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不死族》 第1章 新生 苏维尔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蒙在了自己的脸上，似乎是一块内脏，又似乎是一张肉膜。苏维尔试图伸手把它拨去，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被一个女人的尸体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 所幸他另外半个身子还可以移动。苏维尔尝试着抽出自己的左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就像是患上了渐冻症一样地不受控制。连同他的思维，也变得僵硬而迟缓。 “我……是……谁……” “我……在……哪……” 推开那具死尸，苏维尔又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埋在尸堆里面。他一边尝试着抽出双腿，一边僵硬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环顾四周。 “好……多……尸……体……” 这里似乎是一座巨大的万人坑，坑中填满了新鲜的尸体。血液淌成湖泊，混杂着内脏的汁水，尸体们半泡在这片坑湖里。苏维尔艰难而又迟缓地挣扎着，并且没由来地感觉一阵恶心。 “好……多……尸……体……” “这……是……哪……”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维尔的挣扎，血坑岸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嘿！又一个新生儿！” 接着“嗖”地一声，苏维尔只看见一道长长的锁链、挂着一只铁钩向他射来。铁钩穿透了他的脖颈，扎破了他的喉咙，勾住下巴，将他扯飞到了半空中。 “砰！” 苏维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嘿！混蛋！给我放轻一点！”尖细的声音怒声骂道，“摔散了怎么办？我可没有太多的线来缝补他了！” 苏维尔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看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矮个的是个侏儒，有着已经腐烂流脓的绿色皮肤，和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珠。高的则是一个合成尸，身体上布满了针线的痕迹，手中还拎着一只铁钩。 看见铁钩，苏维尔才想起方才它勾破了自己的脖颈。苏维尔伸手摸向那处可怜的大洞，果然，手指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 “我……还……没……死……吗……” 侏儒绕着苏维尔走了两圈，咂么着嘴，说道：“可怜的新生儿。天灾竟然没有降下它的意志吗？” “天……灾……” 苏维尔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一阵收缩，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拽向了天空、拽向了无穷的高处。在那里，有一只巨大的眼眸，正凝视着地面上的一切死者。 天灾。 它的意志与每一个亡者相连。无论你是国王还是乞丐，无论你是大主教还是邪教徒，一旦你脱离了生者的队伍，就必然会被拉扯进天灾的怀抱。 天灾搅碎一切灵魂，并将它们同化为自己的力量。借着这无穷的力量，天灾可以赋予所有亡者以全新的意识和生命——当然，这将完全受控于天灾的掌控。 每一具死尸都可以被天灾复活，每一个灵魂都可以被天灾重塑。它肆意搅碎生与死的边界，支配着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里的亡灵。并将它们组成无敌的军势，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死亡。 “天……灾……” 苏维尔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水滴融入了大海，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天灾的意志就像它的名字，是无可抵御的沛然巨力，支配着苏维尔的每一个念头。甚至可以说，“苏维尔”就是天灾的一部分，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部分。 “哦！赞美天灾！”侏儒见苏维尔陷入呆滞，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就说嘛，它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新生儿！” 苏维尔被迫与天灾的意志相连。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撕裂成了两半。一部分向上飘去，连接了那浩瀚无穷的伟力。而另一部分，却固执地停留在了原地，保持着一个灵魂的本来模样。 这份撕裂的剧痛令苏维尔痛呼出声。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惨叫着蹲下身来。 “爸、妈，我今天晚上稍微晚回去一会儿，大概八点左右吧。” “我知道今天过年嘛，这不项目出了点小问题……” “放心放心，一定赶得及吃年夜饭！” “别跑！抓小偷！别跑！” “你妈的——让你多管闲事！” “我……” “我还不想死……” 苏维尔的灵魂回归本体。那一瞬间，只在一瞬之间，无穷高处的那片浩瀚伟力，似乎投下了一抹目光。 苏维尔抱头痛呼，瞧得侏儒一阵呆滞。良久，他才恢复了平静，双眼中点燃了一丝丝的神采。 “新生儿，我可真替你担心。”侏儒上下打量着苏维尔，“天灾降下了什么意志？” “战争……”苏维尔冷冷地答道。 “哇哦，好吧。可怜的小炮灰。”侏儒耸了耸肩，转过身去，开始给苏维尔挑选武器。 侏儒的身后，是一架高大的绞肉车，车架上挂着许许多多的尸体，似乎正准备要投入湖中。车头上，摆着一条长长的木案，案上放着许多破旧的兵器。 “挑一件吧……该死的，混沌军势那帮混蛋好像对吾主的本体发起了偷袭。” 侏儒指了指天上 苏维尔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一片黯淡血红。没有太阳，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旋涡，高挂在苏维尔的头顶。数十颗绿色的流星正燃着长长的焰尾，朝着黑色旋涡砸去。 “这里的战争永远也不会停止。我可见过更大的场面。”侏儒嘿嘿笑着，递给了苏维尔一把破损的弯刀，“不用担心，新生儿。死于战场，你只会回归伟大天灾的母体，然后等待下一次的新生。” “不过说起来，今天的战场可真够乱的。亡灵天灾、混沌军势、光荣帝国、铁石联盟，打成了一团。大陆上最顶尖的几个大势力，除了祸乱之源，似乎都派了士兵过来。” “我本来以为天灾会降下意志，让你来帮我运转这座万人坑。但是看来天灾已经抛弃了这里……哦，大概要不了多久，我也要回归天灾的怀抱啦！” 侏儒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苏维尔思维迟缓，突然指着绞肉车，开口说道：“我想要一面盾牌……还有一套铠甲。” 第2章 战场 “哈？你在说什么？”侏儒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脑子坏掉了吗？”接着他看见了从苏维尔脖颈空洞处流出来的脑浆，摇头道，“我忘记了，我们亡灵是没有脑子的。” “混蛋……难道你不曾从天灾那里继承知识？”侏儒摇着头，从绞肉车上拿起了一把巨大的斧子，“真是个低级的新生儿啊。” 说着，他猛地挥起大斧，一斧子砍在了苏维尔的脖颈上。 可怜的苏维尔，他那纤细的脖子本来已经被合成尸的铁钩勾出了一个大洞，又挨了这一下，砍断骨头，只剩下一层皮肉牵连。苏维尔感觉自己视线一晃，脑袋向一侧歪去。 “啪嗒。” 侏儒伸长了手臂，拖住了苏维尔的脑袋，另一只手上拿着几根铁针。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只几个呼吸，便将苏维尔的脑袋缝合了上去。 苏维尔僵硬的扭了扭脖子，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 “看到了没，我们可是不死族，不死族！”侏儒摇着头说道，“天灾主宰这个世界的一切死亡。没有吾主的准许，谁也不能真正地长眠！” “赞美天灾！”合成尸突然高呼一声，高举双手，做了一个奇异的礼节动作。 “瞧，这家伙，本来光荣帝国的一个小将军。”侏儒指着合成尸，嘿嘿笑着说道，“因为受到了天灾的‘青睐’，即便已经变成了这个德行，也不能归于死亡。” 苏维尔朝那具合成尸看去，根本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人类模样。只见他的四肢全都是拼接而成，身上用针线缝满了厚厚的死人脂肪，用以当做“铠甲”，看上去臃肿不堪。他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灵光，那是难以令人想象的痛苦与绝望。然而他的嘴上却兀自高呼着：“赞美天灾！” “不要吵！”侏儒踹了那合成尸一脚，扭头对苏维尔说道，“听着，新生儿，我这里没有盾牌，也没有铠甲。我们不死族不需要那种东西。” “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可以试着从战场上捕猎一些合适的‘零件’。手啊、腿啊、甚至是脑袋，只要你喜欢，再加上一点点小小的灾币……”侏儒搓着手指，嘿嘿笑道，“我就可以帮你缝合，帮助你变成一只更强大、更威武的不死族。” “就像他一样。” 不知为何，苏维尔的心中涌上了一丝悲哀。“悲哀”？那是怎样的情绪，苏维尔不懂。与天灾意志相连接的那一瞬，苏维尔并没有来得及收获太多的信息，甚至没有学到关于不死族最基本的知识。然而这个情绪还是就这样浮上了他的心头，使他感觉到一丝不适。 “战争……” 这是天灾唯一降下的意志。 苏维尔紧了紧手中的弯刀，扭头离去。 “愿天灾诅咒你！倒霉的新生儿！”侏儒高呼一声，继续开始了他的工作——从绞肉车上把尸体丢进血湖，然后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觉醒”的死尸。 这片土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万人坑，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死尸”正在诞生。苏维尔离开了侏儒，朝着那个冥冥中的目的地走去。一路上，有更多的人与他回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这支队伍。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呆滞，步履蹒跚，行动怪异。 没多久，一道尸潮已经诞生。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从无数个血湖中诞生出的死尸，汇聚成一道漫山遍野的尸潮，向着战场涌去。他们的头上聚出一片黑云，他们口中无意识的呻吟，汇成一道道痛苦的惊雷。苏维尔就这样跟在队伍中间，提着弯刀，等待着涌入战场。 翻过一座高坡，俯瞰着一片宽阔的平原。战场，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几十座高大的虚空之门屹立在战场的西方。上千个祭祀围绕在巨门旁边，呼喊着远古的咒语，汇聚着庞大的邪能。一个又一个恶魔受到邪能的召唤，源源不断地从虚空之门中走出。他们中最矮小的，也有三五米高；高大的则足有十几米。大多数背生双翼，甚至有的背生四翼。邪能涌动，在他们的身上燃起暗绿色的火焰。 那就是亡灵天灾最大的敌人——燃烧的混沌军势。 他们受命于几位最古老的古神，穿梭于无穷无尽的多元宇宙。每到一处，便要摧毁那方世界里的所有秩序，直到将整个世界化作邪能之海的一部分。他们是毁灭之源，是多元宇宙的终焉。 他们，也是“天灾”的真正创造者。 苏维尔没能收获更多的知识。天灾赐予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怨与仇恨。他高举着手中的弯刀，大声嘶吼，声音混在无数死尸的吼叫中，震破了天上压抑的黑云。 “尸潮！” 战场的东方，也因尸潮的到来而掀起了一阵骚乱。 那里是人类的军队，是信仰圣光的光荣帝国的军队。无数的金甲武士手持大盾，顶在队伍的最前方，严阵以待。无数的法师翻开手中法典，拼命记忆着法典上的法术，准备新一轮的释放。尸潮的到来给予了他们巨大的恐慌，但下一秒，便化作了巨大的惊愕。 只见无数的尸体挪动着脚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朝着混沌军势的阵营冲去。 从高空望去，这就像是一片蚂蚁围上了一团绿色的火焰。蚂蚁们不停地“飞蛾扑火”，但是他们的数量太多，似乎真的有活生生用肉体，将火焰扑灭的架势。 交锋，杀戮。 苏维尔跟随在军阵之中，挥舞着手中的弯刀。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渺小的、微弱的人类灵魂，在天灾一瞥的伟力之下，毫无还手的余地，只能变成天灾麻木的傀儡。 而这，也是绝大多数低级不死族的命运。 几十个死尸围上了一个四米高的恶魔。恶魔挥舞着手中的巨剑，口喷烈焰，就像砍杀蚂蚁一样，碾压着每一个不死族。但是没有用。不死族太多、太过诡异，杀也杀不完。只见他一剑劈开一个迎面扑来的不死族，将那具死尸懒腰斩断。然而这具死尸的上半身却疯狂地揪住了他的翅膀，挂在了他的身上，玩命地撕咬着。 有些不死族被邪能烧成了灰烬，但更多、更多的不死族源源不断地向他扑来。他们悍不畏死，而且真的不会死亡。即便行动迟缓，但无论是被劈成两半，还是被砍成三段，他们都不会失去攻击能力，反倒变得更加难缠。这具四米高的恶魔身上，挂上了七八具残破的死尸，他们毫不松懈地攻击着恶魔的身体。更多的不死族源源不断地围了上来，倾斜着自己的攻击。 终于，恶魔惨呼一声，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向着一旁倒去。 “轰！” 恶魔的身躯摔倒在苏维尔的身前。 苏维尔挨过这恶魔一刀，整个右臂，连同半个胸膛都被斩断，混乱中不知落在了何方。只剩下半片身子的他，看着眼前这半死不活的恶魔头颅，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弯刀，向着恶魔的喉咙处砍去。 “噗！” 鲜血四溅。污浊的绿色血液迎头盖脸，洒了苏维尔一身。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涌来。 “叮——！” “检测到宿主击杀目标——低级烈焰魔！” “抽取目标能源中——” “宿主获得少量邪能！” 第3章 混沌军势 苏维尔悚然一惊。 惊讶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不知道，但这情绪确乎真实地映进了他的脑海。 尸潮们浩浩荡荡地冲散了恶魔的阵营。围杀掉这只低级烈焰魔之后，更多的尸体开始向恶魔阵营深处进发。那里有着十几米、甚至数十米高的巨大恶魔，有着操控浩瀚邪能的恶魔术士，更有着混沌军势的精锐部队。但是没有尸体感到害怕——天灾没有赐予这些低级的不死族这种程度的智能。即便是被砍成了两段，他们依然爬行着、嘶吼着、挣扎着向战场进发。 在这无穷无尽的尸潮中，苏维尔感受到了一份本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声音是什么？什么是邪能？” 茫然中，苏维尔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异样。他晃了晃只剩下半片的尸身，不死者的本能涌上了脑海—— “我需要一条胳膊。” 他观望四周，大多数不死族的低级士兵已经开始向着战场推进。还停留在这里的，多是一些残破的尸块。苏维尔瞧上了一具只剩下上半身的尸体，他正兀自嘶吼着，努力地向前爬行。 苏维尔站在了这半具身体之前。 “他看起来，很强壮。” 低级的不死族没有智能，也没有情绪。被苏维尔挡住了道路的不死族低吼一声，伸手去拨苏维尔的腿。苏维尔弯下腰，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掌，掐住了这只不死族的脖子。 绿色的邪恶火焰，在他掌心燃起。 邪能。 没有人知道这邪恶能量的来源。有人说是混沌军势的主人创造了它，也有人说是它蛊惑了混沌军势的主人们。这邪恶的能量甚至强大到可以摧毁整个位面。 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燃烧一个人的灵魂。 不死者的一切都属于天灾，然而依然有更多的方式可以阻断这份联系。邪能就是最高效的一种。苏维尔燃起了他的邪能，就像本能一样，烧光了这只不死族的全部灵魂。 “嚓！” 钝刀割肉。苏维尔接连劈了好几下，才砍下了这只不死族的一条胳膊——连着半边的胸膛。 苏维尔把这只胳膊对准了自己的胸膛，调整了一下角度，贴了上去。 伤口处，绿色的邪能之光亮起。 苏维尔活动了活动这只新获得的手臂。 “好像……有点……大……” 苏维尔本来的身体瘦弱但高挑，这只新获得的手臂（还有半片胸膛）却肌肉盘虬。苏维尔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向一边倾斜。 不死者的身躯无论破烂成什么样子，只要灵魂健全，就可以通过“缝合者”这个职业来进行修补。 龙的翅膀，兽人的手臂，精灵的脸皮，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有。 而苏维尔这只奇异的不死族，似乎通过邪能……做到了和“缝合者”一样的事。 “战争！！！战争！！！” 这时，天灾的声音突然响彻了他的脑海。 愤怒，怨恨，恐怖，一系列的负面情绪支配了苏维尔可怜的理智。天空上，数十个绿色的陨石围绕着那片黑色的旋涡，不停地碰撞、旋转。每一次碰撞，都会带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交战之下，天灾似乎无暇顾及地面上的亡灵，只是疯狂地倾斜着自己的意念，要求亡灵们不惜一切代价，向地面的混沌军势攻击。 亡者的一切都被天灾支配。 苏维尔那由于吸收邪能，而稍稍觉醒的理智，瞬间就被压抑了下来。 “吼！” 他拎起弯刀，由于偏重，一瘸一拐地向战场走去。 尸潮冲垮了恶魔的防线，甚至一度冲击到了后方的黑暗之门。更多的恶魔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之门涌出，愤怒而狂暴地投入战场。 另一方，光荣帝国的军队也借机发起了总攻。盾甲战士抗在队伍的前方，抵御着邪能的法术，保卫着身后的法师与弓箭手。而更多的骑士则随着雄壮的号角，向着恶魔的军队发起冲锋。不死者的尸潮，与光荣帝国的军队，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恶魔一时间应付不及。亡者与生者并肩，这是在哪里都看不到的奇景；但如果对手是挥洒着邪能的恶魔，却又显得那样正常。 整个世界仿佛都乱成了一团。 苏维尔劈开了一只飞行的小恶魔，用胸膛迎上了另一只镰刀魔挥来的刀臂，接着一刀捅进了镰刀魔的小腹。他费力地将镰刀魔的手臂从自己的胸腔里抽了出来，内脏碎片混着腐臭的血液从伤口中淌出，而他毫无知觉。 某个系统的声音一直在响起，一直在提示。苏维尔感觉到自己的邪能之力越来越强，随之而来，他的理智也越来越清醒。天灾不停地怒吼，不停地催促，而他的理智却越来越强大，不停反抗着天灾的意志。 而这一切，都没有人发现。 不死族们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是否残破，不会在意伤口——除非那已经影响到了行动。然而苏维尔，却始终用邪能修补着自己的身躯。这似乎是他作为生者的执念。 不死族的智能太过低下。尽管苏维尔不停地使用着邪能，但他身上毫无疑问的死者气息，却鱼目混珠，不至于被同行的不死族攻击。苏维尔调动着他不多的理智，尝试着绕开那些邪能充沛的术士，和高大威猛的恶魔，只在战场的边缘捡漏摸鱼。 战事愈发激烈。 天空中，天灾与混沌军势的战斗越来越白热化。绿色的“陨石”们显然无法抗衡天灾的伟力，节节败退。而趁着这个功夫，天灾则释放了它真正的精锐——源源不断的骨龙、巫妖、甚至近卫死神，从天灾化身的漩涡中喷涌而出，冲向战场。 没有实体的巫妖狂笑着，飞翔于战场的上空，不停释放着邪恶的死灵法术。骨龙喷射着寒冰吐息，熄灭了那熊熊燃烧的邪能。死神挥舞着镰刀，穿梭于战场中央，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灵魂。 恶魔领主用手中的锁链勾下一只骨龙，小恶魔们一拥而上，就像苍蝇围上了一块腐肉。死者们扑在恶魔的身上，拖垮了一只又一只高大的混沌士兵。另一方，法师们吟诵着神秘的咒语，元素的力量澎湃涌动。甚至有圣骑士化身四翼天使，现身战场，挥舞着双手巨剑，遇神杀神，战力无双。 生者、亡者、域外的魔鬼，所有生命或非生命，全部像蚂蚁一样，挤在一起，杀在一起。 煞焰滔天。 苏维尔挥舞着短刀，斩杀了一只幼年的魅魔。她那火辣的身材并不能对死者冰冷的心脏产生一丝诱惑。就在这时，苏维尔的内心突然涌上来一丝恐怖，他不由得抬起了头。 恐怖，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什么样的伟力，才能够让一只亡灵感觉到恐怖？ 只见一颗巨大的绿色陨石，向着苏维尔所在的方向撞来。 离得近了，苏维尔这才看清。原来所谓的巨大陨石，乃是数百米高的巨大恶魔。绿色的火焰，则是恶魔滔天的邪能光焰。恶魔的身上，围着十几只黑衣死神。他们扑在了恶魔的身上，不顾邪能的燃烧，疯狂地撕咬着恶魔的躯体。 这是远远超过了苏维尔级别的超级生命体，仅仅是它的存在，便能让苏维尔那苍白的意志，感受到无边的恐惧。 “轰！” 苏维尔根本来不及闪躲。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块“陨石”坠落在他不远处。 冲击波席卷了他的身躯。 第4章 死神 苏维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张纸片。 轻飘飘地飞向天空，不停地旋转，最后却沉甸甸地砸进了地下。 他感觉自己的脊椎碎成了好几段，手脚也诡异地向后弯曲着。然而，他是一个不死族。没有天灾的允许，没有亡灵可以真正长眠。 苏维尔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的站姿很是怪异——当然了，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根完好的骨头。邪能可以替代缝补者的针线，却不能真正修补他的身体。 “我需要骨头。很多根骨头。” 苏维尔这样想着。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落在了冲击圈的内侧。举目望去，仿佛置身于硕大的陨石坑洞。苏维尔落在了缓坡之上，而坑洞中心，则是那只庞大到难以形容的伟岸恶魔。 如今，他已奄奄一息。 强烈的欲望忽地涌上了苏维尔的心头。 “如果我杀了他……如果我能杀了他……” 每一次击杀，都会传来一次提示，并赋予他更加强大的邪能。眼前的这只伟岸恶魔，是能与天灾争斗的几十只恶魔中的一只。即便不是混沌军势的几大首领之一，也肯定是某个军团的高级统帅。 如果能杀了他……如果能杀了他…… 苏维尔难以抑制心中的强烈欲望，向着坑洞中心迈出了一步。 噗通。 苏维尔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骨头几乎全部断裂。即便是以不死族的身躯，也难以维持物理形态上的稳定行走。 苏维尔顺着缓坡滚了下去。 也不知滚了多久，苏维尔挣扎着站了起来。在他的眼前，正是那具庞大到难以形容的躯体。 恶魔的头颅，足有一座宫殿大小。便是他的脖颈，也需几十人合抱。恶魔尚未咽气，一双绿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天空，邪能的光焰在他身周闪烁。 苏维尔站在他的身前，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也许是过分强大的邪能影响到了天灾的意志。苏维尔的理智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在想什么啊……”苏维尔自嘲地想到，“用我手里的破刀，去砍他那比城墙还厚的抗性皮肤吗？” 自嘲？那是什么？ 苏维尔又被自己稀奇古怪的思维逼得一愣，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有人在呼唤他。 “喂……那边的……小亡灵……” 苏维尔扭头看去。 是一只躺在坑洞里的死神。 死神，是天灾所钟爱的近卫。作为不死族最高等级的几种生命之一，他们被获准拥有仅次于死亡骑士和巫妖的独立意志。普通状态下，他们以介于灵体和实体的形态存在，无法被非魔武器伤害。 然而这只死神被大恶魔的邪能灼烧，此刻显然奄奄一息，无法保持死神独有的超凡形态。 苏维尔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臣服他，听候他的差遣！” 天灾的意志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是每一只低级不死族的本能，就像是生命的基因一样，刻在每一个亡者的灵魂深处。 然而除了天灾的意志之外，他的脑海中还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杀死他！夺取他的死亡之力！” 这道声音与方才的“提示声”同源，与之不同的是，此时的“它”显得那样饥渴，那样迫切。 比起恶魔，它似乎更希望苏维尔击杀亡者。 苏维尔艰难地走到了死神的面前。 由于常态下的死神，以介于灵体和实体之间的形态存在，所以天灾并没有赋予它们太多的肉身。和某些巫妖一样，这只死神只有一颗黑色的骷髅脑袋，和一身破旧的黑色斗篷。 黑色的巨镰斜放在死神的身上。它眼孔里的魂炎行将熄灭。 “过来……小亡灵。” “捧住我的头颅，把我带离这个坑洞，让我脱离这该死的邪能的影响。” “让我去聆听伟大天灾的意志！” 死神眼孔中的两团火焰闪烁不定，命令式的语气响彻苏维尔的灵魂。 那种感觉，就像是与天灾相连。 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让苏维尔难以抗拒死神的指令。他弯下腰来，托起了死神的头骨，静静地对视着死神的双眸。 “快，让我离开这团邪能！” “我需要更多死气，我需要天灾的降临！” 邪能干扰了每一个亡灵与天灾的连接。这让死神感到惶恐，尤其当他处在如今这样奄奄一息的时刻——只有天灾意志的降临，才可以真正拯救被邪能灼伤的他。 如果一个亡者被邪能烧干，那么他们就是真的死了。无法重生，更不能回归天灾的怀抱。这对于一个不死族来说，是最高的恐惧。 “快！愚蠢的低级亡灵！” 死神接连催促着。 苏维尔的内心此刻，却响起了另外一股声响。 “杀了他！” “剥夺他的死亡之力！” “这是第一步。杀了他！” 这是系统的声音。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听从他的话？” 这是被邪能干扰后，逐渐恢复的苏维尔的理智。 苏维尔直视着死神的双眼，忽然长大了嘴巴。 绿色的邪能，在他的嘴中凝聚。 “不！！！” 死神陷入了巨大的惊慌。 “你可以使用邪能——你这个叛徒！” “你敢背叛天灾？！！” “快住手！！！” 死神疯狂地施加着自己的命令。然而眼前的这只“小亡灵”，显然不同于其他的低级不死族。他无视了自己的命令，并且缓缓地凑近了他的嘴巴。 “不！！！！！！！” 死神眼孔中的魂炎飘摇不定，终于，被吸成一条火线，落入了苏维尔的嘴中。 死神的灵魂太过庞大，苏维尔那小小的邪能根本不足以把它消化干净。然而，这只死神早已被大恶魔的邪能重创，奄奄一息，没有反抗之力。苏维尔的身上，又同时传来了一股莫名的吸力。这股吸力是如此的贪婪、如此的浩瀚，甚至让消亡前死神联想到了……天灾。 和天灾一个等级的伟岸存在。 逸散的灵魂能量在二人的身周形成了一道光幕，包裹着两人。光幕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随着苏维尔一声长长的怒吼，光幕炸成了一片耀眼的蓝光。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一声心满意足的提示音，苏维尔昏了过去。 “叮——” “检测到宿主击杀目标——近卫死神！” “抽取目标技能中——” “宿主获得技能——死亡神性！” “宿主获得额外物品——死亡神格（碎片）！” 第5章 预言之梦 我叫……苏维尔。 我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有着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家庭和人生。 我努力工作，攒钱买房，准备相亲结婚。生活单调，但也还幸福。 可我……我死了。 死于一场不自量力的见义勇为，死于……歹徒突然掏出的匕首。 可是我又没死……我……穿越了？ 苏维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轻得就像一团迷雾。 他好像好像是在做梦。 变成了尸体的自己，从挤满了尸体的血坑中爬了出来。无尽的尸潮与战场，恶魔，天灾。 他好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却又冗长恐怖的噩梦。 他游荡在生者、亡者与恶魔的战场之上，观望着“自己”，看着他一路冲杀，吸收邪能，最终被巨大的绿色陨石击中。 在陨石坑里，“他”的双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捧起了近卫死神的骷髅头骨。 绿色邪能燃起，灰色雾气顺着死神头骨的眼孔中飘出，钻入了苏维尔的口鼻。 画面定格。 苏维尔恍然醒来。原来他正站在磅礴的浓雾之中，所谓的“梦境”，不过是眼前迷雾变幻出的画面。 “这是你从战场上收获的最好的战利品。”这时，一道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但是还远远不够。” 苏维尔扭头看去，只见一道烟雾汇聚成一道人影，漂浮在他的身后。 “你是谁？”苏维尔警惕地问道。 “如果从你的观念出发……你可以称呼我为‘系统’。”“烟雾”说道，“你觉得这样交流会让你不适吗？好吧，让我换个形态。” 只见青烟一卷，一道倩影落地，站在了苏维尔的面前。佳人眉清目秀，身着白纱，端庄而清冷。 “这样如何？”佳人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叫什么？”苏维尔依旧警惕地问道。 佳人思索了一阵，说道：“你可以叫我索伊。至于我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是你把我拉过来的吗？”苏维尔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的死，激动地质问道。 “拉过来？”索伊疑惑地歪了歪头，又摇了摇头，“在时空的乱流中，我只是随机依附上了一个游荡的灵魂。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这样啊……”苏维尔喃喃自语道，“看来你也对穿越一无所知……” “你找上我，有什么目的？这个系统又有什么作用？”苏维尔沉声问道。 “目的？作用？”索伊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笑，“当然是为了让你变强啊。” 苏维尔微微一愣：“就这个？” “当然不止如此。”索伊轻轻一笑，摇头说道，“你现在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即便告诉了你，也是无济于事。” “有些伟大的存在，即便是在‘预言之梦’中提及他们的名字，也会被他们强悍的感知捕捉到。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对你，对我……” 苏维尔苦笑了一声：“听上去，似乎你需要我对抗某个强大的神明。” “也许比你想得更加糟糕。”索伊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但无论如何，你已经不能再拥有平凡的命运。” “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苏维尔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我记不清前世，我也没有活着时的记忆。我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我还要什么平凡？” “但你可以拥有……更加传奇的故事。” 索伊调皮地笑了笑，那表情显得十分人性化。她用手点指苏维尔的前方：“看。” 苏维尔侧过身子。只见一片浓雾拨开，显露出一条狭窄的青石小路。他就站在小路一端，看着小路蜿蜒绵长，尽头消失在了浓雾之中，不知伸向何方。 在苏维尔的身侧，竖着一块指示牌一样的木板，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苏维尔击杀了一只近卫死神，并吸收了它的神性，变成了一只神性生物。” “从那一刻起，他脱离了低级不死族的命运。” 苏维尔若有所悟。 “这是你的命运之路。”索伊用手指着那条小路，轻声说道，“它会变得更长，也会突然断绝。它会出现分岔路口，也会和别的小路交织……而这一切的关键，都是你的选择。” “作为一个系统，我能做的，只是修正、引导你的命运之路，帮助你更加不凡。” “但真正能决定你自己命运的，只有你自己。” “听着，苏维尔。”索伊凑得近了些，鼻尖堪堪擦着苏维尔的鼻尖，用近乎呢喃的语调说道，苏维尔甚至觉得她要亲吻上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往后的日子，我们也只能在梦中相会。” “我知道，真正的你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一个高魔位面，有太多来源于不同世界的生物汇聚于此。但你最好还是把它当做一个秘密。” “包括我的存在，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及。‘系统’，只是我在你的脑海中，搜索到的最合适的词汇。这是一份你想象不到的古老传承，你只能接受它，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命运。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吸收了一份死亡神格的碎片，并且化身成了某种神性生物。这很好，很好，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现在的你，距离传奇甚至还有一些距离。我需要你成为传奇，成为史诗，成为神话。到那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一定要小心……小心……” 索伊的声音像断了线的电台，渐渐模糊。苏维尔出声问道：“小心什么？” 索伊张嘴说了些什么，但苏维尔再也听不见了。索伊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漩涡的样子。 天灾。 …… 姓名：苏维尔 种族：不死族 （种族修正：物质全属性-3，精神全属性-5。） 神性生物（死亡神格，死亡神性） （神性生物修正：全属性+10） 力量：15（-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敏捷：17（-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体质：15（-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智力：19（-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魅力：20（-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感知：18（-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声望值：0+1（从天灾的一瞥） （你在凡间毫无声望可言。） （有一位伟大存在对你的行为产生了关注。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评价：在传奇之门前徘徊。 （在战场上捡了个漏的幸运丧尸。） （抵达传奇，需要至少两项属性升至20以上。） …… 第6章 缝合者 苏维尔从预言之梦中醒了过来。 他感觉到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身上，则是某种沉甸甸的物件。 他伸手推了一下。 是尸体。 “又来了……” 苏维尔有些无奈。 他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扒拉着，从尸堆里面爬了出来。 这是一架巨大的绞肉车。苏维尔刚刚就被埋在了车上的尸堆里面，活像是个破烂。 一只足有三米多高的合成尸站在绞肉车前，用手中的钩锁，拉动着巨大的绞肉车，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一只小小的侏儒坐在车头，听见身后有了动静，扭过头来。 “哇哦！”侏儒惊讶地说道，“还有人活着！” “天灾竟然没有放弃你！赞美天灾！” （我倒是宁肯他放弃了我……） 苏维尔暗自腹诽。 战争结束了。 这是天灾降下的最后一道意志。不死族和光荣帝国的联军，打退了混沌军势的进攻。天空中，那场天灾本体与数十个大恶魔的神话级交战，也以天灾的获胜告终。 苏维尔活了下来。 作为一个不死族的排头兵。 他似乎被眼前的缝合者当成了一只丧失了意识的不死族。随意地丢在了绞肉车上，等着被拆卸成尸块，卖给那些身体残破的不死战士们。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天灾允许某些拥有智能的不死族们“独立行事”。虽然绝大多数不死族并没有理智，虽然一切都要遵从与不死族内部森严的等级，但这份小小的自由，也被称作是天灾“伟大的恩赐”。 小侏儒走到了苏维尔的身前，用他那腐烂的眼球上下打量了苏维尔一眼，摇着头说道：“真可惜，又要少卖一具。” “既然你苏醒了，那就滚蛋吧。”小侏儒咕哝着说道，转过身去，走回车头。 苏维尔跟在了小侏儒的身后：“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是的，苏维尔的智能，大多数来源于穿越前的那个灵魂。他并没有获得天灾赐予的“知识”。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哇哦，哲学问题。”小侏儒讥讽地说道，“你的智能还不低。” 他盘腿坐在车头，正用手里的针线摆弄着什么。苏维尔探头看了过去。 是个人头。 还活着。 看相貌，似乎是个人类的中年男子，样貌丑陋，目光呆滞。从他的脑袋两侧，分别插着两排蜘蛛腿，从太阳穴，沿着耳朵，一直到下巴，正好八根。 小侏儒缝上了最后一根蜘蛛腿，把那颗人头放在了地上。八根蜘蛛腿交替运动起来，在地面上快速地爬行。而这个“蜘蛛”的身子，则是一个仰面望天的人类头颅。 “天才般的设计！”小侏儒突然高声赞美了自己一句，“一定能卖出不少灾币！” 这就是不死族。 只要灵魂完好，无论是被分割成尸块，还是只留下一颗脑袋，都不会死亡。 苏维尔看着在地板上快速爬行的“脑袋”，若有所思。 缝合者，不死族的一个特殊职业。他们可以运用手中的针线，肆意改造一只不死族的身体。 无论这是否合乎伦理——天灾之下，谁还会在乎什么伦理？ “据说在天灾城的拍卖行里，曾经卖出过一个‘人头蜈蚣’。”小侏儒揪着那颗脑袋的头发，把整只“人头蜘蛛”捡了起来，丢进了布袋里，“一个天才把十几个人头缝在一起，然后用他们的手指做了蜈蚣的腿。” “卖出了好几百个灾币！”小侏儒面露贪婪之色，对着苏维尔说道，“那是真正的艺术品，天才之作！” 苏维尔想象了一下，感觉到有些恶心。 “追求，小伙计，追求。”侏儒指了指自己有些腐烂的脑袋，咧着嘴说道，“虽然我们是不死族。但是在休战的时候，我们也该有一点自己的追求。” “怎么样，想不想买一只？”小侏儒冲苏维尔晃了晃手里的布带，依稀能看到布袋中蜘蛛腿在不停地挣扎，“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我可以贷款。嘿嘿，这个词是我从一个活人那里学来的——活人哦！” 小侏儒耸着肩膀，邪恶地笑了几声。 苏维尔无法再忍受这恶劣的气氛了。他冷冷地看了小侏儒一眼，转身跳下绞肉车。 “愿天灾诅咒你！” 绞肉车渐行渐远，小侏儒邪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漫漫荒原。苏维尔茕茕孑立。 这里是荒芜之地，是死者之国。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极目望去，是一片灰黑色的土壤。土壤里依稀翻腾出绿色的雾气。 疾病云雾。传奇体质以下的“生者”单位，在死者之国的土地上，会以极快的速度虚弱下去。史诗智力以下，则无法通过冥想来恢复魔力。 这里是生者的禁区。 苏维尔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依旧是一片黑红。浓云蔽空，依稀透着诡异的红光。“天灾”——那个巨大的旋涡，仍旧静静地挂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旋转着。 而在东方的天空处，却有着一道极其鲜明的分界线。线的那边，是晴日、白云，是一片清澈的天空。 那里是人类的领地，是光荣帝国的国土。 从不死族天生的“认识”中，苏维尔得知，那里是人类的“法术天幕”。他们靠着从“圣光”那里习得的知识，架起了一片天幕，隔绝了天灾的目光。 在天幕之下，死者将不会被天灾注视。他们将可以获得真正的长眠。 光与暗，生与死，就以那片天幕为界，清晰地划分开来。 “不死族……吗。” 苏维尔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喃喃自语。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保留着前世的部分记忆，同时，也保留了一个“人类”的自我认识。他渴望回到晴空之下，但是，亡者的身躯却断绝了这份奢望。 他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同时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留在死者的国度，同样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在预言之梦中，索伊警告他要小心天灾。可想而知，这份传承似乎天然与“天灾”冲突。 更何况，他还吞噬了天灾的死敌——邪能之力，并且在战场上杀死了一只近卫死神。 这都是天灾的禁忌。 战争刚过，天灾似乎正在休憩。但是不死族的本能告诉他，每隔一段时间，天灾都会重新向这片土地重新洒下目光，审视他所有的“子民”。 天灾和亡者的关系，就好像蚁后和工蚁。只要天灾愿意，随时可以支配任何一只亡灵的一切，从行动，到思想，再到记忆，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甚至可以说，整个“不死族”，不过是“天灾”的触手，是“天灾”这个存在的一部分。 靠着天灾短暂的松懈，来苟且偷生。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多久呢？ 苏维尔渴望理智，渴望独立的生存下去。虽然他前世的记忆大多遗失了，但他仍然是一个穿越者，而不是一个纯粹的亡灵。 他向往自由。 徘徊在荒芜之地，苏维尔开始梳理起被他吞噬掉的“近卫死神”的灵魂。 首先，要变强。 第7章 小骷髅 荒野无垠。 苏维尔独自站立荒野之上，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道尸体。 “我好像……变得很强了。” 苏维尔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道。 他游荡在荒芜之地上，死亡的神性吸引来了一些低智能、却又贪婪的家伙。这些低智的亡灵永恒地徘徊于亡者的国度，等待着吞噬、变强，以及天灾的下一次召唤。 一群游荡的丧尸发现了苏维尔的身影，吞噬的本能让他们围了上来。 然后，却被苏维尔随手斩杀。 神性。 传说在混沌军势入侵之前，这个世界由诸神掌控。恶魔入侵，诸神陨落，天灾也趁机从异度空间钻进了这个世界。 并杀掉了死亡古神。 天灾吸收了“死亡古神”的绝大部分神力，窃取了死亡的权柄，并且砸毁了“长眠”的法则。于是死者不再能够往生，而是变成天灾的奴隶，浑噩地在此界徘徊。 而作为天灾最为钟爱的兵种，“近卫死神”，获得了“神性”的恩赐。 这些知识，存放于近卫死神的灵魂碎片之中，被苏维尔窃取获得。 死亡神性改造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使他变成了一只“神性生物”。具体到系统的面板上，就是全属性加十的夸张加成。让他一跃从一个不死族的炮灰丧尸，变成了一只距离传奇半步之遥的……丧尸。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宝贵的知识和记忆。 比如……法术。 苏维尔冲着一具仍在挣扎着的“尸体”招了招手。一团灰雾从他的身上飘出，落在了苏维尔的手中。 那具尸体也停止了动作。 灵魂。 难以解释，难以捉摸的力量。即便是最擅长玩弄灵魂的“死亡法术”，也无法看破一个灵魂的本质。 在近卫死神的知识中，“灵魂”由某种源质构成。这种“灵魂源质”，会在天然的自我振动中，构成某种复杂的结构，搭建起一个完整的“灵魂”。 灵魂，既是一种物质，也是一种能量。 苏维尔张开了嘴巴，灰雾被他吸成一条长线，落尽嘴巴里面。 苏维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宿主吸收少量灵魂源质。” “宿主灵魂强度增加。” 只有在杀戮和吞噬时，“系统”的声音才会想起。击杀恶魔，获得的是邪能之力。而击杀不死者，则会吞噬他们的灵魂。 “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善良阵营的系统啊。” 苏维尔自嘲地想着。 死亡神性带给他的，除了力量，更重要的是知识和记忆。铭刻在死亡神格的碎片里面，那种类繁多的死亡法术。 拉扯灵魂。 痛苦嚎叫。 灵魂锁链。 转化幽魂。 召唤骷髅。 …… 这些种类繁多的法术，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宝库。而打开宝库之门的钥匙，就是更多、更精纯的“灵魂源质”。 苏维尔检索着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能够使用的法术并不多。只有拉扯灵魂和召唤骷髅这两个。 骷髅。 苏维尔若有所思。 在死神的记忆里，骷髅是某位死亡大君的造物。天灾降临后，除了创造出海量的“奴仆”之外，也从其他种族中引诱堕落了许多英雄。这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巫妖”。 巫妖们主动将自己转换成不死者的状态，以换取更强大、更邪恶的魔力。他们中的某些人，依然保留着生前的审美和喜好。比如厌恶腐烂的尸体，更喜欢光洁白净的骨头架子。 很巧，这个审美与苏维尔的相同。 苏维尔审视着“召唤骷髅”的法术。它就像是一个悬浮的烙印，漂浮在苏维尔的精神之海。 苏维尔点亮了这个烙印。 “死亡——” 苏维尔张开嘴巴，吐出了几个复杂的音节。舌头和牙齿的位置非常古怪，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发出的音节。 魔力涌动，死亡的气息开始汇聚。 一个黑红色的魔法阵凭空诞生。 召唤骷髅分为很多种。最低级的，不过是使用现成的尸体，赋予一些破碎的灵魂源质，召唤出一只最普通的骷髅兵。这种骷髅兵的强度甚至比丧尸更低。除了……好看上那么一点。 苏维尔选择的，是从异界随机召唤。凡是被遗弃在异界的骷髅，无论是骨龙，还是三头犬，都有可能回应苏维尔的召唤。 当然，概率低到可以无视就是了。 魔法阵渐渐清晰，扩大到一人多高。一只骨爪首先从法阵中探了出来，接着是一条腿骨。 是个人类的骷髅。 召唤完成，法阵散去。苏维尔上下审视起了自己的这只“召唤物”。 人类的骷髅，有着纤细的骨骼，比苏维尔还要矮上一头。看骨盆，似乎生前还是个女性。 “她”的手上，还拎着一根巨大的腿骨。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大腿，被“她”捡来当做棒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 小骷髅身材纤细，瞧上去弱不禁风。苏维尔怀疑，哪怕是个农夫，用铲子拍她几下，也能把她打散架。她的眼孔里，甚至没有象征着高级智能的“灵魂之火”，只是两个大大的空洞，呆呆地“看”着苏维尔。 “你看上去……”苏维尔有些失望，“不大猛啊。” 小骷髅歪了歪脑袋。 “卖萌来的啊卧槽……”苏维尔有些无力地拍了拍额头，摆手道，“你都会什么？给我展示一下看看。” “别给我说你会打狗棒……”苏维尔虚着眼睛，看着小骷髅手里的棒子，吐槽道。 小骷髅又歪了歪脑袋。她似乎听明白了苏维尔的话语，举起了左手，冲着不远处的一具尸体轻轻一点。 然后，招出了一团圣光。 光。纯净而灼热的光，就这么凭空出现，然后化成了一颗光弹，射在了那具尸体上。 “呲！” 邪恶、污浊的不死族躯壳，瞬间被圣光净化成了一团烟雾。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小骷髅撇过脑袋，又接着用她那空洞的眼孔，呆呆地“看”着苏维尔。 苏维尔把脖子伸得老长，下巴垂得老低，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你……” 苏维尔咽了口吐沫。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吐沫可以咽。 “你……还是挺猛的……” 第8章 活人 圣光。 不死天灾的两大死敌，一个是同为宇宙邪力的混沌军势，另一个，就是圣光。 如果说不死天灾的力量，是混乱、死亡、寒冷、黑暗，那么圣光的力量，就是秩序、生命、灼热、光明。 这是两种完全对立的力量，就像黑夜和白昼，绝对不可能相容。 苏维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骷髅，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在死神的记忆中，“圣光”的本质是一种高维生物。他们高居于多元宇宙的上层，只依靠投影的形式降临下界，赐予人类力量。 在千年血战的第一个百年里，混沌军势和不死天灾曾一度将人类杀到几近灭绝。是圣光的降临，帮助人类绝地反击，挽回了颓势。 圣光，就是光明，就是秩序，就是宇宙邪力的最大敌人。 那么一只不死族的“骷髅兵”，究竟是为什么可以运用“圣光”的力量呢？ 苏维尔完全想不明白。 灼热的光明之力，对于绝大多数生者来说，都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生命之源。但对于亡者来说，无异于世间最恐怖的毒药。 不死者之所以能够“不死”的根本，就是因为天灾不允许他们长眠。而斩断天灾与不死者联系的方式不多，圣光之力，就是其中最高效的那一种。比邪能更加高效。 换言之，这只可以使用圣光的“骷髅兵”，究竟还是不是天灾的奴仆？如果她不是天灾的奴仆，她又凭什么可以“不死”？ 苏维尔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 “不过怎么说……”苏维尔拍着小骷髅的肩膀，扯着嘴角勉强笑道，“你还是挺猛的。” 小骷髅歪了歪脑袋。 召唤出这只小骷髅之后，苏维尔的精神之海中，那个“召唤骷髅”的烙印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两个人开始结伴“游荡”。 一只穿越者的“丧尸”，一个可以使用圣光的“骷髅”。 苏维尔看着自己身边这只骨骼纤细、弱不禁风的小骷髅，只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不论如何，他终于不再独自一人。 小骷髅的到来，似乎唤起了苏维尔意识深处的“人性”。虽然小骷髅不能说话，但却可以通过铭刻于灵魂的“链接”，传递一些单调的“情绪”。借助着与小骷髅的“交谈”，苏维尔的心情，也终于稍稍活跃了一些。 无论如何，他其实是一个“人”。并不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亡者。 两人行走于荒芜之地，截杀丧尸，吞噬灵魂。俨然一对“黑风双煞”。 苏维尔有着仅次于传奇的战斗力，而小骷髅则拥有着不死族的“克星”圣光。两人联手，效率极高。苏维尔的灵魂缓慢但坚定地成长起来。 照这个进度走下去，晋级传奇，似乎也不算太远。 两人翻过一座矮坡，山坡下面，是一片开阔的洼地。 地面上，行走着大大小小二三十只不死者。其中还有一只高大的合成尸，正拉动着一辆“囚车”。 “人有点多啊……”苏维尔眯着眼睛，远远地望着，喃喃自语。 小骷髅摇了摇头。 “我知道能打。但是得看杀不杀得净……”苏维尔摇头道。 两个人，一个可以使用邪能，一个可以使用圣光，都是不死族里异类中的异类。虽然现在天灾沉睡，没有发现这两只“叛徒”。但是如果被其他拥有智能的高级不死族盯上了，也肯定难逃一死。 所以要杀，就一定要杀光。一个都不能留。 小骷髅突然指了指那辆囚车，张了张嘴巴。 “怎么了？”苏维尔定睛看去。 所谓囚车，不过是个四轮的平板。木板上钉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 苏维尔一惊。 是个活人。 在荒芜之地上，你很难见到活人的身影。因为疾病云雾的存在，传奇体质以下将迅速衰老，史诗智力以下则无法通过冥想恢复魔力。这里是生者的禁区，是亡者的乐园。 但是那辆囚车上捆绑着的，俨然就是一个活人。 她被牢牢地绑在了十字架上，绳索勒进了她的血肉里面，摩擦出滴滴鲜血。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此时已经被染成了斑驳的暗红。 女人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此时也沾满了灰尘，显得格外黯淡。她低着头，目光呆滞，眼神中充斥着绝望。 合成尸拉动着她的囚车，不死者们围绕在她的身边，纵声狂欢。 “五十个，五十个灾币！” 一个小侏儒蹦跳着说道。 “放屁，起码一百个！”另一只侏儒尖声骂道，“上次献给血怒大人的那只，有这么漂亮吗？” “什么样的活人叫‘漂亮’，我们也不懂啊！”一只丧尸摇着头说道。 “我懂！我懂！”一只石像鬼尖声说道，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这儿——就这里大的，就叫漂亮！” “哦~！” 众不死者恍然大悟。 “血怒大人为什么要出这么多钱，来买活人呢？”一只丧尸疑惑地问道，“把她变成一只不死族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只小侏儒邪恶地笑道：“你懂什么，这是一种乐趣！” “他们生者，和咱们不一样，会‘痛苦’，会‘绝望’。”小侏儒耸动着肩膀，缩着脑袋，笑得格外邪恶，“折磨他们，享受他们的反应。这是某些大人们最大的乐趣。” “你们瞧着。”小侏儒说着，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条软鞭，猛地一下抽在了女人的身上。 “啪！” 本就破烂污浊的白袍上，又多出了一条血痕。 女人咬着牙，没有出声。 “这也没反应啊。”一只丧尸疑惑地问道。 小侏儒感觉到“失了面子”，有些恼怒，挥起鞭子继续抽打起来。 “啪！” “啪！” 女人咬紧牙关，绷紧了身体，依旧不肯发出一丝哀嚎。 “我是……我是蓝焰家族的长公主……我是……我是传奇法师……” “我岂能……被你们这样……低等的存在……亵渎玩弄……” 女人心中怀着一股恶气，恨恨地盯着那只小侏儒，无论他怎样鞭打，就是不肯出声。 小侏儒恼羞成怒，“啪”地一声把鞭子摔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玻璃瓶。 瓶子里，悉悉索索地爬着十几只蜘蛛。每只大概只有米粒大小，通体鲜红。 女人一见那玻璃瓶子，骤然变色。 “诶嘿嘿，诶嘿嘿嘿。”小侏儒把玻璃瓶凑到女人身前，邪笑着说道，“认识吧，你认识这个对吧？” “这瓶血肉魔蛛，可花了我整整五个灾币。只要把这瓶小可爱倒在你的身上，它们就会顺着你的伤口，爬到你的身体里去。在你的内脏上产卵，生殖，直到把你整个地变成它们的巢穴。” “这个过程中——你是不会死的哦！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你的口腔、鼻腔、眼孔里爬进爬出，感受着成千上万的蜘蛛在你的身体里面蠕动……” 小骷髅一边说着，一边邪笑着，打开了玻璃瓶的盖子，把凭空凑近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终于恐惧了起来。 “不！不要！！” 女人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却被绳索牢牢地捆在了十字架上。她的脸因恐惧而扭曲，惨叫着：“不要！别这样！求你！不要！！” “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啊哈哈哈哈！”小侏儒手掌一晃，将玻璃瓶收了回来，指着女人狂笑道，“看到没有，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表情！” 众不死族欢呼狂舞，仿佛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戏剧。 “就是这样，痛苦，绝望，恐惧。这就是大人们最欣赏的东西！”小侏儒手舞足蹈，得意地说道，仿佛自己已经化身成了高级不死领主。 女人低下了头，满脸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圣光突然射来，打在了小侏儒的身上。 “呲！” “啪！” 小侏儒瞬间化作了一道黑烟，人间蒸发。 玻璃瓶落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第9章 奴隶 不死族的欢呼声顿住了。像是一群被掐住了嗓子的乌鸦。 女人的眼睛中爆发出一道希望的亮光。 “圣光！是圣光的力量！” 女人挣扎着，满怀希冀地看向远方：“是父亲派人来救我了吗……” 不远处的山坡上，缓缓地走下来两个人。 一个高瘦的男子，身穿黑色斗篷。还有一具纤细的骷髅，指骨上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唰！” 小骷髅一抬手，一道光弹飞射出去，打在了一具丧尸身上。 丧尸惨叫一声，化作一道青烟。 “骷……骷髅？” 女人愣住了。 “不……这不是圣光……骷髅怎么可能使用圣光……” “敌人！”一只腐烂的小侏儒跳着脚，拔出了一把短剑，指着山坡上大声说道，“是敌人！” 二三十只不死族们齐齐地抽出了兵刃。 合成尸怒吼一声，振臂一挥，一道锁链如同蛟龙出洞，向着山坡上的黑衣人射去。 “啪！” 苏维尔伸出手来，硬生生抓住了合成尸舞来的锁链。 “咔嚓！” 他的手骨登时碎成几块，腕骨折断。锁链绕了几圈，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吼！” 合成尸怒吼着，用力一拽，把苏维尔拽飞到了半空中，向自己拉来。左手从肚皮里抽出了一把剁骨刀，蓄势待发，就要往苏维尔身上劈去。 苏维尔嘿嘿一笑。 邪能之焰顺着他折断的右手燃起，把长长的锁链燃烧成了一条绿色的火蛇。 “轰！” 合成尸那肥硕壮大的身躯，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炬。绿色的邪能之焰滔天狂舞，合成尸惨叫了几声，终于塌山一样倒在了地上。 苏维尔稳稳地落在在“火炬”旁边，捏了捏自己碎裂的手掌：“这家伙力气还挺大……” 一众不死族舞着兵器，狂吼着围了上来。 “嘁。” 苏维尔冷笑一声，“没了这个大块头，你们还不是一群活靶子。” 圣光弹接连闪烁。 苏维尔挥手一招。 邪能之焰卷出几道旋风，向着“人”群扑去。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二三十只不死族皆尽化成了一地灰烬和残肢。 女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残景，说不出话来。 苏维尔享受着激战过后的“灵魂大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以后……不能这么挥霍邪能。我好像没有恢复邪能的办法，用一点就少一点……” 小骷髅走到了苏维尔的身边，嘴巴一开一合。 “放屁！”苏维尔勃然骂道，“要不是我冒着风险杀了那个合成尸，哪能这么轻松？你那圣光弹拿合成尸的脂肪层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骷髅“咔吧咔吧”地张了几下嘴，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好像是在闹脾气。 苏维尔摇了摇头。自从召唤出这只小骷髅后，他感觉自己的“性格”越来越活泼，越来越接近前世的“人性”。而不是一只冷冰冰的不死族。 苏维尔走到了女人的身前，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你们。”女人咽了口吐沫，紧张地问道，“你们是蓝焰家族的人吗？” 苏维尔皱了皱眉。 “你们是人类吗！”女人更加紧张了起来，这句质问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希冀。 苏维尔没有理会她。 他活动了活动自己的右臂，感觉被折断的腕骨实在妨碍行动。于是他竖起左手，一击掌刀劈在了自己的右臂上，把小臂打成了一个直角形的弯折。然后用力拉扯了几下，干脆把整个小臂撕了下来。 血肉横飞。 苏维尔随手把自己的“手臂”丢在一旁，从地上捡起了一只残肢，调整了一下角度，贴在了自己的断臂上。 