做噩梦,隔着几个帐篷我都能听到你的惊叫声。伊欧菲斯作为你的弟弟他本应该更理解你的处境,可他却偏偏要为了满足无休止的战斗欲将你困在战争的漩涡中,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是的……” 与从未分开过的弟弟不告而别让多愁善感的艾切尔难过不已,但卢锡安的话再一次说服了他,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坚定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受不了了,伊欧菲斯他想要向人类报仇,那他就去吧,我阻止不了他,但我不想再过那种腥风血雨的生活了。等我离得远一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在跟他报信,告诉他我平安就好。” 卢锡安欣慰地看着这位柔弱的少年再次焕发出对新生活的向往。 半身人与半精灵相识于一年前的一场游击战后。卢锡安负伤后需要修养,是温柔细心的艾切尔照顾了他,每天为他擦拭身体,料理伤口。虽然艾切尔每天工作都很认真细致,但比艾切尔年长不少的卢锡安还是读懂了少年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与挣扎,更为这位秀美半精灵的温柔体贴倾心不已。 他不自觉地关注起艾切尔的一举一动,哪怕伤口愈合后也忍不住总是去找艾切尔说话,直到意识到情根深种时已经为时已晚。 和这场根本看不到头的斗争相比,卢锡安更想要艾切尔过得快乐。 与年少气盛的伊欧菲斯,只要一提起离开这些纷争,去过一个更安静平和的生活就生气的弟弟不同,卢锡安的成熟稳重让艾切尔不知不觉中吐露了不少心声。少年纤细脆弱的神经在一众复仇火焰熊熊燃烧的松鼠党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不敢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的软弱无能,只能一个人默默哭泣的艾切尔让卢锡安心焦不已。 于是便有了这一场不告而别。 “艾切尔,相信我,我去过很多地方,我会带你找到一个远离战争的村庄,过上安静的生活的。” “谢谢你,卢锡安,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单纯的半精灵把卢锡安当作是最好的朋友,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情。半身人苦涩地笑了笑,拍了拍艾切尔的肩膀。 “休息好了吗?还要再喝点水吗?路还长,我们再赶一赶争取尽快到下一个落脚点。” 艾切尔体力一直不太好,这次停下来也是半身人体谅他体弱特意留的时间。他点点头站起来,面对卢锡安递过来的手准备握上去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机警的半身人立刻拿起弓箭搭上锋利的箭支,对准响动的方向。 “是谁?” 艾切尔惊惧极了,他担心出现的是凶猛的怪物,更害怕是伊欧菲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追了上来,学了几招蹩脚功夫的半精灵握住腰间的短刃,跟着卢锡安一起摆出防御的架势。 那一声动静仿佛是他们的错觉,半晌后只有一只夜枭从林间穿过,也许刚刚的声音是这只讨厌的鸟抓捕老鼠时发出的动静毕竟这种鸟生来飞行就安静得吓人。卢锡安又等了会,发现确实没有危险后,才放下一直拉弦的手。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艾切尔大喘了一口气,刚刚肌肉紧绷的时间太久,让他更加疲惫了。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他就惊恐地发现卢锡安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而刚刚还温柔安慰他的半身人只能捂着被割开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响声,一点点倒下。 “艾切尔,你以为什么?以为是我吗?”站在卢锡安身后的伊欧菲斯嫌恶地把软倒的尸体推到一旁,“不愧是我的哥哥,和我十分有默契。” “伊欧菲斯!你做了什么!” 伊欧菲斯冷酷的话将陷入惊恐的艾切尔吓醒,他崩溃地扑到已经两眼无光的卢锡安身上,双手捂在他不断往外涌血的伤口上,试图堵住这个怎么也堵不住的窟窿。 “伊欧菲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伤害他!哦天呐,卢锡安,求求你快醒过来……” “为什么?我杀一个叛徒,一个奸细还需要理由吗?” “你在说什么?!卢锡安他不是奸细,更不是叛徒!” “他要带你走就是最大的背叛!”伊欧菲斯把艾切尔从死去的卢锡安身上拽起来,强迫哭得浑身发抖的艾切尔看着自己,“哥哥,你不应该和他一起走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守护彼此,永远也不分开吗?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和一个才认识了多久的男人离开?” 艾切尔隔着朦胧的泪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伊欧菲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暴怒,反而那张俊美得像雕塑的脸蒙上了一层他看不懂的表情。那双绿色的眼睛在背光下看起来如夜一般漆黑,其中翻滚的欲念是艾切尔看不懂的庞杂。 “伊欧菲斯,你捏痛我了,你先放开我……”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艾切尔来不及为死去的卢锡安哀悼,他察觉到艾切尔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让他汗毛战栗,只想马上就逃跑。 “哥哥,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如果给你空间就是给别的男人可趁之机,那我选择抓住你,让你明白只有我们才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伊欧菲斯!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放开——唔——” 突然亲吻下来的嘴唇带着可以烫伤人的灼热,艾切尔瞪大眼睛,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美得让人自惭形秽,可此时看起来却那么陌生。他不明白事情是怎么突然转换成这样的,上一秒伊欧菲斯还当着他的面杀死了自己的朋友,下一秒就捧着他的脸做出了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口中翻搅的舌头滑腻灵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探索着每一处角落。伊欧菲斯并没有闭上眼睛,反而也睁大与哥哥极为相似的眼睛,告诉艾切尔他的决心。 “呜——” 艾切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嘴唇被自己的弟弟含在嘴里亲吮,上颚也被舔得整个人都发烫发抖,舌根也没有被放过,卷着戏弄起来双腿都发软得站不直,只能往伊欧菲斯的身上滑。就连那根平时只有排泄才会触摸的器官也开始颤巍巍有了抬头的趋势,艾切尔感觉伊欧菲斯疯了,自己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伊欧菲斯!你疯了!我是你的哥哥!” 伊欧菲斯擦拭着嘴角流出的腥甜,那是舌头被艾切尔咬伤后溢出的血液,一步一步向不断往后退的艾切尔靠近。 “我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所以呢?” “我就不能亲吻你了?” “我就不能抚摸你了?” “我就不能占有你了?” “我就不能爱你了?” 一连串强词夺理的质问砸得艾切尔晕头转向,他不知道自己专心于松鼠党事务的弟弟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一张秀美的脸惊得苍白,湿润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年轻力壮的半精灵看着惊慌失措的哥哥,胸口一直压抑许久的爱欲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从来没有分开过的哥哥,比孪生更加亲密的兄弟,是他自有记忆起就一直在保护的家人,也是他想要与自己的骨血彻底融合在一起的爱人。 没有人知道这份沉重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的质,对哥哥的保护欲最终在迪精的束缚与战火的洗礼下催化成了占有欲。他想要哥哥的眼睛只看到自己,哥哥的手只触摸自己,哥哥的笑容也只留给自己。 “不,这是不对的,伊欧菲斯,我们是亲兄弟,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可以这样!” 冷冽的月光下,夜枭发出的尖啸声瘆人得很,但比不上艾切尔被伊欧菲斯拽倒时发出的凄厉喊叫尖锐,他拼命挣扎着,可不管怎么扭动身体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撕碎,少年柔韧纤薄的身体最终彻底暴露在这片幽深的林地里,游弋在清冷的星光下,躺在一堆碎布组成的床垫上。 “哥哥,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明白,我与你的羁绊远比兄弟要深。” 伊欧菲斯看着身下白皙的胴体,眼圈微微发红,他无视艾切尔的哀求,把自己劲瘦的腰挤进哥哥的双腿之间,把这具觊觎依旧的肉体全部纳入自己气息所笼罩的范围。 “伊欧菲斯,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 艾切尔已经彻底遗忘在不远处那位温柔笑着要带他离开的半身人已经变凉,他所有的心神全都放在恐惧伊欧菲斯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的秘密上。清隽的脸颊上糊满眼泪和鼻涕,看起来可怜得像一只顽皮孩童捉住,随时会被扯去翅膀的蝴蝶。 但被扒光了的艾切尔再无蔽体的遮挡,伊欧菲斯看着哥哥两腿之间那若隐若现的肉缝,这位暴戾不思后果的少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疯狂的想要膜拜与占有的冲动。 “哥哥,这是什么?” 020怪物(限) “哥哥,这是什么?” 艾切尔彻底丧失了挣扎的欲望,他躺在落叶与碎布上,看着枝叶间隙透过来的星空,深感自己与这些支离破碎的夜晚一样残缺不全。 “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啊……” 略微年长一些的少年绝望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一切都源自那一场不切实际的许愿:他得到了学习魔法的天赋与隐藏在体内的强大魔力,也得到了另一套原本不存在的生殖器官。 当时谁也没有发现艾切尔两腿之间悄然发生的秘密,他和伊欧菲斯从那座法师塔中逃出来后就是漫长的逃亡。还是艾切尔为了从森精的袭击中救下伊欧菲斯而身负重伤后,这位懵懂无知的男孩才在救治后的洗澡中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但他谁也不敢说。 这具体弱多病的身体已经带给伊欧菲斯太多负累,他更不敢想象如果亲爱的弟弟知道这一切后会用怎样嫌恶的目光看待他。但好在只是多了一条不摸就不会发现的肉缝,对艾切尔的日常生活起居并无大碍,半精灵最终选择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打算带进坟墓。 “这是我为那个愿望付出的代价。” “伊欧菲斯,我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我只是一个怪物。” “所以你放我走吧,看在我们相处多年的份上,让我一个人安静的离开。” 艾切尔用平静中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完后仍不敢睁开眼睛,眼泪不停地往耳朵流。他害怕看见伊欧菲斯震惊鄙夷的目光,即便这位血脉相连的兄弟刚刚才在他的面前杀死了自己的朋友,他仍是艾切尔最在意的人。 可如果他睁开眼睛与伊欧菲斯对视,艾切尔就会发现伊欧菲斯那双幽深得仿佛能将一切吸进去的眼睛里,灼烧着熊熊的似乎要摧毁一切的大火。 “哥哥,你的身体,美极了……” 伊欧菲斯伸出手,轻轻地戳碰了一下那朵娇嫩脆弱的肉花,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艾切尔全身紧绷。 “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身体,这是神的杰作,是天赐的礼物,哥哥……”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伊欧菲斯按住艾切尔的双腿不让他并拢,缓慢而又笃定地低下头,直到吻住了那一朵粉嫩的娇花。柔软的嘴唇触碰到敏感的黏膜,让艾切尔浑身战栗,紧随其后的舔舐更是让他头皮发麻到拱起细腰。 “不要碰……” 艾切尔没有想到伊欧菲斯非但没有对自己畸形的身体厌恶,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探索欲。那条灵巧湿热的舌头在每一条沟壑中滑动,像蜗牛在足底爬行,所有的痕迹都湿润黏糊,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像隔了厚厚一层黏膜,让艾切尔感觉自己被黏液包裹,湿痒难耐。 伊欧菲斯最开始还只是轻轻的舔吻,再到后来竟捧着艾切尔的髋部,像啃甜瓜一样大快朵颐起来。那条猩红的舌头不断地往身体里钻,直到触碰到一层有韧性的薄膜。 每一次试探,灵巧的舌尖能感受到肌肉皱缩时带来的压力,一圈圈的肉褶搔刮着他的舌头,鼻尖正好可以触碰到那颗可爱的肉粒。稍微揉搓一下,大股大股的透明黏液就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在被他卷入口中吞下。 迷离带有热度的红晕逐渐自艾切尔的脸上脖颈耳后升起,在啧啧水声中整个人像是被卷入了诡艳旖丽的病态漩涡中,皮肤表层绽出花一般的潮色。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伊欧菲斯要对他做这种事,这一切远超出一对兄弟应有的感情范畴。 “唔哈……” 不知所措的半精灵被无法招架的快感逼出更多的泪水,眼角落下一道湿痕。前所未有的感受和仅存理智上的浓烈痛苦快要把他劈成两半,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的地狱。一种冰冷的无助在脑海中尖叫,撕扯着软弱的灵魂跌落深渊。 朦胧的泪水之下,艾切尔的目光空寂而涣散,越过头顶的树枝,落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之上。而伊欧菲斯刚刚饮够来自兄长丰沛的水液,舔着沾湿的嘴角附身在他正上方。 “哥哥,我原本还特意为了你去学了同性之间要如何做爱,但现在看来这些知识都派不上用场。我没想到你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还能若无其事地生活,是我低估你了。” “但没关系,过了今天,我们将亲密无间。”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 “不……伊欧菲斯,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 刚刚被从里到外品尝过的细嫩肉缝被一根火热滚烫的肉柱抵住,艾切尔顿时意识到那是什么,慌乱地摇头推挡伊欧菲斯的肩膀,试图阻止他的进攻。但任性偏执的弟弟执意要做的事情艾切尔从来没有阻止成功过,他痛苦而绝望地感受自己不该存在的穴道被尺寸不匹配的肉柱一点点撑开,直到抵达那一层薄薄的肉膜。 “哥哥,你是我的……” 随着一次用力的挺腰,象征着纯洁的瓣膜撕裂开来,随之而来的疼痛让艾切尔发出一声惨叫,丝丝缕缕的血液缠绕在伊欧菲斯青筋盘布的性器上,让它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伊欧菲斯的动作其实很轻柔,终于彻底占有兄长的满足感让他心情愉悦到极点。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下那根怒涨的肉柱上,被艾切尔狭窄紧致的穴道紧紧包裹着,是他从未想象过的销魂快乐。 “伊欧菲斯……” 每一次抽插艾切尔都会止不住地筋挛,他那不该存在的肉花似乎格外喜欢交合带来的快感,不顾主人的意愿源源不断地生产摧毁人意志的快乐。 可怜的艾切尔自从发现自己的双腿之间的秘密后,连自渎都很少,而射精带来的快感根本比不上从身体内部传来的高潮。当快感席卷全身的时候,他的脑袋里仿佛点燃了一场焰火,把他所有的抗拒与挣扎都烧得灰飞烟灭。 “够了,我受不了了……” 艾切尔的身体到达了一个极限,欲望的电流在他身体中来回穿梭。令人害怕的酥爽极乐如同针一般在他的皮肤上跳舞,到最后他感到自己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每一根神经纤维都在快感中沉沦。 「这是不对的……」 「所以我一定要逃走……」 后面的记忆艾切尔其实很模糊,他只知道自己在接连不断的高潮中昏迷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松鼠党扎营的据点。喧闹的精灵们照常过着每日偷袭人类军队的生活,少了一个半身人的事情不知道伊欧菲斯是怎么解释的,居然没有溅起丝毫水花。 而艾切尔本身就不喜欢那些血腥杀戮的场面,也从来不跟着松鼠党一起外出,后勤的工作也只称病不去。所以一段时间下来,竟没有人察觉到他与伊欧菲斯关系上的转变。 年少轻狂的半精灵自然巴不得将心爱的兄长圈禁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满心满眼只能看到自己。伊欧菲斯对于艾切尔的日益沉默虽然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当回事。这位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年轻人沉浸在哥哥顺从于自己的假象中,每次回到营帐中都会迫不及待地剥去艾切尔的衣服,反复品尝那具神明的杰作。 「这是不对的……」 艾切尔呢喃着破碎的呻吟,看着摇晃的帐篷顶,双腿勾着自己弟弟的腰,被一波波浪潮向痛苦的深渊不断推去。 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人类的士兵趁松鼠党的战士们外出摸到这一处据点,艾切尔并没有向伊欧菲斯巡逻的方向求助,反而站在点燃的大火中愣了许久。 懦弱的少年找不到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他既无法接受伊欧菲斯不伦的爱情,也想象不出离开伊欧菲斯的生活,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让这位软弱的半精灵逐渐变成一具空壳。 呛鼻的黑烟,族人们痛苦的哀嚎,灼人的温度,交织成一个地狱的画卷。艾切尔甚至回忆起那一场殃及无辜的战乱,再也没有见过的父母……跳跃的火舌舔上了他的皮肤,他是怎么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的? 越来越高的温度烧灼得他痛苦不已,艾切尔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原地,他是做了什么才从那场炼狱中活下来的? 「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今天,我们将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审判!因为这一次接受审判的不是肮脏的尖耳朵,也不是丑陋的半身人,更不是邪恶的女巫术士!” “我们抓到的,是恶魔隐藏在我们中间的代言人,是想要带领我们一起堕落的罪恶!” “乡亲们,你们看啊!” “这明明是一个男人,他有男人的喉结,男人的胸部,男人的阴茎,但你们仔细看呐,他两腿之间还有什么?!” “他还有阴道,他长了一个女人的逼!” “那可是只有女人才有的东西,居然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这毋庸置疑是与恶魔做过交易的人才会有的印记!” “天呐!这是个怪物!” “是魔鬼!” “是恶魔,烧死恶魔!” “父老乡亲们,这是永恒之火对我们的一次严峻的考验,考验我们在面对这种畸形的肉体时,会不会动摇对永恒之火的信仰!” “永恒之火的信仰不可动摇!” “不可动摇!” 太吵了,艾切尔肿胀的双眼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情绪慷慨激昂的人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夸张地挥舞着双手不知道在嚷嚷些什么。 那一场大火原来是一场梦吗?沉眠中重温了一遍伊欧菲斯让人窒息的爱意让艾切尔心有余悸,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所有的女巫猎人都抵挡住了恶魔的诱惑!经过这一次考验,我们对永恒之火的信仰更加纯粹!” “而今天,乡亲们,今天,就是我们一起见证对这个怪物的最后的审判的神圣时刻!” “烧死他,烧死这个怪物!” “烧死他!” 一只手捏住艾切尔的脸用力拍了拍,把神志涣散的青年打得清醒过来。浑身上下散了架一般的疼痛让他痛呼不已,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和熟悉的背景建筑告诉他此时正在诺维格瑞的教主广场。这样的场面他只见过一次,那就是被加斯顿劝说着去观看火刑的那一次,而如今,似乎他成了那个主角,被审判的对象!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加斯顿不是已经同意了只要顺从他、接受「永恒之火的洗礼」就可以免除所有的刑罚,成为皈依这个宗教的教徒吗? 为什么加斯顿的要求他都做了,自己还要被绑上火刑柱上等待烧死? “可怜的小家伙,你的身体很美味,但那是来自恶魔的产物,我们是不会被你诱惑的。” 那个大喊大叫的陌生人转过身来,朝艾切尔低语,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艾切尔根本没有认出这张陌生的脸,但听起来他也曾上过自己?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加斯顿呢!那个骗子呢?! 艾切尔感到令人窒息的恐慌,若不是双手都被牢牢捆在十字架上,他估计已经揪住这个人的领子咆哮起来。 “加斯顿在哪里,他答应过我的!” “哦,你还想着他?他检举有功,现在应该正在教堂里接受嘉奖吧。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居然能发现你这个小怪物。” “我不是怪物!你们这是无知的污蔑!” “乡亲们,这个怪物竟然还在做最后垂死的挣扎!”那个陌生的女巫猎人又转过头去像情绪激动的人群喊话,“这板上钉钉的事实,居然还要狡辩,足以证明恶魔的狡猾!你们平日里看到这张温和顺从的脸,又怎么会猜得到衣服下居然是这样一具扭曲的肉体!” 男人扯着艾切尔的阴茎给激动得双目赤红的居民们展示,艾切尔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双腿被麻绳垂吊在十字架下,一百八十度打开的姿势让他两腿之间的所有隐秘都能清楚地展示出来。不管是饱受虐待已经红肿破烂的阴茎,还是撕裂肿胀得像个破洞的穴道,所有围观的民众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像看一个魅魔一样既鄙夷又跃跃欲试。 「不,不,不!」 「这不是真的!这是做梦,我还没有醒过来,这都不是真的!」 艾切尔感觉大脑中一阵轰鸣,足以把人逼疯的吵闹一下子都离他很远,整个人彻底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还不如直接去死。 这样至少还保有最后的尊严。 “现在,让我们点火!烧死这个怪物!” 021重生 “不,不要,放我下来!加斯顿,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快放我下来!”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这个怪物!” “加斯顿!你这个混蛋,你骗了我!” 艾切尔目眦欲裂地看着笑得一脸狰狞的女巫猎人高举手中点燃的火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飘摇不定,仿佛在嘲笑他的走投无路。 女巫猎人所有围观的民众们都情绪高亢到了极点,那一张张熟悉或有过一面之缘的脸上无一例外的都染上了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激愤,仿佛他曾伤害过他们每一个人,是一个罪无可赦的恶魔。 身体曾遭受过怎样的对待艾切尔已经记不清楚,大脑的保护机制自动删除了那一段黑暗的经历,但眼下的折磨危在旦夕。艾切尔绝望又无助地看着那根火把离脚下堆积的木柴越来越近,甚至出现了幻觉仿佛听到了死亡女神的窃窃私语。 「不,不可以,我不可以就这么耻辱地死去……」 「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我还有魔源的谜题没有解决,我不可以就这么死去……」 「对,魔源……我是魔源!」 「我是巫师!」 「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理应拥有收获!」 「我该做些什么,天呐,我到底要怎么做这些该死的魔力才会听从我的命令?」 火把「砰」地一声扔在浇过油的木柴上,炙热的焰苗轰然腾起,肆无忌怠地释放出骇人的温度。但所幸艾切尔的双腿都被吊起了起来,火舌张牙舞爪地试探了半天,发现够不到艾切尔的身体后,愤怒地发出更加激烈地爆炸声。 “烧死他!烧死他!!” 等着看焚烧恶魔好戏的诺维格瑞居民们见木柴堆得不够高,纷纷向艾切尔扔去手中的木柴,所有可以燃烧的不值钱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朝他抛去,生怕自己不能为这一场神圣的审判添砖加瓦。 “你们!”从来温柔对人的艾切尔悲愤地看着这些恨不得他死的街坊邻居,“为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全部都想我死?!” “为什么那个骗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你们就这么确信自己不会有站在这里的一天吗?!” 他的叫喊声凄厉到足以穿透所有围观者的喧嚷,让那些激动得双目赤红的居民们稍微暂缓了一秒。但很快,比之前更大的声浪、更密集的木柴被扔了过来,砸在艾切尔支离破碎的身体上,让他悲愤欲绝。 「命运对我不公。」 「不公!」 在班·阿德学院学到的基础知识不需要思索就出现在脑海中。 「魔力无处不在,在水里,在空气中,在大地里……」 「还有火里。」 白皙细嫩的皮肤本来触碰上去润泽光滑,可以吸附手指,但被女巫猎人猎人残暴的对待过后只剩下连成片的青紫红肿还有发炎溃脓的伤口。可现在这些屈辱的痕迹都在火舌的舔舐下迅速化作骇人的水泡,很快皮肤被烧穿,鲜红的肌肉层暴露出来,艾切尔在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 「火中的魔力啊,求求你帮帮我……」 被烧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有的皮肤表面都被破坏,神经直接暴露在高温下,然后尖叫着萎缩化作焦炭,大量灼热的气体灌进喉咙和肺部让呼吸道变得红肿狭窄,紧随其后的就是缺氧与窒息。艾切尔的惨叫声与之前被烧死在教主广场的精灵和半身人,女巫与术士别无二致,他大张着嘴,头颅低垂,浑身化作一个火球,人体内的脂肪成了比木柴更好的燃料。 “烧死他,烧死他!” 那些只要有火刑看就像一场盛会,拖家带口来围观的诺维格瑞居民们,永恒之火忠诚的信徒们,看到这一幕比看到烟花盛开,田地丰收还要高兴。高台下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为目睹一个「恶魔」的消亡而狂欢。 很快,艾切尔就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他的所有痛苦封闭在一具正在不断碳化的焦壳中,还没有彻底死亡全靠血管中不停流转的魔力支撑。这样的焦壳艾切尔曾在诺维格瑞的各个大门前看到过不少,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当所有的表面神经都失去功能后,艾切尔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带给他疼痛与烧灼的火焰变得温暖而舒适,如同春天拂过脸颊的微风。 不知何时发生,不知如何发生,就在艾切尔感到彻底绝望之际,他即将衰竭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焦壳之下的身躯仿佛要炸开,另一股痛楚从脚底钻进骨头,沿着大腿向胯部腹部和胸部蔓延,随即又转变为可怖的快感。 艾切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他好像又知道些什么。火焰包裹着他欢欣地跃动,迸射出灿烂的花朵。那些他从来无法掌握的咒语好像在一瞬间全部都融会贯通,体内爆发的魔力化作难以描述的狂喜在他的心房跳动。伤害他的火焰突然变得乖巧又听话,与艾切尔体内澎湃的力量产生难以言说的共鸣。 “已经开始了?可惜我还是没赶上。” 刚刚参加完嘉奖仪式的加斯顿策马狂奔,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再看一眼艾切尔上火刑架前的样子。虽然他已经反反复复品尝了这具畸形又美丽的身体一遍又一遍,但怪物的身体对他的吸引莫名其妙地大。 “总不能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全了,你是没听到刚刚那个小怪物是怎么喊你的,说你骗了他哩!嗓子都喊裂了也不停下来,看了那么多场唯独这一场死之前最吓人,你没赶上才是好事。” 加斯顿的胸前还带着金质奖章,作为他检举有功的凭证。点火的女巫猎人视线假装不在意地扫过,但总也不愿意离去的余光暴露了他内心的渴望与嫉妒。 “呵,是吗?” 加斯顿看着橙黄与赤红火焰中那个已经一动不动的人形黑炭,心中挥之不去的遗憾让他捏住了拳头。那么一具动人的躯体最终还是要被送上火刑架化作一具焦炭,这样的毁灭让铁石心肠的他也有些难受。 “怎么,你后悔啦?”点火的女巫猎人像是抓到了加斯顿的什么把柄一样,一下子变得兴致勃勃起来,“当初可是你主动向上面汇报的啊,要不然可没你这块奖章。” 唾沫横飞的女巫猎人伸手戳了戳那个精致的奖章:“啧啧,我要是你啊,我可舍不得把这么美人儿供出去,起码也要等我操够了,把他那个小洞操烂了再说。” “不是哥们儿说你,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先叫我呢?等轮到我的时候,人都没有意识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那个洞烂得都翻出来了比最下等的妓女还不如。” “但就算是这样,那个滋味儿,啧啧啧,真是操过一次就永生难忘。” “加斯顿,你可真是大方。” 加斯顿的脸色愈发难看,但木已成舟,他再有不舍也只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是为了永恒之火的光辉。” “说的好,神圣的永恒之火永不熄灭!” 阴阳怪气一番后,女巫猎人感觉心里舒坦了不少,没有再扯着加斯顿讥讽,但正当他准备转过头好好再欣赏一番火刑最后的画面时,围在高台旁的民众们突然喧哗起来。 “恶魔,真的是恶魔!” “怎么回事?!” 女巫猎人和加斯顿推开慌乱的人群挤到最前面,发现炙热的火焰不知何时变得冰冷,靠在火堆旁边非但没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反而有坠入冰窖瑟瑟发抖的冲动。而引起人们议论的,正是黑色焦炭外壳上突然裂开的一道缝隙,这条缝隙正在逐渐扩大,其下能窥探到白色的皮肤。 “这不可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女巫猎人惊愕的看着那具应该早已咽气,化作一具碰一下就会掉渣的黑炭尸体,诡异而荒诞地在逐渐熄灭的火焰中抽搐了一下。 “没有人可以对抗永恒之火的力量……”他的声音听起来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看着那具动起来的尸体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捆住艾切尔的绳索早已烧断,只需要轻轻一个抖动那具尸体就掉落在地上,坚硬的漆黑外壳摔碎不少,露出里面如剥壳鸡蛋一样光洁的肌肤。 艾斯克尔,不,应该是艾切尔,他从灰烬中复活了。 “啊啊啊啊啊,鬼啊!” “是魔鬼,是永恒之火都消灭不了的魔鬼啊啊啊!” 艾切尔挣扎着站起来,姿势扭曲而怪异,仿佛这具躯壳不属于他,他需要适应才能掌握。每一次笨拙的动作都会蹭掉一大块黑色的附着物,当他终于站直身体俯视教主广场上害怕得四处逃散的居民时,他的身上已经只剩下脸上和头上还粘连着大块痂壳。 “啊……” 他的嗓子也恢复过来,重新变得悦耳动听,艾切尔举起双手反复观察,那双碧绿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每一处细节,就好像从来不认识自己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 加斯顿不敢相信眼前发现的这一幕,他推开软倒在地上的愚民冲到高台上,打算把艾切尔再捆在火刑柱上一次。但在离艾切尔还有一步之遥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并随着那股巨大的力量不断向上,就连双脚也离开了地面。 “加斯顿,你来了。” 艾切尔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魔力,这种满到几乎溢出来的快感让他颤抖。木柴已经只剩点点火星,其余都是焦炭,艾切尔隔空掐住加斯顿的脖子看着这张道貌岸然的脸涨成猪肝一样的红色,平静得像是在料理一个草药配方。 “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浴火重生,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如何掌握自己的力量。” 「你无所不能,你拥有我们的力量。」未完全熄灭的火焰在低语「你无所不能,世界向你臣服。你无比伟大,你无比强大。」 “放—放开——” 艾切尔一直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软弱性子,哪怕受到了那样残忍的对待,除了哭泣以外他什么反抗也没有做,天真地相信加斯顿会信守承诺,完成交易放他一条生路。所以加斯顿从来没有想过这具柔弱的身体里居然隐藏着如此骇人的力量,他悬在空中挣扎,但氧气还是一点点从他的身体中挤压出来。 “所以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艾切尔打了一个响指,加斯顿的身体腾地一下燃起冲天火焰,男人惨烈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广场,把所有害怕又想看热闹的人吓得发抖。 “我要让你也好好感受一下我经历过的考验。” “看看你的信仰是否如你声称的那样纯粹。” “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啊,有魔鬼,有恶魔!” “救命,救命啊!好痛,好痛——” 广场上哭爹喊娘的喊叫让场面变得极度混乱,尤其是在加斯顿身上燃烧的火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飘散开来,「咻」地一下化作漫天火雨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后,成百上千人的惨叫声足以掀翻整个诺维格瑞。 但艾切尔什么也听不到。他看着眼前的火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耳畔不停回响着火焰对他的低吟。 「你无比强大!他们伤害了你,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复仇吧!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全部都付出代价!复仇!」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这么简单哈哈哈哈哈哈” 艾切尔捂住脸笑弯了腰,复仇的火焰精准地奔向每一个为这个高台添过柴火的愚民愚妇,顺带着烧毁经过的所有房屋建筑。大半个诺维格瑞城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滔天火海,直冲天霄的浓烟,皮肉烧焦的臭味与灼热扭曲的高温将这座曾经的自由之都化为人间地狱。 火焰中隐约出现一个黑发女人的身影,她站在那片橙红中间一动不动,伸出手向艾切尔示好。 「他们都伤害了你,欺骗了你,或者想要伤害你,即将欺骗你!用轻蔑对待他们,因为轻蔑的时代已经到来!用轻蔑,复仇,和死亡来迎接你的新生!」 「尽情宣泄吧,复仇吧,整个世界将记住你!」 试图救火的士兵与永恒之火教会看着不断蔓延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的火焰一筹莫展,所有在教主广场上见证过那一场审判的知情人已经全部葬身火海,他们不知道这场火因何而起,更不知道自己信仰的永恒之火为何变得如此残酷无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哀嚎与惨叫让艾切尔笑得更肆意了,他伸出手与那个火焰中向他低语的女人交握。四处溢散的火焰渐渐收拢,亲热又讨好地围在艾切尔身旁,然后又乖顺的没入他的体内。 作为火灾发生的最中心地带,艾切尔的四周只剩下废墟与灰烬,他赤身裸体站在一片灰黑中,新生的皮肤白得像一捧新雪。 “复仇啊哈哈哈哈……” 艾切尔环顾四周,感到内心无比愉悦,暖洋洋的魔力充盈身体的每一处细胞,可等他平静下来后,他又觉得内心无比空虚。 赤着脚,他漫无目的地在诺维格瑞的废墟中游荡,所有目睹过他赤裸身体的幸存者最后都被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火星点燃,翠绿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变成一团火球的人们,脚步没有丝毫放缓,所到之处满是灰烬。 直到他来到诺维格瑞港口。 因为海水的阻挡,大部分船只被完好地保存下来,一些好奇的船员既不敢上岸救人,也不愿意放弃看热闹的机会离开,就这么观望着,直到艾切尔的到来。 “你是——” 一位认出艾切尔的船员试图和他搭话,问清楚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艾切尔手指上点燃的火苗没有给他讲话说完的机会,他惨叫着拍打身上腾然升起的火焰,跳进海里再也没有冒头,剩下的船员们吓得瑟瑟发抖,看着无比残忍的艾切尔纷纷缩到船尾。 “请问这艘船要开往哪里?” 和狠辣的手段不同,孤身一人走出火海的青年声音温柔动人,如果忽略他周身诡异的气场,这张脸其实也有着模糊性别的美丽,眼角一颗小痣随着他目光的移动带出几分妩媚。 “柯,柯维尔……” 一位胡子拉碴的船员被其他人推了出来,胆战心惊地回答道,生怕自己一个字不妥当就也被点燃成火柱。 “柯维尔,那可挺远,能搭我一程吗?” “可,可以……” “那可真是谢谢了,对了,有多余的衣服吗?”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艾切尔都站起来了,你们还不来投出手上的珠珠吗~ 022夜海 艾瑞图萨,这所北方大陆上唯二的术士学校之一,位于泰莫里亚西北部的仙尼德岛上。与它的兄弟学校——班·阿德学院不同,这所魔法学校专门培养女术士。除了性别上的挑剔,艾瑞图萨同样以严苛的考核标准着称,任何一位踏入这所学校的女学徒们只有学满成功后才能再次离开。这也让每一位从艾瑞图萨毕业的女术士都精通各种术法,而她们往往是皇室宫廷才能供奉得起的「顾问」。 尽管历史没有班·阿德悠久,但艾瑞图萨同样改造于精灵的遗迹。 平时只有学徒和教职工才能进入的艾瑞图萨宫有着庞大的、修剪成t字形的中央大厅,较长的那一竖排布着一扇扇又窄又高的窗户,几乎于支撑天花板的圆柱顶部齐平。每一扇窗户上都装着彩色玻璃——看来是魔法学校的统一审美——耗资巨大但美轮美奂。而那极高的天花板上则手绘有精美的拱顶装饰画,数不清的披着薄纱的裸女姿态各异的在喷泉花园间嬉戏玩耍,享受着女学徒们无法享受的欢乐。 任何一位走进这个大厅的访客都会为眼前所看到的辉煌景象所震撼,不论是比皇宫更精美的装潢还是那些施了魔法的枝状大烛台,亦或者是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凉爽微风,夜晚的艾瑞图萨宫都能满足人类对魔法造物的想象。 而今天的艾瑞图萨宫更是人声鼎沸。 数百年来从两所魔法学校毕业的巫师女术士们欢聚一堂,上百位衣着单薄又无比华丽的男男女女们在一排排盛满精致插花与冰雕的长桌上寻找年份久远的佳酿与精巧可口的食物。若是留意他们的对话,就能毫不费力地听到北方各个大小公国的宫廷私密,那些被皇室三缄其口的秘闻此时成了互相交流的谈资。 鲁特琴发出流水般动听的旋律,吟游诗人悠扬的吟唱正恰如其分地描绘眼前的盛景。有几对年轻的术士已经按耐不住地跟着欢快的节奏摇摆起身体,脸上的酡红证明没有一口奥赫曼·席拉斯伯爵酒被浪费。 每一个参与集会的术士都有意无意地摆出格外体面的笑容与仪态,不管面前站的是不是几十年前就结下宿怨的仇敌,今天晚上他们都是北方术士联盟的一员。 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是由巫师评议会组织的,目的是为了联合北方各国一起对抗准备再次挥师北上的尼弗迦德帝国。但鉴于绝大多数巫师与女术士们都是各个国王深受信任的宫廷顾问,这一场北方大联合就成了秘密联合的盛会。 毕竟巫师们谈妥了可比国王们谈妥了更有保障。 不过这些乏味又沉重的议题是明天巫师评议会高级成员们才会闭门讨论的内容,今天的艾尔图萨宫里只有吃不完的美食与喝不完的美酒,这一场难得的宴会更是彻夜不休,将持续到明天黎明。 但艾瑞图萨宫里的笙歌艳舞与伊欧菲斯无关,他正在艾瑞图萨的不远处的礁石附近隐藏,身旁是同样一起来执行秘密任务的松鼠党游击队员们。 刚刚才从隐秘小舟上下来的半精灵浑身笼罩在浓密的海雾中,白金色的半长发湿漉漉地挂着一层水汽,将他刀切般锋锐的容颜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 他安静地等待着,等待他的领袖法兰茜斯卡从艾瑞图萨宫中递来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夜。 期间涨潮的海水逐渐逼进他们藏身的位置,嶙峋怪异的礁石上长着不规则又锋利的贝类与湿滑腥咸的苔藓,所有的松鼠党们都不得不全身趴在礁石上才能获得足够的摩擦力,不被不断拍击的海浪给卷到漆黑的海水中去。 伊欧菲斯已经浑身湿透,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不已,但他咬牙坚持着。 只是不是所有的精灵都有同样的体力,离他最近的苏米纳就有些支持不住,一个浪花拍过来砸得他晕头转向,手一松就差点被卷走。 “小心一点!” 压低嗓子怒吼,伊欧菲斯眼疾手快地抓住苏米纳,有力的手掌像铁箍一样圈在精灵的腕骨上,捏得他生疼。但这点疼比起苏米纳涌在心头的甜比起来不值一提,他反手握住伊欧菲斯的手,挣扎着爬回到礁石上,紧紧贴在伊欧菲斯的身侧。 “谢谢,我以为……” 苏米纳小声地道谢,自从上一次撞破伊欧菲斯的秘密后,这位冷酷铁血又好斗的半精灵战士就再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哪怕仍然留他在队伍里也几乎把他当成空气。刚刚苏米纳甚至有一瞬间伊欧菲斯都不会救自己,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仍在胸腔里乱撞。 “闭嘴,安静。” 伊欧菲斯烦躁地呵斥住苏米纳未说完的话,若不是苏米纳执意要跟过来,甚至闹到了法兰茜斯卡那里,他根本就不想带着这个娇气的家伙。伊欧菲斯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有什么值得苏米纳这样歪缠的,不管怎么冷脸对他苏米纳都能视而不见地贴上来,辛特拉的营地里甚至都已经传起了他们两人的流言蜚语。 两人的小插曲引来其他人的瞩目,尤其是尼弗迦德派来的一位军官,那个名叫卡西尔的家伙的眼神格外严厉。伊欧菲斯记得这个人类军官这一趟来似乎是为了戴罪立功还肩负着其他的秘密任务,所以整个行程都显得十分焦虑。 没有精灵愿意和他挨得很近,但伊欧菲斯并不想为这些琐碎的种族之间的小摩擦烦心,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艾瑞图萨那座宏伟又不失典雅的高楼,里面的宴会仍在进行,从他所在的角度能看到漂亮的彩色玻璃窗中透出的暖色光线,甚至还能从海浪的拍击声中依稀分辨出几首当下流行的民谣。 他们的任务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他们的同胞能否继续在辛特拉生存下去就全靠今天精灵们能否向尼弗迦德证明自己的价值。 模糊的海岸线上突然又几艘小船靠岸,身穿轻甲的士兵胸口上描绘着红底银鹰的纹章——是瑞达尼亚的援兵。那些国王派出来的好手安静地上岸,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先到一步的松鼠党眼里。 「动手吗?」 「动手!」 伊欧菲斯与卡西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在夜晚都有猫头鹰一样的好眼神,他们率先摸到落在最后的士兵身后,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抹了他们的脖子。在海浪的拍击声下,这两个可怜士兵喉咙里发出的气音还比不上浪花击打在礁石上的破碎声。 而他们的同伴们也没有落下,默契十足地接着朦胧的月光,对准头盔与肩甲之间的缝隙射出了致命的一箭。一轮齐射下来,二十余人组成的瑞达尼亚小队绝大对数都悄无声息地倒下,只剩下几位幸运儿惊恐地回头张望漆黑的海岸,找不到敌人在哪里。 “是谁?!” “出来,是谁在偷袭!” 他们也没有再多疑惑恐惧的机会,伊欧菲斯一个人包揽了解决他们的任务,他痛快地挽了个剑花,将站在钢剑表面的血渍甩去。杀死人类士兵总是能让他感动心情愉悦,尤其是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表情时,伊欧菲斯就觉得自己一直滚烫的血液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凉意。 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的白色光芒将伊欧菲斯脸上转瞬即逝的快意照了个正着,配合上他黑色的斗篷与无边黑暗的深夜,独自一人站立的伊欧菲斯仿佛死亡的化身。 “伊欧菲斯……” 苏米纳有些不安地喊了一声,他似乎能听到潜藏在礁石后的同伴们对伊欧菲斯的窃窃私语:「杀戮太过」「战争狂魔」「无情的刽子手」……如果情况允许,伊欧菲斯每次都会让敌人用最痛苦的方法死去,有时他看着半精灵低头凝视濒死之人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也会忍不住背生寒意。 人类与精灵的仇怨数百年来积攒下来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双方之间对俘虏的残忍手段也是日渐翻新。只是像伊欧菲斯这样享受杀戮,而不是为了洗刷人类屈辱的复仇的行为即便在松鼠党中也不是完全被同伴们所接受。 但伊欧菲斯并不在意这些精灵们怎么看,或者说自从艾切尔化作一捧灰烬后,伊欧菲斯的胸腔里就再也没有装下过第二个人,唯有这一身被迪精诅咒过的血液是督促他。 他又低头欣赏了一会地上面容扭曲的尸体,这才灵巧地又回到之前藏身的位置,苏米纳身边。 远处的海面如绸缎般丝滑,但近处的海浪却一个浪花比一个浪花高,它们欢呼着雀跃着击打趴在礁石上的精灵们,让腥咸的海水浸透他们的每一寸皮肤。这滋味难受极了,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所有人都凝神静听高塔中传来的动静。 「应该已经拿下评议会了吧?」 他凝神看着迷雾中朦胧的月亮,试图从中寻找到时间的线索。苏米纳不安地又往伊欧菲斯的方向挪了挪,试图从他爱慕的半精灵身上汲取到些许暖意。 突然,一道绚烂的焰火突破高墙的遮挡,在浓厚的夜色中绽放出形状精巧的花朵,数不清的细碎火花洒满艾瑞图萨宫上方的整片夜空,引来庭院中的术士们一阵阵叫好。 “行动!” 023黄雀 正如前文所说,艾瑞图萨是一所建立在岛屿上的宫殿,但实际上这座岛屿早在精灵仍处于统治地位的时期就已经数不清的地道掏空,就算是艾瑞图萨的现任校长也说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法兰茜斯卡知道一条。 精灵作为长寿种族即便失去了自己恢弘的法师塔,但仍有口口相传的秘密。她亲手为伊欧菲斯绘制了可以从登陆点潜进艾瑞图萨的密道图纸,而这张曲折隐秘的地图此时就刻在伊欧菲斯的脑海中。 他挥挥手,召唤自己的同伴们隐蔽身形,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崎岖的地道潮湿又狭窄,表面时不时会有尖锐的石块突起,划伤他们的皮肤表面。但好在松鼠党人人都身手灵巧的,精灵柔韧的身形对他们的潜行帮助极大。 他们必须要很小心,必须要等待时机给上面混乱的局势予以最关键的一记痛击。 这是尼弗迦德与法兰茜斯卡秘密定下的约定:他们要趁着北方巫师联盟聚会时,将这些狡猾的人类术士一网打尽,把这些北方诸国的智囊团们彻底毁灭,只有这样当尼弗迦德发起第二次北方战争时,那些土地肥沃的国家们就会陷入混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一点点被收割。 索登山战役的惨败才不会重新上演。 而让今晚变得更加疯狂的是瑞达尼亚的密探迪杰斯特拉。 这个大块头的胖子自以为已经发现了尼弗迦德的对北方巫师的侵蚀,试图趁着这一场宴会对所有与尼弗迦德勾结的巫师们先下手为强,伊欧菲斯头顶的混乱正是来源于此。 正处于美梦中的术士们对瑞达尼亚的突袭毫无防备,瑞达尼亚口中的叛徒们还不知道他们与尼弗迦德的勾当已经泄露,一个个被搜查的士兵从温暖的被窝中拖下来打得满地找牙,阻魔金镣铐一旦往手腕上铐住,就算有通天的法术也施展不出来——他们已经大势已去。 但尼弗迦德真正的偷袭部队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或者说他们只是一层障眼法,用来掩盖真实的目的:所有来自北方的巫师都要在今晚死去,只有这样「敌人坟头上舞动的白色火焰」恩希尔皇帝才能在晚上睡得稍微安稳一点。 伊欧菲斯一行已经来到约定的地道尽头。隔着薄薄一层装饰门板谁也不知道后面竟然躲藏着几十位身背弓箭,蓄势待发的精灵们。他们凝神静听着大厅中传来的魔法爆鸣声,巫师之间的咒骂显得过于高贵而缺乏杀伤力。他们在等待里面的打斗渐渐平息下去,不论哪一方术士占取上风,都将是松鼠党的敌人。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太久。 威戈佛特兹——这位才华横溢的巫师会成员,近期的领头人物,表面上带领巫师们打赢了索登战役,阻止了尼弗迦德向北侵略的英雄,背地里却是与恩希尔确实相识多年的熟人,真正的背叛者,已经替他们打开了地道的出口。 伊欧菲斯带领的小队从地道中冲出来时,威戈佛特兹正在与女术士的领头人蒂莎娅对峙。看上去两人有过一段非凡的感情,若不是这样这位端庄美丽的女术士的脸上不会有这样天崩地裂的痛苦。但伊欧菲斯对此漠不关心,他沉着地指挥自己的部下去到预定的位置,弓箭手们要占领高地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至于威戈佛特兹,在打开地道的门后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这位高大魁梧极具魅力的巫师接下来要去找谁,又要做些什么不再是伊欧菲斯关心的内容,他看着缓缓从角落走出的法兰茜斯卡微微点头。 法兰茜斯卡看着已经气得发抖的蒂莎娅吐字十分清晰,高贵美丽的面容上是对人类不加掩饰的厌恶,蓝宝石般耀眼的眼睛中流淌着冷酷的势在必得。 在瑞达尼亚密探的搅乱下,巫师们的力量已经削弱了不少,最强战力威戈佛特兹也已经掀牌表露了自己人的身份,法兰茜斯卡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位被感情冲昏头脑,盲目相信自己爱人的女术士。 “今天,我们将重新夺回艾瑞图萨。” 蒂莎娅见到这一幕终于想起了自己作为巫师会女术士领袖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对阵营泾渭分明的精灵们说出了战争的宣言。 “你们永远不可能占领艾瑞图萨。” 女术士的身后陆续走出还活着的术士们,他们或拿着法杖,或双手张开蓄势待发,而精灵们则已经占据好有利的地理位置,举起弓箭等待第一轮齐射。 随着蒂莎娅手中动作,一张无形的透明屏障缓缓张开,挡在人类与精灵之间,卡西尔怒吼着进攻的命令。 “弓箭手!听我号令,现在!” 巫师们仗着有魔法屏障,洋洋得意地认为已经被赶入丛林生活的精灵们只是在做无用功,却不料带有阻魔金箭头的箭支轻而易举地击碎了由最强女术士张开的屏障,许多来不及防御的巫师当即就中箭倒下。 “先攻击弓箭手!” 巫师们很快就做出了反击,各色魔法光束从他们的手中射出,所到之处是一个个冒着烟的窟窿。但伊欧菲斯为首的持剑的精灵战士们没有放任他们攻击自己的远程弓箭手们,他们怒吼着冲向养尊处优的术士们。锋利的银色剑刃划破一位又一位巫师的咽喉,新鲜滚烫的血液喷溅在伊欧菲斯的脸上与白金色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狰狞又可怕,好几位巫师甚至看到他冲过去就已经吓得自己将自己绊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位令敌人恐惧的战士将钢剑插入自己的胸膛。 杀戮,杀戮,杀戮! 伊欧菲斯沉浸在手刃敌人的快感中,奔涌的血液不断向大脑上涌,让他的视线都开始发红。他的剑越舞越快,越战越勇,苏米纳也跟在他身后为他心目中的英雄挡下来自身后的攻击,两人配合之下硬生生在各色魔法攻击中开出一条血路。 出色的战斗力为精灵们鼓舞士气,但同时也将更多的火力吸引到伊欧菲斯这边。他的四周混杂着各种残缺的肢体,但精灵那一侧情况也并没有预期中的顺利。魔法带来的超强杀伤让许多战士直接爆炸成了碎片残渣,血肉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哪一块是精灵哪一块是人类。 苏米纳看着越来越多倒下的同胞们悲愤交加,手中的剑被血糊住后也开始有些迟钝,终于他一个防御不及时,被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魔法击中肩膀,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该死的,苏米纳,站起来!” 伊欧菲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无奈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身上也多了好几道带血的伤口,但还能勉强站在那里,挥剑刺向任何一个企图靠近他的士兵。整个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红色,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溜得像个滑冰场,上百人的战斗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而法兰茜斯卡还没有放弃。 她对准大厅上方那一圈靠魔法悬在空中的圆形灯环,里面盛满了灯油,一直为这场战斗提供光明。法兰茜斯卡施动魔法将沉重的灯环硬生生地扯下,掉落在下面都成一团的人类与精灵身上,火焰顺着倾洒的灯油蔓延开,所有被波及到的生物都化作一团火球,惨叫着拍打自己的身体。 黑烟弥漫,乱作一团。 伊欧菲斯和苏米纳正好站在灯环的范围内,还是伊欧菲斯及时抱着苏米纳滚了一圈才没有被从天而降的火焰砸个正着。 “天呐,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苏米纳惊魂未定,但伊欧菲斯的情况并不好,不知道是哪一位经验丰富的巫师居然能瞅准他救人的空档,从背后向他偷袭,成功地贯穿了这位半精灵的肺部。 “哦天呐,伊欧菲斯,你怎么了!” 苏米纳看着口吐鲜血的半精灵,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好在法兰茜斯卡就在不远处,他拖着伊欧菲斯沉重的身躯来到精灵女术士身边。 “救救他,法兰茜斯卡,我们不能没有伊欧菲斯……求求你分一点魔力出来,救救他!” 肺部传来的剧痛让伊欧菲斯无法说话,一张嘴就是止不住的鲜血。苏米纳看到他这幅模样心痛极了,扯着法兰茜斯卡的长袍哀求不已。但法兰茜斯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她的精力都放在了交缠在一起的战局上。有备而来的精灵在巫师不顾一切地反抗下已经开始展现颓势,越来越多尖耳朵的战士惨叫着倒下。 艾瑞图萨宫殿上方聚集起浓密的乌云,威力巨大的闪电在里面肆虐地轰鸣,一条条银色闪光无差别地击打在庭院中颤抖在一起的人群身上,好几位精灵和瑞达尼亚的士兵惨叫着化作焦炭,轰然倒下。 这是蒂莎娅拼上寿命也要进行的反击。 精灵们在这样强大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术士们同样也狼狈逃窜逃到庭院的另一侧,双方之间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与空气中弥漫的蛋白质烧焦后的臭味与奇特的负离子气味。 “撤退,我们要撤退,虽然没有夺回艾瑞图萨,但杀死北方巫师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剩下的那些巫师们也无法再形成新的联盟,我们要保护剩下的精灵们。” 法兰茜斯卡心有不甘地向伊欧菲斯他们来时的地道撤去,挥手让落石封死后方。但伊欧菲斯根本无法自己移动,他被苏米纳吃力拖拽着在地道里移动,但已经完全是个负累。带上他的话,苏米纳很快也会失去体力,就算离开这里也无法应付接下来的逃跑。 “走——” 伊欧菲斯费力地挥挥手,他已经读懂了法兰茜斯卡的眼神。 「如果你战死在艾瑞图萨,你将是精灵们每年都会悼念的英雄。但如果你活着回去,你的嗜血好战早晚有一天会将精灵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知是谁在呼喊:“快走!” “不,伊欧菲斯!” 法兰茜斯卡张开传送门,苏米纳也被剩下的精灵战士扯着向传送门送走。 漆黑的地道里伊欧菲斯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那双翠绿的眼睛在血污的遮挡下显得暗淡无光。 有谁会悼念他呢? 这不公平。 024五月 就算是最无知的懒汉如果你问他他也能指着天上的太阳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有着它自己的规律,循环往复从不为任何人改变。 但如果要总结出足以流传千古的规律就只能靠最有学问的学者,他们会掰着手指告诉你世界运转的循环中有八个魔力点,每循环上一圈就正好是整整一年。而这些魔力点两两相对,其中包括:代表“萌芽”的迎春节、预示“成熟”的收获节;指代“开花”的五月节、对应“枯萎”的万圣节;另外还有两个至日——冬至日和夏至日,又称秘底温和秘达热;以及两个分日——春分日和秋分日,又名碧日刻和辉月轮[出自《猎魔人卷六:雨燕之塔》]。 这些日子将一年分成八个部分,每经过一次部分人们就会相对应地举行欢庆的节日,这个传统即便人类将精灵赶下统治者的高台,也无法扭转。他们只会别别扭扭地在史书上模糊不清地提上那么一句,假装这些复杂的礼节都源自人类的血脉,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改编自精灵的传承。 但人类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在星球交汇之际,在雅鲁加河口和庞塔尔三角洲登陆人类带来了自己的太阴历。他们以月亮的盈亏为基准,将一年划分为十二个月,从化霜的一月开始,直到寒冷将泥土再次冻实,并一次规划农耕的周期——这也是精灵学不会也不屑于去学的把戏。 尽管人类与精灵划分一年周期的方式并不相同,但两者掺杂了血与肉,仇恨与憎恶的关系让前者接受了后者的循环概念和八个节气点,欢庆时的架势比起曾经人口兴旺的精灵还要浩荡。 可绝大多数普通人类并无法体会到这些节点的与众不同:只有能感受到魔力震动的人才能在这一天体会到魔法灵光不同寻常的强烈,一些平时难以释放的魔法在这些日子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人们只能看到这些日子神秘事件发生的频率会明显增高,但愿意留心这些的人也往往只是极少数。 但这些背后发生的故事对柯维尔与波维斯(简称柯维尔)的五月节庆典毫无影响,即便尼弗迦德的黑色大军已经突破雅鲁加河正在泰莫里亚与北方联合大军打得不可开交,位于大陆最北端,背靠飞龙山脉的这个远北富饶之地对于这一场战争并不上心。 作为中立国家,柯维尔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一大半的国境线都沿着海岸,环绕整个普达克希达港,除此之外拥有终年不冻的港口。这让柯维尔可以以廉价的海运将飞龙山脉上挖不尽的贵金属与岩盐运往各个国家,将这片曾经的苦寒之地悄声之间变得无比富饶。 在村庄里,人们庆祝五月节的方式是用冷杉木堆成篝火,在四月三十日的夜晚到五月一日的凌晨围着篝火彻夜跳舞狂欢。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手牵着手,大笑着绕成一个圈,看对眼了的话就会悄悄离开大队伍,找一个干燥的草堆滚作一团,期待从篝火那里祈祷来的好运气可以让他们孕育出一个健康强壮的孩子。 但在柯维尔,这个牛奶与蜂蜜流淌成河的富饶之地,夏季首都庞德·维尼斯处处可见鲜嫩娇艳的花朵,色彩缤纷甚至连城门高墙上的石墩也没有放过,每一个矮胖的石墩上都带上由市民们亲手编织的花冠。 行走在路上的女孩们更是每个人都会在耳边别上一朵美丽的月蔷薇,手腕上也会带上一串多香果果实与百日红花瓣相间串成的手链,手臂摆动之间散发出浓郁醉人的芳香。轻薄的纱裙上更是会精心绣上各种花朵的纹样,将女孩们的青春动人尽情展露。 这一天谁的头上带的月蔷薇花朵更大,色泽更莹润就成了比拼的标准,年轻的小伙子们在几天前更是卯着劲去飞龙山脉里给心爱的姑娘找到最完美的那一朵月蔷薇,能不能一举获得女孩的芳心往往就看小伙子奉上的那一朵娇艳的花够不够美丽。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与情侣之间你侬我侬的浓情蜜意,让头戴黑色兜帽,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朵鲜花点缀的伊欧菲斯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死里逃生的半精灵已经浑浑噩噩地游荡了快两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等他从那个秘密的地道中爬出来时艾瑞图萨已经只剩下半座废墟,术士们引以为傲的雨燕之塔也彻底化为瓦砾。也大概正是因为所有的都乱成了一团糟,竟然没有人想得起来去追击那些制造混乱的松鼠党叛军。强健的体魄让伊欧菲斯独自一人在黑暗的隧道中哪怕是昏迷不醒也能缓慢恢复伤口,在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的情况下,伊欧菲斯竟然奇迹般地没有死于伤口感染。 但他无法再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去。 不论法兰茜斯卡有怎样的考量,她的见死不救已经向他证明了哪怕自己的血管中流淌了一半精灵的血,他也仍不过是一个可以随便抛弃的杂种。伊欧菲斯失去了支撑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才好。 一路北上。 伊欧菲斯靠黑吃黑劫掠小股流窜的匪兵生活,外界发生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比如精灵们在法兰茜斯卡的带领下已经在百花之谷,多尔·布雷坦纳在北方各国的认同下重新建立了精灵自治权;辛特拉合约成功签订,从此辛特拉成为尼弗迦德最北的省,至此第二次北境战争告一段落。 还会有第三次北境战争吗?伊欧菲斯打赌恩希尔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坐拥一半北方大陆领土的男人对成为「大陆之王」有着匪夷所思的执念,第三次北境战争只要等待尼弗迦德的军队在辛特拉集结完毕就会找准时机再次渡过雅鲁加河。 但每一次变动后都隐藏了数不清的硝烟与战火,是随处可见的死尸和成群结队的乌鸦,烧黑的断壁残垣和化作荒野的废弃良田。 但伊欧菲斯并不关心,他像一个黑色的幽灵一样游荡在瑞达尼亚北部的森林里,直到进入柯维尔的境内,他才打算暂时停留下来——因为飞龙山脉是一道难以越过的天堑,极端寒冷的气候和陡峭的山崖让无数探险者命丧于此,伊欧菲斯暂时还没有非要去找死的理由。 虽然他也觉得活着挺没有意思。 或者说自从失去了哥哥后,他的生命其实就已经停止,那不停渴望杀戮的只是一个失了魂魄的躯壳,只有别人的鲜血喷溅到自己脸上时伊欧菲斯才能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可自从被法兰茜斯卡抛弃后,就算是杀戮也失去了乐趣。 既然连自己的同胞都觉得已经无法再接纳他,那为何还要以他们的事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呢?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 直到沿着探戈河宽阔的河道,沿途解决了好几个逃兵组成的匪帮,晃晃悠悠地先是来到了朗·爱塞特,那座只有水路和精巧桥梁的城市,柯维尔的冬季首都,在无人邀请的情况下参观了一番恩塞纳达宫,又在不警醒任何一个警卫的情况下悄然离开。 但选择柯维尔作为旅途的终点并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这座中立自由的国家虽然才从瑞达尼亚独立了一百年,但它的贸易网已经辐射了整个北方大陆,就连尼弗迦德和爱人国度玛哈坎也需要从柯维尔进口贵重金属,用以制作合金。这里的黄金开采量更是占全世界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他父亲口中的「黄金乡」。 没错,他的父亲。 那个从小就对他的精灵特征报以难以掩饰的鄙夷的男人。 伊欧菲斯其实很少回忆自己的童年生活,毕竟那实在算不上一段快乐的时光:永远争吵不休的父母,每夜抱着他哭泣的母亲,同龄人赤裸裸的羞辱,和那些大人稍加掩饰但实则仍暗藏歧视的目光组成了他虽然物质富足,但精神无比痛苦的幼年。 只有哥哥,只有哥哥会在他每次因为同龄人的排挤而哭着跑回家时抱着他安慰,打架受伤后给他上药,愿意听他所有对人类的怨恨和对父母的不满。 所以除了哥哥,没什么好怀念的。 但伊欧菲斯的父亲是往来于泰莫里亚边境与柯维尔之间的商人,每当他做成一笔生意返回家中时都是他心情最好的日子。他会把伊欧菲斯与艾切尔一起抱到膝盖上坐好,给他们展示自己从柯维尔带回来的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儿:有时是一个镶了宝石的八音盒,有时是一个矮人制作的锡铁骑士模型。就连总是一脸哀愁的母亲也会在这个时候恢复她应有的容光,鬓角上插着父亲带回来的宝石发饰,漂亮的面庞上晕染属于女人特有的魅力。 柯维尔是兄弟俩童年里最向往的富饶之地,甚至父亲也曾许愿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就会带他们一起上船出航,去亲眼见识一番柯维尔的水上城市,高耸入云的飞龙山脉,金碧辉煌的恩塞纳达王宫。 虽然父亲很快又会因为亲戚朋友的闲言碎语再次陷入娶了一个纯种精灵而带来的舆论漩涡中,与母亲再次爆发老生常谈的争吵,看着继承了母亲全部精灵特征的伊欧菲斯面露不喜。但至少那一晚,他们一家四口度过的时光是快乐的,温馨的,值得怀念的。 伊欧菲斯漫步在庞德·维尼斯,试图在这座被鲜花装点一新的城市中找到父亲曾经描绘过的景点,但太多喧闹的年轻人头戴香得有些扰人的花环,让他冷寂的心都开始感到不快,打算离开这个被五月节烘托得只剩下男欢女爱的城市。 但一位手提花篮的小花童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这位先生,这可是一年一度的五月节,不来一个花环吗?今天早上才摘回来的花朵,新鲜着呢。” 伊欧菲斯沉闷的装束早已引起不少路人的关注,头上的兜帽遮住了他不同于人类的尖耳朵,但无法彻底遮挡他线条冷峻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嘴唇,以及那一双如深潭一样幽深的碧绿眼睛。 “先生,很便宜的,来一个吧。” 花童被伊欧菲斯超出预期的俊美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更加卖力地向他推销起来,但伊欧菲斯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毫无兴趣,大步流星地绕过花童打算向城外走去。 “先生,买一送一怎么样?今天可是五月节,送一个花环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表达心意最好的方式,先生把握好今天没准可就能解决终生大事呢……” 花童叽叽喳喳的吵闹让伊欧菲斯不喜,但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到他胸口努力讨生活的孩子,看不懂伊欧菲斯的脸色不愿自愿离去的花他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举动去驱赶,只能任由小花童跟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 “好了,我买下这个花环,你可以走了。” “先生我就知道您会喜欢的!” 小花童高兴地数着到手的硬币,但突然从路口拐过来的一辆敞篷马车差点撞到她,还是伊欧菲斯眼疾手快地把她拉扯到身前才没有跌倒在地。 “那是谁?” 伊欧菲斯状似不在意地看着马车里远去的一男一女,眼睛微微眯起,冷峻的表情下是激起千层浪,惊疑不定的内心。 “啊,先生,您可是问对人了,这个城里的八卦就没有我小洛蒂不知道的。”花童狡黠地笑了一下,平凡的面容因此而变得活泼,“那位阿提卡小姐可是蒂森家族最有名的美人!每年五月节她的家门口都会收到堆得把门都堵住的花束。” “我看出来了,是一个美人。” 只是惊鸿一瞥,那浓密卷曲的黑发和如奶油般白皙细腻的皮肤就给伊欧菲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饱满丰润的胸脯在当季流行的大方领内呼之欲出,比玫瑰花还要娇嫩的嘴唇笑得明媚灿烂。 是一个美人。 但即便这样,伊欧菲斯更多的注意力仍放在了阿提卡身旁的那位棕发青年身上。那位脸被遮挡了一半的男人和这么一位明媚的美人并肩而坐举止亲密,却丝毫没有被阿提卡的颜色压住,反而显得他更加旖丽秀美雌雄莫辨,是如今在贵妇中最为流行的风格。 若不是伊欧菲斯记忆中的面庞更为柔和温顺,他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那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哦先生,难道您对男人也感兴趣?那我觉得两个花环可能还不够您用的,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 “你所有的花我都要了,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025重逢(限) “哦,太棒了,哦,天呐……” 高亢的女声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欢愉让室内的温度越发滚烫,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在一团薄纱中进行激烈的撞击。 “就是这里,哦,再用力一点,再快一点,快给我——” “宝贝儿,你叫得真好听……” 夹杂欲望的男声无比性感,带着蛊惑人心的愉悦。俯身在女人上方的躯体带着诱人的汗珠,薄而有力的一层肌肉附着在完美的骨架上,每一次动作后背的肌肉线条都如同精心设计过一样异常的精致好看。窄窄的一弯细腰蕴藏着强劲的力量,女人纤细柔美的腿紧紧缠绕在上面怎么也不愿放下来。 两人下体紧密相连,不留一点缝隙。 “女神呐,我要晕过去了……” “阿提卡,快了,我们一起,唔——” 男人挺翘的臀部突然用力地凹陷下去,全身肌肉都绷紧,而女人也跟着发出一声愉悦的尖叫,弓起腰背紧紧抱着男人的肩膀,全身都泛起粉意。 “呼……艾切尔,你还是那么棒。” 女人,也就是阿提卡拍了拍晕红的脸颊,满足地唯叹一声,靠在男人也就是艾切尔的肩膀上舒服极了。艾切尔靠在床头,随意扯了块白色的床单裹在下身,下床洗了块湿手帕,贴心地替阿提卡擦拭起糊成一片的腿间。 “也还是这么贴心。” 阿提卡放松地打开双腿,还将一只脚踩在艾切尔的胸口,夹住他一边挺立的乳头暧昧又放肆地摩擦。艾切尔笑了笑,低头在这只涂了樱桃红色指甲油的脚背上吻了一下,专心地清理起阿提卡穴道中不停流淌出来的浓稠白色精液。 “亲爱的小公主,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艾切尔握住阿提卡的脚踝高高举起,沿着女人敏感的小腿大腿内侧一路舔吻上去,那双翠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嫣红灵巧的舌尖在两瓣莹润的嘴唇间进出。与惯常品尝的粗犷肌肉硬汉截然相反的「漂亮男孩」形象把阿提卡迷得根本挪不开眼睛,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哦,艾切尔……” 男人身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少年特有的纤细脆弱与敏感,深深吸引着阿提卡想要掌控与摧毁的欲望。很快两人又亲吻在了一起,年长几岁的阿提卡勾住艾切尔脖子一扭腰,两人的上下位置发生颠倒。 “时间还早。” 阿提卡把垂在胸前的黑色长发随意地捋到身后,露出丰满挺翘的乳房,浅褐色的乳晕因为刺激还皱缩着,形成一个小巧精致的圆,上面沾着晶亮的唾液,是不久前艾切尔留下的战果。阿提卡见艾切尔的目光停留在她引以为傲的乳房上,更加得意诱惑地用双臂撑在艾切尔的胸口,夹出一道深邃的乳沟。 “不如再来一次?” “你说了算……” 艾切尔双手枕在脑后,看阿提卡扶着他再次勃起的阴茎,故意缓缓地坐下去,怒涨的龟头感受到穴道里收缩带来的阵阵快意有些按耐不住地想要往上顶,那条白色轻薄的床单仍围在艾切尔的腰间,遮挡住他的双腿。 刻意表现出来的毛头小子般的急切极大地肯定了阿提卡的女性魅力,让这位猎艳无数的成熟女性无比享受与艾切尔相处的每一秒。 “哦,艾切尔,我的小甜心,你真让人着迷……” 阿提卡熟练而妖娆地向后撑着手臂,纤细的腰如水蛇般起起伏伏,那一对只手几乎把握不住的乳房随着她的动作荡出让人眼晕的乳波。阿提卡满足地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娇吟,艾切尔绿色双眸愈发幽暗。 「享受吧,快乐吧,彻底迷上我吧!」 他握住阿提卡的腰,配合着女人的节奏一起向上挺弄,每一次都狠狠撞击在熟记的敏感点上。比起一般男人自顾自的享受,格外体贴女人的举动和清秀干净又不失魅惑的面容,让艾切尔轻而易举地成了阿提卡最受宠爱的入幕之宾,甚至游走于不同的贵妇之间的同时还能巧妙地周旋,不引起任何纷争。 “哦,太爽了,艾切尔,我快要受不了了……” “你可以的,阿提卡,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能得到极乐。” 女人布满潮红的脸上带着极度享受,飘飘然的表情,艾切尔也差不多,他快要被阿提卡使劲收缩的穴道压榨出第二次射精了。阿提卡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向前栽去,重重地砸在艾切尔的胸膛上,男人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一声,充血肿胀的阴茎在女人的穴道中一股一股地射出浓稠的白色液体。 “阿提卡?你还好吗?” 艾切尔大口喘了几下,才从空白的大脑中找回迷失的意识,关心地摇了摇似乎因为极度快感而昏迷在他身上的女人。 “阿提卡?” 女人看上去毫无声息,若不是高挺的鼻尖还冒着热气,艾切尔都怀疑这一场激烈的性爱已经击穿阿提卡的心脏,让她猝死身亡。 如果真的是那样可就太糟糕了,阿提卡·蒂森可还没有将自己引荐给她的堂兄——柯维尔的王储坦科里德·蒂森王子…… 艾切尔将阿提卡推下来平放在床上,用力拍了拍女人的脸试图唤醒她,但阿提卡安静地沉睡在一团纷乱的黑发中如同一位叫不醒的睡美人。 “该死……” 艾切尔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用魔法,忽然看到余光中,四柱床帏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中的身影。 “是谁?!是你做的吗?” 赤裸的青年很快联想到阿提卡不同寻常的昏迷与这位不速之客有关,警惕地在身后捏起手诀。不请自来的男人一定不会心怀好意,但艾切尔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长长的兜帽遮挡住来者的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高挑的身型也看起来很有压迫感,青年保持警惕。 “哥哥,真是很欣慰你在这遥远的国度一个人也能生活得不错。” 伊欧菲斯缓缓将兜帽取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床上昏迷的美丽女人,满意地看到艾切尔脸上的表情由警惕转变为惊讶,随即又陷入无尽的慌张。他缓慢而笃定地向艾切尔走近,贪婪地将青年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收在眼底。 哥哥长大了。 眼睛拉长了一点变得更加妩媚,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痣倒是有几分韵味;脸型也微微变了些,精致得近乎有侵略性;比蔷薇花瓣还要柔软的嘴唇看起来格外吸引人,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模样也不显得愚蠢;最能证明他们血脉相连的那双碧绿的眼睛倒是仍保有记忆中的色泽,只是不复曾经的纯净。 他的艾切尔。 他的哥哥。 他唯一的爱。 为什么要从他身边逃走? 为什么明明没有死去,却不告诉他,让他在漫长的岁月中每一天都在痛苦的悼念? “伊欧菲斯……”艾切尔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完全失去了面对阿提卡时的花言巧语,“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伊欧菲斯挑起半边眉,坐在床沿抓住艾切尔没有被床单裹住的脚踝,像青年对待女人那样高高提起放在嘴边,亲吻脚踝内侧那一片娇嫩又敏感的皮肤。 热的,活的,真好。 “不不不,你不能再这么对我了!” 艾切尔被伊欧菲斯的举动激了一身鸡皮疙瘩,挣扎着想要将腿收回,但伊欧菲斯的手还是那么有力,像一个镣铐那样紧紧扣住他纤细的脚腕,让艾切尔像一只被农夫提起一只腿的鸡,扑棱着翅膀想要下来。 “艾切尔,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伊欧菲斯没有理会哥哥不堪一击的挣扎,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身体向前压过去,艾切尔应激地尖叫一声,他的手掌燃起熊熊火焰,滚烫炙热的温度成为他与伊欧菲斯之间仅剩的阻隔,只要有一簇火苗触及伊欧菲斯,这个困扰他多年的梦魇就会从此彻底得到解决。 “哦?看来你是想伤害我?” 伊欧菲斯没有丝毫畏惧,他直直地朝着那只冒火的手掌贴过去,他甚至有些期待如果艾切尔真的伤害了他会不会有一丝半点的后悔。兄长的抗拒反而激起了血管里流淌的疯狂,伊欧菲斯带着飞蛾扑火一般的狂热,不管不顾地朝那片火光扑过去。 但艾切尔先胆怯了起来,他总是这样,面对伊欧菲斯就全无办法,努力伸直的手臂开始无法挽回地向身体一侧收缩,而这也让伊欧菲斯的靠近越发得寸进尺。 “伊欧菲斯!你想死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亲爱的哥哥,没有你的每一天于我都与死亡无异。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还活着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强壮但不粗壮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身体挤进艾切尔的两腿之间,“所以我原谅你的欺骗,只要你还活着,什么我都原谅你。” “伊欧菲斯!你放开我!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走开!” 艾切尔喊得声嘶力竭却又刻意压低了嗓子,生怕引起别人注意。他或许可以面不改色地将整个庞德·维尼斯点燃,可却唯独对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亲弟弟心硬不起来,他痛苦又愤怒地低吼着,翠绿的眼睛变得湿润而诱人。 “你真的希望我走吗?哥哥?” “过去这么多年,你难道一天也没有想念过我吗?” 伊欧菲斯毫不在意地将昏迷的阿提卡推到床下,女人的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强壮的半精灵牢牢卡住自己兄长的四肢,让对方不得不像一只等待被解剖的青蛙那样袒露自己所有的脆弱。 “我走了你就可以继续和蒂森家、弗缪伦家、巴克家还有那些我根本数不上来的女人们厮混?可你哪怕是做爱的时候都不敢把全身露出来,生怕别人发现你藏起来的小秘密。哥哥,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在等待的时候伊欧菲斯嫉妒得快要发狂,他几乎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在那个放荡的女人在艾切尔身上驰骋时将她撕成碎片。 俯身带来的阴影让伊欧菲斯眼睛里翻滚的暴戾与席卷一切的、具有毁灭性的占有欲变得更加幽深可怖。被吓到的艾切尔扭过头,不愿再与伊欧菲斯对视,但伊欧菲斯的每一个字都在往他的脑海里钻。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有着多么痛苦的回忆!」 「我只是想要把所有的这一切都毁了,让这些愚蠢的会因为皮肉所蒙蔽的人们为我的复仇铺路!我想要权势,想要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我想呀让战争平等地伤害每一个无知的人!我要让北方大陆彻底沦陷,让更好的秩序来统治这里的腐朽与混乱!」 「这不是我想要的……」 “不要拒绝我,哥哥。” “也不要再逃离。” 伊欧菲斯紧盯着艾切尔的侧脸,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倔犟地不愿意看着自己,但他依然满足极了。身下的肉体是鲜活的,而不是一捧让人心碎的灰烬,哪怕他欺骗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哥哥仍然是哥哥,是他唯一血脉相连想要融为一体的哥哥。 “艾切尔,只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包容你的一切,爱你的所有,你的完美与不完美,你的健全与残缺,你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神圣的可爱的。” “我是你最忠实、最值得依赖的信徒。” “而你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接受我。” “接受我的爱吧,哥哥。” 026温暖(限) 艾切尔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在诺维格瑞里发生的那一切彻底摧毁了他,扭曲了他,也重新塑造了他。曾经那个善良又温柔的少年已经彻底被埋葬,取而代之的是从烧毁了大半个诺维格瑞的大火中走出来的复仇者。 他不后悔对那个城市做的审判,那些愚昧又无知的蠢货们就应该是这种下场,可已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却已经取代伊欧菲斯成了新的梦魇。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加斯顿那张看似英俊实则邪恶的脸就会出现在闭上眼睛后的黑暗中,鄙夷又凶狠地一遍遍逼问他。 “你算什么男人?” “你算什么男人?” 而那些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女巫猎人们…… 清醒过来时已经被捆在火刑柱上,在巨大的死亡恐惧下艾切尔没能立刻回忆起来他们的暴行,但当他逃离诺维格瑞后,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像涨潮一般汹涌地将他淹没。他们每一个人狰狞又扭曲的面孔,那些残忍又暴虐的折磨,绞尽脑汁的羞辱和一遍又一遍的侵犯,都让艾切尔整夜整夜的辗转发侧,无法入眠。 他们已经死了,死于那一场大火。 可艾切尔心中的痛苦依旧是那么沉重,他想要尖叫却每次张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艾切尔也无人可以诉说,惨烈的经历已经向他证明世人对异类的排挤,一旦被打上了不一样的标签,那么对他做什么都会被大众默认为可以接受的。 可怜的青年只能在无人的夜晚抱着膝盖凝视窗外干净的月光,独自坐到天明。 于是恨意如滴水穿石,每一分每一秒都敲打在他柔弱的心脏上,让这位曾经善良得近乎懦弱的年轻人变得敏感又偏激,阴鸷又虚伪。 「我只是想要活着,没有人可以欺辱的活着。」 「我想要作为一个男人,堂堂正正的活着。」 「我是一个术士,我献祭了自己才掌握没有术士敢轻易触碰的火之魔法,我理应站在世界的巅峰,唯有这样才能些许补偿我曾遭受过的痛苦。」 但一个漂亮的男人在这个肮脏又污浊的世界只有靠扯着女人的裙带才能往上爬。 哪怕他是一个真正的术士,拥有普通巫师难以匹敌的魔力,脑子里熟记所有在班·阿德学院和诺维格瑞看过的术法。可没有学院,没有巫师评议会的推选(恩斯特那个老匹夫已经死在了艾瑞图萨叛乱中,省得他再去走一趟复仇!),他寸步难行——没有人会用一位出身乡野的巫师。即便掌握了禁忌的火之魔法也不行,甚至因此更加被人所忌惮。 还有什么办法?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想要快速攫取权力的欲望迫使艾切尔正视自己的外表。 他年轻又漂亮,从火焰中重新塑造的身体变得完美无暇,眉梢眼角都带着他之前无法想象的魅惑。那种从心底里源源不断往外冒的恨意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富有魅力,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受到柯维尔贵族小姐的青睐。 而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取悦她们。 没什么不好的。这些不事生产的美丽蛀虫们却偏偏拥有花费不完的财富,只需要多说几句好话,多陪她们睡上几次,这些女人就可以为他寻来难得一见的孤本和珍贵的魔法材料。更可以在床上用自己的本事证明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看看这些女人对他的喜爱吧,只要上了他的床就很难再看得上别的男人了! 但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就是我想要的,对,这就是我想要的!」 「所有的等待与蛰伏都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而作准备。」 「哪怕我自己说不清楚这个更伟大的目标是什么!」 “艾切尔,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那些精灵与人类的战争已经与我无关,之前我像一只幽灵,但现在我找到了你,你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目的。” 伊欧菲斯低下头,克制住内心的贪婪,害怕再一次将哥哥吓跑,温柔而黏湿地亲吻艾切尔的耳后,让强忍泪意的青年止不住地颤抖。 “好啊,你不是要和我在一起吗?那你所有的事情都要听我的,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艾切尔像是突然想通了似的,扭过头来与伊欧菲斯对视,沾着泪水的长长羽睫看起来可怜又可爱,惯常魅惑女人的碧绿眼睛此时只剩下惹人心怜的倔犟与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怯意。 「他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吗?他真的喜欢这具身体?」 「他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背叛自己?」 「可他是自己的弟弟,是这一辈子唯一能确认爱自己的人,若是连他也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属于我,永远也不离开。” 这是艾切尔第一次松口,欣喜若狂的伊欧菲斯心脏同样快速跳动着,就连眼底细小的血丝都爆裂开,让他看起来近乎癫狂。 “哥哥,我爱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让我证明我有多爱你……” 伊欧菲斯虔诚的在艾切尔的额头,鼻尖,嘴唇上落下一连串轻柔的亲吻。与他那疯狂的面容截然不同,温柔得不可思议,他落嘴的时候艾切尔都有一瞬间害怕他会血淋淋直接咬下一块肉来。但伊欧菲斯温柔极了,他的吻像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鸟,啄在艾切尔带着汗意的皮肤上,让敏感的神经末梢向大脑传递无法预判的搔痒。 “啊——不,我说的不是这样——” 艾切尔没想到伊欧菲斯的动作来得这么迅猛,他根本还没有从在女人身上一展雄风的眩晕中完全缓过来,就又被伊欧菲斯拖进了新的欲望漩涡。 「不,不要这样……我是个男人,我不应该被……」 “啊!” 粉色的乳头被伊欧菲斯叼在嘴里,张开的青年胸膛上覆盖着比少年时更厚实的胸肌,虽然和伊欧菲斯的相比让不够开,但也足以带来柔韧的手感。贪婪的半精灵用舌头裹吸着那颗被唤醒的肉球,恨不得将整块乳晕都吞进肚子里。 迪精的改造并不仅仅发生在艾切尔的两腿之间,还包括他敏感得只要稍微撩拨一下就无比兴奋的淫荡身体。只是舔吻胸乳所带来的快感就让今夜已经射过两次的阴茎再次充血勃起,艾切尔感觉身体已经快到达极限,睁大的眼睛已经渐渐失神。 “哥哥……” “哥哥……” 伊欧菲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艾切尔,得不到回应也没有关系,披散着白金色长发的头颅越来越靠下。鼻腔逐渐被男女交合后体液混合散发的腥膻填满,但伊欧菲斯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嘴含住了这根刚刚才在女人身体内进出过的性器,没有什么技巧纯粹靠本能的裹吸。 “哈,啊哈——伊欧菲斯——” 出于对别人靠近两腿之间窥探的抗拒,艾切尔从没有被口交过。和女人紧致温暖的腔体不同,伊欧菲斯的口腔炙热坚硬,带着不规则的棱状突起,是上颚黏膜皱缩形成的纹路,敏感的龟头一半剐蹭在上面一半被湿热柔软的舌头包裹,非同寻常的感受让艾切尔一瞬间大脑陷入空白。 微咸的液体很快被新鲜分泌的唾液取代,这根尺寸正常颜色粉白,长得十分规则秀气的性器第一次被人这么认真的服务。艾切尔清瘦的手指攥住床单,关节都发白,伊欧菲斯注意到后又将他的手择下来,与自己十指相扣。 但这还不是伊欧菲斯的最终目的地,他吻了又吻这根可爱的小东西,继续向下亲吻。 艾切尔直到伊欧菲斯将他的阴茎吐出来后才发出一声即将溺亡者被打捞上岸后发出的激烈喘息,但很快又被新的更激烈的快感搅成了一团浆糊。 “不,不要……伊欧菲斯,不要看……” 在床上拱起腰痉挛的半精灵两腿之间已经泥泞成一片,艾切尔不论与伊欧菲斯发生过多少次关系,但每一次被强势的半精灵这么掰开腿观看时仍会感到无比羞耻。可伊欧菲斯看着被彻底打湿、晶莹剔透的两半肉唇却仍如第一次见到那样感到无比圣洁。 这是造物主的杰作,是迪精的恩惠,是伊欧菲斯见过最美的花朵。 并不丰满的肉唇隐藏在小巧的囊袋后,不仔细查看的话与普通男人的会阴部位并没有太大区别。最容易露馅的反而是艾切尔自己无法控制而源源不断流出的水液,这散发着腥甜气息的液体里蕴藏着最诱人的荷尔蒙,让伊欧菲斯感到喉咙燥热无比。 他按住艾切尔不停想要抽回的腿:“哥哥,不要害怕,你这里很美。” 窄窄的一条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两片淡粉色的小阴唇和缩在包皮里的小阴蒂,而后穴则直接隐藏在两片紧绷的臀瓣里。伊欧菲斯对艾切尔的后穴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好好端详了一番后,又低头含住了那颗微微肿胀的阴蒂。 “呀!伊欧菲斯!” 太久没有被人这么品尝过,艾切尔全身都紧绷起来,连脚背都绷成一条优美的直线。他无法放松下来享受,诺维格瑞里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仍像恶灵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害怕现在温柔对待他的伊欧菲斯又不过是一次熬夜到迷糊后偶然出现的梦。 但穴道里不停往里钻的舌头是那么滚烫有那么有力,抠挖卷动膣道内能够得到的每一处褶皱缝隙,这不能是梦,就算是梦也是难得的美梦。艾切尔紧闭的双眼向两侧淌出湿润的印迹,他脑海中那个一直在害怕得发抖的小人,只能用愤怒与仇恨来武装自己的小人第一次有了被拥抱的温暖。 只有伊欧菲斯会说他那畸形的器官很美。 只有伊欧菲斯才会无视性别的障碍。 在这双与自己同色的眼睛中,没有掠夺没有鄙夷没有居高临下,只有纯粹又复杂的爱意与小心掩饰的占有。 所以这不是梦。 艾切尔也很难以形容他内心复杂又晦涩的感情:如果伊欧菲斯从来不曾发现发现他的秘密该多好,那他可以一辈子和伊欧菲斯当一对互相支持的好兄弟;如果他不曾被恩斯特伤害,那他就可以留在班·阿德学院堂堂正正地当一个吊车尾,没准能找到别的方法使用魔力呢?如果他不曾被加斯顿欺骗,他或许可以干干净净的死去,至少不用经历那些痛苦的折磨;如果今天不曾与伊欧菲斯重逢,那他独自一人也可以很好的完成既定的计划;如果…… 世界上有太多的假设,艾切尔无法检验在人生的无数个分叉口上如果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是否会过得更加幸福,但他凭借无法解释的机遇,与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抗了过来。 可一个坚强的人能够孤独地走下去,或许只是没有遇到能够打动他的温暖。 艾切尔看着埋头在自己腿间贪婪地吞吃自己分泌的淫液的男人,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唯一不认为他是畸形怪物反而依旧想要爱他的精灵,他颤抖又艰难地伸出手,抚摸了一把伊欧菲斯的头顶。 “伊欧菲斯,进来吧。” “取悦我,填满我,爱我。” 027接受(限) 这是艾切尔第一次主动向伊欧菲斯敞开自己的身体,露出柔软湿润的内里,而不是向一只待宰的羔羊那样害怕得发抖,全身紧绷。 躺在床上的男人的确拥有雌雄莫辨的魅力:当他在女人身上驰骋时,薄而匀称的肌肉、修长精巧的骨骼、以及狂野有力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丽雄性动物的荷尔蒙,比肌肉雄厚的男人更容易走近女人的内心。可当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待被进入时,湿润的眉眼,脆弱的姿态,与伊欧菲斯相比更纤弱的身体……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被雨水浸透的海燕,疲惫又柔软地蜷在巢里。 “哥哥……” 「砰砰、砰砰、砰砰……」 心脏激烈又疯狂地跳动着,浑身的血液都几乎沸腾,但愈是这样的梦寐以求的时刻,伊欧菲斯反而愈是克制隐忍,他的声音低哑又颤抖,落在艾切尔的耳朵里酥痒难耐。 “哥哥……” 伊欧菲斯再也没见过比艾切尔更吸引他目光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人类还是精灵,自他出生起艾切尔就一直站在他的视线里。伊欧菲斯不知道这种强烈又朦胧的情感究竟从何而起又从何时起,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对哥哥的渴望就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因为太过期待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伊欧菲斯愣了足足一秒才扶着不知硬了多久的性器,缓慢而坚定地闯入了兄弟之间本不该进入的禁地。 “啊……” 许久没有被使用过的阴道哪怕做足了前戏,艾切尔依然为伊欧菲斯的进入而感到无比疼痛。尤其是在身体被破开的时候,那些绝望又无助的痛苦回忆纷纷又活跃了起来,让他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变得紧绷。 “哥哥很难受吗?要么还是算了吧,只要能抱着你就已经足够了。” 伊欧菲斯时刻关注着艾切尔的脸色,像是几年不见把之前所有欠下的功课全部无师自通地补了回来,哪怕胯下已经硬的发疼,伊欧菲斯仍缓缓往后退。但艾切尔突然缠在他腰上的腿阻止了他的动作,伊欧菲斯惊讶地握住缠在腰上的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感受来自臀部的压力——那是艾切尔在催促他快一点进去。 “哥哥既然坚持,那我就不客气了。” 腰下一个用力,紧窄的穴口被性器彻底抻开,娇嫩的皮肉边缘泛着不堪重负的青白,仿佛再粗暴一些就会撕裂开来。两片莹润红嫩的小阴唇紧紧箍在肉柱上,随着伊欧菲斯的动作不断摩擦,在穴口卷进卷出。 “伊欧菲斯,快,快一点……” 男人温柔的动作极大的安抚了艾切尔躁动的情绪,帮助他将幻想与现实分开。曾经的伊欧菲斯年少气盛,只要有机会触摸到哥哥的肉体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总是很急切地想要将自己全部埋进那个温暖紧致的穴道中,再大开大合地尽情表达自己的喜爱。 但阔别重逢的伊欧菲斯此时完全展露出成年男人的自制力,此时无法忍耐的那一方反而成了艾切尔。粗壮的阴茎温柔又缓慢地来来回回摩擦,每一次抽出去再插回来都会比上一次探得更深,可这样反复积攒起来的痒意堵在穴道的最深处,让艾切尔恨不得伊欧菲斯能够痛痛快快地一插到底,不要再这么折磨他。 伊欧菲斯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一方面是出于不想伤到哥哥脆弱器官的怜惜,也确实藏了想要看哥哥红着脸哀求的可爱模样的坏心思。为了能听到艾切尔颤抖的祈求,伊欧菲斯甚至能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不要一下子撞到最深处,钝刀子割肉那样把艾切尔折磨到溃不成军,淫液流得湿成一片。 可穴道只有那么点距离,用不了太久伊欧菲斯就顶到了阴道的最深处,艾切尔满足又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伊欧菲斯感到自己的龟头触碰到了一圈嫩滑坚韧的肉环。 “啊——伊欧菲斯,动一动……” 因为是自己的弟弟,见过他所有丑态后仍对他心怀爱意的男人,艾切尔顾不上羞涩,迫切地想要伊欧菲斯像曾经那样用力的抽插,好好解一番身体里难耐的痒意。可伊欧菲斯偏偏对着那个肉环画着圈地磨。 “唔——呜,不要碰那里……” 最深处传来的酸麻感让艾切尔头皮发麻,刚刚的急切又变成了抗拒,他用力推着伊欧菲斯的雕刻着腹肌与人鱼线的窄腰想要他离那个肉环远一点,可强壮的半精灵纹丝不动。 “感觉好奇怪,伊欧菲斯,你快出去……” 那个肉环唤醒了伊欧菲斯的回忆,他虽然说不上来那里具体是什么,但清晰记得这个肉环后面还藏着一个可以带给他更多快乐的腔室,而艾切尔此时的抗拒在腔室被进入后也会化作无边的极乐,根本无法自拔。 “哥哥,哥哥你再忍一下。” “忍一下就好。” “嗯……不行……我不行了……” 艾切尔已经十分后悔为什么要主动邀请伊欧菲斯,把自己折腾得像在悬崖边只有一根绳索系在腰间的落崖人,只有紧紧抓住那根绳子是唯一的出路。 伊欧菲斯也忍得满头大汗,他分出一点注意力出来去揉搓艾切尔的乳头,想要让乳尖的快感让艾切尔变得更柔软一些,好更快打开身体。全身发红的半精灵确实被玩得浑身发颤,双腿夹住男人的腰抖得不成样子。 但好在这个过程没有再折磨两人更久的时间,艾切尔很快就满脸红晕地一边向伊欧菲斯求饶,一边从肉环喷出黏腻的淫水,双眼翻白差点要晕过去。而那个顽强抵抗的肉环也终于张开了小嘴,被伊欧菲斯抓准时机,大力对准那一处撞击起来。 “救,救命……” “呜,呜放开我……” 艾切尔喘得差点背过气,他还没从那一波高潮中缓过来就被伊欧菲斯带着跌进了更深的欲望之海。坚韧的小嘴被越捅越大,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黏腻的汁水,随着性器的抽插发出“噗呲噗呲”的水声,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淫乱。 不过今天是五月节。 不论是在柯维尔还是在这片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有看对眼就脱光衣服滚在一处的男男女女们,艾切尔与伊欧菲斯闹出来的动静只是今夜的协奏曲中不起眼的一个小节,路过这个旅店房间的客人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夹杂着喘息的呻吟只会会心一笑,然后留下足够的空间给房子里的爱侣办事。 娇嫩的宫口终于在伊欧菲斯大开大合的捣弄下彻底投降,把行凶作恶的龟头委委屈屈地含了进去。伊欧菲斯感觉自己的整个龟头都进入了一个水润的肉套,全方位完美地紧紧箍住了他的冠状沟。 “哥哥,我进去了,你感受到了吗?” 伊欧菲斯兴奋极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触感让他也头皮阵阵发麻,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野蛮的冲动,对杀戮与战斗的渴望此时全部化作对艾切尔深不见底的渴望。娇嫩的子宫被龟头粗暴的破开,挺进深处后又快速抽出,紧紧箍住冠状沟的宫口被勾住向外拉扯,可还没等恢复原状就又被再次凶狠地捅开。 “哥哥,你感受到了吗?我全部进去了,我们现在融为一体,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艾切尔除了断断续续,毫无意义的语气词外,再也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语言。他整个人像过了电一样发麻,这是比在女人身体里射精还要强烈得多的刺激,从尾椎骨到脑门芯仿佛有一条通了的回路,让身体内部的快感可以直达大脑皮层的每一处神经。 不行了,不行了…… “要坏掉了……伊欧菲斯我要坏掉了!” 破碎的求饶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怜悯,反而愈发激起伊欧菲斯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兽性,他温柔缱绻地吻住艾切尔合不拢的嘴,不让他再喊叫以免伤了嗓子,可下半身的动作却好似交配的野兽一般疯狂的挺动。 仿佛烟花在大脑内炸开,篝火点燃了全身的血液,艾切尔全身肌肉紧绷,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毫无意义地鸣叫,被伊欧菲斯压住的阴茎直挺挺地跳动一下,射出了一股稀薄的精液。伊欧菲斯也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压低的吼叫,低着那个肉袋的最深处,射出了一股股浓稠微凉的液体。 “啊……嗬……” 艾切尔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完全要感谢这两年持之以恒的锻炼身体,他双眼发直地盯着床顶幔帐的纹路,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的餍足与疲惫让他一个句话也不想说。 “哥哥,你还好吗?” 伊欧菲斯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恋恋不舍地将微微疲软的性器从哥哥的身体里退出来,刚刚被堵在里面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房间里交媾后的腥膻气味变得更加浓郁。 艾切尔把头扭到一边,表示并不想理他,伊欧菲斯不以为恼,学着艾切尔照顾阿提卡的模样为他打来一条湿毛巾,仔细又不容拒绝地把艾切尔汗湿的身体和一片狼藉的腿间都擦了一遍。 “哥哥你生气了吗?” 伊欧菲斯盯着艾切尔的后脑勺有些紧张,他本来今天不想做的,但哥哥的身体太诱人,又是主动邀请,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可当激情渐渐消退下去后,伊欧菲斯开始紧张艾切尔时候还会对之前说的话认账。 “没有……” 艾切尔虽然气恼伊欧菲斯不听他的,把自己作弄得一塌糊涂,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带来的快感是非同寻常的刺激,甚至连那些痛苦的回忆都被冲淡了些许,对阴道纳入式性交的心理阴影都有了驱散的可能。 「原来这可以是快乐的。」 「只要自己能发自内心的接受。」 艾切尔发现自己内心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墙又崩塌了一角,与同父同母亲弟弟的交合带来的禁忌快乐甚至让他更加兴奋且向往。既然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注定会被千万人唾骂,那只是和伊欧菲斯产生一些肉体上的交集又有何妨呢? “那就好,哥哥,你感受到我的爱了吗?” 细密不带情欲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落在艾切尔的脸颊上,嘴唇柔软的触感沾湿了青年的眼角。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连母亲都不曾这样温柔的亲吻过自己,可如今却在伊欧菲斯的怀抱中找到了安宁。 “嗯,我感受到了。” 028坦白 所有年轻人为之疯狂的五月节很快就迎来尾声,燃烧的蜡烛早已熄灭,只剩下茶几上点燃的薰香仍慢悠悠释放出迷人的香气。但没有人愿意起身再去续上火光,满天星辰的光辉足以带来朦胧暧昧的照明,直到黎明刺眼的光线赶走最后一丝节日的氛围,化作晨曦落在缠绕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哥哥,你还记得在赫尔曼那个该死的老巫妖的牢房里,我们每一天晚上都是这么度过的吗?” 比兄长高出大半个头的伊欧菲斯熟练地将艾切尔搂在怀里,温热坚实的身体完美地与他的怀抱嵌合,让他多年以来空落落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并不十分情愿被他抱在怀里的艾切尔终于从疲惫与欢愉中缓了过来,正想从伊欧菲斯的臂膀中挣脱出来时就听到弟弟充满怀念的话语,一时间又不好意思地缩在了身后炙热的怀抱里。 是啊,在那个冰冷潮湿的牢房里,他们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可以说整个从童年向青少年迈进的时光都是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浑浑噩噩熬过去的。每天睁开眼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不到第二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跪在窄小的格栅窗前祈祷,祈祷今天不用被选去做那些诡异又痛苦的魔法实验,被逼着喝难喝又恶心的魔药…… 艾切尔曾亲眼目睹隔壁牢房的孩童,在喝下一杯颜色诡异的魔药后就浑身爬满黑色的血管,七窍流血地轰然倒地;也曾见过同伴站在一个复杂的仪器前被一束刺眼的红光照射后,就全身发生可怕的畸变,五官变得肿胀而赘余,四肢也像柱子一样肥硕但软绵绵,然后不断膨胀,直到像气球一样炸开。还有更多不是立时当下就能解脱的痛苦:让人肠穿肚烂的药剂、浑身溃烂流脓的毒药、扭曲心智的魔法和让人变成疯子的术法。 艾切尔和伊欧菲斯经历过其中一些,他们本应该像其他孩子那样死在悲惨地死在法师塔里,但父母给的漂亮脸蛋帮助他们躲过了高危险的实验——即便冷酷如赫斯曼也舍不得将这一对最漂亮的兄弟早早地损耗掉。这虽然对别的孩子们来说很不公平,但恰恰是这种不公平帮助他们最终完好无损地活到了今天。 短发的半精灵悲伤地闭上眼睛。 早早夭折的同伴们,那些稚嫩痛苦的面容,尖锐刺耳的嚎叫都是他这些年一直深藏心底不愿触碰的禁忌,甚至比诺维格瑞的惨剧还要藏得更深。 哪怕早已逃离多年,自己也成为了一名魔力强大的巫师,艾切尔回忆起这些时仍害怕得发抖。他甚至连去探寻赫尔曼是否还活在世上的勇气都没有,即便他如今或许已经可以轻松为自己复仇。 懦弱只是把这些愤怒压向更深的心底,在日复一日地痛苦挣扎中不断夯实。 “我记得。” “你一向比我勇敢,被人抓住后也是你保护着我不被那些士兵欺负,也是你苦苦哀求才让我们一起被卖给赫尔曼,不至于在那个时候就被拆散。伊欧菲斯,你是一个比我更合格的兄弟。” 一个人或许不敢回首过去,但两个人一起就多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力量。 是什么支撑着两个年幼刚刚经历战乱失去家人的艾切尔一夜又一夜熬到天明的?是伊欧菲斯稚嫩但坚定的怀抱,轻轻在背后拍打的手掌,是学着母亲唱摇篮曲的沙哑嗓音,是这个年幼的孩子壮着胆子为自己懦弱胆小的兄长撑起了一块可以喘息的空间。 如果没有伊欧菲斯的保护,艾切尔估计自己都无法坚持到释放迪精的那一天,早就在日复一日看不见头的黑暗中郁郁早夭。 只要想到这一点,艾切尔就永远无法真正的拒绝伊欧菲斯。 “哥哥,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为什么世人规定一定要是哥哥才能保护弟弟?为什么弟弟就不能保护哥哥?难道不应该是谁更有能力就担更多的责任?如果没有保护你的念头支撑着我,我也无法一个人在那座该死的法师塔中撑下来。” “在以为你死去的这些年里,我活得像个幽灵,每天在杀戮中寻找活着的意义,让愤怒与复仇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最后连我的族人们都容不下我,居然在战场上将我抛弃……”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直到我今天在城门口看到了你的侧脸,只是快速地一瞥我就知道那是你,是每天都活在我回忆中的哥哥。” “命运使我们再次相遇。” “哥哥,我们是无法分开的两块拼图,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这是伊欧菲斯第一次向艾切尔敞开心扉,那些本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第一次被他这样低沉又柔软地娓娓道来。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艾切尔紧闭的心门上,尤其是听到伊欧菲斯居然曾被松鼠党抛弃艰难求生时,他的心刺痛无比。 艾切尔蜷缩在他想要逃离却又感到十分舒适的怀抱中,沉默中思绪万千。 「他们居然敢这么对伊欧菲斯……在他为精灵的自由奉献了所有后!」 「他没有地方去了,我也没有地方去了,不如随他的意吧。」 「反正再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了。」 「亲人的爱,和爱人的爱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不都是爱吗?」 「但这样的爱情,是真实的吗?我们的相遇真的是命运决定的吗?你是否已经忘记曾经向迪精许下的第三个愿望?」 「你说:我想要和哥哥永远不会分开,我们将永远守护彼此,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你对我的感情有多少是被迪精的诅咒所扭曲的?我此时的心动难道是真实的吗?伊欧菲斯,伊欧菲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伊欧菲斯,你让我想一想。”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 一个满头卷发,穿着轻薄亚麻长袖,露出大片毛茸茸胸脯的强壮男人正在往自己的牙龈上涂一种白色的粉末,他饱受摧残的牙龈已经变成深紫色,还有向上萎缩的迹象,与他正当壮年的年纪老了十几二十岁。但男人的五官十分挺括深邃,与阿提卡的美丽有几分相似之处,从而冲淡了长时间使用这种粉末带来的疲惫感。 很快粉末被牙龈吸收,令人炫目的欣快感很快占据了他的身体。他看到的人影轮廓鲜明又影绰,房间里的色彩与光亮都被增强到刺痛双眼,混杂的气味此时变得无比清晰,仆人的小声低语也放大到刺耳,一切都变得虚幻不实,转瞬即逝,就像梦中的景致。 男人躺在沙发上向半空伸出自己的双手,试图主抓点什么。可视线所及的一切物品在他眼中的距离都变得忽远忽近,难以分辨。这样诡异又刺激的感觉让他发出一连串难以形容的笑声,艾切尔还以为自己看到一只乡间花麻鹅躺在了沙发上。 “殿下,阿提卡小姐携她的同伴到了。” 领路的仆人谦卑地弯下九十度的腰,向这位柯维尔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行了一个复杂的礼。身穿绸缎长裙的阿提卡也扯着自己被裙撑支棱着形成一个漂亮圆形的裙摆,大方又得体地向完全沉浸在麻药粉带来的欢欣中无法自拔的坦科里德·蒂森行了一个完美的见面礼。 艾切尔已经被提前知会过,见状也赶紧跟上,低下头行礼,视网膜中仍残留着阿提卡珠光宝气的发网晃出来的刺眼光芒。 但今天的主角不再是骄纵的公爵女儿,而是这位喜欢使用麻药粉的柯维尔王子。 麻药粉,谁能想得到这种最开始拿来消遣的玩意儿一开始只是贫民间用来麻痹太过繁重的劳作的神经的安慰剂。 一位泰莫里亚饥饿的农民偶然间发现从地里抛出来的某种块茎虽然不足以充饥,但拿来咀嚼却可以得到远比饱餐一顿的快乐。很快这种廉价的娱乐方式就风靡开来,几乎每一位辛勤劳作的农户都尝过这种神奇块根带来的欢欣——而这也是他们没日没夜在地里刨食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但贵族老爷们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佃户们独自享受这种纯粹的快乐?很快就有法令颁布下来,禁止私自藏匿麻药粉的原料,一旦发现就要上交,全面禁止贫民们食用块茎取乐。更有投机取巧的术士为了更好地联合贵族,还拿出了研究炼金术的劲头,从这种块茎中提取出更纯粹的麻药粉,可以带来更直接更强烈的刺激。 不过术士们隐瞒了随之而来的后遗症——这种提纯后的麻药粉会让人欲罢不能,成瘾性极强,一旦停止使用就会变得狂躁易怒,甚至四肢抽搐身体痉挛,口吐白沫而死。但这种无人能挡的消遣还是在贵族间流传开来,反正贵族老爷们又不会缺那点买麻药粉的银钱,既然不能断,那就不断好了! 可另一个连术士都没有料到的后遗症在一年后开始显现。 大量使用麻药粉的贵族们发现他们越来越难以得到下一代了,有时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也是畸形难以存活的。这样的后果超出了所有人的可以承受的底线,若是没有了儿子,搜刮来的财富又该如何流传下去?人口变少的话,那些肥沃的土地又该由谁来耕种? 于是新一轮的禁令颁布下来,所有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禁止使用麻药粉,一旦发现就立即销毁并处以监禁。 邪恶一旦被释放出来,再想要关回去可就难上加难。 艾切尔看着满面通红全身冒汗的柯维尔王子心中一声冷笑,伊斯特拉德国王想必对这个儿子很失望吧。明明是一国储君,却偏偏无法从对麻药粉的依赖中挣脱出来,甚至连生育功能都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成。也不怪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除了坦科里德·蒂森确实愚笨容易被人掌控,难以成为一代明君之外,只要见过他此时这幅飘飘欲仙的模样,没有哪个父亲不会感到痛心的。 “啊,啊!是,是阿提卡!我亲爱的堂妹!” 坦科里德的情绪亢奋得不正常,他并不庸俗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遍布所有没有被络腮胡遮住的皮肤,深褐中带点金色瞳孔正无意识地放大,眼白上也爬满红血丝,显得极为浑浊。 “堂兄,你怎么又碰这些东西了。” 阿提卡是伊斯特拉德国王已故兄弟的小女儿,在王室中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和坦科里德算是一起长大感情十分亲密,也就只有她敢一屁股坐在坦科里德躺着的沙发上,一脸嫌弃地用手去拍王子,未来国王发烫的脸颊。 “嘘——阿提卡,不要声张,自从诺维格瑞被烧毁以后,我很久没试过这么上好的货色了,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艾切尔在坦科里德提到诺维格瑞的时候,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成温顺恭敬的模样,安静地站在一旁。而倍受宠溺的阿提卡正一脸嫌弃地拒绝坦科里德递过来的白色粉末,差点打翻那个银镀金的小盒子。 “我才不要,上次我试了以后好几天都头疼得要命,堂兄,这些东西你也少用才对,不然还没有等我们的计划达成,你就已经先和那些倒霉鬼一样丧失理智可不行。” 听到这样悖逆的话坦科里德居然也没有生气,反而还露出微醺的表情笑了起来:“我们的阿提卡小宝贝儿说的对,如果我出了意外的话,奎斯卡德那个小崽子可不会给你无限量地供应这些漂亮的裙子。” 坦科里德一边说,一边把放着上等麻药粉的盒子随便丢到一旁的茶几上,手抚摸上阿提卡藏在绸缎裙摆下的大腿来回摩擦,像是做惯了这样的动作。阿提卡本无所谓堂兄这样的轻浮举动,他们的关系比平时展露在人们面前的还要更加亲密得多,但女人的余光瞥到了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艾切尔后,就感觉大腿上的手掌如炭火一样炙热,烧得她坐立难安。 “先不说这个了,堂兄。快瞧瞧,我这次给你带了一个帮手,来自艾兰德的艾切尔。” 029交换 宽大的柞木制成的澡盆里盛满乳白色的热水,散发出阵阵宜人的香气。手巧的工匠不但用铜箍圈住一块块木板让澡盆变得牢固且密不漏水,还在里层的清漆下绘上了宁芙与独角兽在湖畔饮水嬉戏的画面。盆中的热水高度正好与画面中水面的高度重合,让这一幕变得活灵活现,极具观赏价值。 艾切尔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里面,温热的调过香露的热水正好没过肩膀,常年不见天日的的皮肤都烫得微微发红,视线则恰好落在那头昂首嘶鸣的独角兽身上。他突然深吸一口气,调皮地连头一起缩进水里,阵阵涟漪的水面上倒映出伊欧菲斯那焦急却被波纹扭曲的面庞。 “哥哥!你这样很容易呛水的!” 宽大有力的手掌从纤瘦的青年腋下穿过,毫不费力地把他从澡盆里捞了出来。艾切尔得意地笑了起来,清亮的笑声在密闭的浴室中放大,更在墙壁间来回反射成带着余韵的回音。 “伊欧菲斯,你太好骗了,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洗个澡都呛水呢?” 及肩的棕色半长发现在湿漉漉地贴在艾切尔的脸上,带着柑橘与罗勒的芳香,是如今柯维尔夏季首都庞德·维尼斯最受贵族们欢迎的复合香味。但伊欧菲斯却并没有那么喜欢,他觉得百瓣玫瑰的醉人香气更适合他心爱的兄长,而不是这种带着点辛辣的甜意。 但艾切尔喜欢极了,这意味着在柯维尔他终于与舒适便利的生活重新接轨。只是在班·阿德学院时能够享受到优渥的生活是基于魔法的精妙,但在这里却是依赖于廉价又好用的人工——这一盆满满的热水便是由楼下的锅炉工烧好后,一桶一桶搬运上来的。 “哥哥,你不小了,这种玩笑也该少开一点。” 伊欧菲斯无奈地搓了搓用皂角调出来的香膏,打出细腻绵密的泡沫后,均匀温柔地涂抹在艾切尔的头发上。 “呐,因为是伊欧菲斯在这里,所以才会有这种念头。”艾切尔又靠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享受地闭上眼睛细细体会着头皮上力度恰到好处的按摩,“啊~舒服,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就算离开这里也可以去当个剃头匠,只剪头发的那种。” 伊欧菲斯忽略了艾切尔话语中对他曾经喜欢割喉的调侃,因为他的思绪已经被「离开」的假设给绊了进去。 在山林中长大成人的半精灵并不喜欢被困在人来人往的城市中,所谓便利的生活根本吸引不了他。更何况哪怕是在这个号称中立,不参与任何国家的争斗种族歧视的国家里,伊欧菲斯依旧能感受到过往行人们对他那对尖耳朵投来的异样目光。 尤其是当他与艾切尔一起出行时,那些可恶的人类总是会默认他是艾切尔雇佣的仆役,因为精灵若是想要在人类的居住地里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得到人类的庇护。但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人只恭敬地对艾切尔称呼他为「术士大人」,却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仿佛多看一眼都会亵渎了他们的眼睛。 明明在他摘下兜帽前都会被他的容貌所吸引。 人类真是一种浅薄的生物。 但很显然艾切尔已经被这一切奢靡的生活给彻底迷住了。 伊欧菲斯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衣架上挂着的那套昂贵的袍服,墨绿色的天鹅绒面料上用金线细细地绣了低调又奢华的花纹,袖口上缀着的宝石随便解下一颗都足以让一位平民五口之家过上一个月丰衣足食的生活。 而这还只是那位阿提卡小姐送给艾切尔数不清的衣服中的一件。 很难说这一切是艾切尔用自己术士的身份换来的,但伊欧菲斯无法再往下想,他害怕自己嫉妒的面孔会在水面上倒映出来。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了?” 艾切尔察觉到身后不寻常的安静,有些疑惑地扭过头去看伊欧菲斯,发现弟弟那双与自己同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愁。 “没什么,哥哥。” 伊欧菲斯小心地将一团差点掉落的泡沫从艾切尔头上撸走,以免掉在他哥哥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伤到这双美丽的眼睛。 “好吧。” 艾切尔有些没趣地又转回头去,浴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水流的声音,但伊欧菲斯没有沉默太久,他酝酿再三后还是决定开口。 “哥哥,你真的要去做那件事情吗?”他的声音酸涩极了,“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你不应该答应的。” 艾切尔背对着伊欧菲斯垂下自己的眼睛,看着水面上自己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弑杀国王会是一桩肮脏至极的活,但这是坦科里德提出来检验他能力的考核,艾切尔如果拒绝的话甚至都无法走出那扇门。可这位多年的太子早已察觉自己父亲对王位继承的暧昧态度,他无法再忍受更久的摇摆不定,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知道,最危险的甚至不是杀死国王的过程,是如何在蒙上弑君者的名声后还能在坦科里德的身边留得一席之地,不会被他当作用完的工具随手销毁。” 艾切尔的手在水下摆动,一朵橘红的焰苗在水下缓缓绽放,水与火此时完美地共存,火焰的温度让水继续保持舒适的温度,而水也无法将火焰熄灭。这一手绝活若是让那些看艾切尔不顺眼的术士们看到了准能惊掉他们的下巴。 棕发青年一边愤愤不平地想,一边又为坦科里德那阴测测地要求感到十分焦虑,更为伊欧菲斯打破了他享受沐浴时愉快氛围而感到恼怒。但这是关心他的弟弟,和这个世界上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有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会不处于任何利益的考量而保护对方。 “但伊欧菲斯,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当我走进那个房间的那一刻起,我除了接受坦科里德的所有安排之外就只剩下被抬着出去这一个选项。” “这是危险,可这也是机遇。伊欧菲斯,只要我成功地完成这一次任务,那我就不再仅仅只是阿提卡这些贵族小姐们中周旋的情人,而是从龙之功的近臣!” “我将入驻宫廷,成为新王的首席顾问,我将辅佐他执政,甚至操纵他成为我的傀儡,像所有宫廷巫师那样。伊欧菲斯,我们将在这里过上最好的生活!” 激动的情绪将艾切尔的两颊都染上红晕,一双碧绿的眼睛亮得吓人。伊欧菲斯有些难过地咬了下嘴唇,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几分陌生。可艾切尔说得对,即便是在松鼠党的起义军里也存在着权力的斗争,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斗争失败的牺牲品,作为不安分的危险分子被法兰茜斯卡无情地抛弃。 「愿那个冷酷的女人可以得偿所愿地在百花谷龟缩一生!」 伊欧菲斯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却又不得不承认艾切尔已经无路可走,在他得知王太子有了弑君的意图后,他就不再安全。 “艾切尔,我的哥哥,你我都知道坦科里德不会是一位好国王的,我只是远远地观察了他那奢靡放荡的生活不到一个月,我就已经可以下判断如果柯维尔交给这样的国王统治将迟早不复今日的繁荣。” “伊欧菲斯,难道我是一个傻瓜吗?”艾切尔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说的我都知道。伊斯特拉德国王或许曾经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寄予过厚望,可他即便拥有掌管一个国家的权力却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后代是否争气。可他不应该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公主的孩子,而天杀的,那是个男孩!国王的暧昧态度让坦科里德坐立不安,只有先下手为强,把那顶王冠带到了自己头上坦科里德才能有一夜好眠。” “他倒是好眠了,我只怕到时候全国的居民都从此无法睡得安稳!” 伊欧菲斯将手递给艾切尔,扶着他从浴盆中爬出来,并递给棕发青年上好棉麻织成的浴巾,好擦干艾切尔身上不住往下滑落的水珠。 “而一个国家如果由昏君领导,等待臣民们的只有凄惨痛苦的生活。”伊欧菲斯取来另一块布巾擦拭湿发,同时为自己的主张做最后的辩驳,“哥哥,我们不应该成为挑起一场动乱的刽子手,哪怕我的手上沾满人类士兵的鲜血,我也不想看着你将来也像我一样。” 曾经取走过无数生命的猎手已经厌倦了杀戮的生活,自从被自己的部族放弃后,就连为之战斗的理由也再也站不住脚——试问一位半精灵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坚定地站在精灵那一边呢?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 艾切尔把嘴边呼之欲出的炫耀吞了回去,奇迹般地在诺维格瑞的那一场大火之后他竟然一次和那些凄惨景象有关的噩梦也没有做过,反而睡得异常安稳。 「是我以前太懦弱了,夺走生命远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你现在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曾经勇武的样子,反而畏畏缩缩地不像个男人。” 艾切尔不客气地把伊欧菲斯剩下的劝说全部噎了回去。他一边和归于丝滑的绸缎睡衣作斗争,一边气鼓鼓地等着瞪着伊欧菲斯。 “我已经说过了,伊欧菲斯,我别无选择,我也不想像一个胆小鬼那样逃跑。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能耐,只要我想,别说是区区一个国王,就算是整座王国我也可以让它化作废墟。” 伊欧菲斯终于意识到要保持沉默,至少不要在自己哥哥已经拿定主意的时候顶撞他。哪怕艾切尔看起来一只手就足以牢牢控制住他的两个手腕,按在头顶无法动弹,但伊欧菲斯知道如果自己敢在这个时候用出床上使的手段,自己将面临十分可怕的后果。 “很好,看来你最终还是选择支持我,你只需要留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就好了。” “不,哥哥,我选择替你去,这一次的任务交给我,这种事情我做得可比你顺手,柯维尔王宫的安保对我形同虚设,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经自己摸进去观光了一番。” “伊欧菲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艾切尔不敢相信地看着把自己困住的伊欧菲斯,若是不用出魔法他根本无法挣脱强壮半精灵用身体构建的牢笼。 “嘘——不要嚷嚷哥哥,小心隔墙有耳。”伊欧菲斯沉溺在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中,一个个温柔的吻落在艾切尔光洁的额头上,“听我的,我替你去,除非你把我绑在这里,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个危险的事情的。” “天呐,伊欧菲斯,你不用这样的,我不能让你为我背负上弑君者的名声。” “哥哥,我说过的,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梅里泰利女神在上啊,如果杰洛特知道他教出来的学生最后手上会沾上一位国王的血,一定会气坏的!” 艾切尔不赞同地拼命摇头,试图打消伊欧菲斯的念头。但正如伊欧菲斯无法劝说他那样,艾切尔也无法阻止执意要替兄长抗下危险的伊欧菲斯。 “杰洛特自己已经深陷尼弗迦德的追捕中自身难保,他和那位辛特拉公主的谣言最近已经愈演愈烈,在柯维尔我就已经听过不下五个版本的传言。不过哥哥我向你保证,如果杰洛特知道我是为了保护你才做这件事情的话,他一定不会生气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伊欧菲斯……” 艾切尔已经在伊欧菲斯越来越热切地亲吻中逐渐软了下来,围在腰间的浴巾滑落在地,尚未擦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被顺着下巴往锁骨进发的吮吸一起带进温热的口腔。 “哥哥,交给我,我一定会成功的。你只需要好好想一想等我成功以后如何让那位坦科里德王子,未来的新王不要过河拆桥。” 艾切尔本来已经被吻得发烫的头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突然冷却下来。他突然想起坦科里德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他脸上时,那浑浊的眼神中充满了他厌恶的欲望。但艾切尔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颤抖哭喊不要的少年了,诺维格瑞的经历教会了他太多。 “我自有办法。” 030丧钟 柯维尔作为身处天堑飞龙山脉脚底的国度,整个大陆的最北端,自然寒冬也比别的国家来的更早一些。这不,才到十月的尾巴就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几场小雪,将恩塞纳达宫镀上了一层又一层转瞬即逝的银霜。 即将到来的日出已经隐隐将压在东方的夜空逼退,露出狭窄却浓郁的一抹金黄色。变幻莫测的气团是制造风暴的元凶,但此时却因醉人的玫瑰色而显得格外柔和。那些街头巷尾的水路交通在无月的黑夜中本来比两侧的房屋还要深邃,但现在也开始有了金色的粼粼波光。 但艾切尔无心欣赏这一壮丽的美景,他身披轻软的羊绒外套,双手撑在朗·爱塞特最高的塔楼栏杆上,焦急地注视着恩塞纳达宫的方向。 即便伊斯特拉德国王和泽丽卡王后有着勤俭节约的好名声,但那也只是和其他挥金如土的王室相比——每年冬天为了维持宫殿里的温暖都要耗费大量的能源,而在城郊每天都有无法再醒来的贫民。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柯维尔冬季的明珠恩塞纳达宫在这样的深夜中显得尤其好辨认,在大家都沉睡的夜晚中唯一一处有着密集火光的建筑物便是它了。每一夜为了照明而耗费的灯油就是一笔庞大的支出,但这是为了维持王室体面不得不进行的花费。 艾切尔此时十分感谢王室慷慨解囊做的表面工夫,这些连成片的灯火可以帮助他快速定位伊欧菲斯此时所在的方位。 「一定会顺利的。」 凛冽的空气让他握在铁栏杆上的手指冻得发红,可他却不愿意收回去,因为他需要这样刺骨的寒意帮助他保持清醒。艾切尔一动不动地站在塔楼上,那座用铜汁整体浇筑的大钟就在他旁边,和塔楼四周的柱子完美地融为一体,哪怕是打更的守夜人抬起头看也不会注意到禁止人上去的钟楼里此时正站着一个阴影。 「你知道他的本事的,只是悄悄地溜进王宫,然后割断那个老头子的脖子而已,伊欧菲斯完全可以轻松拿下。」 「没有流矢,没有偷袭,没有毒烟,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任务了。」 艾切尔一遍遍地试图安抚自己内心的焦虑,伊欧菲斯英勇杀敌的模样虽然已经许久不曾再见,但他却从未忘记过。那些曾经让他胆战心惊的血腥场面,此时却成了支撑他不直接冲进王宫中干蠢事的唯一理由。 可那些装备精良的御前骑士,他们无一不穿着锁甲,从头到脚都被厚重的钢板覆盖,就连手臂与胸膛间铠甲的交接处也有金属圆碟保护,可以说没有任何破绽可言。只带了一柄钢制短刃穿着一身简便夜行衣的伊欧菲斯显得那么单薄,若不是有了迪精的祝福,恐怕只是被他们轻轻撞上那么一下,就有可能骨头断裂,飞出去滚上好几圈。 「但伊欧菲斯快得像一道闪电,身体也轻得好似雨燕,没有人会捕捉到他的动作。在任何人发现之前,他就已经悄悄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回到我的身边。」 可艾切尔仍无法安心,每次眨眼都会从短暂的黑暗中划过伊欧菲斯被人围殴得粉身碎骨吐血而亡的场面。 在空中挥舞得呼呼作响地巨大斧头,砸穿石板的精铁战锤,亦或者是长达二丈的长枪,再配上那厚重的盔甲,站在王宫门前的守卫像一座小山般沉默不语。艾切尔只是从王宫门前经过过一次就被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们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所震慑得头皮发麻。 而伊欧菲斯要做的是从这些护卫的保护下悄悄摸进,杀死国王,再悄悄溜出来。 「迪精啊迪精,你给的祝福让我苦不堪言,但我的兄弟却不能再受失败的苦。」 想到自己身体那无法启齿的缺陷,哪怕伊欧菲斯一遍又一遍地诉说他对自己身体的痴迷,艾切尔仍旧无法接受那道不该存在的缝隙。可此时双腿间的裂缝却又无比真实地证明了迪精的伟力,艾切尔第一次为这一转变而赶到庆幸,甚至连那道缝隙都开始感到空虚。 年轻的半精灵在与兄弟重逢后第一次感受到分离的痛苦。 他的心脏跳得快速又虚弱,迫切地想要伊欧菲斯快快完成这一切,然后回到他身边紧紧拥抱住他,掐进他的血肉,填满他的空虚。在经历过焦灼的等待后,只有来自血脉相连的兄弟的怀抱才能真正驱走初冬的寒冷。 「至于伊斯特拉德国王,哦,诸神呐,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人,即便我不是柯维尔真正的臣民,却也曾在他的宽和下受过恩惠。他实在是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但可惜他是一个不喜欢有宫廷术士的国王,他太喜欢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偏偏这样我就没有了容身之地……诸神呐,请保佑这位宽和的王,愿他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 仿佛是在响应艾切尔的祈祷,太阳又向上伸了伸懒腰,把深蓝的夜空捅得更碎。 与此同时,那一片灯火似乎变得更耀眼了些,甚至在愈发浓缩的黑暗中如同另一片彩霞般向外扩散。这座钟塔离王宫大概隔了有十个街区的航线,艾切尔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混乱正在扩散,但他猜不准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期待的那样。 「伊欧菲斯,快回来,求求你,快出现吧!」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好!」 火光正在向外快速扩散,柯维尔引以为傲的水上交通此时却成了抓捕国王刺客的阻碍。一个不起眼的黑影正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在房屋上方跳跃奔跑,伊欧菲斯很确定在场没有人看清楚他的脸,甚至连他的尖耳朵也没有露出来。狂奔的半精灵唯有些许后悔没将那个小崽子和王后一起杀死,这无疑为这一场本该万无一失的行刺留下了破绽。 很快伊欧菲斯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快速赶到黎明将至未至时,看起来还朦胧不清的那座钟楼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等待他归来的兄长拥抱进怀里,告诉他自己从不会让他失望。 艾切尔已经发现了那个黑色的踪影,但他的目力没有伊欧菲斯好,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影子在往上爬。他既害怕又期待,探出头又收回去,摇摆不定,全然忘记自己身体里沉睡着将整座朗·爱塞特焚毁的力量。 修长的身影像壁虎一般以匪夷所思的力量攀爬上足足有二十多米高的钟楼,以漂亮的姿势翻进围栏,在艾切尔发出第一声惊呼时先吻住了他,这时第一缕晨曦恰好降落在钟塔上。 “哥哥,哥哥我回来了。” 伊欧菲斯的身体冷极了,黏腻的汗水布满全身,再被冷风一吹,就带走了剩余的所有热量,一贴上去艾切尔还以为自己抱的是一根冰冷的铁柱。但艾切尔没有松手,他急切地回吻着,敞开自己并不热乎的胸膛去温暖这个为了他在刀尖上滚了一回的男人,甚至主动地将自己的舌头送到对方的口中任人吮吸。 “你受伤了吗?有人发现你了吗?” 知道艾切尔差点断气了,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矮一些的青年脸红红的,为自己的主动而感到不好意思,但伊欧菲斯却高兴极了,胸腔中传来沉闷地笑声。 “我怎么会受伤呢,只是当时在场的不止伊斯特拉德一人,还有他的王后和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小外孙。但我只杀了伊斯特拉德,一刀致命,没有给他太多的痛苦,也没耽搁更多的功夫,所以我想不会有人追查到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 艾切尔拍着悸动不已地胸口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还是很担心,但伊欧菲斯做事情还是很稳妥的,他没有再焦虑下去的理由。刚刚情绪一直紧绷的青年此时已经在强壮的弟弟怀里软成了一摊烂泥,只有靠紧紧攀附在伊欧菲斯身上才能站稳,青年身上汗水与血液混合的复杂气味并不好闻,可艾切尔却觉得怎么闻也闻不够。 兄长难得一见的依赖无疑让伊欧菲斯满足极了,刺杀和奔逃带来的兴奋此时全部化作胯下迅速充血的肿胀欲望,他的手也摸索着从艾切尔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伊欧菲斯,现在不是时候……别,别这样……” 血气上涌的半精灵对兄长言不由衷的拒绝充耳不闻,顺着艾切尔向后仰的脖颈一路向下吮吻,刚刚才握过刀的手只是在自己嘴里含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溜进了那已经十分湿润的花瓣间。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 “哥哥,等我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很担心我的安危,可为什么你的小穴却湿成了这样?” “我就,就是……担心你,啊——”抓住肉粒揉捏的手指夹住那个可怜的小肉球用力一扯,把艾切尔的谎言扯得支离破碎,“还想了,想了你是怎么填满我的……伊欧菲斯,别再玩了,求求你,别这样……” 两人紧绷的精神都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来释放所有积攒的压力,可艾切尔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比如在等待时对伊欧菲斯的担忧,对这一场刺杀行动的后悔,以及对下一步计划的忐忑。 但身旁的铜钟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把他吓得直往地上跌。但伊欧菲斯强壮有力的手臂牢牢卡住了他的腰,艾切尔甚至觉得自己就算双脚离地也不会摔倒。 “该死的……” 伊欧菲斯收回捂在艾切尔耳朵上的手,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很显然被这近在眼前的轰鸣震得十分难受。 “伊欧菲斯我们走吧,这是国王的丧钟。” “是时候去见见新王了。” 031缰绳 艾切尔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坦科里德,这位王位继承人正忙着扮演一位父王被刺杀后悲痛欲绝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料理后事的孝顺儿子。丈夫当着自己的面被杀死后,泽丽卡王后一蹶不振,躺在床榻上根本起不来。目睹了这场凶杀案的国王外孙,奎斯卡德·弗缪伦也像失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自己的母亲搂着自己哭泣。 虽然有两个目击证人,但王后惊吓过度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突然惊叫起来时透露的只言片语可以模糊指向一个身穿黑衣的刺客。但那天晚上又没有任何守卫目睹不明身份的人靠近国王的寝宫,这个刺客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国王的突然离世让柯维尔的政党乱成一团,坦科里德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去搜捕一个他明确知道结果的杀手,他更需要操心的是如何把这个国家牢牢把持住。 “母后,该吃药了。” 脸上挂着哀愁,但眼睛深处流淌着隐晦快意的坦科里德亲手端起用黄金錾刻成的药碗,用镶嵌了精巧红绿宝石的银勺舀起一匙墨黑的药汁送到王后苍白的嘴唇旁。这是特调的安神药物,若不是靠了这一碗碗散发浓郁苦味的药汤,王后的惊厥症根本无法好转。 “儿啊,我的儿啊,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找到了吗?” 泽丽卡王后是一个简朴的女人,即便贵为一国的王后也不爱那些铺张浪费的装潢,她的寝宫甚至还没有阿提卡给艾切尔置办的宅邸华丽。但盖在王后身上的羽绒被还是带有漂亮的手工蕾丝花边,绸缎的被面上绣着一朵朵淡雅清浅的蓝紫色风铃草,这是泽丽卡王后最喜欢的一种花卉。 典雅的被面上此时压着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掌,虚弱地扯住坦科里德的衣角,浑浊的双眼中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唯一的儿子,这个王国第一顺位的合法继承人。 但她注定要再次失望了,坦科里德悲伤地摇了摇头,示意母亲先将苦涩的药汁咽下。 “抱歉母后,还是没有消息,但我会一直找下去的,直到将他绳之以法,我会用他的头颅祭天,以慰父王的在天之灵。” 坦科里德对泽丽卡王后浑浑噩噩的现状或许有些许那么一点小小的愧疚,毕竟这位母亲对他总是掏心掏肺的好。即便奎斯卡德那个小崽子也很得她的欢心,母后可从没有想过劝说父亲将王位交给他。 可谁让他那个自作聪明的父亲总是看他不顺眼呢?坦科里德甚至很难回忆起上一次他们父子尽欢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他的回忆中这位威严的国王总是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不管他做什么都难以讨得国王的欢心。 于是这句话说起来也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意,如果能够抓到杀死父王的凶手的话,一定要处以极刑来宽慰母亲。 “女神呐,求求您保佑那位可怜人的灵魂,让他得到安息吧……” 泽丽卡王后难过地咽下最后一口难喝的药汁,满嘴的苦涩却也还是比不上她此时灵魂上的痛楚,但生活还得继续。 “我的儿,不要再耽搁了,你的臣民需要你,柯维尔也需要王的领导,你应该尽快择日登基,昭告天下柯维尔迎来了新的王。” “母后,也就只有您会这么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了。” “只可惜你成为新王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你父亲去世前我还和他商量过要不要为你迎娶辛特拉的希瑞拉公主,但看来现在也是希望渺茫。” “母后,您说什么呢,辛特拉的希瑞拉公主已经是尼弗迦德恩希尔皇帝准备迎娶的女人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事?” 坦科里德快要压抑不住心中的不耐烦了。母亲神志不清的呓语显然完全不合时宜。即便年幼时或许曾与希瑞拉的祖母,辛特拉的雌狮卡兰瑟王后定下过口头婚约,但坦科里德早就将这个连张纸都没有约定抛在了脑后,这是突然被母亲拿出来说反而惹得他十分不快。 「勾搭上了快把整个大陆都打下来的恩希尔,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一块小小的领地?」 「不过母亲倒是有一点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是要快些找个良辰吉日登基才好。」 酸溜溜的准新王对已经亡国的公主并不感兴趣,三言两语后已经失了继续陪伴母亲的兴致,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坦科里德此时还没有住在王宫里,比起规矩繁多的宫廷,还是他自己的宅邸呆得更舒心。在护卫的保护下,坦科里德愉快地哼着歌颂伊斯特拉德国王的小调,心里盘算着过两天的加冕典礼上礼炮要鸣几次才足够现实他的地位。 “殿下,有一位叫艾切尔的术士在府上等您,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找您。” 一进门,坦科里德刚在自己惯常的位子上坐下来喝了口甜水润润嗓子,就接到了管家的通报。他眯起眼睛思索了好一番,才从自己花天酒地的记忆中挖出来谁是艾切尔,那个长得漂亮的小术士确实有几分勾人的姿色,不过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想要在新王面前捞个好职位吗? 虽然不怕艾切尔去告密,坦科里德有的是办法收拾一个无依无靠的野生术士,可从始至终坦科里德都没有期待过艾切尔会真有胆子去弑君,更没想过艾切尔弑君后还敢留在柯维尔主动来面见自己。这位完全无法用常理来预测的储君甚至在得知自己的父王遇刺身亡后都想不起来这能是谁的手笔。 他只感到高兴。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拜托的可不止一位,但之前那些孬种们听到他的要求后无一不当即变了脸色,就算答应了下来,最终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但当然这些孬种们很快也会被坦科里德的后手收割掉性命。 只是能这么干净利落就把事情办妥,怎么想也不像是一位术士的行事风格,坦科里德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阿提卡介绍的总有几分薄面。”坦科里德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站起身,“走吧,让我去见见这位术士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艾切尔正双手抱臂站在窗前,看外面繁忙的河道上来来往往的阿拉贡,这个不冻港口给柯维尔带来了天然的交通便利。不论多么寒冷的冬天,这些水道都能保持畅通,向柯维尔送来源源不断的货源。 “殿下,您来了。”艾切尔殷勤地迎了上去,“终于等到您回来了,先王逝世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您的,但犹豫再三还是过来了。” “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让你明明知道不要来打扰,但还是来了?” 管家把艾切尔领到了一间小会客厅,为了显示对坦科里德的尊重艾切尔一直没有坐下等待,直到这位即将加冕的新王坐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蹭坐在了沙发边缘。 “是这样的,殿下,之前您不是交给我一个任务吗?现在任务完成了,我想应该是您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坦科里德虽然吸食麻药粉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很不正常,但他的脑子却也还好使,艾切尔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就很快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他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 本来只是想给阿提卡一个面子,见一见她介绍来的术士,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却万万没想到今天前脚刚向母后许愿如果抓到杀害父王的凶手就会处以极刑,后脚杀人凶手就来自投罗网。 “艾切尔啊艾切尔,你果然是一个术士,你的胆量与智谋足以杀死一位国王,但你的贪婪与愚蠢也让你盲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宽恕一位杀死我慈爱父亲的凶手,还赐予他站在我身边的荣耀?” “因为我做的是王想要的,而只要是王想要的,我都能为他实现。” 术士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露出这么蛊惑人心的一面,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又带着无比的笃定。他的心脏也狂跳不止,期盼已久的稳坐高台今日唾手可得,哪怕牺牲所有也要收取他应得的回报。但艾切尔还是装作十分淡定的模样,安稳端坐在坦科里德面前。 “是吗?我想要什么?” 坦科里德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对面这个苍白瘦削的男人有着一双沾染欲望的翠绿色瞳孔,颜色绮丽却又仿佛如美丽的毒蛇般淬着毒。他本应察觉到危险,直呼守卫进来将他捉拿,但只是在那双眼睛里深深地看上了一眼,坦科里德就体会到毒液在身体流淌般的麻痹,不断膨胀涌动的欲望让他对艾切尔产生了异样的占有欲。 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艾切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坦科里德眼神中汹涌的暗流。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走,术士平缓地深吸一口气,继续用他那惑人心弦的声音把新王扯得离自己更近一点。 “您想要打破柯维尔永远维持中立的主张,走出飞龙山脉开疆扩土,为您的臣民获得更富庶的生活,成就不朽的伟业。” 年轻的王没有想到艾切尔居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戳破他与父亲之间最深的矛盾。是了,谁愿意一辈子缩在大陆的最北端,靠着一条不会冻结的航线来维持整个国家的运转?明明隔壁的瑞达尼亚就有大片大片富饶的黑土地,而柯维尔拥有成千上万强壮的战士却无法从那个该死的拉多维德手上抢来一份半点儿,就因为柯维尔「永远保持中立」!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知道的这么多,艾切尔,你的每一个字都在将你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知不觉间坦科里德的上半身向前探去,没有麻药粉干扰的琥珀色眼睛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胆敢与国王谈判的青年:“你如何向我证明你不会像杀死我的父亲一样有朝一日杀死我?” “没有缰绳的野马会把主人摔到背下,没有护手的利刃会割破主人的手,而我作为一个术士如果没有宫廷的舞台就只能躲到山野乡村里摆弄一些无用的草药,又谈何人生的价值?” “可除了您还有哪位国王拥有这样的胆识,敢将弑王作为检验一个人能力的试金石?又还有哪位国王会像您这样不拘一格,敢任用没有魔法学院背书的乡野术士?” “只有您,才能让我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也只有我,才能理解您的伟愿,助您成就大业。” 艾切尔见坦科里德听了但又不为所动的样子暗自着急,却不敢对这位铁石心肠的新王有任何明面上的不满。可他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愿意走到最后,但年轻的王眼睛里已经写好了答案。 “当然,我还会亲手将我的枷锁递给您。” 艾切尔穿的是一身深紫色的天鹅绒术士长袍,银质纽扣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量体裁衣的长袍贴身包裹住艾切尔的每一寸肌肤,与他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坦科里德听到艾切尔最后一句话后饶有兴致地挑起半边眉毛,然后就看到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术士突然掀起长袍一角并撩起配合长袍穿的裙摆,露出两条修长紧致的腿,艾切尔竟然没有穿贵族们都会穿的底裤! “你要做什么?阿提卡没有告诉过你我对男人不怎么感兴趣?” 艾切尔脸上露出晦涩难明的笑容,张开一直并拢的双腿,伸出手探向两腿之间,露出一条绝对不应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缝隙。 “这就是我的枷锁,我的秘密。殿下,我将我的缰绳递给您,您愿意驾驭我这匹野马吗?” 032兑现(限) jizai2 5.co m 坦科里德在艾切尔掀起长袍的瞬间脑海中浮现过许多画面,比如这个有点意思的术士会不会突然抽出一把淬毒的短刃,让自己步上父亲的后尘,亦或者腰上缠着软鞭等着勒住他的咽喉,但不论坦科里德怎么想象,眼前这条微微蠕动,泛着莹润光泽的粉色肉缝都不在他的预选之中。 “这是……” 年轻的王第一次在没有使用麻药粉的时候就感受到那种令人眩晕的欣快感,他本应该为这种畸形的构造而感到恶心厌恶,但坦科里德却像是被下了迷情剂一样,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艾切尔身前,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是神对我的怜悯,赐予我接纳王的恩赏的机会。” 「给了我用这具憎恶的肉体达到目的的机会,也算没有白受曾经的那些苦楚。」 平心而论,坦科里德并不是一个过于纵情声色的男人,相比起总是聚众淫乱的其他贵族子弟们来说,他最大的问题或许只是在享乐的人选上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倾向——比如他多年来最喜欢的女人是自己的堂妹,就连母亲那边的几个表妹也都沾染过。他的理论是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体力在女人身上耕耘,最后才获得射精时那一霎那的快感,还不如躺在床上仔细品尝麻药粉带来的飘飘欲仙。 可眼前这具身体与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具身体都不一样。 男人形状姣好的雄性生殖器下还长着连女人都无法相比的粉嫩肉穴,这样两种完全不应该结合在一起的性器就这么大剌剌地展露在坦科里德面前,凑近了甚至还能感受到肉体散发的热气与腥甜气息。 “啧啧……” 或许是男人盯着的目光太过炽热,艾切尔的身体变得逐渐发烫,那道只是不安翕动的肉缝开始变本加厉地蠕动起来,就连那根分量不轻的性器也开始有了微微抬头的趋势。 坦科里德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见到艾切尔后心底的欲望就一直蠢蠢欲动,原来这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禁欲长袍下,藏着这样一副淫荡惑人的肉体。 “原来这就是你的筹码?”心高气傲的王居高临下地直起腰,捏住艾切尔只有薄薄一层皮肉的下颌,“你认为只要爬上了我的床,我就会对你俯首帖耳?” “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国王的床不是谁都可以上的,尤其是这样一副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淫贱身体,就算有些蹊跷罕见却也不过是一个很快就会失去新鲜感的肉洞。” 就算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艾切尔在直面坦科里德的羞辱时仍无法克制地在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但他仍极倔犟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俯视自己的琥珀色眼睛。 “那些肉洞可没有办法帮助国王实现他的目标,而其他能够实现国王目标的人又没有肉洞。”艾切尔不服气地伸手去探坦科里德的胯下,感受到蓬勃粗壮的肉柱后,又绽放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更何况殿下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看更多好书就到:jizai17.com “该死的骚货……”坦科里德拽住艾切尔乱摸的手,把这个单薄的年轻人直接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你本来可以落一个痛快的下场,但你却偏偏要选这条不好走的路,艾切尔你是真的聪明还是真的愚蠢?” 「看,我果然没有猜错!如果没有任何应对,自投罗网就绝对是死路一条!这个残忍弑父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轻易兑现他的许诺,只有送上尊严的示弱才能有可能一搏!」 「因为这些蠢货总是觉得只要被他们睡过,就会对他们死心塌地,哪怕是国王也不例外。」 艾切尔承受着唇瓣上粗鲁的啃咬,和在口腔里到处乱翻的舌头,碧绿的眼睛在坦科里德看不到的角度里如一潭幽深的死水。坦科里德已经被这具年轻而不同寻常的肉体所吸引,包裹得紧紧的术士长袍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纹样复杂的银纽扣滚得地毯上到处都是。 “阿提卡果然会挑人,我只知道你把她伺候得不错,倒是没想到你还能伺候我。” 坦科里德在艾切尔身上体会到了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魅惑,红棕色的头发规规矩矩地修剪成寻常短发,可露出的耳后皮肤却异常细腻雪白,让他忍不住在上面留了一连串的吻痕。明明是一张极正派的脸,可双眸半眯,神色迷离,眼尾潮红露出不该有的媚色时,又将那种清秀倔犟完美转换成稠丽的艳美,只这一点,便足以叫国王无法离开目光。 艾切尔梗着脖子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后,便自觉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把全部的心神用在压制内心深处的厌恶上。他柔顺地打开自己的身体,微微蹙起眉头,仿佛身体里翻搅的两根手指已经达到了他能接纳的极限。 “莫非这就是双性婊子的妙处?生得比个雏还要紧。” 坦科里德感受到艾切尔不停收缩排挤的肉穴传来的紧致触感,玩味地抽出手指端详上面包裹的晶莹黏液。还没等艾切尔掩饰好内心的羞耻,强壮的男人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小穴上,剧痛伴随着羞辱狠狠地击打在被玩弄得挺翘的阴蒂上,让艾切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会你可别晕过去,我要让你清醒地感受这一切。” 强壮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解下身上的丝质纱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四肢上也如同野兽一样覆盖着浓密的毛发。配合上肌肉与脂肪混合的宽阔身型,坦科里德如同一只发情的熊般狞笑着,一点点向艾切尔上方压去。 和伊欧菲斯甚至之前任何一个上过自己的男人都不一样的体型给了青年术士莫大的压迫感。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新王已经怒涨的肉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粗壮,艾切尔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以缓解内心的紧张。 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可走,除非咬咬牙将柯维尔即将加冕的国王杀死,艾切尔今天就一定要主动掰开自己的小穴,迎接狂风暴雨般的撞击。 “雷霆雨露,都是王的恩赐。” 竭尽权力地挤出最后一个讨好的笑容,艾切尔咽下了撕裂的痛楚。 紧致得插入两根手指都费劲的穴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突然扩张,平日里都要伊欧菲斯好好侍弄做好充足的前戏后才能勉强吞下半精灵的性器,可如今却直接被坦科里德那粗壮的肉柱撕开一条裂缝。 鲜血顺着穴道往下流,坦科里德被前所未有的包裹感爽得头皮发麻,根本注意不到艾切尔已经发白的脸色。他仔细品尝着一圈圈蠕动压缩试图将他的性器挤出去的肉穴,硕大的龟头顶着最深处的小嘴不顾一切的捣弄。 艾切尔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 浓密的阴毛不停地刮擦刚撕开的伤口,把脆弱的阴蒂也摩擦得红肿不堪,穴道里更是填得满满当当留不出一丝缝隙,所有的敏感点都被来来回回碾得接应不暇。难以忍受的疼痛与快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闷哼声渐渐变了调,一双碧眼也开始泛起水光。 “真他妈贱,就这么操你还能享受得直哼唧,不愧是个自荐枕席的婊子。” 坦科里德平日里对他的那些堂妹表姐妹可不是这幅残暴的模样,他知道要如何怜惜一朵娇花,如何取悦一个女人,但此刻躺在他身下的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不值得他多花费一丝一毫的功夫。艾切尔无助地摇着头,想要反驳男人的羞辱,但他开口就只剩下咿咿呀呀的呻吟,在快速粗暴的撞击下支离破碎得话不成音。 “不……不是婊,哈……子……” “淫贱的母狗,好好受着,这可是我对你的恩赐。” 躺在床榻上的青年纤细白嫩得不像个男人,一副不堪一折的娇弱模样,可下身的那个小洞却偏偏贪婪地吮吸着坦科里德可怕的肉柱,不舍得放开。 脆弱与淫荡的对比激发出坦科里德身体里隐藏的所有暴戾冲动,他低下头咬住艾切尔的颈侧,叼着那一块细嫩的皮肤反反复复揉搓,很快就见了血,而这些血腥味更加刺激得男人想要把所有阴暗的想法全部施诸于这个被操弄得快要翻白眼的术士身上。 “为什么长了个女人的肉逼,却没有长女人的奶子?” 平坦的胸膛上只有两个小巧的粉色如红豆般大小的乳头,俏生生地挺立在微微鼓起地乳晕上。坦科里德捏住其中一个,毫不怜惜地用力向上一扯,剧烈的疼痛让艾切尔不得不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向上抬起胸部,这反而又给了男人羞辱他的理由。 “就这么怕我不摸你?这不就来了。” 养尊处优的手掌狠狠地抽在青年白皙的胸脯上,立刻就多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微微肿起的红痕带着十足的后劲在皮肤上蔓延开绵绵不绝的疼痛,粉色的乳头也随即变得肿大了一圈,但身体却还是如实地反馈出让人羞耻的快意,浑身颤抖的艾切尔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疼……求您不要打我……” “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哭得我都快心软了,但这么小的奶子不多抽几巴掌可长不大,你也不想我这么快就对你失了兴趣吧?” 艾切尔不知道一个贵为国王的男人为什么也会露出这样轻蔑鄙薄的表情,手指摆弄他那两颗可怜的乳头时像是在评估什么值不值钱的商品,如果他执意阻止坦科里德的抽打,那今天收到的所有苦就会前功尽弃,过了今天他就会被弃之如敝屣。 有时人会被自己的决定所绑架,艾切尔双手抓住身体两侧用最好的绸缎支撑的床单,嗫嚅着嘴唇说出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话语。 “求,求您打我……” 坦科里德没有再逼迫艾切尔说什么,也可能是他自己心中急需发泄的欲望已经无法忍耐,接二连三的掌掴落在娇嫩的乳肉上,啪啪作响的声音让上位者得意极了。 “爽不爽?每抽一次,你的骚穴就会用力地含一次,啧啧,真是个没救的贱货。” 乳肉被抽打的刺痛不断地刺激着艾切尔的神经,他无法阻止身体的条件反射,也耻于承认自己因为这种羞辱而感受到了异样的快感,最终只能小口小口地吸着气,眼睛噙着泪花,把头撇到一边无声地啜泣。 这副躯体已然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坦科里德不得不承认艾切尔的身上杂糅了让人无法抗拒的美丽,雪白的肉体上每一道红痕都是他留下的画笔,就连那颗已经肿成花生米大小的乳头也变得可怜可爱起来,他终于停下接连不断的虐打,用力含住一颗乳头吮吸起来。 “啊啊啊——” 疼得要命的乳头突然被温热的口腔包裹,如同地狱中挣扎的受难者突然被接到了天堂。汹涌的欲望彻底释放出来,令人战栗的舒爽快感从乳头蔓延到全身,穴道更是筋挛似地收缩起来,往外一股股地吐露淫液。 “这就高潮了?” 男人总是将赋予别人高潮的能力与他们的自尊心直接挂钩,在这样的虐打下艾切尔还能颤抖着挺腰到达高潮无疑极大地取悦了坦科里德,更是让他把艾切尔彻底打上了淫贱婊子的标记。 “真是个骚婊子,是不是不管怎么对待你最后都能高潮?” 被伊欧菲斯捧在手心上过了段舒服日子的艾切尔已经快忘记曾经被人残酷对待时的痛苦,这样的痛苦浇灌出来的高潮远超他的想象,当硕大的龟头碾过娇嫩的子宫口,迸发出的尖锐快感让他没有办法再为自己辩驳半分。 “不要昏过去,证明你是个耐操的玩意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有兴趣把你留在身边多待几日。” 昏昏沉沉中听到坦科里德那冷酷的话语,艾切尔咬了口舌头才又挣扎着恢复清明,这种完全把一个人操控与股掌之间的快感让坦科里德感到莫大的满足。他在又狠狠地咬了那可怜的乳肉,留下一个渗血的牙印后,毫不怜惜地抽出性器,在术士的惊呼中把他翻弄过去,按着两半圆润的臀肉,像野兽交欢那样再次狠狠地操了进去。 “啊,不要——” 太痛了,可也确实太爽了。 宫口在之前的操弄中已经变得软烂,只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龟头,突然一下借力捅了进去让艾切尔差点晕厥过去。可被填满的快感又很快占了上风,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憎恨这样淫贱的身体被这样粗暴的对待也能产生快感,还是感谢这句淫贱的身体至少还能榨取出快乐让他不至于完全痛苦绝望。 「这是我选的……这都是我选的……」 “操,居然连胞宫都有!你还真他妈是个怪物!该不会还能吞下我的种,给我生个孩子出来吧?” 畸形耐操的身体彻底放大了坦科里德所有阴暗的欲望,他的冠状沟被舒舒服服地卡在小囊袋里,整个龟头都被紧紧包裹着,像是进了个量身定做的肉窝窝。一阵阵的酥麻从他的后腰升起,他知道捅进胞宫会让人疼痛无比,若是换作阿提卡他可舍不得这样作践,但这是自己主动脱了裤子让他操的小婊子! 坦科里德红着眼睛挺腰,下腹部与白花花的臀肉发出激烈的撞击,把两处皮肉都拍得发红,强壮的男人只想把这个生来就该被人骑的小骚货狠狠操烂,让他知道国王的床可不是随便爬的。 钝痛,更多的是舒爽。 艾切尔在看不见的角度把头埋进被单里,任由体内的热意如岩浆般喷发,这次就连胯下的阴茎也不再因为疼痛而疲软,反而也挺立起来,流出透明的前液。 但很快,坦科里德就感受到异样的撞击感,低头一看原来是多了个东西也在跟着一起摇摆。居然敢用别的地方高潮,权威受到挑衅的他粗暴地一把捏住这跟和普通男人并无两样的性器,然后贴在术士耳边低语。 “今天到底是想做个男人,还是想做个女人? “想做男人的话,就从我的床上滚下去,想做女人的话就乖乖地给我用你的肉穴高潮。”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粗暴的用力捏住,艾切尔忍着有可能被坦科里德彻底捏废的恐惧,抽泣着选择了做女人。术士塌腰翘臀,扭过头来媚眼含泪的模样总算取悦了在暴怒边缘的国王,只是用力抽了可怜的阴茎一巴掌将它抽软后,就继续用力驰骋起来。 艾切尔感觉自己已经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屈辱的地狱中挣扎,一半在高潮的天堂中眩晕。他最终还是颤抖着身体再次被扯到了极乐的顶点,急剧收缩起穴道,把坦科里德终于夹得忍受不住,大股大股地射出精液。 大量的淫液连同精液一起被粗长的性器堵在身体的最深处,平坦的小腹甚至鼓起一个小包,如同怀孕了三个月般饱胀。艾切尔用尽全力,就连指甲都掐进手心里才没有在最后的高潮中晕厥过去,总算没有前功尽弃,被冷酷的国王赶下床。 “算你还有点东西,艾切尔。既然你这么百般努力地讨好我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宫廷术士的职位,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作为国王必须要言出必行才是。” 坦科里德终于发泄完毕,毫不在意地抽出性器,饶有兴致地看大量浑浊的白液从穴道中涌出来的画面,艾切尔只能咬着嘴唇,岔开双腿方便国王观赏。 “过两日等我加冕后,你就来王宫报道吧,只是你自己选的路可轻易反悔不得。”艾切尔听出国王的潜台词后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耐操,下一次我们不如再玩点别的花样怎么样?” “……好,只要陛下喜欢……” 「有付出就有回报,这是我选的路……」 033加冕 对于老国王的死,大臣们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尼弗迦德派来的刺客,为的是阻止国王援助正在对抗黑色大军的瑞达尼亚;有人说这明明是瑞达尼亚派来的刺客,为了报复伊斯特拉德国王在援助瑞达尼亚上的犹豫不定;还有人说这是精灵的报复,因为飞龙山脉曾经是精灵的圣地,他们想要发起一场类似艾瑞图萨的闪电袭击。 但不管怎么猜测来猜测去,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最有可能的那个选项,那便是正坐在王座上等待加冕的坦科里德王子,柯维尔的准新王,终于把他从年少时就挂在嘴边的愿望化作现实了。 说出来又能怎样?坦科里德是老国王唯一的血脉,手上还收拢了柯维尔最重要的海军,若是谁敢跳出来说他弑父夺位,那可能都等不到明天,今天他的宅邸就会被拆成无数海上碎片。所有人都保持了中立国特有的狡黠,反正肉都是烂在了蒂森家族的锅里,只要他们继续有肉吃,有汤喝,谁在乎王位上坐着的叫什么? 站在国王身后的艾切尔还是一身扣到最上面的术士长袍,墨绿色的天鹅绒完美地衬托出他眼睛的瑰丽,他本应该全神贯注地享受能够站在国王身侧见证加冕典礼的殊荣,可伊欧菲斯痛苦沉默的模样却总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浓厚的熏香混合着一个个火盆,完美地隔绝了殿外正在飘雪的寒意。伴随着冗长乏味的祷文,艾切尔似乎从袅袅飘起的淡淡烟雾中看到了伊欧菲斯受伤的神色,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坦科里德坦白回去后,半精灵脸上流露出的哀愁。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在那双眼睛蒙上雾气时就全部忘了个干净,伊欧菲斯的眼泪差一点动摇了艾切尔的决心,他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好像之前所有的理直气壮的理由每一个能站得住脚,最后还是伊欧菲斯自己先给了艾切尔一个台阶下。 “如果这是哥哥一定要做的,那我就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哥哥你都有我……” 之后艾切尔第一次主动向伊欧菲斯求欢,他急切地剥去伊欧菲斯的衣服,贪婪地嗅闻半精灵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想要用伊欧菲斯的气味来覆盖坦科里德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之后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欢,伊欧菲斯也是发了狠的顶弄,赤红着眼,嘴里一直含混不清地嘟哝着艾切尔听不懂的话。接连两场性事下来艾切尔总算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艾切尔一直在为新王的登基仪式查阅大量资料,好满足坦科里德各种突发奇想的要求,每天都睡得极少。伊欧菲斯也苦口婆心地劝过他要放松些,别熬坏了身体,但都被艾切尔以不能辜负新王的期待给驳了回去。 年轻的术士自觉能够在一代国王的加冕仪式上添砖加瓦无疑是巨大的荣耀,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故纸堆里打滚。但到头来,在最需要精神紧绷的时候,艾切尔倒恍惚了起来。 “艾切尔阁下?艾切尔阁下,该您了。” 一位年长的侍者托着酒红色鹅绒垫的托盘,上面盛放着一个银质的鹰嘴圣油瓶,神色紧张地提醒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也敢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的首席术士大人。艾切尔这才微微晃了下身体,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活色生香的卧室里,而是正站在到处都挂着红底银色手臂旗帜的大理石宫殿里。 “谢谢,交给我吧。” 头戴鸢尾花和拱形装饰环绕的金质王冠,身穿暗红色貂绒领长袍内搭黑色绣金礼服,正襟危坐在橡木王座上的坦科里德·蒂森面色不豫地看着艾切尔,对这位新上任的皇家术士的怠慢表示不动声色的不满。艾切尔为坦科里德眼底的暗色感到心惊胆战,但脸上还是庄重又平静地举起托盘,等待大祭司取用。 梅里泰利女神的祭司是一位鹤发鸡皮,背脊佝偻的老妇人。这位在北方大陆最广泛流传的神明喜欢挑选年幼的女孩进入神殿培养,从中选拔出最具有慧根的女子作为祭司的备选,直到年老的祭司离世,再换上年轻的祭司进行新一轮的侍奉。 这个从艾切尔家乡发源的信仰是怎么流传到大陆最北端的柯维尔,还被奉为国教的人们已经不得而知,总之这个掌管着生育与繁殖的女神在柯维尔又被赋予了保佑皇权瓜爹不绝的象征。 不过艾切尔对这位女神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大概是因为年幼无辜,最需要神明保佑的时候梅里泰利女神并没有施展她的伟力,反而让他与伊欧菲斯落入了邪恶术士的魔爪,过了好些年苦不堪言的日子。 既然神明不曾响应过他的祈求,那艾切尔也无法再信仰她。 “愿梅里泰莉女神保佑我们的王国繁荣昌盛;保佑我们的新王英明睿智,健康长寿;保佑我们的王室子嗣瓜瓞绵绵……” 女祭司苍老的声音滔滔不绝地念叨着各种美好的祷词,每念一句就会从鹰嘴银壶倒出一点圣油涂抹在坦科里德的手,头和心上。浓郁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就连坦科里德都隐隐有了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除此之外艾切尔还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不少质疑嫉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恨不得在他背上扎几个洞。但年轻的术士只是把单薄的脊背又挺直了些,让那些对他的到来十分抵触的大臣们更是恨得牙痒。 但其中有一道目光尤为特殊,没有丝毫嫉妒,反而充满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审视。 他知道那是席儿·德·坦沙维耶,深受太后信赖的女术士。凭空出现的艾切尔的到来无疑威胁到了这位女术士在柯维尔这个偏僻国度的独家地位,但艾切尔并不觉得这能完全归结与他的身上,毕竟坦科里德和他的老子一样都对女术士的掌权十分抗拒。 他清楚地记得坦科里德提到这位虽然颇有风韵但性格十分严肃认真的女术士时,脸上轻蔑的表情,就和他在床上低头看自己时一般无二。 但艾切尔对席儿倒是印象颇佳,这位女术士并不像与杰洛特纠缠不清的叶妮芙,或者是和瑞达尼亚最有名的探子西吉斯蒙德的情人菲丽巴那样以干涉政治而出名——席儿选择留在柯维尔当一位隐士纯粹是为了更好的进行她的学术研究。艾切尔还想过要不要造访这位着名的学者,但很可惜他递上去的名帖连席儿的门都没进得去。 “不知道从那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野人,读了两本魔法书就觉得自己可以当术士了,就这样的货色也敢跑到我的门上来班门弄斧,老娘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他过家家。” 碰了一鼻子灰的艾切尔也没生气,倒是陪在他身边的伊欧菲斯被席儿的态度气得太阳穴直跳,还是艾切尔好说歹说才没有让骨子里还是暴躁易怒的半精灵晚上偷偷溜过去放火。 “愿神赐予王智慧与勇气,愿神为王预备慈爱与信实……” 终于祭司冗长的祷词快要到尾声,就算每次只沾取一个指尖的圣油,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让坦科里德的整个额头手背都被抹得油光水滑。艾切尔有点想笑,但他知道如果今天他敢在这个场合哪怕只要嘴角抽动了一下,坦科里德就有足够的理由来折磨他。年轻的术士只能拼尽全力保持身体的平衡,高高托举银镀金的托盘等待仪式的完成。 “我承诺,我将依法效忠国王陛下,以及您的继承人和继任者——梅里泰莉女神啊,请您帮助我,和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王。” 当坦科里德终于可以站起来,抽出身旁佩戴的那柄骑士剑指向空中时,在场所有观礼的人都纷纷低下头,单膝跪地,以表示对国王的尊敬与忠诚。艾切尔也不例外,他低下头,重新修建过的棕发正好到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坦科里德的目光在上面落了一圈后,才又心满意足地俯视所有向他俯首称臣的臣民们。 “我将以先王为榜样,带领柯维尔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艾切尔听到台下传来细碎的窃窃私语,坦科里德话语中透露的含义让许多习惯了当一个中立国子民的臣属们惊慌不已。尤其是在尼弗迦德再一次向北方发起战争,并顺利拿下了泰莫里亚和科德温,只剩下个瑞达尼亚和史凯里杰群岛还有一战之力的节骨眼上,新加冕的王莫不是要和瑞达尼亚一起向尼弗迦德宣战? 但柯维尔并不是以骁勇善战着称的国家,在场的重臣们大多都是行商起家的贵族,并没有太多的深谋远虑,只关心自己的买买能不能做遍整个大陆,若是突然参战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海上的运输,他们的生意? 也有那么几个花重金买来的雇佣兵代表在这里留了个侍卫军的名号,更是对国王的指令别无二话,只要钱给到位了,哪怕是让他们明天就收拾包袱去打尼弗迦德也没问题,但等他们离了柯维尔的国境后会去哪里就不好说了。 唯有坐在一旁观礼的太后是真的焦急得坐立难安。 坦科里德完全没有留意到泽丽卡太后难看的脸色,仍意气风发地站在礼堂的最高处,看着大门外碧蓝的天空心中无限畅想。但习惯了察言观色的艾切尔还是小心地将泽丽卡太后的脸色收入眼底,继续安静地站在原地当一个摆设。 加冕仪式是结束了,可接下来还有欢庆新王加冕的宴席,艾切作为宫廷术士仍要留在坦科里德身边和首相一起陪伴。 笑闹的人群,激烈的音乐,欢快的舞步热闹非凡,长桌上摆着手腕粗的鲸脂蜡烛,还有吃不完的佳肴和喝不完的美酒,这样热烈的庆祝是艾切尔从未见过的盛大场面。 很快一杯又一杯从陶森特长途跋涉而来的红酒灌得他头昏脑胀,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对他的恭维。不管这些人背地里怎么编排他一个无名无姓,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是怎么一飞冲天的,当着坦科里德的面,这些眼角带着皱纹嘴周留着胡子的男人们都不得挂起最得体的笑容,绞尽脑汁地称赞新王如何慧眼识珠,艾切尔多么年少有为。 再怎么自持的一个人也很难在这样的氛围中绷着一张脸。 更何况艾切尔付出诸多代价为的就是再也没有人敢低看他一眼。飘飘然的感觉让艾切尔眼睛里流转着压不下去的笑意,平日里一张素白清俊的连此时也多了几分只有在床上才能看到的红晕。 坦科里德觉得十分有趣。自出生起就被定为王位继承人的他自然见惯了捧高踩低的人,只是已经去世的伊斯特拉德陛下是个家教严明的人,对坦科里德管束十分严厉,但同样地也引来巨大的反弹——父子俩最终反目成仇,成了你死我活的对立者。 只是正值壮年的国王陛下还没有见过像艾切尔这么好满足的“追随者”。 原以为艾切尔会借着替他解决难题的风头狮子大开口,可没想到这位年轻人没有讨要封地也不对他指手画脚,只是一个宫廷术士的名头,再给一些物质上的奖赏就足以让这位小术士安安分分尽心尽力地呆在他身边,就连出谋划策也是有模有样的,也不知道是师承哪里。 现在看来再加上一些别人说的漂亮奉承话,就更能把他哄得眉开眼笑,坦科里德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小心谨慎而感到荒谬。 国王为艾切尔的浅显易懂感到放松,再一看有几日没有碰过的术士脸上的红晕,坦科里德感觉心底又痒痒了起来。 “一会跟我出去。” 「不,不不不,伊欧菲斯还在外面等我!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回家的!」 坦科里德突然走近在耳边说的密语将艾切尔的醺醺然惊醒了一大半,但他无法拒绝,只能僵硬着笑容为国王的留宿感到无比荣光。 “陛下万安,席德先生也在这里啊。啧啧,席徳先生真是博学多识,老夫没想到这么一位年轻人居然对加冕仪式的细节说起来头头是道,还指出了老夫的几处错误,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找出来的这样的人才?” 还没等艾切尔缓过来,一位头发花白,但脊背挺得颇直的老者突然走上前来,一边捋着浓密的白胡子一边向坦科里德问好。艾切尔认识他,这是柯维尔学院的史坦·托尔教授,同样也是柯维尔的爵士,两人之前还就一些纹章的问题闹过矛盾,没想到这位老教授居然还会主动来坦科里德面前夸奖他。 “托尔教授,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艾切尔没有提自己为了和托尔辩论翻了几夜的书,硬是熬红了一双眼睛,只是简单略过并不想再与这位顽固的老人多牵扯,但坦科里德倒是很坦然地替他接过话。 “托尔,你再夸下去,我们的术士先生就要害羞得躲起来了。”坦科里德的目光从艾切尔脸颊上诱人的红晕上掠过,“还是先饶了他吧,以后有的是他出力表现的地方。” 被酒精麻醉的脑子让艾切尔没能第一时间品出坦科里德话语中的深意,有几分晕沉沉地在一旁陪笑。 “陛下谬赞,能为陛下效力我荣幸之至。” 034崩溃(限) “陛下,陛下不可以在这里……” 两只纤细的手腕交迭在一起,被人狠狠拉到头顶按在冰冷粗糙的大理石上不能动弹。前不久还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袍被扯得七零八落,大半个肩头连着一小片胸膛都露在外面,粉色的乳头在冷空气的刺激下皱缩成小巧的突起。 欢快的音乐还没有停歇,皇室与贵族们高谈阔论的嗓门依稀还能听得到,甚至鼻尖还能嗅闻到宴会厅中传来的浓郁酒香,由此可见这里离人群并不远。捧着托盘的侍者们时不时就会从转角经过,只要有人稍微探头往阴影处看上那么一眼就会发现两具交迭在一起的人影。 “陛下……去别的地方吧……” 艾切尔小声哀求着,但埋头在他耳侧和颈侧不住啃咬的国王却只把他的恳求当作背景音乐,反而因为他的抗拒但又不敢真反抗的扭动而更加兴奋起来。 坦科里德感觉被他掌控住的术士十分割裂,明明他有着随手就能杀死自己的能力—— 他曾亲眼见过艾切尔凭空召唤出炙热的火球加热放凉的茶水和焚烧被他处死的尸体,也曾见过他随手调配的药水轻易将钢铁消融,甚至连母后宠爱的席儿布置下的传送法术禁制也挡不住艾切尔的传送门,他想要离开王宫只需要打个响指。 若是艾切尔真心想要对他下手的话,坦科里德估计无法保证自己能百分之百地躲过。 更何况他对艾切尔真的算不上好,只是随口给了些人前的尊重,但在床上却是竭尽可能的暴戾。只要沾到艾切尔的身体,坦科里德就觉得自己心里有股发泄不出来的火,只有把这个畸形的身体折磨得奄奄一息才能稍微舒缓一点。 就连麻药粉都用得少了,阿提卡还挺高兴来着。 可艾切尔偏偏就是对他予取予求,从来不敢反抗。 哪怕被操得实在受不住了,也总是能咬着牙坚持下来,第二天还能笔直地出现在他面前,就连那些伤痕都会痊愈。只是坦科里德不知道这些伤口都是艾切尔用火焰「疗愈」过后才消失的,只是为了不让伊欧菲斯担心。 年轻的术士越是逢迎,国王就越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这种在钢丝绳上行走的刺激每一次都让他头皮发麻到战栗。 或许是对自己身体畸形的自卑,每当坦科里德对他的身体进行打压羞辱,或者威胁要公开他的秘密时,年轻的术士总是会比别的时候抖得更厉害,那副可怜的样子,坦科里德每次看了都感到十分得意。 「他有求于我,所以我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艾切尔,你永远学不会服从,哪怕白天说得再好听,到了真的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就总是这么不畅快。” 魁梧的国王带着北方人普遍的强壮,轻而易举地堵住了术士的所有推诿,叁两下就扯下系得牢固的稠裤,粗壮的手指探到细嫩的腿间揉搓。 “这个小玩意真是碍事,你如果再这么扭扭捏捏的,就不如把这一团多余的肉割了喂狗算了,怎么样?” 微微勃起的肉柱被坦科里德玩弄于股掌之间,国王言语间的威胁让术士害怕得发抖。身体啃咬带来的疼痛在经历过烈火焚身后艾切尔完全可以暗自忍受,但唯独命根子被人毫不留情地扯拽时总是能让他痛不欲生地涕泪横流,腰软腿软得站也站不起来。 他不敢再抗拒,只能克制地贴着墙,任由坦科里德强壮的身体将自己完全笼罩,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不甘心又不得不忍耐的神态是坦科里德最喜欢的催情药。 “下次我给你配一个玩意儿把这里撑一撑,省得每次插进去都这么艰难。” 一根、两根、叁根。 手指抚摸在娇嫩的唇瓣间,不管不顾地往里捅,想要抠挖出来些水分。倒不是坦科里德有多么怜惜艾切尔,只是太干涩的话,他自己的性器也会磨得疼。 身体里面被异物翻搅并不好受,手指像是楔子一样狠狠地钉进肉缝里,一点点把艾切尔紧致的穴肉给掰开来。生涩的疼痛与渐渐蔓延开来的快感逼得青年直呜咽,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咬住嘴唇发出一些细细碎碎的呻吟,听得坦科里德心痒难耐。 坦科里德估摸着差不多了,抽出水淋淋的手指在术士的衣服上草草擦了一把,就解开裤头释放出膨胀已久的肉柱,对准了直直往里捅去。 “呜——” 完全不匹配的性器紧密结合在一起,肉粉色的缝隙被绷得发白,紧紧箍着青筋盘虬的性器吃不进也吐不出,进退两难。 “嘘——”国王故意又往深处顶了些,把龟头贴在最深处的小嘴上小幅度地转着圈磨蹭,“叫那么大声是想要让人来看吗?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术士大人,你的小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不,不可以……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这个位置,不可以……」 果然听到坦科里德的威胁后,艾切尔又抖了起来,他咬紧牙关默默忍耐着,可最深处的痒意逼得青年眼睛发红,整个甬道筋挛般地收缩。和坦科里德相比显得无比乖巧的性器也跟着膨胀起来,顶端冒出透明的水液蹭湿了国王礼服的下摆,敏感的龟头于昂贵但不柔软的布料摩擦在一起,疼痛中又带着阵阵爽意。 “真是个贱骨头,越刺激你就越爽不是吗?” 时间有限,国王并没有再过多的羞辱他,尽管他十分想要逼迫出更多可爱的反应,强壮的身体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每一次都带着能把青年捅穿的力度。艾切尔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无助地跟着坦科里德的节奏发出细碎的呻吟,直到可怜的宫口再也承受不住顶撞,被砸得颤巍巍裂口一个小口。 “啧啧,我的术士是个淫娃,传出去确实不太好听。” “可若不是个淫娃,为什么每次都会要把里面的嘴张开,这么贪吃?” 龟头彻底穿过子宫颈时艾切尔疼得差点晕过去,但下一次的撞击又把他拽了回来。最娇弱的器官被人硬生生地闯了进去,若不是他经历过比这更剧烈的痛苦,只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不管被坦科里德上了多少次,艾切尔永远也无法习惯他的粗暴,疼痛夹杂着快感总是折磨得够呛。可他除了默默忍受以外没有别的选择,是他自己主动将这具畸形的身体作为交换送到国王手上的。 “轻,轻一点……” 实在是受不住,艾切尔双手挂在国王脖子后面,整个身体软绵绵地任他揉搓。肉体啪啪撞击之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脆,终还是惹来了一位管事的注意。 “诶?不是前两天才清理过一次老鼠吗?怎么又来了?” “这灯怎么还灭了?这些不省心的小杂碎们,看我明天不收拾你们。” 一个小管事摸着黑往昏暗处望了一眼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廊里的油灯还是艾切尔亲自挥灭的,不然坦科里德还要顶着光弄他,也幸好如此,否则两人的行径就真的要被看了个正着。只是这位小管事若是真的发现了国王与术士的苟合,估计今天晚上还要再添一具抬出去的尸体。 艾切尔没想那么多,在有动静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紧张得自顾自到了高潮,急剧收缩的甬道把坦科里德夹得头皮发麻,也把持不住匆匆射了出来。 “今天没尽兴,改天继续。” 惊吓席卷着海啸般的快感让艾切尔处于宕机状态,坦科里德只是给他把衣服稍微整了整,就自己提起裤子又回宴会上去了。这是他加冕的第一天,除了享乐更重要的是把握所有重臣们的态度。若不是今天看艾切尔难得有个笑模样把他勾得突然来了兴致,坦科里德根本没打算乱来这么一出。 国王的背影匆匆消失后,艾切尔顺着墙壁缓缓软倒在地,昂贵精致的长袍在大理石上剐蹭得狼狈不堪。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身体内部的疼痛与余韵让他大脑暂时一片空白,岔着腿呆坐着,连小穴里不断涌出白浊液体也顾不上擦。 「今天结束得还算快,收拾收拾还能和伊欧菲斯一起回去。」 等术士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个无声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吓得他差点一个火球扔了出去。但来的人比他的动作更快,青紫交加的手腕再次被按在了墙壁上。 “哥哥。” 伊欧菲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叉子刮擦在铁器上,他安静地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观赏了坦科里德把艾切尔带出宴会厅后,扯进这个偏僻走廊里玩命操弄的全过程。半精灵的夜视力很好,人类国王或许看不清楚艾切尔露出来的皮肤在昏暗中是多么白皙,但伊欧菲斯却看得清清楚楚,连上面留下的几处红痕牙印都尽收眼底。 天知道他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没有在坦科里德耸动的时候杀上去,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艾切尔被操得说不出话来。 “伊欧菲斯!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等着我吗?” 艾切尔慌张地想要抽出手把凌乱的衣物拢好,试图维持住他在王宫中过得很好的假象,但不管他怎么用力,伊欧菲斯捏住他手腕的动作纹丝不动,像一个手铐般把他固定得死死的。 “他操得你爽吗?” “哥哥你喜欢他吗?” “你在说什么?!” 年轻的术士在弟弟面前感到无比慌乱,他从来没见过伊欧菲斯有过这样的表情,近在咫尺的绿眸里刮起了可以摧毁一切的风暴,无比克制冷静的表面下艾切尔能嗅闻到滔天的愤怒与痛苦。 “应该还不够吧,哥哥你都没有叫出来,你不是在床上可以表现得很好的吗?难道这样应付了事就足以取悦你的国王陛下?” 半精灵的手指比不上坦科里德的粗壮,但更加灵巧修长,顺着艾切尔合拢的腿缝就插了进去。微冷的手掌按在突起的阴蒂上,两根手指直直插进操得软烂的肉穴里,只稍轻微动一下被压制住的术士就敏感得颤抖。 “伊欧菲斯,你怎么了?!求求你,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去再做好不好?” 不管坦科里德再怎么搓磨,艾切尔都很难说一句求饶,更多的都是咬着牙硬挺着,但面对暴怒中的伊欧菲斯求饶的话就如同他流的水一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哥哥在怕什么?怕你的小秘密被人发现?还是怕我们的事情被人发现?亦或者是怕你是一个只要一碰就会哗哗流水的放荡骚货被人发现?” 这些伤人的话伊欧菲斯从未说出口过,但今天亲眼目睹艾切尔与坦科里德的情事,见过艾切尔被坦科里德当一个妓子一样发泄过后就扔到一旁的脆弱后,无边的嫉妒与怒火彻底扭曲了他温柔的爱。 崇尚森林与自由的半精灵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兄长要这样去讨好一个随手就可以杀死的人类,更想不通这些所谓的“上流生活”为什么值得哥哥这样放下身段,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也要得到。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有他就够了?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自己去忍受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年轻的半精灵理解不了艾切尔为什么变得对权势如此贪慕留恋也不想再尝试,他只知道如果再不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那位刚刚举行过加冕礼的国王明天就要举行葬礼。 他甚至更倾向于后者。 “伊欧菲斯,不,不要这样……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如果不能施展魔法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术士刚刚疼得发抖都没有哭,但现在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带着哭腔祈求自己最信赖的男人不要再伤害自己。 “我知道什么?知道自己的哥哥原来是个喜欢出卖身体的婊子?” 伊欧菲斯太愤怒了,愤怒到完全失去了理智,哪怕知道说出来的话会将艾切尔伤得体无完肤也停不下来。他凑在艾切尔的耳边,滚烫的鼻息喷洒在术士敏感的皮肤上,烫得他直躲,但双手被控制在头顶的动作让艾切尔躲避的空间极为有限。 “伊欧菲斯,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艾切尔伤心又气愤,眼中含着的泪水立刻缺堤了般滑落。对于坦科里德的羞辱他虽然也气愤,但更多是当作工作一样的应付,把种种行径当作是换取高位后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可伊欧菲斯,伊欧菲斯明明知道他有多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却还这样说自己,亏他以为半精灵会真的接纳支持自己。 “我不但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还知道我要做什么。” 035里面(限) 被族人抛弃后,独自一人游荡在丛林小镇间两年多的流浪生活将伊欧菲斯从迪精那里得来的戾气磨平了不少。他妥协了,没有愤怒,没有悲伤,鲜血与杀戮也不再是唯一吸引他的东西,半精灵陷入了失去生存目标的虚无状态。 刚撕下来冒热气的生马肉和铁盘里滋滋作响的炭烤猪排都能入口;小溪里过滤后的清水与藏在地窖橡木桶里十几年的葡萄佳酿也没什么两样;树上木屋里的草垫与客栈里垫着鹅绒的床铺又有何区别?与强盗为伍,与逃兵为伍,杀了强盗,又杀了逃兵,受伤,又恢复,抢夺,也被抢夺,伊欧菲斯甚至连曾在身边出现过的人的脸都记不住,反正只是活着罢了,活着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如同潜行在战场边缘的幽灵,伊欧菲斯浑浑噩噩地失去了前行的方向,本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陆上四处游荡,可死去的艾切尔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失而复得,这是迪精的祝福——唯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唯有如此才能明白眼前这个人的重要性,再也没有比他更能让伊欧菲斯牵肠挂肚的珍宝,而他的珍宝在时隔多年的重逢后终于接受了他的爱意。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被杀戮暴力支配的心脏再一次感受到了真实的跳动,盲目而澎湃的爱成了支撑伊欧菲斯清醒的唯一支柱。 所以当艾切尔从女人堆里周旋,沾惹得一身难闻的脂粉气时,伊欧菲斯保持沉默,当艾切尔带着蹒跚的脚步从坦科里德那里回来时,伊欧菲斯还是保持沉默。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要哥哥会回来就好了,不管怎么闹,哥哥总还是会选择回到他身边,只有他们才是会永远在一起的。伊欧菲斯用对艾切尔的狂热索求来填补兄长一次又一次离开他去别人那里留下的空洞,艾切尔也自知有愧所以总是满足他的各种要求。 「就这么过吧,只要是哥哥想要的,我就都能给他。」 可在阴影处看着坦科里德是怎么不动声色的对艾切尔上下其手时,无形的怒气还是一点一点积攒在伊欧菲斯胸口,当好色的国王拉着受宠的术士匆匆离席时,伊欧菲斯更是想也没想地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看到了将他试图蒙蔽自己的假象扯下来的真实。 若不是亲眼所见,伊欧菲斯还不知道原来艾切尔脸上流露出痛苦表情时会如此美丽,他像被人捏住翅膀的蝴蝶一样脆弱却又无可奈何。最开始半精灵还被艾切尔流露出的情态所蛊惑,热流往他的下腹部聚集。但很快他就回转过来,心疼与愤怒督促着他冲出去,那个坦科里德桎梏着操弄的可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珍宝!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从他手中夺走,更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他! 坦科里德,他怎么敢! 艾切尔,他的哥哥,又为什么要让这个男人伤害自己?! 半精灵超绝的五感可以捕捉到国王每一次沉重的粗喘,也可以听到术士每一次难耐的呜咽,两人连接的地方发出黏腻的水声,肉体的拍击声更是不绝于耳……若是艾切尔只是纯粹的忍耐痛苦,或许伊欧菲斯还不会这么愤怒,可他的细微破碎的呻吟里又偏偏带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快意,发红的眼角与带着媚意的眉梢更是让伊欧菲斯嫉妒得快要发狂。 「杀了他!杀了他!」 「谁管他是不是国王,他睡了你哥哥,就该死!」 「可是,如果杀了他,哥哥会生气的……」 「生气就生气好了!难道你不生气吗?」 「我答应过他的,我答应过他不论他做什么我都要支持他的……」 …… 沉浸在情欲中的两人感知不到来自身旁的危机,艾切尔更是因为每一次穿透宫颈的撞击带来的酸痛与快感而折磨得快要昏厥过去,细瘦的脖子无力地耷拉在坦科里德颈侧,两人交迭在一起像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 「他说得没错,哥哥就是一个骚货,一个离不开男人的婊子……」 「他下面的嘴就是填不饱的无底洞,只有时时刻刻都塞满了才能消停……」 坦科里德说得越露骨,伊欧菲斯就越感觉胸口憋闷。暴虐的情绪如毫无规律的罡风在他的心口肆虐,多到要溢出来的爱在沉默的窥视中一点一点和滚烫的淤泥混在一起,包裹着向往自由的半精灵,坠向无边的深渊。 “哥哥,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被嫉妒与情欲浸透了的喉咙暗哑中带着另艾切尔胆寒的危险,身体里翻搅的手指已经探到了手指能探进去的极限,穴道口的薄膜与手指间的薄膜贴合在一起,阻碍伊欧菲斯再往深处触摸。 “伊欧菲斯,求求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艾切尔的一条腿在不知在不觉间挂在了伊欧菲斯的臂弯上,腿心的所有秘密都敞开在黑暗中无所遮挡。这种把所有都掏出来给人看的感觉逼得术士快要疯了,但他不敢挣扎,他害怕弄出更多的动静惹来其他人的注意,艾切尔只能苦苦哀求着,注视着伊欧菲斯已经被怒火与嫉妒点燃的双眼,小声啜泣着。 “伊欧菲斯,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呢?”伊欧菲斯的声音在情欲的浸染下失去了原有的清澈,“是因为我不是国王吗?所以我就不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是不是只要披上权利的面纱,哥哥你就会俯首称臣予取予求?” “那哥哥,我也来弄个国王当当好不好?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伊欧菲斯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不管艾切尔怎么小声地哀求他都像没有听到一样,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那股几乎要将他吞没的负面情绪让虚弱的术士更加害怕了,他拼命扭动身体,但只能让自己疼得更厉害。 “不是这样的,伊欧菲斯,你是我的弟弟,你比坦科里德重要多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子……” “哥哥……”伊欧菲斯的吻一个又一个落在艾切尔疼出冷汗的额头上,微咸的液体刺激着他的味蕾,“马上就好,相信我,马上就好。” “伊欧菲斯!不要,不可以,进不去的——” 刚刚被彻底疏通过的甬道迎来了新的挑战,伊欧菲斯在探进去叁根手指后,又将小拇指塞了进去,缩在一起的手掌被紧绷的噱头紧紧包裹着,卡在了突出的关节上。艾切尔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或许他的穴肉已经被彻底撕开,沿着中缝将他整个人都撕成两半。 但比身体更痛苦的是心脏,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伊欧菲斯会这么伤害自己,他不是说好了会永远支持自己,只要自己接受他的爱吗?可他明明已经接受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子对他? “嘘——嘘,哥哥,你想把那些只知道在宴会上高谈阔论的家伙们都吸引过来,看你这幅淫荡的样子吗?” “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只是替你清洁一下身体,嘘——很快就好的。” 伊欧菲斯试探着转动手掌,他的四根手指紧紧地卡在了穴肉中,被一圈圈快要撕裂开的肌肉包裹缠绕,这种细腻到极致的触觉竟然让他有些痴迷。大量淫液混合着坦科里德留下的精液被挤了出来,方寸之间弥漫着交合过后特有的气味,腥臊扑鼻。 但这还不够,还有更多的液体堵在了最深处。 在艾切尔痛苦的哀求中,伊欧菲斯终于找到了一个松动一些的角度,将大拇指也卡了进去。可怜的术士原本作为男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生育之苦,但此时伊欧菲斯将整个手掌都塞进穴道中的痛苦搅得艾切尔眼前一黑。他不知道分娩的痛楚是否会比此时更难以忍受,但他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就连哭泣的力气都被压榨得干净。 “好痛……伊欧菲斯我好痛……” 哥哥疼得泣不成声的模样让暴怒中的半精灵心软了一瞬,可他的手指尖已经触摸到平日里只有龟头才能摸到的肉环。应该是坚韧光滑的小嘴现在软烂有弹性,显然是刚刚已经被坦科里德好好开拓了一番。一想到还有别的男人进入过这处圣地,伊欧菲斯的心软就全部消失不见,想要毁掉一切的躁动与狂热压抑在温柔的外表下,已经全部没入穴道中的手掌又往前推进了一点。 “哥哥,你可以的,这是可以容纳一切的神迹,我只是放了一只手进去,你一定吃得下的。” 但艾切尔快要疯了,他快要被痛苦烧坏的大脑无法理解为什么伊欧菲斯可以一边贴在他耳边说着温柔的话语,一边却对他做出这样残忍痛苦的事情。颜色浅淡的嘴唇此时染上不详的殷红,长大的无声呐喊让圆润的口腔像一个无底的黑洞。 伊欧菲斯说得没错,艾切尔的身体确实能吃得下他的整个手掌,甚至连那一处小巧的子宫也能吞下他我在一起的拳头。只是再怎么被肉柱扩张过的宫颈想要通过一个成年男性的拳头也是一件万分痛苦的事情,艾切尔在伊欧菲斯温柔但冷酷的进攻下,几度晕厥过去又被痛醒后才让那只手完全通过。 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怜的术士像一滩烂泥,软绵绵地挂在伊欧菲斯身上,不管他怎么摆弄都毫无反应,留着口水的嘴角只能发出一些气音来证明他还活着。 “哥哥,你感受到了吗?” “我在你的身体里面,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感受过被你包裹住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仿佛重新变回胎儿,还在母亲的身体里面一样。” “我们连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 或许但疼痛到了极点以后,身体为了不被痛苦彻底淹没就会自动将这些痛楚转化为噬骨的快感。