邪能之焰燃起。 苏维尔活动了活动新获得的手臂，皱了皱眉。 “好像……装反了。” 他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掌，大拇指全都指向右侧。 “两只左手……嘛，算了，也能用。” 苏维尔摇了摇头，不再计较。 女人的脸上，却是一片死灰。 不死族。 这种肆意更改、拆卸自己肢体的行为，正是不死族的种族特质。他们没有痛觉，也没有生命，更加没有伦理可言。“身体”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拼装的机械。 眼前的这两位“救命恩人”，显然不是人族。 女人感到一阵绝望。 “你是人类吗。”苏维尔却反过来问道。 女人满眼灰暗，点了点头。 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那正好。”苏维尔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点头道，“当我的奴隶吧。” …… 苏维尔和小骷髅打扫了一下战场，收拾好他们的“战利品”，离开了这片洼地。 战利品包括两把兵器，一小袋灾币。 和一个人类的女人。 在没有天灾召唤的时候，不死族们往往依照自己的“智能”行动。而一些智能低下的不死族，则会像野兽一样徘徊在荒芜之地上。互相厮杀，吞噬灵魂，变得更强。 苏维尔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为什么来到了这片荒芜之地。她又是如何穿越这片混乱的战场，来到亡者国度的深处。又为什么会被那群不死族俘获。 女人就像死了一样，闭口不言。苏维尔什么都无从获知。 苏维尔和小骷髅在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山洞。他们躲了进去，把女人丢在地上。 无论如何，一个“活人”在这片荒芜之地上，目标太大。 苏维尔和小骷髅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女人。时而对视一眼，时而叹气摇头。 按着苏维尔前世的记忆，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以称得上是位“美女”。虽然衣衫破烂，虽然灰头土脸，但仍然不能遮掩她精致的容颜。玲珑有致的身体，被绳索勒紧，显得更加丰满诱惑。 女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一脸绝望，遮盖了她的青春魅力。她衣衫破烂，身上布满了鞭痕。腿上的伤口处，还淅淅索索地爬着几只血红色的蜘蛛。 那好像是那只小侏儒的“收藏品”。 苏维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小骷髅一击圣光弹人间蒸发了那只侏儒，他手中的玻璃瓶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似乎趁乱之中，这些米粒大小的小蜘蛛被血肉吸引，钻进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这样绝望。 生不如死。 “喂，我说。”苏维尔出声说道，“考虑考虑？” “你这样的大活人，就算我把你放了，走在荒芜之地上，也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惹人注目。” “变成我的奴隶，魔法的气息可以遮掩你身上活人的味道。至少不会死了，对吧？” 苏维尔“循循善诱”着，女人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苦涩地说道：“没用了。” “血肉魔蛛已经钻进了我的体内，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要真的仁慈，就赶快杀了我吧。还能让我好受一点……” “就这玩意儿？”苏维尔从她的腿上捏起了一只小蜘蛛，“啪”地一声捏成了肉酱。 “血肉魔蛛繁殖极快。除非用圣光清洗我的身体，否则我的身体很快……很快就会变成它们的巢穴。”女人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她喃喃地说道，“快杀了我吧。求求你，快杀了我吧……” “圣光？” 苏维尔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骷髅。 小骷髅也和他一样，蹲在地上，歪着脑袋，一挥手掌。 一道光弹射在了女人的腿上。 “呲！” 几只小蜘蛛抽搐了几下，炸成一团血花。 第10章 苏维尔的目的 “你是说这个吗？” 苏维尔指了指小骷髅指尖的亮光，问道。 女人彻底傻掉了。 她曾经见过小骷髅发射出的“圣光弹”，也一度以为那就是圣光。然而看到了小骷髅的本体之后，她迅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死族的骷髅会使用圣光？开什么玩笑？ 圣光怎么可能垂青于隶属宇宙邪力的不死族？ 然而，此刻，她腿上的血肉魔蛛的的确确地是被圣光净化掉了。无可争辩的事实摆在了她的眼前。 “你……你们。”女人咽了一口吐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能够使用邪能的丧尸。 一只能够使用圣光的骷髅。 这一主一仆的怪异组合，彻底摧毁了她的旧有认知。 苏维尔摆了摆手道：“你别管我们是谁。” “怎么样，我救你一命，你当我的奴隶？” 签订奴隶契约，这个环节必须要对方心悦诚服，放开心灵上的一切戒备。只有这样，苏维尔才可以彻底支配对方的一切。 然而女人面色复杂，咬着牙，撇过头去：“我绝不会做一只不死族的奴隶！” 苏维尔摸着下巴，看着她，有些苦恼。 这当然可以理解。在囚车上，女人充分见识到了不死族对于“生者”的态度——玩物。他们没有对“生命”这个概念的敬畏，也毫无伦理可言。做一只不死族的奴隶？那和被血肉魔蛛噬尽血肉，有什么分别？ 不，女人宁肯死于虫子的吞噬，也绝不愿意放弃自己身为一个“生者”的尊严。 苏维尔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子，摇了摇头，在女人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两人对面平视。 “喂，谈判吧。” 苏维尔平静地看着女子，出声说道。 女人依旧咬着下嘴唇，不肯出声。只是把头转了过来。 “我多少还有一些，生而为人的记忆。”苏维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知道你们人类谈判，喜欢先互换情报，对吧？” “对我更了解，对我的目的更了解，这会让你有一种……安全感？是叫这个词来着对吧，可知可控？” “我不知道你对不死族有多少了解。”苏维尔探着脖子，眯着眼，平静地说道，“在非战争时期，尤其是天灾沉睡的时候，大多数不死族都可以获得自由行动的权力。” “在这个时候，支配着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智能。”苏维尔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天上。 “不是每一个不死族，都情愿受天灾的掌控。” 苏维尔淡淡地说道。 女子的眼睛猛然一亮。 是的，不是每一个不死族都情愿受天灾掌控。想象一下，在大多数时间内，你都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独立个体。然而始终有一个超凡存在悬在你的头顶。只要它想，你随时会变成它的“一部分”。无论是行动，还是思维，都将受它支配。甚至连“自我”这个概念，也会迷失在它的伟力之中。 作为一个拥有着人类记忆的穿越者，苏维尔怎么可能情愿受这样的存在支配呢？ 更别说，他还窃取了天灾仇敌——邪能的力量。甚至在战场上违背了高阶不死族的命令，吞噬掉了一只近卫死神的神格。 苏维尔根本不可能站在天灾的阴影之下。 如今天灾沉睡，他尚能苟活。一旦天灾醒来，苏维尔的性命，将完全捏于他人之手。 自由。这是人类最崇高、最伟大的追求。 即使变成了一只不死族，依然如此。 “所以你看，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 苏维尔摊手道，“我要你当我的奴隶，不是为了把你变成人头蜈蚣、人头蜘蛛之类的玩物。” “我是想要借助你的力量，脱离天灾的掌控。” 谈判，无非就是利益的交换。而首先和盘托出自己的目的和诉求，有助于对方了解自己。这份“了解”，将会带给对方更大的安全感。 而安全感可以引发一个人的能动性。这对于处于“绝望”之中、拒绝任何互动的女人来说，是最好的引诱。 果然，女人艰难地开口了。 “怎么做？” 女人问道。 苏维尔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歪头道：“你应该是个贵族吧？” 女人哼笑一声：“你还懂这个？” 苏维尔摇了摇头：“看你这德性，就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你……！” “我需要你的身份。”苏维尔打断道，“去往生者之国。” 女人一愣。 “从这里，直接向东，穿越荒芜平地，就可以去往光荣帝国的军阵。”苏维尔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他的两只手掌都是左手，看得女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会被光荣帝国的军队拦截。”苏维尔耸肩道，“我没自信躲过他们的审查。” “但是如果加上你，就不一样了。” “你是一个贵族，自然有你的门路。我需要借助你的身份，混入光荣帝国领地。到时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互不相干。” 苏维尔平静地看着女子的面容，询问道：“如何？” 女人震惊地说道：“你想去光荣帝国？” “你想要去法术天幕下面？” “你疯了吗？” 女人摇了摇头：“如果你想死，想要真正的长眠，那么你只需要让你旁边这只小骷髅，对着你的脑袋来上一发……” “不不不。”苏维尔打断道，“我可没说我想要什么‘真正的长眠’。” “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女人瞪着苏维尔，冷声道，“不死族之所以不死的根由，就是因为你们的灵魂完全受天灾的掌控。” “天灾逆转了生死的边界，打破了长眠的法则，因此你们才能够以不死之身行动在这个世界上。一旦你走进了光荣帝国的领地，法术天幕就会隔绝天灾的目光。到时候，你马上就会被法则拽入‘长眠’的领域。” “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女人大声质问道。 苏维尔笑了笑，摇头道：“不，女士。” “你看——我们像是遵循常识的不死生物吗？” 苏维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骷髅，笑着问道。 第11章 血怒男爵 “魔网？”苏维尔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灵魂契约的起誓对象，必须是拥有神级感知的“至高存在”。比如天灾，比如圣光，比如混沌军势的几大头领。他们会监督契约双方，惩罚违背契约者。 而“魔网”，苏维尔根本没有听说过。 “死神”的记忆里面，并没有“魔网”这个词。 女人摇了摇头：“短时间内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但我向你保证，魔网是一个绝对中立的神明。它绝对可以公正地对待契约双方。” 苏维尔点了点头：“好吧。” “还有……”女人迟疑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关于向魔网起誓的事，我希望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苏维尔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无所谓。” 女人伸出手指，在契约的上方写下了一个复杂的字符，并在契约的尾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洛伦”。 苏维尔看了一眼女人的真名，也签上了自己的真名。 “苏维尔”。 光芒一闪，契约遁入虚空。 两个人都感觉灵魂上仿佛多了一层东西。 契约成立。 苏维尔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奴”洛伦。她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却已经趋近成熟，曲线丰满。面容精致，以苏维尔前世的审美来看，毫无疑问是位美女。只不过，她的脸上总是时不时带着些贵族的傲慢和矜持，拒人千里之外。 卖相上，还不错。 苏维尔摸着自己的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你看什么！”洛伦感觉苏维尔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自己的身躯。“奴隶”这个词带给她极大的羞耻，她红着脸斥道。 “……跳个舞。”苏维尔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突然开口说道。 洛伦面色一僵。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站起身来，体态娇柔。手腕微抬，两臂展开，冲着苏维尔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 “你……快停下！”洛伦羞得快要哭出来了，冲着苏维尔大声呵斥道。 苏维尔却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洛伦翩翩起舞，看着她双腿交差摇摆，纤长的双臂像天鹅的翅膀一样挥动。青春的倩影在狭小的洞窟里面小步伐地挪动着身躯，挺胸、弯腰、踢腿，花枝招展，展现着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美好。 小骷髅摇晃着脑袋，下颌骨一张一合，似乎也在欣赏这美妙的舞姿。 “快……快让我停下！”洛伦羞红了脸颊，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哀求。 苏维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停吧。” 洛伦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你——！”她恶狠狠地瞪着苏维尔。 “测试一下契约效果喽。”苏维尔耸了耸肩。 洛伦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苏维尔冲着身边的小骷髅挥了挥手。小骷髅点点头，一招手，一道圣光向着洛伦迎面砸来。 …… 苏维尔坐在洞口，看着远处的荒原，微眯双眼。 荒芜之地的上空，永恒聚集着浓密的乌云，终日不见阳光。这使得这片荒原寸草不生，名副其实的“荒芜之地”。尸骨和血肉无法被自然消解，堆积千年的腐臭凝聚成了绿色的“疾病云雾”，若有若无地漂浮在地表。 一眼望去，灰黑色的土壤上面漂浮着淡淡的绿气，诡异难言。 而光明——圣光帝国的法术天幕，在这里望去，只是天边一处遥远的角落。清澈的蓝光，悬在天幕一角。 “那里，就是我的下一站。” 苏维尔攥了攥右手的拳头，喃喃地说道。 洛伦缓步从洞窟里走了出来。 圣光已经治愈好了她的身体，伤口愈合，血肉魔蛛也被完全驱散。只是破烂的衣衫无法修补，勉强遮在她的身上，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 “好了？”苏维尔扭头问道。 洛伦点了点头。 “出发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苏维尔转过头去，继续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淡淡地说道。 “关于你的身份，你的能力，和你来死者之国的目的。” 洛伦神情复杂地看着苏维尔的背影，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是……一名法师。” “哈，这可真是最糟糕的回答了。”苏维尔摇了摇头，“你的法力已经用完了，对吧？” 洛伦点了点头：“受疾病云雾的干扰……我现在没有办法通过冥想来恢复精神。” “也就是说，和一个凡人无异。”苏维尔扫兴地说道。 洛伦被苏维尔噎得有些恼怒，即便是当了“女奴”，她也无法放下自己的矜持和傲慢。 “你的身份呢？”苏维尔继续问道，“还有你深入死者之国的目的。” “精神力还没有到达史诗，就敢单枪匹马地闯进荒芜之地。你总该有些什么强大的执念才对？” 洛伦迟疑着，咬了咬下嘴唇，摇头道：“我……我希望暂时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说着，她又顿了顿，脸上染上一抹羞耻的红晕，低声道：“请……请求您。” 苏维尔侧目看了她一眼：“不会影响我的计划，对吧？” 洛伦点头道：“绝对不会。” “也许……对您的计划，还有助益。” 苏维尔哼笑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那就算了。不想说，我也懒得知道。” “出发吧！” 苏维尔望向了远处的山脉。 在那片黑石的山崖上，浑然雕刻一般，嵌进去了一座城堡。远远地望去，不过一个小小的黑点。 “向着自由……” 这一句话，苏维尔呢喃自语。 …… 铁石的堡垒。 “镶刻”在悬崖峭壁之上。 它的底座由一条骨龙的脊背搭建而成，上百米长的巨大肋骨托起了堡垒的底盘。 天空上的乌云，受死气的感召，相较其他地方更加浓郁，浑若黑夜。 上百只腐烂的乌鸦在城堡的上空盘旋。 丧尸们成群结队地忙碌着，从山下运起一筐又一筐的矿石。合成尸站在悬崖上方，挥舞着手中的钩锁，把矿石拉到堡垒门前，再由更多的丧尸运进城堡。 小侏儒负责监工，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喝骂抽打着“苦工”一样的丧尸们。鞭子上雕刻的“痛苦鞭笞”魔法，即便是不死族也难以忍耐。 城堡大厅里，全无分毫“贵族”的模样，反而是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巨大机械。绿色的液体在管道内流动，闪耀的魔能顺着诡异的纹路运行。蒸汽机发出难听的轰鸣声，更多的矿石被运送进巨大的熔炉。岩浆顺着铁石的沟壑流动。 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男子端坐在城堡的最高层，俯瞰着身下的这一切，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的背后，是一座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无尽的荒原，极目远眺，隐约是苏维尔和洛伦赶来的方向。 男子的脸颊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下，沙哑的笑声瓮声瓮气地传来。 “大人。” 这时，一道紫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旁。 那是一个人形的怪物，有着螳螂一样的手臂和苍鹰一样的翅膀。它的“脸”是一片金属化的恐怖面具，口器一张一合，吐露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您叫我。” 男子没有回头。一片紫水晶被他丢在地上。 怪物俯身捡起。 “她已经出现了。” “去把她捉回来。”男子冷声道，“尽快。” 紫水晶上，浮现出的正是洛伦的脸。 “是。” 怪物弯腰行礼，一道紫光闪过，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 男子捂着脸，沙哑的笑声响起。 “我愚蠢的……妹妹哟！” “啊哈哈哈哈！” 他的影子被拓印在宫殿的内墙上，狂乱地舞着。 宛若恶魔。 第12章 狙击 天高云低，秃山陡峻。 胡德趴在一块巨石后面，从背包里掏出几块配件。 “地精的东西就是比铁匠工会的好用，嘿。” 他组装着手里的枪械，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一根细长的枪管被他安装在枪体上，调整，校准。银白色的枪管反射出科技的光泽。 狙击镜被安装在枪管的一侧。胡德架好枪架，瞄准着山下荒原里的某个位置，调整着狙击镜的角度。 顺着狙击镜望去，一男，一女，一小骷髅，正结伴而行。 胡德调整枪托，狙击镜的准心锁定在了女人的额头处。 “洛伦-蓝焰。” 胡德挑着嘴角，嘿嘿笑道。 “跟你很久了。” 胡德来自与“光荣帝国”对立的另一大人类势力，铁石联盟。他的家乡位于荒芜之地的外侧，在一次不死天灾的扩张中消灭殆尽。 投身于雇佣兵势力的他，常年活跃于与天灾斗争的第一线。也曾数次深入荒芜之地，斩获战果。素有“独狼之眼”的美誉。 前几天，当他想要再一次深入敌阵，捕猎悬赏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更加“丰满”的猎物。 洛伦-蓝焰。 蓝焰家族的长公主。 光荣帝国的高级贵族。 铁石联盟与光荣帝国虽然并为人族国度，但因理念不合，早已分道扬镳，期间龌龊与纷争不断。 若能活捉一名光荣帝国的高级贵族，卖给联盟议会，必将是一笔巨大的横财。 至于议会是要以她为人质敲诈些什么，还是把她作为某些谈判的筹码。这些事，胡德就不操心了。 作为一名独狼佣兵，他关心的永远只有一个字——“钱”。 抱着这样的心态，胡德一路尾随着洛伦，直到荒芜之地的深处。 “小娘们，你是真不好抓。”胡德吹着口哨，心态十分放松。他所在的位置和洛伦足有几百米远的距离，在这个位置上，他绝对安全。 “不过嘛……不带好后勤就敢硬闯荒芜之地，现在法力耗完了吧？前几天你被一群不死族抓住，老子可是瞧在眼里。” “本以为追了这么久的耗子，让别人捡了漏。没想到啊没想到，峰会这个路转，该着咱发财……嘿，你要是不把法力耗光，我还真不敢对你动手……” 胡德嘴里嘟嘟囔囔、细细碎碎，乌里八糟地说着些什么。一边趴在地上，瞄准着目标，他的嘴里还一边叼着一根杂草，显得流里流气。 胡德微微调转枪托，瞄准镜里，准心调整到了另一个男人的额头。 “活捉，钱更多。” 胡德嘿嘿一笑。 “先把你这个小‘男仆’干掉。” …… 苏维尔、洛伦、小骷髅一行走在荒芜之地上。 洛伦走走停停，呼吸困难、脸色苍白，显得十分不健康。 苏维尔极目远眺，指着几百米外绵延的山脉，说道：“看见那片山脉了吗？越过那里，就到了血怒男爵的领地。” 洛伦咳嗽了两声，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还行么？”苏维尔扭头看了她一眼，“还能撑得住吗？” 一切生者，踏上荒芜之地后，都将受到疾病云雾的折磨。传奇体质以下的生命，都将会很快地沾染上严重的疾病。 这片荒芜之地，就是天灾最好的“天险”。 尤其是洛伦，作为一名法师，体质孱弱。现在看起来，疾病云雾对她的折磨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苏维尔望向洛伦的目光多少有些关切。 “没你咱们计划可完不成啊。” 洛伦捂着胸膛，咳得蹲在了地上，仍不忘白了苏维尔一眼。 小骷髅张手一招，一道圣光落在了洛伦的身上。 “咳……咳，谢谢……咳。”洛伦感觉到舒服了许多。她大口喘息了几下，却又吸进去了更多的疾病云雾，继续咳嗽起来。 “看来得快点走了。”苏维尔摇了摇头，说道，“小骷髅的圣光也不能无限使用，你撑不了太久。” 洛伦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你之前，就没准备点防毒面具什么的？”苏维尔吐槽道，对着洛伦伸出了手掌。 洛伦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苏维尔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防毒面具？那是什么？”洛伦疑惑地问道。 “就是一种面具，戴在脸上，可以清新空气……”苏维尔抓着洛伦的手，一边用力把她拽起来，一边在自己脸上比划着说道。 “可以防毒……” “砰！” 一记枪响。 一道无形的弧光擦着苏维尔的脖颈掠过。 苏维尔的半边脖子直接炸开。 “嘁，打偏了。” 胡德轻哼了一声，吐掉了口中的杂草，又拉了一下枪栓。 “咯啦”。 “下一发，一定打你脑袋。” 胡德嘿嘿笑着，自言自语道。 “啊！” 洛伦惊叫一声。被苏维尔拉到一半的身躯，由于突然失去了拉力，又猛地坐回了地上。丰满的臀部和黑色的土壤亲密接触。 浑浊的血液盖了洛伦满脸。 “怎……怎么回事！”洛伦看着苏维尔，惊叫出声。 苏维尔的脖子上破了一个大洞，只剩下半边颈椎骨，不足以支撑他的头颅。苏维尔的脑袋歪在肩头上，活像是一个破皮球，被连着筋的血肉拴在那里。 “是你的人？”苏维尔歪着脑袋，冷冷地注视着洛伦，“是来救你的？” “不！不是！”洛伦大声否认道，“至少……至少我不知道！” 苏维尔冷哼一声，一手扶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脑袋扶正。 “砰！” 枪声响起。 苏维尔猛地一偏身子。 这一偏，躲过了从背后射来的子弹。 “假的吧！”胡德大喊一声，“没有视距，没有方位，凭感知硬躲啊？！” 苏维尔转过身子，望向了远处的山脉。 “狙击手……” 他的目光有些严峻。 “好小子。” 透过狙击镜，胡德和苏维尔对上了视线。他哼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了一颗细长的子弹。 子弹足有十几公分长，通体鲜红，上面刻着神秘的铭文。 “让你尝尝这个。” 胡德把子弹送入枪膛，瞄准校正，咧嘴一笑。 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无形弧光近乎射出一条直线，冲着苏维尔劲射而来。 苏维尔目光一凝。凭借着高达18点的感知，他隐约捕捉到了子弹的轨迹，并冲着自己的前方一挥手。 “轰！” 绿色的邪能燃成一片焰墙，挡在了子弹的前方，想要凭借高温融化掉这颗子弹。 “轰！！！” 更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子弹炸成了一团巨大的红色烈焰，将苏维尔整个地包裹在了里面。 “哦吼！”胡德猛一握拳，“打中了！” “小子，尝尝炎爆弹的厉害吧！就算你是不死族，也扛不住这股火元素的冲击！” 烈焰轰然烧成一团，火球凝而不散，就像一颗小型的太阳。 数秒后，烈焰散去。苏维尔依旧站立，只是全身冒着黑烟。 那是燃烧不完全的碳元素，呈颗粒状，在热能的烘托下漂浮。 苏维尔的上半身已经完全焦化，随着他的动作，像木炭一样的物质淅淅索索地落下。他脸上的皮肤已经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了焦黑的头骨。胸腹部，碳化皮肤下的脂肪和内脏，在高温的作用下隐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在用木炭烤肉。 苏维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化脓的浆水和碎裂的碳化纤维一起落下。他张了张下颌骨，用焦黑的指骨指了指胡德的方向。 隔着数百米远，就像在下一封战书。 第13章 祸乱 “假的吧！” 胡德惊呼一声，“这都不死？” “不是说传奇体质以下秒杀吗？——狗日的，那帮地精又骗老子钱！” 苏维尔被烧得浑身焦黑，活动起来，皮肉咔嚓作响。他的一双眼珠子已经被烧空，只剩下一对眼孔，直勾勾地盯着胡德的方向。 很可惜，他是不死族。 没有天灾的准许，除非粉身碎骨，或是灵魂泯灭，否则绝对不会死亡的不死之族。 一具全身焦黑、裸露着骨骼的“尸体”，冲着胡德的方向，开始奔跑起来。 “他妈的——” 胡德咬了咬牙，又拉了一下枪栓。 “还挺难缠——” “砰！” 苏维尔就地一滚。 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炸开一块人头大小的土坑。 苏维尔张着下颌骨，发出无声的吼叫，冲着胡德一路奔袭。 胡德的额头上，终于冒出了汗珠。 “我堂堂独狼之眼，可不能阴沟里面翻大船……”他依旧嘟嘟囔囔、啰啰嗦嗦地自言自语着，眉头却紧皱起来。 “砰！” “砰！” “砰！” 连开三枪。 全部被苏维尔一一躲过。 凭借17点的敏捷和18点的感知，在已知狙击方向的情况下，苏维尔敏捷躲闪，令胡德束手无策。 “再等等……” 胡德擦了擦手心的汗珠，长出了一口气。 “再等等……” “距离再拉近一点，弹道速度这么快，他肯定没时间再做规避。” “只要再来一发炎爆弹……” 胡德用瞄准镜死死地盯准了苏维尔。尽管他弯折行进，路线飘忽，但胡德有把握，下一发子弹他肯定躲闪不及。 下一发子弹，就是定胜负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时。 胡德的狙击镜里闪过一道紫光。 “那是什么？！”胡德悚然一惊。 顺着瞄准镜望去，只见苏维尔的身后，洛伦的方向上，凭空亮起了一道紫色的“裂缝”。 是的，就是裂缝，一道紫色的弧光。视觉观感上，就像空间被撕裂了一般，给人一种奇异的错位感。 从那道裂缝里面，钻出了一道紫黑色的身影。 是一只诡异的怪物。 怪物有着金属般的紫黑色外壳，生着一双苍鹰般的羽翼，道道羽毛好似片片刀锋。它的双臂则好似螳螂的螳刀，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怪物的脸上是一片金属化的紫色面具，貌似人类，但口部的位置却是一块紫黑色的尖锐口器，分四掰张开，恐怖非常。 它凭空出现在了洛伦身后的位置，一把揪住了洛伦的衣领，拽着她，就要平地起飞。 “祸乱！” “荒芜之地上怎么会有祸乱！” 胡德悚然一惊。 祸乱生物。 与混沌军势、不死天灾并列三大邪力之一。代表着混乱、无序、破坏和毁灭，是最诡异，也最防不胜防的宇宙邪力。 凭空闪现的紫色裂缝，这就是祸乱的标致。 “妈的……全乱套了。” 胡德碎碎念地骂道，“洛伦长公主怎么会有一只不死族的跟班，荒芜之地上为什么会有祸乱生物……真是全他妈乱了套了！” 守在洛伦身边的小骷髅，眼见有人横加出手，要强掳洛伦，张手就是一记圣光弹击了出去。 “噗！” 圣光弹猛地打在了紫黑色怪物的头上，把它打得身形一晃。 “……还有一只能召唤圣光的骷髅。” 胡德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哭笑不得，“老子一定是在做梦……” 苏维尔也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突然出现的异变。他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再赶回去，已是来之不及。眼见紫黑色怪物就要拉着洛伦远走高飞。 苏维尔张了张嘴，无声无息，但灵魂一阵波动。 灵魂深处，某个法术印记被他点亮。 苏维尔冲着紫黑色怪物招了招手。 无形波动凝聚成了一条绳索，远远地勾在了紫黑色怪物的身上。 它浑身一震，头朝下坠了下来。 拉扯灵魂。 这是近卫死神的招牌法术。施法距离较远，且直接作用于灵魂本体，难以防备。 凡是中了这个法术的单位，都要经过一次精神属性的判定。若是判定达成，则有必死效果。 “死神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可惜的是，那只紫黑色怪物似乎经受住了这次即死判定。 它身子一摇，又站了起来。口器分四掰张开，冲着苏维尔发出一声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怒吼。 洛伦也栽在了一边，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站不起身来。 苏维尔转过身去，和怪物远远地对峙着。 “就是现在！” 胡德狂吼一声，瞄准了苏维尔，扣动扳机。 “砰！” 苏维尔刚刚来得及扭头。 “轰！” 巨大的赤色火球将他整个包住。 火球凝而不散，把苏维尔拢在中心，好像一座烈焰的囚笼，要把苏维尔生生炼死在里面。 紫黑色怪物见状，尖锐地鸣叫了一声，一把抓住洛伦的肩膀，提着她，展开双翼，又要再次起飞。 小骷髅猛地扑了上来，拽住了紫黑色怪物的大腿。 一只怪物，一只骷髅，就这么在半空中扭打起来。 “你也别想跑！” 胡德两眼一眯，双手运作如飞，迅速地给狙击枪撞上子弹，拉响枪栓。 扣下扳机。 “砰！” 无形弧光，直接击穿了怪物的钢铁羽翼。 怪物惨叫一声，直直地坠落在了地上。 这时，一道黑影从烈焰火球里面窜了出来。 正是苏维尔。 第二次炎爆弹，彻底烧毁了他身上的所有皮肉，只剩下一些焦黑的肌肉，还粘连在骨骼上面。粗眼看去，苏维尔已经不再是一具“丧尸”，而是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骷髅。 就是这具骷髅，运步如飞，朝着怪物猛扑过去。 骷髅的身上，还燃起了绿色的邪能之焰。妖邪诡异，威猛非常。 紫黑色怪物尖叫一声，羽翼一震，十几道“羽毛”像刀片一样冲着苏维尔割来。 “轰！” 邪能之焰轰然燃起，将羽毛凭空烧成了钢水。 苏维尔已经拼上了他全部的力气。 燃着绿色邪能的焦黑骷髅迎面扑来，自己的腿上还纠缠着一只洁白的小骷髅。怪物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两片晶片一样的眼眸中有紫光闪过。 紫色的弧光凭空亮起。 一道空间裂缝迅速扩张，就要把怪物包裹在其中。 “砰！” 无形弧光劲射而来，击穿了怪物的肩头。 怪物猛地向远处的山坡看去。 胡德咧嘴一笑：“老子说过了……你别想跑！”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遥远的敌意，怪物狂吼一声，仿佛是动了真火。 紫色的空间裂缝越张越大，迅速地将怪物吞噬了进去。 抱着她大腿的小骷髅，被她揪在手里的洛伦，和朝着她迎面扑来的苏维尔，也全都被空间裂缝吸了进去。 紫光一闪，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透过狙击瞄准镜，胡德愣了愣神：“嘁，还是被它跑掉了吗。”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背后猛地传来一阵怒吼。 胡德汗毛炸立，瞬间从脊椎骨凉到了后脑勺。他抱着狙击枪，猛地扭头向后看去。 只见一道紫色的裂缝凭空闪现，紫黑色怪物扒着裂缝冲了出来，挥舞着螳螂一般的手臂，就要朝他劈来。 “啊！！！” 惊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胡德怒吼着，来不及瞄准，冲着怪物开出一枪。 电光火石之间，怪物偏了偏脑袋，枪弹擦着它的脸颊闪过，向它身后射去。 直直地落在了洛伦的身上。 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住了。 胡德怒吼着，怀中的狙击枪口上依稀闪着火光。 怪物舞着螳刀，张着口器。 苏维尔跟在怪物身后，燃着邪能，飞扑而上。 紫色的空间裂缝还在闪烁。 子弹距离洛伦的身体不过一寸之遥。 突然，洛伦的胸口闪起了一片莹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的剧烈，仿佛一团爆炸的焰火，仿佛骤然炸开的烟花。 一瞬间，便将众人都包裹了进去。 第14章 传奇魅力 一座黑暗的宫殿。 男人高居于王座之上，红色的地毯向下沿着台阶延伸，女巫跪在台阶前。 一颗水晶球，摆放在女巫面前。 宫殿中的灯火全都熄了，只剩下水晶球还在散发着莹蓝色的光。 男人似乎有些急切，他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王座的扶手。 女巫的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些什么。 “最后一道守护符咒已经触发了！”男人急道，“你还没有占卜出我女儿的下落吗？” 女巫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她微眯着双眼，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突然，水晶球上闪过一道紫光。 “有了！”女巫狂喜地大声喊道，声音嘶哑，“找到了！” “在哪儿？！”男人激动得站起了身来。 “在……在……” 女巫的脸色逐渐僵硬，喜悦之情渐渐凝固，变成了惊恐之色。 “在……祸乱……” …… 又是梦吗。 苏维尔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子小路。 还有一双血肉完好的手掌。 又是这个梦。 他扭过头去，发现自己较上一次的梦境，似乎前进了一些。那个写着“从那一刻起，他脱离了低级不死族的命运”的木牌，已经在他身后十几米处，于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在他的两侧，是两条蜿蜒的小路。 小路从浓雾深处延伸过来，与他所在的石子小路汇成了一条。 隐隐约约，苏维尔明白，这是其他人的“命运之路”。 有其他人的命运，正在与他交汇。 “你成长的速度很快。” 女性的声音从浓雾的深处传来，一道白衣倩影缓缓走近。 苏维尔耸了耸肩：“就是……杀杀小怪，涨涨经验。” 索伊站到了苏维尔的身前，轻笑道：“照着这个进度，你马上就能步入传奇的领域。” 苏维尔没有答话。 “先选择一项属性吧。”索伊捂着嘴轻笑道，右手轻轻一招，一道浓雾在苏维尔的面前汇聚成一块“面板”。 面板上面，显露出几行小字。 姓名：苏维尔 种族：不死族 （种族修正：物质全属性-3，精神全属性-5。） 神性生物（死亡神格，死亡神性） （神性生物修正：全属性+10） 力量：15（-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敏捷：19（-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2召唤物加成） 体质：15（-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智力：19（-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魅力：23（-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2召唤物加成） 感知：18（-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声望值：0+1（从天灾的一瞥） （你在凡间毫无声望可言。） （有一位伟大存在对你的行为产生了关注。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评价：半步传奇 （你真的很幸运，小子。） 苏维尔依稀记得，上一次看到这个面板时，他的敏捷属性只有17，而魅力则只有20。 算上所谓的“召唤物加成”，这段时间对不死族同类的狩猎，只给他增长了一点魅力属性。 也许……一点已经不少了吧。 苏维尔这样想到。 而小骷髅却给他带来了敏捷和魅力+2的属性加成。为什么一只召唤物，居然还可以给自己的主人带来加成？ 苏维尔有些不能理解。 他看到，在“魅力”这项属性的后面，还有着一个小小的加号。 苏维尔用手指点了上去。 一行文字显现出来。 “你的魅力值超过了20点的传奇临界值。” “你可以选择一项附加属性。” “你所能够选择的附加属性如下：” “一，族群同类。你的魅力值将使你在本种族中更受欢迎。在于本种族交流的过程中，你将获得更多判定加成。同时，你的外形将更趋向于本种族的审美。” “评价：哇哦，不死族的审美！想想都觉得很酷！” “二，普世审美。你的魅力值将使你在无论任何地方，都备受欢迎。跨越种族的交流将获得更多判定加成。” “评价：没有人会歧视你腐烂的眼球，没有人！” “三，元素聚集。你的魅力值将使你受到更多元素的青睐。你将更容易感知到元素的存在。” “评价：引诱那些调皮的小精灵！当然，有些人天生就拥有这项才能。” “四，命运青睐。你的魅力值将使你在神明之中更受欢迎。与超凡生命的交流将获得更多判定加成。” “评价：长得帅的人运气也会更好——我当然知道这不公平！” 苏维尔上下打量着这四条属性，心中暗自做着抉择。 首先排除的是第一项，他的目标是逃离天灾，“更趋向不死族的审美”——天知道不死族的审美是什么样子！更加腐烂的皮肤？咔嚓作响的骨骼？ 至于第二项，苏维尔略作迟疑，也排除了出去。他的确是要逃往人类的国度，这条属性也许会给他带来更多助益。但是，与人类交流越多，也就意味着越容易被识破。苏维尔的计划，是尽可能避免和人类过多的接触。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后两个选项上。 掌握元素的力量，和更受神明的青睐，这两项属性都倍具诱惑。然而，根据近卫死神的记忆，传奇魅力所能带来的加成其实少之又少。某些擅长运用元素的术士天生就拥有被元素亲近的天赋，即使是这样，他们也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冥想，才能运用元素之力。 至于神明的青睐？什么样的神明，天灾，还是圣光？ 苏维尔哼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的原生神明，早已经在千年血战中陨落殆尽。 说到底，“传奇”不过是超凡之路的门槛。传奇属性的加成，并不如何强大。 他思索了一阵，最终将手指按在了第三条选项上。 元素聚集。 一道亮光闪过，那些文字渐渐淡化消散。 苏维尔的视线无法穿透浓雾，但那一刻，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之路”发生了某些改变。 也许，它无时无刻地都在改变。 选择完传奇属性的加成后，属性面板也随之消散。索伊站在苏维尔的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准备逃往人类的国土？” 苏维尔点了点头：“至少比在天灾的注视下要安全一些。”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索伊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窃取了邪能和死神之力，留在天灾的地盘，只会让你更加危险。” “随着你的变强，整个宇宙都会在你面前展露出真正的面貌。去见证更多的史诗，体验更多的力量，这将有助于你的成长。” 苏维尔耸了耸肩：“我总感觉你话里有话，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说。” 索伊捂着嘴，轻轻一笑：“因为一切都还没到时候。” “下次见面，就是你真正抵达传奇的时刻。” “请你记住，传奇……只不过是超凡之路的起点。” 索伊的声音渐渐变淡、变轻，苏维尔知道，这意味着他即将从梦中清醒。 “那一天，不会太远。” 苏维尔挑着嘴角，自信地一笑。 第15章 祸乱之地 “紫色的天空……” 苏维尔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是一片紫色的天幕。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 洛伦，小骷髅…… 持枪的男子，紫黑色的怪物。 四个人分成三部分，对峙而坐，距离不远不近。 苏维尔感到有些疑惑。 “似乎并没有打起来的架势……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张嘴说话，烧焦的声带却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荷荷”声。 “哟，你醒啦。”持枪的男子率先望向了他，右手两指并拢，放在额角，冲他示意了一下。 “这人自来熟……” 苏维尔有些无语。 “这里是哪儿？” 苏维尔换了种方式，用指尖在自己的喉咙处刻下了一个发声的法阵。这是近卫死神常用的“说话”方式。 抱着狙击枪的男子冲他耸了耸肩：“你自己看喽。” 苏维尔站起身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他们五个人正处在一个蓝色薄膜的保护下。薄膜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沫，将五人罩在其中。 淡蓝色的薄膜之外，是一片紫色的天空。 和紫色的大地。 土壤是紫黑色的，植物也大都是紫色调。石块是晶莹的紫色，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诡异。 他们正处于一片平原之上。放眼望去，只有低矮的灌木，和一些形态奇异的野兽。那些野兽的形貌过分奇特，有些甚至长着金属化的触手，根本不像是现实世界可以衍生出的生命。 一只“章鱼”摇摆着它的触手，从薄膜外侧走过。与其说是章鱼，不是说它就是一团触手的集合体，十几条触手纠缠在一起，每一条触手的末端都生着三四个紫黑色的眼珠。触手呈节肢状，有着一节一节金属般的外壳。 它似乎看不见这层淡淡的薄膜，只是自顾自地擦身而过。 “这是什么，章鱼？” 苏维尔感觉到一阵诡异，指着那团触手问道。 “那是祸乱生物。”持枪的男子冲他耸了耸肩，指着紫黑色的怪物，小声说道，“跟它一样。” 所谓小声，其实是正好可以让怪物听见的声响。 怪物没有理会男子的“挑衅”，只是自顾自地坐着。 “这里是祸乱之地。” 一旁倚着小骷髅的洛伦突然出声说道，她的脸色苍白，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 祸乱。 与天灾、混沌并列的宇宙三大邪力之一。它的力量并不局限于这一个世界，而是和天灾、混沌一样，遍布整个多元宇宙。 苏维尔调动着近卫死神的传承记忆，却只能发现这一点知识。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们该怎么出去？”苏维尔继续问道，又指了指持枪的男子和紫黑色的怪物，“还有，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为什么现在又罢手了？” “等等等等。”持枪男子做了个“停”的手势，“你的问题太多了。” “首先做个自我介绍吧。”男子自来熟地笑着，浑然没有一丝敌人的自觉。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指着自己说道：“我叫胡德，来自人族的铁石联盟，是一名赏金猎人。” “至于为什么要袭击你们——当然是为了钱。” 胡德指了指洛伦，嬉笑着说道，“她可是光荣帝国的高级贵族，值不少钱。” 洛伦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里嘛，如你所见，是祸乱的领地。” 胡德指了指蓝色光幕的外面，嬉笑着说道，“至于为什么不再打斗……很简单啊。” “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死光啦。” 苏维尔做了个皱眉的动作，尽管他的骷髅脸上已经没有眉毛可皱：“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胡德摊手笑道，“‘祸乱将会吞噬掉一切生命’，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任何跌入到祸乱里的生命，都会被祸乱之源诡异的力量同化成‘祸乱生物’。”胡德指了指那团蠕动着走了过去的触手，“就像它一样。它本来是个什么，章鱼？乌贼？谁知道呢。” “一旦进入到祸乱的领地，就会被祸乱吞噬，变成活体兵器，受祸乱的支配。这，就是祸乱的邪力。” “你的意思是……”苏维尔沉吟道，“我们闯进了祸乱的领土？为什么？” “这你得问它了。”胡德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紫黑色怪物，“我可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怪物“哼笑”了一声。它的声音从口器中传来，像是金属摩擦一般，呕哑难听。 “你不用担心。”怪物指了指苏维尔，“祸乱之力不会影响到天灾的部下。它讨厌不死的生物。” “况且……祸乱之力暂时还影响不到你们。” 怪物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想要去触摸那道蓝色的光幕。 它的手臂，就像螳螂一样，分成两截，有着锋利的刀刃。然而随着它伸出手臂，刀刃呈反关节向后弯折，藏进了它手臂上的甲壳里面。甲壳一层一层地剥落、蜕化，露出了白色的血肉肌肤。 那是一双人类的手掌。 甲壳继续剥落，紫黑色的金属外壳逐渐细化，变成了一层薄薄的鳞片，又进而渐渐淡化，最终变成了一层人类的肌肤。它的脸上，四瓣口器向后弯折，贴着面颊，收进了甲壳里面。金属面具变成鳞片，鳞片又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容。 是个人类。 是个女子。 竟然还是个美人。 就像一只巨大的昆虫蜕皮变态，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美貌的女子。这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女人的身上，一众奇异恐怖的器官全部褪去，变成了一件紫色的紧身皮衣，显露出美妙的曲线。蜂腰长腿，臀翘胸挺，身材高挑，性感且有活力。姣好的面容，与洛伦的美貌不相上下，却与她的贵族矜持不同，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诱惑之美。 铁羽钢翼并在女人的背部，线条渐渐柔和，竟然变成了瀑布一般的长发。女人伸出手掌，小心触碰了一下那淡蓝色的光幕，转过头来，冲着众人淡淡地一笑。 “有这个东西保护……祸乱之力暂时还影响不到你们。” 第16章 安娜 “你是一个人类！” 胡德指着紫衣女子，惊呼道。 女子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落落大方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娜，是一个人类。” 说着，她耸了耸肩：“也是一个祸乱生物。” “等等等等。”胡德高举着右手，大声问道，“我有点乱。什么叫既是人类，也是祸乱生物？” “任何被祸乱吞噬的生命，都会丧失智能，变成野兽、狂人、活体兵器。这不是祸乱之地的法则吗？” 安娜瞥了他一眼，摇头道：“并不全是如此……就像你身边的这位不死族一样。” “一些特殊的祸乱生物，是可以拥有独立意志的。”安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关键取决于你的意志力。” “意志？”胡德歪了歪嘴，“用人类的意志，去对抗一个神级的存在？” 安娜笑了笑，没有继续多说，只是转过身去，凝望着蓝色薄膜的外侧。 那里，是一片紫色的世界。 “我不明白。”苏维尔摇了摇头，插嘴道，“我希望你们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究竟什么叫做祸乱？” 洛伦站起身来，她的脸色苍白难看：“祸乱……是一个独特的位面。” “它就像是阴影一样，徘徊在我们所在世界的外侧，随时准备吞噬掉这个世界。位面和位面碰撞的地方，第四面墙出现裂缝的地方，祸乱就会趁虚而入，侵蚀进这个世界。” “在时空不稳定的地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祸乱空间的裂缝。而一点被卷进了祸乱之地，任何生命——任何生命，都会被转换成为祸乱生物，扭曲自己的样貌，变异自己的形态。” “改变生命的本质。” “在这一过程中，绝大多数生命都会丧失掉固有的理智，只受本能、和祸乱之源意志的支配。他们大部分，都会获得战力上的强化，变成祸乱之源的活体兵器。” 一只巨大的“蜈蚣”顺着蓝色薄膜的边缘爬了过去。它拥有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外壳，脑袋却像是海葵一样，长满了触手，口器一张一合。蜈蚣的百足格外纤长，甚至比它的身躯更长，上百条丝线一样的“脚”胡乱舞动着，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毛球。 苏维尔看着眼前这诡异恐怖的“祸乱生物”，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听起来就像是天灾一样。” 苏维尔自嘲地笑道，“祸乱之源的意志支配一切祸乱生物，听上去就像天灾的意志支配着整个不死族。” 洛伦摇了摇头：“还是不一样的。” “天灾支配不死族的方式，是赋予和掌控灵魂。本质上，天灾就是一大团有序旋转的灵魂旋涡。而祸乱之源控制祸乱生物的方式，只是抹杀掉他们的智能，逼迫他们依靠本能行事。” “照你这么说，我们马上就要变成祸乱生物了？”苏维尔皱眉问道。 洛伦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点了点头。 “光。” 这时，安娜突然说话了。 她站在薄膜的一侧，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眼前的蓝色薄膜，“它隔绝了祸乱的光。” “什么意思？”苏维尔不解地问道。 安娜侧过头，对他解释道：“祸乱转换生命的方式，是光。” “祸乱通过光，无处不在的光，来扭曲生命的形态。不只是从天幕上降下来，还会从石头里散发出来，从大地里挥发出来。所有接触到这种无形之光的生命，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异，从而变成无序、恐怖的祸乱生物。” 听起来，就像是辐射。 苏维尔暗自揣摩。 祸乱之源转化祸乱生物的方式，就像是用辐射引发生物自身的变异。 “你是说，这层薄膜遮挡了祸乱的力量？”胡德小心触碰了一下淡蓝色的薄膜，惊奇地问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要问她了。”安娜指了指洛伦，微笑着说道。 安娜的模样十分淡定自若。苏维尔看着这个女子，感到一阵诡异。 任谁见过她变身成“怪物”的模样，都会对这个女人感到一丝警惕。她在荒芜之地上一言不发，就与自己大打出手。如今却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苏维尔倍感困惑。 “你？”胡德看向了洛伦，“你是怎么做到的？” “比起这个。”洛伦轻哼一声，展露出一个贵族的矜持，强势地打断了话题的节奏，“我更想知道你的目的。” “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对我们出手。现在又为什么不再动手了？”洛伦凝视着安娜，质问道。 两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各怀心事，对视良久。 安娜轻笑出声。 “好吧。”她点了点头，“我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坦诚你们自己的情报。” “毕竟现在……我们的情势并不乐观。” 安娜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个人类。” “准确的说，我曾经是一个人类。” “具体的细节不必展开，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曾经误入祸乱，并且一度被拽进了祸乱世界的深处。在那里，我变成了一只祸乱生物。” 安娜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上，细碎的紫黑色鳞片迅速涌出，包裹住了她的手指。接着迅速晶体化，不过几秒的时间，她的手指已经变成了一片锋利的刀刃。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不是每一个祸乱生物都屈服于混乱和无序。在与祸乱斗争的过程中，我保留了自己的理智。并且最终从祸乱世界里脱离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会袭击你们……我作为一个雇佣兵，受雇于死亡骑士血怒男爵。他要求我活捉你。”安娜指了指洛伦，“于是我才会对你们发起攻击。” “那现在呢。”苏维尔插嘴问道，“你好像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他是觉得自己快死了。”苏维尔指了指胡德，“所以不再与我们争执。你又是为什么？祸乱对你来说，就像是故乡一样吧？” “呵，故乡。”安娜嗤笑一声，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瞧瞧你的头顶，不死族。” “这里可不是普通的祸乱世界……这里，是祸乱世界的深处，祸乱之源本体所在的位面。” 天幕一片紫红，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有的只是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旋涡。这些旋涡挂在天空之上，把整张天幕变成了一块渔网般的破布。 每一个漩涡的中心，都似乎是一块巨大的漏洞。通过旋涡，苏维尔依稀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景色。 就像是在水面上洒下一片墨点。旋涡们互相纠缠，或扩散，或消逝，变幻不停。 “那是什么啊……”胡德惊叹出声。 “那是祸乱之源的触手。”安娜摇头道，“连接着多元宇宙的无数个位面。祸乱之源通过这种方式，散播它的力量，拉扯、并且吞噬了无数个位面。”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变异成祸乱生物后，获得了一项‘能力’，就是可以通过祸乱的触手，来进行空间跃迁。在所有被祸乱之力渗透的世界里，我都可以进行空间移动。” 安娜用手掌前推，做了一个滑行的手势：“就像在水面上滑行。” “但是在这里，在祸乱的深处。”安娜指了指天空上的旋涡，“我做不到。” “没有稳定的坐标，和魔力的牵引，我只会迷失在无数的祸乱触手里面，不知道去往哪一个世界。” 苏维尔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不再对我们出手的原因了？” “她的身上，有可以帮助我们脱离这个世界的‘坐标’？”苏维尔指了指洛伦，认真地问道。 第17章 蓝焰 一望无垠的紫色大地上，小小的蓝色薄膜像是一块小小的泡沫，漂浮在紫黑色的海洋上。 而苏维尔等人，就像是躲藏在这块泡沫里的小虫，随时可能倾覆在这片紫色的大海。 逃出祸乱。 这四个字一出，连一直嬉皮笑脸的胡德，也不由表情一肃。 安娜打量了苏维尔一眼，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这股能量，我曾经接触过。”安娜抚摸着那层淡蓝色的薄膜，淡淡地说道，“光荣帝国的蓝焰家族……呵，不算美好的回忆。” “蓝焰家族最擅长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寒冰法术，另一个，就是空间法术。” “据说，光荣之都的迷锁，就是由蓝焰家族主持布下。” “我说的可对？”安娜直视着洛伦，问道。 洛伦沉默了。 “她的确是蓝焰家族的人。”胡德这时接话说道，“我手里有完整的悬赏名单，大部分光荣帝国的高级贵族，我都有画像。” 洛伦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你一个高级贵族，为什么要跑到不死族的地盘里面。”胡德看了看洛伦，又看了看苏维尔，哼笑了一声，“难不成，光荣帝国八大贵族之一的蓝焰家族，居然暗地里和不死族有所勾连？” “放肆！”洛伦终于忍不住了，怒声呵斥道，“光荣的蓝焰家族，岂是你这肮脏的、铁石联盟的小虫子所能污蔑！” “哇哦，我的大贵族。”胡德摊着手，用下巴指了指苏维尔，“那你怎么解释，你一个光荣帝国的贵族，为什么会有一只不死族的仆从？” “你——！”洛伦被噎得一滞，索性冷哼了一声，抱着手臂，“你休想从我嘴里套话！” “我可不是她的仆从。”苏维尔却毫不客气地答道，“事实上，她才是我的奴隶。” “哈？” 胡德一惊。 洛伦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耻辱的红晕。 “我不太想……纠结你们之间的关系。”安娜摇了摇头，打断了众人的争吵，“说实话，你一个不死族，却可以使用邪能。你身边的小骷髅，甚至可以使用圣光的力量。这些都让我感觉十分好奇。但是……”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安娜抬起头，仰望着紫色的天空：“这层防护罩支撑不了多久。防护罩一破，要不了多久，你们统统都会变成祸乱的仆从——哦，除了你，小不死族。” 苏维尔耸了耸肩。 “我不在乎你们谁是谁的仆从。我只希望逃出这个世界。”安娜环视四周，目光依次掠过苏维尔、洛伦、胡德、小骷髅，“我想，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共同。” “你一个祸乱生物，怎么比我们还厌恶祸乱？”胡德出声说道，“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安娜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 “是一个人类。” 这一句话，击中了苏维尔内心的某处柔软。 他和安娜一样，都是从人类，被迫变成了一只“怪物”。他是穿越到这个世界，而安娜，则是被祸乱的力量吞噬。 面对着超乎想象的伟大存在——天灾或是祸乱——他们都有着一样的挣扎，保持着自己弱小而脆弱的理智，谋求某种崇高、珍贵的东西。 自由？人性？尊严？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安娜的这句话，一瞬间便拉近了她和苏维尔之间的距离。 至少在苏维尔的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把安娜当成了自己的“同类人”。 他开口打破了僵局：“我觉得她说得对。” “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停留在这该死的祸乱空间。尤其是你们两个人族，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变成蜈蚣、蜘蛛，从身体上长出几百条触手……” “别说了。”胡德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绿。 “无论我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矛盾。”苏维尔沉吟了一下，“至少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也就是说，你，和我。”胡德指了指安娜，神情有些微妙，“都是为了‘捕捉’她而来。”他又指了指洛伦，“但是现在却要凭借她的力量来脱离这个世界？” “我做不到。” 洛伦突然说话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汇聚在她的身上——包括那只一直不能讲话的小骷髅。 “很抱歉……但是我做不到。” “为什么！”安娜的神情有些急躁，这是苏维尔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见负面的情绪，“你应该学过空间法术才对……” “但这是跨跃位面的跃迁。”洛伦神情黯淡地说道，“至少需要史诗级法师来主持。况且我现在已经没有一丝法力了……我的精神已经耗干了。” “我现在已经明白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位面里了。” 洛伦缓缓地说道，她指了指安娜，又指了指那层淡蓝色的薄膜：“这层法术泡沫，是我们蓝焰家族的空间法术之一——收缩跃迁。” “就像你刚才的比喻一样，空间，就像是流淌在虚空中的水流。而这个泡沫，可以保护着它的主人，在这层水流上移动。” “刚才我还没想明白……现在我才想到，这恐怕是父亲为我加持的‘护命法术’。” “护命法术？”苏维尔有些不解。 “他们贵族的特权。”胡德撇了撇嘴，身为铁石联盟贫民的他，似乎对光荣帝国的贵族有些天然的偏见，“一种保命的手段罢了。不必占用过多的魔力，只在主人受到致命攻击时触发。” “在这之前，你曾经向我开了一枪。”洛伦指着胡德说道。胡德撇了撇嘴：“那只是……打偏了而已。” 当时安娜的身上“挂”着小骷髅、苏维尔和洛伦，通过空间跃迁的手段来到了胡德的身旁，想要干掉这个“烦人的狙击手”。胡德惊慌之下，开枪射击，却侧边而过，反而击中了安娜身后的洛伦。 “就是这一枪，触发了我身上的‘收缩跃迁’。” “很可惜……它并没有带着我穿越回我的家族。”洛伦摇了摇头，看向了安娜，“因为你。” “我？” “没错，因为你的能力。”洛伦伸平手掌，做了个“滑行”的动作，“你的能力，是利用祸乱的缝隙，在空间中移动，没错吧？” “真是巧合……两种法术叠加到了一起。” “收缩跃迁的泡沫，就像是一艘船。而你的能力，就像是在河流上制造了一个旋涡。于是泡沫包裹着我们，一起跌进了祸乱的缝隙里面。” “直到这里。”洛伦指了指头顶上的紫色天空。 安娜的表情有些难看。 “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洛伦咬着下嘴唇，表情透露着几分绝望，“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你一定懂。” “想要逆流旋涡，回到河面上……我恐怕，没有那样的能力。” 第18章 阴影蠕虫 众人沉默了。 苏维尔等人不懂空间法术，因此根本插不上话。而安娜则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层空间薄膜撑不了太久。”洛伦望了望头顶上的圆弧，摇了摇头，神情黯淡，“它只能在空间乱流里短暂保护我们。没有法力支持，它撑不了太久。” “也许……也许这就是我的归宿吧……” 洛伦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两眼无神，“我实在……实在太莽撞了。不应该擅自进入荒芜之地……父亲……父亲他……” 苏维尔见洛伦像失了魂一样，不由得皱了皱眉，转过头问安娜：“你不是说，你曾经从祸乱的深处逃出去过？怎么做到的？” 安娜摇了摇头：“有外力帮助，不可复制。” 苏维尔抬起头了，看着天空中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旋涡，喃喃自语道：“我不喜欢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薄膜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接近透明。众人各自无言，守在薄膜内层，气氛压抑，像是一块透明玻璃盖在众人的头顶。 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传来。 玻璃碎了。 “怎么回事？！” 胡德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大声问道。 “它来了！”安娜神情难看，大声回答。 “谁？” “蠕虫！” 轰！ 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紫黑色的土壤和砂石，像是爆炸一样，满天扬起。混乱中，一道黑影直直向天，钻得老高，疯狂地扭动着。 那是一条巨大的蠕虫。 和所有“祸乱生物”一样，这只蠕虫的外形，是那种只存在于噩梦和幻想中的扭曲恐怖。它立于地上的身躯就足有十几米高，大半截还埋在地下。肥腻的皮肉上，呈环状长满了锯齿状的尖牙。一层一层，好似某种另类的铠甲。 蠕虫有着一颗蜥蜴一样的脑袋，两边各生着八团复眼，密密麻麻的小眼挤成一团，看上去恶心至极。它的头颅下缘生着一排紫红色的触手，就像是一条“围巾”，扭曲摆动着，护住了它的脑袋。 最奇异的，是它口中流淌的东西。好似泥浆，又像是黑色的水流，质感奇特，呈液体状，不停地从它的嘴里滴下。 “哈，抽到了最差的牌。” 安娜的身上，迅速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鳞片。鳞片挤在一起，变成了金属状的甲壳。脸颊下缘，鳞片涌起，构成了四瓣口器。口器一张一合，声音像是金属摩擦：“还是一只阴影蠕虫。” 一见到这怪物，她第一时间变了身。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胡德大声地吼着，大地依旧在不停地震动。 “祸乱世界的清道夫！”安娜紧紧地盯着蠕虫，头也不回地答道，“它会吞噬掉所有长时间不变异的生物！” “该死。”胡德怒骂了一声，“它是来吃我们的？” 安娜点了点头。 一般的祸乱生物，都会对淡蓝色的薄膜视而不见，好像有什么魔法。但是这蠕虫不同，它直勾勾地看向了苏维尔等人，十六团复眼聚焦，海葵一样的口部张开，一团紫黑色的能量在它的口中汇聚。 “跑！！” 安娜瞳孔微缩，大声吼道。 “跑？往哪儿跑？往外面跑？跑了不还是死……”胡德惊慌失措，嘴里喋喋不休地问道。 苏维尔懒得管他，一把抱起了跌坐在地上的洛伦，闷头向着薄膜外冲去。 “吼！！！” 难以形容的恐怖嘶吼，像是轰鸣的火车，但是比火车更尖锐，像是聒噪的秋蝉，但比蝉鸣更洪亮。伴随着恐怖的嘶吼，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电光直直向着淡蓝色薄膜射来。 “轰！” 爆炸声响起。 好似十几个炎爆弹加在一起的威力，紫黑色的土壤冲天而起，无形的冲击波卷起一道飓风。 众人被冲击波推得东倒西歪。 “该死——” 苏维尔按着了洛伦的脑袋，把她安置在一处巨石的后面。他抬起头来，看着那十几米高的恐怖蠕虫，一股无名火起。 （我讨厌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压抑，带来强烈的愤怒。这是强者的特质——当遭受剧烈的压抑时，强者不会低落绝望，只会不停地反抗，暴烈地反抗。 苏维尔怒吼一声，冲着阴影蠕虫狂奔过去：“替我掩护！” “谁？谁替你掩护？”胡德被风沙吹得捂着眼睛，大声问道。 “你！！！” 苏维尔跃起了数米的高度，直接扑在了阴影蠕虫的躯体上。 安娜冷哼一声，她的背后，鳞片蠕动，一对钢铁羽翼的翅膀钻了出来，扇动着。 “打它的复眼和触手。”安娜吩咐道，“注意让开那些黑色的液体。” 说罢，一振翅膀，冲天而去。 “喂！喂！”胡德大声喊道，“你们说谁呢？说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一伙的了？不对，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一伙的了？” 没有人有时间回应他的废话。 苏维尔抠住了蠕虫身上的“尖牙”，快速地向上爬行着。蠕虫的身上，生满了一排一排的锋利尖牙，像是铠甲一样，犹自不停地旋转、切割着。若是普通的人类，肯定会被这层尖牙铠甲割破手掌。 但是苏维尔不是。他是一只死灵。 而且，他现在只有一身烧焦的骨头。 尖牙卡在苏维尔的手掌上，不停地切割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苏维尔却毫不在意，反倒借着“尖牙铠甲”旋转的力道，不停地向上跃动。 几步的功夫，便来到了阴影蠕虫的头部。 在蠕虫头部的下缘，生着一排围巾一样的触手。这些触手好像有自主意识一样，眼见苏维尔袭来，十几只触手齐齐向他抓来。 速度之快，甚至有破空声响。 “小心！” 苏维尔正欲召起邪能之焰，却感觉后背一道风声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提住了自己的后颈，把自己往后一拽。 “呼！” 十几只触手交叉合击，却扑了个空。 苏维尔被安娜拎着，飞在半空中。 “谢了。”苏维尔说道。 “不客气。”安娜面无表情。 “往头顶上扔。” “好。” 这两个一共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在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短短几个字，便已经心领神会，达成共识。 安娜拽着苏维尔，绕着蠕虫的脑袋飞了个半圆，冲着蠕虫的后脑，猛地一丢。 苏维尔像是一块焦黑的子弹，冲着蠕虫的头部飞去。 “吼！” 蠕虫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袭击，它的头部三百六十度扭曲，十六对复眼转了过来，盯住了苏维尔的身影。 脖子上，一排触手狂乱地舞着。 苏维尔冷哼一声，邪能之焰轰然燃起，笼罩了他的全身。 “看看是你的触手硬，还是老子的邪能之焰厉害！” 就像一颗绿色的陨石，砸向了阴影蠕虫的脑袋。 第19章 方法 触手铺天盖地，向着苏维尔卷了过来。 苏维尔鼓起邪能之焰，准备硬抗。 “砰！” 突然，枪声响起。 “砰！” “砰！” 连开数枪，枪口足有海碗大小，直接射断了三四根触手。 天罗地网，活生生打开了一个孔洞。 “他妈的，老子真是疯了。” 胡德架着狙击枪，蹲伏在一旁，嘴里仍旧念念叨叨，“跟一个不死族、一个祸乱生物凑成了一伙，这他妈回去跟人吹牛，人家也不能信啊……” 借着这个孔洞，苏维尔扭动身体，从数根触手的中间钻了过去。 “死！！！” 苏维尔大喝一声，绿焰暴起，卷上了阴影蠕虫的复眼。 阴影蠕虫的眼睛，如同昆虫一般，每一颗“眼珠”都由成百上千的小眼组成，密密麻麻，各自成像。在高温的催逼下，这些小眼就像火山上的地缝，一个一个地爆浆炸开，喷出紫色的汁液。 “嘶！！！” 阴影蠕虫惨叫一声，疯狂地扭动起了自己的身躯。 苏维尔站立不稳，被它从头上甩了下来。 “吼！！！” 阴影蠕虫长大了嘴巴，紫黑色的能量在它的口部凝聚。水桶粗细的紫色电光从它口中射出，举而不散，像是一束探照灯光，随着阴影蠕虫的扭动，疯狂地舞着。 每席卷到一处，便要引起一连串的爆炸。 “轰轰轰轰轰——” 周遭的地面被阴影蠕虫生生犁了一个遍。 胡德怪叫一声，抄起一旁的洛伦，向着远方逃去。 安娜拽着苏维尔的肩膀，缓缓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谢了。”苏维尔的冲她点了点头。 “不客气。”安娜脸上的口器一张，声音嘶哑难听，“你抓这个做什么？” 苏维尔的手上，正握着几条他顺手捞来的触手。那触手也足有小孩手臂粗细，虽然被打断，却仍然疯狂地扭动着、缠绕着苏维尔的手骨，似乎拥有某些自主意识。 “哦，一点有机物。”苏维尔甩了甩手臂上缠绕着的触手，“补充身体所需蛋白质。” “哈？”安娜有些听不懂。 苏维尔没有继续解释。他的手臂上，猛地燃起了一团光火。绿色的邪能之焰迅速爬满了他的手臂，将那些触手包裹了起来。 随着触手在邪能之焰中渐渐消散，苏维尔的骨架上也像变魔术一样，慢慢地爬满了筋肉、血管，乃至皮肤。 最终变成了一个体形修长、肌肉清晰的普通“人类”。 “就像这样。”苏维尔冲安娜耸了耸肩。 缝合者，借助职介特性，他们可以帮助不死族任意组装他们的身体。而苏维尔的“邪能之焰”，也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 活“死人”，肉白骨。 “这能力可真好用。”安娜上下打量了苏维尔一眼。他浑身不着寸缕，肌肉线条清晰明显。因为血液没有流动的关系，皮肤显得过分苍白。 “怎么处理这家伙？”苏维尔用嘴唇——难得的嘴唇——指了指那只疯狂咆哮的阴影蠕虫，问道。 “它的眼睛一会儿就能长好。”安娜的眼睛上，盖着一层镜片一样的紫色晶体。晶体聚焦，捕捉着远处阴影蠕虫的每一个细节。 “那怎么办。它太大了，我的火焰可不够烧这么大的家伙。” “你也烧不死它。看见它嘴里那团恶心的黑色了吗？” “那是什么？” “阴影。” “阴影？” “对。”安娜的脸被昆虫一样的甲壳盖住，看不见表情，“某种未知位面的力量。” “它一定是啃漏了某个祸乱的缝隙，落进了‘阴影’里面，吸食了它的力量。” “那玩意有什么用？”苏维尔蹙眉问道。 “你自己看喽。” 阴影蠕虫长啸一声，声震原野。它猛地一甩脑袋，头颅两侧几团复眼已经愈合。一团难以名状的黑浊从它的嘴里喷射出来，落在了地上。 化成了一团影子。 阴影蠕虫脑袋一缩，庞大的身体从地底钻出，猛地窜进了那团黑影里面。 就像钻进了异空间一样，消失不见。 接着，那团影子像是有了意识一样，迅速向苏维尔和安娜扑来。 “卧槽！”苏维尔瞬间惊讶地喊道，“这他妈可有点过分啊！” 安娜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拎着他飞到了半空中。 “唰！” 阴影蠕虫那张恐怖的大嘴从黑影里钻了出来，冲天而起。紫光凝聚，向着安娜射来。 安娜冷哼一声，背后双翼“唰”地一下交叉在了身前，巨大的钢铁羽翼组成了一张宽阔的盾牌。 “轰！！！” 紫色光柱直直地射在了“盾牌”之上，被盾牌拍散，化作了点点星光。 借着反冲的力量，安娜迅速向后退去。 “这身铠甲对付祸乱的力量，有额外抗性。”安娜大声对着苏维尔说道，“但是反过来也一样，我打不开它的外壳！” “这个自由移动的能力可太过分了。”苏维尔大声回答到，“这样一来，我根本跟不上它！” 喷出一道紫光之后，阴影蠕虫嘶吼一声，巨大的身体朝着地面落去。黑色阴影猛地沿着地面扩张，罩住了阴影蠕虫的身躯。它就像是横着拍进了水池一样，又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这就是阴影的力量吗。”苏维尔摇了摇头，啧啧称奇，“这可真的是……” “听着，我有一个计划。”安娜看向了苏维尔。 “啊？” “你吞噬它躯体的那股力量，也能够吞噬其他能量吗？我的意思是，比如说像灵魂，或者异种邪能。” “灵魂可以。但是那团阴影，我不敢确定。” 安娜点了点头，又快速地问道：“你刚才说那个蓝焰家的女人是你的女仆，是真的吗？” “是。” “签过契约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向神明起誓的那种。” “签过。”苏维尔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是这样。”安娜望向了地面上，那团不停移动着的黑色阴影，“我想我们有办法逃出这层祸乱了。” 黑色的影子，凝聚得宛若实质，又带着莫名的污浊和混沌。它不停地贴着地面挪动，抛下苏维尔和安娜不管，向着某个方向扑去。 在它前进的方向上，小骷髅、洛伦、胡德，正紧张地盯着它，严阵以待。 第20章 法力 “吼！！！” 阴影蠕虫的脑袋像是从水面里探出的海怪，魔幻一般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胡德怪叫一声，从身后摸出了几颗金属球体，扔进了阴影蠕虫的嘴里。 “轰！” 爆炸声响起，烟尘弥漫。 阴影蠕虫惨叫一声，又躲回了阴影之中。 “补偿！”安娜抓着苏维尔的肩膀，在空中飞行着，风声使得她不得不大声喊道，“契约补偿！” “你是她的主人，你可以通过灵魂锁链的方式为她输送魔力！” “补魔呗。”苏维尔嘟囔了一句，又大声喊道，“但是我可没有魔力？！” 他的身上只有两种不同质的力量，一种是混沌军势的混沌邪能，另一种是近卫死神的死亡神力。 “它有！”安娜指了指那团巨大的阴影，回答道。 阴影在地面上旋转徘徊着。祸乱蠕虫是一种低智能的生物，它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契约，本能地捕猎着所有祸乱世界里的“侵入者”，直到它们死亡、或放弃抵抗，变成一只纯粹的祸乱生物。 安娜和苏维尔落在了洛伦等人的身旁。 小骷髅拄着那根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大腿骨，歪着脑袋。她的圣光之力受到环境限制，对蠕虫的作用不大。 “听着，我有个计划。” 安娜脸上的铠甲裂开几十道裂缝，碎片化成鳞片，鳞片又渐渐淡化，变成了皮肤，露出了她本来的面容。 她似乎是觉得用“人类”的脸更便于沟通，但是甲虫一样的身子，搭配上一张冷艳美貌的脸，其实更显诡异。 “那家伙的脑袋里面有颗石头，那是它的能量来源。” “等会儿我们三个会想办法掀开它的脑壳，把那块石头抠出来。”安娜指了指她、苏维尔和胡德三人，又指了指洛伦，“你负责吸收那股力量。” “这么肥的虫子，核心位置的能量一次性点爆的话，大概有史诗级别了。借着这股力量，我们就可以……” “等，等会儿！” 洛伦和胡德同时说话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胡德抢先说道：“我先问——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一伙的了？” “就刚才。”安娜斩钉截铁地答道，“下一个。” “我没有办法直接吸收魔核的力量。”洛伦皱着眉说道，“尤其还是一只祸乱生物的魔核。我需要先用法阵净化，然后计算它的能量频率，想办法调整到和我的精神波动同频……” “用不着那么麻烦。”安娜摇了摇头，指着苏维尔说道，“我们有他。” “我？”苏维尔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的邪能之焰。”安娜答道，“它可以把所有有序的物质、能量变成最混乱的基本元素，没错吧？” 苏维尔点了点头。事实上，这正是邪能之焰威力的来源——把一切拖进混沌和无序。 “就用那个。”安娜看向了洛伦，“他把核心里的能量吞噬吸收掉，再通过灵魂契约的方式输送给你。” “有了这股能量，你就可以发动空间法术了。” 洛伦咬了咬下嘴唇：“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从来没有试过这种……” “你马上就有机会试一试了。”安娜摇了摇头，鳞片从她的下颚开始浮现，转瞬间就组成了一张似鬼似虫的面具。口器开合，有金铁之声：“行动！” 说着，翅膀一振，向着空中飞去。 苏维尔拍了拍洛伦的肩膀，又看向了小骷髅：“她的安全就教给你了。” 小骷髅拄着大腿骨，点了点头。 “我呢？喂，我的安全呢？”胡德上蹿下跳、絮絮叨叨。 苏维尔笑了笑，摊手耸肩。 “喂……” “别废话了！你只有一发子弹的机会。” 胡德还想说些什么，安娜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传了过来。她大声喊道：“我们会想办法把那家伙的嘴打开。用你手里的地精造物，想尽一切办法，把它的上颚骨给我掀开！” “好吧……”胡德耸了耸肩，“不过我得说，我可不喜欢这么雷厉风行的女人……哦，好吧，她也不算是‘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温柔一点的，你说呢？” 苏维尔咧嘴一笑：“我觉得还不错。” 说罢，不再多言，扭头向着那团阴影跑去。 “还不错？还不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喜欢这种类型吗？哦~！伙计，你可真够看不开的，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 不理会胡德的啰啰嗦嗦，安娜和苏维尔一个在天上滑行，一个在地上奔跑，两人呈夹击之势，向着那团阴影逼了过去。 “我们怎么把它的嘴打开？”苏维尔冲着天上大声喊道，“我刚刚试过，我的邪能之焰不能直接烧穿它的外壳！” “你负责吸引它的注意力！”安娜回答道，“剩下的交给我！” “呵，本来不想用这一招的……”安娜轻声自言自语。 苏维尔摇了摇头。 祸乱世界的法则与现实空间极为不同。他的灵魂法术，对阴影蠕虫完全没有效果。否则的话，只需要来上一记“拉扯灵魂”，就可以起到吸引注意的作用。 “看来，只能拿命勾引了。”苏维尔咧嘴笑着，心中涌上来一股刺激和快感。 没有心跳，也没有加速的血液。没有荷尔蒙，也没有刺激神经的激素。但是面对战斗，面对光怪陆离的挑战，苏维尔的内心依旧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感。那是一个强者的本能。 所谓强者，就是在对更强者抽刀时，反而沸腾畅快。 “来了！” 苏维尔双目一凝。 阴影蠕虫猛地从阴影中钻了出来，它的嘴巴里面，一颗蓄力待发的紫色光球已经凝聚完毕。刚刚从阴影里钻出来的一瞬间，便爆发出了剧烈的紫色电光。 “好个狡猾的畜生！” 水桶粗细的光柱直射而来。苏维尔没有安娜一样的祸乱生物甲壳，不敢正面硬抗，只好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光柱凝而不散，向着苏维尔扫射过来。沿途引起了剧烈的爆炸，烟尘和波动一波接着一波。 “嘿！” 苏维尔贴地疾步奔跑，矮着身子，躲避着阴影蠕虫的“炮火”。紧逼到阴影蠕虫本体不远处，他猛地一蹬地，身子一弹，向着阴影蠕虫的头部射去。 “吼！” “哈！！！” 两道吼声先后响起。阴影蠕虫昂起头，口器对准了苏维尔，就是一道紫光喷出。谁知苏维尔不闭不让，只是硬扛着阴影蠕虫的紫色电光，朝着他的头部冲去。 紫光照射在苏维尔的皮肤上，一瞬间便将皮层下的脂肪点燃。脱水的皮肤化作灰烬，一层层地剥离飘飞。肌肉断裂，又被高温点燃，层层剥离。 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躯壳一瞬间便化作了骨架。骷髅骨架吱呀作响，发出阵阵哀嚎。苏维尔知道，哪怕再多撑个一两秒，他的身体也会在这道高能电光中化为灰烬。届时，就算他再是不死族，也难逃一死。 “这注意力……吸引得……还不够吗……” 苏维尔硬顶着阴影蠕虫的电光，扑向阴影蠕虫的口部，心中暗自怒吼。 安娜如果抛弃他了怎么办？如果她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只是虚张声势，怎么办？一个方才还刀剑相向的敌人，值得他这样信任吗？ 这些问题，如同电光火石，在苏维尔的心中闪过。但却仅仅只是闪过，丝毫不做停留。 唯一在他的脑海中留住的，只有安娜那斩钉截铁的态度，和那一句—— “我，是一个人类。”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让苏维尔倍觉畅快。 “吼——！” 就在这时，阴影蠕虫发出了一声怒吼。 电光瞬间偏离了轨道，进而消散。苏维尔的身体再一次只剩下了一具骷髅。 他兀自停留在半空中，看向了阴影蠕虫。 只见它的后脑处，趴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紫黑色“蜘蛛”。 “蜘蛛”的八足张开，活生生地插进了阴影蠕虫的脑袋。看上去，就像是阴影蠕虫戴上了一顶“帽子”。在八只节肢的交汇处，没有寻常的蜘蛛身躯，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和那巨大的蜘蛛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正是安娜。 第21章 默契 安娜的背后，生出了八根巨大而纤长的蜘蛛节肢，每一根都足有十几米长。 紫色的金属甲壳闪耀着金属般的光辉，锋利而尖锐的节肢末端，硬生生地插进了阴影蠕虫的脑袋里面。紫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阴影蠕虫惨叫着，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啊——！” 安娜怒喝一声，八根节肢固定住了阴影蠕虫的脑袋，硬生生地向后掰去。 阴影蠕虫因痛苦而张大了口器。 “趁现在——！” 安娜大声喊道。 胡德趴在不远处，架着自己的狙击枪，往弹匣里面塞进了一枚纯黑色的子弹。 “这可是老子压箱底的东西了……烈性火元素高爆弹……一颗就要你升天……” 胡德嘴里碎碎念着，狙击镜里，准心追踪着阴影蠕虫疯狂扭动的头部，寻找着最佳的射击时机。 突然，阴影蠕虫张大了嘴巴，往天上喷出了一团黑色的污浊。 那污浊散成一片巨大的阴影，自上而下落了下来，将整只阴影蠕虫包裹在其中。 安娜和苏维尔，也被包裹在了阴影里面。 “不好……” 安娜悚然一惊，正欲收回蜘蛛节肢，却发现黑色阴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他们拢在里面，无处逃脱。 黑暗降临。 胡德趴在不远处，挑了挑眉毛，眼见着阴影把安娜和苏维尔，连同蠕虫一起罩住。接着黑色的罩子越缩越小，最终低到了地面上去，变成了一团平面的阴影。 接着，消失不见。 …… 黑暗。 苏维尔感觉到无边的黑暗向他袭来。 光芒消逝，连同灵魂也仿佛被罩子套住，无法感知身边的情况。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似乎正在下坠，又好像是被拉着向上飞去。 分不清上下，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旋转。这种莫名的失重感只持续了片刻，他便又一次地感觉到了大地。 苏维尔被一团阴影“吐”了出来。 说来奇妙，苏维尔像是“跌落”一样，从一团影子里面“掉”了出来。回到大地上的一瞬间，重力便重新作用，又把他束缚在了大地上。 他晃了一晃，稳不住身子，趴在了地上。 “砰！” 安娜也被那团阴影“吐”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哪儿？” 苏维尔站起身来。 举目望去，是一片无边的荒原。空旷寂寥，看不见任何生物，只有几株矮树立在远方。 更令他感到诡异的是，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灰色。 起初他以为这片大地便是灰色的，但细细看去，连树木的枝芽都是一片灰白。只有通过饱和度的不同，才能区分物体的差别。 甚至当他向身边看去，本来一身紫黑色甲壳的安娜，此时也变成了一片灰黑。 安娜站起身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十几米长的巨大节肢便迅速地缩进了她的背部，消失不见。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声音有些冷峻：“大概……是阴影位面吧。” “阴影位面？”苏维尔有些疑惑不解。 “我也是第一次来……”安娜说着，抬起了头，突然止住了声音。 苏维尔不由得也抬头望天。他顿时愣住了。 只见“天空”之上，是一片倒过来的大陆。 大地与海洋，清晰可见。连同大陆上的山脉、河流、森林与沙漠，都能分得清楚。这张“全息地图”一样的图画，一直延伸，直到天边，与苏维尔脚下的大地相连。 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大陆扣在了这片大地的上空。 苏维尔不由得赞叹着摇了摇头。 他见过荒芜之地的上空，那遮天蔽日的黑云，和巨大的灰色旋涡；也见过祸乱世界的上空，那大大小小的几十个空间漏洞。 而这片倒扣过来的“大地”，则让他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光怪陆离的美。 “那里又是哪儿？”苏维尔扭头问道。 “我又不是神奇海螺……”安娜吐槽了一句，摇头表示不知。 “我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这个位面。”安娜皱着眉，回忆着说道，“对它的探索也是少之又少……只是偶尔会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出现一些阴影生物。像是那只阴影蠕虫。” “好吧……”苏维尔耸了耸肩，“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回去？” “找到那只蠕虫。”安娜皱眉道，“它不属于这个位面，只是窃取了这个位面的力量。” “它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找到它，然后跟着它回去。” 苏维尔摇头道：“那万一它偷偷跑远了、自己跑回去呢？” 安娜瞥了他一眼：“不会的。清除我们……是它的本能。” 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焦黑的骷髅，和一个人形的“昆虫”并肩站立，两人面面相觑，谁看谁都觉得别扭。 “我说……”安娜无奈地说道，“你怎么又变这幅德行了？” “你长得像个人的时候，还比较顺眼。” 苏维尔很想白她一眼，可惜的是自己并没有眼珠：“还不是为了给你当诱饵。你那大蜘蛛腿呢？看着可够酷的。” “收回去了。”安娜白了苏维尔一眼，“我不喜欢那个形态。” “嘛……其实挺好看的。” “变态审美。” “哈，彼此彼此。”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背对背，彼此兼顾着对方的视觉死角，环视周围。 有种默契，仿佛是从天上来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能让你接住，而你的每一句回应，也能引起她恰到好处的反应。不必绞尽脑汁地避免尴尬，哪怕是刚认识不久，哪怕仅仅是没营养的闲谈，话题也能很好地抛接。 从陌生到熟络的距离，只需要短短几句话。这种契合感，来源于性格的合拍，也来源于某种更深层次的相似。 某个片刻，苏维尔突然想让那只该死的虫子再多藏一会儿，让这样舒适的你来我往再更久一些。这个念头很细微，也格外荒谬，极轻盈得掠过脑海。发乎情，转瞬消散。 “来了。” 突然，安娜出声说道。 “轰！” 地面破开，巨大的蠕虫冲天而起。 “等你很久了——” 两个人齐齐哼笑一声，一个招出一对钢翼，一个唤起狂暴的烈焰。仿佛两道弧光，直直地冲着阴影蠕虫冲去。 第22章 逃离 即使在阴影的世界里，邪能之焰也依旧保持着污浊的绿色。这种邪绿，凡人看上两眼，就会胸闷气短，感觉不适。 苏维尔就像是一颗绿色的陨石一样，直直地砸在了阴影蠕虫的脸上。 “砰！” 阴影蠕虫扬起脑袋，被打得痛呼出声。 安娜飞到了阴影蠕虫的另一侧。她的背后，八只巨大的蜘蛛节肢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地朝着阴影蠕虫刺去。 就像是用钳子夹住一颗苹果。 阴影蠕虫的头壳扭曲变形，血液滋滋地从伤口处喷了出来。 “在阴影的世界里，你可没有影子可以躲藏。” 安娜冷冷地看着身下的阴影蠕虫，淡淡地说道。 “没了那个快速移动的能力，这家伙还算好对付。”苏维尔站在阴影蠕虫的头顶，轻笑着说道。 突然，阴影蠕虫痛呼一声，昂起了头，一团污浊朝着天空喷去。 故技重施。 就在安娜和苏维尔以为它要再一次施展法术，逃离这片阴影的空间时，阴影蠕虫浑身抽搐不止，更多的“阴影”朝着天空喷去，仿佛一道黑色的喷泉。 而它肥硕的身子，也迅速瘪了下去，变成了一条软趴趴的皮囊，恶心至极。 最终，阴影蠕虫的“皮囊”抽动了两下，不再动弹。 那道喷泉一样的“阴影”，也落在了地面上，神奇地，变成了一团凝而不散的影子。 苏维尔和安娜看着那团影子，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送我们回去？”苏维尔问道。 安娜蹙眉道：“我也不知道。” “跳进去，就能回去了吧？”苏维尔指了指那团影子。 安娜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着阴影一丢。石块马上消失在了阴影里面，像是被丢进一口深井。 “应该是吧……”安娜迟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先把魔核拿到手。” 两人拖着阴影蠕虫的“皮囊”，把它翻了一个个。安娜的蜘蛛节肢刺进了阴影蠕虫的脑壳，用力撕扯，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动。活像是撕裂一块铁皮。 剥开蠕虫的头壳，一块“灰色”的晶石显露了出来。 晶石足有两个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律，但却分布着漂亮的切面，就像是一块切割打磨过的钻石。即使是在阴影的世界里面，失去了色彩，却也依旧散发着某种晶莹的光辉。 安娜把晶石托在了掌心，就像是托着一块西瓜。她掂量了掂量，点点头：“够分量。” “把这东西丢进邪能之焰，我就能给洛伦传输魔力了？”苏维尔指着那块晶石，询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安娜点了点头。 苏维尔还想再细问几句，突然，地面传来了一阵晃动。晃动幅度不大不小，就像是站立在一辆行走的绿皮火车上。 渐渐地，波动越来越大，地面上甚至出现了几道裂缝。 安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难不成是……” “是什么？”苏维尔问道。 安娜还没来得及解释，只听得几道轰鸣声接连传来，几个巨大的蠕虫破开土层，冲天而起。它们或长着几百条纤长的触手，像是长了纤毛的蜈蚣，或是浑身上下生满了眼球，直教人犯密集恐惧。形态各不相同，唯独都保持着长条形的蠕虫模样。张牙舞爪，恐怖至极。 粗略数去，足足有十几条之多。 安娜和苏维尔两人，就这么被一群虫子围在了中间。 “我就说它没这么好心。”苏维尔打了打下颌骨，若是有皮肉的话，这大概是个咂摸嘴的动作。他踢了踢阴影蠕虫的皮囊，无奈地说道，“感情是叫帮手。” “这是他们的本能……祸乱世界的清道夫。”安娜摇着头，解释道，“就算你杀光了他们，还会有更多的虫子补上来。” “直到你变成真正的怪物……” “还废什么话。”苏维尔耸了耸肩，指着那团阴影，“跑吧。” 安娜哼笑一声。 远处，几只虫子长大了口器，光芒凝结，蓄势待发。 …… 祸乱世界。 洛伦、胡德和小骷髅围在那团阴影旁边，面面相觑。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胡德疑惑地问道。 洛伦摇了摇头。 “你不是贵族吗？”胡德惊道，做了个手势，“还是个高级大大的贵族！” “我……！”洛伦想说，贵族也不是什么都懂，但是矜持却堵住了她的嘴巴。她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想理会这个“铁石联盟的小混混”。 胡德似是见多了这种做派，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好吧……反正他们回不来，等死也是一起等死。你也跑不掉。” 洛伦骄傲地冷哼了一声，背对着胡德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洛伦伸出了右手手掌，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白皙的手掌上，割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不只是什么时候的伤，也许是被碎石割破，也许只是蹭破了表皮。血液糊在手掌上，流得不多，但掺着尘土，显得十分污浊。 洛伦看着那道伤口，紧紧地皱起了眉。 只见她掌心处的那道伤口上，不知何时，已经长上了一层细密的肉芽。 那绝不是普通人类会生的东西。一般的伤口，总是血液凝固，结上血痂。而她掌心处的这道伤口，却是被细密的粉色肉芽封住。隐隐约约，似乎正酝酿着什么。 “已经……要开始了吗。” 洛伦握紧了自己的手掌，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任何活着的生物，只要长时间在祸乱世界里面停留，都会被迫变异，变成一只奇形怪状的恐怖怪物。 而受伤、流血，则会加速这一过程。 洛伦感受着右掌掌心传来的怪异触感，只觉得通体发凉。 突然，不远处的胡德发出了一阵惊呼。 只见两道身影从黑色阴影中钻了出来。 小骷髅迎了上去。苏维尔稳稳地落在地上，拍了拍小骷髅的脑袋，两个“人”显得格外亲密。 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长长的“口袋”。 安娜则托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看向苏维尔，皱眉道：“你就这么喜欢人类的形态？” “你不也很讨厌祸乱的形态么。”苏维尔耸了耸肩。他的手臂上燃起了一团绿焰，邪能之焰顺着他的手掌，爬上了那条长长的皮囊，不多时，便把一大团皮囊燃烧殆尽。 苏维尔的骨架上，也迅速地生满了内脏、肌肉、乃至脂肪，皮肤像碎片一样，慢慢布满了他的身体，逐渐愈合。 “还挺细致……”安娜瞧着这一过程，撇了撇嘴，低声吐槽道。 “你们……”胡德看着眼前的两人，惊疑不定。 “我们回来了。”苏维尔张嘴说道。他赤裸着全身，只在腰上围了一块虫皮，体态健美，就像希腊神话里的英雄。 “还带回了逃离这里的方法。”安娜掂了掂手中的魔核，冲着洛伦说道，“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它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开一条通道，追到这里。” 洛伦有些困惑：“开始什么？” 安娜没有回答它，而是看向了身旁的苏维尔。 苏维尔点了点头。 邪能之焰轰然燃起。 炙热的邪能之焰包裹着魔核，这宇宙中最邪恶、最狂乱的力量，代表着一切秩序的敌人，破坏着魔核里的所有结构。能量、物质，全部被解离成了最基本的粒子，再由邪能之焰的主人尽情吞噬。 苏维尔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上了自己的灵魂。这力量不同于狂暴的邪能之焰，和阴冷邪恶的死亡之力，它更纯净，也更驯服。苏维尔只觉得如臂指使。 他伸出食指，指向了洛伦。两个人灵魂之间的契约，构成了一条无形的通路。 磅礴的魔力朝着洛伦涌去。 自从登上荒芜之地后，便一直蜷缩干涸的灵魂，一瞬间便像被雨水滋润的河床。洛伦只觉得一阵舒适，膨胀的力量感随之传来。她双眼一亮。 “可是我没进行过传送法术。我需要坐标！”洛伦大声说道。 安娜喊道：“我来帮助你。” “怎么做？”洛伦大声问道。 “你来维持法阵！我负责逃离祸乱的坐标。”安娜伸出了手臂，一道紫色的裂缝凭空诞生。 “好。”洛伦点了点头。她张大了嘴巴，口中、鼻中、眼睛里，同时冒出了炽热的白光。一瞬间，神威摄魂，洛伦变得不似人类。 低沉、神秘的声音响起，一颗淡蓝色的“气泡”从洛伦的手中诞生。伴随着咒语的推进，魔力不断消耗，淡蓝色的气泡也随之涨大。直到将五个人全部包裹进了气泡之中。 化作了一道淡蓝色的透明结界，就像众人刚刚降临祸乱时的那样。 安娜眼前一亮。她连连挥手，紫色的裂缝越来越大，隐约能透过裂缝，看见缝隙里面浩瀚的星河。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胡德突然警惕地问道。 还没等安娜作答，只听得阵阵巨响传来。一个接一个的蠕虫突破地表，钻出阴影，朝着淡蓝色的结界包围过来。 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没得选择。” 紫光闪过。 紫色裂缝猛地扩张。众人被气泡包裹在其中，钻进了裂缝里面。 第23章 城堡 “又来了吗。” 苏维尔环顾四周，看着那浓浓的雾气，无奈地说道。 “你不喜欢这里？” 索伊站在苏维尔的身后，歪着脑袋看着他。 “倒也不是……下次能不能提前给个预警？” 苏维尔转过身去，冲索伊耸了耸肩，“没头没脑地就被拉进来，我也很苦恼啊。” 苏维尔依稀记得，在“沉睡”之前，他刚刚和安娜一起截杀了一只阴影蠕虫。并且靠着它的魔核，完成了空间跳跃。 记忆里最后一幅画面，正是安娜那莫名的微笑。 “你放心，梦境世界不会花掉你太多的时间。”索伊笑着答道，“况且……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她指了指苏维尔身旁的小木板。 命运之路，似乎又前进了几步。离最初的起点已经越来越远。苏维尔俯身看向了自己的“属性模板”，上面的数字没有太多变动，只是在最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吞噬能力——” “死亡神性” “混沌邪能” “阴影之力” “每当你捕获新的能力时，命运之路都会把你拉进预言之梦里。”索伊轻声说道，“算是一种报告吧。” “阴影？”苏维尔摸着自己的下巴。在预言之梦的世界中，他始终是最初始的模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只“阴影蠕虫”。 “击杀，就可以吞噬能力吗？”苏维尔回头问道，“为什么没有祸乱的力量？” 索伊摇了摇头：“不是单纯的击杀。而是吞噬。” “至于为什么没有祸乱的力量……因为祸乱不是一种‘力量’，不可以被吞噬掉。” “促使那些生物变异的，是祸乱的‘意志’。就像天灾的意志一样，你击杀掉再多不死族，也只能强壮自己的灵魂，不能切割天灾的意志。” “原来如此。”苏维尔点了点头，盯着木板上的“阴影之力”四个字，蹙眉道，“这个系统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把我变成一个大杂烩吗？” 索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命运之路：“比起那个，你不如先看一眼这里。” 苏维尔扭头望去。 只见他的小路上，出现了一条分叉。 比起命运之路的主干，那条分叉十分狭小，而且被浓浓的雾气阻断，只是向前伸出了一小步。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细小的枝芽。 雾气散去之后，这条小路究竟是和苏维尔的命运之路渐行渐远，还是仅仅只是略有分歧……还未尝可知。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小小的分叉，苏维尔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层明悟—— 那是洛伦的“命运之路”。 “这……”苏维尔指着那个分叉，眉头紧蹙，想要发问。 索伊却干脆地打断了他：“不必多问。” “等你醒来，一切都明白了。” 苏维尔有些茫然。 索伊的脸庞却在渐渐模糊。仿佛梦幻，她那张精致的脸，连同她披着白纱的胴体，慢慢地化作了一团白雾。 声音，也越来越淡。 “一定要小心……天……灾……” …… 苏维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牢牢地绑在了墙上。 他先是睁开了双眼，本能地想要扭动身体，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紧紧地拴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他被囚禁在了一座牢房之中。 房间的另一头，胡德正倚坐在墙边，垂头丧气。听见苏维尔这边发出了动静，胡德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懒散：“哟，你醒啦。” “奥术在上，你们不死族也需要睡眠吗？我的奥术老师曾经告诉我，人类之所以需要睡眠是因为我们的大脑需要休息。你们不死族也有大脑吗？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听着胡德那熟悉的啰嗦声，苏维尔只觉得一阵头大。他猛地一拽右手，锁链“哗啦”一声绷直，却又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胡德晃了晃他的右手。苏维尔这才发现，胡德的手腕也被一条锁链拴住，耷拉在半空。 “这链子是用星界陨石做的，史诗力量以下，别想挣脱。”胡德耷拉着眼皮，慵懒地说道，“还是老老实实陪哥们儿一起等死吧……” “这是哪儿？” 苏维尔挣扎了几下，发现确实无法挣脱。他压下了燃起邪能之焰的念头，出声问道。 “哈，问得好。”胡德撇了撇嘴，讽刺地笑道，“这里是伟大的血怒男爵的城堡囚室，用来关押伟大男爵的囚犯！” “不死族也需要囚犯吗？我听说你们更喜欢把敌人的尸体肢解掉，融化在建筑里面，永恒地折磨他们的灵魂……” “我不是不死族。”苏维尔听着直皱眉头，冷冷地呵斥道。 “哦？那你是什么，人类？”胡德冷笑着反问道。 “……”苏维尔一时难以作答。他环顾四周，发现囚室里除了他和胡德两人，便再无他物。囚牢的栅栏外面，是一座狭窄的石室。石门紧闭，两侧燃着两个火盆，是这小屋内唯一的亮光。 “我们为什么会被囚禁起来，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维尔皱着眉问道，“小骷髅呢，洛伦呢，安娜呢？” “哈，问得好！” 苏维尔的问题仿佛戳到了胡德的痛处，他坐直了身子，拍着自己的膝盖，怒气勃发地说道，“那个婊（和谐）子，骗子，怪物！” “你知道她在空间法术里输入的坐标是什么吗？——就是这里！就是她的主人，该死的血怒男爵的城堡！” 苏维尔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说安娜？” “不然还能有谁。”胡德白了苏维尔一眼，“她早就说过，她是血怒男爵的狗腿子。血怒男爵派她来，是为了活捉洛伦这个大贵族。” 苏维尔这才想起，在跌入祸乱世界之前，他们这群人……其实是一群各怀鬼胎的敌人。 “那洛伦呢，洛伦去哪儿了？”苏维尔想起了预言之梦中，那条分叉的小路，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胡德哼了一声，瘫坐在墙角处，懒洋洋地答道，“咱们一从空间法阵里出来，就到了血怒男爵的城堡大厅。一落脚，就被不死族给围住了。” “洛伦被那只怪物给带走了，大概是要单独关押。”胡德冷哼一声，“这会儿，大概已经落在那血怒男爵的手里，生不如死吧。” 苏维尔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连忙问道：“那小骷髅呢，小骷髅去哪儿了？” 这时，石门突然开了。 第24章 兄妹 一身紫色的紧身衣，身材妙曼火辣，而不失力量感。脸颊瘦长，五官精致，剑眉星目，虽然貌美，却又多少有些冷冽。 那火辣的身材和精致的面容，带给人一种天然的魅惑。可是那双眉眼，和她自然流露的气质，却又给人一种冰冷的抗拒。魅惑与抗拒的冲突，带来了别样的美感。 来人正是安娜。 胡德冲她吹了声口哨，讽刺地说道：“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吗。能脱离祸乱世界，来到这里，可全都是您的功劳哇！” 安娜走到栏杆外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这次想用人类的形态，跟我们套套近乎？”胡德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身上还有什么可压榨的价值吗？” 安娜微微蹙眉，扭头对着苏维尔说道：“话多的男人可真讨厌，对吧？” 苏维尔咧嘴一笑。 胡德直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他直愣愣地看着苏维尔：“我怎么感觉你们俩才是一伙的……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状啊？兄弟，泡妞也要有个限度……” “抓走了洛伦，还留着我们干什么？”苏维尔没有理会胡德，只是对着安娜说道。 安娜双手抱臂，斜倚在铁栅栏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血怒男爵对你很感兴趣……一个能使用混沌邪能的不死族。” “血怒男爵？”苏维尔眉毛一挑，“你的主人？” 安娜摇了摇头：“我说过，我只是被雇佣而已。” “洛伦现在在哪儿？”苏维尔直接问道。 “小骷髅现在在哪儿？”安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苏维尔眉头一皱。 “看来你也不知道。”安娜捕捉到了苏维尔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那家伙并没有从空间法阵里出来……我怀疑她躲到另一个位面去了。” “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啊……比你们两个机灵多了，呵。” 苏维尔皱眉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娜伸出一根食指，对着苏维尔轻轻摇了摇手指，表情轻松：“我是我，血怒男爵是血怒男爵。请不要随便讲‘我们’。” 苏维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 安娜抬了抬手，只见她的手指上，套着一个钥匙。钥匙环绕着她的指尖旋转着，抛飞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 穿过铁栅栏，落在了苏维尔的面前。 “血怒男爵在密谋一个巨大的法阵。虽然具体的原理我不清楚，但是法阵启动的那一刻，将会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我需要你们等到那时候再动手。” 安娜看着苏维尔，嫣然一笑：“合作愉快？” 苏维尔捡起了钥匙，把玩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答道：“合作愉快。” 安娜娇笑一声，她那娇倩魅惑的气质展露无疑。随即，她笑容一收，又恢复了那冷淡的神情，扭身离去。 石门缓缓关闭。 胡德呆呆地看着苏维尔，突然冲苏维尔挑了个大拇指：“服！” 苏维尔莫名其妙。 “真的服。”胡德连连摇头，咂摸着嘴，“泡妞泡到你这个程度，真称得上是一项技能了。” “你瞎想什么呢。”苏维尔白了他一眼，“这显然是她和血怒男爵有所不和……想要借助我们从中搞事。这你都看不懂？” “这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啊！”胡德怪叫一声，大声吐槽道，“我怎么可能跟她有这种默契啊？！！” 苏维尔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跟她……有这样的默契吗？） 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明悟。对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自己瞬间就能理解她的心思。苏维尔攥着手中的那把钥匙，不禁感觉到有些迷惑。 …… 而另一方面。 在男爵城堡的中心，巨大的厅堂里。 洛伦被两只丧尸一左一右地推着，押到了厅堂的中心。 两只丧尸齐齐一推，将洛伦推倒在地。洛伦趴在地上，闷哼一声，抬头看去。 一条长长的暗红色地毯向上延伸。 地毯十分破旧，甚至已经有些腐败。在荒芜之地上，一切精致的人类作品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暗红色的地毯搭在台阶上，台阶向上延伸，直抵一座高台。 在高台上，摆着一张巨大的王座。一道身影斜坐在王座上，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洛伦。光线太暗了，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是洛伦心里很清楚，眼前的这人是谁。 她站起了身来。尽管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着，灰头土脸，她却依然露出了高傲的神情，仿佛自己才是站立在王座上的那一位。 她抬着下巴，嗤笑了一声。眼睑下的肌肉微微上抬，露出了一个“略带厌恶”的表情。这几分厌恶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她逼仄狭隘，像个怨妇；又自然而然地表达了她的傲慢。贵族气十足。 “你这王座……完全就是家里那张王座的赝品嘛。” “看来即便是变成了不死族，你也没有脱离父亲的阴影啊……艾维-蓝焰！” 血怒男爵的真名被喊了出来。 空荡荡的厅堂，甚至有些回声。这回声反而愈现寂静，静的压抑，静的怕人。 良久，王座上的那人才出声笑道：“呵，你的脾气真是一点也没改啊……妹妹。” 洛伦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不准叫我妹妹，我不是你的妹妹。” “自从你叛出蓝焰家族，将自己转换成不死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 “现在的你——不过是天灾的一条走狗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仿造蓝焰家族的王座，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在上面？！” “走狗？”血怒男爵哼笑了一声。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面，看不清神色：“我是高级的死亡骑士，和巫妖一样，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意志！” “哈。”洛伦冷笑着说道，“也就是更自由的狗了？” “啊哈哈哈哈哈。”血怒男爵突然狂笑了起来，他指着台阶下的洛伦，大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竟然自己一个人就敢闯进荒芜之地。区区一个传奇法师，你以为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洛伦的脸憋得通红，她怒气勃发，大声斥责道：“就算我死在天灾的领地，也是为了讨伐你——我们蓝焰家族历史上最大的耻辱和污点！我的死是光荣的，圣光会记载我的功绩，圣光大帝会称赞我的骄傲！” “而你——艾维，无论你把自己的王座堆得再高，也不过是为了掩盖你那肮脏而丑陋的灵魂……” “够了！”血怒男爵大喝了一声。 “总是说起这些没用的事，你就滔滔不绝……父亲只教会了你无聊的贵族辞令吗？” 洛伦冷冷地看着那张王座，寒声道：“你没有资格称呼他为‘父亲’。” 血怒男爵的身影，明显地僵了一下。 第25章 艾维 似乎是被洛伦戳到了痛处，血怒男爵——艾维-蓝焰沉默了。 良久，似乎是自言自语，他呢喃着说道：“我所背负的……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 声音模糊，洛伦没有听清，她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艾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失去了与洛伦争论的兴致。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洛伦带下去。 洛伦冷笑一声，任凭丧尸揪住了她的肩膀，朗声喊道：“艾维，你这个无耻的叛徒。蓝焰家族上千年的荣耀，都将因你蒙羞！” “你以为你可以永远躲在天灾的庇护下吗？就这样——苟且偷生？！” “回答我！艾维——懦夫！——” 洛伦的声音渐行渐远。 诺大的厅堂中，只有艾维独坐在王座之上。光线熹微，尘埃拓印出几道光束的轨迹，落在艾维的身影上。 他倚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也不动，竟显得有些落寞。 …… 石门开了。 胡德和苏维尔正讨论着什么，耳听得石门声响，苏维尔眼疾手快，赶紧把钥匙丢给了胡德。胡德的衣服上，大大小小不知有多少个口袋。只见他手掌一花，就把钥匙藏进了怀中。还兀自装模作样地扒拉着胸口，像是正在挠痒痒一样。 洛伦被推了一个踉跄，跌进了石屋里面。 苏维尔和胡德齐齐一惊。 “洛伦？”苏维尔想要站起身来，拽得手腕上的链子一阵哗啦作响，“是你？” 押解着洛伦的丧尸冲苏维尔大吼了一声，警告他不要乱动。一边打开了铁栅栏，没有给洛伦除去手脚上的枷锁，揪着她的肩膀，把她丢了进去。 “砰！” 洛伦直接被摔在了牢房里的石地板上。 丧尸们打量了一下牢中的三人，一瘸一拐地、僵硬地扭动着身子，转身离开了牢房。 石门轰隆隆地关上了。 “得，这下齐了。”胡德看着狼狈地趴在地上的洛伦，露出一丝坏笑。 洛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不失贵族风度，慢慢地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 三人对面，各自都有疑惑想问。却又碍于各自的关系，不便直接张嘴。 三个人互相打量着，沉默了。 “你……还好吗。” 苏维尔迟疑了一阵，憋出了这么一句，“那个什么血怒男爵，没怎么你吧？” 洛伦愣了愣神，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傲慢矜持的女人，突然耸动着肩膀，小声地笑着，显出几分别样的娇俏。 “你这家伙……”洛伦摇了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笑着对苏维尔说道，“谢谢你关心，他不会怎么样我的。” “至少……暂时不会。” “是这样啊……”苏维尔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他……那个血怒男爵，究竟为什么要派人抓你？” “安娜是传奇级别的强者，又是半人半祸乱生物，能力诡异。他派这样的强者四处搜寻你，肯定有他的理由。” 胡德插嘴道：“而且还把我们牵扯了进来。” 洛伦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如果不是你想绑了我换赏金，也不会深入荒芜之地里来。这一切都是你贪婪的惩罚。” 胡德撇了撇嘴：“我懒得和你这个脑子古板的贵族计较。” 洛伦看向了苏维尔，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她开口说道： “我很抱歉，苏维尔先生。” 她似乎完全将苏维尔当做了人类——毕竟单从苏维尔的外形上，确乎完全看不出不死族的特征。她表情严肃，语气措辞彬彬有礼，不失贵族的矜持。 “当你第一次提到你的计划时，我就应该把我和血怒男爵的关系告诉你。毕竟……这会对你的逃离计划造成极大的影响。” “你没有强行追问，尽管我无法反抗你的命令。感谢你对我的尊重……现在，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血怒男爵，他是我的哥哥，真名叫做艾维。” 洛伦面色沉静，缓缓地说道。 苏维尔和胡德的心里却掀起了阵阵波涛。 “等，等会儿！”胡德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哥哥？——一个不死族？！” “我说，今天我可已经开够了眼界了。什么会用邪能之焰的不死族，驾驭骷髅的圣光，半人半祸乱的奇异女人……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什么，一个不死族，会是你的哥哥？你开玩笑的吧？不死族也能生育吗，你妈难不成……” 苏维尔皱了皱眉，打断了胡德的胡言乱语：“你的意思是，他本来，是个人类？” 洛伦点了点头，表情复杂。 苏维尔心下了然。 在这个世界中，生者与死者的边界，其实只不过是“躯体”的不同。撇开人类不谈，在苏维尔的知识中，更有用石头、钢铁，乃至“元素”构成躯体的“生命”。你如何去限定他们的“生”与“死”呢？ 因此，跨跃生者与死者的边界，也并没有多么艰难。关键在于如何保留住自己的“灵魂”。 人类的世界里，从来不缺少无视伦理、蔑视道德的疯子。他们追求内心的狂欢，而无视文明的规则。他们其中的一部分，选择投入天灾的怀抱，抛弃生者的尊严，换取一个不死的躯壳。 巫妖，死灵法师，死亡骑士……这串名单上，不乏名留青史的史诗英雄，更多的是泯灭于历史中的阴影。 人类称他们为“被放逐者”，不死族称他们为“被遗忘者”。 显然，洛伦的哥哥，就是这群疯子中的一份子。 狭小的牢房里，洛伦抱膝独坐，神情黯淡： “艾维和我同父异母，比我大两岁，是我的……哥哥。” “他不喜欢法术，也不喜欢亲近圣光。但他却是一个神秘学的天才。他曾效力于圣光大帝麾下的神秘学术会，后来独立出来，建立了自己的观星台和藏书塔。他曾经骄傲地对我说，在他的脑子里，存放着这片大陆上最隐秘的历史……” “可是，研究神秘，就意味着亲近神秘。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人们说，他对历史的追求，最终将会引动不可招惹的存在，揭开不可以被人类知晓的秘密。我本不以为然，可是……可是……” 苏维尔蹙着眉，小声问道：“他背叛了蓝焰家族？” 洛伦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动机呢？”胡德不可思议地问道，“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蓝焰啊！你们是圣光帝国最高贵的八个姓氏之一，你们拥有这片大陆上最显赫的身份和最久远的传承。他到底哪里想不开，要放弃这样高贵的身份，去做一只天灾的走狗？” 洛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契机是他女友的失踪吧。那是一位著名的歌女，在剧场里与艾维相识，两人迅速地坠入了爱河……” “自从他的女友失踪后，艾维就一直神经兮兮，整日埋在书堆里面，气质也变得有些……阴暗晦涩。他曾经紧张兮兮地对我说，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到我们所在的世界的存亡。可是他不能说……如果他说出了口，整个蓝焰家族都会因之覆灭。” 胡德吞了口吐沫，震惊地说道：“覆灭整个蓝焰家族，就算是圣光大帝也做不到啊。” 洛伦摇了摇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以为他太紧张了，过分沉迷于那些神秘的历史。我以为他只是需要放松……” “谁知道，他却早已踏上了一条黑暗的道路，并且越走越远。” 第26章 隐秘教会 艾维的大厅。 孤独的死亡骑士独坐在王座之上，拳头托着自己的下巴，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传来。