手腕摩擦着脆弱敏感的宫口,在撕裂的痛感中竟然滋生出难以启齿的快慰,这快慰如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席卷至全身。因为疼痛而陷入僵直的穴肉也再次讨好地蠕动起来,想要从这跟不匹配的小臂上榨取出更多的快感。 艾切尔听着伊欧菲斯掏心掏肺的感慨,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把似的疼得说不出话来。可伊欧菲斯开始抽插捣弄的动作将快感如蒸汽机一样不停压缩泵送,很快过电般的兴奋就让他更加眩晕,几乎要昏死过去,就连那团因为疼痛而软趴趴的性器也再次竖了起来,淅淅沥沥地留着前液。 “哥哥,很快就好了。” 握成拳的手掌占据了子宫里的每一处空间,另一个男人留在里面的体液被掏得干干净净,可还是有更多透明粘腻的花液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啧啧水声和愈发浓郁的腥甜让伊欧菲斯的胯下膨胀得快要爆炸。 “不,不要了……” 尖锐的疼痛与过多的快感让艾切尔感觉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往下坠落,完全不想要的高潮于他就像一场不会死亡的窒息,就连性器往外喷射精液时他也只感觉到麻木。 可他还是无法伤害伊欧菲斯。 这双深邃的绿眼睛里漂浮着一朵朵让艾切尔害怕的怒火与妒火,但最深处还藏着无处言说的痛苦与凄惶——是他让伊欧菲斯受伤了。 认识到这一点后艾切尔手掌心中足以烧穿墙壁的烈火自动散去,他把所有的痛呼都吞进肚子里,被放开的双手环绕在伊欧菲斯颈后,柔软美丽的胴体在黑暗中绽放出圣洁被玷污后令人心碎的光辉,艾切尔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与挣扎。 “哥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就是我的全部,我只是想要离你更近一点而已……” “我想要进到你的身体里,我想要看看你的心,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回头看看我……哥哥。” 用来握刀的手臂已经化作另一个性器,在不应存在的肉穴中疯狂的抽插,所有的敏感点都在极致的碾压中颤栗着发出哀鸣,艾切尔完全抵挡不住这如潮水般汹涌的快意,抽搐着在伊欧菲斯的臂弯中再次从高潮的绝壁上一跃而下,完全看不到终点在哪里。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但在宫廷行走的都长了好几个心眼子,这粗喘呻吟的动静一听就是有人在办事,还能个个都不长眼地去窥探?若是惊扰了贵人,只怕是再无出头之日。可惜艾切尔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这些了,他除了眼前这张爱欲交织的脸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我错了吗?」 「我只是在追寻我想要的东西,我错了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累呢……」 眼前的脸越来越模糊,艾切尔终于在无解的困惑中迎来了真正的黑暗。 036冷战 噼啪作响的描金壁炉里燃烧着从飞龙山脉上砍伐下来的特有松木,这种松木的松油点燃后会释放出一股奇异的芳香,配合上一起丢进炉子里的柏叶,这间装潢一新的起居室里充满了柯维尔冬日里最能温暖人心的味道。 起居室里四处点着油灯,橙黄的火焰跳跃着挥洒光明,为躺在床榻上的人类国王驱赶黑夜的阴暗。坦科里德透过轻薄的纱幔,看着明灭不定的焰苗,还在享受麻药粉带来的余韵的大脑居然联想到了那个会操控火焰的术士。 “阿提卡,艾切尔最近有没有找你?” 柔软丰满的女人在大雪飘飞的夜晚竟然只裹着一层轻透的薄纱,可见这间屋子的保暖效果极佳。乌黑亮丽的头发如海藻般盘绕在她纤侬合度的背上,更加衬得肌肤如玉,阿提卡转过身贴在坦科里德同样赤裸的后背上,娇艳的嘴唇不满地高高撅起。 “那个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上次我亲自去找他居然都没有给我开门,说是什么正在潜心研究学术问题,等他突破了再来登门谢罪。” “我养着他又不是为了让他给我调配青春魔药的,谁在乎他研究什么啊?要不是柯维尔现在找不到第二个他会伺候的男人,堂兄,我就要你砍了他的脑袋了。” 娇蛮的女人在刚刚才共享鱼水之欢的国王面前提起别的情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从小到大的宠爱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坦科里德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确实颇有纵容,对于她私下里的放纵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与那些男宠们共用同一具身体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在这些王室贵族们的眼中这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都算不得真正的人。 但艾切尔不一样,这不是玩腻了就能随便打发掉的甚至一杯毒酒灌下去解决的男侍,他是有真本事的巫师术士,还因为那不可告人的秘密成了两人共享的情人。 这一点阿提卡还不知情,坦科里德信守承诺不说,艾切尔自然不会主动透露。天真的女人还以为堂兄对艾切尔的看重是因为她推荐的术士能力出众,邀功似地又将一双笔直丰腴的腿缠在坦科里德的腰间,湿润的腿间还残留着上一次欢爱后的痕迹,黏糊糊地在坦科里德身上留下一道蜿蜒晶亮的痕迹。 「像个蛞蝓。」 坦科里德微微皱起眉头,对身上的黏腻触感感到不喜,但也没有推开阿提卡,任由着她环抱住自己,把身上所有的柔软全部贴上来。 「艾切尔再怎么长着女人的穴也养不出女人这一身软腻腻的肉。」 “堂兄,你也找不到他吗?那这样的话我也不生气了。我听说他前些日子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是真的假的啊?” “我给你推荐的人好用吧?” 成熟妩媚的女人撒起娇来也确实娇憨可人,坦科里德对这个堂妹是有几分真心喜欢的,见到她眼睛亮闪闪的笑模样又觉得可爱起来,反手抱住那一团熨帖的肉揉个不停。 “什么事情都让你打听出来了,什么都瞒不住你。”坦科里德略微得意地眯起眼睛,回忆起来,“艾切尔帮我给席儿那个老巫婆狠狠一记教训,差点把她的头发都烧光了,你是没看到那个老巫婆的表情,够我回味一年的了。” “真的?”阿提卡惊讶地坐起身来,两团浑圆的乳房晃得人眼花,“我还以为他们骗我呢,席儿女士居然会吃亏?” “我总不会骗你吧?”坦科里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气音,“那个老妖婆总想借母后的名义从我这里捞钱,好摆弄她那些我从来看不到结果的「研究」。真是见了鬼了,我为什么要给一个从来不给我好脸色看,还对我没有任何用处的老女人大把大把的扔钱?我又不是傻子!阿提卡,虽然我父王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有一点我非常赞同。” “什么什么?” 阿提卡本身就对伊斯特拉德国王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在老国王多次因为她奢侈的生活方式而砍断她的生活费以后就更加讨厌这个古板的老头。她见坦科里德难得对自己的父亲有赞许之意,好奇地睁大眼睛询问。 “他也不喜欢供养宫廷术士,对席儿那个老妖婆敬而远之。若不是母后实在是离不开她,父王估计早就想办法把她挤到别的国家去了。” 坦科里德一想起前几日艾切尔在小会议厅里面对席儿的出言不逊丝毫不惧,甚至抬手就破解了那个老妖婆的攻击还返还了一个烧焦的发尾,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那艾切尔呢,艾切尔不也是术士吗?还是最得堂兄宠爱的一个,对他难道堂兄也舍不得给钱吗?” 「他不一样,艾切尔可不只简单是一个皇家顾问……」 那具让人着迷的畸形身体,明明拥有强大力量却甘于雌伏自己的征服感,让坦科里德每每都欲罢不能,甚至只是稍微回味一下,刚刚才鏖战过的小兄弟就又有了抬头的迹象。但这些都不是可以告诉阿提卡这个傻瓜的,喜欢享乐的女人就还是只享乐的好。 “艾切尔不一样,他懂事听话,还能替我干活,给他花钱我乐意。” 「只是最近总是推说在忙于读书,没有空来见我,还有线报传来的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精灵我也从来没有听他主动提起过,是不是说明这个听话的小术士也有了别的心思?」 一边想着,坦科里德翻身压在丰腴诱人的女体上方,暗沉的眼眸中掩藏着晦涩难明的念头,但这些阿提卡都看不到,她已经开始闭着眼睛享受起男人的抚摸。 ******** 艾切尔并没有欺骗坦科里德。 自加冕仪式以来的这几个月,总是推说需要钻研术法所以需要闭门念书并不是编出来的借口,年轻的术士的的确确是埋头在柯维尔学院图书馆里找出来的古老书籍中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一样钻不出来。 但他也确实在躲着那位没有给予他足够尊重的国王,除了一些实在推辞不掉的场合,任何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都被他溜掉了,甚至连有关他失宠的传言愈演愈烈也不再理会。 因为艾切尔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唯一信赖的弟弟居然会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对他施加暴行,这种被亲人伤害的痛苦折磨得艾切尔再次做起了噩梦,只有投身于书海才能稍微转移注意力。 他也无法对伊欧菲斯恨得彻底,将这个伤害了他的男人赶走,因为半精灵的痛苦看起来半点也不比他少,甚至还要更加深沉,那阴郁沉寂的气质看得他心痛——要知道伊欧菲斯年少时是多么张扬桀骜的一个人呐!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只是受够了欺辱和白眼,恨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恶徒,他想要站在高台上,让所有人都拜服他,再也不敢打他的坏主意。不光是柯维尔,他想要整个北方大陆都敬仰他,歌颂他。他还想要成为整个大陆最强大的术士,这是他受了那么多磨难后应得的! 为什么伊欧菲斯就不能够理解呢? 明明,明明和坦科里德的那些情事都不过是为了向国王证明自己「忠心」的把戏,为什么伊欧菲斯就是不明白呢? 只是接受了他的爱,又不代表签订了束缚双方的誓言,凭什么要用那种被人背叛了的受伤眼神看他?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到头来却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样,那副心碎的样子看得艾切尔都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艾切尔的余光偷偷瞥向一旁隔着不远不近距离,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磨刀的半精灵。那双漂亮的长耳朵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一副恹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眼眶下透出浓重的青黑色,头发也枯燥了些,脸色也不好看,说明这段日子他也一直睡得不好,就连身形都瘦削了些…… 呸! 差一点又被他这副装可怜的样子骗了过去! 艾切尔恨恨地瞪了一眼守在旁边的伊欧菲斯,没等半精灵及时作出反应就又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面前那本足有一个巴掌厚的大部头里。伊欧菲斯见艾切尔再次无视了他的示好,只能苦笑着低下头,继续打磨着手中的钢剑。 后悔吗? 当然后悔,伊欧菲斯已经伏小作低了几个月了还是没能将艾切尔心中的怨气给疏散掉,到现在还是一副完全无视他的状态,可若是让他在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没有男人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别的雄性操得合不拢腿后,还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更何况他与艾切尔之间的羁绊,远比一般的爱侣更深,再没有比他们更亲密更血肉交融的存在,偷跑出来的独占欲再也关不回去,伊欧菲斯无法再忍受艾切尔身上沾染其他人的气息。 只是如何才能让艾切尔消气呢? 伊欧菲斯的拇指划过闪着银光的锋刃,深邃的绿色眼睛从中一闪而过。千锤百炼后压缩而成的钢坯经过多次高温淬火后才形成了这么一个兼具韧性与强度的剑身,上面再用坚硬的凿子錾刻出一朵缠绕着金边丝带的白蔷薇,是一把不可多得好剑。 这是伊欧菲斯从大名鼎鼎的烈焰蔷薇骑士团手中抢夺过来的,那个不长眼的骑士见他一个人在野外独自行走,就以为可以从他身上搜刮点油水,却不料反被伊欧菲斯所杀。漫无目的游荡在瑞达尼亚旷野之中半精灵就是一个失去约束的杀人机器,不为任何取乐,只是单纯地除去任何试图阻挡他前进的障碍。 半精灵甚至想不起来那个死去骑士的样貌与其他死在他手上的强盗们有何区别,但还记得他那身精铁打造的盔甲最终卖了个好价钱——他唯独留下了这柄用着还算趁手的钢剑。 “嘶——” 伊欧菲斯的大拇指「不小心」擦过磨得十分锋利的刃口,贴着骨的皮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削了下来。猩红的血水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雪白的狼皮地毯上形成一朵朵鲜艳的花。 “你怎么搞的!” 艾切尔明知道伊欧菲斯不可能也不应该这么容易被自己手上的钢剑伤到,可当那股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时,他还是坐不住了。艾切尔不容拒绝地从伊欧菲斯口中夺下正在被吮吸止血的手指,一个瞬发的疗愈魔法从指尖闪过,那处看起来十分吓人的伤口立刻止住了血,就连皮肉也开始缓慢生长起来。 “哥哥,你还是心疼我的。” 伊欧菲斯看着艾切尔眉宇间压不住的心疼,枯寂的心如被泉水流过,又复苏过来。 “这点小把戏你以为我会上当?反正不是我疼,你自己活该受着吧!” 艾切尔发现伊欧菲斯的确是故意的后,气得把他的手往下一甩,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但伊欧菲斯好不容易试出了他的真心,又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离去,修长的身体立刻紧贴上去,双手环住艾切尔的窄腰,牢牢地抱在怀里。 “哥哥我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狠狠罚我也行,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无视我了……” 037密探 “哥哥我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狠狠罚我也行,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无视我了……” “这都多久了?叁个月还是四个月了?每一天你的眼睛落在哪里也不愿意落在我的身上,宁可对着窗户外面的枯树发呆,对着什么也没有的花圃走神,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哥哥,我的心快要痛死了。” “我们明明在一起,可你却离我那么远,我错了哥哥,我不该那么对你,求求你,换一种方式惩罚我吧!” 伊欧菲斯紧紧地把艾切尔嵌在自己怀里,脸颊贴着艾切尔长长的棕色头发,嘴唇贴着遗传自父亲的人类耳朵,空洞悲伤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分辨的呜咽。艾切尔仿佛感到又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头皮上,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但他的心也跟着伊欧菲斯的诉说一起变得潮湿起来。 「又是这样,用示弱来博取我的同情,绑架我对他的感情来心疼他的伤心与痛苦,最后不得不妥协原谅他。」 「可谁又来心疼心疼我的遭遇?」 「若是所有悲惨的记忆都能像那一把大火一样灰飞烟灭,那我也不至于对权势如此执着,可我根本不愿向任何人提起这段过去,它就应该和那些渣滓们一起腐烂发臭,最后变成一团分辨不出来的烂泥。」 「可这团烂泥上,开不出任何美丽的花。」 艾切尔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长时间盯着那些比苍蝇还小的文字让他着实感到疲惫。他视线划过在地上堆得高高的书籍,架子上陈列的一排排瓶瓶罐罐,还有烛台上烧剩的蜡烛和干涸的蜡滴,最后落在了伊欧菲斯抱住他的那双手上。 半精灵的骨骼是让人嫉妒的修长,腕骨突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是艾切尔最喜欢握住的关节。他叹了口气,手轻轻地放在这一处骨头上拍了拍,终于开口对伊欧菲斯说了第一句话。 “伊欧菲斯,你松手吧,我原谅你了。” 冷淡的语气让惶恐的半精灵勒得更紧了,白金色的头发从身后披散下来,把两个人一起笼罩住,在发丝形成的阴影中伊欧菲斯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哥哥,哥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之前的样子? “我当时看着他那么糟践你,我又心疼又嫉妒,我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做了那么难看的事,我再也不会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 敷衍的原谅比带气的无视更让伊欧菲斯感到害怕,至少后者还证明艾切尔仍在意着自己。他想要的是两人心意相通亲密无间,而不是虚假空洞的温馨下躺着两颗死去的心。 这一次不再是错觉,滚烫的泪珠顺着艾切尔的脖子往下流,动弹不得的术士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颗泪珠滑过,烫得发抖。 「他或许是真的爱我,可这种爱让我害怕。」 「但若是真的没了他的爱,我又该如何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难道我还要去祈求坦科里德来爱我吗?」 「那可真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我只有他了,真是可恨,可偏偏我只有他了!」 艾切尔沉默片刻,发现自己除了原谅伊欧菲斯外别无选择后,放弃地叹了口气。 “伊欧菲斯,我原谅你。”他握着兄弟的手贴在自己单薄的胸口上,“虽然我的心因为你的暴行而支离破碎,但你仍是它跳动的原因之一。” 听到艾切尔的妥协,伊欧菲斯的心愈发痛楚,同时对坦科里德的憎恨也到了顶峰。若不是这个该死的人类用权势作诱饵,哥哥又怎么会收到他的蛊惑,与自己离心?伊欧菲斯完全忽略了艾切尔自己对上流社会的向往,把所有的怨怪全部推在了坦科里德身上。 “我只是想与你近一些,再近一些。自从这次在柯维尔重新见到你,哥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你从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可现在却好像离了它们就不能活。” “但哥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哪怕我再恨那个男人我也不会对他动手。我只祈求你能够多分一些目光给我,能最终回到我的身边安眠,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阻挠你,哪怕再嫉妒,再生气,再痛苦,我也不会——” “够了!” 艾切尔最终还是心软了,他不忍心看着自己骄傲的弟弟对着他低下那高傲的头颅,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夹着尾巴祈求被他收留 “够了,伊欧菲斯,我说了我原谅你,你就不需要再这样急于剖白自己。话说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你可是被迪精祝福过的战士,我不过是一个空有魔力的术士,又怎么斗得过你们这些一身蛮力的野蛮人?” “除非,除非我真的狠得下心来,亲手断开我们的羁绊,让死亡将我们分开……伊欧菲斯,那难道又是我想要的吗?” 越想越伤心,艾切尔的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他无法对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狠下心来,所以注定了不管伊欧菲斯怎么伤害他,最终他都还是会选择妥协原谅。可这个男人,又凭什么吃定了他一定无法拒绝他? 术士悲从中来,软倒在伊欧菲斯的臂弯里,如同陷在藤蔓编织的陷井里。 ***** 大风如刮骨刀一样,吹得人脸上生疼,猎猎作响的船帆下站着西吉斯蒙德·迪杰斯特拉,这位瑞达尼亚派来的大使是今年第二次踏足这片大陆最北端的土地。他看着漆黑的海水叹了口气,但吸进肺里的寒冷空气让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位身高七尺体重超过两百斤,看起来更应该出现在海底当一头年幼的抹香鲸的中年男人脸上满是疲态,对这一次访问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 “大人,您应该下船了。” 是的,他应该下船了,下船去向那个不守信义的小子讨要承诺给瑞达尼亚的资金。该死的,伊斯特拉德为什么就不能活得再久一点,至少坚持到能够交付他承诺的东西后再死?又是哪里来的刺客毁了他好不容易才签订的秘密盟约?现在坐在王位上的那个愣头青,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外交的魅力,这一次见面只怕是会比上一次更让人头疼。 但他不得不来。 尼弗迦德那帮根本不知道休息的疯子已经拿下了一大半的泰莫里亚,大批部队正集结在索登,正等着来年开春就拿下剩下的所有土地。黑衣大军一天不走,北方联盟的防守阵线就一天不能撤退,而那些该死的士兵们每天都能烧掉他上万金灿灿的克朗! 之前还有诺维格瑞可以作为贸易的港口为战线补充一些军需,但自从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后,这个曾经繁荣的自由城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辉煌——不仅烧毁了所有的港口,还烧毁了最重要的金库!财政的不断紧缩让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富得流油的柯维尔来找点资源。 至于为什么是他来干这个苦差事? 瑞达尼亚现在只有他和女术士菲丽巴·艾哈特能够主持大局,剩下的都是一群白痴贵族,更别提王储拉多维德还只是一个十叁四岁的毛孩子,除了他,瑞达尼亚竟然找不出第二个真心关心这个国家的人! 这也倒没什么,反正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情报头子,一个密探、杀手和暴发户,他身上的恶名已经太多,不差再多一个乞丐的称号,但天杀的,柯维尔说好的支援呢?伊斯特拉德的确是一位好国王,也有着信守承诺的美名,可这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随风飘散,坐在王位上的新国王仿佛从来不知道这回事一样装聋作哑。 “陛下,请允许我代表瑞达尼亚向您表达对伊斯特拉德国王离世的深沉悼念,以及对您加冕继位的真诚祝贺。” 迪杰斯特拉余光留意到这个他曾经来过的会客厅里多了许多看起来就十分讲究的摆件,情报头子默默地在心中又叹了口气,但白胖的脸上仍洋溢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这是间谍最基本的功课。 “得了吧,迪杰斯特拉,省省那些套话。我知道你这一趟来并不是只是简单地来道个喜,你这个无孔不入的密探,哪里有你的踏足哪里就让人不得安枕,还是痛快些,直接说出你的目的省得耽误你回程的时间。” 年轻的国王和他的父亲一样,说话完全不留情面,甚至连表面上的和平都懒得维系,就差没有赤裸裸地直接把迪杰斯特拉绑回船上打包送回瑞达尼亚。坦科里德不耐烦地坐在垫了软枕的座椅上,五根粗壮的手指在扶手上来回敲击。 多惹人厌烦呐! 迪杰斯特拉很想负气一走了之,但多年的隐忍让他早就养成了唾面自干的本事,他坚定地站在坦科里德的对面,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提醒这位年轻的国王曾经的约定。 “陛下,上次我来的时候伊斯特拉德国王还健在,我们约定了来自柯维尔的借款,但很可惜当老国王离世后这笔借款就没了下文,所以我不得不再来一次做这个讨厌鬼,向您请求对瑞达尼亚的帮助。” “是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坦科里德傲慢的语气让迪杰斯特拉深吸一了一口气才能忍住不挥舞自己的拳头,“柯维尔可是中立的国家,我们和尼弗迦德签过合约,签字双方是我的曾祖父与当时的帝国皇帝费格斯·瓦·恩瑞斯,合约条款不允许柯维尔支援任何尼弗迦德的敌人,不管是金钱还是部队都不可以。” “相信我,这个论调我已经从老国王那里听过了,陛下。但时局已经十分危急,尼弗迦德军队已经集结在索登,亚甸也全部落入恩希尔的手中,如果瑞达尼亚不能够将他挡在庞塔尔河对岸的话,陛下难道相信恩希尔会放着柯维尔这块大陆上最后的一块肥肉不吃吗?” “尼弗迦德以后会不会放过柯维尔还不好说,但我知道如果我帮助了你的话现在我的王国就会落入险境。迪杰斯特拉,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你喜欢到处播撒那些讨人厌的探子吧?” “恕我斗胆提醒您一句。”迪杰斯特拉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劝说,“瑞达尼亚绝没有劝说柯维尔违反合约的意思,瑞达尼亚甚至不是为了对抗尼弗迦德而寻求柯维尔的同盟或军事援助,瑞达尼亚只是想借一笔小钱,将来会还的,甚至可以加倍利息……” “一笔小钱!”坦科里德眯起眼睛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的这笔借款可是足足一百万林塔!” “艾切尔,如果我们用这一百万林塔可以武装多少人的军队?” “陛下,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应该足够再造十艘大型军舰,或者是训练出一只一万人的骑兵。” 迪杰斯特拉这才发现坦科里德的身后竟然一直站着一位穿着深蓝色天鹅绒长袍的棕发术士,这个术士一定是用了什么混淆视听的术法,让他从踏进这个会客厅起就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这个发现让情报头子惊出一身冷汗,这可比出发前菲丽巴不屑地抬起下巴说的什么“一个无比之辈,不用担心”差得太多了,若是坦科里德有心,迪杰斯特拉甚至都走不出这个房间。 “你听到了,迪杰斯特拉,这笔钱我要用的地方多者哩!就算我可以直接从飞龙山脉里挖出金矿来,也供不起瑞达尼亚这帮总是打败仗的杂种们,就算真的给了你一百万你们就真的能抵挡得住尼弗迦德的铁骑?只不过是浪费钱罢了!” 坦科里德的轻蔑让情报头子白胖的脸涨得通红,但前方传来的战报让他挺不直腰杆抬不起头,面对年轻国王赤裸裸的羞辱他竟没有办法做任何有力的反驳。 「他的父亲对他的担忧果然没有错,他的确是一位糟糕的国王。」 “陛下,您今天的惬意生活全靠瑞达尼亚和泰莫里亚在前面为您抵挡着,若是您坚信尼弗迦德会对柯维尔手下留情,遵守几十年前签订的和约,那今天这一趟就当我白来了吧。” 就算是不要面皮的密探也有忍耐不了的时候,坦科里德不是一个有大局观的王,迪杰斯特拉在明了这一点后就彻底掐断了来时心存的希冀。 高大男人的小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位继承了蒂森家族好皮囊的国王,和他身后安静站立的术士,把两人冷漠的态度牢牢记在心里后,维持着最后的尊严离开了这个不愉快的房间。 039觊觎 若论这个大陆上谁是公认的武器大师,那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种族都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下移,试图在视线范围内寻找矮人的踪迹。那些总是长满络腮胡子,身高只有人类一半的种族总是可以用他们看起来粗笨但实际上无比灵巧的手指,用发红炙热的铁块敲打出最锋利的刀剑和最牢固的盔甲。 虽然在人类的各个国度里总能在铁匠铺里寻找到矮人的身影,一个家族里若是没有一两件矮人打造的珍品就不足以号称有过辉煌的历史,但当今为矮人扛起武器大师名号的还是得看定居在玛哈坎聚居地里的埃斯特·海兹——他曾打造出就连精灵都不得不叹服的维希尔剑,号称没有这柄剑破不开的盾、劈不开的铠甲。 关于这柄剑的传奇,吟游诗人已经谱写了流传广泛的歌谣,可如今却无人知晓它的踪迹。就连埃斯特·海兹本人也偶尔会感叹命运的无常,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猛吸上一口烟斗,再咳嗽上几声。 这个已经活了快要一百余岁的矮人工匠曾经有一头茂密的棕红色卷发,长到腰际的胡须总是编成复杂的麻花辫,上面还缀着鲜艳的花朵,只有等到需要抡起铁锤敲砸时,才会小心翼翼地把这把得意的胡须藏在围裙后。 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头发花白胡须稀薄的埃斯特·海兹已经许久不再打造武器,最常做的是翘着腿躺在摇摇椅上,看着自己的孙子站在高温火炉旁敲敲打打,再时不时指点上那么两句。 “动作还要再轻柔一点,笨蛋!你是没吃饭吗!你的气势呢?” “蠢货,回火都没有结束你就拿出来,这个坯就算是废了!” 被训斥的矮人手上动作一僵,钳子一个没捏住,滚烫的钢坯就掉在了地上,溅出来的火星掉落在毛茸茸的脚背上,烫得年轻的矮人捂着脚哀嚎不已。 “真是造了孽了,我们海兹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蠢的?” 埃斯特没好气地拽着眼泪汪汪的矮人离开闷热的打铁房,把他的脚往山洞外的雪堆里一埋。玛哈坎山脉仍笼罩在厚厚的雪层下,放眼望去四处都是霜白,呼出一口气都是一抹白雾。只是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埃斯特就觉得这把老骨头里四处都透风,关节处酸疼得厉害。他又看了眼小声啜泣的矮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泰德,今天先回去吧。” 年轻的矮人立刻止住了哭声,黑色的小眼睛里委屈的泪花还没有擦干:“真的吗,爷爷?” “回去吧,最近还会有一场暴风雪,玛哈坎离春天还早着哩。” 似乎是为了映证他的话,两位矮人的头顶突然凭空响了一声惊雷,阴沉沉的山脉在那一刹那的光亮下仿佛狰狞凶恶的巨兽,把泰德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埃斯特搀扶起胆小得不似矮人的孙子慢悠悠地往山洞里走。 “今年的冬天可真漫长啊。” ******** 今年的冬天的确漫长得有些反常。 似乎是为了让这篇饱受战火肆虐的土地多一点喘息的机会,让这场因为恶劣气候而暂停的战争再停得久一些,一直到叁月底玛哈坎山脉附近都还存留着厚厚的积雪。将泰莫里亚与亚甸分割的大陆第二大山脉上看不出往日的威严,只有被白色覆盖的光秃秃的石头还有些稀疏的松柏,像一个个哨兵沉默地注视着山脉里所有的动静。 在这样根本不适合出行的天气里,居然还有几十号人趁着风雪的间隙,踩着厚重的积雪沿着山脉上难以察觉的小路,艰难前行。他们牵着体型较小的高原马,马背上除了必要的辎重外还有沉甸甸金灿灿的金币。 马儿喘着粗气,粗短的四肢费力地踩在蓬松地雪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偶尔头顶还会有承受不住重压的树枝在凛冽寒风的吹拂下抖落一捧粉雪,砸在经过的行人头上。 “真他娘的倒霉。” 军需官斯奇鲁烦躁地拍打着脖子里掉落的冰冷雪块,一头黑色的乱发上也沾满了白色的雪花,并很快在体温的烘烤下顺着发丝流到头皮上,让整个人都为之颤抖。一早上的好心情这下全被毁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斯奇鲁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还没有人影,气恼的情绪又很快被微妙的洋洋得意取代。 宫廷术士又怎么样?还不是失宠的流放者,若不是彻底惹了国王厌恶,珍贵的巫师又怎么会被发配来和自己大冬天的来赶这么一趟苦差事? 斯奇鲁能被坦科里德信任,带着大把的金币,翻过好几座山头来玛哈坎做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自然是国王的亲信,最擅长察言观色。 他老早就察觉到了国王与术士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不论是坦科里德假装不经意划过的手指,总是会从术士身上略过的目光,还是议事后总是将术士留下单独谈话的习惯,都说明了国王对这个靠女人起家的野巫师不同寻常的偏爱。 但鉴于坦科里德从未有过宠幸男色的前例,甚至在还未加冕时曾多次在私人聚会上表达过对操男人屁股的鄙夷,所以斯奇鲁一直不敢确认。直到有一次偷听到会客厅里传来的呜咽,蜡烛将两个结合在一起的人影投射在幽暗的走廊上,斯奇鲁听着艾切尔如泣如诉的哀求挪不动应该离开的脚步。 可穿起衣服后,那个虚伪的术士脸上就挂着谦和的微笑,好像谁都能和他搭上话一样。只是斯奇鲁瞧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分明没有一丝笑意,每一次与他对视斯奇鲁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寒冬腊月里的碧潭里,冷得彻骨。 但艾切尔越冷,重新把毡帽带好的军需官就越觉得心痒难耐。 「不过是个卖屁股的浪货,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斯奇鲁又想起旅程开始不久后,他的主动示好被艾切尔笑着拒绝时,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以及站在艾切尔身后的精灵那冰冷嗜血的眼神,这位军需官就愤恨地又狠狠地反手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 怎么抽的就不是那个贱货? 国王陛下分明已经睡腻了,出发前的几天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那个假装高洁的巫师,每一次议事结束也会立刻离开,再也不会留任何人秘密谈话。再说了,若不是彻底失了宠,哪个巫师女术士会主动离开舒适奢华的宫殿?更别提大冬天的往荒郊野外去那帮粗鄙矮人的聚集地了! 斯奇鲁愤愤不平地吐了口唾沫,又咒骂了几句看不到尽头的雪路。他可是斯奇鲁大人,被国王许诺了唐托斯堡的男爵,主动表示可以当一个失宠术士的新靠山,艾切尔是怎么敢给他甩脸色的? “霍拉德男爵,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国王陛下这次派我们出来是有要事在身的,可不能为了一些细微小事就耽搁了军需大事。” “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还请您先回去,我这边打算先休息了。” 连门都没有打开,只留了一条门缝,那个术士就站在门缝里留了半张脸给他,甚至都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将门摔到了斯奇鲁的脸上,一起来的士兵见了后,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斯奇鲁完全没有觉得自己与人打赌能不能拿下术士在先是多么恶劣的行为,善于捧高踩低的军需官只记住了艾切尔给他的难堪。 按理说被「委婉」拒绝了一次后,聪明的斯奇鲁就应该要学会放弃,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艾切尔合作完成这次任务,顺顺利利地回国去领取那座漂亮的水上城堡。 可艾切尔清秀模样和「国王品尝过的美人」的标签让斯奇鲁实在是无法彻底放弃。 总是穿得整整齐齐,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术士在一种粗旷潦草的军士中如鹮鸟一般醒目。每当看到艾切尔这幅温和庄重的模样,斯奇鲁的脑海中就会忍不住浮现那一晚两个交迭在一起的身影。 心中阴暗潮湿的觊觎就更加抑制不住。 「被国王睡过的美人是不是比一般的男人更有滋味?」 「装得一副亲和模样,但实际上不还是屁股被人操烂的婊子?」 「身后那个精灵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吧?是不是谁都可以进你的帐篷?」 斯奇鲁心中埋下的刺在艾切尔明里暗里的拒绝后越扎越深,求而不得的恼怒让他开始试探着在出行上越来越苛刻艾切尔和他的「护卫」。 在还有城镇的时候,先是让高贵的术士和士兵们睡大通铺,整夜整夜闻在靴子里泡过一天的臭脚丫子味和接连不断的响屁。艾切尔被伊欧菲斯护在墙角也能凑合着睡一夜,但硬得可以把牙齿撬断的黑面包和硬邦邦的肉干让术士脆弱的胃袋很是受了点折磨。等到了玛哈坎山脉附近时,随着海拔的升高,夜间的温度越来越低,斯奇鲁故意不给艾切尔和伊欧菲斯足够的食物就足以让人抗不过晚上苦寒的侵袭。 兄弟二人本来也不是为了挣功勋才出来走这一趟,纯粹是为了暂时离暴怒的坦科里德远一些,给这位脾气不好的国王独处的空间,来换取双方的冷静。谁知道就这么一个本以为算散心的过程,却偏偏不知道为何招惹了一位小心眼的同僚,明里暗里地骚扰不成,还变本加厉地想要致他们于死地。 艾切尔甚至怀疑斯奇鲁是不是接到了坦科里德私底下的任务,想试试能不能在这一趟旅途中把他解决掉,以报复国王的怒火。术士与半精灵自然不会讨好军需官,一个月的路程下来两方人的关系越处越僵,最后演变成斯奇鲁带着军士们往前赶路,艾切尔和伊欧菲斯在后面缀着慢悠悠地走。 但斯奇鲁心里的憋屈越来越重。 「凭什么不来巴结我?」 「凭什么对着那个肮脏的精灵就能笑得像摇尾巴的哈巴狗似的?」 「我斯奇鲁大人能够主动示好,你凭什么不感恩戴德的自己脱了衣服送上门来服务?」 「既然这么给脸不要脸,那不如永远留在这里和你的情郎作伴!」 于是今天早上拔营的时候,斯奇鲁不准任何人去通知把帐篷扎在远处的两人,悄无声息地带着所有的辎重提前上路了。 040狼袭 越往山区走就越发严寒,饶是在北方边界的柯维尔出生长大的一行人也快扛不住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中长途跋涉。走到晌午的时候,太阳斜斜地在头顶高悬,暂时停下来歇息的一行人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阳光的暖意,还是生了堆火,好化开雪水煮一点热火的吃食暖一暖身子。 “大人,咱们这么撇下他们不管,真的没事吗?” 满脸雀斑的布兰德一边给火堆里添木柴,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正闭目养神的斯奇鲁。说实话往火堆里加湿冷的木柴并不是个好主意,浓密的烟雾呛得人直咳嗽,但若是想在这样的季节里喝上口热汤也别无他法。 斯奇鲁扯起半边眼皮,撇了眼这个面容憨厚的汉子。他厚重的皮甲下还有好几层棉麻的单衣,最外面罩着挡风的披风,这就是全部抵抗严寒的装备了,但壮实的体格,丰富的肌肉和脂肪层为布兰德提供了足够的隔热层,只是靠着火堆坐了这么一会,他布满雀斑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真是让人嫉妒的好身体。 布兰德见斯奇鲁不说话,有些忐忑不安,他对那位看起来温和谦逊的术士大人印象其实不错,或者说他从未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上等人」,即便是这位军旅出身的斯奇鲁大人平时与他们说话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傲慢。 但艾切尔大人不会,他会温柔地拿出药剂给被石头砸到脑袋的伙伴疗伤,会主动将食物分给没有吃饱的军士,会在斯奇鲁大人用鞭子抽打他们的时候出言制止,甚至同样允许他们这群粗鄙的军士称呼他的名而不是姓。布兰德小心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伴们,发现有好几位都与他一样对艾切尔大人和他的护卫的安危表示担忧。 斯奇鲁大人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连他们的马也牵走了,难道要让高贵的术士在这样寒冷的雪地里徒步前行吗?艾切尔大人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他真的可以赶得上来吗? 「果然是个妖人,就连我手下的军士都被他勾引了去了!」 “既然你这么担心他,那不如回去找他们?看看你亲爱的艾切尔大人会不会对你的帮助感激涕零?” 布兰德没太听懂什么是「感激涕零」,但斯奇鲁语气中的讽刺他还是领会到了,讪讪地从开始冒泡的锅里舀起一勺煮好的肉汤第一个递给斯奇鲁——肉还是伊欧菲斯前两天打的小鹿,艾切尔让他拿来分给大家吃的,他们带来的肉干早就吃完了。 “那,那还是算了……” 斯奇鲁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毫不留情,就算隔了皮甲也还是疼得让人骨头发痒,布兰德更不想把身上还算完好的衣物留下不可修补的破洞。艾切尔大人就算再和蔼可亲,也比不上近在眼前的鞭子来得更有威慑力。 算他还有点眼色。斯奇鲁接过卖相最好的那一只碗,沿着碗边小口啜饮起来。这个姿态是跟着艾切尔学的,但他做起来远不如术士优雅好看,反而带着矫揉造作的滑稽。不过在场的没有人会笑话他,这些又累又饿又冷的军士们都眼巴巴地排着队,等着用那几个有了缺口的碗轮流喝上一口热汤。 “喂,不是说玛哈坎山上不太平吗?怎么这一路走过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哈提是个脸上有一道长长伤疤的男人,这条贯穿了他整张左脸的疤痕撕裂他的面部肌肉,让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都看起来十分狰狞怪异。身材高大的男人总是吹嘘这是他的功勋章,是他年少时与狼搏斗时留下来的战绩,但妓女们却对这个故事不怎么买账,哪怕是做生意她们也更喜欢皮相看起来顺眼的嫖客。为此不满的哈提没少与其他嫖客发生争斗,然后在身上留下更多的疤痕。 但万幸的是这条伤疤并没有带走他的左眼,哈提直视忧心忡忡的布兰德时,那双棕黄色的眼睛和他宣称厮杀过的狼一样好斗。不过布兰德私底下却怀疑这不过是哈提年少斗狠时留下的伤疤。 “嘘——” 布兰德紧张地环视一周,他的内心隐隐的不安作祟让他无法咽下手中的热汤,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曾遇到过不长眼的劫匪,甚至还有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溃不成军的瑞达尼亚逃兵。但碍于柯维尔的雇佣兵们各个都带着北方汉子们的膘肥体壮的特征,这些人类匪徒们在审时度势后,往往会选择其他看起来更弱小的对象下手。 但在这片上大陆上游荡的可不只有人类。 还有食尸鬼,尸婴,吸血女妖,树精,狮鹫兽,和其他只要听到名字就会汗毛竖起的怪物。尤其是前两种在这战乱的时代更是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毕竟尸体随处可见,被吊死的,被砍死的,被肢解的,被咬死的,走上那么一段路就总能看到一些已经被风雪掩埋大半的尸首,大部分都已经被不知名的生物开膛破肚过。 只是因为匪夷所思的幸运,这一伙军士骑着马经过时从未与这些恶心的生物正面撞上过。也就是说出发了快两个月,斯奇鲁带领的这一伙人居然一次正面冲突也没有发生过。 “不要乱说话,你会把它们招来的。” 另一位军士听了后直接啐了一口唾沫,一把抢过布兰德捧在手上的汤碗,把里面剩下的肉块囫囵全部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布兰德很生气,但讨厌鬼生得又粗又壮,一双手大得向蒲扇,手背和脖子后面都长满了黑色的体毛,活脱脱像个大猩猩,布兰德虽然也生得高大,但在这个军士面前都显得纤细得像个女人。 “在我尤里面前,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尤里用他那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的沉闷响声让布兰德更加紧张了。 有什么不对,自从今天早上起布兰德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十几天没有洗过的后背刺挠得厉害。但他不敢再多言,斯奇鲁大人的脸色太难揣测,布兰德不想当下一个被丢下的人。 但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空旷的雪地并不像它看起来的这么无害,当第一只雪地狼张开那满是腥臭的利嘴朝他们扑来时,这群幸运的军士们还在收拾行李。雪地狼很聪明,它挑了看起来最瘦弱的那一个兵士,直截了当地从背后咬断了山姆的脊椎。 “有狼!有狼!” 布兰德看着巨大的雪地狼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的长剑还在剑鞘里,冻得发麻的手一时间竟抽不出来这该死的铁棍。他从未见过如此聪明的狼,银白的皮毛帮助这些畜生完美地与刺眼的雪地融为一体,在场的几十号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们已经被一群雪地狼包围。 “该死的,这些杂毛畜生是什么时候来的!” 斯奇鲁的鞭子抽中了一只差点扑到他脸上的狼,这只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引来更多同伴朝这个带给它伤痛的人类扑去。当站起来比一人还高的雪地狼亮出锋利的獠牙冲斯奇鲁飞扑过去时,这个有些手段的军需官根本招架不过来。他那根日日保养的长鞭都快抡出虚影了但也无法把所有围攻他的雪地狼防住,很快斯奇鲁就被扯下了一只胳膊。 而不远处尤里被叁头狼一起扑倒在地上,每只狼都咬着一大块皮肉撕扯起来,这个黑壮的汉子竟已经悄无声息地断了气,完全看不出他拍着胸脯豪言壮语时的勇猛。 惨叫、怒吼、狼啸此起彼伏,洁白无瑕的雪地上被狼与人的血液泼洒上了浓烈的鲜红色,杂乱的脚印更是把这片深红涂抹得乱七八糟。 布兰德机械地挥舞着钢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狼群,像是与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哪怕已经损失了不少战力仍不管不顾地疯狂撕咬着他们。哈提死了,泰德被撕成了两半,尤里更是没撑多久,现在连斯奇鲁大人也倒下了——他的尸体上已经有两头皮毛染红的雪地狼在啃食,军士们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大多数都已经气喘吁吁,勉力支撑。 “这些狼是疯了吗?!” 嗜血的光在狼群金棕色的眼睛里闪烁,哪怕是布兰德这些已经出生入死多次的军士们和它们对视上时也止不住地胆颤心惊。这些巨大的雪地狼大概同样是被漫长的冬季所困扰,缺少食物的狼群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好不容易蹲到的血食,一旦咬合住任何部位就再也不愿意松口,哪怕钢剑顺势插进它们的身体也绝不松口。 当艾切尔和伊欧菲斯听到狼嚎时已经为时已晚,等他们赶到厮杀现场时还能勉强站立的军士已经只剩下十余个,仍顽强地与余下的几头雪地狼搏杀。 “布兰德!” 饶是藏着一副冷硬心肠,艾切尔见到这样人间地狱的场面时也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到处都是掏出来的内脏和啃得支离破碎的残肢,狼尸和人尸交迭在一起,内脏破损后的恶臭与血液的腥臭混合在一起,让爱干净的术士差点呕吐出来。 “艾切尔大人!” 布兰德击退一次雪地狼的进攻后欣喜地认出了来人,但此时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伊欧菲斯不需要艾切尔的示意直接拔出钢剑加入了战斗。 半精灵的到来无疑彻底扭转了局面,苦苦支撑的人类惊讶地发现一只跟在术士大人身后从不与他们交流的精灵居然如此强悍,不论是力道还是技巧都是他们难以企及的高超。伊欧菲斯挥出的每一剑都能成功击退对面的进攻,并给巨大的雪地狼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力量上的对抗甚至还能将带着惯性扑上来的巨狼给直接砸回去。 很快狼群就认识到这个新来的家伙难以对付,再战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新厮杀出来的头狼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狼啸,扭头带着剩下的几只白狼狼狈地逃走了。 “艾切尔大人,谢谢您,谢谢您的护卫,我还以为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术士喊住了想要继续追上去的半精灵,尽可能地避开随处可见的血污,凑到伤员们身边检查起他们的伤口。劫后余生的布兰德,一个高壮的汉子,竟然第一次有了热泪盈眶的冲。,艾切尔皱起眉头撕下死者身上的衣物给布兰德包扎住手臂和后背的伤口,一遍听还有力气的伤员们磕磕巴巴地诉说刚刚发生的惨案。 “斯奇鲁大人也死了,哦天呐,我们该怎么办?诸神呐,我们是不是已经被抛弃了?” 艾切尔把冰冷的目光从斯奇鲁那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收回,拍了拍最后一个等待包扎的伤员。 “别丧气,就算他死了我们的任务也还是要完成。” “至少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把你们带回去。” 041雪崩 带来的马匹都在战斗中死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活着的也被惊吓得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最后竟然只剩下艾切尔和伊欧菲斯两人还有坐骑,其他的伤员们都不得不颤颤巍巍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雪地里踉跄前行。 艾切尔牵着马,他不得不贡献出这匹马来拉剩下的辎重、处理好的狼尸还有这次货物的定金——一大包沉甸甸的金币。伊欧菲斯的马背上则坐着完全无法再行走的伤员,剩下的一些还有力气的军士则就地取材劈了些枯树当拐杖,还做了几个简易的担架,把伤了腿的同伴放在上面借着雪地滑行。 “这样不是个办法,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大部分还都是伤员,如果再遇到点什么只靠我们两个会很难照顾周全。” 看到这些面色苍白不住呻吟的伤员,术士又心软起来,他忧心忡忡地小声与伊欧菲斯诉说内心的担忧,但半精灵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焦虑。 “如果再有什么敢来骚扰我们,我自然会保护好哥哥,但这些人类,死了便死了,就算柯维尔我们不回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哥哥不必担忧。” 不管在人类社会中呆了多久,伊欧菲斯始终把他们视为异族,并为自己身体里那一半人类的血脉感到不快。这与他自幼年起就因为继承自母亲的外表而饱受人类歧视排斥的经历有关,更与他加入松鼠党后与人类结下的血海深仇有关。艾切尔深知这些心结难以撼动,他只能皱起眉头瞪了伊欧菲斯一眼表示不满。 “伊欧菲斯,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歇脚的地方,而柯维尔目前我住着还算不错并没有想要换地方的打算。人类的这些愚蠢战争一天不消停,你隐居山林的想法就脆弱得像这里的雪峰,随时有可能发生雪崩。” 半精灵不愿意再在这些事情上惹兄长不快,只能闭嘴不言,跟在艾切尔身后。两人的谈话被寒风断断续续地吹到了后面伤员的耳朵里,只言片语的猜测让这些刚刚才逃出死劫的军士们更加心生惶惶,害怕术士会将他们抛弃。 “艾切尔大人是不是觉得我们是累赘了?” 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山姆因为目标小,反而运气好地躲掉了大部分狼群的攻击,只在手臂和前胸的护甲上留下了骇人的爪印和咬痕。他害怕地凑到布兰德身边,试图从这位与术士关系最好的同伴身上寻求到一些安慰。 “不管怎么样,艾切尔大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将我们丢下,就先放宽心。”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若不跟着两位在前面开路的大人又还能去哪呢?受伤的人类在见识过他们瞧不上的精灵的战斗力后,也不得不闭上一贯粗鄙的嘴巴,所有人都安静地在雪地林间穿行。 只是祸不单行。 艾切尔的担心是对的,这些伤员们难以愈合的无时无刻不向外散发着迷人的血香,让林地雪妖十分按耐不住。 这种身形修长得好像一根笔直的树枝的怪物长了一张似人的面孔,惨白得与那冻死的尸体毫无差别。长手长脚上覆盖着枯燥的白毛,头上也有一团毛发披散下来,上面夹杂着不少枯叶,更像是一个鸟窝。它已经尾随在这群人身后多日,甚至在狼群攻击时就在附近守着,作为稍微有些只会的怪物它能敏锐地察觉到艾切尔与伊欧菲斯的强大,所以一直隐忍着等候时机。待到斯奇鲁意图将二人甩开时林地雪妖已经做好了大快朵颐的准备,但没想到被另一窝打埋伏的雪地狼给截了胡。 但它也没少吃。 那散落一地的肢体尸块最终还是便宜了它,这漫长的冬日里新鲜的血食可不好找,更别提还有不少人类鲜美柔软的肉块,把饿了不少日子的林地雪妖吃了个痛快。 可怪物一旦沾过人肉的滋味,就像吸食过麻药粉一样难以戒除。 这些伤员们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前行,在林地雪妖眼中就是最美味的踪迹,即便有一位术士和精灵战士守在旁边也一直吸引着它迟迟不愿离去。 “艾切尔大人!山姆不见了!” 布兰德率先发现人员失踪,腿最短,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山姆虽然胆小但也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脱离队伍。在夜晚再次降临,一行人找了个背风的山洞点燃火堆准备休息时,惊慌失措的军士找上了单独坐在一旁的艾切尔。 “山姆?怎么会?是不是出去放水了?” “我刚刚看过了,山姆胆子小,一般不敢走远的,但外面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大人,不会,不会又有什么东西盯上我们了吧?” 平心而论,艾切尔并不是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法师,他的光辉战绩大多都来源于压倒性实力堆砌下的碾压。换而言之,术士并不擅长侦查,但他还是应了布兰德的请求,走到避风的山洞外去探查。 “不对劲,有血腥味。” 山洞里虽然可以取暖避风,但也带着难闻的腐败气息让两位半精灵灵敏的鼻子十分受折磨。可走出山洞外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清爽的寒风,反而夹杂着不难辨认的腥甜气息。 “走,有东西!” 伊欧菲斯率先循着血腥味追了上去,布兰德犹豫了一会后也拿着火把跟上,一边奔跑一边害怕地偷看艾切尔的表情。好脾气的术士大人此时眉头紧皱,清俊的一张脸上透出肃杀的气息,把布兰德又吓得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 “在这里!” 艾切尔赶到时可怜的山姆已经被掏空了胸腹,里面的内脏全部被吃了个干净。尸体也彻底没了热气,还有被风吹起的雪花零星覆盖在上面。 “哦,山姆……”布兰德有些伤感,他还有个弟弟与山姆是相仿的年纪,此时看着腼腆胆小的孩子死不瞑目地倒在雪地里,这位憨厚的汉子忍不住抽泣起来。 “小心,凶手还没有走远。” 满怀恶意的目光像细密的蛛丝缠绕着他们,黑暗中只有一根火把孤零零地燃烧,伊欧菲斯的夜视能力虽然出众,可当怪物刻意爬伏与雪地融为一体时他也难以辨别方位。艾切尔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个怪物让他无法信守自己对军士们做出的承诺,暴怒的情绪在他平静的面容下激荡,魔源的魔力往往在愤怒时能发挥出更加强力的作用。 只见他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人头那么大的火球像烟花一样冉冉升起,为驱散黑暗提供了充足的照明。还没等布兰德从术士精湛的火焰魔法带来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眼尖的半精灵就已经发现了某一块雪地的阴影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在跃动的火焰照明下,这一块居然纹丝不动。 “嘶——” 伊欧菲斯的第一击没有刺中怪物,它比想象中的更加狡猾,在火球升起的瞬间就意识到黑暗给予它的优势即将不复存在,立刻向更远的黑暗处退去。但它低估了艾切尔的魔力与杀死它的决心,长龙一般的赤红火焰随着艾切尔心意追逐阴影逃离的方向,焚烧一切挡在前方的干枯树枝。 风有多快,火焰的速度就有多快。 在伊欧菲斯追赶上那个胆敢骚扰他们的怪物前,玛哈坎山上先燃起了季节反常的大火。布兰德瞠目结舌地看着周围升腾起来的火焰,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害怕那个细长的鬼影,还是前方炽热的温度。 “大,大人……这,这火,会把我们烧死的吧?” 世人对火的害怕仍刻在他们的骨子里,这种只要触碰一下就会撩起一串水泡的可怕元素人类至今没有完全驯服。滔天的火焰往往意味着烧塌的房屋和焦黑的尸骸,总是能唤起人类对死亡的恐惧。眼看着火势越来越旺,布兰德已经快要站不住了,他害怕地往后挪动着,艾切尔对他的恐惧不以为意,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此时他更关心伊欧菲斯能不能将那该死的怪物抓住带回来。 艾切尔操控下的火焰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时而与半精灵并行,时而走在他前面。就算偶尔差点撞上火龙也总能及时避让开,没有烧焦一根那比月光还要漂亮的长发。伊欧菲斯也感受到了火焰对他的优待,更加放心下来追赶那越来越近的怪物。 对于林地雪妖来说,火焰天生是它的最畏惧的东西,远远地就能感受到火苗骇人的温度,把它吓得更加慌不择路。很快它就自己蹿进了一个堵死的峡谷里,细长的四肢像竹节虫一样攀在松树上,那张类人的脸上露出让人恶心的诡异表情。 它见自己被困在死角,突然张大嘴发出刺耳的尖啸。伪装成人类模样的嘴巴裂开一条骇人口子直到耳际,张开时整个下巴仿佛消失了一样可怕,尖锐而参差不齐的牙齿上还挂着可怜山姆的血肉,狰狞可怖。 伊欧菲斯被这突然出现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但更深的危险来自他的头顶——林地雪妖爆发的尖啸震动了峡谷顶端的积雪,足以淹没这个峡谷的雪崩即将发生。树林里长大的伊欧菲斯从未见过雪崩的威力,他只是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应该要撤退,但一路追逐产生的怒火让他无法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盘旋游动的火龙照亮了这一处峡谷和林地雪妖惊恐的面容,钢剑挥出的银光比坠落的积雪先一步抵达它的头颅。 虽然该死的钢剑对怪物的伤害总是差强人意,但在伊欧菲斯的大力下,雪妖的头仍飞了起来,腥臭的血液喷溅半精灵满身,可紧接而来的便是成吨的厚重积雪扑头盖脸地坠落。 炽热的火焰试图融化冰冷沉重的雪块,但温度的极速下降桎梏住了它的威力,最终不得不消散在黑暗冰冷中。远处的艾切尔察觉到火龙的消失,成竹在胸的从容不再。他立刻收拢起前方不停肆虐的火焰,往火焰消失的方向奔去。 “艾切尔大人,艾切尔大人!” 布兰德再次为术士对火焰的控制而感到震撼,原本以为会引起一场山火的火焰居然又被术士一挥手全部收了回来,简直是神迹!见艾切尔又要追上去,布兰德终于不再害怕,跟在磕磕绊绊的艾切尔身后。 “大人,您小心一点!” 术士太着急了,他不知道出现什么变故能让他从未失误过的火焰消失。既然火焰都消失了,伊欧菲斯是不是也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一想到这个可能,艾切尔浑身冰冷极了,空空的胃袋里翻滚着难受。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你在哪儿?” 伊欧菲斯会不会恨他?会不会觉得牺牲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完成哥哥想要保护人类的愿望而心生怨恨?他还不曾真正接受伊欧菲斯的爱,不曾理解过这股炽热的感情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胸膛中还不曾升起过同样的爱,伊欧菲斯就有可能已经离开他了…… 黑暗与冰冷无时无刻不侵蚀着艾切尔,他狼狈地在雪地中跌倒又爬起,然后再次被树根绊倒,慌乱中他甚至想不起释放一个最基础的火魔法为自己照明。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求求你回答我!不要离开我……” 求求你不要让死亡将我们分开……第叁个愿望如诅咒一样让艾切尔的心痛如绞,绝望地冲着无尽的黑暗嘶吼。 042温暖 “大人,大人求求您了,等等我!” 布兰德终于追上了艾切尔,他手中的火把居然奇迹般地还没有熄灭。他的到来终于为艾切尔带来了些许光明,颓败的术士大人独自一人站在烧毁的树林里看着火光点亮的疮痍,悲伤得不能自已。 “大人,振作起来,护卫先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布兰德扶起再次摔倒在地,一时间爬不起来只能痛哭的术士。见艾切尔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索性咬咬牙将瘦削的男人背在背上,继续举着火把前行。 “护卫先生,护卫先生,您在哪啊?” 这一夜万幸没有再起风暴,但只是这样也足以把人冻僵,颤抖的艾切尔在最初的悲痛过去后终于缓过神来,重新燃起一条火龙环绕在他们周围。 “艾切尔大人,您终于缓过来了?”布兰德抱着艾切尔的腿又往上搂了搂,心中暗道术士大人看着瘦但还挺有肉,“护卫先生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再找一找,一定可以找到。” “你说的对,伊欧菲斯,伊欧菲斯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死的……”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没准伊欧菲斯只是在等我去找他呢!” “只要他没有死,那我就一定能找到他,就像他总能找到我一样!” 憨厚的军士的单纯执着点醒了悲痛欲绝的艾切尔,他挣扎着下来,怒视着扑面而来的幽暗山峰,不再为这种逼迫感所胆怯。 「你打不倒我,也打不倒伊欧菲斯,你休想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坚强起来的术士压榨出所有的魔力释放了一把有生以来范围最广的火。 这一次他为了避免伤到伊欧菲斯,还特地控制了火焰的温度,让火苗所到之处只能融化冰雪,却无法点燃树枝,就算用手摸上去也只会觉得暖意融融,而非滚烫炙热。 “天呐,冬日玛哈坎山脉上的火海!这是无人能及的奇迹!艾切尔大人,您的伟力让我心折,我愿跟随您,侍奉您……” 穷苦人家出生的布兰德哪里见过属于魔法的奇观!在退去对力量的恐慌后,他遍深深地倾倒在艾切尔的魔力下。谁能想到温柔隐忍,从不与斯奇鲁起冲突的术士大人其实掌握着这样强大的力量?王宫里那些所谓的学徒都已经学会了只用下巴看人,可瞧瞧!真正的巫师,真正的术士,却从未轻视过他们这些最粗鄙的军汉。 艾切尔无心听布兰德的吹捧,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操纵火焰上。每一朵跃动的火之精灵都是他的耳目,无声地将情报传递给这位唯一敢触碰火之魔法的巫师。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烧起来吧,烧起来吧!把这里全部烧光,让这里的生灵全部为你亲爱的伊欧菲斯陪葬!」 「你无所不能,世界向你臣服,你无比伟大,你无比强大。」 「这里夺走了你的爱人,你应当将这里毁灭,轻蔑的时代已经到来,全世界都要死亡!死亡、毁灭和鲜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对火之魔法的触碰过于深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艾切尔的脑海中响起,试图撺掇他用火焰将整座玛哈坎山脉焚尽。 “不!这是我的力量,我说了算!” “伊欧菲斯还没有死,你休想迷惑我!” 年轻的术士的嘶喊叫破了喉咙,突然炸起的怒吼同样惊吓到正对着他顶礼膜拜的布兰德。他心中有一些害怕,但又直觉地相信艾切尔不会伤害他。头脑中不停回响的声音竭尽所能地试图激起艾切尔对这个世界的仇恨,但她低估了兄弟两之间不可分割的羁绊。 “闭嘴,你给我闭嘴聒噪的女人!”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你快回答我,告诉我你还活着!” 半精灵已经快被冻僵了。 他从来不知道雪也可以像沙一样,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比寒冷更痛苦的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这该死的雪看起来蓬松,但实际上致密得很,伊欧菲斯雪里在挣扎着往上爬了一会后就感觉头晕目眩,不知道被什么砸断的肋骨戳穿了肺部,此时肺更像是快要炸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更可怕的是,越是挣扎氧气的消耗就越快,伊欧菲斯很快就感到四肢麻木,沉重如铁。 「不,我要出去……」 「哥哥还等着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手伸得长长的,试图突破头顶的积雪,但林地雪妖的尖啸着实厉害,把峡谷两侧所有的雪块全部震落下来,连带着还有被裹挟着掉落的松柏,层层迭迭积压在伊欧菲斯头上。 「不行,哥哥会着急的,我一定要出去……」 伊欧菲斯感到自己的思维在缺氧的状态下越来越迟钝,但他仿佛在水中漂浮一样哪里都没有受力点,身体甚至已经开始反常地发起热来。 「不,不不不,还没有到死亡将我们分开的时候!」 伊欧菲斯痛苦极了,他甚至忍不住从跳动得越来越缓慢的心脏中滋生出一丝怨念——若不是艾切尔不愿意放弃那些可恨的人类,他也不至于被埋葬于这样荒谬的峡谷里。 快化作寒冰的身体温度越来越高,但半精灵已经处于近昏迷的状态,否则他会发现他顶端的积雪正在融化,他四周的冰冷正逐渐被温暖取代。十几尺深的积雪融化成湍急的溪流,一层层裸露出下面掩盖的林地雪妖的尸体。 有光。 温暖的火焰在坚持不懈地融化了一山谷的积雪后终于发现了晕厥过去的伊欧菲斯。它们兴奋地围绕着半精灵跳舞,噼啪作响地释放自己的快乐。有调皮的小家伙回去磨蹭半精灵冰冷的面颊,透过厚重的眼皮还有朦胧的橙红色光亮。 “哦天呐,梅里泰莉女神在上,请饶恕我曾经所有的不恭敬,感谢您将伊欧菲斯还给了我!” 当艾切尔终于赶到山谷的尽头时,伊欧菲斯已经躺在温暖的水中安详地睡着了,若不是火焰还能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只怕艾切尔看到他躺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会晕倒过去。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我亲爱的弟弟,求求你,求求你快点醒过来……” 艾切尔从未感觉过胸口如此满涨过,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再次留下泪水,不停地低头在伊欧菲斯的脸上亲吻。布兰德见到这一幕惊讶地合不拢嘴,他没有想到跟在艾切尔大人身旁的护卫竟然是他的兄弟,两人之间亲密的举止倒是没有引起布兰德的过多关注,反而被解读为兄弟情深。 温暖与光明逐渐唤醒了伊欧菲斯沉睡的意志,脸上温柔的亲吻与滴落的泪水更加速了他的苏醒,不过这一切最终还是要归功于艾切尔及时的救援,没有让半精灵的大脑缺氧太久。 “哥……哥?” 纤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美如碧潭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艾切尔那张又惊又喜的面孔映入眼帘,美好得让伊欧菲斯几乎不敢相信。 “我是已经死掉了吗?否则为什么会看到你为我哭泣?” “哦!伊欧菲斯!” **** 半精灵只来得及证明还没到死亡将兄弟二人分开的时候便再次陷入昏迷,竭尽所有魔力的艾切尔也同样虚弱,最后还是疲惫的布兰德又独自一人返回,去山洞里找帮手。 虽然伊欧菲斯除了最开始说了那一句话后在没有醒来,艾切尔疲惫不堪的大脑里也再没有多余的想法,他牢牢地抱着昏迷的弟弟,如同他仍在襁褓之中那般。 “伊欧菲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艾切尔坐在地上,背靠粗糙的石壁,湿漉漉的长袍已经没有余力烘烤干燥,正不停地带走他的体温。他把怀里的半精灵又抱紧了些,白金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膝盖上,艾切尔冰冷的嘴唇贴住伊欧菲斯的额头,嘴里不停重复着听不清的呓语,黑暗中如一座冰冷的雕塑。 无情的风吹拂起灰烬的碎屑,满山谷都是灰白的痕迹,落满了兄弟二人。直到黎明的第一束光穿透沉闷的云层落在艾切尔头上时,他已经快要彻底失去意识,但坠入眼睛里的那一抹温柔的晨光还是让他清醒了一点,用力拍了拍伊欧菲斯的脸颊。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醒醒。” “求求你了,伊欧菲斯,我已经找到了你,只有天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求求你不要再用沉默来惩罚我,我只有你了……” 冰冷的身体仍能滴落滚烫的泪珠,坠落在伊欧菲斯的面颊上时,艾切尔发现那白金做的羽睫轻微颤抖了一下。 “你快醒了对吗?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你是我的血中血,肉中肉,是我的伴生,我死亡的归处,伊欧菲斯你绝不可以就这么抛下我,否则我会诅咒你,诅咒你永远无法超生解脱,诅咒你……” “够了哥哥,你说得我都害怕了……” 暗哑难听的声音吓了艾切尔一跳,泪眼朦胧中发现伊欧菲斯苍白虚弱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艾切尔欣喜若狂,他捧着那乱糟糟的头颅低下头亲了又亲,就连那干燥起皮的嘴唇也没有放过。 “伊欧菲斯,你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哥哥,能再次看到你,真好……” 所有的前嫌都被这次惊心动魄的雪崩冲刷干净,艾切尔抱着失而复得的伊欧菲斯又哭又笑,看呆了终于赶来救援的众人。 “那个,艾切尔大人?您看是不是先换个暖和点的地方休息一下?” 伊欧菲斯不悦地瞥向说话人的方向,布兰德诚惶诚恐地半弯着腰,想要学着城里人那样做出一个恭敬地礼仪,却指引来了身后一个粗哑雄厚声音的嘲笑,难以辨认的卷舌音里夹杂着无法忍受的粗鄙。 “你的主子正忙活着哩!你却偏偏要来打扰他,若是我得了个地上那么漂亮的小娘皮,老子才不管是在哪里,一定得先操翻了再说!” 艾切尔按住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用实力证明到底是谁操翻谁的伊欧菲斯,碧绿的眼睛如水般朝布兰德望去。一张平静俊秀的脸上布兰德竟然品尝出了不怒自威的神韵,他赶忙往旁边错开一步,让出身后的人影。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安静?老子道格林·齐格林,山林之子哈斯克·齐格林的曾孙可从来不说假话!” 一个身材矮壮、满头深褐色卷发、满脸络腮胡子几乎找不到眼睛在哪里矮人昂首挺胸地从布兰德身后走了出来。 “你就是艾切尔·席德,布莱恩口中伟大的术士?我看也不过是一条瘦狗,没什么了不起的。” 043保护 伊欧菲斯安静地躺在一张铺了薄薄一层干草后垫了兽皮的石床上,脂肪没有完全处理干净让这张陈旧的兽皮闻起来一股怪味,但他只能躺在上面——他的肋骨被雪崩中裹挟坠落的木头砸断了几根,现在只能静养。这位没洗干净脸就已经漂亮得让矮人道格林胡言乱语的半精灵此时正竖着耳朵听外面石室里艾切尔和矮人争执。 “我们不是难民,也不是强盗!我们是有目的而来的!” “狡猾的术士,聪明的矮人才不上你们的当!你们最多就在这里呆叁天,叁天后就带着那个精灵滚出这里!” “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我们是代表柯维尔国王坦科里德·蒂森陛下来这里寻找矮人制作一批武器和铠甲的!” “信你个鬼!没有人可以在冬天穿越过飞龙山脉的尾巴来到玛哈坎,你们分明就是尼弗迦德的间谍!” “我真是受够了,看到了吗?”伊欧菲斯听到金币砸落在石洞地面上发出的清脆而杂乱的响声,“这就是定金,趴在地上好好数一数吧,愚蠢的矮子!” “你敢骂我是矮子?!” “怎么着?我艾切尔·席德,贝尔纳·席德的长子从不说假话!” “该死的巫师,应该被烧死的术士!你们现在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带上你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一起滚出去!”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 另一位听起来声音格外浑厚的矮人终于按耐不住制止了两人无休止的幼稚争吵:“道格林,我还没有问你,只是派你去探查一下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带回来这么多人类?”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位巫师?” “请问您是?”艾切尔还没有彻底吵昏了头,将怒火撒向其他人。 “我是卡兹穆克·齐格林,山林之子哈斯克·齐格林的孙子,玛哈坎矮人的长老,这位和你争执的正是我的小儿子。” 沉稳许多的矮人长老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金币,示意道格林把这些都捡起来,脾气暴躁但意外十分听父亲的话的矮人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咒骂,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见到终于讲道理许多的卡兹穆克,艾切尔因为伊欧菲斯受伤而十分烦躁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不好意思地也示意还有力气的人类军士们一起捡了起来。 “抱歉,刚刚有些冲动了。” 当艾切尔干净清秀的面孔摆出谦和的微笑时就很容易打动人心,饶是对人类一直抱有成见的矮人长老也把隐忍的怒气散了些。 “我们刚刚经历了狼群还有怪物的袭击,人员伤亡惨重,行李也失落了不少,相关的文书也遗失了,除了这包金币我们没有太多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但我想这也应该足够表达我们的诚意。” “山上的火是你放的?” 伊欧菲斯隔着门也能听出年长矮人言语间的刺探,或许这才是这位矮人没有和他不懂事的孩子一起驱赶艾切尔的原因。 “啊,你说这个啊,是的,我们当时被怪物攻击了,为了保护我们剩下的同伴,才不得不放火驱赶。” “这可不是一般的火。”矮人长老意味深长地说,“在这漫长的凛冬里想要放出这样一把大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爸爸,可不就是吗!她这一把烧毁了我们多少树林,杀死了多少冬眠的动物?我们开春后就只能看到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了!” 道格林的不满让艾切尔心生愧疚,这位善良的术士进一步缓和了态度:“真是很抱歉,当时情况危急,我的弟弟又身陷险境,情急之下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道歉有用吗?道歉能凭空变出白面包和烤肉吗?” “够了,道格林,燃烧带来的灰烬同样可以肥沃土壤,而我们并不是擅长耕种的种族,所以这些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现在快去给这几位客人准备一些可口的饭食和暂时落脚的居所,我不想再听到你没完没了的抱怨!” 很显然矮人的内部等级森严,面对父亲的斥责道格林甚至不会像人类的青少年那样争论几句,只是又瞪了艾切尔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还请您不要责怪他,是我们有错在先。”伊欧菲斯发现艾切尔还是那么的温柔,术士如水般温润的声音很好地抚平了矮人长老慑于他的魔法而不得不隐忍下来的怒气,“道格林是个善良的孩子,他能不丢下我们,反而将我们领到这里来休整就足以证明他的淳朴与善良。”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术士。”矮人长老的声音经过岁月的洗礼不再暴躁易怒,反而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我活了许多年了,见过的人类不少,那些鼻孔长在额头上的讨厌巫师和女术士也见过一些,但你,艾切尔·席德,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是的,艾切尔是独一无二的。 整个大陆都找不到第二个有他们兄弟二人这样奇遇的智慧种族,伊欧菲斯为兄长感到骄傲与自豪,那个曾经只会躲在他身后哭泣的小男孩终于长成了一个可以不顾一切也要来救他的能力者,还拥有他无法学会的魔法天赋。 只是哥哥如果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多看看自己就好了…… 胸口传来的闷痛无时无刻不侵扰着伊欧菲斯虚弱的精神,更像是一种任性,仿佛知道自己已经可以在兄长的庇护下安全,半精灵在那双微凉的手抚摸上额头时,还来不及与艾切尔打招呼就堕入了黑甜的梦乡。 “伊欧菲斯……” ****** “再来,还不够,快一些,再快一些!你是没吃早饭吗?” “爬起来,你想在地上睡大觉吗?” “小鬼,这就是你的本事了?” 木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草药医生的后院里扬起一片片尘土,但两人都对这呛人的环境毫不在意,拿着两柄粗制滥造的木剑比划。 伊欧菲斯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狮子,视线牢牢锁定着对面高大的猎魔人,试图从他的防守中找到些许破绽。猎魔人不断催促他的出招更快更凶猛一些,但不管伊欧菲斯再怎么快再怎么用力,杰洛特总是能格挡下他的进攻,再将他撂翻在地。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但唯一的观众却看得十分起劲。 “加油!加油伊欧菲斯!打倒他!” “打他的腿!瞄准他的眼睛!” 嘴唇苍白的艾切尔缩在不远处的躺椅上,身上多处地方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终于获得允许离开那间暗无天日的小木屋,可以坐在场边为自己的兄弟呐喊助威,激动的情绪让艾切尔惨白的脸色上多了一抹红晕,但很快就因为过于激动而喘咳不已。 “艾切尔,艾切尔,你还好吗?” “咳,咳……我,咳,我没事……” 听到动静就急忙赶过来的女人把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后,才小心怜惜地摸了摸男孩比鸡蛋白还要娇嫩的面颊。这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小家伙,在乡野村中里当草药医生的女人还从未见过比兄弟两更耀眼的存在。 “抱歉,安妮特姐姐,我不应该那么着急的……” “小家伙,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有没有渗血。” 安妮特掀开艾切尔衣服的下摆,发黄的绷带下面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当她第一次看到这些伤口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这个瘦弱男孩的身体里有着她无法理解的坚强生命力,虽然不旺盛,但像永不枯竭的小溪涓涓流淌,滋养着这具受伤残破的躯体。 还好,伤口没有再撕裂,只是被捅穿的肺腑还需要更多时间的修养,才短短一个多星期艾切尔就能半坐起身已经足够让安妮特感到惊讶,若是连内脏都能一起长好的话,安妮特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救了一个什么怪物。 “还好没有撕裂,不要再大喊大叫了艾切尔,我已经用光了所有能用的止血药,在下一批药草炮制成功前,你和伊欧菲斯两个小家伙都不能再受伤了。” 伊欧菲斯终于发现了兄长的不适,但注意力的分散让他迎来一记本可以躲开的痛击。 “嗷!杰洛特,你这是偷袭!” “难道你的敌人就不会偷袭吗?难道他们还会在进攻前先向你弯腰鞠躬,等你做好准备再动手吗?那些可恨的家伙只会使出更加下叁滥的招数,争取在你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前就置你于死地。” 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又训了一番的伊欧菲斯垂头丧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金色头发也暗淡下来,他难过又气愤地将木剑狠狠地丢在一旁。 “那就让我去死好了!反正不管我怎么练我都打不过你,猎魔人根本就是怪物,这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希望。” 杰洛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被伊欧菲斯的无赖给气得笑了起来。银发的猎魔人有着一张饱经风霜但仍然英气逼人的脸,常年累月与怪物搏斗淬炼了他如刀剑一般气质,不管在哪,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最挺拔最健壮的那一个。当他收好剑,双手插兜看着生气的伊欧菲斯时,那威严的气势让安妮特都忍不住偷瞧了好几眼。 “伊欧菲斯,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是你可以撒娇耍赖的父亲。” “是你哭着喊着求着让我教你剑术,为的是保护你的哥哥不再受到伤害,怎么?你难道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绝望吗?” 杰洛特严厉的批评让伊欧菲斯红了眼眶,但男孩倔犟地极力克制眼眶中逐渐积蓄起的泪意,不愿让泪水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我错了……”伊欧菲斯带着浓厚的鼻音,“我不该这么说的,杰洛特,请你继续教我,我保证再也不抱怨了……” “伊欧菲斯,咳……杰洛特,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伊欧菲斯分心了,你不要再怪他了……嘶——” 艾切尔见伊欧菲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疼坏了,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为他求情,但他的伤口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果然很快又疼得小脸苍白。 杰洛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木剑还给想要跑过去安慰艾切尔但又不敢动的男孩,摸了摸伊欧菲斯有些乱的头发。猎魔人其实对这位战斗天分极佳的半精灵十分欣赏,只是短短一个星期的训练就已经可以在他的攻击下撑过叁四个来回。 但他太危险了,只是短暂的接触杰洛特就能感受到伊欧菲斯心底难以掩饰地对人类和对这个世界的憎恶。他的内心有着巨大的创伤与空洞,每一次进攻杰洛特都觉得伊欧菲斯把他想象成了伤害艾切尔的怪物,那种压抑在皮肤下的杀戮欲望远不是一个小男孩应该有的程度。 所以猎魔人必须对他严厉。 他不希望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最后会被血腥与死亡所迷惑。 但好在对暴力十分向往的男孩有一个软肋——他永远放不下他的哥哥。 “哥哥,哥哥你还疼吗?” 得到允许后伊欧菲斯飞奔到艾切尔身边,心疼地想要抚慰兄长还未痊愈的伤口,又因为脏污的手而不敢触摸,兄弟二人之间展露的羁绊让杰洛特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伊欧菲斯,你又进步了。” 艾切尔虚弱地拍了拍伊欧菲斯的手,不在意他身上的尘土。 “不,我还差得远……我还不能保护哥哥……” “伊欧菲斯,你可以的,你聪明勇敢,用不完的力气,现在还有最好的老师,你一定可以的。” 两双碧绿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转向杰洛特,这位出名的猎魔人最终还是揭过了伊欧菲斯的出言不逊,走向了暂时被他庇护的孩童。 “伊欧菲斯……” 044晨光 漫长的冬天终于迎来了它的尽头,雪开始融化,汇聚成涓流小溪自然被冰雪覆盖了太久的大地。但捉摸不定的狂风仍在玛哈坎肆虐,卷起数不清的细灰把整个天空都遮蔽得灰蒙蒙的,让人心情压抑。过冬完试图归巢的鸟雀徒劳地在空中发出泣血的啼叫,为它们消失的家园感到悲伤。 高大威严的山脉如一条沉睡的灰褐色巨龙,嶙峋的山石是它的甲片,崎岖的小路是它的血管,而在它的腹腔里还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矮人国度,数不清的矮人工匠们正凑在炎热的岩浆旁敲击着做不完的订单。 “艾切尔·席德,能够来我们工作场地参观的人类屈指可数,而巫师你还是头一个,啊,算上半精灵也是头一个。”卡兹穆克踱着方步,一边捋着浓密的长胡子一边向艾切尔介绍矮人制作刀剑盔甲的流水线,“你的订单就从这里诞生。” 艾切尔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几乎将玛哈坎挖空的洞穴,伊欧菲斯体贴地跟在他身后为他封锁所有的视觉死角。两人都同样为矮人世世代代对玛哈坎山脉的改造而惊叹。 近乎上百米深的洞穴里挖了数不清的地道,每一个分岔路口都点着油灯,明灭不定的火焰让地道看起来有些鬼影幢幢。不知道由什么操控的小矿车满载着物料在里面来回穿梭,有一些还坐了扛着锤头和铁锹的矮人,每一位经过都会向卡兹穆克问好,并对兄弟二人的存在感到惊讶。 但最让艾切尔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洞窟的底部,越往下走温度越高,谁能想到在这冰冷的洞窟最深处居然流淌着滚烫炙热的岩浆?这些缓慢流淌的岩浆为矮人提供了得天独厚的锻造条件,这也是为什么矮人打造的武器总是更加坚韧锋利的原因之一。 一路上走来,一个个光着膀子抡着铁锤敲击的矮人各司其位,卖力地敲击着他们负责的部分。他们虽然个头不高,但结实强健的体魄让他们看起来格外魁梧,豆大的汗珠布满身体表面,甚至还会滴落在发红的钢胚上激起一阵烟雾。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是艾切尔从未见过的和谐高效,火光飞溅,叮当作响,瓦雷格里铁矿就一点点从矿石脱去杂质变成铁水再到模具中冷却成型,再由能工巧匠们进行二次加工定型,并雕刻上简约大气的花纹。 “简直是奇迹!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绝伦的工艺!” “矮人不愧是金属的朋友,伊欧菲斯,你快瞧瞧这把剑,这闪烁的光泽和流畅的线条,这哪里是一把杀人的武器,这分明就是艺术品!” 虽然是制式的武器,艾切尔依旧能从中体会到属于金属的美丽。他赞不绝口地向卡兹穆克表达自己的赞赏,把这位矮人长老哄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伊欧菲斯更是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眼睛。 “艾切尔·席德,你果然是一位有意思的巫师。”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艾切尔对属下纪律严明又温和宽容,对矮人的生活不随便窥视打探,还主动用魔法帮助休整洞穴的行为,总算让这位见证过人类丑陋历史的矮人长老对她有了比较好的印象。在带领友好的人类巫师见识了「货物」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后,卡兹穆克又给艾切尔和他的弟弟开了小灶,悄悄带领他来到自己的收藏宝库。 脾气暴躁的矮人或许可以因为岁月的沉淀而内敛,可刻在骨子里的喜爱炫耀却是不论哪个年龄段的矮人都无法控制的特质。 “看看吧,这都是我三百多年来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珍藏。” 作为地位仅次于大长老的卡兹穆克拥有一个专属收藏室,里面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亮闪闪的盔甲和刀剑斧锤。这些造型大气古朴又不失优美精致的冷金属们安静地靠墙站立着,时间的流逝没有留下任何腐蚀的痕迹。 “卡兹穆克长老,您的宝库真是令人称叹!” “女神呐,这难道不是艺术品吗?” 艾切尔爱不释手地拿起一把长剑,漂亮银色剑身上流淌着历经千锤百炼所形成的波纹,前端极尖,既能刺击,亦可挥砍,剑刃两侧还留了放血槽。剑柄上则裹着又黑又软的皮革,还未经汗渍和血水沾染,尾端的宝石则是祖母绿,暗自流转着幽深碧绿的柔光。 是一柄还没有见过血就已经寒意侵人的好剑! 伊欧菲斯还没有开口,艾切尔就能感觉到他内心汹涌的喜爱,半精灵的眼睛根本无法从这把银剑上移开。艾切尔将剑递给伊欧菲斯,半精灵拿到手后立刻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那把剑与他的臂长完美的适配,甚至比上一把钢剑还要趁手。 “好眼光,好眼光!晨光剑,这可是个好东西。”卡兹穆克对伊欧菲斯的鉴赏能力投来赞许地一瞥,“这是埃斯特·海兹打造的最后一把银剑,用最上等的秘银和瓦雷格里钢敲打出来的好东西,据说就是连阻魔金做的镣铐也能轻松砍断。本来是要等一位猎魔人来取,毕竟除了他们也不会再有其他人去砍杀那些可恶的怪物,但等剑做好了后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好在我和埃斯特关系不错,就先把这柄剑要来做收藏,过过眼瘾。” 没想到这柄剑居然还和猎魔人有渊源,更没想到是出自武器大师埃斯特·海兹之手,伊欧菲斯更是爱不释手,捧着剑看了又看,还用拇指去试了试锋利的剑刃。 “卡兹穆克长老,请问这柄剑是否出售?” “我的弟弟在之前的雪妖袭击中遗失了他惯用的长剑,我还没能帮他觅得一把新的,但这把剑一定很适合他。” “我喜欢她,哥哥,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等我。”伊欧菲斯抚摸过锋锐的剑锋,银剑发出悦耳的嗡鸣声。 关于完全是人类模样的艾切尔居然和长了精灵耳朵的伊欧菲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一点在卡兹穆克刚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的下巴惊掉。但如果仔细观察两个人如同一块原石上凿下来碧绿眼珠,就又能从中察觉到这兄弟俩人的共同之处。 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艾切尔作为巫师对矮人并没有其他人类巫师那样令人厌恶的居高临下——他自己也不是纯种的人类。 从祖母绿的颜色中想通联系的卡兹穆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两个席德,这柄剑我只是借了过来作为收藏观赏,但真正的主人仍然是埃斯特那个老家伙,只有他有权决定这把剑的归属。” “那请您带我去见埃斯特大师,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愿意!” “年轻人,不要太着急,你要的东西还要等上起码一个月才能做好,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和埃斯特聊。” 这时一个年轻的矮人突然一路小跑过来凑到卡兹穆克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虽然出于礼貌艾切尔并不想偷听,但半精灵的耳力极佳,还是听到了一些片段。 “尼弗迦……订单……紧急……霍格长老……” 尼弗迦德?他们不是已经在索登驻扎,就等着开春一举彻底拿下泰莫里亚了吗?他们跑到玛哈坎来难道是打着和坦科里德一样的主意?战火一时烧不到柯维尔,所以坦科里德还有时间等待,但尼弗迦德开战在即,他们可没有时间等了啊…… 艾切尔与伊欧菲斯相视一眼,心中升起相同的疑惑,但很快卡兹穆克难看的脸色就给出了答案。 “艾切尔·席德,有一个坏消息。” “您请说。” “你们恐怕要再多等上几个月了,马上就要完成的这一批需要先交给尼弗迦德使用。” “这恐怕不是您的决定吧?” 艾切尔还能维持冷静,可手持银剑的伊欧菲斯却已经动怒:“你们是要反悔吗?” 卡兹穆克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大长老的背信弃义让身为同族的他面上无光。虽然矮人对人类的狡猾与不守信用耿耿于怀,但同样的矮人在人类中也以脾气暴躁、无情而贪婪着称。虽然卡兹穆克·齐格林的沉稳友善让艾切尔开始怀疑自己最开始对矮人的偏见,但矮人的大长老布罗瓦尔·霍格无疑又将逐渐消失的偏见扯了回来。 “霍格决定两头都押,像你们柯维尔一样搏一个中立的名头,但要我说这种行为无疑是把两边都得罪了,不论尼弗迦德还是北方联盟,哪一方赢了最终都有可能找矮人清算。” “说到底还是人类太能生啦!他们不问时间、不论地点、不管对象是谁,只顾没日没夜乱搞一气。他们的女人只要坐上男人的大腿,肚子就能大起来……我们矮人要在矿里辛辛苦苦工作四十年才能打结婚的申请报告,最后还要不断的尝试才能揣上一个崽子,而人类却已经生了十几个,怎么杀也杀不完。” “席德,历史已经告诉我们,在这世界上,最擅长打碎别人脑壳和搞大女人肚子的种族才能称王。而在谋杀和上床这两方面,人类的确是行家,不论是矮人还是精灵都比不上!霍格只能想办法找一个平衡……” “把我的东西给别人算哪门子的平衡?卡兹穆克,你知道我,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让我去和这帮强盗聊一聊,或许他们能学会什么叫尊重。” “艾切尔,我的朋友,只是稍微再等上三个月,你依然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卡兹穆克试图阻拦手掌冒火的术士,但赶着回去,不想再在这里消磨时间的艾切尔根本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与挑衅,伊欧菲斯更是脾气火爆地直接用银剑将石窟砍出了一条一尺深的印痕,把矮人长老吓了一跳。 他偏了偏头示意卡兹穆克带路,矮人长老见艾切尔如此坚持,只能叹了口气。 “至少有一点,艾切尔,伊欧菲斯,你不能毁了弗坚。” 弗坚这座矮人城市位于玛哈坎山脉与庞塔河谷的交汇处,是一个矮人在山体中开凿出来的殖民城市,里面大多是风格粗旷浑厚的石质建筑物,离他们现在所在的矮人地穴工厂有一天的路程。 看样子这些婊子养的尼弗迦德强盗现在就在弗坚落脚。 “如果他们不先动手的话。” “好吧,那个爆脾气的精灵,把这柄剑拿上,埃斯特·海兹现在也在弗坚,我们顺便一起去问问他。” 045对峙 ji le2 .co m 弗坚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坚固的大门和石墙后,随处可见的火把黑夜照得恍若白昼,随意走动的人类不知疲倦的放声大喊大叫把这座由矮人统治的城镇吵得沸反盈天,空气中弥漫着玛哈坎麦酒特有的香气和烤肉丰润油脂释放出来的腻人气息。 就连过冬的老鼠也跟着凑热闹,沿着街角吱吱地跑过,身后跟着蹑手蹑脚的猫。 “看起来你们的大长老把尼弗迦德的强盗当作了最重要的客人。” 艾切尔看着这些穿着黑色皮甲的尼弗迦德士兵脸色难看极了,对方带来的人手远远超出她的预期。算上重伤未愈最后不幸死去的几个伤员,从柯维尔出发的五十多人最后只剩下了不到十个,还有好几个落下了终身残疾。 阴沉地看着这些不知为什么而狂欢的人类与矮人,艾切尔在卡兹穆克的指引下走得飞快,小心地避开所有散发着酒气的醉汉。他迫切希望柯维尔剩下的那些安置在弗坚的可怜人不要再与这些黑甲士兵起冲突,最后让他不得不收拾残局。 伊欧菲斯紧随其后,比起顾虑重重的兄长,他更在乎这些吵闹的人群让艾切尔想要做的事情有可能会化为泡影,所以在阻拦那些步伐不稳的士兵时就下手十分狠戾。但好在这些人大多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把伊欧菲斯的嫌恶还当作戏耍,扯着他想要把半精灵拽入他们喝酒跳舞的队伍。 “伊欧菲斯,不要多事。” 艾切尔按住伊欧菲斯想要下死手的动作,安抚他不要在这节骨眼上先把局面闹僵。 “啧……”看书请到首发站:jizai8.com 伊欧菲斯甩开那个拽住他不放的男人,对方的伙伴笑嘻嘻地嘲弄起被摔了个四脚朝天的男人,根本不理会路过的几人。艾切尔见状松了口气,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路并不长,弗坚本身也不是一个堪比牛堡或者诺维格瑞的大都市,在这个依山建立的小城寨的最深处,艾切尔和伊欧菲斯终于走到了看起来最高大的那座石屋面前。但他们没有被欢迎,哪怕卡兹穆克·齐格林,矮人的二长老就在身旁也没有人主动通报,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被再三慢待的艾切尔再也压不住火气,即便身体里的魔法还没有恢复完全,仍忍着魔力流转带来的疼痛,凭空挥开这扇雕刻着山林之子故事的石门。 沉重的石门撞击在石墙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声巨响。不管这间屋子里之前在进行怎样欢快的宴会此时都停了下来,不论是矮人还是人类,清醒的士兵还是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此时都把目光投向入口处,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 “啊,原来是艾切尔·席德先生,从柯维尔远道而来的使节,是因为没有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聚会所以才生了这么大的火气吗?” 布罗瓦尔·霍格坐在长条石桌的一头,浓密毛躁的头发包裹住他的整张脸,连同那长及腰间的络腮胡子一起,模糊不清的分界线让人难以找到他本来就小得可怜的眼睛。但艾切尔目力不错,虽然比不上伊欧菲斯但也能看出在那一堆沾了不知道什么油脂还是液体的毛发中,布罗瓦尔·霍格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悦的光。 “布洛瓦尔长老,搅了大家的雅兴真是抱歉。”艾切尔轻飘飘地挥了挥手,像是甩去从空气中沾染上的灰尘,石门凭空在身后关闭,“但现在有一些更紧急的事情需要得到您的确认,比如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我订的货?” “席德先生,这不是什么大事情,何不等到明天我们都尽兴了以后再谈?” “原来价值三十万奥伦的订单在您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情?这可真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想来以后飞龙山脉开采出来的矿石也可以再提提价,反正您不差钱不是吗?” 布洛瓦尔的难看脸色隐藏在浓密的胡须中,就连举在嘴边的酒杯也放下了,显然被艾切尔威胁得不轻。 要知道柯维尔背靠飞龙山脉,是整个大陆矿产最丰富的国家。只要能数得出来的金属都有丰富的矿脉,更别提铬、钨、钛、铂这些连玛哈坎都眼馋的稀有金属。 玛哈坎虽然也有自己的矿脉,但一件结实耐用的武器并不能单独靠生铁锻打,还需要添加许多其他的金属融为合金,才能既坚固又有韧性。而这些稀有金属在挖光了玛哈坎自己的矿脉后,近百年来都靠从柯维尔进口,若是陡然涨价,布洛瓦尔肯定也吃不消。 那不悦的光立刻从眼睛里撤去,换上矮人商人的市侩。 “席德先生说笑了,柯维尔是我们牢靠的贸易伙伴,自然所有事情都是优先考虑的。” “那就好,玛哈坎也一直是一个痛快的买家,我想国王陛下也不会愿意看到失去这么一个稳定的贸易朋友。” 艾切尔目光环视房间一周,里面坐的人大部分还是矮人,只有少数几个解了黑甲的尼弗迦德人穿插坐在其中。 “那么布洛瓦尔长老,请问这笔订单我们伟大的坦科里德国王陛下还要等待多久才能拿到呢?” 布洛瓦尔捏着酒杯的手关节发白,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把艾切尔与伊欧菲斯带过来后就束手站在一旁看戏的卡兹穆克·齐格林。 显然他没有想到卡兹穆克·齐格林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安抚不了,更没有想到艾切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术士居然也有胆量把事情挑明了放到桌面上来谈,还紧追不放。可他为了讨好尼弗迦德,不要让这些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衣军把战火烧到玛哈坎来,已经许下了将这批军备让给尼弗迦德的诺言。 此时当着尼弗迦德军官的面,布洛瓦尔那张难看的老脸扭曲成一团,看得艾切尔心中一阵快意。年轻的术士还没有办法完全做到隐藏自己的城府,他因为愉悦而微微眯起的眼睛落在了长桌另一侧的人类眼中。 “艾——切尔先生,我是尼弗迦德这次负责采购的军需官,雷德温·托洛内斯。您的魔法天分令人赞叹,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和您单独聊聊?” 身材高大的军官有着一头卷曲的褐色头发,不像他那些喝得有些放纵的手下,雷德温依旧穿着整齐的尼弗迦德军装,就连扣子也就才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露出几分锋锐的喉结。他端着两只银酒杯向艾切尔走来,等他靠近后艾切尔才发现军官的眼睛是浓稠的琥珀色,搭配上挺直的鼻梁与方正的轮廓,一位铁血军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不好意思,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找布洛瓦尔长老。” 艾切尔没有接递过来的酒杯,伊欧菲斯也感觉对方来者不善,走出阴影站在哥哥身后,完全没有理会在场的人类看到他的尖耳朵后止不住地窃窃私语。 “我们来自一南一北两个国家,中间隔着漫长的距离,最后却在玛哈坎相遇,难道不是缘分吗?” 雷德温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地收回举在空中的酒杯,自己喝了个干净,末了还对术士眨了眨眼睛。艾切尔没有想到对方虽然看起来格外板正,但说起话来却油腔滑调,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更加不想与他交流。 眼见雷德温主动递了台阶,但艾切尔却迟迟不肯下来,布洛瓦尔作为不愧是矮人的大长老,变脸的本领让艾切尔瞠目结石:“说的是啊,说的是啊,托洛内斯阁下,您果然有见识,来来来,席德先生,让我们干了这杯,就当是交个新朋友,我们做生意的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了。”只见他迈着两条短腿爬到了附近的一张椅子上,站起来总算和两个高个子平齐,举着杯子和酒壶,又要劝酒。 就好像这玛哈坎的麦酒有什么清洗记忆的窍门,喝下去艾切尔就能忘掉他的毁诺一般。 看着第二支伸到鼻子下的酒杯,艾切尔愈发恼怒。但作为柯维尔本次来到玛哈坎的代言人,他若是抬手把这杯酒掀翻了,那对于嗜酒如命的矮人来说莫过于最大的羞辱,势必会将刚刚好不容易攒下的上风前功尽弃…… “我替他喝。” 伊欧菲斯见艾切尔贴在长袍上的手悄悄握紧成拳头,不愿再见哥哥为了这点小事烦心,径直抢过布洛瓦尔手中的酒杯喝了个干净。 “伊欧菲斯!”艾切尔小声呵斥道。 “还有什么要喝的?一起端上来吧,这些小事还不轮不到我兄长亲自来。” 不通人情世故的精灵自认为自己在保护兄长,却不想将二人进一步推向了风口浪尖。艾切尔听到在场不论是矮人还是人类都纷纷左右议论起来,那鄙夷又好奇的眼神气得他恨不得把在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什么?他们是兄弟?” “假的吧?看起来也不像啊?发色和轮廓都差了好多……” “你看他们俩的眼睛,颜色是不是一样?” “你别说,还真是……” “够了!”雷德温呵斥一声,“不要忘记了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虽然议论停止了,可即便如此艾切尔依旧对这个可以接近他的男人十分抵触,他转过头直视布洛瓦尔,碧绿的眼睛里流转着快要喷出来的火焰。 “所以布洛瓦尔长老,您的回答是?我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预定的货?” “这,这,席德先生,我们明天再说,明天再商量嘛。” 艾切尔多过矮人想要拍他肩膀的举动,却没有料到另一侧来自雷德温的靠近。 “还是不要为难布洛瓦尔长老了。”雷德温凑到艾切尔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艾斯克尔,好久不见。” 这个尘封在记忆中的名字让艾切尔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他为什么会知道?不是所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应该已经死了吗?!」 “还是让我们好好单独聊一聊,这样对大家彼此都好,你觉得呢?艾切尔先生?” 那些狰狞的面孔,刺耳的惨叫瞬间淹没了艾切尔。 他不再是站在这个过于拥挤的石质大厅里可以和矮人长老对峙的巫师艾切尔·席德,而是那个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双腿打开把所有都暴露给别人审判的艾斯克尔。 熊熊烈火正在脚底燃烧,灼烧的疼痛逼得他想要发狂。 他动不了,他拼命的尖叫求救。 可没有人救他,眼前所有的人脸都只有嫌恶与憎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异类。 都想要他死。 “哥哥,哥哥你还好吗?” 伊欧菲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艾切尔的变化,他巧妙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术士,又不显得两人过于亲密。艾切尔如大梦初醒一样,厚重的术士长袍下满是黏腻的冷汗,脸苍白得只要长了眼睛就知道这位刚刚还态度强硬的巫师十分不对劲。 “没,没事……伊欧菲斯,我没事。” 艾切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拍了拍扶在他腰间的手掌后牢牢握住,仿佛这是他此时还能站立的唯一支点。 “托洛内斯先生,您说的对,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为难一个根本没有权力做决定的可怜人了,不知道您是否现在就有时间?” “对你,自然是有的。” 046善良 曙光已经在窗外静候,但石屋低矮的窗户让房间里还是阴暗低沉,油灯里粗长的引线上一朵小巧的焰苗随着风跳舞,可不管它怎么努力也只能驱逐出一小片光明。 艾切尔觉得胸口憋闷得完全透不过气来,他坐在黑暗中,试图用阴影遮盖自己难看的脸色。伊欧菲斯虽然满腹疑问,但他终于从过去的经历中学到了点什么,知道此时不是追问的时机,所以安静地站在艾切尔身侧,抱着那柄还没有过明路的晨光剑,死死地盯着毫无危机感的尼弗迦德人。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雷德温从简陋的桌子上拿起一把银质小刀,拨了拨灯芯棉线,火苗立刻往上窜了窜,黑暗被赶得更远了。艾切尔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伊欧菲斯更是紧盯着那把小刀,仿佛雷德温随时会将它扔过来一样。 “我认识你吗?” 艾切尔一定要弄个明白。 平静生活被人打破的刺痛像在皮肤下钻个不停的虫子,让他坐立难安。他对这张英俊挺括的脸看了又看,但依旧无法唤起任何回忆。所有和诺维格瑞有关的记忆都被他刻意埋葬在了大脑的最深处,深到就算做梦也掀不起波浪的程度。那些对他好过的人,伤害过的人都已经自动演变成了只会张嘴尖叫、动作笨拙、面目模糊的人影,从轮廓的边缘不断向外散落轻飘飘的灰烬。 除了灰色和白色,这个梦里没有任何其它的色彩。 这个梦早该死去,可现在又有人把它刨出来。 「沉住气,艾切尔你要沉住气……」 尼弗迦德的军官可不习惯被人这样薄待,但雷德温面对艾切尔丝毫没有礼数的质问并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笑坐在了他的对面。跃动的火苗让他温暖的琥珀色眼睛变得像融化的蜂蜜,粘在艾切尔的脸上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来。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艾斯卡尔,我后面还想过要去找你。” 再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伊欧菲斯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哥哥僵硬的肩膀让他心焦,这个名字后面隐藏的他完全不知道的过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让哥哥如此在意,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害怕? “你到底是谁?” 艾切尔感觉自己又听到了混杂在一起的惨叫,他们诅咒着,叫骂着,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害死他们?年轻的术士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但他的背依旧挺直着,下巴微微抬起,用目光逼视着这个不痛快的男人。 “好吧,看来你真的把我忘了。” 雷德温放下手中把玩的小刀,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扭曲狰狞的表情,模糊了他坚硬的轮廓。 “求求你……救救我……” 低沉嘶哑的声线,每一个字都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一样痛苦不堪,若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好好的站在这里,任何人都会觉得他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那个瘦骨嶙峋,遍体鳞伤,头发脏污得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终于有了脸。 “是你?”艾切尔猛地站起来,声音和雷德温的一样颤抖,“居然是你?为什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你为什么还活着?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抱歉,艾斯卡尔……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跟踪了,也不知道会连累到你,艾斯卡尔,我——” 雷德温试图上前抱住这个一边尖叫一边流泪的青年,却被伊欧菲斯用剑锋挡在了一步之遥。高挑的精灵有着同样修长的手臂,他无声地将艾切尔揽在自己怀中,不让任何人靠近。军官只能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继续回忆。 “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尼弗迦德的间谍,潜伏在诺维格瑞是为了得到诺维格瑞的城防图,但没有想到被人发现了,抓到牢里关了几天想从我嘴里挖出点什么。” “可他们没想到我学过些撬锁的本事逃了出来,躲在贫民窟里过了几日,可身上的伤实在太重,又没有吃的,才想扮作个乞丐碰碰运气。” “你是唯一一个为我停下脚步的人,艾斯卡尔。” “在那么多穿过那条小巷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蹲下来看我,还把我带回家的人。” “再次被捕后,我侥幸被同辈接应了出去,但身体情况太差根本没有办法回去救你,等到可以动弹的时候,诺维格瑞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 “我为你经历的所有痛苦感到抱歉,这不是一个好心人应该有的回报。” 雷德温说得情真意切,但艾切尔却听得恍惚。 被火焰焚烧的幻觉再次涌来,艾切尔身体抖得厉害,几乎到了伊欧菲斯不扶着都站不住的程度。术士用力闭上眼睛,又使劲睁开,反复好几次后才确认自己现在是在遥远的玛哈坎脚下的矮人城镇,而不是那个已经被一场大火烧毁的诺维格瑞。 “所以呢?”他听到自己轻声说,“所以你是准备报答我了吗?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以让你回到尼弗迦德升官发财,还来抢我的东西?” 雷德温发现自己无法不被艾切尔的眼睛——这双蕴藏了太多丰富情感的碧潭所吸引。这是艾切尔倔犟又脆弱的窗口,浓密的棕色睫毛上还挂着令人怜惜的泪水,但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表明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柔软容易让人摆布的青年。 是他给这个青年带来了苦难。尼弗迦德军官苦涩地扯出一个笑容,诺维格瑞的牢房雷德温自己也呆过,那是连他这样的硬骨头也难以支撑的地狱,他无法想象如艾切尔这样柔软善良的人是如何熬下来的。但有一点雷德温敢赌上他多年从事间谍活动的名誉:最后的那一场大火与眼前这个善用火的术士绝对脱不了干系。 脸颊上终于长出血肉的军官叹了口气,又坐回到最开始的位置:“这批货上面要得急,你也知道开春在即,恩希尔陛下马上就要发起总攻,所有的准备都要提前做好,所以我才会同意布洛瓦尔那个老家伙的提议。” 艾切尔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但雷德温继续说了下去:“但现在知道了艾切尔·席德原来是你,那我也就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让你难做了。这样吧,这批货你只要分我叁分之一,让我好歹能拿点东西回去交差,剩下的你都带走,我还能补偿你一些金币。” “哈?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恩赐?”术士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分给我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艾斯卡尔,我在试图找到一个让我们都能回去完成任务的方法。”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艾切尔的眼神恶狠狠的,把雷德温刺伤了一瞬,但这位愧疚的军官求饶似地摆了摆手,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 “抱歉,艾切尔。在知道是你之前我做过关于你的调查,你是柯维尔新国王的宠臣,但这一次却被发配来做这样绝不该是术士操心的任务,显然你和坦科里德那个草包之间有了什么不愉快的摩擦。” “我本想着柯维尔那个号称中立但实际上两面叁刀的小国掀不起什么风浪,货我们抢了就抢了,就是让你们全部都留在这里也不失为一种方案,但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伊欧菲斯感觉怒火与嫉妒在每一根血管中蔓延。 眼前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与艾切尔之间有着他不知道的连接,而仅仅是「不知道」这一点就已经折磨得他快要发狂。 这是他的哥哥,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是他在被族群抛弃后唯一的归宿,他们本来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可偏偏他却把哥哥弄丢过一次。虽然后面又找了回来,可艾切尔却对他一个人生活的岁月闭口不谈,每一次伊欧菲斯有意无意试探时都会让温和的术士暴怒。渐渐的伊欧菲斯选择了放弃,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现在哥哥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直到今天,伊欧菲斯都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放下了对艾切尔过往的探究,可那是在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哥哥的情况下。为艾切尔曾经受过伤害的愤怒、被排除在对话之外的酸涩、与参与过艾切尔过往之人的嫉妒让伊欧菲斯搂在艾切尔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这位先生,我想你的哥哥快要晕厥了。” 雷德温玩味地观察着这个漂亮得像一幅油画的精灵,他对艾切尔的占有欲丝毫不屑于掩饰,而艾切尔也对他强烈的存在感到十分习惯,这可不是正常的兄弟关系。 伊欧菲斯感到身体里沉寂的对杀戮的欲望正在勃发,他微微松开手臂,却不愿意让艾切尔离开自己的胸膛,而情绪波动极大的术士也无意靠自己站立。 “只留下叁分之一我就应该要感恩戴德您高抬贵手了?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答?没有全部掠夺干净,还给我留下了一条小命?” 艾切尔认为雷德温根本没有认识到如今的他究竟能做些什么,过于年轻与过于温和清秀的脸让这位仅凭一己之力就烧毁了整座诺维格瑞的术士总是被人小瞧,这一点让艾切尔控制不住地体温升高,苍白的脸颊上开始染上狂热的红晕。 “雷德温,我是一个术士,而你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挑衅一位术士。” 尼弗迦德来的军官敏锐地察觉到阴冷的石室突然有了升温的趋势,他瞬间联想到那场烧了几天几夜才被扑灭的诺维格瑞大火和最后无一幸免全部落难的居民,立刻补救道。 “这只是一部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还没有说呢!” 艾切尔强忍着还未痊愈的魔力通道在体内焚烧的痛苦,沉默地等待雷德温的下文。 “艾切尔,就算我对你在柯维尔的生活不完全了解,但我也能猜到你作为宫廷术士过着怎样的生活,我在泰莫里亚和瑞达尼亚见得太多了——不是整日应付国王的突发奇想,就是替那些荒淫的贵族们收拾各种烂摊子。” “就算是想要做一些研究,也需要靠应酬那些没有任何能力的贵族来换取珍贵的资源,哪怕是留在学院里想要图个清净也有各种条条框框,完全失去了自由追逐真理的精神。” “最讽刺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巫师嘴里这个是禁术,那个也是禁术,偏偏用无辜的孩童来做实验就不是禁术。所有人都只能仰仗前人的鼻息讨生活,只有被他们看重才有机会在苦学多年后有一个好的出路。” “但你不一样,艾切尔,你还年轻,你还没有被这些丑陋的东西腐朽灵魂,你的善良理应用在值得的地方,离开柯维尔,跟我去尼弗迦德吧,恩希尔陛下会欢迎你的。” “在尼弗迦德,你不需要再应付任何人,只要有才能的人都能得到重用,恩希尔陛下虽然冷酷,但他爱惜人才,你的本事应该用在更广阔的地方,而不是被一个愚蠢冒进的国王圈养在宫廷里。” 军官笔直的脊背让艾切尔看不出任何曾经差点死去的痕迹,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正直真诚,浅色的亚麻衬衣下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伤疤才能沉淀出这样沉稳的气质,艾切尔心知同样是来玛哈坎采购军需的负责人,雷德温比他要适合得多。 雷德温或许可以查到一些艾切尔在坦科里德的经历,但艾切尔却除了知道他曾经是个探子外就一无所知。年轻的术士完全不知道一位毫无魔力的普通人是从哪里窥得的有关舒适生活的一角,他甚至不得不承认雷德温有关用孩童来做实验的例子戳中了他内心另一处不愿回想的隐痛,但他还是对雷德温的提议嗤之以鼻。 “这就是你说的有价值的东西?一张可以去尼弗迦德的通行证?” “你的军队现在连庞塔河都还没有越过,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底气替你的恩希尔陛下招揽我?你又在尼弗迦德混到了什么样的位置可以为我担保?” “我在柯维尔那富得流油的地方,只要好好把持着坦科里德,想要什么得不到?用得着跟你去尼弗迦德从头再来?” 艾切尔尖刻地反驳着,完全脱去了温润谦和的外皮,在这个见过他最狼狈模样的男人面前袒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你以为我是个善良的人?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了你?若不是因为你,加斯顿那个畜生又怎么会——” 术士痛苦地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真正忘记过那一场残酷的经历,始作俑者的名字甚至都不需要停顿就能说出来,并且再说出来后又立刻意识到哪怕当时没有救雷德温,加斯顿那个已经被挫骨扬灰的家伙也会找到别的机会对他下手…… 这都是他的命。 “艾切尔……” “你到底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伊欧菲斯一手抱住突然掩面哭泣的术士,一手持晨光剑直指雷德温。闪着银光的剑锋划破了雷德温的皮肤,在他的咽喉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抱歉,我……唉……艾切尔,这只是个提议,并不是要逼你跟我走——” “逼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很显然雷德温的话再次触怒了艾切尔,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因为怒火而布满红血丝,却又偏偏不显得杂乱,让雷德温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那微红的眼眶。 “嘶——” “离我哥哥远一点!” 伊欧菲斯低声怒吼,银剑毫不留情地挥下,若不是雷德温躲闪及时,只怕从此以后就只能当独臂骑士了。但这么一闹也让艾切尔稳定了一点,他不愿再与这个见证过他痛苦过往的男人同处一室,扯着伊欧菲斯的袖子。 “伊欧菲斯,我累了。” 半精灵立刻将艾切尔打横抱起来,留给雷德温的只有胜利者的眼神。 047回忆 太阳最终还是挣脱了玛哈坎山脉的束缚,跳出了山头,把光辉柔和地洒在了弗坚鳞次栉比的石屋上,给这些冰冷的石头镀上了清晨的第一束柔光。 可石屋里却阴冷依旧,就和山阴处一样笼罩着无法被捂热的寒潮,还散发着霉菌冷冻后又被打散开后的难闻气味。矮人们皮糙肉厚不怕冻,屋子里连个火炕都没有,但艾切尔一进门就又被冻得一哆嗦。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伊欧菲斯把艾切尔又搂得更紧了些,可半精灵的体温比起人类来说还是偏凉,并不能给脆弱的术士太多温暖。但这也是艾切尔能得到的唯一的热源了,他无力地将头靠在伊欧菲斯肩上,眼神涣散而迷茫。 “求求你了哥哥,我不能再这样被瞒着了,我连你为什么难过为什么痛苦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保护你呢?” 颤抖的嘴唇贴着艾切尔的脸游走,温热的吐息中混合了麦芽与浆果的甜味,是伊欧菲斯最喜爱的两种食物的气息。这种熟悉的味道给了艾切尔一些安全感,他缩在半精灵并不算宽阔的胸膛里,手指紧紧捏住自己长袍的边角来回摩擦,那些痛苦的嘶鸣与散不开的灰烬中终于有一束光透了进来,把他重新带回到这个冰冷的房间里。 “哦,伊欧菲斯……”艾切尔虚弱的挤出一声叹息,“你不会想要知道的,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好回忆的。” 若是在柯维尔还不曾见识过兄长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伊欧菲斯或许就真的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艾切尔糊弄过去,就算杀死自己的好奇心也不愿意再让艾切尔生气。可此时此刻,行事总是被评价为冲动鲁莽的半精灵再次发挥了他敏锐如动物般的直觉,他知道自己兄长坚硬的外壳已经被人撬开了一个边角,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好窥探其柔软内里的机会了。 他要知道他在不艾切尔身边的那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知道,那个叫雷德温(redwyne)的家伙知道,没准改天来一个叫布鲁温(bluewyne)的家伙也知道,可唯独只有我不知道,是我不够资格吗……哥哥,明明我们才是最应该互相坦诚的人,因为只有我们不会彼此背叛。” “我爱你,爱你的所有,爱你的全部,爱你的完美和你的瑕疵,爱你的高傲和你的伤痛,我只是想要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样。” 艾切尔从来不知道伊欧菲斯竟然也可以这样巧舌如簧,最熟悉不过的嗓音中他似乎听出了毒蛇吐信时才会有的嘶嘶声。 “哥哥,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向你证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不会有人比我更为你付出一切?”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着你一个人默默忍受痛苦的时候,我的心都被撕裂了?我痛恨我自己,我痛恨那个没有保护好你的自己,痛恨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自己,哥哥,求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当手持利剑就可以不眨眼夺取性命的半精灵刻意展示自己的心碎时,艾切尔发现自己失去了拒绝他的能力。他抽离出来,俯瞰这具被人当作珍宝一样紧紧拥抱着的躯体,为伊欧菲斯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悲伤而疼痛。 “伊欧菲斯,我的弟弟……”艾切尔很少这么称呼他,“既然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我就说给你听。” 他从最开始的那一场烧毁了松鼠挡硬底的大火开始说起。 “我想过要不要回去找你,但我当时太害怕了,我害怕回去以后会继续被你关在身边,每一天都忍受你的占有,害怕每一天都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所以我逃走了,一个人游荡了许久。” “哥哥,我——” “别打断我,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年后,我遇到了杰洛特,没错,又是他救了我,我欠他的这一辈子也还不完。” “他推荐我去班·阿德学院去试试能不能找到控制魔力的方法,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蠢蛋,空有一身强大的魔力却点不燃一盏油灯。”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艾切尔打了个响指,床头的油灯应声而亮。 “但我太天真了,我以为班·阿德的老师就算高高在上,但至少都是博学之士,面对求知者总是会答疑解惑。可是我没想到在那里想要学到点什么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个对我很好的老师先是设计让我落入被开除的境地,然后借此要挟强暴了我。他想要我留在他身边当一个予取予求的学徒,但如果离开你最终还是要困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我当初又何必一个人辛苦流浪?” 伊欧菲斯在听到「强暴」这个字眼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但艾切尔没有管他,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在同学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女神呐,祈求你保佑阿西塔一切都好……既然在学校里找不到我想要的,我就自己去找。我去了诺维格瑞,那里有北境最庞大的黑市,流通着各种你想象不到的东西,里面就包括了和魔法有关的各种禁忌书本。” “多么讽刺?就在那些心狠手辣的女巫猎人眼皮子底下就贩卖着和巫师有关的东西?我找了份工作,白天勤勤恳恳地打工,晚上就小心翼翼地研究如何才能使用身体里的魔法。这样的日子虽然困难了些,但很平静,也还算快乐。” “但我没有想到,其实一开始我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加斯顿,那个渣滓,或许在我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图谋不轨,而我救了一个尼弗迦德的探子只是终于给了他一个向我下手的机会。” “哦天呐……哥哥,他做了什么?” 伊欧菲斯有属于自己的盘算,他逼迫着艾切尔亲手把已经撕裂的伤口撕得更彻底些,把里面流脓腐败的部分都敞开了给他窥视。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艾切尔无力察觉他的意图,只能顺着伊欧菲斯的诱导继续向下叙述。 “他,他骗了我……”艾切尔打了个冷战,声音空洞而轻薄,像烟尘一样捉摸不定,“他告诉我我帮助了尼弗迦德人还私藏禁书是要上火刑架的重罪,可只要我愿意顺从他,乖乖地留在他身边,他就能帮我想办法逃离这一切。” 又一个伤害了他的珍宝他的爱的人类! 伊欧菲斯恨极了,痛苦与嫉妒像毒蛇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脏,可对艾切尔过往的好奇与想要彻底掌控他的欲望迫使着他继续往下听。可若是要细细品尝,在这份痛苦下未尝没有隐藏着难以界定的喜悦与得意。 「这一切苦难都源于你的逃离。」 「若是留在我的身边就什么事也没有。」 “我,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对他张开大腿,可他却把我当做怪物,肆意的亵玩!伊欧菲斯,我恨他,我真的恨他!”艾切尔的手指深深地掐进伊欧菲斯的手臂,直到抠进肉里渗出血来,“那个畜生把我当作猎巫的功绩卖给了永恒之火教会,还有什么比一个不男不女的畸形更能证明他们对魔法,对怪物的审判是公正的?” “那些女巫猎人还有教会的神父们排着队,一个一个上我,好像征服了我就是征服了魔鬼与恶魔一样!他们在我身上留下了各种刀痕与烙印,那腥臭的液体灌满了我身体所有的洞穴,我根本反抗不了,直到最后晕了过去我都还在被人往死里干。” “可是,你的身上?” 并没有任何伤疤,就连孩童时玩闹留下的伤口也奇迹般地全部愈合了。伊欧菲斯的疑问被艾切尔打断,他的声音转而变得尖锐,带着让人害怕的颤抖高亢。 “我说了,不要打断我!” “那帮畜生在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后,还不忘来一场最后的审判!多么高贵又正义啊,他们把我架在火刑柱上,召集来所有诺维格瑞的居民来观看,揭露我所谓的真实面目!我就那么赤裸着,双腿叉开着,被所有人鄙夷憎恶的目光再杀死了一次。” “伊欧菲斯,我分不清楚究竟是这样被所有和善对待过的人唾弃更疼,还是被烈火焚烧时更疼。” 当想要窥探一个秘密时,人们往往无法预知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住秘密的真相。 只是听着艾切尔这样描述他所经历的那些惨痛时,伊欧菲斯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与后悔。他为自己的逼迫感到愚蠢,并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舒缓内心快要压制不住的破坏欲。伊欧菲斯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可他无法阻止已经打开记忆闸门的艾切尔。 “火真好啊,不但可以焚烧一切不洁净的东西。” “还可以让一个人重生。” 术士摊开手伸向虚空,乖巧的橙红火苗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来回穿梭,好似什么听话的宠物,可若是敌人沾染上了星点就会即刻扩散至全身,直至燃烧成灰烬。 伊欧菲斯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但他并不会感到害怕,看着表情癫狂扭曲的艾切尔他反而更为这种充满毁灭感的血肉至亲着迷。他把脸贴在艾切尔青筋暴起的脖子上,沿着血管的纹路一点点吮吻,留下一连串鲜红的印记。 “他们活该有这个下场!哈哈,他们的惨叫声我至今记得,每一个人都想要拍打翻滚熄灭身上的火焰,可这火是源自他们的罪恶,又怎么会轻易熄灭?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浸满了那些被焚烧致死之人的血泪,这就是最好的燃料,他们死得其所。” 术士的声音越说越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眼前的幻觉中,嘴角挂着满足的诡异笑容,仿佛在看自己最得意的杰作。 伊欧菲斯作为亲近自然的精灵显然并不怎么向往烈火燃烧的炙热,可他还是从艾切尔简单的描述中窥探到了当时惨烈有壮观的场景,而这种天降圣火般的审判手段却用其神圣又痛苦的光辉俘虏了他。 这是他的哥哥。 “只可惜,只可惜那个最该死的加斯顿,我没能亲手杀死他,我甚至都找不到他的尸骸,但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在台下穿着簇新的礼服,像是刚刚得到了什么奖赏。那个畜生,那个人渣,那个真正的恶魔!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折磨他,把他对我做过的事情全部报复一遍,他就那么轻松的死了!” 艾切尔眼眶中疯狂震颤的眼珠显然传染了伊欧菲斯,让他也变得疯狂。半精灵捧着痛苦懊悔的头颅,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一个大胆又邪恶的想法悄然诞生。 “哥哥,如果加斯顿还活着的话,你会想做什么呢?” “如果我就是加斯顿,你会想做些什么?” “没关系,就把我当作是他,只要能让你好受些,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压抑太久的痛苦突然爆发出来无疑彻底搅乱了年轻术士的大脑,那些酷刑,那些折辱哪怕没有因此做过一天噩梦,但艾切尔也从未忘记过。 “你是加斯顿?” “没错,我是加斯顿。” 048幻觉(限) 层出不穷的离奇色块组合又拆分,伊欧菲斯那张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面庞逐渐被另一张狰狞的脸取代。祖母绿般的眼睛变成了常见的蓝色,精致的轮廓退化为粗旷的结构,他对这张脸心中毫无温情,只有喷涌而出的憎恨。 “你是加斯顿!” 术士的手扼住了半精灵的喉咙,用力之大让伊欧菲斯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切肤之痛,所有隐秘的伤口都被这个人渣故意掀开了放在天空下晾晒,就是为了满足他对于所有非人类斩尽杀绝的欲望,以及对女人恨之入骨的仇视。 “你不是很想上我吗?你不是自诩为一个男人,而我这个畸形的怪物肮脏又丑陋,玷污了你金贵的鸡巴吗?” “加斯顿,你应当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不在于男女,而只在于强弱。那个时候我弱你强,所以我认了,但现在我强你弱,到该你认的时候了!” 伊欧菲斯躺在床上,被艾切尔狠狠地扼住喉咙,若不是他身强体壮怕早已晕厥过去。那张清丽柔和的面孔完全被仇恨与报复改写,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毁灭,在术士身体里奔流的虐杀欲望让半精灵感到战栗。 或许是因为已经烧死过加斯顿一次,这一次艾切尔打算慢条斯理地凌虐这个曾同样伤害过他的人,亦或者是他完全沉浸在火刑前的痛苦回忆中,已然忘记了自己已经从火焰中领悟了魔法的真谛。艾切尔并没有动用任何魔法来帮助自己,只是纯粹靠肉体的力量来束缚身下那个已经被他当作加斯顿的半精灵。 “艾斯卡尔,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屈服吗?” “我不会后悔的,我也不会感到抱歉,我只遗憾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彻底把你摧毁。” 伊欧菲斯投入的扮演让艾切尔入戏更深,他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刀,不再理会伊欧菲斯的挑衅,粗暴地划破半精灵身上厚实的棉服,露出里面的内衬,全然不顾锋利的刀刃顺势划破了半精灵的皮肤,制造出一条条长长的割痕。 比起拿惯了刀的伊欧菲斯,术士下起手来毫无章法,深深浅浅的刀伤遍布半精灵的胸膛与腹部。虽然只是划破了皮肤脂肪层与毛细血管,伊欧菲斯绝不会因此而一命呜呼,但丰富敏感的神经还是忠实地向大脑传递疼痛的信号。 “原来你流的血也是红色的。” 油灯踊跃地送来光明,将白色的皮肤镀上橙红的光晕。