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阴影处走近。 “面对我的时候……你就喜欢拿出这幅面孔吗。” 艾维哼笑一声，对着台阶的下方，冷冷地说道。 来人正是安娜。 铠甲附上了她的躯体，遮掩了她妙曼的曲线。昆虫一样的甲壳紫黑泛光，碰撞摩擦出钢铁般的声响。 安娜的脸上盖上了那张可怖的面罩，口器张开，声音嘶哑难听：“这表达的是我的态度……两个‘非人’之间的对话。” 艾维冷哼了一声。 “人，我已经送到了。”安娜没有理会他的冷漠，继续说道，“是时候兑现您对教会的承诺了，男爵。” “哦~？” 艾维似笑非笑。他翘起了二郎腿，身子斜倚在王座上，姿态懒散不端。 两个人对视着。尽管阴影使得双方都难以看清彼此的正脸。 “你知道吗，安娜。” 艾维开口说道，语气舒缓而自信，“你不是第一个在祸乱世界里保持意志的人。” “在你之前，曾经有过很多人，或主动，或被动地走进了祸乱世界。先知，疯子，骑士，奥术学者……也有很多人完整地从祸乱里走了出来。变成了……和你类似的‘生物’。” 安娜静静地站着，面罩下的她面无表情。 “在神秘学的记载中，甚至有个伟大的存在，自称祸乱先知，抵达了神明的境界，挑战过祸乱之源……”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艾维微微一愣，笑着摇头：“只是聊聊天而已。” “一段时间前，你找到我，代表某个神秘的组织和我谈判……你说，你可以帮我抓住我那鲁莽的妹妹，你们身后的那个组织，也可以帮助我在天灾的地盘里保持完全的理智。作为交换，你们想要我所知晓的那个……关于圣光大帝的秘密。” 艾维眯着眼睛，盯着台阶下的安娜，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你究竟隶属于什么组织，这真的让我很好奇啊……” 圣光大帝。 光荣帝国的领导者。不同于八大贵族，每一任圣光大帝都是经由帝国高层共同推举，从战场中走出来、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绝对强者。心智，力量，都可称当世无双。 当代圣光大帝，更是号称千年血战以来，人族最强大帝。曾经以一敌二，面对面搏杀过两大混沌军团首领，使其一死一伤。素有传闻，当代圣光大帝早已迈过了史诗巅峰的门槛，抵达了神明的境界。 一个关于“他”的秘闻……自然是价值千金。 “艾维。” 安娜缓缓地开口了。从她口中吐出的，并非是“血怒”，而是——艾维。 “这世界上有很多你不知晓的存在。他们就像阴影一样，遍布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追寻我们的来历，毫无意义可言。” 艾维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我们知道你的来历，艾维-蓝焰。这也是我接近你的理由。” 安娜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艾维，款款而谈，“当然，我们知道的不多……否则，也无需和你交易。” “雇佣一个传奇生物的筹码……”艾维缓缓地说道，“和大陆最顶级的强者，圣光大帝的秘密比起来……孰轻孰重？” 安娜轻轻哼笑了一声：“怎么，觉得不值？”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来历，想必也该知道。”艾维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王座扶手，缓缓地说着，“我那个妹妹……洛伦，她的脾气。” “骄傲，善良，但是鲁莽。比起我，她才是真正继承了贵族气质的蓝焰族人。” “我只需要呆在这里，守株待兔。她很有可能就会自投罗网……不是么？” “也很有可能丧生在荒芜之地上。”安娜冷冷地答道，“无论如何，是我将她送到了你的手中。” 两个人僵持不下，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良久，安娜突然轻笑了一声，缓和了她的语气：“艾维男爵……纠结于这些小事，对我们双方都无意义。” “事实上，我所肩负的任务，并不仅仅是获得你拥有的那个秘密。更重要的，教会希望通过我，和你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哦？”艾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神情，“教会……就是你背后那个组织的名称吗？” 安娜点了点头：“你可以称呼我们为‘隐秘教会’。当然，这不是我们的真名，但是我们对外活动的称号之一。” “交给我这项任务的导师告诉我，如果你始终拒绝交换出那项‘情报’，这说明你所掌握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接近了真相……” “关于圣光大帝，关于光荣帝国，乃至这个世界的真相。” 艾维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他敲打着王座扶手的手指停下了，眯着眼睛，沉声说道：“继续说下去。” 安娜侃侃而谈：“导师告诉我，正因为你十分接近真相，所以你才会对那项秘密讳莫如深。即便我们的技术，可以帮助你在天灾的地盘保持独立和理智。这份如此珍贵的‘自由’，也不足以使你开口。” “导师还告诉我，如果我们之间的交易，来到了这一步困境。那么就让我开门见山的和您谈一谈——” “在这个世界上，知晓那个秘密的，并不是只有您一个人。” 艾维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他的目光幽深，却难掩他心中的波澜。 安娜耸了耸肩：“接下来的这些话，都是导师让我传达与您。尽管我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在这世界上，知晓那个秘密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正因如此，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应当理解，那个秘密代表的是什么。而在他的身后，隐隐浮现的那道阴影又是什么。这绝不是你、或我，独自能够战胜的敌人。’” “‘我希望我们可以达成友谊。’” 安娜说完了，冲着艾维微微一躬身：“这也是我的看法。” 艾维冷冷地看着台阶下，这只半人半祸乱的神秘生物，心中却是犹豫不定。 一段时间以前，台阶下的这个“女人”找上了他，并且代表某个神秘的势力，试图与他达成交易。 交易的筹码，是一种可以让他保持“理智”的技术。 天灾是一切不死族的王，是所有亡者的上帝。所有的亡灵，都不过是“天灾”这个存在的外延，一切的独立与自由，都是短暂的假象。 正因为如此，“能够让一只亡灵在天灾的注视下保持理智”，这项技术，才显得如此珍贵。 而交易的另一方，则是他所知晓的那个秘密—— 那个毁了他一生的阴影。 艾维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敲打着王座的扶手——这代表他正在思考。 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已经展示出了极大的诚意。作为他的雇佣兵，她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捉住了他那鲁莽的妹妹。甚至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强硬地要自己交出那份秘密。 可他依旧迟疑。依旧迟疑…… 只是因为那份秘密，实在太过重大。即使是递到手边的友谊，他也不敢去接。 如行走于最深的黑夜，孤身一人，战战兢兢。 想到这里，艾维不由得微微坐直了身子。他想起了身下这个王座，想起了王座之下，他策划已久的布置……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友谊。 艾维的双眼，渐渐坚定了下来。 “我想……”艾维缓缓地开口道，“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这是当然，男爵。”安娜微微躬身，礼节无可挑剔，“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切磋的小事。” 艾维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使它听起来更加缓和：“我希望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帮我看管好我的妹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然。”安娜低头答道，“我仍然是您的雇佣兵。” “还有那只不死族……那只，可以使用邪能的不死族。”艾维微微眯了眯眼睛，又摇了摇头，“我最近没有时间去研究他。帮我看管好他。” “遵从您的意志。”安娜单手抚胸，行了一个礼节。 “那么……就先这样吧。”艾维挥了挥手，示意安娜可以退下了，“我需要一点时间去考虑。” “等过上几天，我再给你答复。” “好的，男爵。”安娜点头道，“希望我们可以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 说罢，扭头朝着厅堂外面走去。 “安娜。”艾维突然喊住了安娜，“看管好那几个俘虏。他们都不是弱者……不要出了差错。” 安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答道：“当然……我的血怒男爵。” 说罢，继续向外走去。 艾维看着安娜的背影，想着自己身下的装置……嘴角微微翘起。 安娜慢慢地向外走着，想起了那把丢进铁栅栏里的钥匙……甲虫一样的面罩下，勾起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第27章 囚室 “唉，看似同心协力，实则心怀鬼胎啊。” 胡德倚坐在墙边，叹了口气，摇着头。 洛伦瞥了他一眼。 “不是吗？”胡德指了指洛伦，又指了指自己，“你看，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都被一个不死族关进了笼子里面。” “咱们有共同的危机，那当然就得同心协力咯。” 洛伦轻哼一声，没有搭茬。 “但是呢，我是为了活捉你，才跟踪你到了荒芜之地。”胡德又指了指苏维尔，“他是为了逃跑，为了钳制你，才和你签订了奴隶契约。” “大家各自都有矛盾，就各怀鬼胎咯。真是没办法呀~” 洛伦讲完艾维的事情之后，胡德又打探了一番苏维尔和洛伦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类的高等贵族，和一个不死族的丧尸混迹在一起，总是那样的令人好奇。 最后的结果，三人试图达成共识，设法逃离出这个牢笼；却又总是互相忌惮，难以磋商。 谁都不肯率先交出自己的底牌。 三人各自坐在囚室的一角，竟像是互相对峙的三个国家。 “我们铁石联盟有句谚语。”胡德摇头晃脑地念叨着，“想要让别人信任你，首先要给予别人伤害你的能力。” “对方觉得他能伤到你了，也就自以为有了制约你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展开合作。” “现在大家都不肯说话，你也不说你有多大本事，她也不说她肯担当什么。那还怎么合作？” 苏维尔瞧了他一眼，许是觉得他啰啰嗦嗦地甚是有趣，嘴角倒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把钥匙给你了，这还不算诚意？” “就这个？”胡德从不知哪个兜里掏出了那把钥匙，晃了晃，“你信她？” “谁？”洛伦不由得问道，“哪个她？” 苏维尔于是又跟洛伦复述了一遍安娜来时的情景，洛伦陷入了沉思。 “兄弟，可是她把咱们骗到这儿来的。”胡德把玩着手中的钥匙，不屑地说道，“鬼知道这女人有什么坏心肠……你敢信她？” “信不信，你拿着钥匙，去捅一捅门，不就知道了？”苏维尔冲着囚牢的铁栏杆努了努嘴。 “切，万一我一开门，呼啦涌进来一大堆不死族，说我试图逃跑，把我拖出去弄死了，怎么办？”胡德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是小孩子吗……”苏维尔无奈地说道，“他们要真想杀你，用得着找这个借口？” 胡德被苏维尔噎得一愣。 “那你怎么想？”洛伦插嘴问道。 苏维尔微微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吧，这女人跟那个血怒男爵不齐心。” 胡德直接质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维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觉。” “嘁！” “唉！” 胡德和洛伦齐齐地叹了口气，摆着手向后仰倒。 “你不如直接说你见色起意，看她长得好看。”胡德把手中的钥匙高高抛起，又接在掌心，懒散地吐槽道，“说你想泡她，这样还比较可信。” 苏维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问道：“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把钥匙送到我们手里？” “我他妈怎么知道。”胡德听得心烦，把钥匙往地上一扔，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他坐直了身子，用手指着石门，喝骂道：“那女人一会儿要带着我们逃离祸乱，一会儿又把我们送进了血怒男爵的手里。现在你又说她和血怒男爵不和。怎么，不和，就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那他妈一开始就别坑老子啊！” “逃离祸乱是环境所迫。”苏维尔皱了皱眉，回答道，“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不合作不行。” “哈，你倒是看得清楚。”胡德冷笑一声。 “至于救我们出去……我觉得也未必。”苏维尔继续说道，“你没听她话里暗示吗，‘启动装置之后，血怒男爵会变得虚弱’。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希望我们到那时候再去搞事。” “换句话说，她可能是想通过我们给血怒男爵添点儿麻烦。” 胡德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你想得是真多。我还是不肯信那女人，我们铁石联盟里有句谚语，背叛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苏维尔没有继续反驳，只是若有所思。 “你们两个，一个一半是人，一半是祸乱生物，偏偏还觉得自己是人。”胡德枕着自己的手臂，往后一躺，吐槽苏维尔道，“另一个呢，明明是个不死族，偏偏脑袋后面生反骨，不想被天灾注视，偏偏要往人类的地盘跑。” “我看你们两个相性是真合。你肯这么信她，也不奇怪。” 苏维尔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胡德话里话外的调戏，转而去问洛伦：“你觉得呢，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洛伦伸手去捡那个被胡德丢在地上的钥匙，正想张嘴说话，突然一愣。 她的右手掌心处，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浅浅的肉团。 肉团大约有人眼大小，边缘处，是一些细密的肉芽，像是被缝合在洛伦的掌心。在肉团的中心，有着一条细长的缝隙。 不知为何，在注意到的它的一瞬间，洛伦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可以像睁开眼睛一样，“睁”开它。 换言之，这个肉团似乎……就是洛伦的一个器官。 洛伦慌忙握住了手掌，不想给苏维尔、胡德两人看到自己的掌心。她把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坚硬的钥匙硌着掌心处的那个肉团，隐隐约约有些疼痛。 “祸乱……” 洛伦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想起了安娜，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艾维。 “这是什么……是变异吗？在祸乱世界的时候……我会变成祸乱生物吗，那些……长着触手的恐怖蠕虫？还是像安娜一样，变成一种半人半怪物的存在？” “祸乱和天灾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邪力。我沾染上了这样的邪力，我是家族的罪人……父亲会饶恕我吗？不……他一定会净化我的……就像……就像他一定要净化掉艾维一样……” 无数的思绪一瞬间挤满了洛伦的脑海。难以分辨，更加没有逻辑，就像洒在水面上的一把灰尘，只是不停地延伸开去，无法控制。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又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全然没有联系可言。 她慌张极了。即使面对死亡，也没能够让她如此慌张。 “我说，你倒是说话啊。” 胡德的声音传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样。 洛伦打了个激灵，看了过去：“啊？你说什么？” “别走神啊我说。”胡德撇了撇嘴，无奈地说道，“我们问你，你怎么看待安娜？” “安娜？” 那张甲虫一样的面罩浮现在了洛伦面前。随之浮现的，还有一张美艳而冰冷的人类女子的脸庞。 她想起了那些甲虫般的外壳逐渐退去，露出那张美人脸庞时的那一幕。想起了她认真地说：“我是一个人类。” 不知为何，洛伦攥紧了手掌，脱口而出：“我觉得……她应该可信。” 第28章 元素与异世界 “可信？” 胡德夸张地大叫了一声，“你没疯吧？” “你一个堂堂光荣帝国的大贵族，会觉得一只祸乱生物可信？” 洛伦握紧了手掌。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他们做出决定时，往往只是一瞬间的摇摆，情绪、环境，许多随机因素都会支配这个“决定”。而一旦当他们做出了决定，思维就会像滚下山坡的雪球，一切逻辑、理智，都要为了这个决定服务，哄骗自己，“我其实坚定不移”。 “我觉得她可信。”洛伦点了点头，“她……在她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人性。” “人性？”胡德嗤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什么叫人性？” “人性就是权衡利弊。”苏维尔插嘴答道，“而我们，站在天平的另一头。” 胡德沉默了。 贫民出身的他，又常年从事杀手、佣兵一类的工作，既不像洛伦一样理想而天真，又不像苏维尔一样，能够从安娜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他拒绝信任一切黑暗种族——事实上，他的内心，也依旧对苏维尔保持着距离。 三人各自坐在囚室的一角，默不作声，气氛压抑难堪。 苏维尔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在预言之梦中，面对“系统”给出的选择，他选择了提升“元素亲和”方向的魅力属性。现在他多多少少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有现在这样的僵局，当初不如选择提升“普世审美”，来加成跨种族的交流。 沉默中，苏维尔百无聊赖，索性闭目冥想了起来。种种加成之下，他的魅力已经跨越了20点数大关，来到了“传奇”领域。 传奇，超凡之路的起点，也是登上世界舞台的最低资格。传奇领域划分了“凡人”与“超凡”，抵达传奇领域，也就拥有了在这片大陆上扮演“配角”的资格。 表现在魅力属性上，就是已经超越了普通语意上的“有魅力”，而变成了一种精神影响。 苏维尔选择的方向是“元素聚集”，这可以帮助他感应、亲和、乃至召集普遍存在于这世间的广大元素。 在苏维尔的知识中，“元素”的本源是位于世界边缘的能源之海。这片海域本来归于古神的统治，在混沌军势的入侵中，众多古神跌落神坛，能源之海也陷入了无主与混乱。 尽管如此，作为构成这个世界的根本，元素就像“时间”、“生命”、“死亡”这些概念一样，主宰着他们的古神消亡了，其内在的秩序却仍在延续。在祸乱的世界里，祸乱之源的邪光照耀着一切，苏维尔无法感知到元素的存在。而回到了主物质位面，他终于可以运用他的传奇魅力特性，来捕捉到元素的律动。 元素的青睐是公平的，这就像时间的公平、死亡的公平一样，无论你隶属于哪个阵营，无论你是什么种族。只要你拥有足够的魅力，你就可以招来元素的目光。 进入到冥想之后，苏维尔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周”，漂浮着许许多多的光点。 那些光点颜色各不相同，不受物质的拘束，自由地行走在虚空之中。有些光点感受到了苏维尔的渴望，正慢悠悠地向他飘来。 这其中，淡蓝色的光点数量最多。与之相对，红色和白色的光点数量稀少。 “看来我更亲近冰元素，疏远火元素和光元素。” 苏维尔的内心涌上来一阵明悟。 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当这些小光点聚集成一团时，他们就会超越尺度的束缚，在物质世界里显现出元素的面貌。苏维尔集中意识，驱赶着淡蓝色的光点向他的指尖汇聚。 “这屋里怎么突然变冷了。” 胡德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嘟囔道。 洛伦正低头不知想些什么，听他这样一说，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苏维尔一眼。 苏维尔若无其事，悄没声地把手掌藏在了身后，蹭去了指尖上的一层寒霜。 “看来……我又获得了一项新的能力。” 闭上眼睛，苏维尔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施展法术需要咒语、材料、法阵、以及种种手法。这些先贤积累下的经验，可以有效地提高元素聚集的效率，让一个初学的稚童也能挥舞起沉重的巨剑。缺乏相关知识的苏维尔，目前只能简单地将元素聚集在一起。 尽管如此，他也算初步领略了“元素”的力量。 梳理着自己的能力，苏维尔发现，他的能力多且杂，大多数都是通过“系统”得来。击杀混沌恶魔获得的邪能，如今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击杀死神获得的死亡之力，现阶段是他最主要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这聊胜于无的元素之力，还有……在祸乱世界中击杀阴影蠕虫，所获得的那份神秘力量…… 苏维尔对于“系统”的好奇与敬畏，又多了一分。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肆意剥夺失败者的能力，并将之赋予他？ 苏维尔暗自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追问，毕竟是没头没脑的事情。他仔细分析着自己的这些力量，寻找着逃出这座城堡的可能。 “小骷髅……” 突然，他想到了那只神秘兮兮的召唤物。 那只骨骼纤细的小骷髅。 “安娜说，跃迁回主物质世界的时候，小骷髅趁机跑了……” “在近卫死神的知识里，这可只有智能极高的召唤物才能做到的……” 关于法术，苏维尔继承的知识并不多。他不知道这些召唤物具体来源于何处，只是隐约了解，他们都通过“星界”来降临。 而星界，是这个世界链接多元宇宙的地方。 按照苏维尔的推测，这些召唤物全部来源于“异世界”，经由星界降临，来到这个位面。换言之，如果运气爆炸，他甚至有可能召唤到一只来自于“地球”的生物。 前提是他前世所在的那个“地球”，真的属于这个多元宇宙体系。 按照安娜的话，在他们跃迁回主物质位面的时候，小骷髅趁机取消了召唤，反向穿越回了她本来所在的世界。 至于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苏维尔一无所知。 他尝试着沉下精神，去唤醒自己脑海中的那个法术符号。苏维尔发现，这个法术符号正隐隐散发着光芒，和表示“无法使用”的黯淡大不相同。 “我可以重新把她召唤回来……” 苏维尔暗自欣喜。 第29章 越狱 狭小的囚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洛伦攥紧了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胡德松松垮垮地倚在墙边，百无聊赖地掏着耳朵。 苏维尔把玩着手中的钥匙——这钥匙经由三人检查过一圈，最终又回到了苏维尔的手里。他的双眼明暗不定，似乎正快速地算计着什么。 突然，石门轰隆隆地打开了。 三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安娜率先走进屋里，覆盖着紫黑色甲壳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巨大昆虫。在她的身后，跟着几只身穿甲胄的“丧尸”。 普通的丧尸并没有保护肉体的意识。到了身披甲胄的程度，大致是更高级的“邪气尸”或“死者仆从”。 他们呼啦一下涌进囚室。安娜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只不死者得了指令，走上前来，打开囚牢。 “把她带走。” 安娜指了指洛伦，嘶哑的声音从口器里传来。 两只不死者挤进牢房，一左一右地架起洛伦，就要向外走去。 洛伦似乎早有预料。尽管力量不足，受制于人，但她的脸上却仍是高傲自矜的神情。仿佛不是作为阶下囚，被人摆布。而是由仆从服侍着，将要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 安娜的复眼上下打量着洛伦。昆虫般的面具下，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赏和钦佩。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经过安娜身边的时候，洛伦微微扬着下巴，眯着眼睛，出声问道。 就像舞会上的公主随口询问身边的小厮。 安娜没有回答她，而是任由不死者们将她带离。 苏维尔和胡德的目光聚集在了安娜的身上。 她转过身去，似乎正要跟着离开。却又突然扭过头来，看向监牢里的两人，冷冷地“警告”道：“血怒男爵大人要进行他重要的实验。” “你们两个，可不要在这个时候乱生事端！” 她的口器分四瓣张开，露出内部血红色的肉芽。龇牙咧嘴，看上去可怖至极。 苏维尔却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安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石门再度轰然关闭。 “我说真的。”胡德冷不丁地冲苏维尔说道，“我是不太懂你们黑暗种族的审美。” “莫不是在你眼里……这个样子。”胡德把左手放在了自己的嘴边，五指不停地摆动着，模仿安娜口器的形状，“很性感？” 苏维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蹙眉道：“至少在审美方面……我是个百分之百的人类。” “哇哦，那就好。”胡德吹了声口哨，“要是你告诉我，你管那玩意儿叫做性感……我可能会怀疑人生。” “我就说嘛，看你给自己弄的这副皮囊，肩宽腰窄、肌肉结实，简直就像是艺术雕塑。你肯定也喜欢那种前凸后翘的女人对不对？腿长一点，这里大一点……” “咔嚓”。 锁开了。 在胡德自言自语的时候，苏维尔已经从身后摸出了那把钥匙，并用它打开了束缚着自己的镣铐。 胡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真能用啊？！” “不然呢？”苏维尔轻笑一声，把钥匙抛给了胡德。 胡德接过钥匙来，反倒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一块走。”苏维尔冲胡德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相信安娜。事实上，我也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安娜。但是我们都要学会随机应变，不是么？” “比起不死族，我更倾向于自己是一个人类，我知道，就算我这样和你强调，你也很难相信我。但是看看你身边的囚牢——难道你打算留在这里，等待未知吗？” 苏维尔微微弯下腰，冲着胡德伸出了一只手掌：“我们都希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怕死亡，也需要得到我们的首肯。” “不是么？” 胡德沉默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没有絮絮叨叨，而是低声取笑道：“你应该去当一个吟游诗人。” “如果未来顺利的话。”苏维尔笑着答道，“我有这个打算。” 胡德用钥匙捅开了自己的镣铐。两人又来到了监牢门口，用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监牢。血怒男爵的科学技术低劣而单一，安娜的这把钥匙似乎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枷锁。 苏维尔走在前面，一把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轰隆。” 石门的后面，是一条黑暗且悠长的甬道。 几根火盆支在甬道一侧，散发着昏暗的光。尽管难以理解，但似乎不死族也需要“光”来辨别事物。 甬道的另一头，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身穿甲胄的不死族。听见石门打开的声音，他们齐齐地扭过头来。 恰巧看见苏维尔和胡德踏步走出监牢。 “吼！！！” 七八只不死族挥舞着自己的长刀，怒吼着，朝着二人奔来。 “我需要我的枪！”胡德大声喊道，“还有我的弹药、我的炸弹，我花了大价钱置办的地精造物！” “该死的不死族，他们把我所有的武器全都搜走了！” 苏维尔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我没时间陪你搜那些东西！” “想要一起冲出这座城堡……就给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说罢，迈开大步，迎面朝着那群不死族冲去。 胡德看着苏维尔的背影，摊着手掌，做无奈状：“我说，朋友，我可是一个‘枪手’。” “我讨厌近身搏杀……” “吼——” 狭路相逢。 甬道宽不过三四人并行，高不过两米，兵器很难展开挥舞。为首的丧尸双手持刀，将刀柄置于胸前，当胸朝着苏维尔捅来。 “砰！” 苏维尔于快速行进间，仗着自己接近传奇境界的敏捷属性，硬是侧身躲过了这一刀，手心向上，猛地一掌，托在了丧尸的下巴上。 “咔嚓。” 丧尸的脖子弯成了一个直角，脑袋向后仰去。饶是如此，他口中仍是怒吼不断，手中长刀一拖，斜向苏维尔面门劈来。 “轰！” 绿色的邪能之焰轰然燃起。 丧尸被点燃成了一只巨大的“绿色火炬”。踉跄几下，终于还是跌倒在了地上。 “致命伤都不是致命伤，打不死族还真费劲。” 苏维尔暗自腹诽，全然没有自己也是不死族的自觉。 “用邪能之焰效率要高很多……可是邪能之焰用一点少一点，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 就在这时，趁着为首的那只丧尸倒下的功夫，又有两只不死族围了上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刀光绞成了一片刀网，朝着苏维尔迎头罩来。 “死者侍从……” 面对着丧尸的“进化体”，苏维尔心中暗惊，蹬蹬蹬倒退两步，正欲暂避锋芒。 却忽然只觉得耳边一阵凉风吹过。 一道黑影腾空而起，弹在了天花板上，又落在了那两只死者侍从的身后。 银光闪过。 两只死者侍从的脑袋就像被顽童强行打开的花骨朵，胡乱地“绽放”开来。 鲜血喷涌，两具尸体应声倒下。 胡德落苏维尔的身前，半蹲半跪，留给他一个黑色的背影。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破碎的、锋利的刀片，被他用手指夹住，隐隐闪着寒光。 不知为何，胡德弹上天花板，再落到地上这一下，让苏维尔不由得联想到了小巷里的夜猫。 “走吧，朋友。” 胡德缓缓地站起身来，扭过头，给了苏维尔一个侧脸。 “再给我看看你的本事。” 第30章 传奇强者 安娜斜倚在石墙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身下的景象。 她所在的位置，是城堡中心的高塔。她的身后就是血怒男爵的居所。而她正打量的地方，是链接城堡内部高塔与高塔之间的吊桥。 两个身影正在吊桥上快速地奔跑着。一众不死族围攻了上去，在狭隘的吊桥上，却是施展不开，只好被二人各个击破。 看上去，就像是在水柱中逆行的两颗石子。 “咔嚓！” 一道惊雷划过天空，击在了高塔的塔尖。 狂风卷着层云，天空像是被耕过的田垄。密云层叠，而在“田垄”的间隙，隐隐透着诡异的亮光。 围绕着城堡中心的塔尖，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异象，正在酝酿。 安娜抬起头，看了看诡异的天空，眉头微蹙。 “艾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不管你在密谋些什么，遵照先生的指令，我都必须停止你的计划……” 就在安娜沉思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响起。 “哐啷，哐啷。” 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安娜身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巨大的合成尸。足足有三米多高，浑身上下都镶满了“盔甲”。之所以说是“镶”满，是因为那盔甲并不是寻常一般披在身上，而是经由铁丝、钉板和勾爪，牢牢地贴在了他的皮肉上。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合成尸的手中拎着一柄钉头锤，光锤头就有普通孩童大小。他的脑袋被几块铁板夹在中间，看不清本来面貌。浑身上下肌肉盘虬，隐隐约约将“盔甲”撑起。 在他的肩膀上，还坐着一只小小的侏儒。那侏儒邪笑着，尖着嗓子说道：“你看上去，很悠闲啊。” “异乡人。” 安娜回头瞥了他一眼，鳞片迅速布满了她的面颊，将她娇艳的美貌遮掩，变成了一张恐怖的虫脸：“男爵命我为他守护高塔。除此之外，其他事务一应与我无关。”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侏儒耸着肩，发出了阵阵诡异的尖笑，“男爵大人还真是信任你啊……桀桀桀。” “说起来，这两个囚犯可真够厉害。专门用来束缚传奇强者的枷锁，居然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桀桀桀，真是令人惊讶，桀桀桀……” 安娜似乎非常受不了这侏儒的怪笑，她皱了皱眉，尽管在面具的遮掩下不显端倪：“安静点，矮子。” “男爵正在专心布置他的法阵，别用你那难听的怪笑打扰他。” 侏儒又尖笑了几下，用他那已经腐烂变黄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安娜：“你倒是忠心啊……桀桀桀，希望你真的如你表现出来的这样忠心，桀桀桀桀桀……” “我桀你个大头鬼啊……”安娜在内心无力地吐槽道。 “别跟她多废话，绿毛。” 这时，从城堡内部的阴影处，又走出了一个人影。 “别忘了男爵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 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从阴影处缓缓走出。他身穿一身色彩斑斓的小丑服，腰间挎着一柄细剑。他的身上全无腐烂发臭的迹象，除了过分苍白的脸色，谁也不敢相信，这样英俊的男人居然会是一只不死族。 然而，安娜和侏儒似乎都十分忌惮这个男子。他一出现，侏儒便十分不自在的样子，甚至驱使着身下的合成尸，远离了那男人几步。 “桀……桀桀。”侏儒耸肩怪笑，“说的也是，桀桀桀。” “男爵大人命我们两个去捉拿囚犯。”小丑服的男人冷冷地看了安娜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负责好好守护这里，为男爵大人掠阵。” 安娜没有说话，虫面下，她的表情有些凝重。 “桀桀桀。”侏儒怪笑两声，用力地跺了跺脚。他身下的合成尸突然发出一阵怒吼，挥舞着巨大的钉头锤，一跃而起。 直直地从高塔上面跳了下去。 “好好遵从男爵大人的命令……安娜。” 男人与安娜擦肩而过，走到高塔的护栏边上，冷冷地说道。 安娜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与他对视着。 “哼。” 男人冷哼一声，身子前倾，直直地从高塔上跃了下去。 “白星……” “绿毛……” 安娜站在高塔边上，看着那两道身影越落越快，直接砸在了长长的吊桥之上。她呢喃着自言自语。 “血怒男爵手下仅有的两只传奇不死族……” “调开他们两个，剩下的就只有……” 安娜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突然变形，甲壳凸起，拢成了两片晶体，晶体渐渐变得锋利，变成了两柄刀锋。 安娜转过身去，朝着阴影里面走去。 “剩下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艾维-蓝焰。” …… 狭长的吊桥，连接着城堡内部的高塔。由铁索和木板搭建，剧烈跑动起来，吊桥也会随之摇摆。 吊桥的下方，是城堡内部的广场。苏维尔和胡德两个人在吊桥上奔跑着，迎面扑过来一只又一只不死族，令二人应接不暇。 “喂！我说——” 胡德的指尖夹着几块碎裂的刀片，瞧上去就像是一对猫爪。他将一只迎面扑来的丧尸瞬间剖裂成尸块，冲着苏维尔大声喊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苏维尔一把扭住一只丧尸的头颅，将他丢下吊桥，大声答道：“血怒男爵城堡的内部，有一个传送法阵，可以直接抵达圣光帝国的前线！” “救出洛伦，借助那个法阵和洛伦的身份，我们就能逃离荒芜之地！” “直取敌营啊卧槽。”胡德惊呼道，“就咱们两个，打得过血怒男爵吗？能当上首领的，最少也是传奇高阶啊！” “安娜说血怒男爵会陷入虚弱。”苏维尔一边应付着疯狂扑杀过来的丧尸，一边大声回答道。 “嘁，你还真够信她的。”胡德不满地嘟囔道。 “本来的计划不是这样。”苏维尔倒是忙里偷闲地冲他哈哈一笑，“随机应变嘛，不然还能怎么样？” 胡德大感不满，正想再啰嗦几句，突然听得一阵怒吼从头顶上传来。 他抬头一看，大惊失色。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合成尸，如同一颗陨石一般，直直地朝着二人所在的位置砸了过来。 “卧槽，这吊桥可没这么结实啊，大兄弟……” 感受着身下吊桥的晃动，胡德惊呼出声。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伴随着一阵桀桀怪笑，合成尸已经一头砸在了这座破旧的吊桥上。 苏维尔和胡德只来得及各自一跃，躲开第一波冲撞。却听得“轰隆”一声，那合成尸直接将这座吊桥砸了个对穿。 “砰！” 吊桥被硬生生从中间截断。 “啊啊啊啊——” 慌乱之中，胡德抓住了吊桥上的铁索，就像荡秋千一样，随着断开的半截吊桥一起，朝着一侧的高塔荡去。 劲风扑面，两侧景物飞快地向后掠去。胡德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细绳悬挂的铁球，强烈的失重感令他不由得惨叫出声。 “吊桥限重啊——不要胡来啊——超重啊喂——” 千钧一发之际，亏得他还能骂得出来。 “砰！” 苏维尔并没有抓住铁索，而是任由自己跌落下来。双腿落地，加速度带来的冲击力使得他两条腿骨“咔嚓”一下断裂开来。然而他只是略做了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膝盖处，两团邪能之焰各自燃起，眨眼间便已经愈合如初。 站住了身子，苏维尔迅速地朝着四周望去。 他摔在了吊桥下方的广场上面。合成尸砸在了他的身边，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似乎全然无事。 另一边，胡德挂在吊桥上，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缓去了冲击力。他索性将吊桥当做绳梯，贴着高塔的塔身，向上爬动着。寻到了一个窗口，一个翻身，钻进了高塔里面。 “兵分两路啊！”胡德冲苏维尔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苏维尔看得叹为观止，正想大声回应，却听得身边的合成尸怒吼一声。只见一道长长的钩锁脱手而出，“咔嚓”一下抓在了胡德所在的窗台上，合成尸“轰隆”一声腾空而起，拽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朝胡德飞去。 “哇呀呀呀——” 胡德吓得连连惨叫，扭头朝着高塔内部逃去。 “该死的……” 苏维尔暗骂一声，手中邪能之焰燃起，就要朝那合成尸追击过去。 忽然，他只觉得自己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 一柄细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前。 “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第31章 各自的战斗 苏维尔的行动只停顿了不到半秒钟。 他猛地提肩回身，丝毫不顾及架在脖子上的细剑，一肘挥向身后人的面颊。 “哼！” 他听见身后的人冷哼一声，贴在他脖子上的细剑一勾，便切断了他侧颈处的大动脉。而他回身挥出的肘子，却被那人矫捷地仰头躲开。 苏维尔借着这人仰身躲避的功夫，身子向前一扑，与身后之人拉开了距离。 身后那人也是眼疾手快，手中细剑一拉，生生把苏维尔的脖子切断了一大半。 “呼……” 苏维尔一个前滚翻稳住身子。他的脖子只剩一小半的皮肉连接，脑袋失去支撑，斜斜地往一侧歪去。 “你是什么人。” 苏维尔歪着脑袋，他的视线中，眼前的男子和整个大地都呈九十度偏转。 男人身穿一身小丑服，头戴小丑帽，手套和靴子把手脚的肌肤遮住，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苍白但英俊的脸裸露在外。他的身上全无腐烂发臭的迹象，看上去干净得不像是一只不死族。 男人把手中的细剑挽了一个剑花，颇有绅士风度地冲苏维尔行了一礼，风度翩翩地答道：“鄙人，白星。” “乃是血怒男爵大人手下首席剑客。” “剑客？” 苏维尔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把脖子上的断面对其。一抹绿焰燃起，伤口愈合如初。苏维尔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问道：“你是不死族？” 白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苏维尔那愈合如初的脖颈，轻笑着说道：“你就是那只，能够使用邪能之焰的不死族吗。” “真是令人惊奇……你的邪能之焰，似乎可以起到和缝合者一样的效果。随时可以缝合自己的身体吗……还真是棘手的能力啊。” 说着，他两脚前后分立，摆出了一个丁字步。手中细剑斜指向下，冲着苏维尔的脚尖。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姿势优雅，看上去，就像一个醉心于剑术的古典贵族。 “不知道……究竟要把你切得多碎，才能抑制你的自我愈合呢。” 白星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狂热而变态的笑容。 “啊……果然是一只不死族。” 苏维尔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微微弯下腰去，双手弯曲成爪，绿色的邪能之焰爬上了他的指尖。 “有本事，就来试试看啊。” …… “哇啊啊啊啊啊啊——” 胡德在城堡内部的走廊里狂奔。 “吼吼吼吼吼——” 他的身后，一只足足有三四米高的合成尸疯狂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钉头锤，追在他的身后。 胡德上蹿下跳，为了尽可能地脱离合成尸的追击，总是尝试着往一些矮门、窄道里钻。然而合成尸却横冲直闯，遇门拆门，缝墙砸墙，一路碎石乱瓦，直愣愣地跟在胡德的身后。 “疯牛啊——” 胡德大声喝骂着，脚下却毫不含糊，只恨不能生风腾云。 那只名为“绿毛”的侏儒，牢牢地抱着合成尸的脖子，一边桀桀怪笑着大声说道：“束手就擒吧，人类！” “这只合成尸的原型，可是一个人类的传奇战士。绿毛大人我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精心炼制，凭你，是不可能战胜它的！” “该死……” 胡德心中暗骂，“要不是老子没了枪和弹药，怎么可能被你这么追。” “被人家逼得不得不拼近战，这是一个枪手的耻辱！” 正在他心中暗骂之际，转过一个墙角，忽然一只小侏儒迎面撞了过来。 胡德眼前一亮，身子一晃，掠过那只小侏儒的身边，一把揪住了它的脖颈。 “哇啊啊啊啊——” 小侏儒吓得哇哇乱叫，胡乱地挣扎着。 “别瞎喊！” 胡德毫不客气，一边脚下生风，疯狂奔逃，一边抓着小侏儒的脖子，猛地把它的脑袋往石墙上撞去。 “砰！砰！” 连砸几下，小侏儒被砸得头晕脑胀，终于不再挣扎。 “老子问你！” 胡德揪着小侏儒的脖子，表情狰狞地大声问道，“你们把我的枪支弹药都藏到哪里去了？！” “……” 小侏儒愣了愣神，仿佛这才反应了过来，扭过头去，不肯说话。 “好样的。” 胡德冷笑一声。 只见他右手五指连动，寒光一闪。 小侏儒的四肢和躯干瞬间裂解，被剖成了大小不一的尸块。 胡德揪着小侏儒的脑袋——现在它也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和小半个胸腔——冷笑着说道：“不要小看我啊，不死族的王八蛋。” “你以为你不怕死，我就没有办法折磨你了吗？” “我可以把你的脑袋融进砖石里面，让你永恒地变成一块石头，直到你自己放弃思考。或者把你的脑袋锁进箱子，沉进大海。或者更干脆的，我可以把你丢给身后那只疯牛——你猜他会不会直接把你塞进嘴里，嗯？！” “说话！！！” 胡德突然怒吼一声，脖颈间青筋暴起，显得狰狞至极，“我给你保留了肺和气管，我知道你能说话。” “回答我！！！” “在三楼！” 小侏儒脸色发青，恐惧地牙齿打颤，“在三楼边上的房间里。” “俘虏的物品都会被放在那个房间！” “乖孩子。” 胡德冷笑一声，像丢垃圾一样，把小侏儒的脑袋顺着窗口向外丢去。小侏儒徒劳地发出了一声惨叫，惨叫声越响越远。 “凭我的‘武术’，不可能打得赢那只怪物。” 胡德心中暗自思量，脚下不停，朝着楼梯口奔去。 “我需要取回我的装备……希望这些笨手笨脚的不死族没有拆毁它们。” “嘁，早知道，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就该听老头子的话……” 就在这时，胡德的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该死——” 胡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两眼一瞪，只见身侧的墙壁猛地破裂，一道庞大的黑影拦腰撞来。 “砰！” 合成尸一头撞在了通道的墙壁上，几乎把整个墙壁凿了个对穿。 碎石炸裂，烟尘弥漫。 小侏儒双手双脚地扒在合成尸的背后，桀桀怪笑两声，又爬上了合成尸的肩头。 “这一下还不把你撞成肉泥，桀桀桀桀桀。” 小侏儒怪笑着，朝着合成尸撞出来的大坑里看去。 烟尘散去，墙壁上的坑洞里空无一物。 “该死的！” 小侏儒气得直跺脚，连声骂道，“狡猾的小耗子，蟑螂，烦人的虫子！” “跑到哪里去了，快给绿毛大人站出来！” 小侏儒连连咒骂着，朝四周望去。却见两侧的拐角处，都是空无一人，连胡德的影子都看不见。 “算了……反正听刚才的动静，这小子肯定是往三楼跑了。” 小侏儒啐了一口吐沫，嘟囔着说道，“直接去三楼截杀他！” 说着，他冲着身下的合成尸猛一跺脚。合成尸怒吼一声，挥舞着大锤，直冲冲地朝墙壁撞去。 “砰！砰！砰！” 合成尸根本不沿着城堡内部的道路行走，而是一头一头地撞破石墙，轰隆隆地朝着楼梯处奔去。沿途烟尘弥漫，一片狼藉。 “呼……” 绿毛和他的合成尸走后，天花板的阴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叹。 胡德像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双手双脚撑住墙角处的墙壁，整个人架在了天花板的阴影拐角里面。 他看着合成尸远去的方向，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跟这家伙刚正面的话，我还真没信心……” “三楼吗……嘿嘿。” 胡德冷笑两声，从天花板上落到地面，身手矫捷，活像一只黑猫。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第32章 天幕 而与此同时。 在城堡的核心区，血怒男爵居住的高塔内部。 堂皇的大厅中，王座不知何时已经“升起”。 一座巨大的“铁柱”耸立在王座本来的位置上。柱子全体由错综复杂的铁架和锁链搭建而成，电能和魔力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在柱子的内部流动着。 围绕着那根铁柱，上百只侏儒、矮人魔、丧尸，正忙碌地穿梭着。他们有的将一筐筐矿石倒进熔炉，有的则奋力地摇动着齿轮的扳手。扳动杠杆的声音，齿轮咬合的动静，以及锁链绷紧拉动的声响，配合着各色不死族的呼喊声，构成了一幅恐怖的魔幻图景。 洛伦被绑在铁柱最高处的王座上面，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她努力地挣扎了两下，冲着艾维大声喊道：“艾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蓝焰家族的贵族，我应该获得一个体面的死法！” 艾维站在铁柱的下方，抬起头，仰望着王座上的洛伦，似乎被她的天真和单纯逗乐：“哈，体面？” “不，我的妹妹。我不会让你死的……恰恰相反，你将和我一样，获得永恒的生命！” 说着，他又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你说什么？！”洛伦大惊失色，“你想要把我变成不死族吗？” “不——艾维，你不能这样羞辱我！！” 洛伦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作为圣光帝国的高级贵族，作为一个满脑子贵族精神的莽撞少女，死亡对她来说并不恐怖——化身不死，才是真正的诅咒。 “一切都会结束的……洛伦，一切都会结束的。” 艾维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但下一秒，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坚毅决绝、乃至有些狂热的表情，大声吼道：“加大功率！” “升起法阵！” 随着他的大声呼喝，负责监工的小侏儒们也纷纷挥舞着自己的皮鞭，大声喊道：“加大功率——升起法阵！” 被小侏儒鞭笞的丧尸们，似乎感受到了本不属于不死族的“疼痛”。他们惨叫着、哀嚎着，疯狂地推动着手中的齿轮和杠杆。 铁柱上，电能和魔力的蓝光越来越亮，整个柱子都似乎变成了一道扭曲的闪电。大厅的地板上，凭空亮起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伴随着各种装置的疯狂运转，大阵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由电能和魔力构成的奇异图案升至半空，以王座上的洛伦为中心，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 安娜走进大厅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奇异图景。 “那是……” 安娜不由得大惊，喃喃自语道，“蓝焰家族的空间法阵？！” 安娜的神秘学知识，似乎并不能辨认出这法阵的真实目的。但是一些边边角角处的花纹，还是让她认出了“蓝焰家族”和“空间法阵”的痕迹。 艾维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艾维似乎感觉到了安娜的到来。他背对着安娜，仰望着半空中的巨大法阵，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着安娜诉说： “千年血战，千年之前，面对宇宙三大邪力的入侵，人类几无还手之力，面临灭顶之灾。” “混沌与祸乱还则罢了，这些来源于异度空间的邪力，都曾经几度与这个世界交过手。然而天灾的到来，却是人类未曾应对过的危机。” “撕裂了死亡的法则，毁坏掉长眠的契约。一切死者都不再是死者，而变成了天灾的爪牙。死亡，变成了最恐怖的瘟疫。” “面对这样的恐怖，人类，又能做些什么？” 艾维侧过头，看着身后的安娜，表情中竟含着一丝复杂的……悲悯。 安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敢妄自出声。 艾维似乎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而是继续自言自语：“人类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祈求神明的拯救。” “圣光。” “他们来到了这个世界，拯救了几乎灭种的人类，并且带来了反制天灾的手段。” “圣光大阵。” “于是一座座高塔在人类的国土上建立，一道道法阵搭建起了人类的‘天幕’。这天幕隔绝了天灾的目光，也保护了死亡的秩序。那就是人类最大的保护伞” “人类，不过是依靠圣光的怜悯，苟活下来的虫子。” 安娜蹙着眉，不知道艾维想要表达些什么。 圣光国土大阵，这是光荣帝国的立国之本，也是圣光给予人类最大的馈赠。依靠着圣光的天幕，人类得以隔绝天灾的目光，国才得以成国，人类才能够被组织起来，应对其余邪力的入侵。 苏维尔一直想要逃到圣光的国土上面，也是为了借助天幕来逃避天灾的注视。 甚至可以说，靠着圣光天幕的存在，光荣帝国几乎独立成了大陆之上的一个“半位面”。 “可是你们谁也不会知道，这片天幕遮掩的，究竟是怎样的黑暗……” “这个国家的真相，王座之上的阴影，关于天灾……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艾维突然仰天长笑，他笑得是那样的疯狂，笑声几乎连成了疾呼，就像野兽的嘶吼。 “只有掀开那片天幕——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艾维大吼一声。他快步走到了铁柱的前方，手掌按上了一个扳手。 瞬间，明亮的蓝光攀上了艾维的身体，他的狂笑声混合在电能激荡的爆炸声中，魔鬼一般。 与此同时，电光也爬上了王座上洛伦的躯体。洛伦疯狂地抽搐了起来，惨叫着、挣扎着。 “清醒吧，天灾——！” “去注视那片你从未注视过的土地！！！” 艾维大吼一声。 巨大的蓝色电光腾空而起，劲射苍穹。 光柱通天彻地，射破层云。更加广袤的天空中，乌云围绕着相较之下那根略显纤细的光柱，不停地环绕着，像是酝酿着一团巨大的风暴。 而在风暴的中心，在风眼的位置，天空上的层云被外围的旋涡卷去，露出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永恒地、被天灾“庇护”的荒芜之地，永远密布着黑云的不死族的国土上，居然露出了一小片，湛蓝的天空。 透过那片天空望去，安娜似乎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一瞬间，安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惊得浑身发颤。 “艾维他……想用蓝焰家族的空间法阵，打开一个缺口！” “他想要在圣光大阵上撕裂一个缺口！” “然后把天灾的目光，引导向人类的国土。” “艾维——！！！” “你想要毁灭整个人类吗？！！” 第33章 阴谋与阴影 蓝焰家族。 光荣帝国的八大高级贵族之一。它与七个同样具有渊源历史的家族一起，构成了光荣帝国的最高行政机关——光荣议会。 而光荣议会又与军方推举的圣光大帝、圣光在主物质位面的代言人“圣光教会”一起，构成了整个光荣帝国的高层建筑。可以说，蓝焰家族的每一个子女，都位于这世界舞台的中央——至少，是在政治层面。 尽管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并不以政治为重。 这个古老的家族之所以能够屹立于光荣帝国的高层，凭借的，是两大与家族同样古老的传承——号称能够“点燃温度”的蓝色冰焰，和积蓄深厚的空间法术。 面对着眼前的巨大法阵，安娜一时间心乱如麻。 “该死的……这就是他的计划吗？” “用自己和洛伦的血肉作为献祭，发动一个禁忌的空间法阵……连通光荣帝国的坐标，在圣光天幕上打开一个小口子。” “同时唤醒天灾，让天灾的力量入侵光荣帝国……” “这个混蛋……导师竟然要跟这样的疯子合作？还是导师也没有预料到这混蛋的疯狂……” 安娜咬了咬牙，双臂一振。 “唰！” 两道紫黑色晶体构成的刀锋顺着她的手臂延展伸出。 钢铁之翼从她的背后绽开。 昆虫假面附上了她的面容。 艾维整个人被蓝色电光所笼罩，癫狂地大笑着，转过身面对着安娜，张开了双臂：“来吧——隐秘教会的使者！” “我早就知道你会有所行动——啊哈哈哈，你以为我对你毫无防备吗？！” 说着，他伸出了左手，冲着安娜轻轻一指。 “轰！” 一道粗如水桶的电蛇向着安娜射来。 安娜两眼一瞪，只来得及用钢铁羽翼交叉护在身前。 “轰——” 电蛇推着安娜，“砰”地一声撞在了大厅的墙壁上。 “没用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艾维张着双臂，似乎要拥抱整个世界，又似乎仅仅是癫狂中无意识的动作。他狂笑着，声音尖锐失控，似哭似嚎，“没有人知道我放弃了多少——” “看啊，居于天上的神明，给我好好看啊！” “我这样的蝼蚁，也可以撬动命运的杠杆！！！” 说着，他猛地一拉右手握着的拉杆，电能的功率进一步加大。 剧烈的电光由白转蓝，逼得人睁不开双眼。 安娜用复眼晶体盖住了自己的眼球，四掰口器绽开，嘶吼着扑向了艾维。 艾维又一挥手，一道电光霹雳迎头向安娜击去。 “没用的，放弃吧！” 艾维狂笑着，“这个法阵，乃是我们蓝焰家族的禁忌之术，打通的空间隧道，可以连通两个世界！” “这个禁忌之术，本来需要八个蓝焰嫡系血脉的性命来献祭。但是现在，我是不死族——我的妹妹，哦……我的妹妹！” 艾维说着，双眼突然溢出了泪水。他狂吼着，似哭似笑，“她也将变成一只不死族！！！” “用尽我们两个人的鲜血，足以打开这个空间隧道！” “我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被你阻拦，小小的祸乱之虫！！” 王座上，洛伦的身体不停抽动着、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呼。 电光霹雳声，女人的惨呼声，魔鬼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 在这时，光柱的另一头——遥远的天空彼端，澄澈的天幕之下，映出了一座城邦的倒影。 那是一座极度雄伟壮丽的城池。城墙就像绵延的山脉，高塔的塔尖高耸入云，连太阳也要躲藏在这座城池的高处。仅仅是天幕中映出的一角，也足有千百个血怒男爵城堡的大小。 安娜极力腾转挪移、躲避着电光的追击，一边发出了震撼的惊呼：“那是——圣光之都？！” “你把天幕的口子开在了光荣帝国的首都？！” 艾维仰天狂笑，死死地盯着天穹里那一抹城市的倒影，呢喃自语：“没想到吧……王八蛋，我又回来了……” “你想击破人类最强的堡垒？” 安娜一边躲避着电光，一边试图接近艾维，嘴上不停：“你疯了吗？你难道以为自己挡得住圣光大帝的一击？” “你只不过是要造成大量平民的伤亡罢了！” 艾维扭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不，你错了。” “我只是想让天灾看一眼，天幕下面躲藏着的东西。” “让他找到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东西……” 安娜一愣：“天灾？” “啊哈哈哈哈——” 艾维没有在继续回答，而是发出无意义的癫狂笑声，大声吼叫了起来：“这个世界的命运，将于此刻，被我所拯救！！！” “醒来啊——天灾——！！！” …… “唰！” 冷光凭空乍起。 苏维尔连退数步，躲过了那把闪烁着寒光的细剑。 白星毫不留情，步步紧逼。 “嘿——” 苏维尔冷笑一声，索性腾空跃起，一手拍向细剑的剑面，一手抓向了白星的面门。 “哼。” 白星毫不退让，手腕一翻，细剑宛若毒蛇吐信，在苏维尔的手腕上一绕。 “砰！” 苏维尔一把抓在了白星的面部，邪能之焰轰然燃起，在白星的脸上炸开。而他也被白星削断了一边手掌，连连倒退一步，另一只手往回一捞，将断掌捞了回来。 “这下看你不死？” 苏维尔把断掌对准了手腕，绿焰燃起，伤口愈合如初。 白星捂着面门倒退几步，弯着腰，沉默了一阵，突然发出一阵哼笑。 “哼哼……啊哈哈哈！” 白星拿开手掌，仰天长笑。他的脸上，一片光洁如初，俊美白净，毫无灼伤痕迹。 “这……怎么会？！” 苏维尔大吃一惊。 “你居然不怕邪能之焰的灼烧？” 白星连连冷笑，甩了甩手中的细剑，直指苏维尔的喉咙：“如果是真正连通了混沌之海的邪能，拥有将一切拖进混沌的邪力，我肯定无法免疫。” “可是你的所谓‘邪能’，哼哼，原来不过是赝品罢了！” 说罢，猛地一步前跨，手中细剑化作点点星光，劈头盖脸朝着苏维尔罩了过来。 第34章 虫与人 白星的敏捷属性显然已经抵达了传奇境界，高上苏维尔一筹。尽管苏维尔使劲浑身解数，腾转挪移，躲闪回避，却还是被点点星光划出了一身的刀伤。 “嘶……” 苏维尔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向后一跃。他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却又很快地燃起了一层细细的邪能之焰，迅速愈合。 白星冷笑着，扑了上来。 “我倒要看看你这赝品能用到几时！” 苏维尔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活鱼，尽管滑不留手、拼命挣扎，但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一边承受着白星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心念电闪。 “邪能之焰的力量，的确是系统授予我的。我也没有沟通邪能之海的能力。” “但是他说我的邪能之焰不能将物质化为混沌，这却是不对。祸乱空间里经历的事情可以证明。” “不死族的灵魂可以被邪能之焰燃烧，这是让不死族真正死亡的最快方法之一。但是他却正面硬抗了邪能之焰……” “我没有灼烧到他的灵魂！” “可是我的的确确碰到了他的面颊……灵魂与肉体理应是统一的才对……” 心中种种思绪交织，苏维尔急速地思考着，一边勉强招架着白星的刺击。 白星越打越快，越大越疯，脸上的冷笑渐渐变成了狂笑，乃至狰狞扭曲，甚至像是一个面部神经抽搐的精神病患。 “啊哈哈哈哈——” 伴随着白星的狂笑，苏维尔被逼到了广场的一脚、高墙的阴影之下。 就在这时，远处的高塔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轰隆！” 一道电光冲天而起。 光柱约有两米粗细，足可以装下一个人。通天彻地，直入苍穹，射破层云。天上密布的阴云围绕着这个光柱，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在漩涡的中心，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丝澄澈和……光明。 那显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光亮。 这正是艾维搞出来的“异象”。 白星停下了手中的攻击，仗剑而立，看着那条巨大的光柱，眼光有些迷离：“啊……艾维大人终于成功了吗。” “这英雄的光彩……这史诗的声响。啊，我仿佛已经听到了神明们悦耳的惨叫，听到了命运之河偏转的巨响……” 苏维尔撇了撇嘴，根本不去理会白星的念念自语。他趁着白星走神的功夫，毫不留情地趁虚而入，一爪掠向了白星的面门。 “愚蠢！” 白星怒喝一声，他的动作太快了，苏维尔只看见一道残影，便觉得手腕处一凉。 他的手指距离白星的面颊不过一公分。 白星的细剑插在了苏维尔的手腕里，贯穿而过，截住了苏维尔的偷袭。 “愚蠢的不死族哟，你那腐烂的大脑，怎么可能领会，这关系着世界命运的一刻，究竟有多么重要……” 白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愤怒而可惜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艺术家，看见路人们对着传奇的艺术品指指点点、乱发俗评、毫不尊重地哈哈大笑。 仿佛苏维尔的偷袭，“玷污”了他的自我陶醉。 “嘁。”苏维尔冷哼了一声，“我只是讨厌你的自言自语罢了。” 说着，他的掌心处，突然闪过了一道蓝光。 “唰！” 一道冰棱陡然于苏维尔的掌心处集结，猛地刺出，扎进了白星的面颊。 白星惨叫一声，连连倒退数步。 “只扎进去了不到五公分……” 苏维尔感受着手中冰元素传来的“触觉”。这种感觉分外美妙，仿佛自己的肢体延伸了一部分一般。白星的速度太快，苏维尔这一击突施冷箭并未奏效。 但是看着白星那惨呼的模样，苏维尔也若有所悟。 “难不成……你那张脸……” “混蛋——！” 白星怒吼一声。他的正脸上，从鼻梁到上唇，被苏维尔扎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身为不死族，自然是没有血液喷出。随着他的怒吼，和狰狞的表情，那窟窿一抽一瘪，让他那张本来俊美得不像不死族的脸变得……有那么一点不死族的“气质”了。 “我杀了你——！” 白星狂吼着，手中细剑化作满天星点，劈头盖脸向着苏维尔罩来。 “来吧，第二招……” 苏维尔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细剑划出几十条幻影，向他刺来，却不避不闪，仍是站在高墙下的阴影处。 下一个瞬间，苏维尔仿佛跌进了地窖里一样，直愣愣地向下跌去。 “砰！” 白星一剑刺在了石墙上，整个人扑了一个踉跄。 “该死的……哪里去了？！” 白星不可思议地挥舞着细剑，胡乱往身边劈砍，“躲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他跺了跺脚，脚下是一片青石地板，结结实实，没有任何漏洞。可是他明明眼睁睁地瞧着苏维尔“掉”进了某个“窟窿”里面，这让白星困惑不已。 就在他愤怒地寻找着苏维尔的时候，突然，只听得脑袋顶上一阵猎猎风声。 “砰！” 他只来得及抬头一看，就见苏维尔探着身子，从墙上的“影子”里面钻了出来，右手上燃着一团邪能之焰，“呼”地一下迎面抓了过来。 “哇——” 白星没来得及反应，苏维尔已经一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邪能之焰笼罩了白星的全身。 苏维尔两个起落，落在了广场的中央。他看着墙角处怒吼着、燃成了一团绿色火炬的白星，心中计较： “这‘阴影之力’还真是好用，可以自由在影子里面穿梭……可惜系统捕获的能量不够，只能近距离穿越，还得省着点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招大概杀不掉他。但是……可以逼出他的真身！” 苏维尔正这样想着，就见白星猛地前跨两步，浑身抖擞，那邪能之焰如无根浮萍，尽数被他抖搂了去。他唇齿微张，冒着青烟，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声响：“啊——” “果然！” 而苏维尔，看着他从烈焰中走出来的“身躯”，瞪大了双眼。 “果然是这样！” 只见白星的身上，那一身小丑服、连同那个巨大的帽子，尽数烧毁了去，赤条条地露出躯体。而他的躯体，也并非普通人类的躯体，而是布满了针线、充斥着缝合的痕迹。不少地方还钉着钉子、打着钢板。看上去，俨然是一条合成尸罢了。 而最令人惊奇的，还是他的头上。 只见本来帽子遮掩的地方，原来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那蜘蛛通体漆黑，八只脚都插进了白星的天灵盖，口中还吐着长长的丝线，也伸进了白星的脑壳里面。 蜘蛛微微动了动口器，瀑布一样的丝线微振，白星那张被烧得七七八八的脸，做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笑。 皮肤被烧毁大半、甚至连白色肌腱都露出来的那张脸，硬生生扯出了一个恐怖的微笑。 “被你发现了……啊。” 蜘蛛连连抽动着口中的白丝，白星也随之冷笑着说道。 “我早该明白……” 苏维尔看着白星这恐怖的躯体，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摇着头说道。 “不论是不死族，还是人类，灵魂与肉体都是统一的。灼烧肉体，也可以随之灼烧你的灵魂……但是我拍在你脸上的那一下，却丝毫没有捕捉到你灵魂的存在。”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的那张脸——不，应该说，你的整个身体，都没有灵魂存在。” “‘白星’，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苏维尔死死地盯着白星脑袋上的那只蜘蛛，大声说道，“真正的本体是你，你在操纵着这具躯体！” 蜘蛛趴在白星的脑袋上，抽动着自己的节肢。 白星随之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 “说的不错，小子！” “白星”扭曲地弯曲着自己的关节，他弓腰斜肩，手肘却反关节地向后拧着，手指从背后指着自己的头。 “不过有件事你不要误会——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 “什么？！”苏维尔大吃一惊。 “白星”邪笑着：“跟随艾维大人叛出蓝焰家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变成不死族的一天。” “变成不死族有什么好？是，不老不死，无论肉体受到怎样的创伤，都不会死亡。但是灵魂——不死族的灵魂，依旧是他们的弱点。” “正因如此，我才向艾维大人提出了要求——把我的灵魂，转移到这只蜘蛛的上面。” “我，就是这只蜘蛛！” “而我自己的躯壳，就是我最趁手的傀儡！” 蜘蛛趴在“白星”的头顶上，八根细长的黑足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脑袋里面。随着“白星”的狂笑和言语，蜘蛛也不停抽插着自己的黑足，吞吐着瀑布一样的细丝。 苏维尔看着那只蜘蛛，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凭借着这个躯壳，我不知骗过了多少人，诓杀了多少怪物。” “白星”扭曲着关节，反握细剑，手肘却像麻花一样拧了一个环，剑尖直直地指向了苏维尔。 “这次居然被你看破了……呵呵，你倒是够机灵。” “不过，凭你，能跟得上我的速度吗？！” “白星”狂笑着，突然狰狞怒吼，“受死吧——”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传来。 “砰！” 枪炮之声。 “白星”的胸口处，陡然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洞口。 “白星”踉跄了一下，单腿跪地。“白星”与苏维尔两人齐齐地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只见广场旁的高塔某处窗口，一根长长的黑色枪管伸了出来。 胡德露出了半个身子，身上鲜血与烟熏痕迹遍布，看上去狼狈极了。但他仍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冲着苏维尔竖了一个大拇指，大声喊道： “拖住他，苏维尔！” “看老子一枪崩了这个大虫子！” 第35章 战斗！战斗！（上） 几分钟前。 高塔内，某个阴暗的房间。 大门“砰”地一声被人锤开，钢铁的门板扭曲着倒飞了出去。 足有三四米高的合成尸怒吼着冲进大门。 “慢点！慢点！” 绿毛差点被合成尸疯狂的动作给甩下来。他气急败坏地踹了踹合成尸的脑袋：“你老子还在你肩膀上呢！” 合成尸垂下了肩膀，嘴里咕哝不明。 绿毛一手扶着合成尸的脑袋，一边打量着房间内部。房间里胡乱堆放着几堆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物件，有的已经腐烂发霉，散发着恶臭。 没有点灯，房间里晦暗且寂静，看不清具体的状况。 “哼，看来咱们快那小子一筹。”绿毛嘟囔着，指挥着脚下的合成尸慢慢向屋里走去。 合成尸嘴里发出了无意义的低吼，类似于兽类粗重的呼吸声。绿毛似乎对着声音十分不满，猛地一脚跺在了合成尸的脸上，踩得他鼻眼歪斜：“给我安静一点！” 合成尸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嘴里喷出了一道白气，还是把嘴闭住了。 “呵，怎么，有点意识了？” 侏儒冷笑一声，双手抱臂，“看来有空得再调教调教你了。” “你这个，愚蠢的人类。伟大的绿毛大人将你领入不死的境界，赐予你无限的生命和无敌的身躯。你应该感恩戴德，放弃对理智的执念，全身心的变成绿毛大人忠诚的傀儡才对……” 话没说完，随着合成尸沉重的脚步，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似乎是合成尸踩在了什么东西上。 “咦……” 绿毛正欲低头检查一下，忽然一道剧烈的闪光亮起，合成尸的脚下炸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轰！” 合成尸被轰了个踉跄，连连倒退几步，却还是站住了身形。而绿毛就狼狈多了，他被爆炸的气浪活活掀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混蛋——” 绿毛一翻身站了起来，跳着脚骂道，“你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快，你这个……” “砰！” 没等他的污言秽语说出口，虚空中一道气浪翻滚，铜皮钢芯的细长子弹绕自轴旋转，钻进了侏儒的口腔。 “啊……” 绿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子弹顺着柔软的上颚钻进头骨，爆裂的动能在他的脑内炸开，并在他的后脑处造成了更大的伤口。粗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前细后粗的漏斗。 绿毛被子弹的动能掼得摔在了地上。他捂着后脑勺那拳头大小的伤口，抬头看去，只见阴影处一道人影闪过，手中寒光一闪，枪口炸开数道火光。 “啊——” 仓皇之下，绿毛甚至来不及言语，只好大吼一声。 合成尸发出一阵怒吼。他那足足三四米高的庞大身躯飞扑过来，挡在了绿毛的身前。 “噗！噗！噗！” 几颗子弹划出妙曼的痕迹，顺着合成尸身上铠甲的缝隙，射进了合成尸的背部。 钢铁的子弹钻进合成尸血肉的躯体，却毫无效果，仿佛射入泥潭。合成尸反倒是大吼了一声，背部肌肉一阵耸动，硬生生将那几颗子弹给挤了出来。 “哇哦，挺结实的嘛。” 阴影处，传来一阵嬉嬉笑笑的声音。 “虽然是手枪，但是枪口动能足以穿透普通的钢板。哇，你比钢板还凶啊。” 胡德在阴影里快速地移动着，不停切换着手中的武器。两把手枪被他揣在腰间，一把冲锋枪从背后掏了出来。安装弹匣，拉开枪栓，调整瞄准，一气呵成。期间脚下如飞，丝毫不做停留。 “你这个……混蛋……” 绿毛操纵着自己被打烂的嘴巴，艰难地发出着声音。他躲在合成尸的庇护下，咒怨地看着黑暗中隐约晃动的人影：“你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快……我的合成尸明明撞开了所有墙壁，走的是直线才对。” “嗯哼，说的没错。”胡德嬉笑着答道，“可惜咱们玩的不是平面游戏啊。” 绿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向了房间的一角，在那里，有着一扇狭小的窗户，此时已经被打开。窗外，巨大的光柱通天彻地，电光闪动，风云际会。 “原来如此……”绿毛怨怼地说道，“你没有走楼梯，而是从高塔外面爬墙过来。” “就像是……一只蟑螂那样。” 胡德耸了耸肩，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火器暴躁的声音响起，子弹射出。 “吼——” 合成尸怒喝一声，挥动着他蒲扇大小的手掌，正面硬接了胡德的子弹。 毫发无伤——或者说，对于这样庞大的一只不死族来说，那些枪伤根本毫无影响。 而趁着胡德射击的机会，合成尸猛地抓起了身边的一块碎石，呼呼生风地冲着胡德掷了过去。 “砰！” 碎石与胡德擦身而过。 “我更喜欢你把我比作猫。” 胡德快速地移动着，不停尝试着寻找死角，绕过那尊天神一样的合成尸，直接攻击他身后的小侏儒。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嘴巴丝毫不停：“要知道，什么爬墙翻窗、穿街跃巷，那可是我们忍者的基本功。” “哦对，我现在不是忍者了。我是一个枪手，嘻嘻。” 胡德手中的火器就像是一个暴躁的打字机，不停地发出“哒哒哒哒哒哒”的声响。点射，连射，各种角度的射击铺天盖地地向着合成尸身后的小侏儒卷去。合成尸却也毫不示弱，一边严严实实地把绿毛护在身后，一边不停地向胡德投掷着石块。大块石头，如同炮弹，小块碎石，则如同霰弹。给胡德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你这大肉盾……” 胡德打光了手中冲锋枪里的子弹，若无其事地将它丢在一旁，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砰！砰！砰！” 射击声不停响起，合成尸的身上绽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花。 尽管这些对他那庞大的身躯来说，并不能构成致命伤。但却依旧令人厌烦，宛若直愣愣撞在身上的苍蝇，一个接一个，接连不停。 绿毛捂着自己后脑的伤口，白浊的脑浆顺着指尖缓缓流淌。他怒吼一声，跳着脚喊道：“给我宰了他，宰了他！” “使用扫荡——！” 合成尸仰天怒吼，他猛地一挥右手，一条巨大的锁链顺着他的肚脐，被从血肉之躯里活生生抽离了出来。合成尸挥舞着这条铁索，肩部带动手肘，手臂环绕一圈，巨大的铁索拦腰横断，就像一个巨大的轮盘一样，绕着合成尸开始扫荡。 “轰隆隆——” 铁索的一端打在房间的墙壁上、地板上，扫出道道深痕，如牛犁地。 无差别的攻击之下，胡德几无立足之地。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绿毛躲在合成尸的背后，疯狂地怪笑着，大声咒骂道，“活捉他，活捉他！” “别给我弄死了！” “小虫子，我会好好调教你、培植你的，诶嘿嘿，你会变成我手下另一只强大的合成尸，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很久~~~诶嘿嘿，桀桀桀桀桀。” “你知道我制作这只巨大的、愚蠢的合成尸，花了多长时间吗？足足两年！” “他一开始被转换成不死族的时候，理智还保持着清醒，不停反抗、不停反抗。知道我是怎么抹杀他的理智的吗？” “把他葬在坟墓里面，让他清醒地活埋在土壤中，足足一个月。” “控制着他不停地杀戮、不停地杀戮，直到他的精神产生恍惚，习以为常。” “最妙的，要说是我把他的亲人全都抓了起来。桀桀桀桀桀，当我控制着他，亲手杀掉自己所有的亲人的时候。当他抓着自己女儿的双腿，把他那八九岁的小女儿举在半空，活生生撕成两半的时候……” “唔！” 胡德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棱刺，闪着寒光，直接捅进了小侏儒的嘴巴里面。冰冷坚硬的钢铁棱刺顺着小侏儒的喉管，插入了小侏儒的体内。就像是钉住一只苍蝇一样，从他的尾椎骨刺出，把他活活钉在了原地。 “混蛋……” 绿毛的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咒骂。合成尸猛地回过头来，手中锁链朝着胡德猛抽过来。 “砰！” 锁链砸在地上，胡德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要玩弄你的灵魂……” 绿毛疯狂地咒骂着，不停地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身体从钢刺上拔出来。 第36章 战斗！战斗！（下） “玩弄……我的灵魂？” 胡德的声音突然从天花板上传来。 只见他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双手双脚扒在天花板上，脑袋倒悬过来，冷冷地看着绿毛，“这就是你们不死族的乐趣吗？” “践踏生者的尊严，折磨生者的意志……这就是你们不死族的乐趣吗？！” 合成尸怒吼一声，手中铁索化作一条蛟龙，如巨蟒吞天，冲着胡德射去。 胡德冷哼一声，双手双脚齐齐发力，整个人向一旁躲开。 随之露出来的，是画在天花板上的一个血红色的魔法阵。 “不——” 绿毛一见那法阵，不由得惨呼出声。 但是已经晚了。合成尸的铁索抡在了天花板上。 “轰！！！” 法阵随之激发。一道巨大的火柱从上往下，倾射而出，如同一条火红的瀑布，将绿毛笼罩其中。 “啊——” 绿毛惨叫着，在火柱中疯狂打滚。 “我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打不过你这只合成尸，速度倒是比他快上一点，但也无济于事。” “我所携带的枪炮，根本无法对这大家伙造成致命伤。” 胡德落在了大厅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火柱中疯狂滚动的黑影，冷冷地说道：“但是，我却比你早来了几十秒。” “给予一个忍者几十秒的时间来布置战场，这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胡德一把扯掉了自己右臂上的袖子。只见他的右臂上，横七竖八地刻着许多刀伤，此刻仍在缓缓地流淌着鲜血。随着他扯掉衣袖的动作，连同他肩膀的衣服也被自己撕扯掉大半，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清晰的锁骨。 “或者说，你的取死之道只有一个……不死族，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那就是……你把老子惹火了！！” 胡德指着火柱中挣扎着的绿毛，怒声说道。 “啊——” 绿毛惨叫着，行尸走肉一般从火柱中艰难地爬了出来。他全身的表皮已然焦化、碳化，两颗眼珠也被灼烧成了纯白。嘴唇被烧得稀烂，参差不齐的牙齿倒是保留了下来，牙床暴露，牙齿外翻，显得格外恐怖。 “我一定不会让你痛快地死去，我发誓——！” 绿毛惨叫着、嘶吼着，冲着合成尸猛一挥手。 合成尸抡了两下手中的锁链，“嗖”地一声冲着胡德丢了过去。 粗大的铁索卷着劲风，拦腰而来，真是碰着就死擦着就亡，更别说硬抗。胡德冷哼一声，弓背弯腰，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黑猫一样，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让出了身后的一片鲜红。 绿毛哀嚎一声，却根本来不及阻拦。铁索带着惯性卷上了那片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法阵。 “兹拉——” 一道电流沿着铁索攀升，瞬间便缠绕上了合成尸的身体。合成尸身上镶嵌的铁板，就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电极，起到了扩散和增幅电流的作用。一瞬间，庞大的合成尸被电光和火花包裹，疯狂抽搐，动弹不得。 “猜猜看，这个房间里面还有多少个陷阱法阵？！” 胡德沿着墙壁，快速攀爬行走，绕过了灯泡一样的合成尸，直接降临在了绿毛的面前。 “这不可能……你哪儿来的魔法涂料，哪儿来的晶石？”小侏儒一边仓皇后退，一边大声喊道。 突然，他瞥见了胡德裸露的右臂，结实的胳膊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伤。他恍然大悟，指着胡德的手臂大声喊道：“是血！” “你用了自己的鲜血？！” 胡德没有回答他，而是掏出了一把乌黑厚实的手枪，枪口指向了小侏儒的脑袋： “为了那些被你折磨的灵魂而忏悔吧，不死族。” “尽管神明不会宽恕你的罪孽。” 说罢，就要扣动扳机。 然而就在这时，胡德突然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恐惧和战栗。作为一个常年徘徊于荒芜之地的赏金猎人，他最信任的就是自己的直觉。千钧一发之际，胡德只来得及微微向后侧身，并且用手臂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只见一道黑影拦腰向他卷来。 “呼——” 正是合成尸的粗大铁索。 胡德只来得及稍作防御，便被铁索拦腰扫中。他只觉得一阵巨力传来，挡在胸前的手臂已经干脆地折断。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脊椎似乎都要错位弯折，肋骨更是接连断了几根。 “砰！” 就像打乒乓球一样，胡德被直接抽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绿毛叉着腰，仰天狂笑道：“你以为，凭你的小小陷阱，可以困住我的合成尸多久？！” “我告诉过你，这可是一只传奇境界的合成尸，足足花了我……嘎？！” 话说到一半，绿毛突然就像被掐住了嗓子的公鸭。 只见胡德尽管身上的骨头伤了个七七八八，但却仍旧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咬着牙瞪着眼，双手捧握着手枪，直指绿毛的脑袋。 “挡住它——” 绿毛跺着脚，急急忙忙地喊道。 “砰！” 枪口火花绽放，手枪受后坐力的作用，微微后移。一颗布满了火红色铭文的子弹喷射而出。 火药爆炸的威力，推动在子弹的尾端。子弹沿自轴旋转，割开空气，划出一道美妙的直线。 合成尸怒吼着，绿色的汁液从他的口中喷出。他狂奔着，每一个脚步都踩出山崩地裂般的响动。蒲扇般的手掌努力地向前伸着，想要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这一发子弹。 突然，合成尸看见了胡德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沉而冷峻的双眼。即便是面对死亡，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以命搏命的狂狷。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中，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丝丝……怜悯。 合成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形。 子弹擦过他的指尖，沿着既定的方向，直射而过。 这一瞬间的时间，似乎被无形之手拨慢了一样。 “砰！” 时间的流速重回正常。子弹射入了小侏儒的身体，魔法的力量被瞬间激发。 “轰——！” 小侏儒被瞬间扩张的火球席卷其中。 “啊——啊——” 小侏儒惨叫着，疯狂地打着滚。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量挣脱这炽热的火焰。那火球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活生生将小侏儒炼成了灰烬。 胡德斜倚在石墙上，手枪滑落在一旁，苦笑着长出了一口气。 “轰！” 失去了主人控制的合成尸，沿着方才奔跑的动作，跌倒在了地上，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 “可算是赢了……真是费劲。” 胡德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了身来。 合成尸倒在了胡德的不远处。他慢步走到了合成尸的身旁，用脚踹了踹合成尸的胳膊，龇牙咧嘴地说道：“这家伙，还真结实。要不是那侏儒拖后腿，一打一，我还真打不过你……” 突然，胡德愣住了。 倒在地上的合成尸，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居然冒出了两股同样浑浊的……泪水。 胡德沉默了。 “怎么，还有意志？” 胡德出声问道。 合成尸张大了嘴巴，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嗯。” 胡德挑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有几分释然的微笑。 “我懂。”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颗赤红色的手榴弹。 胡德微微俯下身，将手榴弹塞进了合成尸的嘴巴里面，顺手，帮他合上了双眼。 “一路走好，我的朋友。” 泪水顺着合成尸的眼角缓缓流下，他的眼皮还有些颤动。 胡德拉开了手榴弹的拉环，站起身来，背对着合成尸，向着窗户走去。 “怨神明宽恕你被玷污的灵魂。” 他的身后，一团火球爆炸开来。 第37章 烧 “拖住他，苏维尔！” “看老子一枪崩了这个大虫子！” 胡德斜倚在窗台上，狙击枪架在窗架上，冲着苏维尔大声喊道。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污和烟熏火燎的痕迹，显得狼狈不堪。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断了，只是用铁板强行稳定住，堪堪还能扶着枪托。至于肋骨和大大小小的挫伤更不用说。 即便这样，胡德依旧露出了一个嬉嬉笑笑的表情，冲着苏维尔竖了个大拇指。 白星和苏维尔齐齐愣住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苏维尔就反应了过来。他猛地纵身一跃，趁着白星扭头走神的功夫，朝着白星猛扑过去。 “砰！” 苏维尔拽着白星的肩膀，和他滚成一团。 “啊哈，看来是我的队友更胜一筹！” 苏维尔一边揪着白星的胳膊，与他纠缠着打滚，一边大笑着说道。 “混蛋……” 白星怒声骂道。他一时不察，被苏维尔近了身。再想挣脱，已是不太容易。 白星挣扎着，反手握住长剑，想要从背后将苏维尔捅穿。苏维尔一把攥住了白星的手腕，毫不含糊，一头朝着白星的脑袋上撞去。 两人全无传奇强者的风采，就像是两只野兽，纠缠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白星虽然速度远胜苏维尔，但是力量却与苏维尔相仿。一时间被苏维尔用这样混不讲道理的方式缠住，竟也无法挣脱。情急之下，他猛地一口朝着苏维尔的脖子咬去。 “嗷——” 苏维尔被咬得大吼了一声，冲着胡德大声喊道，“还不快开枪！” “打它的脑袋，打那只蜘蛛！” 胡德稳稳地端着狙击枪，一边大声回应道：“你们两个完全缠在一起，我怎么开枪啊？！” “那就射个对穿，笨蛋！”苏维尔急道，“老子他妈的可是不死族！！” “砰！” 苏维尔话还没有说完，胡德已经扣下了扳机。 “噗！” 细长而精致的狙击枪弹贯穿了苏维尔和白星的肩膀。尽管不是炎爆弹，可是巨大的动能还是射透了两个人的身体，带走了大片的血肉。 狙击枪贯穿伤，可不是一个孔洞那样简单。二人的肩膀上都炸出了一个碗大的伤口，苏维尔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 白星惨呼一声，嘴上却毫不留情，依旧死死地啃咬着苏维尔的脖子。 “射准点啊，白痴！”苏维尔急得大声骂道。 “我他妈也不是神仙啊，混蛋！”胡德也大声骂了回去。 “我也想射准啊……” 胡德颤抖着手，艰难地给狙击枪安装子弹。他的出血量已经颇大，双眼已经有些模糊。更糟糕的是，断掉的手骨严重影响了扶枪的稳定。 他顺着瞄准镜向下望去，准星死死地跟着白星脑后，那只巨大的蜘蛛。 “妈的……”苏维尔与白星纠缠着、扭打着。尽管不致死，但是白星的啃咬还是让他心生暴怒——毕竟他的自我认知，还是一个“人类”，他难以适应不死族这样的厮杀方式。 “就他妈——你会——咬啊——” 苏维尔一下又一下地用脑袋猛撞白星的头骨，那只大蜘蛛被震得发出阵阵嘶鸣。 “砰！” 就在这时，枪声又响。 铜黄色的子弹前尖后宽，尖尖的弹头旋转着擦过苏维尔的脖颈、射入了白星的下巴，就像是一块炭火掉进了牛油碗里，毫无阻碍。 “砰！” 炸开的肉渣肉末、骨头渣子，劈头盖脸地糊了苏维尔一脸。苏维尔不怒反喜，哈哈大笑着一把抓过白星的脖子，“噗嗤”一声将他已经断了大半的颈椎骨扯成了两段。 看上去，就像苏维尔活活把白星的脑袋拔下来了一样，要多血腥有多血腥、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苏维尔一把抓住白星的脑袋，翻过他的后脑勺，伸手去摸那只大蜘蛛，一边大笑着说道：“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咦？” 再眼看去，白星的头颅上哪里还有什么蜘蛛的痕迹？ 苏维尔大急，一把丢开白星的脑袋，环视望去。只见不远处，足有人脑袋大小的蜘蛛八脚着地，快速地在广场的石板上面爬行着，眼见是要开溜。 苏维尔哪里饶得过他，迈开大步向前追去。“白星”寄生在肉体上的时候，速度足有传奇境界，快了苏维尔一筹；可是沦落到如此地步，以蜘蛛的形态在地上爬行，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眼见苏维尔三步并作两步，便要追上那大蜘蛛。他高高扬起了右手，掌心处蓝光一闪，一片闪着寒光的冰刀已然成型。 就在这时，大蜘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口中獠牙张开，冲着苏维尔嘶吼一声。 它那恐怖的巨大口器中，隐隐有白线反光闪动。 “不好……” 苏维尔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大惊之下，正欲抽身回头。却听得身后一阵破空声响，“嗖嗖”几道剑光扑面，苏维尔的身上已是被扎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孔洞。 “该死的……” 苏维尔翻身一跃，躲过了“白星”的追击，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剑客”。 只见无头剑客手持细剑，直直地立在苏维尔的面前。手中细剑垂地，剑尖斜指，眼见是蓄势待发，眨眼便要夺人性命。他那断裂的脖颈上，没有头颅，反倒隐隐约约缠着几根丝线。细细打量，那丝线绵延而去，正是伸进了大蜘蛛的口中。 大蜘蛛遥控着这具躯体，口中白丝吞吐，不时发出一声嘶鸣。 “还有这一招……” 苏维尔微微警惕，手持冰刀，做了一个防守的姿态。他斜眼看向了身后的大蜘蛛，心中暗自测量着双方的距离： “我如果暴起，恐怕还未扑到那大蜘蛛面前，就已经被这具无头尸给切成了碎片。” “我要防着这无头尸，又恐怕不能攻击到这厮的本体……怎么办……” 正想着，远处的楼台上，胡德的声音传来：“喂——！” “你怎么样了？！” “你现在在我视野的死角里，我看不见你啊！” “死角……”苏维尔心中一凛。他斜眼望去，只见自己和大蜘蛛所在的，正是广场边缘处一堵石墙下。从胡德的角度看来，恰巧是一个无法狙击的死角。 “该死的……被算计了！” 苏维尔心思电转，“这家伙抛弃寄生体，用本体逃跑，就是为了把我的注意力引开，并把我勾引到胡德的狙击死角里面！” “那样激烈的战斗中，还能有这般算计……该说不愧是传奇强者吗，呵呵……” 苏维尔疯狂地转动着大脑，一边与白星的无头尸体兜着圈圈。大蜘蛛始终与无头尸、苏维尔呈三角形，避免苏维尔隔断它和无头尸的联系。 苏维尔不甘被动，尝试着攻击过几次，却无一例外地被无头尸给阻隔了回来。反倒是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口。 他的速度，到底是不及白星。若非忌惮胡德的狙击枪，也许白星早就下了杀手。 “喂！你倒是说话啊！” 远处，胡德的声音传来，已然带上了几分焦躁。 “我如果撤回广场……他畏惧胡德的狙击，大概是不敢现身的。呵呵……但是那样，我苏维尔岂不是太没面子。” “胡德既然能干掉那只合成尸，我也不该输他才对。” 紧张对峙之间，苏维尔的心中反倒涌上一股好胜心来。他一边盯着白星的一举一动，一边大声喊道：“笨蛋！你那一枪根本没打死他，反倒让我被他算计啦！” “这家伙的肉身只是个诱饵……你刚才要是用‘燃烧弹’就好啦！” “燃烧弹……” 苏维尔的声音遥遥传来，端着狙击枪、瞄着狙击镜的胡德突然一愣。 不知为何——也许是默契，也许是灵光一闪，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臭小子……疯狂暗示啊。” 胡德的嘴角挑起了一个笑容，他一把拉过枪栓，“咯啦”一声退出了狙击枪里的狙击子弹，从怀里摸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纹着铭文的长条枪弹。 “这可是老子最后的存货了……” “就搏这一搏！” 苏维尔心中怒吼一声，猛地朝着白星扑了过去。 “还要故技重施吗……” 白星心中晃过一闪念。方才苏维尔趁他不备，与他近身撕扯扭打，抵消他敏捷上的优势，着实让他吃了大亏。如今苏维尔故技重施，白星心中只是阵阵冷笑。 “若我有所准备……又岂能为你所趁？！” 白星手中细剑化作满天星光，向着苏维尔扑去。真如他的名字“白星”一般，因为刺击速度太快，幻化幻影，点点星光当真是美轮美奂，又饱含杀机。 苏维尔却不管不顾。剑尖挑破了他的肌肤、划烂了他的肌肉，甚至割伤了他的骨头，苏维尔却依旧只是疯狂地前行。 而他冲向的，不是那具无头尸体，恰恰却是白星的本体。 大蜘蛛口器狂震，道道白线随之疯狂震动。无头尸体如同鬼魅，飘忽着身形，便护在了大蜘蛛的身前。 “找死——” 白星心中暗喜，“你若是一直防守，我还未必杀得了你。你这样以命搏命，不顾防守，冲我本体而来，看我不把你切成碎肉！！！” 满天星雨迎面照来，苏维尔咧着嘴角，陡然狂笑出声。 只见他猛地一矮身子，任凭剑雨将自己的背部肌肉浑然挑烂。他弯腰探身，伸手一捞，猛地扑向了白星的腰间。 “嘁，还是想和我近身扭打吗……” 无头尸被苏维尔揪住了腰腿，却毫不慌张，反手反握剑柄，朝着苏维尔的背部疯狂扎去。 “你当我毫无防备不成？！！” 苏维尔的躯干几乎要被无头尸疯狂的刺击扎个稀烂。他怒吼着，像摔跤一样，全然不顾对方打在背部的攻击，而是身子向外一倒，拉着白星的无头尸向一侧滚去。 这一滚，便滚出了矮墙，滚到了广场上面。 “什么——” 白星悚然一惊。 “开枪——” 苏维尔大声怒吼。 “砰！” 胡德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赤红色的狙击枪弹化作一道红光，射破空气。 “笨蛋……你想跟我的寄生体换命吗，我成全你！” 大蜘蛛躲在矮墙下面，复眼死死地盯着抱着无头尸的苏维尔，电光火石之间，心中只涌上一丝窃喜。 然而下一个瞬间，爆炸的火光便惊裂了他的心神。 “这是——” “啊哈哈哈哈——” 巨大的火球包裹住了苏维尔和无头尸，二者均开始惨烈地燃烧了起来。烈焰中，苏维尔仍有余兴哈哈大笑，并且一把，朝着无头尸的脖子上抓去。 正好揪住了一团白色的丝线。 那丝线极细极韧，在阳光下几乎不显形状。然而苏维尔这一把，引火烧身，丝线反倒变成了引线。虚空中，上百条火线凭空燃起，直冲冲地射向了白星的本体大蜘蛛。 “不——” 白星的灵魂，甚至没有来得及完成一声惨叫。 那只巨大的蜘蛛瞬间就被火焰包裹。 第38章 安娜的战斗 胡德来到这片被打得残破不堪的广场上时，那只蜘蛛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八脚朝天，紧紧地蜷缩着，复眼里的汁液被烧得爆裂开来。 “真够恶心的。”胡德用脚踢了踢烧焦的蜘蛛尸体，撇着嘴说道，“把自己变成这副德行，你说他怎么想的？” “不想做人了呗。”苏维尔蹲在无头尸的旁边，摆动着那具尸体，随口答道。 “你干什么呢？” 胡德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要命的却是脊椎的挫伤。因此他连行走都有些不便。 苏维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要我把小骷髅召唤出来吗，用圣光给你治疗一下？” “你还能把那个骷髅召唤出来？”胡德一惊，却又转念一想，咧嘴笑道，“那血怒男爵肯定也想不到。到时候打起来，你突然把小骷髅这么一召唤，嘿，准能起到效果！” “我嘛，还能挺挺。” “那好。”苏维尔点了点头。 “你还没答我呢。”胡德指着那具无头尸，“你摆弄它干嘛？” 苏维尔微微蹙了蹙眉，说道：“这具肉身……不是人类的躯体。邪能之焰点不燃它。” “哦？”胡德挑了挑眉毛，“你的邪能之焰点不燃，我的炎爆弹却能点燃它？” “嗯，所以说很奇怪。”苏维尔点了点头，“防邪能之焰，不防凡火吗……感觉像是专门针对混沌军势设计的东西。为什么会用在它的身上……” “别瞎想了。”胡德扒拉了一下苏维尔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天空，“那边情况有变。” 苏维尔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光柱直射天穹，绕着这略显纤细的光柱，天空中的黑云转成了巨大的旋涡。漩涡中心，却是一片澄澈碧蓝，隐隐约约透着只鳞片甲的金光，似乎是一座巨大建筑的一角。 光柱所在的地方，距离苏维尔两人不远，俨然就是血怒男爵的主殿。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苏维尔喃喃地说道。 “不知道。”胡德耸了耸肩，“看你喽，你的计划怎么说？” 苏维尔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摇头道：“我本来的计划，是带着洛伦溜进去，用这座城堡的空间装置逃跑。” “现在这样，还怎么溜进去啊……” “那就正大光明走进去呗。”胡德无所谓地说道，“你忘了？那只祸乱生物说过，装置启动以后，血怒男爵会变得格外虚弱。” “你现在又信她了？”苏维尔白了胡德一眼。 “就像你说的，没有办法嘛。”胡德耸了耸肩，嬉笑着说道，“兵来土挡，水来将掩。” “还水来将掩……”苏维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就听你的吧。” “不过等会儿打起来，你得听我指挥。” “我凭啥听你指挥？” “你都伤成这样了，除了定点狙击，你还有什么用？狙击手不得听人指挥？” “哟吼，你个不死族，还知道啥叫狙击手呢。你懂小队作战吗？” “不懂，无限恐怖倒是看过……” “那啥玩意儿？” “没啥……我就这么一说。反正到时候，我顶正面，你背后狙击。所以你就得听我的。” “进去就要开打？怎么不想点好的，说不定血怒男爵已经被那只祸乱生物摆平了呢。” “那你他妈想得也太好了……” 两个人一边一路快跑，一边仍有余力斗嘴闲话。 战斗是友情最好的催化剂。面对着两个传奇不死族，尽管战场分开，但是一场恶战之下，二人对于彼此的警戒之心都稍稍降低了一些。至少，在战斗中的配合让两个人有了一丝丝的……信任。 尽管跨越种族的信任，说起来是这样的虚幻、不切实际。 没过多久，两人就已经来到了血怒男爵主殿的大门前。 两条大黑柱高高耸立，撑起了宫殿的天顶。站在宫殿门前，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就像是一张裂开的兽嘴。宫殿内闪烁着的蓝光，就是这野兽的獠牙。 站在门前，苏维尔和胡德二人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震撼。 只见宫殿内，光柱冲天而起，看上去是那样的壮丽。围绕着那条光柱，上百条装置错综复杂，闪烁着爆裂的电光，宛若雷电地狱，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二人隐约看见，一道人影站在光柱的前方，似乎正仰天大笑。 “那蚂蚱脸的女人说话不靠谱啊。”胡德吞了一口吐沫，由于机械轰鸣声，不得不扯着嗓子跟苏维尔喊道，“这他妈的叫‘格外虚弱’？！” “砰！” 胡德话音未落，一道紫影和着电光，从宫殿里倒飞而出，直直地撞在了胡德的身上。 “铛！” 两人一起摔在了宫殿外走廊的墙角。胡德垫在下面，反倒成了一个肉垫。 来人正是安娜。 她全副武装，铁翼、镗刀、虫面、甲壳，全都披在了身上。饶是如此，从她身上那大大小小的焦黑伤痕还是可以看出，这女人似乎陷入了苦战。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被自己“坐”在地下的胡德，脸上覆盖着的虫面看不出一丝表情： “下次，别在背后讲女人坏话。很没风度的。” 说着，铁翼一展，朝着宫殿里面直冲而去。 胡德捂着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来，咳了两口血痰，咧着嘴苦笑道：“她哪儿看出来我是个绅士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紫影又一次从宫殿大门倒飞了出来。 这一次，胡德反应极快。只见他猛一矮身，把安娜让了过去。 “砰！” 安娜直接砸在了石墙上，将砖石的墙壁砸出了一个浅坑。 “咳……” 虫面口器开合，射出了一道血污。安娜艰难地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了一眼胡德，冷冷地说道：“的确不是。” 胡德无话可说，只好耸了耸肩。 安娜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宫殿里冲去。 “啪！” 苏维尔一把拽住了安娜的手臂。 “放开我！” 安娜扭头冷冷地看着苏维尔，寒声道，“别挡道！” 苏维尔皱着眉，摇头道：“现在什么情况？” “我没空跟你废话！” 安娜怒声呵斥道：“天灾马上就要醒了。如果再不终止法阵，关闭天幕的漏洞，你知道会死掉多少人吗？！” “放开我！” 说着，安娜猛地一甩苏维尔的手掌，铁翼一振，飞进了宫殿里面。 胡德冲着苏维尔摊手道：“我早说吧，这样的女人啊……” 苏维尔却根本没心思再听胡德废话。他满脑子里，只回荡着安娜的那一声怒吼—— “天灾马上就要醒了！” 第39章 苏维尔的计策 天灾，苏维尔永恒的梦魇，最大的恐怖，拼命想要逃离的存在。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几位存在之一，它的伟力，它的神威，就像这荒芜之地上永恒不散的阴云，时刻笼罩在苏维尔的心头。天灾与不死族的关系，就像脑虫和兵蚁——只要它愿意，就能随意支配。 一切秘密在天灾的注视下，都不是秘密。吞噬邪能之焰，杀掉近卫死神，身怀莫名系统，勾结人族、试图逃离荒芜之地……这些事情一旦被天灾获知，等待着苏维尔的，只有被抹杀这一个结局。 在与混沌军势的战斗后，天灾陷入了莫名的沉睡。这也是苏维尔迄今为止得以自由行动的原因。而现在，这个召唤出莫名光柱的血怒男爵，似乎正在尝试着唤醒天灾…… 这是苏维尔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轰——” 就在苏维尔思考的时候，电光闪烁，安娜又被轰飞了出来。血怒男爵的身影在雷电地狱中若隐若现，宛若神明，他狂笑着：“哈哈哈哈，愚蠢的祸乱虫子！” “你以为你可以阻止得了我吗？！” 安娜倒在苏维尔的身旁，口吐鲜血，身上的甲壳片片龟裂。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虫面已经破损剥落，露出半张姣好的面容。 安娜咬着牙，闷着头，又要继续向前冲去。 苏维尔把她拦了下来。 “我说过，别挡道！”安娜恶狠狠地瞪着苏维尔，气力却已经有些虚弱，色厉内荏。 苏维尔摇了摇头，指着宫殿里澎湃闪烁的电光之海，说道：“你一个人搞不定的。” “用不着你管！” “我可以帮你。”苏维尔认真地看着安娜，“我们利益共同，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安娜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很快，她语速极快地说道：“艾维献祭了他妹妹洛伦，想要用蓝焰家族的禁术来打开一个空间通道。” “这个法阵打破了圣光天幕，直通光荣帝都。同时他还想要唤醒沉睡的天灾，让天灾向光荣帝都里投去目光。” “哪怕只有一瞥，死亡的秩序哪怕只崩裂一瞬间，天灾也可以在帝都内制造出一片尸潮。就算皇室能够控制住局面，也会死上很多人……你明白了吗？” 苏维尔和胡德听得震惊不已。胡德摇头道：“你一个祸乱生物……犯得上为了光荣帝国拼命吗？” 安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说过了……我是一个人类！” 苏维尔却陷入了沉思。胡德看向了苏维尔，出声问道：“怎么办，你本来不是要利用血怒男爵的空间法阵吗？” “这里面有一个空间法阵？”安娜也看向了苏维尔，皱眉问道。 “没错，不死领主一般都会配有一个空间法阵。便于他们将兵力投放至前线。”苏维尔点头道，“我本来的计划就是靠法阵跃迁至前线，再利用洛伦的贵族身份混进光荣帝国……你是血怒男爵的手下，你不知道？” “严格来说，我是个雇佣兵。”安娜蹙眉道，“这就难怪了，他是基于那个空间法阵展开的禁术……” “现在好了。”胡德耸肩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打倒这个狗屁男爵是不行了。” 宫殿中，电光波动的范围更加大了。 光柱的底端，王座之上，隐隐约约是洛伦的身影。她浑身的肌肤都被电光穿透，肌肉变得透明，只留下一具骨架的光影，看上去诡异可怖。洛伦的惨叫声时不时地传来，和着电光爆裂的声响，和艾维的似哭似笑的狂吼，宫殿内宛若一片地狱。 “我们得把她救下来。” 苏维尔看着宫殿内的情景，蹙眉道。 “救下她，干掉血怒男爵，破坏禁术法阵。” “你说得倒容易。”胡德苦笑道，“怎么做？” 苏维尔看向了另外两人。这三个人隐隐站成了一个三角，面向宫殿大门，就像要去挑战魔王的勇者小队。 “听着，我有一个计划……” …… 艾维仰天长笑。 这一刻，家族、恋人、尘封于古籍中的惊天秘密，似乎都不再重要。 如果说生命就像是一场舞台剧，那么此刻，他将要迎来属于自己的高潮。没有观众，在这一刻，艾维甚至觉得，那些剧情都已经不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轻飘飘的，没有价值。 在死亡面前——在属于他的终结面前。 艾维的身体和灵魂，都在逐渐崩坏。即便是接近史诗级的体质，也难以在这样澎湃的电光中长存。 而他也很明显地感觉到，圣光的天幕已经越来越薄，某些伟岸的存在也向此处投来了目光。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被天灾的意志淹没，也许下一刻，圣光大帝的圣剑就会跨越时空、劈向他的脑袋。 但那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若……” 若？ 那是什么，从他嘴里吐出的这个单词，这个短短的音节，有着怎样的含义？ 那似乎是一个名字，是某个人的名字。 是谁呢，是什么人，让他在这样的时刻仍旧念念不忘？ 是一道模糊的倩影，是一份娇柔的温香，是一具纠缠着的软玉，是一个铭刻于心脏处的深吻。 “若……我来了。” 艾维呢喃着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名字，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飘向无穷高处……无穷高处…… 突然，一道紫光射在了他的脸上。 艾维眯着双眼，扭头看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紫色生物张开铁翼，正迎面朝他飞来。在那紫色生物的双爪之下，还抓着一只人形的不死族。 “虫子……” 艾维的心头涌上一阵狂怒，就像一场美梦被人搅醒。 “在这样的时刻……你们，仍要打搅我吗？！” “虫子！！！” 艾维狂吼着，双臂连挥，道道电光朝着安娜劲射而去，宛若雷电中的君王。 “砰！” 电光射在了安娜的铁翼上，将她打得翻了个跟头。 苏维尔也顺势落在了艾维的身前。 “小小的——不死族！” 艾维一把揪住了苏维尔的脖子。 电光瞬间贯穿了苏维尔身上的每一条血管、每一块肌肉。 “我知道你身怀秘密，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兴趣了。” 艾维怒视着苏维尔的双眼，电光笼罩下，苏维尔的皮肤开始焦烂，只有骨骼若隐若现。 “嘿……” 这种情况下，苏维尔仍有余力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可是我对你的秘密……很有兴趣……” “哼！” 艾维冷哼一声，手上加大了力气，就要将苏维尔炸成灰烬。 “趁现在！！” 这时，被击落在一旁的安娜大吼一声。 站在宫殿门外的胡德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 狙击枪弹泛着铜黄色的金属光芒，朝着艾维的面门直射而来。 艾维冷哼一声。 “人类的虫子……你以为我对你毫无防备吗？” 艾维手上加力，电光暴动，几十道光弧围绕着艾维升起，如同一道巨大的牢笼，将他笼罩其中。 “滋——” 黄铜子弹射在了电光牢笼上，几乎是一瞬间，便被融化成了一滩铁水。 不仅如此，爆裂的电光还贯穿了苏维尔的身体，直接将他整个人炸成了漫天的肉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维狂笑着。而在他的身后，洛伦的惨叫声越来越大。 “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哈哈哈哈哈——没有人——” 然而就在这时，艾维突然一愣。 他看到，在他身侧的阴影处——在这片电光地狱中，唯一的一小块阴影处——冒出了一个人类的头颅。 说来诡异，但那头颅的的确确是从阴影里面钻了出来，就像是从泥潭中钻出来一样。而且，也的的确确就是这一个头颅，没有躯体存在。 那颗脑袋微微侧了过来，看向了艾维。两人对视了一眼，那脑袋咧嘴一笑。 然后，猛地从阴影里射了出来。 砸在了艾维身旁的机关扳手上，一口咬住了那个扳手。 “咔嚓——” 机关被这颗脑袋用嘴叼着，朝着另一侧扳去。 第40章 魔眼 说来诡异，一颗人脑袋挂在拉杆上，死死地叼着拉杆把手，就像筷子上插着一颗汤圆。 借着冲击的惯性，拉杆把手向着一边掰去。 “咔嚓！” 应声而动，整个机械的运动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发动机的转速、履带和齿轮的咬合都在减速，而随之而来的，电流也变得有些黯淡。 “不——” 艾维狂吼一声。 他双目欲裂，俨然要喷出火来。他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朝着苏维尔的脑袋直奔过来。 “嘶——” 安娜发出了一声长啸，如同雄鹰扑兔，冲向了艾维。 “砰！” “混——蛋——” 二人扭打在了一起。作为接近史诗级别的死亡骑士，艾维自然非安娜一人所能力敌。只见艾维三拳两脚，便揪住了安娜的翅膀，一把把她掼在地上，一手踩着她的胸膛，双臂发力，就要把她的翅膀硬扯下来。 “小骷髅——” 这时，苏维尔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吼。 只见艾维的背后，悬浮着出现了一道莹蓝色的魔法阵。一根骨棒从魔法阵里伸了出来，带着呼呼的风声，一下子打在了艾维的后脑勺上。 “砰！” 艾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敲得一愣。趁这个机会，安娜奋力挣脱了艾维的束缚，展翅滑翔，与艾维游击缠斗。 而小骷髅也从魔法阵里走了出来，一手挥舞着骨棒，一手闪烁着圣光，为安娜掠阵助威。圣光之力无愧是宇宙邪力的头号天敌，尽管小骷髅与艾维实力相差甚远，但是碍于圣光的威胁，艾维一时间竟难以解决掉这两人的夹击。 趁着这个机会，苏维尔的脑袋从拉杆上滑落，骨碌碌地又滚进了阴影里面。 就像是跌进水池一样，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三分钟前。 “脑袋？” 安娜看着摆弄着一具尸体的苏维尔，皱眉问道。 “不错。” 苏维尔的掌心燃起一道邪能绿焰，在尸体的表面抹过。所到之处，腐肉与伤痕散退，变成了紧致的肌肤与结实的肌肉。俨然正是苏维尔自己身体的模样。 苏维尔又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绿焰拉成一条火线，细细地绕过一圈，便将自己的脑袋“割”了下来。 “你这能力真好用。”胡德抱着双臂，看着苏维尔自己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放在了那具“尸体”的脖子上，摇着头说道，“自己给自己当缝合者。” 失去了头颅的指挥，灵魂也从原本的肉体上退去。苏维尔本来的身体“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与之相对的，顶着苏维尔脑袋的“尸体”站起了身来，扭了扭脖子，俨然就是苏维尔本身的模样。 “看管好我的肉体。”苏维尔指着自己本来的身体说道，“灵魂可以不停地迁移，但是肉体强度可没法改变。” “好说。”胡德点头。 “等会你给我打个掩护。”苏维尔又对安娜吩咐道，“我直接用阴影跳跃进去，肯定会被它注意到的。你等会把我丢在血怒的面前，我会假装被他抓住、被他撕成碎片。这样一来，他就会放松对我的警惕。” “然后你们两个与他纠缠，趁着这个功夫，我借助阴影，跃迁到那个法阵核心的旁边，关闭掉这个法阵。” “他要是真把我炸成了碎片……哈，那我就只靠这一颗脑袋！” …… 胡德从阴影处一把揪住了苏维尔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喂。” 苏维尔一脸的不爽，“注意点，这是脑袋，不是西瓜。” 胡德把苏维尔的脑袋提到了面前，提溜着，来回打量了一下，还真像是在挑选西瓜。 苏维尔冲他呲了呲牙，胡德耸耸肩，随手将苏维尔的脑袋丢在了一旁的“肉身”上面。 绿色的火线燃起，断面贴合，伤疤也很快地愈合。苏维尔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啧，看得我都有点想把自己转换成不死族了。”胡德咧嘴道。 苏维尔瞥了他一眼：“除非你也想被天灾捏住自己的灵魂。” 宫殿内，战斗渐渐变得白热化。安娜的情报没有错，在启动法阵之后，艾维的确会变得虚弱。刚刚他之所以能够硬撼安娜，是因为借助了法阵的雷电之力。而现在，法阵的力量在渐渐消退，艾维的战斗力也逐渐减弱。起初还能压着安娜和小骷髅打，现在已经渐渐落于下风。 苏维尔见状，掰了掰手腕，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吧”声响：“是时候终结他了。” “来吧，给我们掠阵！” 胡德架起了狙击枪，瞄准着宫殿内的艾维，咧嘴笑道：“好嘞！” “砰！” “砰！” 苏维尔一脚踏地，把青石地板都踩出了蛛网裂纹。他整个人劲射出去，与胡德射出枪口的黄铜子弹一起腾空，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和子弹赛跑一样。 “轰！” 下一瞬，子弹和苏维尔一起来到了艾维的面前。 这是苏维尔第一次真正完全地“爆发”了自己的速度，不考虑转向，不考虑持久力，仅仅只是爆发。他的胫骨由于反作用力的冲击而断裂，骨裂甚至一直蔓延到他的大腿骨。借着这股冲击力，苏维尔像一颗炮弹一样，与子弹起飞，直直地撞在了艾维的面前。 “砰！” 子弹钻进了艾维的肩膀，带走了大片血肉。爆炸的空洞让艾维痛呼出声，他的身体也被这一记冷枪射得向一侧偏转。 “砰！” 趁着艾维身子失衡的短短一瞬，苏维尔迎面一击飞踢，未断裂的那条腿像是一条抡圆的钢鞭，带着猎猎风声，硬生生抽在了艾维的脸上。 “轰——” 艾维像一颗炮弹一样倒飞出去，撞进了乱七八糟的机械里面。 安娜也趁机落井下石，长啸一声，背后铁翼狂震，道道钢铁之羽像是片片飞刀，叮叮当当地射进了那片废墟之中。小骷髅也连连招手，道道光弹夹杂在刀雨之中，朝着艾维射去。 一时间，烟尘弥漫，狼狈之极。 “这下，这家伙总该死了吧。” 安娜和小骷髅两人如同发射弹幕一样，笼罩了艾维的落点。苏维尔凝视着那片爆炸而起的烟尘，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简直像是一次列阵的火力压制。”胡德也收起了自己的狙击枪，拄着枪杆，咂摸着嘴说道，“真是让人怀念的感觉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蓝光陡然从烟尘中亮起。 “小心——” 苏维尔双目一凝，大声喊道。 却还是慢了一步。 一道巨大的蓝色光环，以烟尘深处为中心，陡然爆发。光环如同海浪一般，推开了所有的钢铁之羽、圣光弹和碎石，波及到苏维尔等人的身上，也硬生生将众人弹飞了出去。 “轰——” 蓝色光环所到之处，如同海浪掠过，一片狼藉。机械倒塌、机关破碎，那些艾维的奴隶们也鬼哭狼嚎着四散逃窜。一时间，简直像是地震一般，整个宫殿都摇晃了起来。 安娜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起身来，却还是只能单腿跪地、用手勉强撑起了上半身。她“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恨声道：“是蓝焰家族的秘术……” “蓝焰家族……” 苏维尔倒在了安娜的身旁。直到这时他才想起，眼前的这人不仅是一只接近史诗境界的不死族头目，更是洛伦的哥哥——光荣帝国高级贵族的一员。 艾维慢慢地从烟尘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伤痕密布，血液在他的脚下流成了小河。这不仅仅是因为苏维尔等人的攻击，更因为那些剧烈的电流——他和洛伦一样，都是这个法阵的“献祭”。 电光在艾维的身周纠缠，劈出道道伤口。艾维每走一步，浑身上下就会像花洒一样喷射鲜血。 而他毫不在乎，他的脸上，只有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已经……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我了，哈哈哈哈哈！” 艾维仰天狂笑，手指苍穹。 在那里，光柱射破天际，庇护着光荣之都的圣光天幕越来越薄。 在那里……一道巨大的黑暗旋涡正在缓缓诞生。那是苏维尔曾多次在战场上见过的，天灾本体出世时的模样。 “该死——” 苏维尔怒吼一声，强行催动着自己的双腿，就要向着胡德冲去。 然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般的沉重。他甚至无法移动自己的手指。 瞬间，他的意志也有些模糊，甚至……有些动摇。 “我为什么要和他战斗……为什么……” “我们都是不死族……都……听命于……伟大的天灾……” 一个个念头浮现又破灭，不停干扰着苏维尔的意识。那种感觉糟糕至极，简直像是患上了精神分裂，苏维尔只得拼命地和“自己”的“思维”作战。 艾维依旧狂笑不已：“哈哈哈哈，天灾已经清醒了！！！” “小小的不死族啊，臣服于天灾的伟力吧！” “无论你拥有什么秘密——此刻，在天灾的注视下，必将一览无余！！！” 站立一旁的安娜和胡德，也只觉得一阵浑身发冷、汗毛炸立，仿佛被恶兽注视。然而那目光并非来源于任何野兽，而是来自于天上，来自于那道巨大的黑色旋涡。 天灾似醒非醒之间，仅仅只是一个念头，便已经有了这样浩瀚的威能。 “是谁……吵醒了我了……” 并非是任何语言，而是一种意志的波动，直接灌输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艾维颤抖着手掌，喃喃自语：“就要完成了……马上就要完成了！” “献祭了我自己……献祭了我的妹妹，这个空间法术，就要完成了！” “天灾哦——去看一眼吧！只要看上一眼！” “在那片圣光天幕的下面——隐藏着您最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啊！！！！！” 艾维狂吼着。一旁的王座上，电光汇聚，洛伦的惨叫声愈发激烈。 “不要害怕……妹妹，不要害怕。” 艾维泪流满面，似哭似笑，似疯癫，似崩溃。他颤抖着声音说道：“牺牲，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所必要的牺牲。” “变成不死族吧，妹妹……然后，献出你所有的血液！” “打破那片圣光的天幕！！” “不——”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倔强的声音从王座上响了起来。 