艾切尔的手指陷进伤口中,陶醉地感受着手指下因为抠挖伤口而条件反射震颤的腹部肌肉,他的眼睛毫无焦点,却又是实实在在落在伊欧菲斯腹肌清晰可见的皮肤上,邪恶又残忍地用手指当作画笔,将这新鲜涌出的血浆涂抹得更加均匀。 “那你的心是不是也是会跳动的?” 艾切尔手掌下,伊欧菲斯的心脏停滞了一拍,他犹豫了一下是否要继续进行下去。 如果艾切尔真的打算用刀剖开他的胸腔去证明他的心脏也是会跳动的话,是否要提前阻止已经完美沉浸在仇恨中的艾切尔,以免自己真的死在这一场戏剧中。 但好在艾切尔自己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不不,不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术士轻笑了一声,继续切割起伊欧菲斯身上剩余的衣物。一条条的衣物碎片从伊欧菲斯的身上剥落,细细的刀痕也就如同蛛网般遍布了他的皮肤。深浅不一的伤口边缘很快红肿起来,渗出一连串鸽血红一样绮丽的血珠。 狰狞扭曲的表情让艾切尔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但也不完全,伊欧菲斯发现自己的哥哥即便是被这样强烈的仇恨冲击着,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也不过尔尔,这位惹人怜爱的术士能想象出来的最过激的虐待也不过是在自己的仇人身上留下支离破碎的伤痕。 比伊欧菲斯最开始预想烙印,割掉鼻子,截肢或者刺瞎双眼什么的,只是停留在身体表面的伤疤甚至都多了层疼痛暧昧的色彩。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因为疼痛而感到兴奋,但此时此刻他的皮肤下的血液灼热得烫人。 「永远这么善良,我的哥哥……」 「不管怎么样的面孔,我都爱着你。」 艾切尔在伊欧菲斯身上留下的伤口如丝线般包裹着他,绵密的刺痛不难忍耐,伊欧菲斯尽可能地控制着身体不由自主的痉挛,他太想亲眼看看那段他一无所知的过往究竟把他的哥哥塑造成了什么模样。 这样强烈的渴望让伊欧菲斯的阴茎哪怕在疼痛中也坚硬起来。 “你太厌憎女人,你觉得女人都是蠢货只配作为最下等的玩物,你那些污秽的言论我重新再说一遍都脏了我的嘴。加斯顿,可你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被当作女人一样肏的时候?” “杀了你太简单,加斯顿,只有让你体会过我经历过的屈辱才能勉强疏解我心头之恨的万分之一。” 术士的手指上沾满了湿润粘稠的血液,他指着半精灵充血膨胀的性器鄙夷地冷笑了一声,重重的一巴掌抽在渗出透明液体的顶端,这一瞬间的疼痛终于让伊欧菲斯有些受不住地闷哼一声。 “原来你也不过是这个这样不中用的淫荡贱货,这可不是让你爽的时候,这是你的赎罪,你的屈辱,你的哪怕死了也还不清的债!” 这一巴掌将充血的肉柱直接打得疲软下去,紧接着伊欧菲斯的腿被粗暴地分开,几乎掰成了平行的一条线。干净清爽的股间还没有血液淌过去更没有清洁不到位而产生的异味,让暴怒亢奋中的艾切尔也说不出什么挑剔的话,只是蘸着那些从伤口中抠出来的血探进从未有人造访过的缝隙。 “要我说,男人的屁眼可比不上女人的穴舒服,但你就是这种越肮脏污秽就越喜欢往里钻的蛆虫不是吗?” 干涩的疼痛从身体内部几乎将伊欧菲斯撕裂成两半,可他的血管中仍旧有灼热的东西在跃动。他清楚地感受到艾切尔又往那圈洞口里塞了第二根手指,经验为零的半精灵只能倒吸一口冷气,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可艾切尔却丝毫体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沉浸在报复中的术士满怀恶意地抠挖着脆弱的黏膜,坚硬的指甲毫不怜惜地划破体内的毛细血管,很快润滑的除了带进去的手指上的血液,还有从体内流出来的新鲜货。 “真紧呐,是不是从来没有人上过你?” 作为雄性生物骨子里对「纯洁」的占有欲,以及一想到可以把加斯顿当婊子一样肏,将他所有可笑的「男性自尊」全部踩在脚下看他痛哭流涕地求饶,艾切尔对男人毫无兴趣的性器也颤巍巍地硬挺起来。 终于在伊欧菲斯的期待中,那根灼热的器官在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后顶在了他的大腿上。那本不应该不承担性爱的穴口再次被扩张到了撕裂的程度,但伊欧菲斯仿佛完全忽略了疼痛一样,紧盯着艾切尔的眼睛。 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细节,这让伊欧菲斯比艾切尔其实看起来更加疯狂。 这双美丽的眼睛虽然因为瞳孔扩张而显得格外幽深,沦陷在幻觉中而毫无神采,但还是如实地倒映出了伊欧菲斯那苍白中带着潮红的面庞。 「哥哥是我的,我也是哥哥的了。」 伊欧菲斯的企图终于揭开了一部分面纱——他想要哥哥像他占有哥哥一样占有自己,让艾切尔亏欠他再多,再多一点,直到不管发生什么都下定不了决心离开他。 这种曲折离奇的想法实在是很难令人理解,可若是考虑到伊欧菲斯那满腔对兄长无处安放的挚爱的话,或许又不过只是一次听了会让人挑眉的主意。 艾切尔其实并不好受,甚至因为过于紧张的挤压而导致整根阴茎都疼得厉害,已然有了变软的趋势。他想要抽出来,换一种羞辱「加斯顿」的方式,可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的伊欧菲斯又怎么会放他离开,果断抬起修长的腿勾住术士的腰,把他又狠狠地往里带。 “该死的,就算操你的屁眼你也能得到快感是吗?” 被挑衅到大脑充血的艾切尔果断将抽离的想法抛在脑后,他疯狂残暴的挺弄让伊欧菲斯有些熬不住地从牙关中泄漏出细微的呻吟,而这些呻吟落在艾切尔耳朵里就自动转变成了凄厉的哀嚎与尖叫。 “你也知道疼?你也会像牲口一样嚎叫?!你以为我会停下来吗?做梦!我会把你的屁股操到永远也合不拢,再也不敢对别人的屁股多看一眼!” 这种咒骂相比起术士曾遭受过的苦难来看简直可以说得上可爱了。 伊欧菲斯忍住了所有可能将艾切尔从幻觉中抽离出来的反应,他已经难以分辨被强行肏开的下半身和一直被艾切尔撕扯的身上流血伤口之间哪个更疼,而这些伤口在艾切尔把他的腿弯折起来架在肩膀上时挤出了更多黏糊糊的血。 但他很满足。 从艾切尔平日里温柔的谦和的宽容的面具之下,他终于窥见了隐藏在懦弱善良皮囊之下,独属于艾切尔的阴郁与癫狂。 他为这一份只有他能看见的疯狂与痛苦感到甜蜜。 整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艾切尔不再说一些试图恶狠狠但实际滑稽可笑的话,他专心致志地在简单的活塞运动中找到了乐趣,伊欧菲斯可以从填得越来越满的后穴和术士满面的潮红感觉到艾切尔此时的快意。 可这一切终有尽头。 随着动作越来越激烈,长时间的幻觉折磨下艾切尔的精神和体力已然都快支撑不住。他的眼球开始快速震颤,几乎要掉出眼眶之外,身体也跟着大幅度抽搐起来好似癫痫发作。伊欧菲斯察觉到兄长即将苏醒的迹象,立刻调整好脸上快乐又满足的笑容,变得隐忍而难过,正是一个被爱人强暴过后选择原谅的人会有的表情。 “看,看我,看我操不死你……” 尖锐高亢的声音突然卡了壳,艾切尔仿若大梦初醒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耳边仍残留着痛苦低劣的尖叫与求饶,那张令他作呕的面孔在几次撞击后崩塌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粉末,剥落出他以为皮相下的真实面容。 “伊欧菲斯?” 他呆楞在那里,沾满血的凶器仍停留在弟弟身体的最深处,伊欧菲斯那如同雕塑般美好的肉体上布满各种撕裂划破的伤口,淋漓鲜血遍布全身,就连那美丽的白金色长发也被血污粘得一绺一绺,到处都是鲜红的指印,而他的指尖仍保留着被血肉包裹时的恶心触感。 “哥哥?你终于清醒了?” 伊欧菲斯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但两人相接的地方将他钉在原地,像一只被大头针钉住尾部的蝴蝶,带着被人凌虐过后脆弱而不自知的美丽。 “哦天呐,这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天呐,我不是在惩罚加斯顿吗?女神啊!我究竟做了什么?” 艾切尔惊慌失措地将还肿胀的阴茎从伊欧菲斯已经血肉模糊的穴口拔出,跟着性器一起出来的还有被堵在里面的污血。浓重的血腥气盖住了一切不好闻的气味,可还是把艾切尔熏得头晕眼花,恨不得直接一头栽倒。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哥哥。”伊欧菲斯挣扎着半撑起身体,粘连在一起的伤口又被挤出新鲜的红色,像石榴榨的汁,滴滴答答流个不停,“没关系的,你只是太痛苦了,太想要发泄出来把我当作了别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半精灵的脸不这么苍白或许还能有点说服力,艾切尔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伊欧菲斯这么虚弱是什么时候,他慌乱地试图从那堆破布中找到一些可以捂住伤口的东西,但伤口实在是太多了。艾切尔越堵血流得越多,在巨大的愧疚下,他放弃地捂住头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伊欧菲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尽管是自己的完全不知道能不能达成的计划,伊欧菲斯在看着艾切尔难过而绝望地抽泣时,仍然感受到了心脏每一次跳动带来的抽痛。 他努力挪动身体,毫不在意全身上下的刺痛,像一只温顺的大狗那样把头埋在悲痛欲绝的术士怀里。 “哥哥,不要哭……我很高兴,真的,能够为哥哥的痛苦分担一点,我真的很高兴。” “如果这样可以证明我对你的爱,那我甘之若饴。” 049跋涉 雪化了后的山路并不比被雪覆盖着时好走多少,在布兰德第记不清多少次将靴子从烂泥中拔起来后,他挫败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把靴子上腐臭的泥巴磨蹭在嫩绿的青草上,压倒了一大片娇嫩多汁的绿色。 至少今天是个好天。 布兰德看着明媚的春光,微风带来的凉意让他额头的汗很快散去,可长途跋涉已经让他的大腿肌肉酸痛得发抖,只有苦中作乐才能勉力支撑下去。布兰德想要停下来歇一会,可剩下的几个同伴们在经历过来时遭遇狼群袭击的恐慌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还没有走出玛哈坎山脉前做过多的停留,倒霉又疲惫不堪的军士只能甩甩疲软的双腿,继续牵着马前行。 至少我们还能活着回去,还成功带着国王陛下要求的货物。 一想到那些已经不幸丧命的同伴,而自己却能全胳膊全腿地回去,没准还能去皇帝陛下面前转一圈捞个骑士老爷当当,布兰德高大的身体就更加舒展开,好像满身的酸痛都不存在了一样。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身旁为了押送军备而加入这场旅途的矮人们,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了下巴,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些矮壮粗鄙的非人类们看得更渺小些。 但老实说矮人们可比这些大多挂着伤残的人类军士们要吃苦耐劳多了,长时间在矿洞里劳作让这些长着络腮胡子的矮人们每一个都练出了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就是冲锋陷阵起来也丝毫不逊于个头高达些的人类。 简直就像一群长了角小牛犊。 布兰德这么认为有一部分原因是矮人们都喜欢带镶了角的头盔,这种奇特的审美让这些矮罐头们并成一排守卫货物的时候活像一只只怒气冲天的牛犊,就差没有用蹄子去刨地了。 但对矮人的观察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只占了布兰德单调乏味的押送旅途中的一小部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队伍最前面的那一对看似疏离其实举止亲密的兄弟身上。 没错,伟大的艾切尔大人和伊欧菲斯护卫是亲兄弟。 女神在上!身边这群只知道抱怨和吃的蛀虫们根本不会知道他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时心跳得有多快,这辈子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惊险刺激的布兰德在面对艾切尔希望他保密的请求时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让布兰德感觉自己和崇拜的艾切尔大人变得关系更紧密起来,这么看来伊欧菲斯虽然是个长了尖耳朵的半精灵,但身上至少流了一半属于人类的血,这个小发现让布兰德也开始对沉默寡言伊欧菲斯有了更多的尊敬。 虽然长得漂亮得像个女人,但至少比酒馆里那些张开腿挣钱的肮脏纯种精灵要强。 看着那头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白金色长发,布兰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差点溅到一旁的矮人鞋子上。暴脾气的矮人立刻就暑期眉毛想要和他比划比划,但布兰德自觉身为人类理应掌握理智与文明,不应该和这些虽然先来星球一步,可始终兽性未泯的低等种族一般见识,率先低头认了个错。 “抱歉抱歉。” 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态度好得把矮人都愣住了,毕竟人类的道歉可不是经常有的。粗暴但率直的矮人见没了发火的由头,不甘心地瞪了布兰德一眼后,又回到了他的族群中,继续守着沉重的驴拉车前进。 “艾切尔大人,艾切尔大人,等等我!”布兰德自封已经是除了艾切尔之外最最顶用的管事人,轻拍了下马屁股赶到艾切尔旁边,憨厚敦实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意,“您看晌午已经过了好一会了,要不要稍微歇息一会,让大家休整一下?” 被打断了谈话的艾切尔好脾气地勒住缰绳,对布兰德热切得几乎可以烫出洞来的目光浑然不觉,这或许是因为他从未真的将这位面容憨厚朴实的军士看在眼里,只是将布兰德与其他任何一位对他没有威胁的普通人一样平等对待。 “你提醒得对,布兰德,去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吧。” 稍微思量了一会便点头应允了布兰德的提议,和善的微笑像刻在了艾琪儿脸上一样手到擒来。虽然再一次被他所崇拜着的术士大人温柔以待,但布兰德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插话其实十分突兀而且不合时宜,他像酒馆里终于得到心仪的游吟诗人签名的小姑娘一样,高兴得面红耳赤。 “好叻,艾切尔大人,我这就为您安排!” 得到首肯后,布兰德像拿到了国王陛下的谕旨,趾高气扬地掉过头向那些不愿意停下脚步的同伴们发布命令。 “停下,停下!这可是艾切尔大人的命令,我们要在这里整装休息两个钟头,就算你们不怕累死,也可怜可怜这些负重前行的牲口!” 那些死活不愿意停下来的人类其实也在等待一个强制休整的借口,毕竟他们都是血肉长出来的又不是钢铁铸造的。在一片抱怨与叫唤声中,伊欧菲斯的眼睛紧盯着布兰德的背影——他不喜欢这个人类看艾切尔的眼神。 “伊欧菲斯,你不下来休息一会吗?说实在的我都快颠散架了。” 幸好有颠沛流离的童年打底,艾切尔若真是个养尊处优的术士只怕早就在这种高强度的奔波劳碌中累出病来。术士从马背上跳下来,很不稳重地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酸痛的大腿和屁股,看得半精灵眼热。 艾切尔为伊欧菲斯黏在他身上的目光而感到十分不自在,白净的脸上忍不住地微微发烫。为了方便骑马他终于换下了常年不变的术士长袍,而轻便的骑士服短得根本遮不住他的屁股,贴身的马裤更是勾勒出他下半身所有起伏的线条,骑在马背上时更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不善体术的巫师大腿其实坚实有力。 有力到让人忍不住猜想这双腿如果盘在腰上时会是怎样的销魂。 半精灵没有再用目光逼迫已经开始脸红的艾切尔,虽然身上的伤疤破坏了他外表上的完美,但那一场「意外」让艾切尔无形之中转变了对这个弟弟的态度:他变得更加容忍伊欧菲斯过分的举动,再也做不到冷着脸面对这个曾经多次伤害过他的血亲。 甚至有了一种要对伊欧菲斯承担起责任的荒谬念头。 这无疑是荒谬又可笑的,伊欧菲斯又不是一个被人强夺了初夜就只能哭哭啼啼,从此再也嫁不了好人家甚至可能要沦落到妓院里的邻家女孩。他是一个坚强的精灵战士,是听着流血不流泪的教诲长大的雄性生物,他在经历自己兄长神志不清的凌辱后甚至还能抽出精神来安慰惊慌失措的艾切尔,又怎么会需要艾切尔负责呢? 但艾切尔还是无法控制地被愧疚吞噬了。 因为自己曾经被残暴地对待过,所以更能体会被粗暴对待的人会经历怎样的痛苦,这样柔软的内心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坚硬的壳里,只有伊欧菲斯才能勉强触摸到。 这种连结让伊欧菲斯感到心安。 他翻身下马,动作比僵硬的艾切尔要潇洒自如许多。一下马就自动靠近艾切尔为这位「身娇体弱」的术士大人捏胳膊揉腿。 “要吃点什么吗?肉干和面包还有不少,等到了前面林子里,我还能再给你打两只野兔尝尝。” “就肉干吧,撕碎一点,他们也晒得太硬了,不然根本咬不动。” 艾切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对伊欧菲斯的态度亲昵又骄纵,和来时路上相敬如宾的冷淡已经判若两人,已然又有了孩童时跟在身强体壮的弟弟后面讨生活的模样。伊欧菲斯自然没有不依的,为了能让艾切尔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些,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只是把肉干掰得细碎更是小事一桩。 “所以这次回去以后,你真的不打算考虑考虑那个家伙的话吗?” 伊欧菲斯看着艾切尔像红松鼠一样把又咸又硬的小块猪肉干含在嘴里,细细咀嚼成肉泥后才皱着眉头咽下,装作不经意地又把被布兰德打断的对话捡了起来。半精灵口中的「那个家伙」正是艾切尔有过渊源的雷德温·托洛内斯,那个面目可憎的尼弗迦德探子。 尽管伊欧菲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重新走进了艾切尔的内心,但他恼火地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左右术士的决定。 艾切尔已经不想再纠缠于这个反复讨论了多次的话题,他细细品味着放了许多香料去压制没有阉割过的猪肉难以掩盖的腥臊臭味的肉干,表示矮人的手艺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递给了伊欧菲斯一块让他也尝尝。 “还不错,你试试?” “哥哥,翻过玛哈坎山脉,就离柯维尔不远了,你真的不考虑那个家伙的提议”伊欧菲斯听话地接过肉干放在嘴里咀嚼,还小心地环视一圈以免被人偷听,“去尼弗迦德试试吗?” 艾切尔想不通雷德温究竟和伊欧菲斯说了些什么,最后居然可以打动一开始和他完全不对付的伊欧菲斯接受雷德温那异想开天的主意。 “你要我放弃柯维尔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权势,抛弃愚蠢又好操纵的坦科里德,去相信一个尼弗迦德人的花言巧语,跑到恩希尔那个冷酷残忍刽子手下去生活吗?” “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父亲母亲,我们生活的那座城是为什么被大火烧毁的了吗?” “嘘——哥哥小心一点,你在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伊欧菲斯紧张地环视一周,担心他想要离开柯维尔的主意和接下来的游说会被这些柯维尔人听到。 “哥哥,那可是一座法师塔,还能给你提供充裕的研究材料和自由平等的学术环境。那个家伙还说恩希尔陛下对火魔法的运用很感兴趣,现在还在外活动的巫师女术士里,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掌握火魔法了。” “你不需要再为那些不知所谓的皇室秘密而浪费时间,再也不用为那些巨婴擦屁股,只需要专心地读书,做研究,开发新的魔法,哥哥你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以及,那一场战乱我早就查清楚了,是泰莫里亚的逃兵反过头来抢夺了他们本应该保护的平民,与尼弗迦德无关。”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归隐山林,那我为你找到另一条繁华之路难道也不可以吗?” “伊欧菲斯,你已经被他侵入到你的脑子里了!”艾切尔受不了地压低嗓子喊了一声,“你为什么会相信恩希尔在得到了我的力量后不会奴役我?如果我是恩希尔,在我踏上尼弗迦德土地的那一瞬间就不会再拥有自由,他会把我拘禁起来,甚至用你来威胁我,逼迫我攻打那些难以攻克的城池,我梦寐以求的法师塔这辈子就只会在梦里出现了!” “该死的,我就应该杀了那个搅乱你脑子的骗子!” 艾切尔的愤怒显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但他们不敢窥探术士大人的秘密,自以为隐秘地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后就又低头继续吃起不怎么美味的干粮。 察觉自己情绪失控的艾切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未来究竟要去哪里是他和伊欧菲斯无法调和的矛盾,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又无法冷着脸勒令伊欧菲斯不要再提,头大的术士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安抚。 “雷德温对你确的确不错,若不是他我们还不一定能够拿得到这把晨光剑,但他总归还是一个狡猾的尼弗迦德人,你不能那么轻易相信他。” 一提到晨光剑,伊欧菲斯的气势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再也提不起来了。他万万没想到堂堂一代武器大师埃斯特·海兹看上去和蔼可亲,骨子里却居然是个那么难缠又贪婪的家伙,在看出伊欧菲斯的喜爱后硬生生把与长老谈好的价格又翻了一倍。若不是雷德温慷慨解囊,伊欧菲斯估计就只能与这柄与他十分相称的银剑惜别了。 “若是哥哥能够考虑的话,我宁可不要这把剑了。” 伊欧菲斯别别扭扭地想要将剑扔出去但又犹犹豫豫舍不得的样子最终还是看笑了艾切尔。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看到这柄剑时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它,而他内心对伊欧菲斯的愧疚让他无法不满足这一简单的愿望。他揉了把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白金色长发,这缎子一样顺滑的发丝从他手中滑过,如一声无言的叹息。 “难得看到你这样孩子气,倒是终于觉得你确实年纪比我小了。” “伊欧菲斯,相信我,我会做出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的。” 050荒废(限) 相比起来时的轻装简行,回程时带着的大批笨重的装甲和运送部队极大程度地拖慢了艾切尔一行人的脚步。等到他们终于走出玛哈坎山脉来到柯维尔与瑞达尼亚的交界处附近时已经又过去了好几个月,到了最酷热的盛夏。 走出苍郁绿色的森林,长长的队伍终于可以走到宽敞些的大路上前行。早就受够了树林里密不透风的闷热难耐,眼前大片深褐色的土地毫无遮挡的开阔感让艾切尔总算心旷神怡了不少。术士骑在高大的马背上,一想到马上可以从这桩讨厌的任务中解脱出来,心情愉悦得嘴里都哼起了从矮人那里学来的小曲儿。 “藏在冰冷又灰蒙蒙的大山,矮人们挥起铁锤敲出叮当乐曲,他们锤锻的宝剑将星芒捕捉,他们打造的盔甲令宝石羞涩,在那深深的洞穴里他们不知疲倦,只为了夺回曾经属于矮人的荣光……” 矮人能不能从人类手中夺回他们的荣光艾切尔不知道,但他很确定等他回到柯维尔,坦科里德肯定已经又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但这无法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他归心似箭,想要立刻飞回到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小巢中,重新一头扎进魔法研究的海洋里。 “艾切尔大人,艾切尔大人!”,新晋小队长布兰德凑到艾切尔身边,脸色难看地小声说:“大人,这里看起来不对劲。” “哦?怎么说?” “这里都是上好的农田,却没有人耕种,最是需要浇水照顾田地的季节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大人,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艾切尔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小队长陷入了思考。布兰德说得很有道理,艾切尔出生自商人家庭,对农耕基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长大后的经历更是让他无从学习这些最基础的生活常识,以至于要等到布兰德跑过来向他揭穿这表面的平静后,他才能勉强察觉到其下涌动的暗流。 “哥哥,我去前面打探一下?” 伊欧菲斯勒着在原地踏步的马儿的缰绳,主动提出为艾切尔分忧,但上一次兵分两路的结果太不美好,艾切尔下意识地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还是算了,这里开阔难以有埋伏,大部队在一起更不容易被各自击溃。布兰德,传令下去,让大家都警醒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来报。” “是!艾切尔大人!” 见自己的发现得到了重视,布兰德紧张的脸立刻变得喜气洋洋,大声嚷嚷着把艾切尔的命令传了下去。虽然已经一起共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艾切尔还是难以适应布兰德对自己的那种狂热的崇拜。但一直小心翼翼与世界相处的术士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看着这么一个将自己奉为神祇的追随者,他的心中也会泛起自满的涟漪。 “走吧,伊欧菲斯,小心一点,我不想再看到你倒在我面前的样子了。” 术士的目光从伊欧菲斯微微敞开的领口掠过,那里还留着他上一次陷入魔怔时割出来的伤口,浅褐色的伤疤交织在一起,破坏了半精灵原本完美无暇的身体的美感。但伊欧菲斯却十分喜欢这些伤疤,这是哥哥留给他的印记,只要抚摸着这些微微凸起的痕迹,他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战栗。伊欧菲斯察觉到艾切尔目光留下的痕迹,隐秘的得意让他差一点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嘴角。 队伍继续前行。 虽然柯维尔坐落在飞龙山脉下,位处北方大陆的最北端,主要的经济来源都是矿业和海运商贸,但柯维尔的人民也是要吃饭的。要吃饭就意味着需要粮食,粮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只能从地里长出来,尤其是在这个战乱物资十分紧张的年代,艾切尔怀疑泰莫里亚和瑞达尼亚都不太可能继续为柯维尔提供黑麦或者藜麦,坦科里德理应十分看重这些农田的产出才对,为什么会放任这大片大片的黑土地荒废呢? “艾切尔大人,前面有个农庄,我们去那里落个脚吧?” 布兰德指着前方一个不大的村落,已经日落西山,但没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往外冒炊烟。走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觉得十分奇怪,就连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村庄也透着说不上来的诡异。 “人都到哪去了?” 伊欧菲斯不解地问,他们推开的房子都像糟了劫匪一样乱糟糟的,但好在没有出现什么喷溅在墙上的血迹,至少说明这里的人离开时还是活着的。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几个矮人正骂骂咧咧地推着几个抽泣的妇孺来到他们面前,几个年幼的孩子更是不停尖叫哭泣,奋力挣扎,仿佛从鸡圈里被人捉住的母鸡。 “大人,这都是在一个地窖里发现的,他奶奶的,要不是我们有点子挖宝的经验,还真发现不了这帮躲起来的老鼠。”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脚脸颊到处都是黑泥,头发更是像一团鸡窝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洗过了散发着浓郁的恶臭,唯一证明他们还是活着的就是嵌在深凹的眼窝中大得吓人的,还在不停转动的眼珠子。 “喂,小子,站在你面前的是尊敬的艾切尔大人,柯维尔坦科里德国王陛下的首席皇家顾问,命令你回答这座村庄其他人的去向。” 布兰德用马鞭推了一把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个男孩,没想到只是这么轻轻一推就差点把他直接推倒在地。但男孩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还是稳住了瘦弱的身体,那双大而亮的眼睛里流转着奇异的光。 “既然你们是国王陛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暗哑的嗓音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尖锐与敌意,让艾切尔微微皱起眉头。在他的印象中柯维尔算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国家,长期保持中立不曾卷入战火中让这个国家的底层人民也能稍微积攒一些财富,所以在柯维尔哪怕是乞丐,也是北方大陆最有钱的乞丐。这里的人民一向对柯维尔王室都是大唱赞歌,怎么半年不见就好像有说不完的仇恨了一样? “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艾切尔蹲下身子,单膝跪在这布满灰尘的地上,微微抬头俯视这个男孩。他还试图牵起男孩的一只手,但男孩提前把手藏在了身后。但艾切尔脸上太有感染力的温柔笑容以及从未见过的上位者的示好举动总算让这个浑身带刺的孩子放在了一部分戒心。 “杰克……” “杰克,好孩子,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艾切尔没有嫌弃男孩肮脏,伸手替这个孩子理了理挡在这双虽然饥饿但仍然明亮的眼睛前的头发。或许是因为在地窖里躲藏了太久,对于温柔与光明的向往彻底击溃了小杰克的心防,他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苦涩的泪水从他干涩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他们,他们都被抓走了,说,说是什么要打仗了,要征兵,所有的男人都被带走了,我的爸爸,我的爷爷,还有我的叔叔,哇,全部都被带走了……” “老爷,老爷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他还不到十岁,他站起来都还没有你的马高,他上不了战场,他什么也做不了,求求你放过他吧……” 一个看似是小杰克母亲的女人突然挣脱了矮人的束缚,疯了一样地扑在这个瘦弱的孩子身上,把他严严实实地挡在身下。失去了丈夫,家里所有顶梁柱的女人已经陷入痛苦与绝望的疯狂,身下的孩子俨然成了她生命里唯一的指望,她不能再允许任何人将他夺走。 女人尖锐撕裂的声音吓了艾切尔一跳,布兰德立刻就要上前呵斥这个胆敢冒犯艾切尔大人的母亲,但艾切尔制止了他,他缓慢地站起来,目光平静但压抑着怒火。 “抱歉夫人,我们只是路过,无意打扰到你们,请允许我们留下来歇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 “大人,大人我来为您安排打扫,一定给您挑一间最妥当的屋子。” 布兰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艾切尔表忠心的机会,而恼怒的术士也乐得将这些琐事交给他搭理,毕竟这个憨厚壮实的汉子虽然情感过于充沛了些,但做事情还是细心妥帖的。这一点直到今天就连伊欧菲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 “坦科里德他在做什么?战争?征兵?他疯了吗?” 伊欧菲斯在清扫出来的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一手扶着那颗漂亮的祖母绿,手指在腰侧的晨光剑剑柄上来回敲击,发出悦耳但让人恼火的声音。艾切尔被他搅得心烦意乱,不得不出声制止他。 “拜托你停一会儿吧!伊欧菲斯你晃得我头疼,你就是把这里踩出一个坑来也无法阻止一个自大的国王颁布一道愚蠢的谕令。” 衣裳轻薄的术士紧皱眉头,斜靠在布兰德刚刚才打扫干净的火炕上,柔软的棕色短发后是粗糙破败的木板墙,既不保暖也不隔音,但这已经是这个村落里最得体的一间屋子。布兰德花了不少功夫在打扫上,可依然难掩灰尘与霉菌散发出来的难闻气息,但疲惫的艾切尔已经无力再挑剔,他只想坐下来休息。 伊欧菲斯悻悻然坐会到艾切尔身边,半精灵此时比人类稍低的体温成了这闷热房屋里唯一的凉意。鼻尖传来熟悉的体味,艾切尔没怎么抵抗就陷进了这个刻意为他准备的胸膛,手指不停揉搓着衣服的一角。 “我以为坦科里德那头蠢猪至少会等到我回去以后才会有胆量施展他的雄心壮志,毕竟席儿那个女人可对战争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然也不会故意躲到柯维尔来养老。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个敢于弑父的男人的决心,他是一定要把这个国家拉近战火里当作燃料。” 伊欧菲斯的手此时已经伸进了艾切尔松垮的长裤里,他微烫的掌心肆意又隐忍地摩挲着术士小腹最末端的那一处皮肤,感受着柔软的皮肤下那薄薄的一层脂肪以及更深层柔韧的肌肉。他的手轻柔地在艾切尔身上撩拨起一阵阵瘙痒,却又不愿意再往下挪上那么一寸,去抚慰真正应该抚慰的地方,不愿意开口要求的艾切尔只能继续愤恨地输出他对坦科里德的厌恶。 “该死的,早知道他这么冲动我就不该离开柯维尔,至少可以守着这个蠢货不要暴露他堪比巨怪的智商。” “那现在怎么办呢,哥哥?” 从兄长身上找到了新的目标,伊欧菲斯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暴躁,他故意拖长的声音像长了无数个钩子,钻进艾切尔的耳蜗里让他变得更加心烦意乱。 “让那个蠢货继续糟蹋他的王国吧!比起那让人头疼的家伙,还是先解决你的淘气比较紧急。” 艾切尔的手也钻进了裤子里,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明明是整日握剑的手此时在艾切尔的手心里却柔若无骨,软绵绵任由他摆弄。手掌被带领着继续往下,抚摸在已经微微勃起的肉柱上,颇有弹性的茎体在伊欧菲斯的掌心里脉动,在他握上去的那一瞬间艾切尔的脊梁骨就止不住地由上而下地战栗。 “伊欧菲斯,伊欧菲斯,动一动……” 不管两腿之间再怎么多了个器官,艾切尔始终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体上的变化让他对于欲望的抒发一直隐忍逃避。可在上一次离奇地将伊欧菲斯当作加斯顿狠狠凌辱了一番后,这个腼腆又脆弱的男人终于自暴自弃般地选择直面内心—— 他不是不喜欢性,他只是喜欢当操控者。 即便此时他最脆弱的器官正被身后的半精灵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依然可以清楚地对整个局面进行操控,比如让伊欧菲斯窝得再紧一点,空着的那只手不要忘记摸一摸他已经发硬的乳头,双腿之间的小穴也不要忽略,藏起来的阴蒂也要记得照顾到…… 伊欧菲斯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服务者,使出全身解数将怀里这一滩已经酥软得不停往下滑的娇美骨肉伺候得从喉咙深处止不住地发出甜腻腻的呜咽,并适时提醒自己的哥哥,他唯一的爱人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隔壁就是布兰德,哥哥,你想让你「最喜欢」的崇拜者看到你这幅淫荡的模样吗?” 半精灵在最喜欢这几个字眼上咬字格外咬牙切齿,他不喜欢一切试图靠近艾切尔的人或者动物,但赶走布兰德他还没有想好一个合适的理由,而正在他想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让艾切尔在一声又一声「伟大的,英明的,光辉的艾切尔大人」的赞美声中逐渐接受了布兰德的存在。 “伊欧菲斯,我亲爱的弟弟,你是在吃醋吗?” 穴道里拨动的手指带出黏腻的水声,快感将术士白皙的面庞染上动人的潮红,那双碧绿的眼睛里含着足以溺毙伊欧菲斯的春水。艾切尔逗弄般地挑起半边眉毛,为年轻人的嫉妒感到欢愉。 “你知道的,你明明一切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 伊欧菲斯没好气地吮吻着艾切尔的耳垂,把这个微凉软糯的肉块舔吮得滚烫红肿。但他的剖白并不是全无作用,艾切尔显然被这样直白的示爱取悦,他伸出手勾着半精灵的脖子带着点粗暴地吻了上去。 还不忘在唇齿交缠间继续发号施令。 “进来,伊欧菲斯,只有你能进来。” 051注视(限) 与此同时,在相隔千里之遥的庞德·维尼斯——柯维尔的夏季首都,白色大理石搭建的「圣洁的芙罗拉」王宫里灯火通明,坦科里德看着刚刚拿到手的捷报高兴地直接从王座上一跃而起。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瑞达尼亚那帮婊子养的崽种都是些徒有其表的货色,根本不堪一击,哈!”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 坦科里德从跟随捷报一起送回来的战利品中随便捞了一把。华美的长串珍珠项链,切割精湛的宝石胸针和戒指,精细浇铸的金币各自散发不同的光芒看得人目不转睛。瑞达尼亚贵族家里搜刮出来的财宝就这么毫无美感地堆砌在一起,丝毫不在意宝石之间发生的剐蹭会不会破坏掉这些珠宝的美丽。 “难怪都说战争发财,难怪恩希尔就是把他的狗脑子打出来也要继续这场战争!瞧瞧,我们的矿工要辛勤开采多久才能换来这些东西?而我们这才打了第一次仗!” “第一次出兵就能获得大捷,陛下果真英明神武。” 恭立在一旁的军政大臣萨米埃尔·佩图霍夫是个满脸络腮胡子堪比矮人的中年男人,但即便如此,依旧可以从他浓密的胡须下窥见他激动的心情,仿佛曾经那个在坦科里德执意要强征农夫出战时激烈反对的人不是他一样。房间里其他阻拦过国王,宣称「不要挑起不理智的战争」的大臣公爵们纷纷跟着一起附和起来,好像这场胜利就发生在他们狭长鼻孔下一样赞美得头头是道。 坦科里德没有计较萨米埃尔态度上的转变,也没有趁机嘲讽这位军政大臣看不懂局势的无能,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一次胜利中,每一根血管中都奔涌着让他飘飘然的欢欣,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来为他歌唱,就连沉寂许久的下半身也开始有了翘头的迹象。 胜利是多么美妙! 作为整个北方大陆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坦科里德很难从一般的事务中获得成就感,却很容易在遭到挫折后变得萎靡不振。 深刻认识到这一点大概是在艾切尔将他掀翻在地,然后还踩在他的生殖器上反复碾压后。 坦科里德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将那双冰冷的绿眼睛从脑海中挥走,不管他怎么努力,或者说那些女人怎么努力地服侍,那根本该雄伟的东西就是软趴趴地瘫在腿间,而他始终被那双毫不掩饰蔑视的眼睛盯着。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畸形的怪物敢用这样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什么恶心的,腐臭的烂泥一样,只是和他存在在一个空间都是不可忍受的事情。 可坦科里德再怎么身材高大,在面对魔法的威胁时他也只能够战战兢兢地浑身冒着冷汗,生怕艾切尔心情不佳一个手抖将那炙热的火焰掉落在他的衣角,让他成为柯维尔第一个被活活烧死的国王。 事后回想起来坦科里德甚至不得不气恼地承认自己当时没有直接尿裤子就已经称得上勇气可嘉,可不管怎么找补,那只温顺的绵羊忽然掀掉身上披的羊皮露出冷漠骇人的内里后,这种冲击足以让坦科里德在艾切尔离开的这长达半年的漫长时间里一次成功的勃起都没有。 阿提卡,坦科里德最宠爱的堂妹对此也颇有微辞,这个注重享受的女人愿意与坦科里德顶着乱伦的压力在一起除了有一部分一起长大的真感情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坦科里德对她慷慨的物质贴补,以及他作为一个男人雄厚的本钱。 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堂堂一国国王,居然阳痿了! 坦科里德在确认这一切以后当即就派出了柯维尔能找到的最好的杀手去追杀那个将他变成这幅模样的怪物,然后又因为迟迟得不到回信而更加惶恐不安,恶性循环下更加难以勃起。而阿提卡没有说出口的怜悯愈发刺痛了坦科里德变得无比脆弱的尊严,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来证明他还是一个男人。 唯有铁与血。 一个男人除了床上可以一展雄风外,大概就只有战场上的奋力杀敌可以证明他的英武。坦科里德作为国王自然不能亲自带兵,可不妨碍他以此为由头,想起了自己曾经被艾切尔点破的野心—— “您想要打破柯维尔永远维持中立的主张,走出飞龙山脉开疆扩土,为您的臣民获得更富庶的生活,成就不朽的伟业。” 那个该死的术士居然是这个国家最懂他的人,坦科里德一边诅咒着艾切尔最好死在玛哈坎那无人知晓的原始森林里,一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是召集起了一支军队,偷袭了把绝大部分作战力量放在了南边的瑞达尼亚。 而今天是他收获的日子,他感觉自己被艾切尔夺走的那一部分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坦科里德几乎能听到自己血管中血流汹涌而过的呼啸响声,这让所有高声赞美的大臣们都逐渐变得面目模糊,就连他们的阿谀奉承也渐渐被耳道里的嗡鸣声所取代。 “好了,都散了吧,以后的事明天再议。” 坦科里德率先离开了这个充斥着白色的会议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先去试一下自己回归的部分究竟好不好用。 一阵喧闹将歇息在卧室里的阿提卡吵醒,只穿着一层轻薄白纱的女人对坦科里德的到来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国王陛下为什么会深夜出宫造访,但还是笑着迎接了这位脸上带着不自然亢奋的男人。 “这么晚堂哥怎么来了,是想我了吗?” 女人丰腴的肉体无疑带给坦科里德极佳的触感,他宽大的手陷进这用金钱养出来的上好皮肉,每一根指头都迷恋地抚摸着细滑娇嫩如膏脂般的皮肤。女人丰沛的卷发将她的面庞衬得无比娇艳,在这不沾任何脂粉的深夜,阿提卡的那双纯粹的蓝眼睛便是最好的装饰品。他一把搂过娇笑的阿提卡,贴着白嫩的耳朵献宝似地低语。 “阿提卡,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儿,你摸摸,快摸摸这是什么?” “呀!堂哥你硬了?!” 换做一年前,阿提卡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么可笑的惊叹的,但在经历过无数次失望后,一双柔软的手包裹着那根沉甸甸的肉柱,什么前戏都还没做阿提卡就已经感觉下身变得湿润起来。 “没错,我硬起来了,我又行了!那个狗术士再也影响不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剥夺我行使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权利。” 坦科里德说着和国王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宣言,但这也是事实——摘掉那顶王冠,他和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脱了裤子后也只有一根直挺挺的屌。 顶多说这根屌配得上他的身份,放在男人堆里也是国王级的粗壮。 阿提卡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根肉柱带来的快感,她一边发出惊叹的抽泣声,一边缓慢地往下蹲,直到用精心设计过但因为演练过太多次所以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姿势妩媚地跪在坦科里的面前。 “亲吻它,阿提卡。” 不用坦科里德再命令,饥渴难耐的女人就已经主动,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张开饱满的嘴唇熟练地裹住了眼前怒张的龟头。但阿提卡顶礼膜拜式的磨蹭压抑太久的国王难以忍受,他只想捅进她喉咙的最深处,让无力抵抗的喉咙肌肉颤抖着筋挛着裹吸压榨自己终于重新焕发生机的阴茎。 “唔……” 阿提卡被突如其来的深喉捅得想要作呕,但喉头的激烈蠕动反而带给坦科里德更激烈的快感。他一般不会这么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堂妹,可现在他按着阿提卡的后脑勺不让她逃脱,每一次挺腰都会把整根柱体全部没入女人的嘴里,还为了防止她挣扎之下咬到自己,不惜狠狠掐住阿提卡的下颌,不让她闭嘴。 “呜呜……唔……” 血液再次沸腾起来,坦科里德听不到阿提卡痛苦的呜咽,他双目赤红地怒视着虚空,那双碧绿的眼睛仍在幽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他此时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 「不,你休想再折辱我!」 “陛下!” 坦科里德终于低吼着在阿提卡因过度摩擦而肿胀充血的喉管中发泄出来时,这个美丽娇艳的女人早已哭得眼睛红肿。她从未经历过这么狂风暴雨般的摧折,她本是枝头最艳丽的花朵,可如今却像被无情踩踏过的花泥。 “抱歉,抱歉阿提卡,我刚刚有点太激动了……” 回过神来的坦科里德捧着阿提卡满是泪痕的脸,心疼地小心触摸撕裂的嘴角,女人吃痛地闪躲,他在这样的抽泣声中有些无措。平心而论坦科里德并算不上一位暴君,阴差阳错之下艾切尔反而是为数不多见证乃至亲历过他最多暴力行为的可怜人。所以阿提卡在第一次面对一直宠溺疼爱她的堂兄的暴戾后,失望惊慌的眼神让这位国王愈发焦急。 “阿提卡,相信我,我刚刚真的只是有点失控了。” 国王的尊严让坦科里德说不出更多的软话,他只能用温柔细碎的亲吻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一点点舔吻咸涩的泪水。 “好痛,真的好痛……” 没吃过这么大亏的阿提卡更是找准时机可怜巴巴地抱怨起来,她那双比海还要湿润的眼睛里流动着宛转委屈的波光,看得坦科里德刚刚才宣泄过的阴茎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这次保证不会让你痛了。” 亲吻慢慢下移,坦科里德含住娇嫩的乳珠贪婪地吮吸,肥腻的乳肉几乎可以将他溺死,这与男人完全不同的性征牢牢地将国王的注意力锁定在阿提卡身上,再也没有绿色的眼睛闯进来干扰。他一边亲吻着,一边伸出手抚慰那朵饥渴难耐的娇花,几根手指在肉穴里抠挖,熟练地找到女人最脆弱的一点来回揉弄。 很快嘴巴与喉咙的疼痛就被汹涌的快感所覆盖,过度使用的喉咙难以发出悠扬婉转的娇啼。阿提卡哑着嗓子吱吱呀呀地呻吟,在坦科里德再次将肉柱埋进她的身体里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成调的尖叫。 “啊——太快了……” “感受吧,好好感受吧,阿提卡。这是我重新回来的证明。”坦科里德清明的眼神再次陷入迷离,不知道究竟是在对谁说话,“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带领柯维尔走向真正的辉煌!” 绿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悄悄眨了一下。 052渡口 越是靠近柯维尔,艾切尔和伊欧菲斯所见的景象就越繁荣,仿佛这个以海上贸易和出口矿物原料的国家从不曾遭受过战争的影响。那些大片大片来不及耕种只能荒废的农田,人烟稀少的村落早已被他们抛在了身后,长长的队伍带着沉重的货物一步一步走向百舸千帆、繁花簇锦的港口。 这种怪异的违和感让艾切尔从内心深处感到厌恶,却又为这一切繁荣景象下所埋藏的祸乱而忍不住欢欣战栗。在接受了火之魔法的那一天或许就已经证明了他对混乱的向往,而战争往往是把一切碾成尘土的开端。 「愿复仇之火永燃不息!」 “喂,艾切尔,你保证你那个小皇帝真的会付尾款?” 道格林·齐格林在渡船上挤开围在艾切尔身边的人类士兵,粗声粗气地言乱引来一众怒目,但艾切尔已经习惯了道格林的粗鲁,甚至乐于见到他对坦科里德的不尊重。 “道格林,我只能说不出意外的话你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酬劳,毕竟我们的国王陛下刚打完一场胜仗,瑞达尼亚那里抢来的战利品应该足够他这次的挥霍。” “哈,战争!人类在把我们矮人和精灵赶走后,最热衷于干的事情就互相把脑子给打出来,然后再像兔子一样一窝一窝地生小崽子出来送到战场上继续搅成肉泥。” 矮人长寿,虽然比不上精灵长达千年的寿命,但三百年左右的生命也足以让他们领悟到一些短寿的人类难以理解的真谛。尽管艾切尔十分赞同,但他还是选择制止了道格林在这人堆里继续大放厥词,毕竟这艘渡船上可不止他们一行人。 “好了我的朋友,这都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事情,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机。还是趁天光尚可,好好看一看风景,免得等回去的时候都没有可以吹嘘的东西。” 艾切尔正趴在栏杆上欣赏柯维尔独特的峡湾地貌,细密的水雾早已打湿了他的头发。这只长途跋涉的队伍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坐上轮船从玛琉尔跨过普拉克西达海湾,直奔庞德·维尼斯,否则他们还要沿着柯维尔崎岖的海岸线多走上一个月的陆路。 冰川侵蚀山脉,每一年融化的积雪都会化作湍急的河流从山上卷下无数细小的砂石,日积月累堆积在海底逐渐形成缓坡,甚至堆积出一道自然形成的堤坝,逐渐变成一个湖泊。 这是地质学家珍妮·艾斯马克在上个世纪提出的新理论,艾切尔第一次读到的时候还在诺维格瑞的阁楼里,书里配的黑白插图可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尤其是柯维尔的峡湾边界大多垂直,在这盛夏的时节有数不清的狭小瀑布往海里尽情地倾泻冰川融雪,与黑色的岩石交相呼应,是一副难得一见的画卷。 “雄壮美丽。” 齐格林难得顺从地跟随艾切尔转移了话题,这样美丽壮观的风景可是那群缩在玛哈坎山底下没日没夜敲锤子的矮人们见不着的。他的矮人同胞们也纷纷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比划起来谁找到的瀑布最长,水流量最大。一个矮人的大嗓门就足以把门推开,一群矮人的大嗓门足以把屋顶掀开,艾切尔甚至觉得他们的叫嚷可以把泼洒下来的水流又喊回去。 但他没有阻止这一切,这群任劳任怨的矮人搬运工们虽然粗鄙但个个都是好帮手,对此艾切尔愿意报以最大的宽容。但喜好安静的伊欧菲斯则对他们的喧闹十分不满,但脾气暴躁的半精灵也只是皱着眉头,把晨光剑抱在怀里表达无声的抗议。反而是布兰德最直接,在艾切尔的放权下这一路他已经积攒下了足够的威信。 “好了伙计们,别大声嚷嚷,别逼我把你们从船上扔下去,不要给艾切尔大人丢脸。” “你给自己找了条好狗。” 齐格林脸色难看地注视着布兰德趾高气扬的背影,很显然这个人类军士对其他矮人的呵斥一同落在了他毛茸茸的脸上。矮人的抱怨让艾切尔脸微微发红,即使适应了一路他仍无法百分百接受布兰德的「谄媚」,这位小队长鞍前马后的侍奉让独立惯了的艾切尔不知所措,更让伊欧菲斯感到十足的威胁。 可他难以拒绝。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艾切尔大人,是您救了我免遭狼口,那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我愿终身侍奉您,不求任何报酬,只求您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类似的话还会配上各种英明的,伟大的,神圣的,诸如此类的修饰词,那憨厚面容的大汉可怜巴巴地跪倒在地,只是为了向自己祈求追随机会的模样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几番尝试后,艾切尔不得不默认了布兰德的跟随,至少这位军士做起他的本职工作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出乎意料地贴心可靠。 所以艾切尔不得不为自己亲手挑选的小队长善后:“别这么说,齐格林,他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 “哼……” 胡子上绑着浅绿色蝴蝶结的矮人冷哼一声,扭头不愿再与艾切尔交谈。讨了个没趣的术士只能摸摸鼻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在身旁的伊欧菲斯上。 “马上就要进城了。” 那座洁白的宫殿在晚霞的装饰下像被泼了一桶新鲜的血,最高处的尖顶上只留下一圈浓重的红边,看上去更像是沉淀凝固的陈血。但若是清晨来看,朝阳会赐予这座人类工匠的杰作以神圣的金辉,就算是精灵仍统治这片大陆时所打造的宫殿也不过如此圣洁。但一想到此时里面住着的是坦科里德那个牲口,艾切尔就觉得还是现在染着红光的屋顶更为贴切。 “很显然坦科里德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虽然柯维尔扩大边疆是艾切尔乐见其成的事情,他的心底又何尝没有开疆扩土的梦想?但这件事情绝不应该发生在他离开的时候。坦科里德那个莽夫,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身边一个术士都没有的情况下对另一个比柯维尔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国家发起不正义的偷袭?还洋洋自得地把偷袭的成功当作自己英明指挥的战果? 何其愚蠢! 而这个蠢而不自知的家伙居然是他选择辅佐的国王! “哥哥。”伊欧菲斯压低嗓音,以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姿态与艾切尔交头接耳,“现在我们离开还来得及,我保证可以带着你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离开。” “够了,伊欧菲斯!这个事情你不要再提了,你要真想帮我,不如帮我想想怎么样让那个蠢货变得聪明一点。” 半精灵再一次为自己哥哥的固执感到头疼。 若不是这一趟出行听到过太多艾切尔对坦科里德的咒骂,他都要怀疑艾切尔是不是早已在暗地里对那个徒有其表的人类国王发展出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否则难以解释为什么不论怎么劝说术士都不愿意离开柯维尔。本就不善言辞的半精灵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把雷德温教给他的策略翻来覆去用了一路都没能转变艾切尔的心意,甚至还因为从中听出了那个尼弗迦德人的影子而变得更加强硬。 伊欧菲斯都快放弃了。 可现在,事情迎来了新的转机。坦科里德那个自以为是的蠢猪居然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引领一场战争,瞧瞧那些无人耕种的农田吧,就是最不理朝政的国王也该知道粮食的重要性,可他却能征取只知道种地的农夫和用钱买来的雇佣兵去为他侵略一个国家! 就算把他们这一次去玛哈坎运回来的装备按在柯维尔的雇佣兵身上,伊欧菲斯也可以预见这一场战争的结果。 作为松鼠党的中坚力量打了多年游击战,又在泰莫利亚和瑞达尼亚战场上游走两年的伊欧菲斯对战争有着自己的感悟,他深知一场大型战争的输赢往往最后不在于哪一方的装备更精良,而在于哪一方的意志更坚定。而坦科里德自身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他或许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但绝不是一个可以承受得住挫折的沉稳君主,作为战斗指挥者更是连恩希尔的脚趾头都比不上,柯维尔自己挑起的这场战争注定要走向失败的深渊。 但这些都不是可以在一艘人多口杂的渡船上可以说的言论。 伊欧菲斯看着那些因为柯维尔的第一场胜仗而喜气洋洋的商人们犹如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而那座越来越近的白色水上宫殿——圣洁的芙罗拉更长大嘴等待吃人的怪兽。只待羊入虎口,他们的血肉就会化作战争机器的燃料,只为了成全坦科里德一个人的野望。 “我能保护的只有你,哥哥。”伊欧菲斯贴着艾切尔耳廓说,满意地看到术士洁白的耳朵染上红晕,“但如果你坚持要去见那个蠢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是我永恒不变的承诺。” 唯独只有这句话艾切尔百听不厌。 嘴角不自觉往上翘,面容温和清秀的术士脑海中浮现每一次伊欧菲斯向他许诺时的诚恳与固执。他的兄弟,他唯一的亲人,他永远甩不掉的影子总是会把他所有的爱与热情倾注在他一个人身上,不管这份爱他到底需不需要。 但他的确是需要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他需要伊欧菲斯在他身边,陪着他,支撑着他,不论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要直面什么样的恶魔…… “我知道,伊欧菲斯,我知道。” 艾切尔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伊欧菲斯隐藏在他侧腰的手,他知道半精灵喜欢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互动,果然伊欧菲斯因为矮人们吵闹的脸色立刻舒缓了许多。 “做好准备吧,至少不能让我们的矮人朋友白跑一趟。” “哼,坦科里德若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我看他的脑袋也没有必要在脖子上呆着了!” “呵,钱他自然是有的,但愿不愿意拿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艾切尔看着即将靠岸的码头,嘴角的微笑不复存在,只剩下冰冷。 053归来 坦科里德自然是不想认账的。 当他接到消息,那个已经在外面游荡了大半年,根本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术士,本应该对他摇尾乞怜的畸形怪物突然出现在了圣洁的芙罗拉大门前,还带着一群灰尘仆仆,满嘴脏话粗鄙不堪的矮人和数不清的驴车,正等待他的召见时,坦科里德正在自己的寝殿里看着从南边引进的舞娘们风骚地扭动比水蛇还要灵巧的腰肢。 蜜色的肌肤上涂满了甜蜜的油脂,莹润的光泽在油灯的照映下犹如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得格外诱人,长及腰间的浓密黑色卷发上披戴着细小的金链,与腰间的银铃遥相呼应。每一次手鼓敲打的节奏都有舞娘顺势摆动身体,发出与之相合的悦耳铃声。舞娘们毫不吝啬地袒露出大半边丰盈的乳房,随着舞动颤抖出让人眼晕的波浪,黑色的薄纱裙装下是丰满有力的长腿,上面同样涂抹了散发浓郁香味的油脂,将整个寝宫都熏得飘飘然如临异境。 舞娘们的每一次跃动都牢牢抓住坦科里德的眼球,就连他怀里的阿提卡也顾不上吃醋,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的每一个摆动,就连手也跟着一起打起了节拍。 没有人想从这样如梦境般的享受中突然被唤醒,告诉自己那个曾经把自己踩在脚下的怪物突然回来了,还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同时还想起来自己要还上之前只是为了把艾切尔指使出去而欠下的尾款——天知道,他手里的金币都还没有捂热呢! 嘴角麻药粉都没有擦干净的坦科里德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思考为什么他作为柯维尔的国王居然对自己首都的动向一无所知,他听到消息后先是呆滞了两秒,然后飞快地从榻上爬起来,暴跳如雷。 “什么?他回来了?他居然回来了?所以我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死了是吧?一个中用的都没有?该死的,他回来干什么?我给了他那么多钱他为什么就不能拿着钱消失?!” 说实话艾切尔或许都根本不知道坦科里德在他离开后曾派出过杀手,先不说伊欧菲斯一定会默默地在他身后替他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事实是这些不入流的杀手根本就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反而被尾随在术士与半精灵身后的饥饿难耐的怪物们给分吃了个干净——毕竟他们之间可是一个猎魔人都没有,手里拿着的都是对怪物伤害极为有限的钢剑。 “斯奇鲁·霍拉德呢?不是去的时候是他带领的吗?让他先滚过来见我!” 或许现在唯一还记得斯奇鲁的人就是坦科里德了,这个去时排挤自己然后有命丧狼吻之下的可怜虫早已被艾切尔抛在了脑后。 “什么?死了?现在就剩下艾切尔那个婊子养的了?” 坦科里德更加暴怒,手里的酒杯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散发馥郁香气的佳酿泼洒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一块深色的污迹。 “堂兄,消消气,若是不想见他就不见了,让他滚得远远的。” 贴上来轻拍国王后背的阿提卡也是懊恼极了。艾切尔在她身边时实在是一个再体贴不过的情人,长得好,身材不错,服务也十分周到,嘴甜又懂事,还有一身的本事只是无人赏识。怎么到了坦科里德面前就成了这幅讨人厌的模样,差一点连累了她与堂兄的关系。 “不,我偏要见见他,我可是国王,我的部下完成了艰难的任务理应得到我的召见,得到他们该有的奖赏。” “堂兄果然好度量,唯有像堂兄这样英明的君主才能得到人们的称赞。” “阿提卡,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再去找你。” 对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堂妹坦科里德还是和蔼许多,尤其是看到阿提卡嘴角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时,语气变得格外轻柔。 “那我先走了,堂兄。” 阿提卡没有拖拖拉拉依依不舍,反而干净利落地道别。她不想再与艾切尔见面,这个给她太来了太多后遗症的男人已经让善于见风使舵的女人感到害怕,尤其是她想不通艾切尔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坦科里德对他又怕又离不开,明明不想见却还要硬着头皮接见。 女人的直觉让她本能地嗅到了危险,阿提卡只想在坦科里德的庇护下荣华富贵地度过一生,沾染权力欲望早已在坦科里德登上王位后的温柔许诺中消磨殆尽。 但她仍然没能完全避开。当阿提卡扯着宽大的裙摆在昏暗油灯的照映下脚步匆匆地离开时,她仍在拐进一个走廊时瞥到了艾切尔带着伊欧菲斯,布兰德还有齐格林进来时的身影。 匆匆一瞥之下,阿提卡注意到艾切尔没有穿惯常穿的术士长袍,而是简单地穿了一件不算十分合身的骑士服,紧身的马裤勾勒出大腿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小腿上还带着不知道从哪里蹭上的污迹,说明他连换洗都还没有来得及就第一时间来觐见国王。 阿提卡自己都记不清她曾送给艾切尔过多少件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术士长袍,因为她喜欢看慢慢解开纽扣时艾切尔有点害羞的面庞,可现在看来,或许这一身更适合这位身材清瘦却又不失肌肉的术士。 但除了衣服,阿提卡更是注意到她从未见过艾切尔如此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没有休整,艾切尔脸上看不出一丝疲态,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小意的青年原来也会微微抬起下颌,挺直不算厚实的胸膛,脸上带着温和坦然的表情,小声与身边那位白金色头发的青年交谈。 这位术士没有一个即将见到国王的人应有的谨小慎微和恭敬谦卑。 在温顺唯诺的外皮下,阿提卡终于窥见了一角术士真实的面目。 「哦女神呐!坦科里德会发疯的。」 阿提卡没有再逗留,提起裙摆匆匆离开了这座象征着飞龙山脉守护者芙罗拉的宫殿。 但她猜得没错,坦科里德在看到艾切尔带着汗渍与泥巴以及拍不掉的灰尘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全部前功尽弃,只能用最后仅剩的理智控制住自己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面部肌肉抽动着扯出一个可以吓哭小孩的笑容。 “艾切尔,你终于回来了。” “国王陛下,晚安,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只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不负使命地将您要求的一千套盔甲和佩剑带了回来,我实在是无法忍耐激动的心情不与您第一时间分享。” “所有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佩图霍夫大人了,想必他很快就会清点完毕,但还需要交付给矮人的尾款请陛下尽快让内务大臣批下来,好让矮人们早日回家。” 艾切尔假装没有闻到坦科里德身上隔着几尺距离也能闻到的薰香,假装没有看到坦科里德快要抽筋的眼角,也假装他不知道柯维尔在他离开时已经卷入了战争的车轮,他坦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平视着坦科里德那有些浑浊的金棕色眼睛。 “你当然没有打扰我的休息。”坦科里德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能对这个伪装的怪物露出如此亲切的笑容,“能够从遥远的玛哈坎带回珍贵的装甲,艾切尔你将是柯维尔第二次进攻瑞达尼亚的大功臣。” 这是坦科里德捏着鼻子也要认下的功绩,一开始他只是想把艾切尔指派得远远的,最好远到几年也回不来,死在路上那更是再好不过!但没想到连一年时间都不到,艾切尔非但没死还带回了矮人亲手打造的一千套铠甲,而他亲手选定的军需官却早已身死异乡…… 该死的,坦科里德发现自己就算再讨厌这个不再听话的术士,也不得不承认艾切尔就是有本事把他的任务办得漂亮! 但艾切尔看着眼前这个蠢货克制不住的虚伪快要止不住恶心反胃的呕吐欲望,他为什么可以把一场本应深思熟虑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松,而上天还要给他一次胜利的甜头尝尝?艾切尔想要拽着坦科里德的领子好好质问一番,但跟着他一起来觐见的还有布兰德和齐格林,这两个人绝不应该知道他与坦科里德的关系。 “那将是我的荣幸,陛下。”艾切尔微微欠了上半身,“陛下请允许我为您引荐我们忠诚的朋友。玛哈坎矮人二长老的儿子,山林之子哈斯克·齐格林的曾孙,道格林·齐格林先生。” 矮人行了一个在矮人来十分庄重,但在人类看来十分滑稽的礼仪:“尊敬的坦科里德陛下,家父嘱托我为您带来矮人的问候,愿柯维尔与玛哈坎的贸易往来长盛不衰。” 艾切尔平和地等道格林送完祝福后才指向布兰德,并直接略过了站在他身后的伊欧菲斯,这是他和坦科里德心照不宣的秘密。 “以及在这一次运送中表现出色暂代已故霍拉德男爵职责的布兰德·塔里亚先生。” “陛下,为柯维尔效忠是我的荣耀。” 坦科里德对浑身毛茸茸的矮人和明显就是艾切尔的人的军士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他拢了拢身上的匆忙换上的袍服向两位宣布了赏赐,并又询问布兰德是否愿意继续留在军中建功立业,柯维尔正用得上他这样的人才。 “请您宽恕我的拒绝,陛下”布兰德重重地跪下,无比虔诚,“我的命是艾切尔大人救的,我只愿意留在艾切尔大人身边当一个护卫,我愿奉献我的生命来守护艾切尔大人,这样柯维尔的明珠将永远照耀飞龙山脉。” 艾切尔在一旁听到布兰德这不合时宜的一番剖白都惊得愣了几秒,他一直以为布兰德挖空心思的讨好他是为了在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能够把他算上,所以这次进宫觐见国王艾切尔专门带上了他。可艾切尔不敢相信布兰德居然会拒绝进入军队当一个风光的军官,这个可以摆脱雇佣兵的身份,变成一个真正的柯维尔人的机会。 “布兰德,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但请你不要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国王陛下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一定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默默跟在艾切尔身后的伊欧菲斯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人类,敬佩之余更是厌恶极了他对艾切尔的穷追不舍,但他知道这里不是他发作的地方,伊欧菲斯握紧了双手,眼神恨不得能在布兰德的背后挖个洞出来。 不过显然坦科里德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厌烦地看了一眼这个恨不得原地对艾切尔宣誓效忠的男人,无不恶毒地猜想术士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把一个男人笼络得连向上爬都不顾了,莫不是用上了他两腿之间的那个水淋淋的小洞?无论如何,布兰德已经失去了成为子爵的机会,他被坦科里德看似大方地塞给了艾切尔。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艾切尔那里做一个守门人吧!” 艾切尔还想拒绝,但木已成舟,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与坦科里德闹得不愉快,更何况当事人高兴得满面红光,仿佛能在艾切尔的门房里驻扎下来是天底下最好的差事。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 “好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先退下吧,艾切尔,别忘了明天来议事厅。” 054麻木 “陛下,上个月征集的一千担粮草已经派出,沿路有小支部队守护,但近期瑞达尼亚的蔷薇骑士团十分活跃,可能发生抢夺。” “陛下,我们的现有的航道需要增派人手进行守卫,有海盗趁着最近时局混乱胆敢侵扰刮了柯维尔旗帜的船只,已经有两艘商船不幸被积沉。” “陛下,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向杰莫里克增兵,那里有瑞达尼亚第二大的马场,只要我们能拿下这里,那我们很快就能真正地建立起一支属于我们柯维尔自己的骑兵军团。” “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拿下来了,我们又有什么人手把它守住?还是说我们只需要拿下杰莫里克就行,然后等尼弗迦德人打过来的让再送给他们?” “只要能拿下来,我们自然就有办法可以把它守住!席德大人刚刚才不辞千辛万苦为我们带回来了最坚固牢靠的盔甲和最锋利强韧的刀剑,难道我们还没有办法守住到嘴的肉吗?要我说我们还要继续征更多的农夫,就连那些被俘虏的瑞达尼亚人也应该让他们替我们挖工事,修建堡垒,这样我们真正精锐的部队才能充分发挥出他们的战力,去收割更多瑞达尼亚人的头颅。您觉得我说的对吗?席德大人?” 艾切尔本来聚精会神地看着和闹市区没什么区别的议事厅里那张挂在墙上的超大地图研究下一步进军的方向。地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旗帜做了标记,昭示着各方势力的最新动态:黑色旗帜代表的尼弗迦德已经再次发起了进攻,红色的泰莫里亚已经支应不暇;蓝色代币哦啊的瑞达尼亚为了不让尼弗迦德轻松拿下泰莫里亚不得不增派部队支援。同时银色代表的柯维尔如阴险的狼,缀在瑞达尼亚后方,让这只战绩辉煌的部队不得不兵分两路,疲于奔命。 要艾切尔说,雷德温根本不用游说他去投奔尼弗迦德,坦科里德的偷袭已经为尼弗迦德的进攻分担了不少压力,若是恩希尔真的能吞下整个北方大陆没准还真的能给柯维尔新化一块地盘出来当作公国。 可究竟要如何绕开那群讨厌的蔷薇骑士团,切入到瑞达尼亚腹地呢?艾切尔苦苦思索着,脑海中不停浮现各种山川地图。但渐渐的耳边的喧闹离他越来越远,他仿佛不在柯维尔安全舒适的皇宫里,而是正身处战场前线的营地中。 他看到为了搭造营地而砍伐一空的森林,由他主导开发的新式攻城器已经运送安装完毕,艳阳下由玛哈坎矮人锻造的矛尖闪着泣血的红光,持剑的兵和招摇过市的营妓心照不宣地传递赤裸暧昧的眼神,搭弓射箭的弓箭手们站成一排排练习轮射,驱赶货车的杂役和喂养牲畜的猪倌留下飞扬的尘土…… 军士的吼声,马匹的嘶鸣声,兵器磕碰的击打声……每一个人都很忙碌,但每一个人都没有面孔,全部都空洞地发出让他胆寒的嘶吼。苍白的薄雾在营地周围弥漫,包裹着匆忙修建的拒马,冰冷粘湿,随时准备吞没营地里的一切。 这是战争,每一个伤亡的战士们都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血与肉。 心跳越来越快,艾切尔看着地图彻底出了神,直到军事参谋希尔维亚·夏维德突然把话题引到了他身上,艾切尔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一身冷汗。 “啊?啊,抱歉,我最近熬夜赶图纸有点疲惫了,能再说一遍吗?” 坐在议事厅正中间的坦科里德身穿绿色的天鹅绒外套,胸前用银线绣着一支弯曲的手臂,而这正是蒂森家族的王室标志。国王脸色同样不佳,各执一词的几个参谋吵得他头疼。他看着同样眼下青黑,面色苍白的艾切尔难得地对这个术士多了一丝宽容。 “艾切尔,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希尔维亚还想再拉上这位好说话的术士为自己站台,好让坦科里德同意继续向已经快拿下来的杰莫里克增兵,但艾切尔已经飞快地站起来,草草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诶,诶——席德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好了,希尔维亚,饶了那个可怜人吧,他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坦科里德按住了仍想追出去的参谋,“再把你的想法好好说一遍,这一次我要听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 艾切尔没有停留地一头扎回了自己在柯维尔夏季首都的宅邸——这还不得不感谢坦科里德的大方,将一个因反对他而被抄家的大臣的宅子直接送给了他。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再溜达去正在赶工的军事工厂检查进度,他快要炸裂开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支撑任何一点,艾切尔只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补上之前缺失的安眠。 “艾切尔大人,您回来了!” 守门人兼管家布兰德殷情地为他打开大门,小心翼翼地虚扶着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术士。艾切尔扯出一个疲惫的感激笑容,就足以让布兰德感到欢欣鼓舞。 “您想沐浴吗?热水很快就能烧好,可口的点心也有可以先垫上一口,陶森特的葡萄酒也新到了一桶,可以来上一杯舒缓心情,大人您只需要吩咐一声,我立刻就替您办好。” 布兰德喋喋不休地表达着对艾切尔的关爱,和议事厅里那些硝烟弥漫的争论不同,艾切尔无法对任何一个真诚的喜爱他的人冷脸,即便他已经疲惫不堪,温柔的术士还是肯定了布兰德的安排。 “你真周到,就按你安排的来吧,我先洗个澡,去一去这难闻的烟味。” 梅里泰利女神呐,您真应该销毁这天底下所有的烟斗!因着坦科里德最近迷上了瑞达尼亚抢来的烟草,每一次见到他这个男人都要拿着一个漂亮得像个艺术品的烟斗吞云吐雾,连带着那些军事参谋们也都有样学样地跟着拿起了烟斗,仿佛不抽上那么一口就不是个男人似的! 艾切尔也不是没有被坦科里德半劝半逼地试过,那个可恶的蠢货看着呛得咳嗽连连的艾切尔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还要话里有话的讽刺“不是每个男人都抽烟,不用有压力。”但总而言之,在议事厅里熏了几个月后,艾切尔虽然已经可以屏蔽掉鼻子里的烟味,但只要一离开那个烟雾缭绕的环境就一定要换掉这一身被熏透了的衣物。 “好叻,大人您稍等,我马上就把热水送过来。” 布兰德贴心地把卧室的门关好,艾切尔独自站在暗下来的卧室里疲惫地叹了口气。自他从玛哈坎归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与他同行的矮人们在得到自己的酬金后大部分已经离去,但还是有几个留在了柯维尔,继续当一个「自由」的矮人工匠,为柯维尔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提供最新的武器装备——而这些武器装备的图纸大部分都出自艾切尔与道格林的研究。 艾切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一开始他只不过是想像其他任何一个庸碌的宫廷术士那样找一个好操纵的国王,躲在皇宫里拿着优渥的薪资待遇,简单快乐地做他想做的魔法研究,探寻自己身体的秘密,可坦科里德愚蠢和自私让他难以操控。若要艾切尔彻底冷下心肝来做一个真正合格的术士,把坦科里德和这个国家当作棋子来摆弄,艾切尔又难以克服刻在骨子里的怯懦——他担不起肩挑一个国家命运的重任,更无法把那些在前线的军士们当作可以「以小换大」的筹码,为了所谓的「国家更远大的前程」牺牲。 他原以为他可以的。 艾切尔的手上已经沾染了无数的鲜血,可当他看到从前线传送回来的一张张牺牲名单时,童年的战火和少时的硝烟再次成为他的梦魇,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扼得他无法喘息。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猎魔人都必须要用药物把他们都变成没有感情的怪物,为什么杰洛特每次倾听他痛苦不堪的童年时总是面无表情—— 这世界上有太多苦难,唯有让人变得麻木才能长久地活下去。 “天呐,这一切真的……” “哥哥?哥哥你还好吗?” 从窗口翻进来的伊欧菲斯一回来就看到艾切尔正缓缓靠着墙滑落,紧闭的双眼中渗出连成串的晶莹液体,整个人如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落叶,孤寂又脆弱。 “伊欧菲斯!真好,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艾切尔惊喜地圈住伊欧菲斯的脖子,温顺地把重量都交给对方,任凭半精灵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地上捞起。 “还顺利吗?都组装好了吗?能派上用场吗?” 精疲力竭的术士还是第一时间就关心起派伊欧菲斯前往监工组装的攻城装置,他迫切地希望最新式的攻城锤可以尽快破开瑞达尼亚贵族那用厚重橡木制成的城门和花岗岩搭建的城墙。伊欧菲斯先是在艾切尔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闻着术士身上淡淡的烟味不由得皱起眉头,但还是先回答了艾切尔最关心的问题。 “我亲自监督的呢,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 艾切尔闻言立即卸去了一半焦虑,伊欧菲斯的归来更是给了他更多他不愿意承认的安宁,被坦科里德层出不穷的馊主意搓磨得快要丢了半条命的术士终于可以安心地靠在自己兄弟坚实的胸膛上休息。伊欧菲斯看着艾切尔眼下遮掩不住的青黑和明显凹下去不少的脸颊,就连臀上的肉也变得单薄了些,坐在他腿上甚至有点硌,半精灵顿时感觉自己两周不停歇的在马背上奔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比起兄长在宫廷里呕心沥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哥哥,你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巫师有各种精力魔药,但因为过劳而死的术士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伊欧菲斯,我可没有熬夜,我也每一顿饭都按时吃了。” 艾切尔打了个哈欠反驳,然后在伊欧菲斯严厉的目光中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他只能讨好地又凑上去对着伊欧菲斯冒着胡茬的下巴亲了又亲,试图让生气的半精灵忽略自己这段时间不规律的作息问题。 “哥哥,艾切尔,这一场仗注定不会赢的,如果我们现在就走的话还来得及,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这一切,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都可以……” 伊欧菲斯最后叹了口气,又提起了老生常谈的话题。他不忍心告诉艾切尔在前线看到的真实,他记得善良的哥哥当初在松鼠党那里就厌恶鲜血与死亡,而柯维尔的前线远比坦科里德坐在王宫里得到的消息还要残酷。 想想吧! 强征的民夫,花钱买来的雇佣军,一支乌合之众集结的军队去攻打瑞达尼亚分出来的精锐之师,妄图去侵略别人的土地。就算全部推着最先进的攻城装备、手握最锋利的长矛,躲在最厚实的铠甲后面,当看到对面仇恨的目光时,伊欧菲斯还是能感觉得到身边士兵的战栗。 “雷德温的承诺仍在那里,只要我们主动联系他留在这里的线人他就可以帮忙安排最妥当的方法离开柯维尔,他甚至不要求我们一定去尼弗迦德效力,他只是想要帮助我们——” “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帮助!” 一开始艾切尔还能皱着眉头听伊欧菲斯在头顶的劝说,但一听到雷德温的名字,艾切尔顾不得满身疲惫直接从伊欧菲斯的怀里跳了起来,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地大喊大叫起来。 “伊欧菲斯,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讨厌那个阴险的尼弗迦德骗子!他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更不会如了他的愿去尼弗迦德!” “就算坦科里德他再愚蠢,再下作,但至少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未食言,而雷德温带给我的只有这一生都洗不掉的伤痛。我不管他是不是罪魁祸首,但我最黑暗的时光因他而起,我永远也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那个懦弱无用的自己!” 055原罪 “你确定?你确定你听到伊欧菲斯在劝说艾切尔离开柯维尔,去投靠尼弗迦德?” 安静的办公室里,深褐色橡木制成的沉重靠椅已经在「圣洁的芙罗拉」里服役了上百个年头,并随着每位国王的喜好有过不同程度的改装。比如坦科里的爷爷就在顶部镶嵌了青金石雕刻的雪松花纹期望他的子孙都能像雪松一样不畏严寒。而坦科里德爷爷的爷爷则在靠椅的底部用从飞龙山脉第一个开采出来的金矿中原矿石雕刻出了四只兽爪,深黑的矿石中闪烁着颗粒大小的金色,显得十分威严。 坦科里德的双手正握在他特意挑选的黄金卧狮扶手上,用力得关节都发白。在这个既保留了北方人的粗犷不羁又杂糅了王室彰显权威与富贵需求的精巧穹窿顶下,整张实木制成的办公桌后坦科里德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男人,语气飘忽不定地再次确认了一遍。 第二次增兵传递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谁能想到来势汹汹的尼弗迦德在已经拿下了亚甸以及莱里亚和利维亚,对泰莫里亚和瑞达尼亚形成合围之势,正准备继续北上大举进攻之际,还能在泰莫里亚南部被瑞达尼亚等北方诸国联军伏击成功,就连总司令寇赫伦也不幸身亡?失去指挥的黑色大军无力抵挡打胜了反击战气焰正凶的北方联军,正被驱逐着向雅鲁加河方向撤退。 天杀的,瑞达尼亚这下可腾出手来收拾在背后作乱的柯维尔了! 调转一部分兵力增援后的瑞达尼亚军队无疑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与想要乘胜追击的柯维尔军团打得难解难分。这无疑给了志得意满的坦科里德迎头一棒——他并不是一个军事天才,甚至连命运也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而如今又得知他最讨厌却也不得不最依赖的宫廷术士居然也有了想要离开的心思,坦科里德不得不赶紧深呼吸几次才能不让自己暴怒到晕过去。 “陛下,陛下!艾切尔大人并不想走的,艾切尔大人是个好人,我从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他与伊欧菲斯大人吵得不可开交,我听到的时候他还砸了好几个杯子,我还听到他们提起过一个叫雷德温的名字,貌似是那个男人在怂恿伊欧菲斯大人带艾切尔大人离开……陛下,陛下求求您了,做点什么吧,不要让艾切尔大人走,我不能没有艾切尔大人……” 布兰德越说越难过,憨厚的脸上布满泪水显得更加平庸。只是想像一下艾切尔会抛下他离开柯维尔就已经让他心碎,这个把艾切尔碰上神坛的男人不允许任何人将他的救世主带走。 “可他也没有把伊欧菲斯赶走不是吗?他不是仍然纵容这个有异心的人一直留在身边?布兰德你这样很难让我信服啊。” “那是,那是因为……陛下,艾切尔大人绝无此心呐!” 布兰德支支吾吾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艾切尔恳求他保守的秘密吐露出来。坦科里德已经认定了艾切尔同样有背叛的想法,布兰德之所以会为艾切尔求情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国王没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他琥珀色的眼睛此时如苍鹰一样紧盯着蜷缩在地上的男人。相比起安慰这个跑来告密的人,坦科里德只想从他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艾切尔知道你来找我了吗?” “不,艾切尔大人他不知道……” 布兰德抬起头仓皇回答时鼻尖上还挂着晶莹的鼻涕,这幅邋遢模样看得国王直皱眉头。但至少艾切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清楚了他的异心,这一点总算让坦科里德僵硬的坐姿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平时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在家里有说过什么对柯维尔不利的言论吗?” “陛下明鉴呐!艾切尔大人每天除了与您在会议厅商讨大事,就是去军工坊检查进度,回到家中时往往已经十分晚了,再没有多余的时间会客,更没有说过一句柯维尔不好的话……大人他对陛下,对柯维尔是忠诚的,陛下请您务不要责怪艾切尔大人……” “责怪与否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坦科里德听到满意的答复后,即便心下存疑但仍松了口气。他看着这个情真意切为艾切尔开脱的男人,是那么的崇拜敬仰依恋那位该死的术士,坦科里德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毒,满怀恶意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清楚你的行为对艾切尔是一种背叛吗?” 背叛这个词如烙铁一样烫伤了布兰德,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汉子猛地直起了上半身,红肿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 “不,陛下……这不是背叛……”布兰德十分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我这是为了艾切尔大人好……” 艾切尔·席德毋庸置疑是布兰德不值一提的一生中最美好的存在。 如果布兰德出生于柯维尔一个普通的经商家庭而不是码头酗酒好赌役夫的儿子,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或许最后都不会被卖去当兵的地步。而如果布兰德更善于变通一些,比如平时多给他的队长一些「孝敬」,他也不会被指派来参加这一场在寒冬前往玛哈坎山寻找矮人的自杀之旅。 没错,他出发前就连平时嫌他兜里没几个钱不愿意搭理他的妓女都忍不住因为同情这个马上要去送死的憨厚汉子,免费陪他睡了一觉——整支队伍或许只有斯奇鲁那个傻瓜还会觉得这个坦科里德殿下亲自托付给他的任务是对他的信任与无上的光荣,还等着大施拳脚好回去领功。 但布兰德还是来了,这个老实的军汉没有反抗队长的安排,沉默地接下了任务。他把提前发下来的一部分佣金交给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并嘱咐他们不能被父亲发现家里又有了银钱;然后又在同伴的劝说下给自己买了身厚实的棉袄,把剩下的银币缝在了衣服内里,随后便跟着其他被选出来应付国王任务的可怜虫们一起踏上了南下的路。 布兰德从没想过要反抗。 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吗?贵族老爷们总有安排,而他们这些「只知道偷奸耍滑的下等人」只需要乖乖地听从上头的命令就好了。至于上头是谁,布兰德他们也不关心,这些最底层的军士们本应是最不被人在意的消耗品,哪个消耗品会在意是谁来消耗自己呢? 好歹听从南方来的兄弟们说,柯维尔地盘上的战乱是最少的,柯维尔给的饷银是最多的——虽然柯维尔的国王总是有各种理由收税,把发给他们的银子又变着法地收回去——但至少柯维尔是这片混乱的土地上难得的安全之地,布兰德没有理由反抗。 直到他认识了艾切尔大人。 他从未见过这么温柔体贴的大人物,那双美丽忧愁的绿色眼睛清澈得如山间小溪,林间池塘。术士大人总是温言细语,对他们这些军汉们也从未呵斥过,甚至还关心他们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把他们当作会被看在眼里的人,而不是一个物件。虽然布兰德并不起眼,艾切尔大人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之间最小的山姆,但只要被那双眼睛扫过,这位从未被人关怀过的布兰德就能感受到内心的平静。 于是布兰德开始和其他人一样悄悄地在心里敬仰着这位温柔的大人,可越相处就越无法克制地被艾切尔的温柔吸引——这是布兰德从未见过的美好与真正的高贵。从不质疑上峰的布兰德也渐渐地会在斯奇鲁欺负艾切尔大人时壮着胆子为受排挤的术士说话,试图让这位体贴他们的术士大人在寒冷的森林里过得好一点。 也仅限于此了,布兰德在面对斯奇鲁的训斥时还是习惯性地缩了回去,默默地低下头不再多言语。他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雇佣兵,有什么资格去维护一个高贵的术士呢?好在瑞达尼亚对女巫和巫师的憎恨还没有传染到柯维尔来,大家虽然无法再在明面上做点什么,但趁斯奇鲁不注意的时候还是会把拾来的柴火往艾切尔住的帐篷那边扔几块。 只是在斯奇鲁的寻衅下,艾切尔大人越来越厌恶与这个令人作呕的上峰打交道,他与他的护卫宁可远远地缀在后面,也不愿意和大家凑在一起取暖。布兰德能看到那双温柔似水的绿眼睛的机会越来越少。 但好在斯奇鲁很快就死了,死在狼群的撕咬下。 山姆也死了,死在了雪妖的攻击下。 布兰德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上官的死而感到高兴,但他仍无法克制内心的雀跃,因为从此以后领头人就变成温柔的艾切尔大人了。他更不应该为可怜山姆的死而暗喜,但从此以后艾切尔大人的目光就更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为此贪恋无比,表现得越来越积极。而艾切尔大人也没有辜负他们所有人的期望,带领着他们活着走到了玛哈坎山,还让布兰德见识到了奇迹—— 无边的黑暗中,唯有术士的手中飞出耀眼的火龙。 那冰天雪地里升起的烈烈火海,是布兰德在梦中都不敢幻想的魔法,是人类对火种最深的渴望。 而艾切尔面临险境时毫不畏惧的挺拔身姿和坚毅目光,比他在任何一所神庙中祈祷仰望时看到的任何一座神像都更具有冲击力。即便知道大人的不顾一切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大人的弟弟,布兰德仍旧为这种奋不顾身而心折。 他愿意永远追随艾切尔大人,只求大人的身边留给他一处安身之地。 若是有一天能为了保护大人而挺身而出一次,便是死也值了。 所以他宁可放弃去军中立功建业的机会,也要留在艾切尔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不起眼的守门人。人人都笑他愚蠢,可只要能照顾好艾切尔大人的饮食起居,让他疲惫地回到这座房子时能够有可口的饭食,温度适宜的热水布兰德就感到心满意足。即便要顶着伊欧菲斯大人不满的目光,布兰德依旧坚持为艾切尔大人做所有他能做的事情,只求大人能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 这样的生活踏实美好,远离一切纷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艾切尔大人的身边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伊欧菲斯护卫,大人承认的亲弟弟。 伊欧菲斯讨厌他,或者说讨厌一切出现在艾切尔大人身边的人。布兰德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受欢迎,但原因却是后来才慢慢知晓的。随着对艾切尔生活了解得越来越多,布兰德也渐渐发现了艾切尔与伊欧菲斯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兄弟那么简单——没有哪对亲兄弟会每夜睡在一个屋子里,熄了灯后还总会传些奇怪的动静。布兰德不是雏,他知道那些隐忍的呻吟代表什么。 他没有阻止这一切的身份与立场,可这是不对的! 这是乱伦的,这是有罪的,这是亵渎的! 更可怕的是,那些细碎的动静悄悄地引导着布兰德意识到原来艾切尔大人并不完美,那被术士长袍紧紧包裹的躯体原来也会为另一个男人敞开,原来高贵善良的艾切尔大人也会有——淫邪的欲望。 那既然这个欲望可以因自己的弟弟而产生,那为何不可以对他产生? 以前从不敢想的渴望开始逐渐在布兰德心底扎根,直到此时此刻,跪在坦科里德陛下面前,布兰德也不敢完全否认自己此时的告密与想要将伊欧菲斯从艾切尔大人身边隔开无关,就像伊欧菲斯无时无刻不想把他从那间屋子里赶出去一样。 这是嫉妒,这同样有罪。 接受自己原罪的布兰德无师自通了说谎,他直视坦科里德审视的目光,把剩下的话流畅地说了出来。 “我只是深切地期盼艾切尔大人能回归到他应该走的路上。” 走向我的路上。 056落网 与以往不同,喧闹得如菜市场的会议厅里今天安静得丢根针都能听到落在地毯上的声音。而会议厅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十几把扶手椅上每一把都坐了人。只是他们各个脸色凝重目光飘忽不定,不是盯着长桌上的杯子出神就是盯着墙上的地图发呆,保持着最细微的呼吸节奏,生怕引来坐在长桌尽头的坦科里德的注意。 一开始寄予厚望的尼弗迦德已经被赶回了雅鲁加河南边,马上就要签订什么停战协定。瑞达尼亚成了这场对抗北伐的最大功臣,乘胜追击地调转兵力,集中人手来收拾赶趁人之危在背后捣鬼的柯维尔。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尼弗迦德只能吞下一个小小的辛特拉,而柯维尔却被打得连滚带爬,大部分吞下去的土地又不得不全部吐了出来,只剩下最后一点在交界地占领的地盘仍在苦苦支撑。按照伊欧菲斯的说法,彻底的失败这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时也,命也。 恩希尔认不认命艾切尔不知道,但坦科里德很显然还没有接受既定的事实,仍抓着参谋团的所有成员没日没夜地非要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失败的。 会议室里长久的沉默让坦科里德心中的怒火愈发高涨,他原本英俊硬朗的轮廓都在这几天连轴转的加急会议中变得愈发刻薄,琥珀色的眼睛也因为布满红血丝而显得无比浑浊。 在战场上连番失利的国王像在雪原里游荡的狼王,并不甘心接受狼群的失败是源自自己狂妄的野心与不匹配的军事指挥上的无能与鲁莽。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出口,可在坐的所有军事参谋内勤指挥们都只知道用沉默来应付他,没有一个人愿意或有能力站出来为柯维尔想一个可以改变局面的办法。 统统都是一群蠢货! 艾切尔同样坐在这里,作为柯维尔唯一愿意搅和到这一滩浑水中的宫廷术士,他不得不坐在坦科里德的左手,用余光观察国王激烈起伏的胸膛——他甚至都怀疑坦科里德随时有可能被自己的失败气得晕厥过去。 在参加完一次又一次冗长沉重的战略会议,听身边的这些人来来回回地扯皮,把那些无辜送死的将士们当作互相攻击的手段和筹码后,艾切尔就深切地理解为什么同样是留在柯维尔的术士,席儿就选择只关心学术,从不参与这些「国家大事」。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片沼泽,会把任何一个还有良知的人扯住,不停地向下淹没。 年轻的术士还没有学会为自己裹上不在乎的冷漠盔甲,他做不到像会议室里其他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贵族们那样毫不愧疚地互相推诿责任,他真诚地为每一位死去的士兵感到难过,并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内疚。 他甚至无法像席儿女士那样扎进书堆里当一只鸵鸟,毕竟他只是一个无名术士,全靠无法公开的原因才能在这里获得一个席位。就算最近因为攻城器械的改进攒了一点小小的虚名,他仍旧没有魔法学院或者术士评议会为他背书,他只能闭着眼睛一头扎进这深不见低的泥淖,成为坦科里德手中一把好用的刀。 只是在坦科里德看来,这把刀已经不听话了。 “所以你们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次失败和你们有关?”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所有人都觉得这场失败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坦科里德的声音有些嘶哑,这大概是他之前连着几天暴怒拍桌子留下的后遗症,艾切尔不留痕迹地把身体往反方向又挪了挪,试图离这个随时有可能要摔杯子的男人远一点。 但就算是在强壮的体魄也会感到疲惫,坦科里德或许已经意识到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徒有其表的脓包,就算真的戳破了也只会溅出腥臭难闻的脓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国王并没有像艾切尔想像地那样暴跳如雷,而是侧过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术士。 “艾切尔,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艾切尔有些慌张,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摇头,表示反对。 “当然不是,责任自然不是陛下的。” “那你觉得应该是谁的呢?” 该死的,为什么非要紧抓着他不放?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走神好吗?艾切尔磨了磨后槽牙,不知道这个情绪阴晴不定的国王究竟有什么意图,是要借他的口来找一只替罪羊吗?还是只是想要找他来缓和一下现在紧张的气氛?艾切尔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犹如困兽之斗的国王。 “陛下,这,这轮不到我发言,这种大事自然应该是陛下说了算……” “我说了算?”坦科里德冷笑一声,终于把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从艾切尔身上移开,环视了所有人忐忑不安的表情,突然一声爆喝:“我说了算的话那你们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陛下,陛下我们不知道啊……” “陛下,这也不能怪我们呀,局势变得太快,这谁能预料得到呢?” 安静紧张的气氛一下被此起彼伏地求饶打破,艾切尔见矛头掉转到别人的身上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论这场仗是怎么输的,他对这场战争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若不是他,那些便捷好用的装备根本改进不出来,更别想还能在边境线苦守了。 “但是,有一个人,我要说他的责任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大。” 坦科里德靠在椅背上,端起本应该被砸在地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再次缓慢地扫视过所有人,沸腾的会议厅里渐渐冷却下来,每一个人都害怕极了生怕被点到的是自己。 艾切尔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无比好笑地看着这些人几乎快要抽搐起来的表情。早知道会害怕,那为什么还要在部队里疯狂安插自己的亲信,生怕不能乘着打胜仗的东风好好捞上一笔?又为什么一有了败军的颓势,就立刻又将自己的亲信召回,还带着不少部队护卫,直击从内部削弱了柯维尔军队的作战能力? 愚蠢至极! 闹吧,闹吧!不管是谁被选出来都不会是无辜的,艾切尔双手搭在扶手上仿佛看戏一般跟着坦科里德的目光把所有两股战战的人都转了一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坦科里德最后会把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艾切尔,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艾切尔双手握紧扶手,坐直了身体,差点没笑出声来,“我能有什么可说的啊?” “既然你没有什么可说的,那我就替你说了。艾切尔通敌叛国,当处死罪。” 坦科里德话音未落,艾切尔所坐的扶手椅两侧和靠背就突然翻起机关,几道暗金的光芒闪过,把艾切尔的双手手腕和脖颈牢牢地扣死在这张椅子上。 “坦科里德你疯了吧?我通敌叛国?最不可能通敌叛国的人就是我好吗?在场的哪一个人没有以权谋私,整日想着如何从军中捞上一笔,只有我整夜整夜地研究如何提高进攻的效率,若不是我,你的军队早就被赶回来了好吗?!” 艾切尔被气疯了,他不理解坦科里德这是在发什么疯?如果说整个议事厅里有一个人能真心希望坦科里德成功的话那就是他了,莫非是觉得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就好拎出来当作他无能的替罪羊?这下暴怒的人换成了艾切尔,他试图调动魔法震开身上的束缚,却发现所有的魔力回路全部被截断,强行使用魔法让他全身血液差点逆流,胸口一阵剧痛,嘴角沁出一缕红色。 “放弃吧,艾切尔,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座位,用阻魔金打造的镣铐,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背叛国王的术士。” “还要感谢真正为了柯维尔着想的席儿女士,若不是她的帮助我还没有办法这么快打造出这张为你量身定做的「宝座」。” 一个头戴两角高帽,身穿黑色天鹅绒长跑的女术士从隔壁暗室中走出,向坦科里德微微点头致意。和艾切尔喜欢将术士长袍扣到最上面一个纽扣的保守不同,她的领口很低,丰满的乳房有一半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锁骨与乳沟之间纹有一个黑色的同心圆环,中间是艾切尔看不清楚的咒语。 “很乐意为您效劳。” 有了新的术士壮胆,坦科里德站起来,得意地走到艾切尔身旁,手伸进术士蓬松柔软的棕色短发中,扯住发根猛地一拽。还在思索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艾切尔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痛呼,纤细的脖子隔着领子都被坚硬的镣铐蹭破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 “艾切尔,你将被收押在监,等候最后的审判。” 国王试图从艾切尔的脸上找到害怕与惶恐,但他那双美丽的绿眼睛里流淌着坦科里德不喜欢的憎恨与讽刺。于是他俯下身,贴着艾切尔的耳朵,悄声说道:“别想着你身边那个小白脸会来救你,此时他应该已经先你一步去见女神了。” “坦科里德!坦科里德你对伊欧菲斯做了什么?!” “嘘——嘘——”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终于被惊恐打碎,这种不敢置信的绝望与痛苦无疑让艾切尔的美丽变得更加生动。坦科里德只是注视着这种美丽就感到身体的欲望再次苏醒过来,他那养尊处优的宽厚手掌捂住艾切尔的嘴,无比享受术士柔软细嫩的面皮带来的触感。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想你的小秘密被他们知道吧?” “唔——唔!” 坦科里德不在乎艾切尔此时心里骂得有多脏,他抹去了脸上的微笑,重新恢复威严,对着室内剩下的那些白痴们不耐烦地训斥:“艾切尔通敌叛国的证据我到时候会交给萨米埃尔,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靠谱的计划书,确保我好不容易拿下来的马场不会又还给瑞达尼亚,否则——” 琥珀色的眼睛并没有因为抓住了术士而变得不那么阴沉,国王冰冷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那些不敢为艾切尔辩驳一句的窝囊废和懦夫身上,像是看穿了他们每一个人内心逃过一劫的窃喜。 “你们都会到前线上去,我发誓,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在前线上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057前奏(限) “嘀嗒……” 饱满的汗水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敲碎了黑夜无边的静谧,让浑浑噩噩的艾切尔突然惊醒过来。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真的昏迷过去,或许他其实又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像他之前每一次都希望自己能晕过去那样最后无望地发现自己只是短暂的失神。 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表露时间的机械,唯独月光冷漠透过窗户流淌在地面上的黑色阴影在缓慢地蠕动爬行,窗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赤裸的双脚勉强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可艾切尔并不觉得冷,相反他浑身烧得发颤。疯狂的情欲在药物的作用下把他快要熬干,但他心中的无尽的悲伤将这种煎熬捅了一个窟窿,放任懊悔疯长——虽然痛苦万分但至少不会像一条狗一样向坦科里德那个畜生摇尾求欢。 莹白的月光下,白皙的皮肤因为过高的体温而发红,皮肤表面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长及脖子的短发紧紧贴在头皮上,眼睛被淌落的汗水刺得发红,本该像蔷薇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却因为大量水分的流失而干燥起皮。艾切尔舔了舔流到嘴角的汗液,咸涩的口感暂时滋润了快要冒烟的嗓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坦科里德突然在会议上宣判了他莫须有的罪名后,他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愚蠢的国王要突然下这一步臭棋,将在场唯一一位算得上是真心为他做事情的人抓起来,还要除去伊欧菲斯这个他唯一在乎的人。 难道就只是为了满足坦科里德那丑陋的,上不得台面的施虐欲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滚烫的大脑显然对思考毫无帮助,可这是艾切尔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是他太固执倔强,在伊欧菲斯一次次地劝说下不愿离去? 是他太幼稚愚钝,没有看穿坦科里德这只野兽人皮之下的恶意? 是他太懦弱无能,就算拥有了力量也终究过不好这一生? 既不能彻底顺从,又不敢全然反抗,执迷于虚妄的平衡,终将招致残酷的清算——只是让他明白这个道理的代价太过残忍。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可伊欧菲斯,他唯一的弟弟,已经死了。 一想到已经死去的伊欧菲斯,术士悲切地从胸膛中爆发出一声哀鸣,如同林中的小兽失去伴侣后无助地啼叫。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是他害死了本应该活得自由自在得伊欧菲斯,是他的无知与固执害死了他…… 哦,女神呐,愿他安息!伊欧菲斯,他唯一的弟弟,他仅剩的亲人,他该如何去面对他们早逝的父母,或许在他与伊欧菲斯共枕同眠时就早已无颜面对死去的母亲…… 内心的空洞一点点吞噬着艾切尔仅存的意志,他无声地哭泣着,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带走了更多身体里的水分,用力哭泣时的颤抖让艾切尔脖子上的枷锁变得更紧,差点让术士因为缺氧而昏迷。艾切尔喘咳了几下,布满病态潮红的脸上被各种晶亮的液体糊得一塌糊涂,可他却腾不住一只手来擦拭—— 因为他的两只手此时被阻魔金制成的镣铐巧妙地固定在一块长长的的木板上,为了不让他挣脱,坦科里德甚至还在中间用一根阻魔金长钉穿过了他的手腕,将这个手铐彻底变成艾切尔身体的一部分。细细的血迹沿着金属边缘往下淌,然后又在手肘凝固成深棕色,而这样的痕迹在他身上还有很多,全部混杂在月光投下的阴影里。 一旦失去魔力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艾切尔半废的双手无力地水平张开,将单薄的胸膛完全暴露出来,露出上面斑驳而红肿的伤痕,两个乳头更是咬得破溃到汗液流过都刺痛得让人发抖。而这块木板又被固定在一根沉重的底座上,特意调节的高度让艾切尔只能垫着脚站,否则他的脖子就会被扯得难以呼吸,却又不至于真的窒息。 为什么不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呢? 伊欧菲斯都已经离去,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他,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起离开这绝望的世界呢? 心灵的绞痛暂时掩盖了肉体的折磨,那无尽的痛楚与悔恨将这可怜人撕裂成无数碎片。艾切尔无力地垂下头,茫然地凝视着地面上窗棱投下的斑驳阴影,微张的唇无声诉说着他深藏的苦难。他全然不觉自己这破碎而凄美的模样,早已成了恶魔眼中绝伦的画卷。 “艾切尔,哦可怜的艾切尔。” 冷不丁的声音吓得艾切尔一抖,他仓皇地抬起眼睛,那骄傲的绿色因痛苦而黯淡,仿佛清澈的湖水被骤然搅浑,涌动着深深的绝望和无助。 坦科里德见此心中因为政务积攒的郁气平了一半:战场上的失利从艾切尔的痛苦中得到补偿,只要看到曾对他趾高气扬的术士如今这幅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模样,坦科里德就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点什么——即便瑞达尼亚一直在叫嚣着要彻底报复回来,那群骨头软的孬种们纷纷要求主动议和生怕会被牺牲在战场上,至少艾切尔此时属于他。 阴险狡诈的国王从黑暗的角落中缓慢走出,随着他的移动,黑暗的房间里逐渐亮起火光,月光不甘愿地退缩到窗户外。几个沉默的侍卫守在四角,防止艾切尔突然暴起对坦科里德造成伤害。自觉万无一失的坦科里德同样赤着脚,只披着一件丝绸睡袍,上面绣着波浪与山脉的轮廓,没有拉好的领子中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看清来者的面容后,艾切尔眼中的痛苦与懊悔被迅速燃起的愤怒与刻骨的仇恨所替代。 他对坦科里德这个自私虚伪的男人恨之入骨,明知自己在大事上从未违逆过他,也从未背叛过柯维尔,这个无能的国王却为了掩盖自己在战场上的失误,毫不犹豫地选择将罪责嫁祸于他,甚至不惜置无辜的伊欧菲斯于死地,最终还剥夺了他的魔法力量,将他彻底沦为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这份屈辱与痛苦在他心中结成了冰冷的仇怨,每一眼都充满了深沉的恨意。 “你来做什么?”艾切尔嘶哑的声音透着绝望与怒火,“是死去的老国王终于从坟墓里爬出来,看不惯你这个败家子如何毁掉一切?还是自命不凡的国王陛下终于大发仁慈,亲自来赐我这个‘叛徒’一个解脱?” 艾切尔拼尽全力抬起头,目光如火般灼烧着坦科里德,即便虚弱不堪,那双绿色的眼眸仍旧透着不肯屈服的锋芒。他的愤怒和痛苦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荡,像一只失去自由的猛兽,声声悲鸣却无力挣脱身上的束缚。可坦科里德根本没有把他的嘲讽当回事,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来到艾切尔面前。 “自然都不是,我只是来检查一下成果。” 赤身裸体的艾切尔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光裸的身体上布满坦科里德之前留下的印迹,有些已经有了发炎溃脓的迹象。可被囚禁得奄奄一息的术士斗志昂扬地盯着让他沦落于此的国王,比任何殉道者都要虔诚地祈祷坦科里德立刻死于非命。 这种风中飘摇却始终不愿熄灭的生命力,让坦科里德感到异常亢奋。 “艾切尔,你越是这样憎恨我,我就越是享受被你憎恨的感觉。” 坦科里德伸出一只手,抚摸在艾切尔小腹上红肿的牙印上,这是他上次情不自禁时留下的咬痕。痛楚让艾切尔无法控制地颤抖,然后又在药物的作用下转换成难以忍受的情欲,把他的皮肤变得更加滚烫。 “对自己仇恨的人也会有欲望吗?我以为你的意志力会高于一切。” 一直被术士刻意忽略的部位落入坦科里德手中,在药物刺激下一直充血肿胀的阴茎违背了艾切尔的所有意愿,高昂挺翘在术士的两腿之间,沉甸甸地孤独地吐露着晶莹的前液。而他更隐秘的穴道则一直默默地流淌淫液,哪怕上次粗暴对待留下的红肿都还没有消除。 “呸,你也就只剩下这点本事了,席儿那个老女人清高一世最后也不过是你这种禽兽的走狗,我真是替她感到悲哀。” 很显然这种效力强劲的催情药肯定出自强大的术士之手,而坦科里德现在唯一能找到的术士只剩下席儿·德·坦沙维耶,那个号称自己对政治毫无兴趣的女术士。艾切尔冲着坦科里德的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可惜缺水让他没有太多唾沫,只有零星几点落在坦科里德那张令人恨的脸上,不过也足以让这位国王心情不佳。 “看来你并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坦科里德狠狠地扇了艾切尔一巴掌,足以让脆弱的口腔内壁在牙齿上磕破,把不清醒的大脑变得更加头晕眼花,“但我对你很有耐心,比对任何人都有耐心,艾切尔,我一定会教会你在什么样的处境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口腔里满是腥甜,艾切尔缓缓地扭过头来——刚才那一巴掌扯得他颈部肌肉生疼——他露出一个扭曲而森冷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上沾满血迹,如同幽冥中爬出的食人恶鬼,凄厉又骇人。 “坦科里德,你真可怜,只有这样虐待我才能让你那根没用的东西勉强站起来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阴鸷的国王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艾切尔轻而易举地牵动了情绪。片刻的怒火燃尽后,他忽然笑了,手掌轻轻拍在艾切尔布满指痕的脸颊上,笑意如云霭后的阳光般晦暗不明。这变幻莫测的情绪如寒风穿骨,让艾切尔后背的汗毛瞬间根根竖起。 “听听你的话,艾切尔,是迫不及待想要再尝尝了吗?我以为上次已经满足了你,但显然你的胃口大得超出我的想像。这就是为什么你身边有了一个杂种精灵后还要再给自己找一个强壮的仆人吗?” “我可没有两个人轮番上阵满足你的本事,所以你的淫荡本性应该被好好管教管教。” 坦科里德这才亮出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或者说特意为艾切尔量身定做的刑具:一根长长的、弯曲的、布满小凸起的金属长针,一个金属制成的小巧牢笼连着一根皮革腰带。艾切尔似乎瞬间就理解了这些东西的作用,他极力忍耐着挣扎地冲动,咬紧牙关不向这个他最仇视的男人求饶。 坦科里德欣赏了一会术士沉默地反抗,完全不在意艾切尔此时的狼狈,他在艾切尔的胸膛,离乳头很近的地方亲吻了一口,尝到了术士微咸的汗水滋味,为嘴唇下肌肉不自觉地抽搐而感到得意。 “你在害怕我,艾切尔。看来疼痛还是有用的,但我今天不会再打你了,你的身体我还有别的安排。艾切尔,看着我,我想要你长久地活下去,做我最听话的一条狗。” “你这个疯子。” 艾切尔冷漠地看着坦科里德握住他肿胀得几乎快要烧起来的阴茎,得不到满足而难过得哭泣的铃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鲜嫩赤红的内里。 “过奖了我的甜心,我以为你在见过我的第一面时就已经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你依然选择了靠近我,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所以这一切又怎么不算你咎由自取呢?” 国王一边将那根金属针缓慢地插进从未扩张过的尿道,一边毫不留情地将言语化作的刀子捅进艾切尔的胸口。一个个突起清晰滑过脆弱敏感的尿道,无情地碾压过充血肿胀的黏膜,撕裂的痛苦与奇异的快感交融在一起,饶是艾琪儿咬紧牙关也无法克制地从缝隙中泄露出一丝软弱的呻吟。 “啊,到底了。” 坦科里德有些苦恼地旋转着长针,身体深处被翻来搅去地痛苦让艾切尔再也忍耐不住发出痛苦地嘶吼。 “坦科里德你这个畜生,变态,狗杂种,啊——” 金属长针最底端的小球终于在紧闭的肌肉间找到了一条出路,在坦科里德用力一捅后钻了过去,终于进入到膀胱之中,尖锐的排泄感几乎要奔涌而出。这种比疼痛更强烈的羞辱让艾切尔全身都在颤抖,牢牢固定住的双手手腕处的伤口再次被轻微撕裂,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 “抱歉抱歉。” 坦科里德听上去毫无歉意,他满意地揉了揉全部没入阴茎,只留下一个伞型尾柄的金属针,愉快地听到艾切尔支离破碎地喘息呻吟后,将配套的金属笼扣住了这根因为疼痛而疲软下去的肉柱。而t型的腰带穿过两腿之间的是一根细细的金属链,正好勒在娇嫩的阴唇之间,摩擦在勃起的阴蒂之上,每次细微的挣扎都是对不该生长出来的器官的强烈刺激。 “真漂亮,艾切尔你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比你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漂亮多了。” 金色的牢笼圈禁着艾切尔男性象征,而他的女性器官正时时刻刻被侵扰,艾切尔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恨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坦科里德,你最好祈祷我会在你手下速死!否则,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每一分屈辱,我定要十倍奉还,让你品尝同样的痛苦!” “小怪物学会放狠话了。” 正在审视自己残酷杰作的国王冷笑一声,轻蔑地示意侍卫将桶中的冷水泼向艾切尔。一桶接一桶刺骨的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冰冷渗透到骨髓,让艾切尔不由自主地颤抖。水从脸颊滑落,终于为他提供了掩饰的机会,掩盖住他无声的啜泣。无助的术士在寒冷的冲击中哀悼着,为自己落入如此境地的绝望,为命运的无情捉弄而痛苦,更为逝去的伊欧菲斯而深深悲怆。这片刻的宣泄,如黑夜中的一束哀光,映照出他破碎的灵魂与被碾碎的希望。 “好了,洗得差不多了。” 满身汗意与血迹被冲洗干净,只剩下皮肤表面的鸡皮疙瘩,艾切尔嘴唇发紫明显有些失温,坦科里德再次走上前,扯住艾切尔的头发迫使术士与自己对视。 “不喜欢吗?这可是我为你专门抽空设计的装饰品,以后你每天都会带着这个东西,只有我才能将它解开。你可以继续仇视我,可当你想要尿尿的时候还是只能跪着求我让你放水,让我们看看究竟是你的骨头硬,还是你的膀胱容量大吧。” 艾切尔本来就已经一夜没有排泄,好在大量出汗带走了许多水分,此时膀胱中积累的尿液并没有到憋不住的程度,可尿道中的异物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排泄权已经被剥夺,这种认知让他反而愈发想要尿出来。 “原来你想要我求你,高贵的国王陛下费这么大周折原来只是想要我一个小小术士的求饶,为什么不早说呢坦科里德?” 国王脸上闪过一丝愠色,艾切尔快意地示意他上前:“你靠近一点我就求你。” 近在咫尺的那双绿眸里,泛着点点涟漪,支离破碎中蕴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这种绝望迫使着坦科里德像中了魔咒一样一点点向艾切尔靠近。 “再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艾切尔从未展露过的顺从让坦科里德忘乎所以地放下了戒心,亦或者是对自己过于自负,认为只要截断了术士使用魔法的能力艾切尔就可以任由他搓扁揉圆,总之国王把耳朵凑到了艾切尔嘴边,等待着悄悄话。 “我求求你——” “啊啊啊——” 坦科里德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作为现任国王,老国王的独子他从未受过什么肉体上的伤害,但此时他捂住自己的耳朵痛弯了腰,鲜血从指缝中不停溢出,手掌下是只剩下半个的残缺耳廓。 “哈哈哈哈哈,这只是开始,这只是开始,啊哈哈哈啊哈——” 艾切尔一边大笑着,一边咀嚼着嘴里令人恶心的血肉,当着坦科里德的面将咬下来的那半只耳朵吞进了肚子里。苍白的嘴唇染得鲜红,尖锐的笑声让艾切尔看起来格外疯癫。 暴怒的国王挥开了手忙脚乱想要替他包扎伤口的侍卫,他先是狠狠一拳砸在艾切尔的小腹上,疼得身体并不强健的术士眼前一黑,然后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下巴上不断滴落的血让他看起来异常可怖。 “艾切尔,你真厉害,看来我不需要考虑你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了。”随即他扭头对着一个随从大吼:“把东西给我拿过来!” 术士已经陷入某种癫狂之中,仇人的血肉滋长了他的勇气,房间里来回飘荡着艾切尔刺耳的笑声。坦科里德捂着耳朵,琥珀色的眼睛阴狠地盯着艾切尔,似乎在想应该剜下哪块肉来补偿自己。 很快,冲出去的随从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滋滋冒烟的铁棍,铁棍顶端是一个烧红的铁块,上面用铁丝弯曲扭成了一行字母,同样红而亮,烫得像金子做的印章。 艾切尔仍没有反应过来即将会发生什么,他一边笑一边筋挛般地颤抖,完全不顾双手的撕裂和脖子上的束缚,以一种自我毁灭式的狂喜来宣泄之前积攒在内心的痛苦。直到坦科里德接过随从手中的烙铁,将其按上了术士的小腹。 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驱逐了血液的腥甜,艾切尔的笑声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短暂地停顿后是更加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曾经被绑在火刑柱上活生生地差点烧死,艾切尔依旧差一点被这种酷刑疼晕过去——或者说他如果真的可以晕过去还更好一些,至少不用发现自己的肚脐下多了一行极具羞辱意味的文字。 “国王的婊子。” 身体无法克制地抽搐,刚刚才冲洗过的皮肤表面再次变得黏腻,烙铁烫过的地方一片焦黑,伤口的边缘红肿得恐怖,渗出浅色的液体,缓缓流淌在皮肤上。他只觉得小腹上仿佛被人压上了一块无法移开的焦炭,炙热的痛感不断向内渗透,似要将他彻底焚尽,灼穿他的身体与灵魂。 坦科里德凝视着那脸色苍白如死人的术士,目光落在他身上印下的烙痕。艾切尔因疼痛而发软的身躯微微颤抖,然而屈辱的姿态却再次挑起了坦科里德内心深处的暴虐欲望。他几乎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开视线,仿佛只有在艾切尔的痛苦中才能寻到真正的满足,下半身疲软的性器渐渐再次有了抬头的迹象。 手中的烙铁渐渐冷却,而国王却始终不愿放手,仿佛这一刻的控制是他掌控一切的象征。 “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了,”坦科里德冷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他现在可是我重要的资产。” 058背叛 “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 “至少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 到处都是天鹅绒装饰品的房间里点着宜人的熏香,铃兰的清淡香气与人们对术士神秘浓郁的刻板印象截然不同。席儿·德·坦沙维耶依旧穿着她最喜欢的墨绿色长裙,但换了款式,弯腰站在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架前摆弄着几枚精雕细琢出来的水晶棱镜,琢磨着它们应该摆放成哪一个最合适的角度,通讯法阵的影音传送效果才最佳。 手中精巧的工作一点也不耽误她对坦科里德此时半边脑袋都被包起来的蠢样发出嘲讽,而被冷嘲热讽的坦科里德却一点也不敢生气,只能坐在那里讪笑。 “席儿夫人,这都是意外,意外……” “呵,意外。” 席儿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像猫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在全包眼线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深邃,只是一眼坦科里德就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时,第一次被母亲带着来见这个女人时的手足无措。而国王的母亲,如今的泽丽卡太后正坐在一旁,心疼无比地看着被人咬掉半边耳朵的儿子,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诅咒。 “那个该死的叛徒,该下地狱的孽种。”这样粗鄙的语言从端庄温柔的泽丽卡太后嘴里冒出来可不常见,连席儿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就不该留他一条性命,这种卖国贼就应该直接处死!” “母亲,您就不要再说了,我都跟您重复多少次了,我留着他另有他用。” 不敢对席儿发火的坦科里德面对自己的母亲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躲开了母亲想要触摸他面庞的手,转而继续朝向席儿。 “席儿夫人,所以您到底有没有方法可以恢复我的耳朵呢?毕竟我可是国王,总不能一直捂着耳朵面见朝臣吧?” “你的耳朵与你的王位有什么关系吗?就算你长着两只驴耳朵去议事厅我猜也不会有人敢议论一句。科里德(corid,tankred的昵称),你要学会做一个真正的国王。” 想要恢复伤口未果,还又被说教一番,坦科里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若是换做早前的艾切尔,坦科里德估计早已大发雷霆,因为艾切尔的懦弱好说话的本性早已被他拿捏。但席儿是他从小到大都不敢放肆的女术士——她的严厉一直让还在学习阶段的坦科里德畏惧,尤其是他的父亲还十分赞同这种严厉时。 “您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母亲您还可以在这里呆一会,我先走了。” “席儿,席儿你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吗?这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忍心让他就以后只有半边耳朵了吗?” 泽丽卡太后还在替坦科里德哀求,如任何一个看到孩子受伤都会心碎的母亲那样。但愤怒的国王已经甩开步子离开了这所专门为席儿开辟的宫殿,再也不愿意在这里受辱。可在愤怒的表面下,他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一丝懊悔——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像艾切尔这样对他予取予求的术士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纵观整个大陆,或许只有恩希尔麾下的术士不敢反抗他的指令,其他的国王们总是对自己「供奉」的宫廷术士毕恭毕敬,因为这些巫师与女术士们手中掌握着他们一辈子也无法习得却又忌惮不已的力量。而这些巫师们在经过漫长的学习和评议会的选拔后,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养成了一身趾高气昂的臭毛病,并且在王室的退让下越发发扬光大。 席儿已经算是十分不愿沾惹政治的了,在其他女术士们都想方设法召唤迪精、扭曲命运,控制王家布告、王位继承,最次也要强制他人使用刀叉吃鸡肉时,她把时间都投入了研究上——至少表面上如此。可就算这样,享受着泽丽卡太后的优待,席儿也不愿意为坦科里德的事情多操一份心,因为那些污糟的「军情」只会浪费她有限的时间与精力。 唯有艾切尔·席德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巫师,对自己的来历三缄其口,却偏偏有着一身连席儿都忌惮不已的魔力和广博的知识储备,对坦科里德提出来的各种离奇主意都会想方设法地去达成,完全不似他的同僚们那般吝啬魔力,只愿意做「大事」。 他是一个异类。 最令席儿无法理解的是,艾切尔明明掌握着可以将国王玩弄于鼓掌的力量与魅力,却毫无野心,只是一个首席术士的名头就能把他哄得忙前忙后,为坦科里德当牛做马。而如今,即便是席儿也想不通为什么国王得了这么好用的一个帮手却不好好珍惜,居然还要在这个瑞达尼亚已经打上门来的节骨眼上自断臂膀,把艾切尔借着通敌的罪名囚禁起来。 席儿一边安抚着泽丽卡太后一边忍不住再次琢磨起艾切尔,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巫师,完全不在意自己其实也为艾切尔的悲剧出了分力。威严的女术士对这位温柔正直的母亲比对那个既不听话又不聪慧的儿子温和多了,她放下手中的水晶棱镜,拍了拍这位满面愁容,捏着手帕不住擦拭眼角的母亲。 “泽丽卡,不是我不想,是不能。”席儿叹了口气,“科里德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可以承受魔力改造的基础,我如果胡乱在他身上操作,没有人可以担保后果是什么。” “天呐……我可怜的孩子……” 席儿沉默地看着埋头痛哭的太后,这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估计根本就不知道真正可怜的是那个被国王囚禁起来的术士。 那才是真正可怜的孩子。 ************* “喂,伊欧菲斯哥哥你好点了吗?” 尽管坦科里德几次三番地用伊欧菲斯的死来戳艾切尔的心窝,试图让倔强的术士变得更绝望痛苦一些,实际上传闻中已死的、艾切尔的贴身护卫、夜晚时的秘密情人伊欧菲斯正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被一个穿着粗布衣裤的孩童用手推搡,想要从这个身负重伤的大人身上得到点反应。 半精灵只能艰难地点点头,尽管他仍然四肢僵硬嘴唇黑紫,就连皮肤上都显现出青色的血管印迹,腰间还裹着厚厚的绷带看起来极为可怖,但至少他还活着,会喘气。 “唉,你到底还要过多久才能好啊。” 小孩叹了口气,尖细清脆的嗓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虽然头发剪得糟乱,但清秀的侧脸还是能看出女孩的轮廓。她熟练地端起木头挖出来的小碗,小心翼翼地凑到伊欧菲斯嘴边给他喂水。水里有点甜味,是特意加的蜜糖,而伊欧菲斯正是靠着一碗一碗的蜜糖水才熬过了头几天最为艰难的日子。 喂完水,女孩又端来水盆,分量不轻的水盆她端得稳稳当当,一看就是做惯了家务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她一边拧着毛巾,一边向伊欧菲斯汇报自己打听来的情况。 “我今天卖花专门去那几个贵族家门口附近转了转,好像听里面的人说艾切尔哥哥被判为卖国贼,让国王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没有人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他们还说接连的败仗都是因为艾切尔哥哥通报消息才会输,现在间谍抓到了,柯维尔就能保住了。” “要我说这些人可真是没脑子。” 女孩撅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一边麻利又轻柔地将伊欧菲斯的脸庞脖颈儿手脚都拿手帕擦了一遍,若不是伊欧菲斯眼神实在吓人,只怕是连裤子都会被扯下来让她好好清洁一番。 谁能想到那个去年在五月节偶然遇见的不起眼的花童居然是雷德温留在庞德·威尼斯的线人?名叫薇拉的女孩年纪不大却已经是经验老到的「尼弗迦德探子」,就连当初两人的相识也是薇拉见伊欧菲斯不像本地人,才特意凑上前去套近乎的。自从艾切尔与伊欧菲斯从玛哈坎回来后,得到指令的她更是顺利搭上了伊欧菲斯,成了每日给艾切尔家送花的固定货源。 这一切自然都是悄悄背着艾切尔进行的,专心于工作的术士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每天都会送新鲜的花过来,而伊欧菲斯回不了森林难道还不能欣赏几只花吗?大方的术士便没有任何异议地同意了这件事。 谢天谢地,若不是薇拉送花时发现没有人回应,壮着胆子溜进来察看发现伊欧菲斯倒在地上,只怕这位体格强健的半精灵早已抵挡不住毒药的侵蚀,要魂归故里了。 伊欧菲斯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孩弯腰收拾自己累得满头大汗,一方面是实在是羞愧难当一方面也因为听到艾切尔的消息而担忧愤怒,激烈的情绪让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看起来随时都会口吐鲜血。女孩见状连忙轻拍他的后背,有模有样地安抚着这个此时无比脆弱的半精灵。 “你先别着急,艾切尔哥哥这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们的房子我也去看了,一直有人守着,估计就是等你回去自投罗网哩!” 伊欧菲斯听到后眨了下眼睛,表示知道了,他还想要听更多的消息,可屋子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薇拉,快过来帮我看一下柴火!” “来了爸爸!”女孩昂起头应了一声,“伊欧菲斯哥哥你就先躺会,等会我来给你换药。”话还没说完,她就一溜烟地从床上跳下来跑得没影了。 伊欧菲斯目送她离去后又开始对着粗陋的屋顶发呆,房顶上的木板有几道纹路都已经数得明明白白。无法移动的躯壳是他被迫的束缚,实际上他的思想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哥哥,哥哥,你到底在哪里?你还活着吗?坦科里德那个畜生有没有伤害你? 这些问题已经在他的心头翻滚过千万遍,他是那么想尽快找到艾切尔,然后带他离开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可他什么也不能做,身体里的毒药还没有代谢干净,目前最多也只能稍微挪动一下四肢,腰间被布兰德捅穿的伤口也还没有愈合。 天杀的布兰德,他早就知道这个人类不安好心!伊欧菲斯一想到那个已经被他杀死的人类,他的伤口就疼得愈发厉害。只是一剑让布兰德穿心而死真是太便宜他了,那个该死的告密者,亵渎者,就应该被碎尸万段,挂在城墙外让乌鸦来啄,让野兽来吞食! 那双看似老实的眼睛总是悄悄地偷窥艾切尔的一举一动,明明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却总是一副谄媚奉承的嘴脸,让人恶心,面对伊欧菲斯的排斥更是会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艾切尔给他解围…… 他就知道留下这个人类会惹来麻烦,可偏偏艾切尔很信任维护那个人类——没办法这就是他的哥哥,善良得近乎懦弱,明明已经掌握了力量却又偏偏有个改不掉的心软的毛病。 但他早就该想到的,那一次争吵后留在门口的热水桶,谁知道布兰德那个畜生偷听了多少!他本应该是哥哥的保护者,却什么危机也没有察觉到,甚至到了若不是那个狡猾的人类自己忍不住要炫耀他的计谋,伊欧菲斯或许到死都会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究竟是为什么。 “好吃吗?专门为你定制的早餐,不过我想伊欧菲斯大人应该不在意这些东西吧。” “连多看我一眼都嫌烦的伊欧菲斯大人,又怎么会在意是谁为你准备的食物呢?” 布兰德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伊欧菲斯已经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正准备去院子里练习的伊欧菲斯发现自己的手脚变得格外沉重,呼吸变得急促,头痛欲裂,若是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沿着颈动脉往上延伸出了黑色纹路。 “你在说什么,布兰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伊欧菲斯扶着桌子勉强站稳自己,怒斥着平日里不允许进入卧室的布兰德。可平时唯唯诺诺的男人今天挺直了腰杆,伊欧菲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人类居然还比他高出半个头。 “我本应该在外面等待您死去,但是请原谅我,我太想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了。” 伊欧菲斯并不愚蠢,他只是蔑视人类的存在,忽略了这个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布兰德其实也可以对他造成伤害。此时他的小臂和手背上也蔓延出黑色的斑纹,不用想这种纹路已经遍布了他全身。他的头更痛了,胃里也像吞了铁水一样滚烫,呼吸间带着血腥气,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但他仍竭尽全力地稳住身体,反手悄悄地去摸身后的晨光剑。 “你给我下了毒?布兰德,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艾切尔呢?你是不是也伤害他了?” “不不不不,我怎么会伤害艾切尔大人呢?”布兰德滑稽夸张地摇摆着双手,仿佛只是想一下这个念头都是对艾切尔的大不敬,“那瓶珍贵的毒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伊欧菲斯大人。” 很好,艾切尔至少还是安全的,伊欧菲斯反手握紧了晨光剑,这个平时无比轻松的动作此时让他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他的力气已经不多了。 “可是为什么呢?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以没有伤害过你,你也知道我和艾切尔是亲兄弟,你既然这么尊敬崇拜艾切尔,又为什么会对他的兄弟下手?” “因为你要把艾切尔大人从我身边夺走!你逼着艾切尔大人背叛柯维尔!我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亵渎发生!伊欧菲斯,你是对神圣的冒犯者,你的存在只会把艾切尔大人拖往无尽深渊,唯有我才能真正的守护艾切尔大人!” 布兰德咆哮着,唾沫星子都能溅到半精灵脸上。伊欧菲斯已经能猜出大半事情的起因,却完全没有想到布兰德居然对艾切尔有如此深的执念,更没想到这个被柯维尔搓磨了一生的人类居然对这个国家有着如此强烈的情感。 “所以毒药是谁给你的,这种品质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路边摊货色。”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布兰德那张平庸的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这是坦科里德陛下的恩赐。” 在听到坦科里德的名字后伊欧菲斯就失去了继续与布兰德周旋下去的耐心,同时身体里的毒药已经发作到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程度,不能再等了。 “唔——” 他先是踉跄了一下,连带着桌子都翻倒在地,杯碗盘碟摔落一地,砸碎成无数碎片。布兰德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为伊欧菲斯此时的丑态发笑,以为这个总是高高在上无视他存在的精灵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却不料伊欧菲斯下一秒就抽出晨光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你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坦科里德那个禽兽的。”伊欧菲斯贴着布兰德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才是亲手把艾切尔往深渊里推……” 布兰德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到伊欧菲斯焦急又愤怒的表情后,他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这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可他犯下的错已经无法挽回,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态,布兰德抽出腰间短剑,狠狠地刺进了伊欧菲斯的肋下,甚至不惜让腹中的剑穿得更深。 “我才是,艾切尔大人的守护者……” 伊欧菲斯若不是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只怕是会怒极反笑。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调动所有的意志让这只手掐在布兰德的脖子上,男人的气管被死死捏住,再加上腹中脏器破裂,布兰德最终还是没能等到他想要的结局。 或者说布兰德想象中的结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伊欧菲斯比他更清楚这一切,他亲眼看到过坦科里德隐藏在俊美外表下的丑陋,以及他一直对艾切尔从未断过的邪恶念想。 他要去把艾切尔救出来,从坦科里德的魔掌中救出来! 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伊欧菲斯和布兰德一起轰然倒在地上,倒在一地的碎瓷片上,眼前逐渐陷入最深的黑暗。 059高潮(限) 洁白的细亚麻布制成的窗帘被海风吹拂着自由舞动,窗帘边缀着手工编织的淡蓝色蕾丝花边,仿佛是把天空的颜色偷来了一抹涂在布上。整块大理石雕刻的石柱安静地伫立在房间四角,从天花板正中间垂落的水晶吊灯同样在风的扰动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再无多余的装饰,空旷纯粹得像个圣堂。 天气正好,身处大陆最北端的柯维尔夏日傍晚总是透着凉爽的,就连海风卷来的咸腥也成了浪漫的讯息。身穿白色长袍,腰间挂着金色长链的坦科里德靠在落地窗前,表情悠闲又自在,从玻璃之外流泻进来的柔和霞光照耀在他身上,就连晃动的发丝也裹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站在城堡中央塔楼最顶端的窗口就能远眺普拉克希达海湾的大致全貌,闪着粼粼波光的海面上倒映着一轮火红的太阳,阳光铺洒过的波浪间漂浮着大大小小远近不一的船帆,它们颜色各异,方向不同,但总之是繁荣的,看不出丝毫战火带来的阴霾。 “真漂亮啊。” “你不喜欢这里吗?这可是我专门为了你腾出来的房间,专门为了你而铸造的鸟笼。” 欣赏着眼前国王特供的景色,坦科里德啜了一口尼弗迦德产的红茶,清澈顺滑的液体却偏偏有着苦涩回甘的口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品味。南方的茶园正时兴,借着海运的东风,远在柯维尔的国王也能享受到来自最南边的风味。 “要尝尝吗艾切尔?这可不是随便能弄到的好东西。” 若不是坦科里德主动提及,安静的房间里怕是难以察觉第二个人的存在。在这样一个安详舒适的环境里,居然跪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或许完全说是赤身裸体也不对,这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身上还披着一层薄纱,比窗帘还要轻透,裹着比不裹还要色情。 透过薄纱,可以看到鲜红的麻绳残暴地紧紧勒进男人的皮肤,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凹陷,这种极致的束缚迫使着艾切尔张开双腿,手指与脚趾在身后相会。而无法遮挡的两腿之间一个精巧的金色约束装置扣住了男人的性器,在看不见的股间有一根金色的链条穿过。一行醒目的,仍结痂的伤疤横贯男人的小腹,而小腹微微隆起,形成一个滑稽的弧度。 浑身酸痛不已的艾切尔低着头,没有理会坦科里德。没有人给他修剪的棕色头发已经及肩,柔软地披散开。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是同样的光晕,将他塑造成一具仍有呼吸的雕塑。 多么讽刺,在这太阳底下,不论善恶美丑,大家都平等地汲取着不可或缺的温暖。 「故乡的夕阳也是这种颜色吗?会这么冷,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吗?」 坦科里德对艾切尔的沉默已经习惯了,但仍为这个术士不合时宜的倔强感到恼火。他端着白瓷茶杯,走到艾切尔面前蹲下,空着的手用力捏住尖得戳手的下巴抬起。 “看来是我太健忘了,忘记你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 头被抬起来,可艾切尔目光仍落在一旁,不愿意与坦科里德接触。坦科里德黏稠的视线从术士颤动的睫毛移动到术士的合不拢的嘴唇上。艾切尔颜色浅淡的嘴唇中正含着一枚口枷,由束缚在脑后的皮带固定,从而根本无法将嘴合上,更别提说话。中间的圆形空洞中可以看到微微蠕动的舌头和更深处的咽喉。艾切尔无疑因为坦科里德的接触而感到紧张,他的咽喉蠕动得更加快速了。 “但至少学个狗叫还是可以的吧?” “瞧瞧,又流口水了。” 紧张让艾切尔的唾液加速分泌,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一缕晶莹的液体蜿蜒顺着白得透明的皮肤流下。这种宛如牙牙学语孩童的行为让保持沉默的艾切尔感到羞耻,可他已经学会了不要做任何反应,否则坦科里德只会变本加厉地继续羞辱他。 “渴了吗?喝点水吧。” 克制着全身上下所有的抗拒,艾切尔没有挣脱坦科里德的手,哪怕他再不想喝水,他的膀胱中已经蓄满了尿液,微烫的茶水还是从那个圆孔中灌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 茶水倒灌进气管中,呛得艾切尔满脸通红,但坦科里德从术士对空气的渴求中品尝到了乐趣,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难以描摹的笑容。 是纯粹的极致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恶。 “呵,艾切尔,你这样子真是美得令人沉醉。” 坦科里德低语着,目光阴冷而轻蔑,他缓缓伸出两指探入那空洞,钳住那根微微颤动的舌头,在指尖体会人类舌头的嫩滑触感。 “只要你乖乖保持安静,艾切尔,”他俯身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令人发寒的玩味,“你就是我理想中的宠物,完美无缺。” “自从你第一次像我袒露你的小秘密的时候,我就已经设想过这一刻了,你这样的怪物就应该被锁起来,囚禁起来,成为我的收藏品,我的东西。但我又是一国之主,我不能把自己的欲望凌驾于一切之上,我要把你的才华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我不得不忍耐自己的欲望。” “但是你给了我机会,艾切尔,你的背叛让我感到快乐。”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我,污蔑我,栽赃陷害我!这于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可怜的艾切尔至今都不明白看似平静生活的垮塌究竟是因何而起,在他还能说话时,他的辩解坦科里德就充耳不闻,而如今他更是只能任由那两根手指玩弄他一无是处的舌头。居高临下的国王故意不告知他罪由,享受着艾切尔那无声的哀鸣与挣扎,仿佛此刻他已成了冷酷的审判者,手握一切权柄,操控术士的意志,仿佛神在沉默中定罪堕落的灵魂。 夕阳照在坦科里德的后背,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仿佛他此时给艾切尔带来的痛苦都是上天的旨意。极力试图忍住干呕的艾切尔透过朦胧泪意根本看不清背光的国王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或许他也已经不在意了。 口腔里的两只手指压着他的舌头往更深处捅去,国王低头看着术士,安静地欣赏着他的痛苦。因为不堪忍受的呕吐感,艾切尔不停蠕动挤压喉部肌肉,生理性的眼泪从那双碧绿的眼睛中蔓延出来,沾湿了纤长浓密的羽睫,而这种支离破碎的清醒的受难恰好是坦科里德无法抗拒的美丽。 冷酷的国王感受着火热蠕动的喉头湿漉漉地磨蹭着他的指尖,术士无业着发出抗拒的声音,这种组合让他的性器开始蠢蠢欲动。但他没有急着享用,而是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将空间有限的口腔填得满满当当。 “唔——” 柔软的舌头根本无力保护自己,在口腔抽插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敏感的喉咙,指甲的划弄甚至伤到了脆弱的黏膜,让艾切尔感觉到嘴里已经出现了血腥味。但他仍拒绝与坦科里德进行视线上的交流,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绝不会出现祈求的神情,他的精神仿佛已经离开了肉体,国王玩弄的只不过是一具已经被人遗弃的躯壳。 “啧——”坦科里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艾切尔,你今天还没有排泄过吧?是又想被狠狠憋上一天了吗?” 国王故意用了比尿更刺耳的字眼,艾切尔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短暂地停顿后,他屈辱地抬起眼睛,直视着坦科里德那张得意地脸。 杀了他吧,不如杀了他吧! 艾切尔可以忍受肉体的痛苦,却无法阻止生理的正常反应——他还活着,哪怕不吃不喝也无法控制膀胱里尿液的蓄积,而尿袋满涨却无法排泄的痛苦比鞭子抽打,比烙铁炙烫都要来得让人绝望。 那张消瘦的脸此时因为仇恨而变得格外动人,坦科里德因此感受到一股扭曲地快感,他解开长袍,露出强壮的身躯和挺立的性器。艾切尔看到那根令他害怕的肉柱时,瞳孔瑟缩了一下,可他知道如果不服务好坦科里德,不能让他满意了,那这个残暴的国王就真的能做得出让他被尿憋死的事情。 他可以死。 但不能是被尿憋死这么屈辱的死去。 刚刚才被粗暴对待过的口腔迎来了新一轮的蹂躏,但至少龟头的表面是光滑的,不会继续划伤他脆弱的咽喉。艾切尔仰着头,腾出更多的空间给坦科里德填塞性器,溢出来的唾液再次顺着嘴角往下流,显得格外淫靡。 坦科里德膝盖微弯,按着艾切尔的后脑勺,在他的嘴里横冲直撞。口枷挡住了所有锋利的牙齿让国王性器不会收到任何伤害,这无疑助长了坦科里德的暴虐,他使劲把勃起到发疼的肉柱往艾切尔的喉咙里塞,拼命蠕动挤压想要将他赶出去的湿润洞穴爽得他头皮发麻。 “你的小穴寂寞吗?” “这段时间只用你的嘴,是不是下面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艾切尔自然无暇回复他,术士的眼睛再次浸泡在泪水里,如一汪被暴风雨侵袭过的幽潭,坦科里德望进那双眼睛,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住,深深陷入其中,仿佛着了魔般无法挣脱。他沉溺在那无声的痛苦与挣扎中,每一滴泪水似乎都牵动着他心底最隐秘的欲望,令他愈加痴迷于这名术士的折磨之美。 国王当然知道那些背后的议论。 什么艾切尔只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一个方便的背锅者;什么国王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填满地牢,需要一个符号来承担指控的重担好安抚贵族们的对战局走势的不满和平民中日益增长的不信任;还有人揣测坦科里德是出于对魔法的畏惧与嫉妒,短视地将艾切尔作为最首要的威胁,而不顾大局的走向。 这些窃窃私语坦科里德当然统统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们说的都对,可那又怎么样呢?柯维尔只是没有赢,却也并没有输。瑞达尼亚的军队面对海湾划出来的天堑根本无能为力,而他的雇佣兵早已带着抢夺来的财宝和马匹回到了飞龙山脉,在自己的宫殿里舒舒服服地数金币。 紧缺的粮食也根本不是问题,尼弗迦德得知了他的偷袭后反而秘密与柯维尔达成了结盟,从科德温调了好几吨的小麦过来给他们过冬,而只要熬过冬天,谁还记得那些今年那些因为吃不上饭而饿死的农夫? 所以他只是花了点小心思,将一个有了异心的术士关起来作为自己的禁脔又于大局有什么关系呢?国王能不能一振雄风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哩! 坦科里德越想越是理直气壮,他狠狠地捏着艾切尔凹陷下去地两腮,发狠地操弄着这张永远说不出动人情话的嘴,但没关系,只要多多浇灌这张嘴,总有一天会开出美丽的花。 “艾切尔,艾切尔你永远都会属于我。” 听着这样的宣言,术士麻木地任由眼泪渗进两鬓。红肿发烫的喉咙里终于迎来了一股股腥膻的白浊,这些液体附着在食道上,缓慢地往胃袋里滑去,留下的黏稠触感让艾切尔恨不欲死。 在坦科里德抽出还没有完全软下来的阴茎后,艾切尔无力地栽倒在一旁。长时间的捆绑他的四肢已经彻底失去直觉了,可他并不为这种痛苦难过,这是他应得的教训,作为不自量力试图沾染权利的教训。 但坦科里德还没有放过他,直接提着艾切尔身上的红绳将他拎了起来。 “我的宝贝,我的甜心,我可爱的小鸟,今天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起度过。” 坦科里德将艾切尔身上的绳索解开,像抱着小孩一样把艾切尔端在胸前。他着迷地亲吻绳索留下的淤青印记,每一次亲吻都疼得艾切尔肌肉一阵筋挛。 但即使解开了绳索,艾切尔依然无法逃脱,他的双手依旧被那副横穿手腕筋肉的阻魔金镣铐束缚着。那小巧精致的蓝色手环看起来更像一件饰物,但它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艾切尔体内所有的魔力回路,甚至因为比寻常术士更庞大的魔力而让艾切尔更加痛苦。这被强行封印魔力的痛楚如烈焰灼烧,渗透进艾切尔的血肉与灵魂,令他在这无尽的折磨中逐寸崩溃。 这种无形的折磨甚至让坦科里德施加的肉刑显得可笑而微不足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艾切尔未曾经历过更深的痛苦——他曾在绝望中尝试强行调用魔力,而那撕裂灵魂般的痛苦至今在他心中无法消散,自此之后,他像一只蜷缩的乌龟,只能默默忍受。然而,这漫长的折磨让艾切尔越发瘦削,原本紧贴腕骨的镣铐也开始有些松动的迹象。 “你瘦了,不好好吃东西可不行,我希望你活得长久。” 坦科里德怜爱地低头亲吻术士赢弱无力的手腕内侧如亲吻一只奄奄一息的鸟,沿着青蓝色的血管留下一连串黏湿恶心的印记。忍受着这样的扭曲的情感,艾切尔心底反击的冲动如飞蛾扑火般复燃,随即却又被窒息般的绝望扑灭。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无休无止地吞噬着他,试图将他每一分抗争的意志都彻底碾碎。 “不要冲动,乖巧一点,我们都很清楚现在的你是杀不死我的。” 国王威胁地用手肘顶了顶艾切尔隆起的小腹,满涨的膀胱受到挤压后更是煎熬,尿液迫不待地想要从尿道排泄出去,可尿道内部填得满满当当的金属长针把液体的每一次尝试都挡了回去。 “唔!” 艾切尔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他愤恨地怒瞪着以他的痛苦为乐的坦科里德。不知道这个眼神又怎么触动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国王,他竟然又摸索起那处被金属链条摩擦的肉唇。 与喉咙里敏感的黏膜相似,阴唇内部的黏膜同样脆弱,在金属链条长时间地摩擦下,小巧的唇瓣变得充血肿胀,如蚌肉陷进了沙砾一般疼痛不已。但令艾切尔绝望的是,如果只有纯粹的痛苦还能当作是一场自我鞭笞,可偏偏坦科里德为了不让他好过还特意在链条上抹了淫药。浸润在淫药间的肉粒变得膨突肿大,让艾切尔在痛苦之余又总是能感受到快感的煎熬。 “唔——唔!”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瞧瞧,真是个嘴馋的小东西,只是几天没有喂饱你就湿成这样了可不行呐,艾切尔。” 「不要再折磨我了,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凄厉嘶哑的哀鸣在坦科里德富有技巧地揉搓下渐渐变了调,丰沛的水液打湿了坦科里德的手,让他在穴道里的抠挖变得更加润滑。 “差点忘了,你前面还有一个小东西。” 术士痛苦极了。那个该死的金色鸟笼限制了他的勃起,而被恶意撩拨过的肉体根本控制不了地血脉勃发,根本不管此时是被一个恶魔操纵。但可怜的性器被死死地勒在那个小得可怜的金属笼子里,疼得艾切尔直发抖。 火热的穴肉筋挛般绞缠着坦科里德的手指,可前面的男性器官却痛不欲生,在充血与疲软间反复折磨,再加上故意在小腹揉搓的手掌,艾切尔终于快要承受不住多方感官的煎熬,颤抖着肩膀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天,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自从与伊欧菲斯分别后他就再也没有彻底清醒过,不是在忍受痛苦折磨,就是在忍受情欲的煎熬,还要被羞辱,被鞭打,被当做一个任意使用的玩具……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自己的愚蠢,他错误地将一个比自己更像怪物的恶魔当作可以被操控的愚者,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蠢货。艾切尔心中的懊悔毒蛇般缠绕,紧紧地咬住他的灵魂。 「杀了我,谁能给我一个痛快,让我早点去陪伊欧菲斯吧……」 在坦科里德再次插入自己的身体时,麻木绝望的术士如是想,违背意志的身体却欢快扭曲地紧紧缠绕住填满肉穴的性器。 「伊欧菲斯,我的伊欧菲斯,你死了,又还有谁会来救我呢?为什么我不好好珍惜你的爱,为什么偏偏要让死亡将我们分开?」 懦弱的术士瘫软在国王的怀抱中,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一样,随着身后男人的节奏颤抖。但他已经不堪忍受更多的痛苦,渴求自己的灵魂得到最终的解脱。 砰——” 房间紧闭的大门忽然被狠狠撞开,沉重的核桃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坦科里德一颤。 “怎么回事?”他怒吼道,目光扫向门口。 迎着最后一抹斜阳,一个高挑的身影踩着如血般艳丽的晚霞走了进来,金色的光照耀在他脸上,如蒙了一层看不透的薄纱。空气中的污秽与屈辱被清脆的牛皮鞋底击打在大理石地面的脚步声撕碎,头脑昏昏沉沉的艾切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他微微抬眼,随即心头掀起一股不可思议的震动——难道是幻觉?否则,那个早已被带走的幽魂,又怎么会再次降临这污浊的尘世? “是谁?!谁站在那儿?来人啊!到底怎么回事?!” 坦科里德大吼,可没有等到外面护卫的反应,来人干脆地将一个圆滚滚的物件扔进了房间,滚动几圈停在坦科里德脚边。坦科里德凝神看去,双目骤然睁大——那是他安排守在外面的护卫的头颅,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 “坦科里德,”他冷声道,步步逼近,声如利刃般划破房间的凝滞,“你的死期到了。” 060救援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这么做吗?” 薇拉平日里充满狡黠的眼睛里此时满是担忧,虽然这么问,但她还是替伊欧菲斯重新包扎了伤口,仔细地为这个总算可以恢复行动的半精灵检查每一处搭扣。 “薇拉,艾切尔在等我,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等我把他救出来。” 伊欧菲斯苦涩地低头抚摸握在手中的晨光剑,剑柄镶嵌的祖母绿是他用来思念哥哥最好的载体,只要抚摸这块冰冷的石头,伊欧菲斯就感觉艾切尔温柔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 “坦科里德既然没有把他推出来斩首,那他就一定是把艾切尔藏起来了,我找不到艾切尔,但我总能找到坦科里德那个该死的杂种。” “可是,可是你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恢复,如果你失手的话,就再没有人能去救艾切尔哥哥了……” 薇拉担忧地看着伊欧菲斯的腰侧,布兰德用的短剑上不知道抹了什么药水,让洞穿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即便是现在仍是溃脓模糊的一个血洞。薇拉他们不敢声张,只能找到一些寻常的草药,可面对这种充满恶意的伤口尼弗迦德的探子们只能束手无策。 “没关系的薇拉,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这显然是安慰的谎言,伊欧菲斯的嘴唇褪去乌青后只剩下毫无血色的苍白,微微皱起的眉头更是说明他正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可他的双眼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让薇拉胆寒的火焰——仿佛有什么被关押许久的怪物再次被放出来了。 “我已经耽搁太久了,每多等待一分钟,艾切尔就要多受一分钟的折磨。” “但你放心,不管坦科里德对艾切尔做了什么,他都会付出一百倍的代价,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一幕了。” 伊欧菲斯感觉此刻在自己血管中奔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炙热的仇恨在胸腔中翻腾,如被囚禁的猛兽般疯狂冲撞,渴望着释放。那遗失已久的嗜血渴望再次回归到他的身体里,他的眼中透出冰冷的决心,那是即将降临的复仇的预兆,是一场无可挽回的风暴。 “那,那伊欧菲斯哥哥,我让爸爸陪你一起去吧?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薇拉本来还有些害怕这个总是看起来冷冰冰的精灵,但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下这位卖花女童已经看穿了伊欧菲斯冷漠外表下的温柔,二人建立了跨越年龄与种族的坚固情谊。她不希望自己新交的朋友视死如归地去做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她也理解伊欧菲斯非去不可的焦急。两相取舍不定,薇拉急得快要哭了。 “傻姑娘,让你爸爸在家好好等着我带艾切尔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还要靠你们离开这里呢。” 伊欧菲斯摸了摸小女孩蓬松的卷发,每天与花打交道的孩子身上散发出阵阵金雀花的清香,伊欧菲斯很喜欢这种让人精神舒爽的香气,却也无法推迟去沾染浸透另一种味道的时间。 “那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等你爸爸回来就告诉他我已经走了。” 伊欧菲斯对「圣洁的芙罗拉」已不陌生,这座柯维尔人引以为傲的纯白宫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笨拙的模仿秀。人类妄图复刻精灵建筑的灵动,结果却只堆砌出虚浮的表面,如同他们自身一样苍白可笑。精灵的优雅在这里被粗制滥造地复制,少了精灵建筑独有的和谐与精致,却多了堆砌的厚重与做作。 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只是从精灵文明中窃取了几分残缺的外壳,就急不可耐地要宣称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他们不过是学会了皮毛便急着抛开师承,将贪婪与无知堂而皇之地称之为进步,而他们所谓的“辉煌”,在伊欧菲斯眼中也不过是空洞的幻影罢了,就和这片纯白一样虚伪。 不过这样也好,纯白的底色更能显出人类污秽丑陋的本性。 腰侧的伤口让伊欧菲斯落地时稍微倾斜了一下,但问题不大,并没有引起守卫的注意。他并没有用身后背着的晨光剑——那太长了,更适合战场中的厮杀,而是反手握着一柄手掌那么长的匕首,谨慎地缀在一队巡逻卫兵的身后。 悄无声息地暗杀半精灵并不擅长,他更渴望一场翻天覆地的血腥盛宴,用这些人类的鲜血来涂抹这座「圣洁」的宫殿,但伊欧菲斯学会了忍耐。他小心地从身后抹了最后一个侍卫的喉咙,然后轻轻放倒在地,再如法炮制了接下来的几位,并用花圃隐藏了他们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快要压抑不住地对杀戮的渴望。失去了哥哥与一直疼痛难耐的伤口都让半精灵随时陷入狂暴的边缘,但伊欧菲斯仍然十分冷静地贴着墙角潜行,他牢记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坦科里德,然后救出艾切尔。 接连的战争让坦科里德不得不削减一部分王宫外围的守卫,将他们派到柯维尔的守卫战上去,毕竟金钱可以买到军队,但买不到军队组成的人口。这倒是极大地方便了伊欧菲斯,这些所谓的人类精兵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在一处塔楼不幸被发现了身影进行了一场遭遇战,但还是在求援信号传出前解决了这些忠心的士兵。 扭曲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支离破碎,大部分都不是死于一击毙命而是暴虐的残杀,这些卫兵死前也曾发出凄惨的喊叫,但这里地处偏僻居然也没有引来关注。 伊欧菲斯抹了把脸上的血浆又继续前进。 他腰上的伤更疼了,右臂上也新添了一道伤口,脸上也被划了一道。毒素还没有完全清除的身体远没有恢复到巅峰,这让伊欧菲斯的动作总是比他的意志慢半拍。留下的尸体估计也快要被发现了吧?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总能找到的,只要坦科里德那个乌龟躲在这里,他哪怕是杀遍这个王宫,翻遍每一个角落,他也会把坦科里德找出来。 国王确实躲得不够小心。 坦科里德知道伊欧菲斯还没有死,那座由他赏赐的宅子里只有布兰德的尸体,在面对艾切尔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术士的护卫逃脱后会不会再回来救他的主人,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伊欧菲斯始终没有露过面,就连影子都没有捕捉过,这让精神高度紧张的坦科里德终于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来了吧,他不是要去尼弗迦德吗?那就去吧,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这个总是默默在艾切尔身边当一个不会说话的影子的精灵对于坦科里德而言就是术士给自己找的一个漂亮玩具,狂妄的国王甚至都没有将自己父亲的死与这位精灵联系在一起,还以为艾切尔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他太高看艾切尔,也太低估伊欧菲斯,所以当浑身浴血的伊欧菲斯踩着落日的余晖一步一步地踏进这个看似纯白而圣洁,实则淫乱而荒诞的宫殿时,坦科里德在恐惧中竟然还恍然大悟般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你果然没有死。” 坦科里德看着越靠越近的伊欧菲斯并没有放下艾切尔,反而抱着艾切尔敞开他的双腿,继续在术士温暖紧致的膣道中抽插。肉体撞击声和水液翻搅声在安静得近乎诡异的宫殿里发出回响,与伊欧菲斯的脚步声碰撞在一起,显得更加淫靡。 艾切尔还处于恍惚中,他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就是伊欧菲斯,坦科里德一遍又一遍在耳边重复的死讯已经成了他绝望的基石,如果他还活着又为什么会让他受这么多的苦?他好痛苦,好痛苦,已经痛苦得无法再承受一分一秒了。 “放下他,我叫你放下他!” 伊欧菲斯看着眼前这一幕荒淫,眼睛扫过艾切尔痛苦的面容,身上被捆绑过的痕迹,小腹上被烙下的印记,以及腿间沉甸甸的金属笼套,每一处都在诉说艾切尔经历的折磨。摇摇欲坠的身体点燃了最后的怒火,坦科里德,坦科里德这个畜生,这个婊子养的杂种,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待他的艾切尔! 半精灵双目赤红地拖着晨光剑向坦科里德飞奔过去,闪着银光的剑尖在地面上摩擦出刺眼的火光。 “锵——” 在剑即将砍上坦科里德头颅的瞬间,这个沉迷享乐的国王居然还保留了不可思议的反应能力,及时低头躲了过去,银剑狠狠砍在了大理石上留下一个深坑。但坦科老爹丑陋的下体终于离开了艾切尔的身体,带出了一片黏稠的液体,而这时艾切尔也终于回过神来,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就是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伊欧菲斯。 “唔?唔——” 他锐声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爬行,哪怕双腿羸弱毫无力气也在地上像条蛆虫一样扭动,只要能让他再亲手触摸到一次,让他确认自己的弟弟还活着。 但坦科里德握住了他的小腿,又狠狠将他扯回了自己身边,举着艾切尔像举着一个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 “艾切尔,我的小鸟,这可不是你离开我的时候。” 伊欧菲斯的愤怒终于稍许降温,他投鼠忌器,害怕在杀死坦科里德过程中伤到已经奄奄一息的艾切尔。坦科里德见状更是得意地大笑起来,用手在艾切尔鼓胀的肚皮上用力一拍,术士立刻发出痛苦地哀鸣。 “唔,唔唔……” “坦科里德,你这个恶魔,你究竟对我的哥哥做了什么?” 伊欧菲斯看出艾切尔状态不对,更是为艾切尔性器上的金属枷锁感到痛心——在他没赶到之前艾切尔究竟受了多少屈辱!他一个箭步向前试图快速杀死坦科里德,但狡猾冷酷的国王坦科里德却将术士送到刀下,伊欧菲斯差点直接用匕首划开术士的胸膛,不得不又退了回去,陷入僵持。 “原来你是他的哥哥,艾切尔,我早该看出来的,你们都有着一双令人着迷的绿眼睛。” “是你的父亲睡了他的杂种精灵母亲,才有的这个杂种兄弟,还是你的人类母亲被精灵玷污了不得不生下这个祸端?” 国王对父母轻蔑的言语无疑是在挑动兄弟二人的神经,可伊欧菲斯在搜索到这座最深处的宫殿前已经杀了太多人,几乎每一处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都已经留下了鲜红的印记,他的体力所剩不多了,腰间的旧伤和前胸后背新添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消耗他最后的力气。 “唔!” 若伊欧菲斯身体康健体力完好,坦科里德作为一个只算强壮的人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佯攻左侧但实际攻击右侧可他偏偏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半精灵不得不将一部分重量分到手持的长剑上,努力平稳住呼吸,不让坦科里德看出他的底细。 这座塔楼最顶端的房间外面寂静如墓。所有曾见过伊欧菲斯的护卫都已倒下,这是了不起的奇迹,他们也曾试图围攻,却仍然不敌这位受迪精祝福的英勇战士。他们所效忠的君主,那个名为坦科里德的恶魔,只会用他的无底私欲将他们一并拖入黑暗,成为陪葬的亡魂。 房间里也陷入了沉寂,除了艾切尔因为饱胀的腹部和浑身上下的痛楚啜泣外,伊欧菲斯正在积蓄体力,今天坦科里德必须死在这里,而搂着艾切尔当盾牌的国王则是从房间外的安静中终于品尝到了慌乱。 「伊欧菲斯,杀了他,杀了他!不要管我,只要能杀了他我便是死也能安息!」 “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还是艾切尔打破了对峙,他快忍受不了了,身体对排泄的渴望已经超出了一切,他宁可死在自己弟弟的剑下也不愿意再受这种屈辱。迟迟没有出现的援兵让坦科里德意识到局面正在失控,他频频看向门外,但除了空寂以外没有人响应他的呼喊。 “该死的,来人啊!快拿下这个作乱者!” 艾切尔绝望地呼喊切断了伊欧菲斯大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琴弦,他骤然暴起,汇聚最后的力气发起冲刺,如闪电般像坦科里德扑去,手中的晨光剑快得肉眼难以分辨。但坦科里德在生死关头居然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反应能力,在躲避的同时再次举起艾切尔挡住了伊欧菲斯的攻击。 伊欧菲斯的剑这次没有落空。 随着银色的光辉转瞬即逝,在那刹那的映照中,半精灵瞥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这表情随即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淹没。 一声闷哼还未完全溃散,伴随着切割筋骨的裂响,一双戴着镣铐的手在空中划出弧线。断裂的手腕处仍滴落着血珠,混在血色的余晖中难以分辨。这双漂亮修长的手以一种近乎荒谬的优雅,翻滚了几圈,最终在伊欧菲斯的脚边停住。 “啊————” 061决战 “啊啊啊啊——啊——” 艾切尔钻心剜骨地惨叫着,他举起双臂无措地看着不停喷涌出鲜血的伤口,不敢置信自己的手已经离开了身体。坦科里德也对这一出变故始料不及,禁锢在艾切尔胸前的手不知不觉松开,呆楞地看着哀嚎的术士栽倒在地上抱着双臂翻滚。 “啊啊——啊——” “艾切尔……” “哥哥!坦科里德……你……” 伊欧菲斯看着艾切尔痛苦的样子肝肠寸断,刚刚那一剑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还能站着全靠对坦科里德的仇恨支撑着。可如今这口气散尽,他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哥哥也被他误伤得?失去了双手,最该死的那个反而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毫发未伤,伊欧菲斯胸口气血翻涌,一时憋闷顺不过去,呕出血来。 “哥哥……” 伊欧菲斯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嘴角溢出止不住的鲜血。缓过神来的坦科里德终于意识到这个气势逼人的精灵已经不堪一击,他看着相对倒在地上的兄弟俩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拼尽一切来拯救哥哥的弟弟最后却是杀死自己哥哥的凶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伊欧菲斯,是叫这个名字吧,你把我好不容易抓住的小鸟弄坏了,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坦科里德绕开血流一地的艾切尔,冷酷得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施舍给这个注定要失血而死的术士,全然看不住不久前他还曾抱着艾切尔操弄。国王走到撑着剑跪倒在地的伊欧菲斯面前,一脚踢开了那柄沉重的银剑,让半精灵失去支撑点,软倒在地。 “不如,把你赔给我吧?” 洋洋得意于逃过一劫的国王看着被血污盖住面庞的半精灵,他伸出脚轻轻拨弄着那染上血迹的白金色长发,眼神中带着审视的兴味,如同在打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伊欧菲斯那血污都掩盖不住精致非凡的五官让他身体里的精灵血统也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代替你的哥哥,成为我的新玩具,我保证,这一次我会好好爱惜的。” 伊欧菲斯咳出一口发黑的血,绿色的眼睛依旧亮得出奇,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沾在国王赤裸的脚背上。 “做梦吧,坦科里德,你今天一定会死。” “啊哈哈哈哈,你一定会死……” 坦科里德对着伊欧菲斯的腹部狠狠踢了一脚,但仍无法阻止精灵近乎癫狂的大笑,这笑声似乎是在嘲讽他自诩为国王可以掌控所有人的命运,却根本无法左右人心,让坦科里德愈发恼怒,根本没有察觉到在笑声中,艾切尔的哀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他对着伊欧菲斯一脚接着一脚踢着,那张俊美如雕塑的脸变得鼻青脸肿,可坦科里德仍觉得不足以泄愤,他刚刚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精神松懈下来后所有没有消耗完的肾上腺素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但伊欧菲斯不管怎么被打都止不住越来越放肆的笑声,就好像已经被打击得彻底疯了一样。 “真是扫兴,因为哥哥死掉了所以就疯了吗?” “白瞎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伊欧菲斯,难怪你的亲哥哥都会被你哄到床上去。” 坦科里德对单方面的拳打脚踢并没有什么癖好,这看起来太过粗鄙下流,不符合他高贵的身份,他收回脚打算去把之前捆艾切尔的那根麻绳找回来好将伊欧菲斯捆上,否则谁知道这个该死的疯精灵什么时候就又恢复过来,把他结果了——他可还没玩够呢! 但就在他转身后,高兴得恨不得哼起小曲儿的坦科里德彻底失了颜色,那双总是透露出轻蔑与高傲的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他骇得动弹不得,张开的嘴巴里哆哆嗦嗦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艾,艾,艾……” 房间靠墙的阴影中伫立着一个人影,之前一直静静地注视坦科里德施展暴行的背影。一阵风吹过,把轻薄的窗纱撩起,连带着那长及脚踝的头发,露出被遮掩住的面容。 是艾切尔。 原本应该已经安静死去的艾切尔不知何时悄悄站了起来,周身燃着如乳汁一样流动的白色火焰。这火焰是那样的纯粹,竟然令打造这座宫殿的纯白大理石都显得黯淡无光。所有肿胀流血的伤口都被洗礼抚平,高温焚去了所有坦科里德强加给他的秽物,就连那双被砍去的手也正在火焰中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从断口一点一点生长出来。 该死的!他早该想到! 坦科里德此时才反应过来伊欧菲斯砍去的不仅仅是艾切尔的双手,还有手腕上那对阻魔金镣铐。 失去了阻魔金的封印,艾切尔岂不是又能使用魔法了?! 上一次能捉住艾切尔全靠出其不意再加上花大价钱换来的席儿的配合,可这一次,这一次孤身一人的坦科里德有什么? 在那双冰冷空寂,比琉璃还要剔透的碧绿眼睛的注视下,坦科里德所有的狂妄全部化作惊恐,他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想要往后逃,想要抓起地上的银剑,想要拽起瘫软的伊欧菲斯像之前抓住艾切尔一样挡在身前,可所有的求生的本能都在莫大的恐慌中变得凝固而黏稠——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艾切尔缓慢而笃定地向自己靠拢。 “坦科里德,你还是这么孬种。”艾切尔的声音如敲击玻璃一样清脆,“随便吓一下,就快尿裤子了。” 赤身裸体只包裹一层莹莹燃烧火焰的艾切尔看起来消瘦极了,长久的折磨让他失去了大部分肌肉,又或许是被当作了魔力的燃料,却偏偏看起来无比圣洁。那随着魔力暴长的如水长发无风自舞,伴着火苗的跃动逆着重力轻扬,仿佛与魔力的脉动融为一体。 魔法终于再次充盈在他的四肢百骸,灼热的能量如浸泡羊水般温暖,令他再次获得了新生。 「复仇,复仇,复仇!没有人别你更受苦,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毁掉这一切——焚烧他,焚烧这里,焚毁整个柯维尔!」 「你要牢牢将力量把握,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将魔法从你手中夺走!」 似男似女的低吟再次在耳边响起,如阴影般缠绕,在他的每一丝魔力流动间盘旋。这是恶魔的低吟,恶灵的劝说,是艾切尔在诺维格瑞主教广场上就曾听到过的回响。 「他们欠下的债,你都要以火偿还,他们做的恶,你都要用血洗刷。」 「你无所不能,你无比强大,只要你真正接受我们的力量,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缠绕在艾切尔身体表面的火焰愈燃愈烈,随着轻柔的呢喃,低沉的蛊惑,艾切尔感觉自己灵魂深处的某种力量正在逐渐觉醒,甚至连他自己都快无法掌握。愤怒与魔力交织,身体内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灼烧,似乎只有以更猛烈的火焰才能平息这滔天的恨意。 “不敢动了?想逃进妈妈的怀抱里哭着喊着有人欺负你了?” “永远只敢欺负弱者,坦科里德,你真是太难看了。” 艾切尔终于走到坦科里德面前,国王感觉到炙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眼前的这双漂亮的绿色眼睛隐隐透出猩红,令他沉迷的痛苦与绝望被漠视替代——那双眼睛里根本没有他的投射。坦科里德想要说点什么求饶的话,可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呕吐的声音。 “艾……喀……” “哥哥,哥哥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艾切尔的声音将伊欧菲斯从无望的癫狂中唤醒,他跪倒在地上,像是顶礼膜拜,为他心中嘴神圣的爱人献上自己最忠诚的爱。 “杀了他,杀了坦科里德,哥哥你快杀了他!” “不,不,不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国王,艾切尔你不能杀我——” 一生作恶多端的坦科里德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审判,他拼命摇头想要躲开艾切尔伸过来的手,可艾切尔的目光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逼迫着他迎来这个毁灭的拥抱。 “我错了,我错了艾切尔,求求你,我会补偿你,不要,不要过来——” “你不是很喜欢抱着我吗?你不是很喜欢看我在你怀里无能为力的样子吗?” 艾切尔又向前踏了一步,他的脸几乎与国王的脸贴在一起,所有的恐惧在此刻被放到最大。 “坦科里德,那就最后再拥抱你一次吧。” 尖叫的国王眼睁睁看着两条纤长的手臂环住自己,像拥抱爱人一样,将他纳入艾切尔的胸怀。火焰触摸到皮肤的瞬间,坦科里德就像解除了定身术一样痛得张牙舞爪想要挣脱艾切尔的怀抱,但术士的手臂像牢笼一样将他禁锢在自己瘦削的胸膛前,像他曾经禁锢艾切尔那样,无论坦科里德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啊啊啊啊——放开,好痛,好痛,放开我啊啊啊啊” “艾切尔,艾切尔!” 烈焰焚身的痛苦足以将一个人逼疯,皮肉与脂肪燃烧散发出焦臭,坦科里德在大火中嘶哑地喊着,但很快声音被白色的焰光吞噬,他挥舞手臂挣扎,但很快动作被封禁在黑色的焦壳中。他很快停止了烈火中的挣扎,绝望地任由高温一点点吞噬自己的生命。 伊欧菲斯快意地看着眼前这瘆人的一幕。 比寻常火焰更高的温度先消融掉坦科里德的每一寸皮肤肌肉,然后是更坚固的骨骼,但没过多久,就连骨骼也开始出现裂痕,逐渐变成粉末。艾切尔侧头紧紧拥抱着像拥抱自己的爱人,坦科里德的生命早就流逝,但艾切尔仍抱着他的骨架,他的残骸,直到被火焰包裹的再不成人形,只能洒落一地。 这位足以让每个吟游诗人都编织出荒诞故事的国王,最终的命运竟不过是一捧随风散去的灰烬。 062燃烧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 艾切尔遗憾地低头看着坦科里德最后的遗骸,目送一股风将这缕灰卷走。 “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灰。” 金色的太阳已经被海岸线吞没,只剩一点余晖染红最后一小块海水。昏暗中只有艾切尔周身流转不息的火焰作为光源,伊欧菲斯看着最后变成一缕烟的坦科里德最终消失在窗外,满腔仇恨终于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一点点地流逝。 他回过头,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艾切尔有些不敢开口,伊欧菲斯直觉艾切尔这种状态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何不妥,不过他很肯定一定要做点什么打破这种沉默,否则他会永久失去艾切尔。 重伤的半精灵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地上匍匐前进,他不能让艾切尔再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哥哥,哥哥我们快走,到时候人又多起来了,我们就不好出去了。” 「杀了他,杀了你的弟弟,你已经不需要他了不是吗?」 「如果他真的爱你,又怎么会让你受那么多苦?都是谎言,都是骗你的!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爱你,只有力量,只有我们永远不会背叛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伊欧菲斯见艾切尔呆立在原地不理会他,颤抖着抓住掉落在地的晨光剑当作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的肋骨隐隐作痛,大概率是被坦科里德踢断了,但幸好手脚都还能用,只是疼得厉害。 “艾切尔,艾切尔!你能听到我吗?”伊欧菲斯伸出手在艾切尔空洞的眼前晃动,“你能看到我吗?哥哥,我们该走了。” 「烧死他,他不是也伤害过你吗?他也只是想要占有你,得到你,这根本不是爱你。」 「他无视你的意志,强奸你的身体,这样的弟弟不如杀了他,杀了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过往。」 “哥哥,求求你,看看我!” 伊欧菲斯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捏紧,甚至比之前以为艾切尔已经死去时更加痛苦——他发现艾切尔看着自己时的目光没有丝毫感情,更别提爱意,仿佛他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没有区别,他不再是艾切尔亲爱的弟弟,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是伊欧菲斯!我是你的弟弟,你的爱,不管你承不承认,哥哥,求求你,快回来。” 伊欧菲斯哽咽地试图唤醒艾切尔,可那些充斥着复仇与欲望的低语依旧在燃烧的空气中游荡。它们如同潮水般涌入艾切尔的耳中,缠绕着他、诱惑着他、腐蚀着他。 「烧毁这一切!你有这样的力量,也有这样的理由。让这不洁之地化作废墟,让他们在痛苦中祈求赦免!」 「你的骄傲,你的自由,你所珍视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人敢剥夺,只要烧了这一切,烧了所有伤害你的人,用他们的血来树立你的威名!」 艾切尔周身的白色火焰不再温顺,它们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忽而暴涨得差点碰到伊哦弗诶斯,忽而又压缩成薄薄一层紧贴艾切尔的皮肤。房间里的温度也跟着变得越来越热,艾切尔眼中的猩红也愈发可怕。 “天呐!这里也有尸体,陛下呢?国王陛下在哪里?” “守卫,快,快上去看看!” 房间外的楼梯下已经隐隐约约传来骚乱,朗塞·威尼斯的守城卫队在夜幕降临后发现「圣洁的芙罗拉」依然没有点燃灯火后,终于意识到王宫里除了问题。破开城门后,只看到一片狼藉和满地血腥,汹涌而至的护卫如临大敌,摸索着一点点搜查整座宫殿,等待他们的却是越来越多的死亡与沉寂。 坦科里德陛下失踪了。 他们找到了泽丽卡太后的尸体,这个淳朴善良了一辈子的女人直到死亡的这一天仍只穿了一身朴素的长裙,她没有合拢的眼睛里谁也猜不透这位太后最后在想什么。但坦科里德陛下的下落始终不明,无声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该死的,哥哥,我们必须要走了!” 伊欧菲斯深知自己此时的状态根本保护不了艾切尔,他好不容易才从坦科里德的手上夺回哥哥,又怎么甘心在最后的关头因为这些蝼蚁般的人类功亏一篑。但艾切尔仿佛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怔怔地看着已经彻底落下的夕阳,落日的余晖被黑暗吞噬,但艾切尔周身的火焰明亮而纯粹,仿若可以焚尽一切污秽。 伊欧菲斯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因疼痛而剧烈起伏。他的全身像被无形的针刺一般疼痛难忍,但他咬紧牙关,双眼死死地盯着艾切尔。火光的映照下,他亲爱的哥哥像一尊从地狱中重生的神祇,全身散发着无法触碰的威严与烈焰的灼热。 「天呐,艾切尔……」伊欧菲斯在心中默默祈祷。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试探着伸向艾切尔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每一次急促跳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在这一刻。 “艾切尔。”他轻声唤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祈求与一丝哽咽。他试探着用手触摸火焰,指尖被烫得刺痛,甚至撩起水泡,但他没有收回,而是更坚定地向前直到握住艾切尔地手掌。他必须让艾切尔感受到他的存在,必须让他的哥哥从黑暗中回来。 “是我啊,艾切尔……我是你的弟弟,伊欧菲斯。” 「艾切尔!接受它,接受你内心的黑暗。这力量属于你,复仇属于你,毁灭也属于你!让这座城池在火焰中消亡,你将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王者!」 「不,不对,这不对……」 那呢喃的声音仍没有放过艾切尔,契而不舍地在术士的脑海中盘旋,逐渐汇聚成一首无法逃脱的狂乱交响乐。温暖舒适的火焰包裹着身体,但艾切尔感觉自己置身于无边的深渊,随时有可能堕入到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内心激烈的交战让他无法与外界进行交流,可他隐约中感觉有个人贴近了自己。 那个人在呼唤着些什么。 “是我啊,艾切尔……我是你的弟弟,伊欧菲斯。” 白色的火光映照着伊欧菲斯满是伤痕的脸,他哀伤的看着艾切尔,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睛此时布满猩红的血丝,看起来浑浊可怖。那一刻,伊欧菲斯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他害怕,害怕这火焰再也不会温暖他,只会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燃烧殆尽。 但白色的焰苗似乎真的听到了他的祈求,并没有像烧死坦科里德那样瞬间点燃半精灵的身体,而已快如闪电地迅速在伊欧菲斯的身体上流窜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艾切尔的身上。 “什么人?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国王陛下在哪里?来人呐,快把他们拿下!” 赶来的卫兵们终于爬上了高楼,举着火把的众人见到伊欧菲斯和艾切尔二人站在一起的诡异场景骇得不行,纷纷抽出长剑对峙,甚至还有弓箭手拉弓瞄准。这是整个王宫里唯二的活口,他们仍没有找到坦科里德的下落。 “你们谁敢过来!是不要命了吗!” 伊欧菲斯牵着艾切尔,咬紧牙关站直身体,摇摇欲坠地模样暴露了他的底细,所以为首的指挥官并没有将他的呵斥放在眼里,继续示意卫兵上前将二人拿下。艾切尔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他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仿佛仍在探寻那一缕风最终将坦科里德的骨灰带向了何方。 “滚开!” 伊欧菲斯踉跄地挥舞长剑,试图让围上来的士兵后退,但很快就被人夺下了长剑,士兵们架着伊欧菲斯企图将他与艾切尔分开,但伊欧菲斯死死地拽着艾切尔的手不愿松开。 “艾切尔,艾切尔!你快醒醒!” 术士的魔力比他的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白色的火焰顺着两人相连的手像点燃的酒精一样迅速蔓延过来,并缠上了拖拽伊欧菲斯的士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温的火焰立即点燃肉体,两个士兵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试图熄灭火焰,但火越烧越旺,很快就将士兵的全身包裹,撕心裂肺的嚎叫渐渐变小,很快被焚烧的人类就彻底死去,但火焰依然用他们的尸体作燃料,熊熊燃烧,直到彻底焚尽,大理石地面上只剩下一块人形的黑灰色粉末。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魔法?” “这是艾切尔,是艾切尔大人!天呐,他不是被判了叛国罪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围成一圈的士兵看着同伴惨烈的死状顿时吓得后退几步,再也不敢上前拉扯伊欧菲斯,更是有人认出了赤裸站在那里的男人正是多日不曾露面的宫廷术士艾切尔·席德。 「烧了他们,烧了他们!把他们通通都烧成灰!」 「不——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呼啸的意识海中,艾切尔的虚弱抵抗似乎激怒了那些低语,它们再也不伪装成温柔体贴的拯救者,那些假意理解他苦难的声音迅速撕下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开始充满敌意地逼迫他屈服。 「你这软弱的蠢猪!无用的废物!」 低语变得尖锐而刺耳,像是冰冷的针刺入艾切尔的耳膜,直达他最深的恐惧与痛楚。 「我们为你提供了力量,你却拒绝了我们?你的怯懦才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根源!」 每一句话都像烈焰焚烧他崩溃的意志,试图将他的自我彻底淹没,逼迫他不顾一切地回应它们的召唤。艾切尔的眼角流出鲜血,他僵硬又颤抖,耳边的低语愈发猖獗,像一场无尽的狂风暴雨,几乎要将他脆弱的防线摧毁殆尽。 “见鬼,弓箭手,射箭!” 指挥官见两人不可靠近,便下令让蓄势待发的弓箭手进行一轮齐射,但所有的箭矢再靠近二人时都突然开始自燃,然后迅速化作一抹白灰,消散在空气中。 伊欧菲斯已经被艾切尔急转直下的状态完全占据了心神,他不再畏惧火焰,将痛苦的术士的躯壳拥入怀中,艾切尔顺势软倒在他的怀里,可眼睛仍旧空洞地瞪大,凝视着伊欧菲斯看不到的虚空。 白色的焰苗将半精灵也纳入保护氛围,安静又尖锐的燃烧,甚至连疗愈重塑的功能也惠及了这位与宿主血脉相连,又共享同一份魔法契约的男人。伊欧菲斯隐约感到胸腔处尖锐的疼痛正在消退,就连小腿和手臂上被刀剑砍出来的伤口也在愈合——甚至连腰间那一直溃脓的血洞也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半精灵的手臂终于有了力量,他将艾切尔打横抱起,甚至还不忘踢起地上的晨光剑反手握住。所有的人类士兵都对这诡异不祥的白色火焰退避三舍,生怕飘出来定点火星落在身上就再次燃起让人绝望的大火。 “让开,如果不想死的话就都给我让开!” 伊欧菲斯的嗓音低沉嘶哑,却带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凶狠。 “该死的,给我抓住他们!” 指挥官仍不死心地推搡着身边的士兵,试图重新号令他们抓捕。他粗暴的叫喊声回荡在满是焦臭气味的房间里,企图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慌。然而,就在他的命令出口的一瞬,伊欧菲斯的目光扫了过来。那目光阴冷、毫不掩饰杀意,让这个魁梧军官的喉咙顿时像被扼住一般,所有的声音都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这炙热的房间里,他却冷得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如坠冰窖,嘴里的吼叫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白焰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堵在楼梯上的士兵如潮水般分开,为抱着艾切尔的伊欧菲斯让出了一条通路。他们周身包裹着灼热的白色火焰,如同一场不真实的梦境,在火焰的摇曳和士兵们的注视下缓缓走过。每一步都带着无法言说的威压,迫使所有人屏息凝神,连抽动一根手指都显得奢侈。 “拦住他们!快抓住他们!”有人试图高喊,却只发出嘶哑的低语,声音被火焰的炙热吞噬,徒劳而微弱。 也有胆大的士兵试图跨前一步,却被先到的同伴死死拉住衣袖,眼中写满了绝望与恳求:“别去!你疯了吗?那是神灵的火焰!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伊欧菲斯没有理会旁边不敢靠近又不愿离去的士兵们,他抱着失神的艾切尔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断呼唤着艾切尔的名字,希望能唤回他的意识。 “艾切尔……是我,伊欧菲斯。看看我,求你,回应我……” 但他挚爱的哥哥依旧毫无反应,那双曾清澈如清泉的绿色眼睛如今空寂虚无,不再映出任何光彩。白色的火焰依旧包裹着他们的身影,灼热而耀眼,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伊欧菲斯低头看着艾切尔,目光里满是心痛与不甘。 “艾切尔,我还在这里……我会一直在。” 他的话语仿佛在安慰艾切尔,却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士兵们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他们的目光中交织着敬畏、恐惧和复杂的怜悯,仿佛已然忘记了四周的尸体和凝固的血迹,全然被这白焰笼罩的悲剧深深感染,却无力改变分毫。 火把的橙黄光芒在白色光晕中显得暗淡无力,仿佛被剥夺了存在的意义。满身血迹的半精灵抱着赤裸的长发男人,从人群中缓步走过,步伐沉稳而笃定,仿佛炽热的火焰为他开辟了一条无人敢近的道路。灼热的气息吞噬了空气中的一切声音,只有火把燃烧的哔剥声仍在挣扎地诉说着残存的现实,为这片近乎梦境的景象增添了一抹微弱的触感。 “我们……怎么办?”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要……要追上去吗?”另一个士兵战战兢兢地低声问道,目光始终不敢离开那远去的火焰身影。 “你去追吧!”有人咬牙切齿地回答,脸上的恐惧却难以掩饰,“反正我可不想送命!” 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也没人敢再上前一步。那抹白色火焰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不可触摸的幻梦,留下一地摇曳不安的橙黄光影和呆若木鸡的人类士兵。 “他们走了?” 终于有人小声打破沉默,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窃窃私语。手持火把的人类士兵挤在宫门前张望,话语中混着恐惧与疑惑。 “那是什么……?” “是精灵的诅咒?还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国王陛下找到了吗?王宫里的惨案和他们有关吗?” “我们还能追吗?还是……” 但没人有勇气提出行动。白色的火焰在他们的眼中逐渐模糊成一场无法理解的幻梦,而滚烫炽烈的温度却久久未能散去。 士兵们散乱的脚步声渐次响起,有人靠在墙边瑟瑟发抖,有人看向远方不敢再动。指挥官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指令。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扫过,却只看见一片苍白与惶恐。 他们走了。 那个叛国的术士,那个抱着火焰的精灵,他们穿越了所有的阻碍,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一群噤若寒蝉的人。而这场异象,注定会成为流传在战士间的梦魇,和吟游诗人笔下的传奇。 后记 这篇文是我写过最短的一篇,但写起来却是最头疼的。 因为这个时代背景太沉重了,充斥着阶级斗争和种族压迫,而我的主人公们只是这个时代里的一粒沙,深以为我的阅历和文笔驾驭起来很困难。但我又的确深深地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几番大改草稿后,才有了这篇文的大纲。 对猎魔人背景有一定了解的朋友应该知道,即便是无所不能的猎魔人白狼、着名的打桩机杰洛特,行走在街头时也会遭受无数的白眼和鄙夷。只因为他是一个异类,一个被魔法扭曲了的人,一个被排除在外的怪物。而那些擅长魔法与草药的术士们要么出没在宫廷里摆弄权势,要么隐居在乡野求个清净。 非人类的种族更是过得艰难,除了矮人们或许可以靠精明的头脑混进金融业,大多数都只能从事最底层的工作。更别提曾经统治过这颗星球的精灵们了,他们是被人类推翻的统治阶级,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两股敌对力量。这个美丽的族群被污蔑成下等中的下等生物,留在城里就只能做敞开双腿的买卖,或者躲藏在丛林里风餐露宿,除了偶尔回忆一下往日的辉煌,就只能揭竿起义想要再夺回自己的天下。 所以作为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儿,艾切尔和伊欧菲斯两兄弟的成长环境是很恶劣的。特别是伊欧菲斯的非人特征尤为明显,所以他从小遭受的歧视侮辱比艾切尔多得多,这也导致他对人类的态度非常扭曲仇视,参加松鼠军后变得格外嗜杀。但艾切尔却因为长得和人类相差无几,所以被人类父亲疼爱,保护得更好,对于人类总是想要融入,变成其中的一份子。 这就是兄弟俩最大的分歧点,也是让他们最终走上不同道路的根源。 看到这里的读者应该已经发现艾切尔是个懦弱的人,这是我一开始就想要塑造的性格。 我想要写一个不完美的人,一个软弱的人,一个渴望权力,却又无法驾驭权力的人。 一个不被逼到墙角就总觉得可以再退让妥协的怂包,一只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绵羊。 他把“委曲求全”当成了一种生存策略,却忘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一味地退让,只会让自己沦为被吞噬的对象。他的内心深处并非没有愤怒,只是那愤怒被他深深地压抑着,压抑着,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只等待爆发的契机。 但悲哀的是,往往等到火山爆发,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软弱和妥协。 这样一个不怎么讨喜的主角。 一个在这个卑鄙的时代里很难存活下去的人。 但好在艾切尔这个傻瓜蛋有一个从小就保护他的弟弟。不论伊欧菲斯多么残暴嗜血,对艾切尔做出了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他对自己哥哥的爱倒是真的比金子还要真。若不是有伊欧菲斯的毫无保留的付出,艾切尔估计很难从坦科里德那个变态手下逃出来。 说到坦克里德,这个人的戏份多到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他会出现这么多次。这个人物在原着中完全是一笔带过的存在,但我赋予了他一个自以为还算合理的走向。至于他的行为有没有逻辑,谁在乎呢?有些人当国王不就是为了为所欲为吗?和历史上众多王国之君相比,坦克里德都算英明神武了。 看了太多伟大的主角,我想写一个渺小的人物。他有普通人勤劳努力善良的优点,也有普通人的心软贪婪和怯懦。他理应成功,却也合该跌落高台,再掺杂一些作者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就有了这样一个看似完结但实际上意犹未尽的结局。 没错,这也是刻意安排的,毕竟开放式大结局谁不爱呢(移目 等巫师四出来前,我要是有时间的话应该会写一些番外。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留言想看什么内容的,我觉得有意思的会动笔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