洛伦哀嚎着、惨叫着、痛苦地挣扎着。可是尽管如此，她的声音里却依旧蕴含着一股力量，那是一种不屈的傲慢，一种不肯放弃的坚持。不仅仅来源于她贵族的矜持，更来自与她骄傲的灵魂。 “我不会向你屈服的——艾维——绝不！！！！” 电光霹雳之中，一道紫光陡然亮起。 那是一道深沉的、带着强烈亵渎和邪异的紫光，带给众人的感觉，甚至是不输天灾的邪恶与冰冷。 那道紫光以洛伦为中心，瞬间爆发开来，直接压制住了法阵的蓝色电光。 “那……那是……” 艾维傻掉了。 他呆呆地站在王座底下，仰头看着王座上那道紫色的身影。紫光中，洛伦妙曼姣好的身姿若隐若现，在她的身后，紫色的光晕隐隐形成了一道眼睛的形状。魔瞳张开，俯视着王座下的所有人。而瞳孔的中心，一抹剧烈不可直视的紫色亮点，正是洛伦的右手手掌。 “那是……” “祸乱？！！！” 安娜震惊的声音传来。 “那是祸乱的力量？！” “不——这不可能！！！”艾维不可思议地大声吼道，状若疯狂，“你怎么可能拥有祸乱的力量——你怎么敢，去接触祸乱？！最傲慢，最矜持，最自豪于贵族血脉的你……” “是你？！”忽然间，艾维似乎反应了过来，他猛地扭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安娜，“你带她去了祸乱世界？！” “她被感染了？！”安娜也显得极度不可思议，她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洛伦，“她居然已经被感染了吗？！”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以洛伦为中心的法阵，电光突然变得紊乱了起来。受到祸乱之力的干扰，这些电光变得无所适从，混乱不堪，再也无法构成一道完整的法阵。 光柱瞬间黯淡了下来。 天穹之上，那片湛蓝的天空，也一下子变得混沌不堪。那道穿透了天幕的光柱，突然开始扭曲，就像是被干扰了信号的电视屏幕。 天幕后面，那座雄伟城市的剪影，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 “不——” 艾维不甘心地大吼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强硬地闯入了众人的脑海。 “是你……吵醒了我吗？” “无论有什么理由……不可饶恕！” 愤怒。 仅仅一丝丝的愤怒，却令众人感到一阵脊背发凉。众人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行驶于海面的小舟，迎面瞧见了一座巨大的冰山。然而冰山的下方，却是更加庞大、完全看不见边界的暗影。 这就是天灾的伟力。 “不……” 艾维不甘心地怒吼着，却无济于事。 他的身体开始片片崩裂。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个蓝焰家族的叛徒、神秘学大师、接近史诗级的死亡骑士，这个似乎背负着巨大秘密的人，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便已经化成了灰烬。 天灾的目光，似乎已经落在了这一片土地上。 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被捏紧。尽管他的心脏早已不再跳动，可是那种灵魂都要被冻结的感觉，却还是让他心悸不已。 天灾的目光仿佛如同实质一般，擦过艾维化作灰烬的躯壳，直直地冲着苏维尔望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洛伦爆发出的紫光突然开始收紧。 冲天的光柱骤然明灭，闪动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光柱的光芒陡然扩张，将苏维尔、小骷髅、安娜、胡德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下一个瞬间，光柱缓缓消散。 风停云止，天空中的巨大旋涡也不复旋转。那片湛蓝色的天空，宛若海市蜃楼，缓缓退去。随之而来的，是荒芜之地上空永不消散的深沉阴云。浓浓的黑云再一次铺满了整个天空。 只留下天灾的本体，一个巨大的黑暗旋涡，还在静静地漂浮、旋转着。 而血怒男爵的城堡里面，一片狼藉的王座之下。 苏维尔、洛伦等五人的身影，俨然已经消失无踪。 第41章 卷末总结 第一大卷结束了。 一点点来吧。 最初的大纲是个最简单的三幕式，走三步，也就结束了。整个大卷的任务只有两个，一个是给个线头，关于安娜背后的那个“隐秘教会”和艾维背负的“巨大秘密”，顺着这俩，再开始往下拆主线。再一个，就是把这几个人物介绍出来。 硬要打分的话，给自己打五分吧，十分制。 胡德这个角色我还算满意，算是抓住了他的节奏感。安娜和苏维尔就差一点，还很模糊。小骷髅不提了，没啥戏份，艾维我写得也很差。自己读了读，有种很刻意、很生硬的感觉。 洛伦写的就是一坨狗屎。 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摇摇晃晃，走得很不漂亮。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把故事扯下来了，把最初的大纲完成了。所以给个五分。 再说说自己。 我给自己取名叫“李烂树”，是真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也”。我构造人物很一般，感觉抓不住他们的核心，堆情节又很乱。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爽点。我以为的“爽点”跟大家普遍在提的“爽点”好像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本来笔名想叫李狗屎，或者叫李自闭。最后还是李烂树吧，也好听一点。 没有天赋，也不勤奋。就是想讲个故事。 想讲个故事，这就是我最初的初衷。我想给大家展示一些东西，一点精心构造的小东西，然后期待——非常期待——你们的脸上能够露出惊讶和赞叹的表情。 那就是我想要的。 然后再说说以后。 下一卷开始，我会尽量稳住更新，也稳住自己的情绪。我属于“没有反馈就会手抖”的类型，偏偏大家都知道，新人总得先熬一阵单机。就……写吧。反正除了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在扒各种红书，学习人家的大纲安排。尽可能地让我脑子里的“爽点”和大家一直在说的“爽点”统一起来。与此同时，我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效果怎么样，哪怕不及格，也要把这个故事推下去。 讲个完整的故事，就像过了一次副本。不管评分怎么样，总归有经验拿。 最后的最后，希望我能稳稳地把这个故事讲完。也希望有人能够走进我的故事里面。 期待能有人走进我的世界，与我和我的角色共舞。 第42章 佣兵与酒馆 “那咱们一会儿酒馆见。” 从冒险者公会里面走出来，纳斯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笑着对身旁的人说道。 三五个人，都穿着皮甲，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家伙甚至穿着全身铁甲。从他们身上甲胄的残缺可以看出，这是一群身经百战的老兵。 老兵们刚刚从冒险者工会里交了任务、领了钱，现在他们要去“找点乐子”。 “真的不一起吗，纳斯？” 身穿全身铁甲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也两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吧。” “纳斯可瞧不上这小镇子里的姑娘们。”他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间，猥琐地笑着，“‘暴狼佣兵团’的‘牙’，人家一贯是在大都会里面，勾引那些贵族小姐。” “少他妈胡说。”纳斯笑着骂道。 一众老兵们站在夕阳下，说笑打闹了一阵，流氓气十足，却又血腥彪悍，透着一股干猛的气息。纳斯挥别了他的同伴，把钱揣进腰间，摇摇晃晃地吹着口哨，沿小路向西边走去。 落金镇的夕阳，是光荣帝国第一边境线上的一处名风景。尽管这座小镇由于靠近荒芜之地，往来的大都是些脚步匆忙的军人和佣兵。但也有不少诗人、贵族和艺术家慕名而来，为这座小镇的夕阳作画吟诗，流传芳名。 迎着这夕阳行走，纳斯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时近深秋，晚风有些清凉，道旁的树叶随风摇摆，不时飘落下来一两片，显得那样唯美而悠闲。 踩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道路两旁的商家大都已经开始关门上板。妇人们头顶着箩筐，另一只手牵着孩子，嬉嬉笑笑地往家里赶。这场景是那样的和平安宁。 纳斯行走在这油画一样的小镇中，内心也感觉到了阵阵祥和。他吹着口哨，心里想着接下来的假期。明天他们将出发前往崖山城，在那里有他娇艳风骚的老情人，查泰莱夫人。贵族夫人的身姿和“手段”，可远非这小镇的姑娘能比……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纳新转过一个街角。 迎面朝他走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 高个的是个有些过分消瘦的男人，他大约身高两米左右，可是身上全无肌肉痕迹，整个肩膀垮塌下来，就像一根细细的竹竿。他身边的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脸上带着一条轻薄的粉色纱巾。 纳斯微微侧了侧身，让过了两人。突然之间，一阵晚风吹拂，微微掀起了少女的面纱，露出了少女姣好面容的一角。 纳斯忽然愣住了。 这并非是被少女的美貌所震撼——尽管那惊鸿一瞥的确令他惊艳，可纳斯阅女无数，也不至于此。令他呆立当场的，是少女脸上的一抹红晕。 那是怎样的一种色彩呢，竟让纳斯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是酝酿百年的果酒，是一股迷幻芬芳的氤氲，是美妇微醺、趴在他耳边呼出的香气。少女脸颊上的红晕，是醉酒后泛上肌肤的那种红晕，却直接映射在了纳斯的心上，令他仿佛也染上了几分醉意。 不，不是仿佛，纳斯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嘿……姑娘！” 纳斯突然出声叫住了那个少女。 两人刚刚擦肩而过，离得并不远。纳斯醉醺醺地伸出了手，伸向少女的面颊，想要摘下她的纱巾。 “女孩，你可真好看……” 孟浪的动作，令纳斯自己也恍惚惊诧。他自诩情场老手，绝非那种不知好歹的孟浪流氓。就算是他真的对这少女一见钟情，也绝不会这样唐突，而是有千百种手段和温柔来慢慢接近。 纳斯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好像……醉了，而且醉得很深。 “啪！” 少女身旁的高个男子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纳斯的手腕。 纳斯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 他龇牙咧嘴地挣扎了两下，却无法挣脱。男人的手就像钢圈一样，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腕骨。纳斯朝那男人看去，却被男人衣袖下伸出的手掌骇得一惊——太瘦了，皮包骨头，完全没有脂肪和肌肉的痕迹。连同他的小臂一样，好似赤裸裸的骨架。 完全没有肌肉的手掌，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纳斯正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那矮个的少女说话了。只见她嗔怪地看了高个男人一眼，说道：“骨，你放开他。” “又不是他的错……看见了我的脸，是他自己倒霉而已。” 高个男人斜眼看了她一下，松开了手掌。 纳斯捂着手腕，蹬蹬倒退两步，揉着自己的腕骨，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一样。 “骨……是这男人的名字吗？呵，还真是贴切……” 纳斯心里想到。不知为何，那股莫名的醉意已经消散了不少。 “不要节外生枝嘛。”少女拍了拍男人的手臂，两个人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等！” 纳斯突然出声喊住了两人。 “嗯？” 二人转过头来。 纳斯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美丽的少女？”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摆了摆手，嬉笑着说道：“我叫酡颜。” 说着，也不多做纠缠，便转身离去。 “酡颜……吗。” 纳斯看着少女夕阳下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痴了。 “也是……非常贴切的名字啊。” …… 推开酒馆的木门，热气混合着喧闹扑鼻而来。 众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环境内，身体散发的热能将小屋烘得极闷极热。偏偏再加上佣兵们的体味、各种酒香和肉香，屋里的气味实在谈不上令人愉悦。 这是一场狂欢，属于战士们的狂欢。 纳斯走进酒馆内，一下就被吧台前的一张木桌吸引了视线。 一位小麦肤色的少女坐在木桌的一边，另一边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两个人手握着手，手肘撑在木桌上，俨然正是在掰着手腕。 少女细胳膊细腿，尽管小麦色的肌肤看上去比普通的女孩要结实许多，但是和对面壮汉那钢铁般盘虬的肌肉比起来，还是显得过分纤细。甚至让人担心会不会直接被壮汉掰断。 然而少女的脸上却是一片淡定，对面的壮汉的脸上却是一片紧张。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为那壮汉加油。 “加油啊，穆，干掉副团长！” “你要是能赢了她，今天晚上的酒钱我包了！” “给咱们暴狼佣兵团的男人争口气啊！” 少女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壮汉，笑着问道：“准备好了吗？” 壮汉的脸颊上甚至溢出了汗水，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三——二——一——” “开始！” “砰！！” “开始”的“始”字甚至还没有落地，壮汉的手腕已经被砸在了桌面上。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被掀得一晃，屁股都坐不稳了，轰然往一旁倒去。 “吁——” 围观者嘘声四起。 壮汉狼狈地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少女放声大笑。她一只脚搭在旁边的木凳上，另一只手去端木质的酒杯，那样的豪爽大气。少女两条腿极长，甚至比走秀的模特还要长上一些。小麦色的皮肤下隐隐显露出肌肉的痕迹，却又不会影响腿部的曲线，显得结实而健康。 “咕咚……咕咚……” 少女仰着脖子，将酒杯里的麦酒一饮而尽。浊黄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滴进了她胸前的皮衣里。少女毫不在意，用手随便一抹，把酒杯丢在一旁。 “拿钱拿钱！”少女哈哈大笑着说道，“赶紧的赶紧的！” 众人怨声四起，不情不愿地解开钱袋。 “哟，挺热闹啊。” 纳斯走到木桌旁，扯了个凳子坐下，笑着说道，“又在骗大家钱吗，缇娜？” “哟，纳斯！”缇娜冲着纳斯打了个招呼，哈哈一笑，拍着桌子说道，“要不要来一局啊？” “来吧纳斯！！” “干掉她！！！” 刚刚输了钱的围观众人顿时开始起哄，“我们押你赢！” “别逗了。”纳斯哈哈一笑，摆着手说道，“我可不想在大家面前出这么大个丑。” 众人顿时嘘声四起。 “滚蛋！都给我滚蛋！”纳斯轰走了众人，坐在缇娜的对面，伸手抓过来一杯麦酒。 “大熊他们呢？”缇娜笑着问道。 “找乐子去了。”纳斯随口答道。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把刚才偶遇那两个“怪人”的事告诉对方。 “团长呢？”纳斯出声问道。 “被镇长和贵族们请去参加宴会了。”缇娜撇了撇嘴，“他就是喜欢这种活动。” “没办法，团长嘛。”纳斯耸了耸肩。 “哼，其实那些贵族们无非是看在这玩意儿的面子上。”缇娜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铛”地一声扎在了木桌上，狠狠地说道，“咱们在他们眼里，无非就是一群野狗。” “我真不知道，团长干嘛非得巴结那群满脑肥肠的蠢货……” 纳斯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给缇娜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说话注意一点。 缇娜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酒。 就在这时，也许是见这桌气氛不对，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他在纳斯和缇娜的中间坐下，高举酒杯，大声喊道：“敬暴狼佣兵团！” “敬暴狼佣兵团！！！” 满屋子的勇士顿时开始放声大吼了起来，一时间鬼哭狼嚎，众人高举酒杯，纷纷一饮而尽。 “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尽情地开心才对！” 大叔把酒杯往桌上一摔，伸手去搂纳斯的肩膀，哈哈大笑。 缇娜咧嘴一笑，倒也没有出言反驳。 “哦，对了。”大叔突然压低了声音。他伸着脖子，神秘兮兮地冲两个人说道，“前段时间帝都那事儿，你们听说了没？” “据说有人在帝都的天幕上开了一个大洞！” 第43章 黑袍 这话一出，纳斯和缇娜都是一愣。 纳斯皱着眉，仰了仰头，做回忆状：“倒是有所耳闻……但是没有更多细节。” “你有情报？”缇娜蹙眉问道。 大叔点了点头，嘿嘿笑道：“我有个朋友，跑商帮的，走帝都到前线的这条路。今天白天的时候我正好在落金镇里碰见了他。” “怎么回事？”纳斯用手指敲着木桌，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细说说。” “嗨，他也知道的不多。”大叔摊手道，“他一个小商人，能知道多少。” “不过，出事的那天，他正好在帝都。他说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着，天空上突然就卷起来一个黑云旋涡，特别大，能罩住半个帝都。” “黑云？旋涡？”缇娜蹙眉道，“听起来有点像是天灾的本体？” “天灾要是降临帝都，整个光荣帝国早就炸翻天了。”纳斯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又对着大叔说道，“你继续说。” “我那朋友也是这么说的。起初大家以为是天灾本体降临，都慌得不行。后来才发现，那个大漩涡不是天灾，而是一种……怎么说呢，通道？漏斗？” “漏斗？”缇娜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是在漩涡的中心，那一小片天空上，出现了一块很奇异的景象。”大叔煞有介事地说着，就好像他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据说是一条光柱，从上往下，从天空更远处向下射过来。” “那个应该是幻象。”纳斯却摸着下巴分析道。 “还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土地上都冒着绿气。” “那应该是荒芜之地。”提娜和纳斯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还有啊，最令人惊讶的，是画面里还出现了一座城堡。”大叔伸开双臂，比划着说道，“城堡建在一条骨龙的脊背上，用肋骨和脊椎当底座。” 纳斯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思索着说道：“那应该是某个不死领主的领地……” “再然后呢？”缇娜追问道。 “再往后，就没了。”大叔耸了耸肩，“我那朋友说，那个旋涡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还没等大家来得及反应，就自己消失了。什么光柱、城堡，也都消失了。” “那索性没出大事。”缇娜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下来。 “官方有什么解释吗？”纳斯却追问道，“军方，圣光教会，贵族议会，给什么解释了吗？” 大叔摇了摇头：“说是还在调查。” “啧……这可真是。”缇娜往后一仰，两条大长腿架在桌子上，面露不屑，“一群素餐尸位的废物。” “不过也不难猜。”纳斯摸着下巴，皱着眉头，思索着分析道，“我估计……是不死族里哪个领主想不开了，想用空间法术破开圣光天幕。结果失败了，也就不了了之。” “哇哦，你这个分析。”缇娜夸张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是光学反射、海市蜃楼呢？” “圣光天幕屹立这么久，连天灾都能扛得住，哪个不死领主有这本事，敢在天幕上凿洞？” 纳斯摇了摇头：“也说不定。据我所知，八大贵族里的蓝焰家族，就有自由穿越圣光天幕的法术。” “那是八大贵族啊。”缇娜摆手道，“他们还能自己拆自己家的天花板吗？” “我的意思是，这种法术不是没有。被某个不死领主掌握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纳斯出言反驳道。 突然，整个小酒馆安静了下来。 人类有一种很神奇的本能。当在某个嘈杂的环境中，一部分人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本能地选择噤声，并开始张望。据说这是由于原始人们要在森林中，根据鸟鸣的声音来判断环境是否安全。 缇娜和纳斯本来在争论着什么，突然感觉到周围嘈杂的环境变得安静了。这诡异的安静迅速波及了整个酒馆，方才还吵闹得要掀翻屋顶一样的酒馆，霎时间竟无人出声。 纳斯皱着眉，向酒馆门口张望过去。 木门开着，深秋的夜风吹进屋内，有些清凉。 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进来。 高个的那个，足有一米八几，矮个的则只有一米五左右。两个人都穿着一件黑色长袍，矮个的尤为夸张，披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斗篷，把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斗篷下面似乎穿着某种铠甲，肩头两块肩甲撑起了斗篷，使得别人无法判断他的体态。 两个人跨步走进了酒馆，所经之处，一片寂静。整个酒馆的人都朝着两人望去。 “黑袍……” 纳斯轻声说道。 “哼！” 缇娜冷哼一声，手掌摸上了扎在木桌上的匕首，似乎就要暴起伤人。 纳斯按住了她的手腕，给她递了个眼神，摇头道：“等等再说。” 一高一矮两个人慢慢走进了小屋的内部。 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目光简直可以凝成实质，将二人燃烧。 “喂！朋友！” 这时，缇娜突然大声喊道，“来这边坐吧！” 纳斯楞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 高个的那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脸隐藏在兜帽衫的阴影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移步朝着纳斯所在的木桌走来。 大叔自觉地缩着脖子，让出了位子。一高一矮两个人在木桌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酒馆里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也不知是从谁开始，众人开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大家也不再直勾勾地盯着那二人看，而是不时用余光瞥上一眼。酒馆里渐渐重新恢复了嘈杂和喧嚣。 “朋友……”缇娜两条长腿架在桌上，一只手里攥着一把匕首，上下抛飞把玩。身前的木桌上，还兀自扎着一支匕首，寒光闪闪。她斜视着高个的男人，冷冷地说道：“藏头露尾，可不算好汉。” “风沙大，穿个袍子而已。” 谁知，那黑漆漆的兜帽衫下，却传来了一道颇有些轻松阳光的声音。只见高个的男人把兜帽一摘，露出了一张清秀俊逸的脸来。 他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正是苏维尔。 纳斯和缇娜二人见他这样坦荡，似乎果真是个普通的过路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纳斯用眼神稍稍安抚了一下缇娜，出声问道：“朋友……可是从南方来？” “南方？”苏维尔一愣，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铁石联盟！”缇娜表情极为不爽，她坐直了身子，拍了下桌子，“装什么蒜！穿得黑漆漆的，来挑事儿吗？！” 苏维尔挑了挑眉毛：“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说你装什么傻……”缇娜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就要起身发难。纳斯一把拽住了她，递了个眼神过去，不紧不慢地对着苏维尔说道：“朋友……在光荣帝国，黑色，可是亵渎的颜色。” “黑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穿。这个习俗……朋友莫非不知道么？” “……”谁知，对面这人的脸上还真露出了一丝不解。 纳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二人。摘下兜帽的苏维尔，面容卖相颇佳，是个清清爽爽的英俊青年模样。而坐在他一旁的小矮子，却始终没有摘下斗篷。甚至在他的脸上，还罩着一个暗金色的巨大面具。面具和兜帽一起，将他的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丝端倪。这小矮子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寸肌肤裸露在斗篷外面。 这不由得纳斯不心生怀疑。 他面上却不漏声色，只是轻笑了一声，推了一杯麦酒，给苏维尔递上前去。苏维尔迟疑了一下，接过酒杯，端起来饮了一口。 “在我们光荣帝国，黑色代表亵渎，代表邪恶。”纳斯用手指瞧着身前的木桌，一手托腮，身子微微前倾，对着苏维尔缓缓地说道： “在千年血战之间，我们光荣帝国曾经出现过一个叛徒组织。他们违背圣光的教导，研究古奥术帝国的禁忌魔法。有的人甚至研究天灾之力，研究邪能与祸乱，试图窃取宇宙邪力为己用。” “这些人称自己为先驱者，为天才，为导师；但他们其实就是一群疯子，一群狂热的邪恶者。他们统一穿着黑色长袍，并以此为标致，在光荣帝国一度掀起了极大的风波。” 缇娜突然插嘴，不屑地说道：“当然，这群疯子后来都被剿灭了。” “不错。”纳斯点了点头，“那场运动被称作……猎巫运动。” “也正因为如此，在光荣帝国，身穿黑色长袍招摇过市，会被视为挑衅圣光教会，乃至挑衅帝国。”纳斯盯着苏维尔的脸，认真地说道，“这是写进法典里的法律。” “当年猎巫运动的末期，有许多黑袍都逃去了你们铁石联盟。”缇娜手里握着匕首，歪着嘴，表情显得十分不爽，“你穿着这身衣服闯进我们暴狼佣兵团的聚会……是不是想挑事儿啊？！” 缇娜猛地一踹木桌，手里的匕首直指苏维尔。 “哗啦！” 桌上的酒杯倒得七七八八，浊黄的酒液洒了满桌。 苏维尔面露微笑，伸出双手，摊手道：“第一……我的确不知道关于‘黑袍’的禁忌。这身衣服是我们从……山贼那里抢的。我要是早知道，就去换一身灰白色的袍子了。” “第二，我也不知道你们暴……暴什么来着？” “暴狼。”纳斯接嘴道。 “这名字起的真一般。”苏维尔耸了耸肩，“你们暴狼佣兵团正在这里开宴会。我只是路过这个小镇，来打听打听情报而已。” “这个解释，你觉得够诚意吗？” 缇娜看着苏维尔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知为何，感觉愈加愤怒。她冷哼一声，手里的匕首反握，另一只手按着身前的木桌，随时准备发力暴起。 就在这时，一个托盘突然轻轻放在了众人面前的木桌上。 “几位客人……还请，给我一个面子。” 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来在了几人面前。他样貌斯文，颇礼貌地微笑着，轻声说道。 第44章 黑夜 来人大约三四十岁上下，微笑起来，脸上有些浅浅的皱纹。戴一副金丝眼镜，相貌清癯斯文，声音温柔儒雅，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本来冲着苏维尔剑拔弩张的缇娜，突然脸色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客人，何必把桌子弄得这么乱呢。” 中年男人把托盘放在桌上，开始收拾起了一桌的狼藉。一边收拾，他还一边笑着数落道，就像邻家的大叔数落淘气的孩子。 缇娜手忙脚乱地把匕首收了起来，又无意间看见了那把被她扎在桌上的匕首，脸色更红，赶忙将那把匕首拔出桌面。匕首在桌面上扎出了一个坑洞，缇娜颇不好意思地用手擦拭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这伤痕是擦不掉的。女孩的表情一时间竟有几分局促和可爱。 苏维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缇娜。缇娜注意到了苏维尔的视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盘东西，是我夫人特地为大家做的。算是一份小小的礼品，希望大家不要在这样欢乐的夜晚里争吵。” 中年男人带来的托盘里，有几碟果盘，还有几分肉卷，几瓶果酒，看上去精致美味。他这样一来，缇娜和纳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就不愿再说些什么。 “咱们落金镇啊，地处帝国边界，离荒芜之地不远，离铁石联盟呢，也不远。一向是人多眼杂。” 男人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微笑着劝和着众人。苏维尔敏锐地发现，男人的两条手腕上，都有着一个长长的、狰狞的伤疤，似乎是被人用刀尖挑去了筋脉。他在收拾桌面的时候，手腕也一直在抖，尽管幅度比较轻微。 “要我说，什么不死族、混沌恶魔，也就算了。咱们人类何苦为难彼此呢。”男人把一桌的狼藉都收拾干净，一边笑着说道，“我是不懂政治，也不太懂历史。但是同为人族，还要分成两三个阵营，成天提防来算计去，我觉得不好。” “最起码，在鄙人的小店里面，来者都是客。希望大家和和气气地。”男人冲着桌上的四个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说道。 说罢，转身离去，走进了吧台后面。 酒馆老板走后，桌上的氛围一度有些尴尬。缇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自己吞了回去。她纠结地挠了挠头。 “就给老板一个面子吧。”纳斯似乎看透了缇娜的意思，笑着出声提议道，“既然来到这里，就是缘分。我们暴狼佣兵团也愿意请朋友一杯酒喝。” 苏维尔笑了笑，不置可否。 缇娜“切”了一声，撇过头去。 纳斯见状，调笑着说道：“怎么，感兴趣啊？” “啊？”缇娜做不解状。 “那个老板。”纳斯笑着说道，“你不就喜欢这种大叔型的，斯文儒雅……” “胡说什么！”缇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一巴掌拍了过去，呵斥道，“人家……人家有夫人了，你没听见吗？” 两人打闹了一阵。一个佣兵团的成员突然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他先是看了苏维尔一眼，又毫不介意地凑到桌旁，小声说道：“不过说起这位老板啊……还真有段故事可讲。” “哦？”缇娜颇感兴趣地看了过去。 “这位老板的夫人，曾经就是铁石联盟的公民。”那人小声说道，“据说，还是一位间谍！” “啊？！”缇娜惊呼一声。 “我也是听镇子里的朋友说的。” 那人用八卦的语气、娓娓道来： “据说这位老板曾经是个大夫，在离这里不远的镇子里面开了个医馆。他的夫人是个间谍，由于上线被抓，整个任务都搁浅了，她也就滞留在了那座小镇。时间一久，她也回不去铁石联盟，索性就定居在了这里。” “两个人相识相恋，幸福美满。那位夫人也绝了回铁石联盟的心，甚至十几年来，都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一位间谍。” “结果有一天，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东窗事发！有人把消息告密给了镇里的贵族和圣光教会的主教。” “啊！”缇娜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巴。 “尽管那位夫人已经多年没有从事过间谍活动，可她的身份到底是洗不白了。这位老板……也被捉进了监狱，挑去了手筋。” “啊……”缇娜心疼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维尔想起了那男人双手手腕上的伤疤，还有他收拾东西时颤颤巍巍的动作，不由得摇了摇头。 “可是……那位夫人是怎么活下来的？”纳斯皱了皱眉，出声问道，“如果证据确凿，这位夫人理应被秘密处决才对。” “唉。”那人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要是真死了，可能倒还好了。” “也不知道那些脑满肥肠的贵族们怎么想的，他们对老板和他的夫人说，鉴于这些年来你们的确没有从事过间谍活动，可以法外开恩，免你们一死。” “但是，你的夫人来自于铁石联盟，要想在我们光荣帝国里生活下去，必要的‘净化’和‘教育’决不可免。” “净化？教育？”苏维尔不由得插嘴反问，他的心里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人看了苏维尔一眼，又看了纳斯一眼。纳斯冲他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哈，说是净化、教育。其实……呵！不过是恶毒的羞辱罢了！” “一个被抓进监狱的女间谍，和一群脑满肥肠的贵族、主教，还能发生什么事？” “这……”缇娜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难道……” 那人点了点头，叹息着摇了摇头：“据说当天夜里，他的夫人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连人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这群混蛋！”纳斯猛地一拍木桌，低声怒吼道，“要是有罪，就痛痛快快杀了，要是没罪，就痛痛快快放了！这样羞辱折磨，有什么意义？！” 缇娜也是一脸的不忿，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怒气冲冲。 “羞辱……折磨。”苏维尔突然低声冷笑了一声。他想起了曾经在荒芜之地上，一群不死族绑架了洛伦时曾说过的话，他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嘲讽：“折磨人类，摧残人性，以此获得快乐……我一直以为，这些是那些愚蠢、肮脏的不死族才会干出来的事。” “没想到，人类也会。” 此话一出，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苏维尔这一句话等于将整个人类都骂了进去，偏偏众人还无法反驳。最懂得如何伤害人类的东西……似乎，就是人类本身。 “唉……”纳斯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凑到苏维尔酒杯的边缘处，轻轻碰了碰杯沿，然后自顾自一饮而尽。 苏维尔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后来呢？”缇娜轻声问道，这故事让她心痛到连询问结局都不敢，“他的夫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人知道。”那人摇了摇头，“那件事之后，他们就被放逐出了那座镇子。不久后，就来到了这座落金镇定居。” “也许是他还保留着一些医术吧，也许是连神明都瞧不下去，赐予了这对可怜的夫妻一些奇迹。他的夫人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手筋被挑断的他也无法再行医，只好在这里开了一间小小的酒馆。” “他的夫人……似乎从那件事之后，精神上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很少出门，也几乎不怎么露面。即使是出门购置东西，也都是带着厚厚的面纱，不愿意和别人交谈。” “唉……”缇娜心疼地叹了口气，“经历了那样的事……可能，已经对人类失去了信心了吧。” 众人沉默了一阵。 纳斯突然开口问道：“刚才你说，他们本来居住的小镇离这里不远。那些贵族后来没再骚扰这对夫妻吗？” “哈，说来可就痛快了！”那人猛地一拍木桌，却又随即面露尴尬之色，“好吧……其实也不是痛快的事。” “那件事发生之后不久，在一次不死族的反扑中，一小股不死族冲破了防线，来到了后方的这几座小镇。” “也不知怎么地，其中就有一个死灵法师，跑到了那座小镇，唤起了尸潮。整座小镇都被夷为了平地，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包括那些贵族、主教，无一生还。” “活该！”缇娜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但又随即觉得，为了不死族对人类的杀戮叫好，实在是不大应该。于是改口道：“我……我是说，那些贵族们死有余辜！” “但是可惜了镇子里的那些平民……”纳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桌上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众人似乎各有心事，表情也变得有些沉郁。 “难怪这位老板会说出那样的话……”缇娜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纳斯摇了摇头，“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在他的身上竟然看不出阴郁和怨恨。实在是……很了不起。” 苏维尔也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过了这一番谈话，桌上众人的距离不知不觉被拉近了些许。纳斯不时与苏维尔聊上两句，苏维尔也乐得回应。几杯酒下肚，纳斯和缇娜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醉意。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馆里的气氛热闹至极。那些没有听到这悲伤故事的佣兵们，大声地笑着、大声地喊着，划拳、玩笑、互相谩骂、互相搂抱，放肆地释放着自己的快乐。 就在聚会的气氛几乎要达到最顶点的时候，木门，突然开了。 深秋的夜风带来几丝凉爽，扫进了这座闷热的小屋。与此同时，也刮进来几丝……血腥味。 纳斯抽了抽鼻翼，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纳斯！！！副团长！！！” 推门进来的那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他满身血污，在地面上艰难地爬行着，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大事不好啦！！！！” 他尖锐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瞬间盖过了所有喧闹。 “是尸潮！！！” “不死族入侵啦！！！” 第45章 新骨 酡颜 喧闹声逐渐退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喊出那句话，似乎已经消耗了那人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口吐鲜血，兀自呢喃着说道：“快……快……是尸潮……”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脑袋一歪，咽了气。 “混蛋——” 缇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她猛地把桌子一掀，满桌的酒杯餐盘叮叮当当摔了一地。她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手弩，弩机上弦，银光闪闪的弩箭直直地指着苏维尔的脑袋。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哗啦——” 一瞬间，整个屋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方才还推杯换盏、纵声欢笑的一群人，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所有人全都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刀、枪、弓箭，全都直直地指向了酒馆深处的苏维尔。 霎时间，苏维尔被整个屋子的人围在了中间。 他兀自坐在木凳上，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无奈地说道：“不是我。” “那他妈还能是谁？！”缇娜一只脚踩在木凳上，彪悍霸气十足。她用手弩指着苏维尔的脑袋，大声喝问道：“我早看你这一身黑袍有问题——你就是个死灵法师吧，对不对？！” “催动尸潮的法术核心在哪里？！快说！我们留你一具全尸！” 苏维尔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哪里像个不死族了？” “少废话！”缇娜怒声喝道，“你身边这个小矮子，藏头露尾，连话都不说，肯定是你的召唤物吧？！” 苏维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在他把手掌伸向背后，准备施展法术的时候，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个佣兵突然呻吟着爬了起来。 “老皮！” 一个与他相识的佣兵大喊着，走上前去，“你还活着吗？！喂，老皮还活着！！” “别靠近他！！！” 一旁的纳斯突然大声喊道。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那个被称作“老皮”的佣兵忽然蹦了起来，直接冲着那佣兵扑去。那人被吓得一愣，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老皮”翻着白眼，张开双臂，口中涎水混着血液直流。宛若野兽一般，扑在了那人的身上，张大了嘴巴，一口朝着那人脖颈咬去。 苏维尔微微蹙眉，给他身边的小骷髅递了一个眼神。 “唰！” 小骷髅一招手，一道圣光弹朝着“老皮”的脑袋飞去。 “嗷——” 圣光入体，“老皮”惨叫一声，浑身冒起了黑烟。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不再挣扎，压在了那佣兵的身上。 那人劫后余生，后怕地扭过头来，看着救了他一命的“小矮子”。 “现在，能证明我们的身份了吗？”苏维尔摊着手，无奈地说道。 圣光。 代表秩序的高维生物，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秩序之力”。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就如同是这片世界的“光”。最炙热，最光明，最堂堂正正的力量。 即便是同为人类的铁石联盟都无法掌握。只能由信仰最坚定的圣光信徒们施展。 这一手圣光弹，直接让缇娜和纳斯愣在了原地。 “这……”缇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个斗篷下面，原来是一位圣光牧师吗？他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还要带上面具……” “不，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会和一个铁石联盟的家伙结伴而行？” 种种思绪交织在缇娜的脑海里面，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手圣光弹还是证明了苏维尔他们的身份。缇娜等人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可以使用圣光的“圣光牧师”，居然会和一只不死族混在一起。 佣兵们纷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纳斯有些尴尬地走上前来，赔礼道歉道：“抱歉……我们有些唐突了……” 苏维尔摆了摆手，示意并不在意。 这时，嘈杂的声音从小酒馆敞开的木门里钻了进来。 人类的嘶吼声、叫骂声，各种惨叫声，还有兵器交击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传进了这个狭小的酒馆。 外面，似乎已经天下大乱。 纳斯顾不上再和苏维尔纠缠什么了。他高举右臂，大声喊道：“暴狼佣兵团！！！” “吼！！！” 一众佣兵纷纷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听我的命令——出击！！！” “吼——” 宛若群狼出洞，一群人狂吼着、嚎叫着，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冲出了酒馆大门。 夹杂在人群中间，苏维尔也冲了出去。 从荒芜之地逃进了光荣帝国，躲避开天灾注视的他，情绪一直都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穿越者，毫不意外地保持着“人类”的自我认知。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不死族，一旦暴露在人类面前，就是人人喊打的结局。 这种矛盾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里。当遇到“尸潮”这样的事件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冲出酒馆，想要和这群佣兵一样，和不死族大战一场。 走出酒馆之后，清冷的夜风瞬间让他的脑海清醒了不少。 出现在他眼前的，俨然是一场人间地狱。 火焰，地狱的蛇吻舔舐着这片流满了鲜血的土地。火蛇卷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房屋，点燃了一垛又一垛粮草和干柴。而魔鬼的身影在火焰中穿行着，丧尸们一瘸一拐地行走在街道上，循着新鲜血肉的气味，撬开一家又一家房门。 一旦某个人落入了丧尸的包围，等待着他的，只有被同化成丧尸这一条道路。 不仅如此，被火焰烧死的，被刀剑劈死的，甚至慌乱之下被人群踩死的，无论死亡的方式如何，一旦落入了“死亡”的领域，便会被硬生生从长眠中拽出来，化为无边尸海的一员。 这就是“天灾”。如同疾病，如同瘟疫，如同不可抗拒的灾难。 “该死的，圣光天幕破裂了吗？！” 佣兵们迅速投入了战斗。纳斯一刀把一头迟钝的丧尸迎面砍成了两半，一边大声问道。 “不！还没有！” 佣兵团里，一个法师打扮的人大声回答道，“没有检测到天灾的意志！” “那他妈就是有死灵法师了。”纳斯啐了口吐沫，恶狠狠地说道，“别让老子找到你——” 死灵法师。最早源自于光荣帝国里名为“黑袍”的一个组织。他们崇拜死亡，模仿天灾，试图通过掌控死亡的方式，将自己变成和天灾一样的存在。 整个不死族的存在方式，就是以天灾为核心。天灾收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灵魂，再将这些灵魂搅碎、分发出去。“死亡”这个领域就是他无边的触手。 而死灵法师，就是把自己放在“天灾”这个位置，人为地制造一个灵魂旋涡。以死亡为媒介，硬生生制造出一片尸潮，并借由搅碎的灵魂源质壮大自己。 然而，最讽刺的是，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灵魂旋涡开启，伴随着尸潮的壮大，卷进来的灵魂也会越来越多。怨念、忿恨、种种邪念也会越来越恐怖。作为超脱于这个位面的神级存在，宇宙三大邪力之一，天灾自然可以承受这无限扩张的灵魂旋涡。但是以区区人类之力，却根本无法承受这永不停歇的邪恶力量。 每一个死灵法师的末路，永远是被自己创造出的邪力所搅碎，无一例外。可荒唐的是，总会有人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天才”，是那个例外。 圣光天幕未破，天灾的意志并未降临。那么驱动这尸潮的力量就只有一个——一个不怕死的、疯狂的“死灵法师”。 苏维尔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它和苏维尔身上的黑色长袍一样，都是从荒芜之地上带来的物品。长剑迎面斩断了一只猛扑过来的不死族，寒冰之力迅速蔓延，将这只丧尸冻成了两块冰块。 “啪！” 苏维尔微微侧身，冰块擦着他的胳膊摔在了地上。尸体破碎，摔成了大小不一的十几个尸块。 “哟，懂点法术？” 缇娜手持着两把匕首，鬼魅一样穿行于丧尸之间。她掠过苏维尔的身侧，颇有几分挑衅意味地说道：“还不错嘛。” 苏维尔看着缇娜远去的身影，挑着嘴角笑了笑。 “哇——” 一道惨叫声突然在苏维尔的身侧响起。 他扭头看去，之间一个中年妇女怀抱着自己的女儿，嚎啕大哭。她的女儿被一只丧尸咬断了喉咙，尽管还在挣扎着、气管里发出“荷荷”的声响，但是死亡……显然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不要离开妈妈！不！！！” 女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放声大哭。 “喂！女士！”苏维尔跑到了她的身前，想要伸手去抢她怀中的孩子，“别再抱着她了，喂！” “她很快就会死的……一旦她死亡，她就会变成……变成……” 那个词过分残酷，苏维尔一时间竟无法在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面前说出口。 “不！不！！！” 那女人一把把苏维尔的手掌打开，紧紧地抱着自己女儿的尸体，大声哭嚎着。 苏维尔迟疑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一下。 只见她怀中的“女孩”骤然睁开了双眼，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了自己母亲的脖颈上。 “啊——” 牙齿刺破了脖颈上的动脉血管，温热的血液喷射而出。女人惨叫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血液如同喷泉一样喷洒。女孩死死地咬着自己母亲的脖子，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母亲的眼睛里，光芒在渐渐消散。 “轰！” 就在这时，一道弩箭射入了女孩的身体。弩箭射穿了两人的身躯，激发法阵，烈焰一瞬间吞噬了紧紧搂在一起的这一对母女。 巨大的火球在苏维尔的面前爆发。 “你在发什么愣？！” 纳斯落在了苏维尔的身后。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手弩，弩箭上弦，闪着寒光。 “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 “一旦发现有人受了致命伤，无论他是你的朋友、亲人，还是战友、伙伴，你都要在第一时间把他的肉体销毁掉！” “趁着他重伤不能动弹的时候销毁他，远比他尸变狂化以后再动手，要简单得多。” “收起你的仁慈！听见没有？！” 纳斯表情狰狞，全无酒桌上那份淡定和温和。他揪着苏维尔的衣领，大声吼道。 “该死……” 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涌上了一丝……愤怒。 那是难以磨灭的怒火，一瞬间便点燃了他所有的念头。 伦理被践踏，生死被超越，生而为人的尊严和坚持都受到了挑战。 愤怒的烈焰包裹住了苏维尔那颗已经冰冷的心脏。 “是谁……是谁驱动了尸潮？！” “死灵法师在哪里？！” 苏维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纳斯，怒视四周，试图找出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 突然，在他的头顶上，一道娇笑声传来。 苏维尔扭头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正站在他身后的屋顶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那高个的是个男人，足有两米多高，却骨瘦如柴，消瘦至极。矮个的则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脸上蒙着一张粉红色的面纱。 夜风吹动了少女的面纱，露出了少女姣好的面容。精致美艳的脸上，挂着一抹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红晕。 那是怎样的一抹红晕啊。 宛若醉酒了的少女脸上，勾人心魄的淡淡潮红。 第46章 激斗 苏维尔觉得自己醉了。 醉。当乙醇侵入人类的大脑后，敏锐而精准运行的神经会因此变得迟钝。血液中乙醇的含量提升，致使大脑不得不切断许多深层次的功能。人们将难以进行对未来的预测，难以抑制深层情感的表达，难以用理智控制情绪。表现在“意识”上，就是“醉”。 苏维尔觉得自己醉了，微醺，头脑开始有些恍惚。莫名的愉悦和莫名的放纵，慢慢侵染了他的意识，就像葡萄色的美酒侵染了女人胸前的纱巾。 但是马上，苏维尔就感觉到有些不对。 他是一个不死族，一个心脏和大脑都已经停止运作、只是靠着灵魂驱动肉体的亡灵。他的血液没有在流通，他甚至要不时通过混沌之焰来消除血液沉淀而形成的“尸斑”。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醉”呢？ 苏维尔甩了甩脑袋，强制让自己的精神稍稍清醒。 屋台上的女孩捂着嘴笑了。 “呀，是你啊。”女孩和高个男人看着街道上的苏维尔，对视一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呀。” 苏维尔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了，他踉跄着身子，皱眉问道：“你们认识我？” “那可当然。”女孩托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说道，“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苏~维~尔~” 女孩歪着头，眯着眼笑着，眼睛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可是最重要的‘替身’啊。” “替身？那是什么……”苏维尔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艰难维持着自己意志的清醒，正欲出声发问。 突然，纳斯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在做什么？那两个人是谁？” 纳斯一个纵跃，来到了苏维尔的身边。 “你……是你！”纳斯看见了舞台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瞧见了那个面带纱巾的妙曼少女，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是白天那个……唔……” 一眼之间，纳斯便醉了。 在他看见那女孩脸颊上的酡色的一瞬间，醉意便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整个人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咦，是你？”少女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道，“这么巧啊。” “不过，可真没劲呐。”女孩托着下巴，两条腿垂在屋台边上，一甩一甩，显得分外可爱，“你们的精神属性实在是太差了，抗性这么低，随随便便就‘醉’掉了。” “我还没摘掉面纱呢……嘻嘻。” 少女笑着，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骨，你来陪他们玩一会儿吧。” “试试看咱们的小替身成长到什么程度了……可别失手杀了啊，不然‘主人’可饶不了你。” 高个男人咧嘴一笑，瓮声瓮气地应道：“好。” “记着我的名字啊，苏维尔。”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维尔，笑嘻嘻地说道。 “我叫‘酡颜’，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说罢，身形一晃，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无边的火海之中。 “你……别跑……” 苏维尔用力地撑着自己的脑袋，尽力不让自己‘醉死’过去。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混蛋……” 苏维尔向前踏了几步，想要去追击那个名为“酡颜”的少女。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苏维尔挥舞着长剑，迎面向那阻碍着他的人影劈去。只见两道白光闪过，一柄“长枪”架住了苏维尔的长剑，另一柄长枪当胸刺来。苏维尔不得不抽剑后退，连连倒退数步。 “你是谁？” 挡在苏维尔身前的，俨然正是方才那个高个男子。 少女走后，苏维尔顿时觉得“酒意”醒了不少。他头脑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高个男子，沉声问道。 “嘿……嘿嘿。” 男子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肩头的衣服，往下一拽，一边邪笑着说道，“你可以叫我……新骨。” 男子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并随手丢在一边。他赤裸着上身，下半身只穿着一条长裤，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布带。 苏维尔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男人的身上，一丝肌肉也无，一丝脂肪也无。几乎就是皮包骨头，肋骨、锁骨、胫骨，一切骨骼都清晰可见。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恐怖的是，在他的胸膛上，两条肋骨硬生生地呈反弧度掰了过来，从前胸刺出，直直地指着苏维尔。 俨然正是方才逼退苏维尔的那两柄“长枪”。 “君麻吕啊卧槽。” 苏维尔见来者不善，长剑护在当胸，摆了个姿势防守，嘴中兀自喃喃自语，“不过你比君麻吕可丑多了……” 此时纳斯也已经从醉意中清醒了过来。他来到了苏维尔的身旁，与苏维尔并肩而立，看着那个高个的男人，皱眉道：“这家伙什么来历？” “不知道。”苏维尔摇了摇头。他瞧见纳斯的双手上，不知何时已经佩戴上了两柄爪刀。爪刀各有三棱，凛凛闪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铁。爪刃的主体好似苏维尔前世曾经见过的印度拳剑，有一个方框固定在手腕和小臂上，手持着方框中的横木，三棱爪刀从手背上向前延伸。 “哦~两个人。” “新骨”舔舐了一下一下自己干瘪的嘴唇，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速战速决。” 苏维尔双手持剑，剑柄高举，剑尖斜指向下，摆了个进攻的姿势。他表情严肃地吩咐道。 “好。” 纳斯点了点头。 下一秒，三个人全都消失在了原地。 “砰！” “铛！” 长剑横扫，爪刃扑面。新骨不慌不忙，只见他的胸前、肩头，各自爆出了数根骨刺。胸前的骨刺架住了苏维尔的长剑，肩头的骨刺刺向了纳斯的爪刃。只一招的功夫，便逼得苏维尔和纳斯连连倒退。 “刺猬啊？！”纳斯怒声骂道，“简直没处下嘴！” “我觉得你把自己骂进去了……”苏维尔摇了摇头，吐槽道。 “贫弱！贫弱！” 新骨仰天长笑，他的身上如同确实如同刺猬一样，生长出了许多骨刺。那些骨头刺破了他的皮肤，锋利而尖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那是一种白色。那种白色，就如同酡颜脸上的红晕一样，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似乎这种颜色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是黑白世界里闯入的色彩，是人类所未知的一种颜色。 “贫弱！！！” 新骨狂笑着，脚下生风，朝着苏维尔、纳斯两人横冲直撞过来。 三人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三个人的敏捷都在传奇以上，纳斯的力量稍微弱了一些，但胜在战斗技巧诡异而丰富。至于新骨……苏维尔觉得，这家伙至少有接近史诗的身体素质。面对他的时候，苏维尔甚至有种面对血怒男爵的感觉。 新骨以一敌二，却反倒压制住了苏维尔、纳斯两人。他的骨刺神出鬼没，不知会从哪一个关节、哪一个方向刺过来，令人防不胜防。而苏维尔和纳斯挥过去的攻击，反过来又会被新骨用骨骼架住，几乎无法破防。 几个回合交手下来，苏维尔和纳斯已然落入了下风。 “该死的……不能使用混沌邪能。”苏维尔瞥了一眼与他并肩作战的纳斯，咬着牙暗恨，“不然烧一烧你这大白骨头……看看你还防不防得住！” “砰！” 新骨的背后，猛地伸出了八根长长的骨刺。如同蜘蛛的节肢一样，绕到身前，直直地冲着苏维尔和纳斯二人刺去。两人格挡不及，被骨刺捅进了身体，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二人倒飞出去。 “哇——” 纳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捂着肩头，吐出了一口暗血。骨刺刺破了他肩膀上的皮肤，擦着脖颈处的动脉，险些夺去了他的性命。 苏维尔也摔在了地上。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双手拄着长剑，死死地盯着街道另一头的新骨。 “哈……哈……”纳斯喘着粗气，仍有余力对着苏维尔笑道，“看来还是你的身手高上一筹……打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受伤流血。” 苏维尔心头一紧。 他是不死族，自然不会受伤流血。一招两招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和这怪人死拼下去，恐怕难免遭人怀疑……别说是流血了，就算怪人当胸一刺捅穿了他的胸腔，苏维尔的战斗力也不会下降半分。 但如果那样，他的敌人就不只是眼前的这个怪人……而是这街上一整个暴狼佣兵团了。 “呵……你自己多小心吧。” 苏维尔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地回道。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街道的另一头，新骨狂笑道，“你放心，苏维尔，我手底下很有分寸的！” “我知道你还想在这里混下去……我不会逼你太过分的，啊哈哈哈哈哈。这也是‘主人’的吩咐啊，啊哈哈哈哈哈——” “你认识他？”纳斯皱了皱眉，对着苏维尔问道。 苏维尔摇了摇头，脸上不动声色。可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我是不死族！” “他的语气……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他在暗示我！” “该死……他知道我是不死族，他也知道我是谁……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的？！” “主人？……那又是谁……”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蒙在了苏维尔的心头。他如坠浓雾，身周全是谜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苏维尔双手持剑，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新骨，咬紧了牙关。 第47章 死灵法师 纳斯只当苏维尔和新骨都是铁石联盟的人，他摇了摇头，略带嘲讽地说道：“都知道你们铁石联盟喜欢研究邪术……没想到这么走火入魔。” “他这个样子，跟不死族又有什么分别？” 一根又一根骨刺从新骨的皮肤下面刺出，形成了一个狰狞的铠甲。任谁第一眼瞧上去，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人类”。 苏维尔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也许……他根本就是一只不死族。” 说罢，苏维尔双手持剑，将长剑横立在了胸前。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试一试这一招了。” 他微微躬身，剑刃平举，双脚牢牢地抓住了地面。 “贫弱！贫弱！！！” 新骨的形态全无人样，俨然就是一只白骨的恶魔。他大声吼叫着，狂笑着：“哈哈哈哈，太弱了，苏维尔！” “你这样，怎么可能完成主人的……呃……” 突然，苏维尔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唰！” 正在新骨感到恍惚的一瞬间，苏维尔已经出现在了新骨的身后。他单膝跪地，剑尖指地，嘴角挑起了一抹微笑。 “嗷——” 新骨痛呼出声。 只见他的胸前，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剑痕。剑痕削去了他护胸的肋骨，砍在了他的胸口处。伤痕边缘，还有肉眼可见的冰屑在不断蔓延，不一会儿就盖住了新骨的整片胸膛。 苏维尔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痛呼不止的新骨，目光冷冽，嘴角却是一抹冷笑。 自从他踏入光荣帝国以来，便无时无刻地思考着怎样提升自己的能力。虽然笼罩在头顶上，那个神明一般无可战胜的威胁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潜藏在他身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一只不死族行走于人间国土，再无比这更危险的事。 苏维尔一直思考着，怎样才能将自己的能力结合起来。方才那一记剑招，便是他初步的设想。利用阴影的力量移动，用死神的力量在一瞬间动摇对方的灵魂，最后用冰霜的力量覆盖在剑招上，完成最后的斩击。这一招神出鬼没，兼顾迷惑对方和冻结对方。配合上他传奇境界的速度，堪称是现阶段苏维尔最后的杀招。 除了混沌邪能，这一招几乎已经融合了苏维尔所有的力量。 说来冗长，苏维尔可没有站着等待新骨反击。他刚刚站稳身形，便露出了一个冷笑，挺剑向着新骨的背后刺去。 与此同时，纳斯也跃在了半空中，如同一只大鸟一般，展开了双臂。他手上的爪刃散发着点点寒光，如同苍鹰扑兔，抓向了新骨的头颅。 两面夹击之下，新骨狂吼了一声，一把揪住了自己胸前的一根骨刺。 “刺啦——” 他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把自己的皮肤、连同冻结的冰屑一起撕了下来。 苏维尔看得心头一惊，手下却毫不留情，剑尖直直地冲着新骨的脊椎切去。 “吼——” 新骨放声怒吼，他的背部，几十根骨刺刺穿了他的皮肤，沿着脊椎，如同两排骨翼一般伸了出来。 苏维尔一剑站在了他的骨翼上，只觉得如同砍上了一块钢铁。反震之力令苏维尔险些长剑脱手。 纳斯正面朝着新骨的脑袋上落去。却见新骨猛地仰起头来，他的眼眶外翻，整个骨腔诡异地向外拉伸；牙齿外翻，刺破了牙龈和嘴唇，勾出一个半圆的弧度，扎在了自己的嘴唇旁边。乍一看上去，好像在他的脸上开出了三朵“骨花”一样。 也不知道该叫做“嘴巴”还是“口器”的东西猛地张开，一条生着骨质倒刺的舌头骤然射出。 “唰！” 舌尖刺破了纳斯的肩膀，像串肉串一样，勾住了他的锁骨，把他高举在半空中。 “吼——” 这怪物怒吼一声，伸手朝着纳斯的脑袋拍去。 “砰！” 就在这时，陡然响起了一声枪响。 怪物的舌头应声而断。 纳斯赶忙竭力挣扎，如同野猫落地，伸展着自己的四肢，在半空中躲过了怪物的拍打。他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快步向着一旁撤去。 缇娜双手提着一柄长杆火枪，冷冷地盯着那只巨大的骨白色怪物。 是的，这时的“新骨”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作“人”了。只见他的背后，生着一对巨大的骨翼，骨翼由几十条骨刺共同构成，结构复杂而精巧。他的双腿变成了恐龙一样的足节，膝盖朝后，一双骨爪蹬地。在他的屁股后面，一条纯粹由骨节构成的尾巴甩来甩去。双手也变成了长长的骨爪，宛若利刃，泛着寒光。粗看上去，宛若背生双翼、爪刃细长的恐龙一般。 苏维尔快步退到了缇娜和纳斯的身旁。三个人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怪物”。 他的身上，正散发着一股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 “吼……不错嘛，吼……” 怪物低吼着，冲着苏维尔说道，“干得不错嘛，小替身。居然能够逼出我的这个形态……” “你到底是谁？”苏维尔面若寒霜，冷声问道，“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替身又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发动尸潮？” “哈哈哈……吼哈哈哈哈。” 怪物狂笑几声，声音也变得粗粝而狂野，“这尸潮……可不是我们发动的。” “至于我们是谁……吼哈哈哈哈，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我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替身。” “该死的。”“替身”这个词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令人感觉不适。苏维尔咬了咬牙，怒声喝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一次，那怪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见他甩动着自己的尾巴，一双骨翼伸展开来，开始拍打。 “吼啊哈哈哈……这个形态下，我可不能维持太久的理智。” “哈哈哈哈……今天就先放过你一马。虽然真的很想把你撕成碎片……但是……吼哈哈哈哈哈。” 怪物腾空而起，狂笑着，朝着高空飞去。 “混蛋——” 苏维尔怒喝一声，伸手一招，一道冰刃朝着怪物飞去。怪物只是用骨翼轻轻一拍，那冰刃便碎成了漫天的冰屑。 “别跑啊——混蛋！” “到底是谁召唤了尸潮？！！” 怪物仿佛听到了苏维尔的质问，他的狂笑声遥遥地从半空中飘了下来：“你竟然还没有猜到吗？吼哈哈哈哈哈——” 苏维尔皱紧了眉头，朝着一旁的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该死……” 纳斯拍了拍苏维尔的肩膀，说道：“别气了……反正也追不上他。一起去找那个藏起来的死灵法师吧。” 说罢，转身朝着仍燃着烈火的战场上走去。几轮打斗下来，他们已经冲进了小镇的不知何处，离本来的酒馆远了许多。 突然，他发现苏维尔仍愣在原地，不由得扭过头来，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 苏维尔歪着脑袋，皱眉道，“我知道那个死灵法师是谁了。” …… 小酒馆。 一片狼藉。 木桌和凳子都翻到了过来，餐盘和酒杯甩了一地。一众佣兵冲出酒馆的时候，可没工夫给老板收拾什么。 老板一个人，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正慢悠悠地打扫着这一地的狼藉。 昏黄的灯光下，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细心地打扫着自己的酒吧。这本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温馨一幕。可是从酒馆外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嘶吼声，却提示着这个场景的诡异恐怖。 尸潮来临，小镇里已然打翻了天。他怎么还会有心打扫自己的酒馆？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酒馆老板微微抬了抬头，凑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他笑着说道：“啊……客人，怎么又回来了？” “难不成……是回来帮我打扫的吗？” 苏维尔扫了一眼酒吧里的一地狼藉，颇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给您弄得这么乱。” 酒馆老板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苏维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有些意外的尴尬，却又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夫人不出来帮您一起打扫吗？” 苏维尔轻声问道。 老板握着扫帚的手有些颤抖，苏维尔不知道，那是因为他手筋被人挑断了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情绪过分激动。 “不了。”老板笑着摇了摇头，语音开始有些发颤，“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就不让她再干活了。” 苏维尔的表情黯淡了下来。他轻声问道：“外面这么乱……怎么还不跑呢？” 这句话一出，酒馆里的气氛莫名一冷。 “跑到哪里去，躲尸潮吗？”老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苏维尔轻声说道。 “是躲我们啊。” 话音刚落，酒馆的木门被人踹开，一众佣兵鱼贯而入。缇娜一马当先，手中握着火枪，直直地指向了老板的脑袋。 与此同时，从老板的头顶上突然跃下来一道人影。 俨然正是纳斯。 他双手紧握爪刃，不由分说，朝着老板的头顶抓去。 “唉……” 酒馆老板微微低下头去，发出了一声叹息。 “还是……被人发现了吗。” 酒馆的阴影处，传来阵阵低吼。 一个又一个的丧尸，从桌子下面、吧台后面、后厨的入口处，四面八方地涌了进来。 宛若海潮。 第48章 咒与怨 纳斯怪叫一声，像一只大鸟一样，扑向了酒馆老板。 与此同时，缇娜也不由分说地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后发先至，已经来到了老板的太阳穴处。 就在这时，灯影下，老板的影子里，突然伸出了几十上百双小手。 阴影的小手，如同黑色的触手一样，却有着人类一般的手掌。这些细小的手掌如同狂风骤雨，一下子变抓住了那颗铜黄色的子弹，还有攻向老板上方的纳斯。 一瞬间，本是偷袭的纳斯，竟反被酒馆老板制住。 “动手！！！” 缇娜怒声吼道。 一众佣兵怒吼着，疯狂地涌向了酒馆深处的老板。 丧尸们也如同脱缰的野犬，低吼着扑向了这些佣兵。 一时间，狭小的酒馆里竟挤满了人，瞬间打作一团。兵器交击声、血肉撕裂声、人的怒吼声，碎肉与短肢齐飞，霎时间，这小小的酒馆便化作了修罗地狱。 “唉……真是吵闹啊。” 酒馆老板低声叹息着，转过身来，丢掉了手中的扫帚。 “你放开他！”缇娜用火枪指着老板的脑袋，怒声喝道。老板的背后，几十条阴影小手死死地捆住了纳斯，令他动弹不得。 “是死灵法术……” 苏维尔眯着双眼，看着老板身后那狂舞的触手，心中暗道，“而且是高阶的死灵法术……” “他至少有传奇境界……” “为什么要打搅我呢？” 老板无视着身边厮杀、怒吼的丧失与佣兵们，一步一步朝缇娜和苏维尔走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呢？” “这样重要的时刻……就不能让我和我的夫人单独呆一会儿吗？” “夫人？”苏维尔挑了挑眉毛。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夫人吗？！”缇娜不敢松懈手中的扳机，犹自怒声呵斥道，“像你这样的死灵法师，必然会被教会绞杀。到时候，你的夫人也只有陪你一起死，这一条路！” “死亡？” 老板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崩坏、渐渐狰狞：“我们早就见过了。” “远比死亡更恐怖……更丑陋的东西，我们也早就见过了！！！” “你自己想要找死！”缇娜怒声喝道，“凭什么拉着你的夫人一起？！” “她？死亡？”老板低声怪笑，似夜枭哀啼，似怨鬼哭泣。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后厨的入口处传来。 “亲爱的，怎么这样吵闹？”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些怪异。 酒馆老板的神情陡然变了，变得温顺，更有几分担忧。他冲着后厨处的人影大声说道：“亲爱的……吵到你了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晚上你不要出来，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我睡不着啊，亲爱的。” 那道人影渐渐地从阴影里走到了灯光下，她轻声地说道，“你在做什么呢，亲爱的？” 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缇娜险些把今晚吃的所有东西全部都给吐出来。 那是一张高度腐烂的脸，眼球已经萎缩，从眼眶里面滑落出来，靠着视神经勉强扯在半空。皮肤上布满了恐怖的尸斑，腐烂破裂，隐约还有几只蛆虫在里面蠕动。嘴唇也已经完全烂掉，牙龈腐黑发臭，牙齿掉落的七七八八。 那“人”扭曲着从阴影处走到灯光下面，她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几乎完全腐烂，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身上却穿着一件华美的长裙，似乎还是一件嫁衣，洁白而典雅。只是被她身上剥落的碎肉和流淌出的脓水沾染，已经变得污秽不堪。 这根本就是一具丧尸。而且还是一具经年已久、高度腐烂的不死丧尸。 “这……这是……”缇娜指着那具丧尸，不可思议地说道。 “这就是……你的夫人吗。”苏维尔看着那具丧尸，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了一股悲伤。 “哈……被你猜到了吗。” 酒馆老板微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神情。他缓缓地走到了那具丧尸的身旁，毫不在意地，将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搂在了怀中。 “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对么。”苏维尔轻声说道。 “不错……你猜的没错。”酒馆老板抱着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低声说道。那具丧尸似乎只拥有很低的智能，被男人搂在怀中后，便颇有些安心地依偎着，不再发出声响。 “在那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一天……她其实，已经死了……” “那天夜里，当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 “那群混蛋……那群千刀万剐的混蛋……”酒馆老板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怀里的丧尸似乎发现了他的愤怒，伸出手来，深情地摸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背后，抚摸着他的脊背。 酒馆老板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他喘了两口粗气，继续说道：“内脏损伤，血管破裂，几处重要的动脉破损，身上多处骨折……她需要一场手术，急需一场手术。” “可是我的手……那天，我的手已经……” 男人颤抖着伸出了他的双手，在他的手腕上，各自分布着一条狰狞的伤疤。 “没有人肯帮助我们，帮助一个铁石联盟的间谍。如果不进行手术，她必死无疑。可是进行手术，又必须触及几根大动脉血管……” “尽管如此，我也要尝试一下。我向神明祈祷奇迹，向任何一个我能念得上名字的神明祈祷奇迹。我甚至向天灾祈祷，向邪神祈祷……” “但是奇迹没有发生。呵，奇迹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颤抖的手，挑破了她最重要的一根血管。血浆像泉水一样喷着……喷着……” “是我亲手杀死了她！是我！是我啊！！！” 男人颤抖着声音，大声吼着，情绪接近崩溃。他的妻子紧紧地搂住了他，似乎在给予他支撑，给予他力量。 苏维尔和缇娜都僵在了原地，他们各自握着火枪和长剑，却连握枪、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们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是我……” 男人低声诉说着，似乎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是我……” 突然，他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尽管泪水还在他的脸上泗流，但是那笑容，却是那样的疯狂，那样的歇斯底里。 “圣光没有庇护我们，神明也没有庇护我们。” “可是天灾庇护了我们。” “我曾经收藏过一本禁书，那是我从路过小镇的佣兵手里无意间买来的，一本死灵法师的笔记。那个佣兵想必也不知道这本笔记的真意吧，他或许以为这只是一本普通的日记。” “那天夜里，我搂着妻子的尸体，直到她变得冰冷、僵硬。忽然，我想起了那本笔记——一本死灵法师的笔记！我疯狂地翻找，疯狂地查阅，运用我仅有的一点点神秘学的知识，用我自己的血液，布下了一个法阵。” “最终……留下了我的爱人。” “哦，我的爱人——”男人捧起了自己妻子的脸，深情地吻了下去。 “呕……”缇娜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地吐了出来。 男人吻上了那张高度腐烂的面颊，任凭碎肉和脓水蹭在自己的脸上。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深情款款。 他的妻子却在躲避着他的亲吻，一边低声说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不……不要……” “我丑……” “不！亲爱的！”男人激动地喊道，“你一点也不丑！” “只要是你，只要是我深爱的你，无论是衰老、疾病，还是腐烂，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那样的美丽！” “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永远！永远！” 望着男人那专注的神情，苏维尔的内心变得有些复杂。日日夜夜，这长达十几年的时间，他就和这样一具不断腐烂的尸体同床共枕。他没有混沌邪能，也没有缝合者的能力，无法帮助他的妻子修补身体。尽管他还有些医术，也许可以帮助妻子勉强维持住肉身。但是这样高度腐烂的肉身……如果他的妻子还保留着完整的意志，真的愿意以这样的形态和她的爱人相恋下去吗？ 苏维尔无法再想下去了。 缇娜吐得昏天黑地，勉强站直了身子。也许是呕吐导致的大脑缺氧，让她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愤怒地冲着酒馆老板说道：“你这根本不算是爱情！” “爱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跨越生与死之间的伦理？！” 酒馆老板望着缇娜，认真地说道：“不，你错了。” “爱情，可以跨跃一切。” 第49章 爱与灭 看着酒馆老板那张认真的脸，不知为何，缇娜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酒馆里，佣兵们和丧尸潮拼命厮杀着。苏维尔和缇娜也在寻找着酒馆老板的破绽。可是无论他的情绪怎么波动，他身后疯狂蠕动的触手都没有停止过运动。 这一击便擒住了纳斯的阴影触手，让苏维尔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绕着酒馆老板慢慢地走着，苏维尔突然开口说道：“那镇子里的人……是你杀的吧？” “你们本来生活的那个镇子，后来被一个死灵法师用尸潮抹去了。我本就觉得奇怪，这里离前线不算太近，按理说不会有不死族流窜到这里……其实是你召唤尸潮，把那个镇子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全部屠杀了吧？” “他们该死！” 面对苏维尔的质问，男人毫不客气地直面答道。 “你知道我妻子的身份为什么会暴露吗？是因为一个孩子……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他是一个孤儿，交不起医药费，我们也一直免费帮他看病，很照顾他。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从医馆里面偷钱……” “我的妻子只不过是训斥了他两句，他就怀恨在心。谁知道，竟被他发现了我妻子曾经与铁石联盟来往的书信和证件……哈，一个孩子！” “那天晚上，整个镇子里的人都举着火把来抓我们。他们哪一个没有受过我们夫妻的恩惠，哪一个没有被我们悉心照顾过？” “他们全都该死！” 男人表情狰狞可怖，大声嘶吼着。 苏维尔趁着男人激动地大吼之际，猛地前跨一步，手中长剑朝着男人的颈部刺去。 “唰！” 几十条触手迅速朝着苏维尔扑了过来。 苏维尔眼疾手快，手中长剑一挑，挡开了几条阴影触手。自己也迅速地倒退一步，与男人拉开了距离。 “哈……哈哈。”男人诡异地笑道，“杀掉一整个镇子的人，让我的法力直接来到了传奇境界……” “你看，多么讽刺。我信仰的圣光没有庇护我，反倒是天灾给予了我最大的恩惠。” 苏维尔咬了咬牙，看着那团肆意挥舞着的触手，感到有些无从下手。他恨声说道：“所以你就要再一次屠灭一个无辜的村镇吗？这次你准备用什么借口，嗯？” “我不需要借口。”男人狰狞地笑着。他的内心似乎充斥着极大的矛盾和痛苦，表现在面部表情上，就是一种极度刻意和做作的狞笑：“我早已经有心理准备，来承担所有的罪孽。”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妻子……我的爱人！” “她已经被你变得半死不活了！”缇娜怒声喊道，“你还想把她变成什么样？！” “你懂什么！” 男人大声呵斥了一句。他一边搂住自己的妻子，一边心疼地说道：“那个低劣的法术……只能把她变成一只低等的不死族。尽管灵魂是完整的，可是智能却十分低下，而且还会不断腐烂……” “再献祭一个镇子，只要将这镇子里的所有人全都献祭掉，我就可以把她从不死族变回一个普通人了！！！” “你说什么？！” 苏维尔悚然一惊。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发胀，握剑的手也因激动而颤抖了起来：“把不死族……变回人类？！” “那种技术……怎么可能会存在那种技术？” 酒馆老板斜视着苏维尔，冷笑着说道：“愚蠢的凡人……” “就让你见识见识吧——这鬼斧神工的伟力！！！” 伴随着酒馆老板的一声大吼，他身后的触手突然开始狂舞起来。 一直被触手捆绑着说不出话来的纳斯，也被丢到了一边。所有的触手都卷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圆球，将酒馆老板和他的妻子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与佣兵们交战着的丧尸们也骤然倒在了地上。像是普普通通的死尸一样，趴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然而在苏维尔的视角看来，这一瞬却是风起云涌。 灵魂，淡淡的、灰色的灵魂源质被从尸体上抽离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转着、被那颗黑色圆球给吸了进去。而从天花板上、墙壁间，从酒馆的各个角落里，又有许许多多的灵魂被吸了过来。他们是这个镇子里的原住民，死于尸潮、又化为尸潮，如今灵魂被这巨大的黑球吸收，落入了不知何处。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苏维尔却也知道不能任由这样下去。他挥舞着长剑，一剑劈在了黑色圆球上面。 “铛！” 如同是砍在了硬度极高的钢铁之上，苏维尔的长剑被直接崩开。而黑色圆球，毫发无损。 “小骷髅！！” 苏维尔在心里大喊了一声。 在方才的战斗中，他一直都没敢让小骷髅正面参战。和苏维尔不同，小骷髅身上的斗篷但凡有一点破碎，露出了一点点的“身体”，也会马上被别人看出不对。因此混乱之中，小骷髅只是左躲右藏，抽冷子丢个圣光。 苏维尔心中召唤，小骷髅披着巨大的斗篷，来到了苏维尔身边，招手一击圣光划去。 “呲——” 圣光落在黑色圆球上，如同水滴落在烧热的石块上，迅速地便消失不见。 苏维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圣光都无可奈何的死亡之力，一时间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然而，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黑色圆球便破开了一个裂纹。 “砰！” “往后退！” 伴随着一击爆炸声和苏维尔的大喊，强烈的气流席卷了整个酒馆。桌椅、丧尸，连同还活着的所有佣兵，全都被推到了一旁。整个木质酒馆都有些晃动。 风吹得苏维尔睁不开双眼。他勉强站住了脚跟，眯着眼睛，向着爆炸的中心看去。 只见两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情地对视着。 “成……成功了吗。” 苏维尔呢喃着，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能够把不死族……变回人类的法术？” …… “成功了吗？” 与此同时，酒馆外。 瘦高个的男人和带着面纱的少女坐在一间屋顶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间酒馆。 新骨转过头来，对着酡颜问道。 酡颜摇了摇头。 “走吧。” “没什么好看的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 新骨咧嘴一笑：“嘿……我还想再跟那个小替身打一架呢。” “以后会有机会的。”酡颜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我还想把他撕成碎片，一片一片地扯着他的皮，剥开他的骨头。”新骨嘿嘿笑着，邪笑着说道。 酡颜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也会有机会的。” “嘿嘿……那就好，嘿嘿……” 新骨的背后，张开两片硕大的骨翼。他拽着酡颜的肩膀，振翅高飞，朝着夜空的深处飞去。 …… 气流渐渐散去。 苏维尔站直了身子，看向了爆炸的中心。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紧紧地抱在一起。 那女人约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面容姣好，肌肤紧致，虽然谈不上绝色，可也是小家碧玉、温婉动人。 她那一双墨绿色的眸子深情地注视着酒馆老板，纤细的手指抚上了男人的面颊，轻轻抚摸着他脸上的皱纹。 “值得吗。” 女人轻声说道，声音温润动听。 “值得。” 男人深情地望着女人的面颊，用力地点了点头。 “成……成功了吗。” 苏维尔站在两人的身后，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类”的女子。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不死族的痕迹，俨然就是一个娇俏妙曼的青年少妇。 “能够把不死族变回人类的技术……” 苏维尔喃喃自语，心中却掀起了万丈波涛。 “不，不值得。” 突然，女人轻启朱唇，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男人微微一愣。 只见女人的额头中央，突然裂开了一道肉缝。 “不……”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力地抓住女人的肩膀，摇着头。 “不要……” 肉缝越开越大，腐烂的脓水从肉缝中缓缓流了出来。女人的眼球开始变得干瘪，身上的肌肉也逐渐萎缩，皮肤也开始一点一点腐烂剥落。 一个美貌的少妇，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慢慢变成了一具高度腐烂的丧尸。这样的视觉冲击力让在场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不——不！！！” 男人哀嚎着，伸手去摸女人那张腐烂的脸颊。 “不应该这样的……他们说这个法阵可以成功的……他们骗我！！！” “不！！！” 突然，男人的手掌也开始崩裂。 不同于女人的渐渐腐烂，男人的手掌如同变成了黑色的沙石，开始缓缓地随风消散。沙粒剥落了他的皮肤，又开始剥落他的骨骼，缓慢而坚定。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的整只右手已经消失无踪。 “这……这是……” 男人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噬。” 纳斯走到了苏维尔的身边，神色有些黯淡，“这是所有死灵法师的结局。” “以凡人之躯，玩弄死亡的人……最终都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苏维尔静静地看着场中的两人，没有说话。在他的视线里，很明显地可以看到，两个人的灵魂正散发着不正常的亮光。那是数千个灵魂聚集起来的力量，数千份的怨恨，正在剥离和吞噬这两个人的魂魄。 法阵失败了。 苏维尔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纳斯摆了摆手，示意众佣兵从这座小酒馆里撤去。老兵们相互扶持着，缓缓地走出了这座酒馆。他们是最坚毅的战士，但却也有着最柔软的心脏。这群与丧尸厮杀的斗士们，最后选择给予两位罪魁祸首……这对跨跃禁忌的恋人，最后一点私人的时间。 苏维尔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两人深情相拥。在走向死亡的最后一瞬，他们又会想些什么呢？ 目睹着这场死亡的不死者，苏维尔，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第50章 衔尾 天色终于破晓。 朝阳从废墟的东方爬升，声势浩荡，光芒万丈。所到之处，层云披靡，万物俯首。 一个光头坐在废墟的断墙上，托着下巴，正在沉思。 在他的前方，有着一群人在废墟中挑挑拣拣、正搜寻着什么。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白色的劲装，贴身整齐，看上去精神极了。 这似乎是一群军人。 “有一群人从尸潮中活了下来。”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到了光头的面前。她的身材丰满而火辣，胸前的白色衣领显得有些紧绷。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框，手上握着纸和笔，神情冷静而干练。 她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却被简单地挽成发簪，拢在脑后。 “他们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前撤离了这里。”女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平静而沉稳，“调查认为这是一伙佣兵团队，他们参与了昨天晚上的战斗。” “尸潮的原因找到了吗？” 光头托着下巴，随口问道，神色有些慵懒。他胸前的扣子被随手解开，衣领敞着，露出结实而硕大的胸肌。 “是一个传奇级别的死灵法师，已经被法力反噬而死。”女人用笔尖在笔记本上圈画了几下，继续说道，“根据幸存者提供的情报，该死灵法师常年潜伏于镇上，以酒馆老板的身份活动。” “那这么说，凶手死于反噬，案子就这么结了？”光头摆了摆手，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 “嘁。”光头撇着嘴，表情有些不爽，“便宜他了。” “给上峰的报告就这么写——我部于回京途中，途径一尸潮爆发的村镇。经调查后发现，引起尸潮的死灵法师已死于法力反噬。”光头从断墙上跳了下来，伸展着自己的身体。他足有一米九高，身材挺拔伟岸，浑身上下肌肉紧绷，把贴身的白色制服撑得鼓鼓囊囊。 “请求地方政权配合处理难民。以上。”光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语气显得十分随意。 女人在纸上快速地记录着，突然，她抬起了头，问道：“在死灵法师留下的遗迹上……我们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哦？”光头挑了挑眉毛。 “是一个彻底死亡的女性丧尸。”女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根据骨龄测试，她变成丧尸已经有至少十五年。” “那有什么稀奇的。”光头耸了耸肩，“也许是那个死灵法师的爱人什么的……为了留住她，才选择研究不死法术。这种例子你我见得还少吗？” 女人摇了摇头，继续低声说道：“但是那个女性丧尸的身上……并无腐烂痕迹。” “浑身皮肤完整，看上去就像昨晚刚死。” 光头这下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是手段极其高明的缝合者？” 女人又是摇了摇头。她这次索性凑到了光头的身前，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怀疑……是一号目标。” “那头会使用邪能的不死族。” “哦？”光头闻言，双眼猛地瞪大，却又迅速地眯了下来。 “一号目标吗……”光头摸着自己的下巴，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去，把那家伙给我带来。” 女人心领神会，两腿并拢，行了一个军礼，迅速地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辆囚车开了过来。 囚牢全体用镔铁打造，与平板车焊接在一起，显得坚固无比。囚车里面，正关押着一个人，那人此时缩在囚车一角，似乎正呼呼大睡。 光头走到了囚车的旁边，用手指敲了敲囚车的牢笼。 “铛铛铛。” 那人不为所动，反倒缩了缩肩膀，用衣袖捂住了耳朵。 光头的额角暴出一条青筋。 “铛！！！” 他猛地一脚踹向了囚车的底部。 光头力气之大，竟将囚车生生踢离了地面。车轮离地十几公分，才“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啊？啊！” 呼呼大睡的那人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一跳，站起身来。但由于身处囚车之中，身子伸展不开，反倒狠狠地撞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哎哟……” 那人捂着额头蹲下身来，嘟嘟囔囔地骂道，“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虐待俘虏啊？我说你们兵痞你还真就是个兵痞……” 细细看去，不正是胡德？ 胡德身穿灰色囚服，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好像很久没有洗过，已经开始打结。他的脚上连双鞋也没有，大大咧咧地倚着栅栏坐着，满不在乎地冲着光头问道：“喊我干嘛？” 光头的额角上青筋更加明显。 “我说……”光头把脸凑得离胡德近了一些，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你还真是悠闲啊。” “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杀了……抛尸荒野，神不知，鬼不觉？” 胡德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嗤笑一声：“别吓唬我了。你还指着老子帮你找人呢，兔子没逮住，你怎么舍得杀我？” “我说，咱们两个就别玩那些小孩子花样了。怎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喊起来，是有线索了？” “关于……苏维尔？” 光头挑了挑眉毛，轻哼了一声：“你的这份儿机灵……真的很惹人厌。” 胡德咧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总算有线索了吗……嘿。” “好好帮我指认。”光头把脸凑到栅栏边上，对着胡德，认真地说道，“抓住了兔子，我就还你自由。说到做到。” （如果情报没有错……抓住了“兔子”，我就能让蓝焰家族，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句话却是光头在内心里自己跟自己嘟囔。 （竞争圣光大帝的位子……老子要领先一大步！） …… 雾气蓬勃变幻，浓郁而深沉。苏维尔的视线无法穿透这片浓雾，他站在小路上，看着自己的来处被雾气斩断。 那条命运的小路从雾气中延伸而来，又向着雾气里延伸而去。就像是一条被凭空截断的小溪。 苏维尔看着命运小路旁边的木牌，若有所思。 那一日，血怒男爵死于天灾的怒火。血怒男爵用来打破圣光天幕的法阵，被洛伦用祸乱之力强行扭曲关闭。但那个通往光荣帝国前线的传送法阵，终于还是被启动了。 他们，就在天灾的眼皮子底下，千钧一发地溜进了圣光天幕。 等到苏维尔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光荣帝国的前线。圣光天幕一如传说中的一般，硬生生阻断了天灾的神级感知。而失去了天灾的注视，苏维尔本身的灵魂完全起到了主导作用。 他自由了。尽管是暂时的，但是……他脱离了天灾的束缚，获得了对自己灵魂的主导。 当然，苏维尔并没有高兴太久。胡德、安娜、洛伦，这些人不知道被传送法阵送去了哪里。苏维尔尝试着使用了一下他和洛伦签订的奴隶契约，却发现灵魂链接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隔断。他甚至有种感觉，如果自己再做更多的尝试，那个强大的存在甚至可以通过灵魂链接，直接找到他的本体所在。 苏维尔孤独地在光荣帝国的边境徘徊了一阵。 如果不是昨夜的尸潮，也许苏维尔会在光荣帝国的边境徘徊更久。他本无什么强烈的目的，尽管有着“自由”这一追求，但是作为对手的天灾实在过分强大，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然而昨夜过后，苏维尔找到了一条清晰而明确的“命运之路”。 那条浓雾之下，不知去向的小路，此时也不再是那样的不可捉摸。苏维尔甚至有种错觉，他将可以自己掌握住小路的去向，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把不死族……变回人类的法术吗。” 苏维尔握紧了自己的手掌，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 “我一定要把那个法术拿到手……一定！” 他看向了小路旁的木牌。木牌上面，雕刻着他现阶段的属性。 姓名：苏维尔 种族：不死族 （种族修正：物质全属性-3，精神全属性-5。） 神性生物（死亡神格，死亡神性） （神性生物修正：全属性+10） 力量：17（-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敏捷：21（-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2召唤物加成） 体质：16（-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智力：20（-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魅力：25（-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2召唤物加成） 感知：20（-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声望值：5+1（从天灾的一瞥） （已经有些人注意到了你的奇异。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评价：传奇低阶。 （一只稍微像点样子的丧尸。） 吞噬能力：死亡、混沌、阴影。 尽管血怒男爵并非由他正面搏杀，但是“系统”似乎还是吞噬掉了许多“能量”。除了属性上的全面提升，苏维尔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死亡”之力也提升了不少。而这一次正面目睹了一位死灵法师的自我泯灭，使得苏维尔对于“死亡”领域的理解，又提升了不少。 严格来说，他已经不能算是一具“丧尸”，而应该是一头“死亡骑士”，或者低阶死神什么的。 就像“系统”的评价一样，现在的苏维尔，已经“稍微像点样子”了。 第51章 崖山城 接着，苏维尔又看向了自己的命运之路。 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浓雾里面去。与刚开始时的不同，如今苏维尔的命运已经并非笔直的小路一条，而是与许多更小的小径交叉，形成了不少的岔路口。苏维尔隐约有所感觉……那些，就是所谓的“因果”。 是他与其他人命运的交织。 胡德、安娜、洛伦、纳斯……等等等等。自从苏维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与许许多多的人发生了关联。而这些关联都会表现在命运的小路上，形成纠缠。 索伊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维尔的身后。 “这次叫我……有什么事吗？”苏维尔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出声问道。 “我已经听到了……命运的脚步声。” 索伊就像一团幽灵，悄悄地漂浮在苏维尔的背后，手掌抚上了苏维尔的下巴。她整个身体贴了上来，就像情侣一样亲昵。 “注定的未来，在对你我呼唤。”索伊的嘴唇贴上了苏维尔的耳垂，苏维尔感觉到了丝丝的冰凉。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维尔感觉到一阵不适。他挣脱了索伊的拥抱，转过身来，看着索伊。 索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预感到了某种危机。” “有种熟悉的力量，潜伏在命运之路的前方。” “我想，到时候，你也许会需要我的帮助……呵呵。” “你的帮助？”苏维尔蹙紧了眉头，“你不是……系统吗？你可以在现实世界里现身？” 索伊轻轻摇了摇头：“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 “我的……爱人……” …… 苏维尔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过午。 太阳斜斜地挂在正中偏西的天幕上，散发着清澈的光辉。时近初秋，凉风极是爽利，吹得苏维尔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他正躺在一辆平板车上，车轮压过石子路，传来一阵晃动。 纳斯正坐在他的身旁，斜倚在挡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醒了？”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缇娜骑着马，跟在平板车的旁边，咧着嘴说道，“从离开小镇以后，就一直在睡。已经睡了大半天了！” “是……这样吗。” 苏维尔感到一阵恍惚，他冲缇娜笑了笑，低下头来想着梦里的事。 “爱人……” 索伊最后的那个称呼，令苏维尔感觉到了一阵莫名其妙。 随着他力量的增长，梦中的“系统”也越来越人格化，越来越表现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索伊”与他交流时的口吻，也变得越来越亲昵。 “嘁，刚睡醒就发呆。”缇娜不满地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 “我们马上就要到崖山城了。”纳斯摇着头笑了笑，对着苏维尔说道，“怎么，有什么安排吗？” 苏维尔摇了摇头。 “你可以装作是我们佣兵团的一员，跟我们一起先去一下查泰来伯爵的城堡。”纳斯建议道，“信里面提到的威德尔术士，是查泰来家族的供奉炼金术师。平时都在查泰来伯爵的城堡里居住。” “我们的团长和当代查泰来伯爵——克里夫-查泰来一直保持着来往。”纳斯说道，“我们已经用信鸽和克里夫联系过了，运气好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能在克里夫的城堡里过夜。” “运气更好一点，也许那个倒霉催的克里夫并不在家。”缇娜突然插嘴，揶揄地说道，“而他那位风情万种的查泰莱夫人代为接待。这样一来，我们英俊风流的‘狼牙纳斯’，就可以在查泰来的城堡中享受美妙的一个夜晚……” “你胡说什么！”纳斯老脸一红，出声训斥道。 缇娜讥讽地笑了笑，给苏维尔递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苏维尔摇着头笑了笑，没有接茬。 这个世界，由于常年战争的关系，超凡力量全部涌向了战场，普通市民的生产力十分低下。文明程度大概只相当于中世纪的欧洲，贵族的生活……也是十分糜烂和荒唐。 纳斯红着脸，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事实上，关于威德尔术士和死灵法师的书信往来一事……我们有考虑过直接上报给崖山城的军方，或者圣光教会。” “但是崖山城的环境稍微有点复杂……” “嗯？”苏维尔问道，“怎么？” “西方边境线上，崖山城是距离边境最近的一座大城市。”纳斯摇了摇头，“所以崖山城的驻军，一向是由边境线上的第二军团负责。” “前一段时间，天灾和混沌军势刚刚在边境附近发动了一场战争。所有的军备力量都被抽调去前线了，现在崖山城几乎没有军队驻扎。” “至于圣光教会……” 缇娜插嘴说道：“克里夫-查泰来和每一任圣光主教都合不来。偏偏他还很有手段，整个崖山城的圣光教会几乎已经被他架空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崖山城几乎就是克里夫一个人的小王国。”纳斯耸了耸肩，“所幸的是，我们跟他关系还不错。” 众人行过了半天，时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崖山城。 城池坐落于一片悬崖的旁边，三面悬空，城墙几乎和崖壁合为了一体。地势险要奇峻，看上去还真有一股“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气势。 城门大开，两旁各自站着一排士兵。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站在城墙下，远远地朝着众人望了过来。 “哇哦，倒霉的克里夫正好在家。”缇娜吹了个口哨，用手肘捅了捅纳斯的腋下，“这下春宵一夜可就泡汤喽。” 纳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步向着城门走去。 “哈哈哈哈，纳斯老弟！” 身穿贵族长袍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着，迎上前来，给了纳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克里夫老兄！” 纳斯也用力地抱住了克里夫，拍打着对方的脊背，爽朗地大笑着。 在克里夫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妇人。女人约有三十岁上下，脸上隐约有了些许皱纹。但是姿色不减，眉眼间隐隐有水波荡漾，是那种天生就会勾人的类型。 苏维尔看见，纳斯抱着克里夫，一边却还和那妇人对视了一眼。但是两人都十分克制，只是若有若无地用眼神交流。 苏维尔撇了撇嘴。 “落金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克里夫拉着纳斯的手臂，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在我下属的城镇里，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我这个当伯爵的，真是太大意啦！” “邪恶力量狡猾阴险，也是没办法的事。”纳斯摇头宽慰道，“不过善后的事，老兄你还真得妥善处理。” “那是当然！”克里夫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说道，“我查泰来家族的地界，当然要由我查泰来家族来处理！” “你是不知道，今天上午，已经有一伙军人在落金镇调查过了。哼，领头的是第二军团的那个什么狗屁新星，据说是下一任圣光大帝的有力竞争者。我呸！别说是他，就算圣光大帝来了，也要先问一问我查泰来伯爵的意见。诸神的归诸神，凯撒的归凯撒嘛！” 克里夫拉着纳斯，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城池里面走去。 缇娜和苏维尔跟在两人的身后，佣兵团和士兵们则跟在更后面的队伍里。 查泰来夫人迎了上来，挽住缇娜的手，颇亲热地寒暄着：“缇娜妹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查泰莱夫人。”缇娜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节。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嘛。”查泰来夫人挽着缇娜的手臂，一把把她拉了起来，笑着说道。缇娜也笑着迎合，只是脸上遮不住地有些尴尬。 “这是你们佣兵团的新人吗。”查泰来夫人看了一眼缇娜身边的苏维尔，上下打量了一阵，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看上去挺年轻的嘛。” 在离开小镇之前，苏维尔和小骷髅已然偷偷换过了身上的袍子。此时的苏维尔身穿一件灰白色长袍，腰间佩剑，看上去看真有几分英俊帅气。 “啊……哈哈。”苏维尔应和着勉强笑了笑，想起了这位夫人与纳斯的传闻，背后只觉得一阵发凉。 谁知查泰莱夫人却不肯放过苏维尔，时不时地和他搭话谈天。克里夫明明离队伍并不远，查泰莱夫人的每一句话都能落进他的耳里。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毫无反应，只顾着和纳斯大声说笑。 “这对夫妻……”苏维尔一边应付着查泰莱夫人，心中一边暗暗嘀咕，“关系真怪啊。” 众人沿着城市中央的大道，一路向城市中心的城堡里走去。那城堡阔气宽敞，远远便能看到一片高塔耸立，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庄重而大气。 然而与之相对的，一路走来，路边却只有些低矮的瓦房。既没有高墙大院，也没有华美的建筑，整座城市看上去破败贫困。沿途的路人也都是瘦弱沮丧的模样，脸上神情黯淡，远远地看见克里夫的队伍，便要赶紧躲开去。 苏维尔见状，心中更加多了几分嘀咕。 第52章 时光书页 众人沿着大道，一路来到了伯爵的城堡中。沿途都有士兵夹道护送，走进城堡大门，甚至还有新换的红毯一路延伸。 苏维尔与缇娜小声说道：“你们跟这个查泰来伯爵关系这么好吗？” “别小看了暴狼佣兵团啊。”缇娜撇了撇嘴，“我们佣兵团可也有着三五个传奇战力，上下几十号精英，加起来足有一个大队的力量了。” 苏维尔若有所思。 前方，克里夫勾着纳斯的肩膀，正低声说着什么。 “唉，纳斯老弟，你也不要太着急。”克里夫摇了摇头，宽慰着说道，“圣光保佑你们，杰克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纳斯的表情不由得有些黯淡，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找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团长的踪迹。哪怕他死在了尸潮里面，也应该有尸体留下来才对啊。” “这不正说明他没死吗！”克里夫安慰道，“杰克团长一向精明敏锐，区区一个传奇级法师，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说不定，他现在也正在寻找着你们呢！” “我们倒是在落金镇留下了口信。如果他真的逃了出来，想必回来崖山城找我们的。” “那不正好！”克里夫大笑着说道，“我敢跟你打包票，今天晚上咱们喝着酒、唱着歌，你的团长大人就会突然从天而降！哈哈哈哈！” “哈……哈。”纳斯陪着干笑了几声。 走进城堡内部，奢华糜烂之气尤甚。灯光堂皇，琉璃溢彩。连往来的侍女，都个个妖娆美艳，衣着暴露，眉眼勾人。城堡内四处摆放着名贵的油画、颇有历史感的兵器和铠甲、各种珍品古玩。尽管苏维尔不懂艺术，但是那股奢华之气，还是扑面而来。 他微微侧过头来，对缇娜小声说道：“这位查泰来伯爵……这么有钱的吗？” 谁知缇娜皱了皱眉，思索着说道：“我上次来，是大约一年前的事……那时候这城堡虽然大，但是没有这么多的摆件，也没有这么多的侍女。” “短短一年的功夫……他发什么大财了不成？” 苏维尔也皱了皱眉。 进了城堡以后，佣兵团的众人各自遣散，由侍女安排着前去沐浴、休息。几十号老兵，竟然被安排得井井有条。纳斯和缇娜被克里夫拉着前去城堡主厅，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纳斯把苏维尔也带在了身边。 小心起见，小骷髅被苏维尔打发去了一个角落，谢绝了沐浴的邀请。众人见过他召唤圣光，只以为他有什么怪癖，因此也不多疑。 几人途径一条长廊，沿途的墙壁上挂着辉煌的灯盏，每隔几步便挂着一幅油画。有人像，有风景，更多的则是神话故事和人物。苏维尔甚至看见了一副“圣光与天灾大战”的油画，足足两米见方，气势磅礴，笔锋细腻。 突然，一张油画吸引住了苏维尔的目光。 画中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站在树下，树叶一半葱郁、一半枯萎，她的怀中还抱着沉甸甸的一桶金币。男人跪在女人的面前，亲吻着女人足下的土地。他的双手高高地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中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心脏。 令苏维尔感到震惊的是，那个女人的面容竟是那样的熟悉。她每每出现于苏维尔的梦境之中，于浓雾中凝聚又消散，自称是“系统”，指引着苏维尔的道路。 那个女人，俨然正是索伊。 “咦，怎么了？”缇娜见苏维尔停步驻足，不由得也停了下来，出声问道。 苏维尔呆呆地看着那幅油画：“这……这幅画是？” “咦，这位小兄弟喜欢这幅作品吗？”克里夫扭过头来，看着苏维尔，哈哈笑道，“那你还真是很有眼光啊。” “这幅油画是猎巫时代的作品了，距今至少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据说画这幅油画的人是一个黑袍死灵法师，不过也无处考证。” “这画上的人……是谁？”苏维尔指着那幅油画，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 “哈，你还真问对人了。”克里夫面露得意之色，“我专门请过神秘学方面的大师看过这幅画。” “大师说，这幅画上的女人是诸神时代里，梦境与预言之神的化身，化名叫做……索伊来着？好像是这个名字。” 霎时间，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脑内有雷鸣响过。 （索伊？！） （名字是一样的！！） （难道说……就是她吗？） “诸神时代……？”苏维尔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震惊，出声问道。 克里夫点了点头：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比千年血战还要早上一个千年。” “据说在奥术帝国之前，人类诞生于这片大陆之初，曾经有过一个‘诸神的时代’。那时候三大宇宙邪力还没有入侵这个世界，以几位主神为首，众神庇护着人类，在一片混沌与黑暗的大陆上开辟了属于人类的国土。” “再后来，诸神的堕落和糜烂，激怒了掌管死亡与终结的古神耶格。他剥夺了众神的神格，强迫众神跌落地面，宣称要众神于地面行走，在人间重拾为神的圣洁之心。” “画中的故事就发生在那个动乱的时代。” “故事？”缇娜疑问道。 克里夫点了点头，侃侃而谈：“这画里的女人，就是我们刚刚提到的‘梦境与预言之神’。她是古神耶格的侍女，也是死亡神系里一位强力的神明。” “传说当她行走于人间时，于某座城市中偶遇了一位恸哭的少年。少年向她控诉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商人，终日忙碌，对他的妻子和儿子反倒十分冷落。” “梦境女神于是找到了那位商人，于梦中向他质问。谁知那商人反倒振振有词，反驳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女神十分气愤，想要拆穿商人虚伪的面具。她于是化身成了画中的少女，扮作是一位商人，向这位商人兜售自己的商品。” “起初，商人几乎可以从女神这里买到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利润极高的东方陶瓷、绸缎，还是异界的金属，甚至异族的美人。靠着与女神的交易，商人身价暴涨，家财万贯。” “谁知道，他竟然还不满足。女神于是说道，‘如果你愿意献上你妻子和儿子的心脏，我就可以交易给你一桶永远取之不尽的黄金’。那商人简直鬼迷了心窍，居然真的杀了自己的妻儿，将两颗心脏奉给了梦境女神。” “嘶——”缇娜倒吸了一口凉气。 “结局当然是悲惨的。”克里夫耸了耸肩，“女神把黄金摔在了地上，金币都变成了泥土。她讥讽地斥责了商人的虚伪，扬长而去。商人最终守着万贯家财，在自己的藏宝库里上吊自杀。” “听上去……”缇娜摇了摇头，“像是一位邪神的作风。” “哈，死亡神系的神明嘛。”克里夫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苏维尔看着那幅巨大的油画，心中波澜壮阔，思绪万千。索伊到底是谁，是这位梦境与预言之神的化身吗？可是，诸神的时代早已经被奥术帝国所终结，连同死亡神系的主神——古神耶格，也死在了宇宙邪力的入侵之中，被天灾窃取了死亡的权柄。 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歇地向前推进，碾过了诸神的国度，碾过了奥术帝国，光荣帝国的建立、铁石联盟的建立、与三大宇宙邪力的千年血战……数千年的时光淌过，在这道无情的时光长河面前，她究竟是怎样保存了自己？ “系统”是什么，命运之路又是什么？ 种种疑问萦绕在苏维尔的脑海中，令他感觉如坠迷雾。 见苏维尔呆呆地看着那幅油画，克里夫似乎刻意想要显摆一下。他哈哈大笑着说道：“小兄弟要是对诸神时代的东西感兴趣，我这边还有更宝贝的藏品。” “走，我带你们去鉴赏一下。”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众人，走向了长廊的拐角。 走过两个拐角，推开一间富丽堂皇的大门，众人来到了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厅。大厅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武器、甲胄、法术道具……俨然是克里夫伯爵的藏品室。 纳斯似乎曾经造访过这里。他哈哈一笑，摇着头说道：“克里夫老兄，你难不成又要炫耀你那张破纸吗？” “什么破纸！”克里夫不爽地摇着头，反驳道，“那是时光的书页，是上古神器的残片！” “上古……神器？”这个称呼着实把苏维尔吓了一大跳。 “别被他吓唬住了，苏维尔。”纳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过是神秘学家的吹嘘罢了。老兄，你付给他们那么多报酬，他们自然要给你吹得厉害一些。” “不过，上古神器的残片？哈哈哈哈，这个牛吹得未免也太大了！” 克里夫不爽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纳斯，只是拉着苏维尔向藏品室的深处走去。 在大厅的深处，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子。柜子里面是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而匣子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一侧的边缘上有撕裂的痕迹，似乎是被人强行从书上扯了下来。纸上一片空白，无一文字。 克里夫指着玻璃柜子中那张平平无奇的纸片，颇有些骄傲地对苏维尔说道：“瞧，就是它。” “它就是传说中，与死亡之神耶格齐名的四大古神之一，时光守护者艾伦的神器。时光之书——” “的残片了！” 第53章 查泰萊往事 克里夫得意地欣赏着苏维尔惊讶的表情，一边侃侃而谈道：“众所周知，自我们的宇宙诞生以来，先于整个物质位面的诞生，已经有了四位传说中的古神。” “他们分别是死亡与终末之神，生命与创始之神，法则与能量之源，和时光守护者。” “这四位古神一起构筑了整个世界的秩序，保护着我们的世界不受外层空间的侵扰……” “少说点废话，克里夫！”纳斯吹了个口哨，不耐烦地调笑道，“快点开始炫耀你的藏品吧！” “我已经等不及忍受完你第十四遍的炫耀，然后去大厅里开上一瓶红酒了！” 克里夫白了他一眼，摇着头说道：“没有艺术涵养的家伙。” 纳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从远古的精灵时代，到诸神的时代，再到奥术的时代。这四位古神的力量一直庇护着我们的世界。” “直到三大宇宙邪力的入侵……四位古神依次消失无踪。我们的世界于是陷入了空前的混乱和混沌。如果没有圣光的庇护，我们的世界也许早就被拖进了邪能之海……” 说着，克里夫指着那张薄薄的纸片，颇为自豪地说道：“而诸位眼前的，便是传说中四大古神之一，时光守护者的贴身神器——时光之书的某一片残章。” 苏维尔看向了玻璃柜子里的那张书页。书页平平无奇，既无光环笼罩，也没有流光溢彩，看上去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似乎是从苏维尔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丝的怀疑，克里夫焦急地说道：“你可别不信啊……这可是一位神秘学大师亲自鉴定的！” “哈哈哈哈哈。”眼见苏维尔面露怀疑之色，纳斯畅快大笑，“我早说过了，老兄，你花那么多钱给他，是块石头，他也敢给你说成是生命之树的果食！” “哼！”克里夫双臂环抱，撇着嘴说道，“可惜，那位神秘学大师并不缺钱。” “你知道你口中这位‘见钱眼开’的神秘学大师是谁吗？告诉你，他可是八大贵族之一——蓝焰家族的后裔，艾维-蓝焰！” “即使是在帝都也是久负盛名，怎么会贪图我这一点点小财呢？” 苏维尔两眼一瞪，却又很快地低下了头去，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神采。 “艾维……” “是血怒男爵？！” “却是，洛伦曾经说过，她的哥哥曾经是一位了不起的神秘学大师……” “艾维？”纳斯眼珠一转，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皱着眉头问道，“是那位身患重病、英年早逝的蓝焰后裔？” “不错，正是那位阁下。”克里夫挑着下巴，面露自豪之色，“他曾游历过崖山城，与本伯爵把酒言欢。” “我还参加过他的葬礼！唉，可怜的艾维男爵……如此年轻，便害了恶疾……” 苏维尔低垂着眼皮，试图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眼眸中的神色。他的心里却暗自揣摩着：“身患恶疾？嗯……怕是蓝焰家族放出来的烟雾弹。” “洛伦说，艾维他是自愿坠入不死的领域，叛逃出了蓝焰家族。这么大的污点，无论如何，肯定不可能公布于众。不仅是蓝焰家族一个家族的问题，这件事有可能会给整个光荣帝国的贵族高层蒙羞……” “他品鉴过这张‘时光之书的残片’吗？……这样说来，可信度倒也不低……” 一旁，克里夫仍在和纳斯斗嘴：“怎么样，信了吧？蓝颜贵族亲自品鉴，还能有假？” “要是真货，他说什么也得让你上交给高层了。”纳斯撇了撇嘴，“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允许你锁在自己家中？肯定要拿给军方研究，以期在战场上起到作用。” “你……”克里夫被纳斯噎得一滞，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缇娜打了个圆场：“好啦好啦！查泰来伯爵也是想让我们开开眼界。” “伯爵，如今眼界也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去沐浴、用餐了？昨天晚上厮杀了一晚，现在身上还黏糊糊、臭烘烘的。”说着，缇娜冲克里夫调皮地一笑，“女士提出这样的请求，您总不能回绝吧？” 克里夫仿佛也觉得和纳斯吵得太僵不好，他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好，听缇娜妹子的。” 说着，众人便离开了克里夫的藏宝室。 行过了一条走廊，由侍女引着，众人来到了一间宽大的浴室。克里夫-查泰来似乎和纳斯关系极好，拽着纳斯的胳膊，要与他“同浴”。苏维尔谢绝了对方的邀请，独自一人走进了更衣室。 站在更衣室的门口，缇娜倚着门框，长长地出了口气：“唉……每次来这里，总会变成这样。” “不是挺好的吗。”苏维尔见缇娜仿佛想和自己聊上几句，便止住了往里迈的脚步，站在门口和缇娜说笑，“挺热闹的。” “我们团长，还有纳斯，以前跟这个查泰来伯爵一起上过战场。”缇娜口无遮拦，大大咧咧地与苏维尔攀谈着。 “哦？”苏维尔惊道，“难怪他们关系这么好。” “我们光荣帝国的贵族，个个都要服兵役，人人都得上战场。”缇娜歪着头，做回忆状，“据我们团长说，他们三个还是小兵的时候，就在同一只小队。成天混在一起，做了好多荒唐事。” “后来，等到这位伯爵退役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各自混成了中队长。再后来，团长看不惯军部内的一些作风，索性拉着纳斯一起，出来干了一个佣兵团。” “我是后来才加入他们的。纳斯那家伙性格太散漫了，做不来领导，所以我才成了副团长。要不然，这个位子肯定是他的……” “诶，对了。”缇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想不想听八卦？贵族八卦！” “啊？”苏维尔不由得把耳朵凑得近了些，露出了一个颇感兴趣的表情。 “这位查泰来伯爵啊……其实是个。”说着，缇娜把五指并拢，竖了个掌刀，在自己的裆部比划了一下，然后给苏维尔递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啥？”苏维尔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哎呀，你傻啊！”缇娜有些不爽地瞪了苏维尔一眼，继续在自己的裆部比划了两下。见苏维尔还是一脸茫然，她撇了撇嘴，四下张望了一阵，见四周无人，便低声地说道：“太监！懂吗？” “啊？！”苏维尔惊得大叫了一声。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缇娜猛地拍了一下苏维尔的脑袋，紧张兮兮地四处观望了一阵，不满地说道，“查泰来伯爵最恨别人提这件事！这可是整个查泰来家族的禁忌！” “可……可是！”苏维尔依旧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可是他的夫人……” “哦！”苏维尔突然恍然大悟，“所以查泰莱夫人才和纳斯……所以她才一路那么看着我……？” 缇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淫（和谐……）荡的笑容。她本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只是作风豪爽大气，颇有军旅作风，浑然不逊色于男子。现在冲着苏维尔露出了一个“男人和男人之间聊八卦”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我说……”苏维尔虚着眼睛，吐槽道，“你们家的纳斯……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好兄弟的老婆也下得去手……” “谁说不是呢！”缇娜耸了耸肩，倒是一点也不护短。 “克里夫伯爵就一点也不知道？”苏维尔有些不信地问道。 “明镜儿一样！”缇娜吐槽道。她把脑袋凑得近了些，小声说道：“诶，你是不知道，现在的贵族啊……啧啧。” “这位克里夫伯爵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到了……命根子上。偏偏他们家还就他这么一个独子，父母早亡，连远方亲戚都寻不着几个。就因为这事儿，贵族议会还跟军部吵过一场。” “偏偏他上战场之前还娶过一个老婆！也就是现在的这位夫人。这位夫人的父亲是帝都的一个大商人，虽然没有贵族爵位，但是家财万贯。为了让自己的后人能够混上一个‘贵族’的头衔，才把女儿嫁给了这位查泰来伯爵。谁知道孩子都没怀上，就出了这一档子事儿……” “本来夫人的父亲是要逼着夫人改嫁的。凭着他们家的人脉，这事儿到也不难。谁知道那位夫人偏偏不肯，拧着性子要跟查泰来伯爵过一辈子。她不肯，法律上自然也说不通。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下来。” “嘿嘿。”缇娜轻笑了几声，颇有些揶揄地说道，“现在看啊，这位夫人怕不是和克里夫有了什么条约。” “咱们的这位查泰来伯爵啊，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就是打仗也没打出个名堂来。偏偏成天喜爱吃喝玩乐，花钱是无数。他不懂得营收，他们查泰来家族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是天天地坐吃山空。” “他的夫人就不同了。商人家族出身，经商手段高明，自己还有着娘家的资助，有钱得很。如果不提贵族身份，克里夫娶了这位夫人，倒还算高攀了人家。” 缇娜挑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现在看来，这位夫人供查泰来伯爵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身边侍女成群。换来的……是她想要的‘自由’。” 第54章 突如其来的见面 夫人供着丈夫吃喝玩乐，换来的，却是丈夫的默许，是自己的“无法无天”。 这样的夫妻关系，建立在光荣帝国落后的婚姻法律上，建立在两个人的贪欲和需求上，无疑是扭曲变态的。苏维尔摇着头，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就算是这样，纳斯做的也太不地道。”苏维尔摇头道，“怎么说……也是自己曾经的兄弟不是？” “谁说不是呢！”缇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也劝过他，你猜他怎么说？‘我一见着她，我就什么理智都没了！’啧啧，你说说……” 两个人又简单闲聊了一阵。缇娜性格豪爽洒脱，尽管起初看不惯苏维尔“铁石联盟”的出身，内心里更是暗暗提防着苏维尔的“邪能”。但是她其实和纳斯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觉动物。 一番相处之下，竟也放下了防备，与苏维尔大笑着攀谈。连纳斯的八卦这样的事，也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二人聊了一阵，便各自前去沐浴更衣。苏维尔换上了查泰来伯爵提供的白色长袍，把一头长发简单地扎在了脑后。他身形挺拔、肌肉结实，一张脸更是清俊中透着刚毅。作为一个不死族，所谓的“外表”完全由自己决定。苏维尔自然是将自己修饰得漂漂亮亮，伟岸俊朗。 经由侍女带领，苏维尔和缇娜来到了一处大厅。大厅内已经摆上了长桌，桌上早已摆好了各种餐盘。抛开盘中食物不提，光是餐具和桌椅便是流光溢彩、尽显豪奢。 苏维尔对于克里夫伯爵的财力……哦不，是查泰莱夫人的财力，不由得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佣兵团上下几十个人，不可能全挤在一张桌子上。查泰来伯爵另有安排，只把纳斯、缇娜和苏维尔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他端局主坐，查泰来夫人居于其左，纳斯居于其右。他高举着琉璃高脚杯，大笑着说道：“敬朋友！” “敬朋友——”纳斯和缇娜也纷纷举杯，应和着说道。 几杯酒下肚，众人放开了吃喝。查泰来夫人的目光不时朝着纳斯、苏维尔处望来。苏维尔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查泰来伯爵却自顾自地拽着纳斯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道：“纳斯老弟，杰克老兄失踪了，我却一点也不悲伤。你骂不骂我？” “我骂你做什么。”纳斯酒劲上头，也哈哈大笑着说道，“你是不替我们团长担心——我也不提我们团长担心！” “担心什么？区区一个传奇死灵法师召唤出来的尸潮，连头传奇级的丧尸都没有，能把我们团长怎么样？” “哈哈哈，说的没错！”克里夫拍着纳斯的肩膀，大笑着说道，“我敢跟你打包票！杰克老兄现在一准儿已经得到了你们的口信，在往我这里赶来！” “说不定啊，咱们这杯酒还没喝完，他老兄就来了！哈哈哈哈。” 纳斯和克里夫勾肩搭背，说着笑着，样子甚是亲昵。光荣帝国的文明程度不高，除却超凡力量之外，到处都跟苏维尔前世的中世纪相近。而由于常年战争的缘故，生死无常，人们反倒看得更开。因此宴会上，全无什么规矩，只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然而尽管如此，纳斯却也没有忘了正事。 表面上与克里夫有说有笑，他的心里却还是有着一番计较。只见他与克里夫碰杯饮酒，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诶，对了。我说老兄，你这里是不是有个炼金术师。” “叫什么……威德尔什么的？” 苏维尔瞳孔微微一缩。他低下了头，装作品尝美酒，眼神却往一旁的克里夫脸上瞥去。 克里夫哈哈笑着，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是有一个。怎么了，老兄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纳斯摇了摇头，“这不……有点小事儿不太明白，想要请教请教那位威德尔术士。” “哦？”克里夫问道，“是炼金方面的事吗？” 还没等纳斯作答，他先拍着大腿说道：“嗨，要是炼金方面的事啊，我劝你还是别问他了。” “那家伙啊，整个就是一个废物！花了我那么多钱，什么成果都拿不出来！哼，要不是看着他有国家炼金协会发的认证，我都要以为他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了！” “哦？”纳斯眼珠一转，疑问道，“还有这一回事？” “老爷脾气大。”查泰来夫人端着酒杯，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还要把他赶出崖山城呢。” “哼，什么本事没有，我花钱养他做什么！”克里夫拍了拍桌子，怒声说道。 查泰来夫人赶忙凑上前去，拍着克里夫的脊背，劝他不要生气。苏维尔在一旁看着，心中直摇头。说实话，要不是缇娜跟他八卦，他还真瞧不出这对夫妻的关系有那样的诡异。 克里夫、查泰来、纳斯，这三个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偏偏在这条长桌上，还能这样坦坦荡荡地用餐说笑，好似无事一般。苏维尔这个自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自然是无法理解。 查泰来夫人劝着克里夫，温言说着什么，突然自己反倒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便止不住了，她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咳得弯腰驼背，两肩都缩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了？”缇娜赶忙走到了查泰来夫人的身后，轻轻地给夫人拍着脊背，问道。 克里夫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哎呀……我忘了医生的嘱咐了！” “夫人生病了吗？”纳斯轻声问道。 克里夫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咳嗽起来啊，就没完没了。医生说不让她见太多人，让她最好天天在卧室里待着……” “咳，咳……”查泰莱夫人一边咳嗽着，一边摆了摆手，“成天在卧室里，那还不憋死了啊……咳……” “哎呀！”纳斯站起了身来，急道，“这……都怪我们不好！还要劳夫人费心！” 查泰莱夫人摇着头说道：“没什么……咳，一点小毛病。” “你们尽兴，我恐怕得先回去啦……咳，咳。” 缇娜连忙说道：“您赶紧先回吧！”说着扶着查泰莱夫人站起身来。 “不忙，不忙。”查泰莱夫人推开了缇娜的手，笑着说道，“有侍女扶我回去就好了。” 说着，她冲着一旁的阴影处招了招手。 在大厅的一角，专有些侍女候在一旁。其中一位，似乎是查泰莱夫人的贴身侍女。她迈着小碎步，快步地走到了夫人的身边，搀住了夫人，小声说道：“夫人，要回房吗？” 夫人点了点头，又冲着苏维尔等人歉意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先失陪啦。” 苏维尔却再也听不进查泰莱夫人说了什么了。 他看见那侍女的脸的一瞬间，只惊得想要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 查泰莱夫人的这位“贴身侍女”，相貌美艳清秀，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只是眉眼和脸颊的线条稍显生硬，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气和冷艳，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 眼前的这人，竟然就是安娜！ 苏维尔一瞬间差点要把手中的酒杯捏碎。陡然看见安娜的脸，偏偏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身份，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甚至一瞬间连自己身份暴露、如何逃离城堡的路线都想了出来。 “冷静……冷静。” “那天我们一起被传送阵送离了荒芜之地，来到了光荣帝国。按道理说，在空间上的偏差不会太大。她正好被传送到了这座崖山城，又抱着不知什么目的，来到了查泰莱家族，做了查泰莱夫人的贴身侍女，这件事也不奇怪……” 苏维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万分确信，安娜也看见了他的脸——他们两个甚至还对视了一眼！ “该死的……早知道就随便找个丧尸，剥张脸来贴上去了。”苏维尔暗暗骂着自己太不小心，“静观其变……我先看看她要怎么样。” 谁知安娜只是看了苏维尔一眼，仅此而已。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丝的波动，只是扶着夫人，缓缓地离开了这座大厅。看上去，就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贴身侍女。 苏维尔微微蹙了蹙眉，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女人……好像也有什么目的。” “是了，她是隶属于什么组织的。接近血怒男爵也好，接近查泰莱夫人也好，想必都有她的目的。她也不想我当场叫破她的身份……大家搞得两败俱伤。” 思索之间，长桌上推杯换盏，又是喝过了几轮。大约过了几分钟的功夫，安娜独自一人缓缓地从走廊里走进大厅，来到了查泰来伯爵的身边，俯身小声说道：“夫人吃过了药，已经睡下了。” 查泰来伯爵点了点头：“好。你先退下吧。” 安娜微微躬身，行了个礼。离开长桌的时候，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恰巧从苏维尔的背后走过。苏维尔隐约感觉到她往自己的后脑勺望了一眼……只看得苏维尔脊背一阵发凉。 突然，苏维尔感觉到脑后微微一痒。 他赶紧伸手向颈后摸去，只摸到了一张小小的纸片，正夹在他脖子后的衣领上。 “怎么了？”缇娜疑惑地问道。 “不……没什么。”苏维尔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有虫子。” 他将那纸条紧紧地握在了掌心，不着痕迹地扭头朝着身后的阴影处看去。只见安娜穿着一身黑白女仆装，身材更显高挑娇俏。她仿佛是在看苏维尔这里，又仿佛只是在发呆。两个人的视线微微对上了片刻。 不知为何，苏维尔忽然由衷地想要发笑。这股笑意是如此的莫名，又是如此的难以抑制。 他趁着桌上众人都没有注意的功夫，悄悄地打开了掌心的纸条，偷偷看了一眼。 只见纸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 “不准叫破我的身份。” “否则我就叫破你的身份。” 苏维尔觉得自己胸间的笑意更加强烈了。他甚至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扭过头去再看安娜一眼。 苏维尔把头埋低，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微微上扬。 第55章 大校埃里克 旁人并没有发现苏维尔的诡异神情。 纳斯和克里夫推杯换盏，过了几轮，又寻了个话头说道：“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很想见见你那位威德尔术士啊。” 克里夫脸上的表情瞧不出任何端倪，他只是哈哈笑道：“老弟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又有何难？” 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侍者，将威德尔术士带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中年人跟在侍者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大厅。 他约有四五十岁，头发已经有些斑白脱落。驼背弓腰，面容憔悴，身上的长袍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他走到了长桌的一侧，一股异味扑鼻而来，缇娜和纳斯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苏维尔注意到，在这位“威德尔术士”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灰袍短靴，鞋尖上破了个洞。头发乱糟糟的，低着头，看不清是男是女。 “主人……”威德尔术士毕恭毕敬地来到了克里夫的面前，躬身行礼。 “这就是你想见的那个威德尔术士了。”克里夫被威德尔身上的异味熏得眉头一皱，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自尊心，捂着鼻子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纳斯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阵威德尔术士，轻声说道：“你……认识鲁吗？” “鲁”，就是酒馆老板的姓，也是他与威德尔术士书信往来的署名。 威德尔术士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把头埋得很低，低声说道：“先生……我不认识。” 纳斯点了点头。 他狼一样敏锐的目光怎么可能放过威德尔的那一下颤栗。但是克里夫伯爵就在一旁，纳斯决定按兵不动。 “既然不认识，那就算了。”纳斯摆了摆手，冲克里夫歉意地笑了笑，“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克里夫也不去追问原由。他捂着鼻子，皱着眉，语气轻蔑地说道：“喂，威德尔！既然你来了，那我就顺便问问你。你那个该死的‘能够去往天堂’的项目，开发的怎么样了？” 威德尔肩膀一颤，他扭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身后那小小的身影一眼。这一幕恰好被苏维尔看在眼中。 “回……伯爵大人的话。”威德尔弯着腰，勉强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还，还在开发中……” “蠢货！” 克里夫伯爵猛地一拍木桌。威德尔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去往天堂……？”克里夫冷笑一声，“我看你怕是已经疯了！想去天堂？信不信现在我就送你去见圣光！” 威德尔五体投地，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多发一言。 然而，他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却抬起头来，中气十足的反驳道：“我导师的发明是没有错的！” 这话一出，长桌上的所有人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准确的说，是“她”。苏维尔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短发的少女，相貌普通，脸上生着浅浅的雀斑，显得有些邋里邋遢。 她直视着克里夫伯爵，挺着平平的胸膛，似乎充满了勇气。 “哦？” 被下人直面反驳，克里夫伯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冷笑。他冷冷地看着这位小姑娘，一言不发。 沉默反倒令威德尔愈加惶恐。 他猛地站起身来，“啪”地一声抽了那少女一个大大的耳光，怒声呵斥道：“你怎么敢对伯爵大人这么说话？！” 少女挨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却仍然倔强地昂着头，直视着克里夫伯爵。 “威德尔导师的数据没有出错！” “那个‘大鸟’一定可以飞起来的！它会飞得很高很高，一直飞到天上去，飞到天堂里去！” “你！”威德尔气得须发皆张，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他高高地扬起了手掌，想要再给少女一记耳光。 “够了！” 克里夫伯爵突然寒声呵斥道。 威德尔赶紧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告饶：“大人……大人！她年纪小，不懂事。她只是个小学徒而已！是我教育不够……” “我说够了！”克里夫怒喝一声，威德尔赶忙住口。 克里夫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姑娘，冷哼一声，冷笑着说道：“威德尔……今天我有客人在场，不想跟你多计较。” “你先下去吧。” 威德尔浑身打了个冷颤。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脸上表情呆滞，好像失了魂一样。 “是……小人告退……” 说罢，他甚至没有理会一旁的小学徒，自顾自地离开了这座大厅。 等到威德尔术士和他的学徒一起消失在大门后的走廊尽头，克里夫这才冷哼了一声，对着纳斯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好炼金术师！天堂？哼哼……” “你也别太生气……”纳斯赶紧给克里夫倒了杯红酒，笑着宽慰道，“炼金术师嘛，总是这样，异想天开的人居多。” “呵。”克里夫冷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算了。反正本来我也打算最近这段时间就把他撵出去。” “不能挣钱的疯子……我养着他做什么！” 纳斯一边陪笑着，给克里夫说些好话，无非是宽慰他不要生气；一边扭过头来，给苏维尔和缇娜递了个眼神。 苏维尔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这个威德尔术士……看上去混得很惨啊。” 苏维尔心中暗道，“这样一来，如果有人用权力和财富蛊惑他，要他协助自己进行死灵法术的研究……想必他一定经受不住诱惑吧。” “看来，等到宴会结束，暗地里要好好调查一下他才行……” 正这样想着，忽听得大厅门口一阵喧闹声传来。一个侍者快步地走进屋内，额头见汗，看上去十分紧张。 “怎么了？” 克里夫皱着眉，似乎很不愉快，“又出什么事了？” “伯爵大人！”侍者快步地走到了长桌旁，先是看了看长桌一侧的纳斯等人，面露难色。 “说！”克里夫面露不悦，“纳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可以隐瞒他的？” “……是。”侍者躬身弯腰，恭敬地说道，“有一群军方的人来到了城堡里面，说是有非常要紧的事，要马上见伯爵大人。” “哦？”克里夫挑了挑眉毛，“军方的人？” “让他们等着！”克里夫冷哼了一声，傲慢地说道，“没看见老爷正在会见客人吗？” “这……老爷。”侍者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可是他们说，要您马上会见他们，一刻都等不得。语气……语气非常强硬……” “哼！”克里夫猛地一拍木桌。似乎是由于“旧伤”的缘故，他对“军队”这两个字好像极其不感冒：“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口气？！” “回大人的话。”侍者弯着腰，低声说道，“是……埃里克大校。” “埃里克”这三个字一出，克里夫伯爵的脸色陡然一变。 苏维尔朝缇娜递了个询问的目光。 缇娜把嘴凑到了苏维尔的耳边，小声说道： “埃里克是军方最近力捧的一颗新星。短短十来年的功夫，就已经升到了大校的位置。而且是实打实的战功升衔，不掺水分。据说，军方甚至有意培养他继承圣光大帝的位子……” 圣光大帝。 光荣帝国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军方的实质代表。如果把整个大陆比作一场舞台，那么圣光大帝，毫无疑问已经是非常接近“天灾”、“圣光”、‘祸乱’这些角色，处于整个舞台的中央。 “圣光大帝继承人”，这个名字，分量不小。 克里夫的脸上也变了颜色。他尽管依旧面色不悦，却已经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那……那家伙？那家伙不是在前线吗……跑到我崖山城来做什么？” “你，你就说我病了！身体不舒服，医生不让我见客人！” “哈哈哈哈，查泰莱伯爵大人！”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大厅外的走廊里传来。 “说谎话可不好啊，哈哈哈哈。” 一个光头一马当先，走进了大厅。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号人，全都穿着整齐的制服，佩戴军衔，腰间挎着兵器。 十几号人成弧形排开，竟然隐隐地将整座大厅包围了起来。 克里夫的脸色马上黑成了锅底。 “埃里克！”克里夫一拍木桌，怒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是军方的大红人，也没有资格擅闯我贵族的城堡！” “今天晚上这件事，我会上报给贵族议会！你们军方丝毫不把我们地方贵族的尊严放在眼里，这件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向议会汇报！” 光头埃里克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喽。” “你！”克里夫双目圆睁，气得呼吸不畅。 这时，大厅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城堡的卫兵们姗姗来迟，手持长矛，将大厅门口堵住。埃里克带来的十几号人转过身去，毫不客气地与城堡的卫兵对峙着。宴会现场一时间剑拔弩张。 “不要这么紧张嘛……查泰莱伯爵大人。” 埃里克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十位卫兵，无所谓地摇着脑袋，漫步走进了大厅中央，“我们也是有公务在身……希望您一定谅解。” 第56章 袭击 军人们与城堡的卫兵剑拔弩张。 克里夫伯爵气得浑身发抖。 光头埃里克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他背着手，慢慢地绕着长桌走着，嘴里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得到了消息，有一些邪恶的力量，正潜伏在您的城堡里面……” “哦，当然，我并非是在暗指查泰莱伯爵大人您。”埃里克微笑着说道，“我是说，也许查泰莱伯爵大人受到了蒙骗。一些阴影就徘徊在您的身边……但是您却毫不知情。” “一派胡言！”克里夫气得咬牙切齿，怒声说道。 “不要紧张，伯爵大人。”埃里克缓步走到了查泰萊伯爵的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就像您说的，您不归我们军方管制。就算您犯了错……也是要送交贵族议会处理。” “哼！”克里夫冷哼道，“埃里克，你不要再指桑骂槐了。有什么屁，就赶快放吧！” 埃里克就像没听到克里夫的辱骂一样，一脸淡定地站在了克里夫伯爵的旁边。他扫视着桌上的每一个人，甚至连侍者和侍女都不放过。 埃里克的目光扫过苏维尔脸上的那一刹那，苏维尔突然觉得汗毛炸立，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他……是来找我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爬上了苏维尔的脑海。 “您放心，伯爵大人。”埃里克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当然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才敢直接闯进您的城堡里来……” “出来吧。把那家伙指出来。他跑不掉了。” 埃里克突然冲着那十几个军人中的某一个说道。 其中一人走出了军列，摘掉了头上的军帽。他嬉皮笑脸地看着场上的众人，浑然没有一丝军人的样子。 这个人，赫然正是胡德。 看到胡德的那一瞬间，苏维尔心头一紧。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和光荣帝国的军人在一起？！” “该死……他们是来捉我的吗？” 电光石火之间，千百条思绪掠过苏维尔的脑海。 然而现场根本没有留给他反应的时间。 在他看到胡德的那一瞬间，胡德也看到了他。这个铁石联盟的杀手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甚至歪着脑袋，冲苏维尔招了招手：“嘿！朋友！” “好久不见啦~！” “砰！” 下一秒，苏维尔消失在了那张木椅上。 那张名贵的木质座椅一瞬间炸成了道道木屑。 “嘁，反应挺快。” 只见埃里克蹲在餐桌上，把满桌的甜点、面包踩得面目全非。他一拳轰在了苏维尔所在的位置上，将那条木椅轰成了碎片。 甚至连木椅下方的大理石地板，都被轰出了一个浅坑。 苏维尔跃至了大厅的一角，双手撑地，死死地盯着长桌上的埃里克，心思电转。 “该死的……他们果然是来抓我的！” 埃里克蹲在长桌上，军用皮靴把满桌的好酒好菜踩得一片狼藉。他身材高挑伟岸，肌肉将制服撑得鼓鼓囊囊，却又不显臃肿。就像是最职业的搏击运动员，体型兼具了力量和敏捷。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将外套除下，丢在了一旁。然后伸手解开了衬衣脖颈间的扣子，露出了结实的胸肌上缘。埃里克扭了扭脖子，发出了一阵“咔吧咔吧”的声响。 “那就陪你玩一会儿吧。” 他看着苏维尔，脸上露出了一个狂傲的笑容。 下一秒，他将整张长桌从中踩成了两段。 “啊——” 桌子旁的宾客和侍女们发出慌乱的尖叫声，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埃里克却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嗖”地一下来到了苏维尔的身前。 “砰！” 他一击鞭腿踢出。苏维尔低头躲过，鞭腿抽在了他背后的墙壁上，击出了一个大坑。 “这力量……” 苏维尔心中一凛。 “啊哈！” 埃里克纵声狂笑。他双手握拳，摆出了一个拳击的姿势，双拳像流星雨一样朝着苏维尔击来。 苏维尔瞳孔微缩，猛地向着一旁扑去。 “轰——” 一瞬之间，竟不知道埃里克挥出了多少拳。只见石墙上面先是出现了几十道水桶粗细的拳印，接着整面石墙都垮塌了下来。 “轰隆！” 克里夫坐在木椅上，手指几乎要抠进扶手里面。他冷冷地看着大闹厅堂的埃里克，却一声都不敢出，甚至不敢指挥卫兵阻止埃里克。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苏维尔已经全面落入了下风。他甚至不敢与埃里克对拳，只能凭借着敏捷四处逃窜。 “这家伙……这家伙的身体素质，至少有史诗级！” “该死……这样下去，我毫无胜算！！！” 缇娜担忧地看着狼狈奔逃的苏维尔，对着身边的纳斯问道：“我们怎么办？” 纳斯脸色有些难堪，似乎正在纠结着什么。 苏维尔一个闪身，从长桌上面飞跃了过去。追逐着苏维尔的轨迹，埃里克也向着长桌旁冲来。 纳斯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只见他微微侧身，竟挡在了埃里克的前进路线上。 “让开！” 埃里克猛地停在了纳斯的面前。极静与极动的转换，在他的身上竟然是举重若轻。埃里克比纳斯足足高出了一个头，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纳斯，冷冷地说道，“否则，叛国通敌罪论处。” “大人……”纳斯咬了咬牙，摇头道，“我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苏维尔他就在昨天晚上，和我们一起消灭了一个死灵法师。我想他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坏人才对……” “哦？消灭了一个死灵法师？”埃里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神情，“这倒有点意思。” “等我抓住了他，再亲口问问吧！” 说着，埃里克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砰！砰！砰！” 接连几声巨响从纳斯的身后传来。 纳斯叹了口气，垂下了肩膀，冲着身边的缇娜无奈地摇了摇头。 “轰！” 埃里克一拳轰在了苏维尔的手臂上。就像是打一颗保龄球一样，将苏维尔活生生轰飞了出去。 “砰！” 苏维尔撞在了墙壁上，整个人几乎都要嵌进石壁里面。 “乖乖束手就擒吧！” 埃里克大笑着，慢慢地朝着苏维尔走了过来。 苏维尔咕哝了两句，“噗”地一下吐出了一颗牙齿。 “这家伙……比我足足强出了一个大境界。” “怎么办……能逃得出去吗？” 苏维尔环顾四周。城堡的卫兵被军人们逼在了大门外面，克里夫伯爵坐在椅子上，脸色明暗不定。纳斯站在一旁，似乎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苏维尔不由得看向了大厅一角的那群侍女。 安娜穿着黑白侍女服，和一大群女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白色丝袜配上黑色小皮鞋，露着膝盖的短裙，蕾丝边的头饰，都显得分外可爱。只是她的脸上一片冷漠和淡定，看起来格外违和。 眼见苏维尔望了过来，安娜朝着苏维尔递了一个眼神。 尽管常人看来，那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但是苏维尔却一瞬间就读懂了那眼神中的语意： “别想着引火烧身，小子。否则我就先宰了你，然后空间跃迁跳走。” 不知为何，苏维尔的心中又涌上来一股莫名的笑意。 他咧着嘴，最终还是只是扯出了一抹苦笑。 “你跑不掉了，小子。” 埃里克站到了苏维尔的身前，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笑道：“束手就擒吧。” “我不会马上把你净化的。说不定……你还有一线生机。” “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吗？”苏维尔整个人呈“大”字形，被镶嵌在石壁里面，苦笑着说道，“因为我是个不死族？” “哈，你倒是挺机灵。”埃里克走得里苏维尔近了些，他咧着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小声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和蓝焰家族的洛伦小姐，签了一份奴隶契约？” 苏维尔瞳孔微微一缩。 洛伦。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苏维尔咧嘴一笑。 “你小子，可真行。”埃里克嘿嘿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和苏维尔说道，神情十分随意，“让八大贵族的后裔给你当奴隶……我很中意你啊。” “这消息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苏维尔虚着眼睛，喃喃自语道，“我以为蓝焰家族会把这个消息瞒下来。” “如果这件事被闹得整个帝国都知道了……那我在这光荣帝国，也是混不下去了啊。”苏维尔心中暗暗苦笑道。 “那倒不至于。”埃里克耸了耸肩，“不过老子的情报网络，到底是比另外几个家伙要强上一些。” “另外几个家伙？”苏维尔皱了皱眉。 埃里克没有解释，只是咧嘴笑道：“你知道吗，小子，想要坐上圣光大帝的位子，不仅需要军方的支持……而且还需要另外八大贵族的同意。” “你——就是我换取蓝焰家族好感的政治筹码。嘿嘿！”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彼此死死地盯着对方。 “哦……是吗。” 苏维尔咧嘴一笑。 “不过，我得给你一个建议。” “想当圣光大帝……你以后得学会办事利索一点。” “少说废话……少显摆。” “哈？”埃里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不爽的表情。 “轰——” 大厅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一道人影怀抱着炸药，冲进了大厅里面。 第57章 变数 “轰！” 那人将炸药桶丢进了人群中间，炸得一阵人仰马翻。 军人和卫兵们本来就互相虎视眈眈、剑拔弩张。爆炸传来，军人们以为是卫兵悍然出手，于是纷纷反击。 几个呼吸的功夫，两边已经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团。 “哦？” 埃里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表情，“这就是你的后手吗？”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嵌进墙壁里的苏维尔。 却见墙壁上的大洞里，赫然空无一物。 苏维尔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不。” 苏维尔手中握着冰刃，冷冷地说道。 “这才是。” 埃里克猛地觉得自己的精神一阵恍惚。 灵魂拉扯—— “唰！” 阴影跳跃，死神之力，混沌邪能，冰晶元素。 苏维尔所拥有的所有力量，一齐构成了这凌冽的一击。 “噗——” 冰刃砍在了埃里克的后颈，割开了他厚实的肌肉，斩断了脖颈后的大动脉。 血液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苏维尔向后一跃，拉开了和埃里克的距离。小骷髅跳到了他的身旁，手持一柄巨型镰刀，与他一起面对着眼前的光头肌肉男。 “你来的有点慢啊。” 苏维尔微微侧了侧头，埋怨道。 小骷髅歪了歪脑袋。尽管她的脸完全遮掩在面具下面，苏维尔还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是吗……寻找炸药花了点时间吗。” “不过还好。哪怕只有一瞬……” 苏维尔看着颈后喷血，单膝跪倒在地的埃里克，喃喃地说道，“如果不是你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恐怕连砍中他这一下，都做不到……” 然而，突然之间，像是被堵塞了“喷嘴”一样，埃里克颈后那喷泉般的血流，竟然缓缓地止住了。 埃里克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过身，直面着苏维尔。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被血液染得一片暗红。埃里克索性一把扯住了自己的衣领，将整个衬衫“刺啦”一声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了一旁。 他赤裸着上半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不错嘛……小子。” 埃里克的颈后，竟不再喷出一滴鲜血。 “什么……？！” 苏维尔大惊失色。他的脑子疯狂地运转着，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死族？！” 埃里克咧嘴一笑，“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呸！你见过不死族会喷血的吗？” 心脏停止跳动的不死族，血液也停止了流动。按常理说，的确不会像埃里克这样“喷涌而出”。 苏维尔不可思议地说道：“你……” “你还没有迈入史诗的门槛吧，小子。”埃里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道狰狞的伤口俨然已经愈合，甚至连一丝伤疤都无，根本看不出刚刚被人砍过了一道。他咧嘴狂笑道：“史诗级的战士们，无不拥有着超强的自我愈合能力，和肌肉控制力。” “而很不幸，小子。”埃里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狂妄而得意，“在你面前的——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我没有修行圣光的天赋，也没有贵族的血脉，更加没有法术上的才能。” “但是神明是公平的。我拥有的，是一种真正属于战士的天赋——远比同级别的战士更强的身体素质！” “自愈能力，肌肉控制力，力量，敏捷……所有的身体素质，老子都要比同级别的战士强上一筹。我甚至可以控制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条血管。当你割开他们的一瞬间，老子就已经控制着肌肉挤住了伤口，止住了血流。” “然后只需要短短几秒钟。” 埃里克揉了揉自己后颈处的肌肉，扭了扭脖子，狂笑着说道：“伤口就可以愈合！” “妈的……” 苏维尔听得目瞪口呆，“这他妈还是人吗？” “嘿嘿，嘿嘿嘿。”埃里克攥紧了双拳，一步一步地向着苏维尔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兀自狰狞地笑着：“不过……刚刚那几秒钟喷出来的鲜血，可不是假的。” “老子起码要吃上一整头牛，才可以补得回来啊！！！” “砰！” 埃里克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该死——” 苏维尔暗骂了一声，瞬间便发动了阴影跃迁之力。 “自我愈合是吗……” “那就，干脆把你整个脖子都砍断！！” 苏维尔瞬移到了埃里克背后的阴影处，高举着手中的冰刃，咬着牙，向下斩去。 突然，埃里克转过了身来。 只见他一双肉掌护在身前，一上一下，两掌虚握，拦在了冰刃行进的道路上。 “砰！” 埃里克竟然用一双肉掌，生生地夹住了苏维尔斩来的冰刀。 空手夺白刃！ 苏维尔悚然一惊。然而，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埃里克已然提起了右膝，骤然撞在了苏维尔的胸前。 “砰！” 苏维尔被一击打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小骷髅见状，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手中巨镰朝着埃里克的头上砍去。 “哼，不自量力。” 埃里克扭过头来，甚至有余力发出了一声冷笑。 “轰！” 他一拳印在了小骷髅的当胸。 小骷髅一身的长袍都被轰成了碎片，脸上的面具也偏偏崩裂，露出了她本来的形态。一具略显纤细的骷髅倒飞了出去，砸落在了苏维尔的身旁。 “这……这……” 纳斯和缇娜看着小骷髅显露出来的真身，惊得说不出话来。 “瞧见了吗？”埃里克指了指躺倒在一起的苏维尔和小骷髅，冲着大厅内的所有人朗声说道，“这就是我们今天前来抓捕的邪恶力量，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 “所有与邪恶同伍的人，都将被视为邪恶的一员！” 埃里克环顾四周，怒声喝道：“还不赶紧给我住手！！！” 正与军人们打成一团的城堡亲卫们闻言，面面相觑，都停下了手中的刀剑。 “哼。”埃里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地方贵族的饭桶……” 苏维尔扶着墙，艰难地站起了身来。他的胸腔上凹陷了一个大洞，若是常人，早该被断裂的骨头刺破内脏，别说强撑着站起身来了。苏维尔摇头苦笑了一声，一团邪能之焰在他的胸前燃起，凹陷的胸腔顿时恢复了原样。 缇娜呆呆地看着苏维尔，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你……” 苏维尔冲她耸了耸肩，笑道：“啊，没错。” “我是个不死族。” 缇娜和纳斯登时骇得说不出话来。 “不错嘛。”埃里克摸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苏维尔，“的确是很方便的能力啊。有这样的能力，难怪你可以堂而皇之地伪装成人类。” “谢谢。”苏维尔笑了笑，将身边的小骷髅扶了起来。他伸手一招，一道冰刃在他的掌中成型。 “还要打？”埃里克摇了摇头，“看来那个铁石联盟的小子说的没错……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不死族。” “当然要打。”苏维尔弓着身，握着冰刀，心中自己对自己说道，“为了自由！” “砰！” 两道人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拳脚相加，拳拳到肉。苏维尔打在埃里克身上的攻击，无一不被埃里克的肌肉吸收掉，简直毫发无损。而埃里克打在苏维尔身上的攻击，却每一下都能让苏维尔筋断骨裂。 若不是苏维尔硬仗着自己是不死族，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轰——” 埃里克歪头躲过了苏维尔刺来的一击，当胸直拳击出，印在了苏维尔的胸膛上。 “砰！” 苏维尔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撞得正面石墙都摇摇欲坠。 苏维尔尝试着站起身来，却一个踉跄，站不稳身形。他看着不远处的埃里克，光着上身，一身筋肉盘虬，连一丝伤痕也看不见。 “到此为止了吗……” “史诗和传奇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苏维尔苦笑一声，拄着冰刀，勉强站立。 “就到此为止了吗……” 他环顾四周，疯狂地思考着破局的可能。可是城堡的卫兵们已然停手，缇娜和纳斯也站在一旁，尽管神情复杂，却并无出手相助的意思。就算他们肯出手，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打不过眼前的这个光头怪物。 “不甘心啊……” 苏维尔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光头，心中发出了一声长叹。 “那么，最后一击了。” 埃里克歪了歪脑袋。他的脸上没有狂妄的笑容，有的只是一片沉静。这是他给予一个战士的尊重。 “受死吧——” “砰！” 埃里克双脚踏地，像一颗炮弹一样，轰然冲向了苏维尔。 “唉……” 苏维尔不甘地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突然，一道紫黑色的“墙壁”横断在了埃里克和苏维尔的中间。 “轰——” 埃里克的双拳印在了那面紫黑色的“墙壁”上，打得“墙壁”摇晃龟裂，却没能彻底将那墙壁打穿。 苏维尔一愣，抬头看去。 只见一道倩影护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一道妙曼的身影，却被紫黑色的贴身铠甲所覆盖，显现出异样的冰冷与美感。她的背后生着一双铁翼，铁翼于她身前相交，构成了一面钢铁般的墙壁，护在了她的身前。 安娜扭过头来。她的脸上没有覆盖那张昆虫假面，而是显露着本来的样貌，一头黑色的长发微微带紫，随着安娜回头的动作，扫过了苏维尔的面颊。 除非刻意，不死族是没有触感的。然而此刻，不知为何，发丝扫过面颊的瞬间，苏维尔竟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痒。 一股难以抑制的瘙痒。就像难以抑制的笑意一般。 第58章 缠斗 “你笑什么？” 安娜侧过头来，长发如同瀑布般从她脸颊的一侧划过。 “不，没什么。” 苏维尔轻轻摇了摇头，“你为什么来救我？” 安娜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埃里克被挡住了双拳，他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继续攻击，反而是后退了半步，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紫黑色“墙壁”。 “哦？挺新鲜的嘛。”埃里克的表情轻松而又傲慢，“祸乱？” “自从祸乱先知挑战祸乱之源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圣光天幕下面看到祸乱生物的身影了啊。” “真是怪物大聚会啊……” “等会你想办法拖住他。”趁着埃里克自言自语的时间，安娜侧过头，快速地对苏维尔说道，“我会用空间跃迁的能力带你逃跑。”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苏维尔似笑非笑地望着安娜的眼睛，轻声说道。 安娜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她沉默了一秒，开口说道：“喂……刚才，那两个人说，你和他们一起遏制了一次亡灵的尸潮，是这样吗？” “嗯，就是昨天的事。”苏维尔点了点头。 安娜轻笑了一声：“你一个不死族……反倒帮起了人类？” “你一个祸乱，反倒帮起了不死族？” “哼……我是人类。” “我也觉得我是。”苏维尔轻声说道，视线越过安娜的钢铁羽翼，看向了不远处的埃里克，“可惜他们……不认为我们是。” 安娜沉默了一下，轻笑道：“他们可没有权力审判我们。” “说的也是……”苏维尔与安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好，决定了。”埃里克突然用拳头捶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咧嘴笑道，“既然这样，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抓回去好了！” 说着，他俯下身，做了一个百米起跑的动作。 “呼……” 埃里克先是低下了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接着昂起头来，冲着安娜和苏维尔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下一秒，他“砰”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安娜瞳孔微缩。她猛地将钢铁双翼收了回来，一把抱住了身后的苏维尔，向着一旁跃去。 “轰！” 埃里克一头撞在了石墙上，将整面石墙轰出了一个大洞。 “趁现在——” “小骷髅！！” 安娜和苏维尔齐声喊道。 小骷髅张大了颌骨，发出无声的吼叫，挥舞着镰刀朝埃里克砍去。 “哼……” 漂浮着的灰烬里面，埃里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伸出右拳，硬生生轰向了小骷髅的镰刀。 “取消召唤！” 苏维尔在心底大声喊道。 “唰！” 小骷髅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咦……”埃里克一愣，一拳挥在了空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趁着埃里克愣神的一瞬间。 安娜从背后抱着苏维尔，她的双眼中隐约有紫色电光闪过。 安娜仰着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嘶——” 一道紫色电光骤然在安娜的背后亮起。 瞬间，数十道电光接连闪过，像是无数道触手，扯着空间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安娜就这样拽着苏维尔，向后一躺，就要躲进那道空间裂缝里面去。 “混蛋——” 埃里克见状，怒声大吼道，“别让他们跑了！” 跟随着埃里克的十几名军人中，有一人最先反应了过来。那是一个相貌成熟知性的女子，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框，一头金发简单地扎在脑后。 女子“唰”地一下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冲着安娜和苏维尔的方向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声响起，三颗子弹全部射在了天花板上。 “嘿嘿……” 是胡德。 胡德这家伙，不知从何处窜了过来。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女人的手腕，千钧一发之际，将女人的手腕托高，致使三颗子弹打在了空处。 “关键人物，总是要在关键时刻登场才对。” 胡德咧嘴笑着，冲着女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混蛋——” 埃里克怒吼一声，挥舞着双拳，朝着安娜和苏维尔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安娜小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空间裂缝的里面。胡德见状，怪叫一声，甩开了女人的手腕，朝着安娜和苏维尔飞奔过去：“喂——等等我啊！” “搭个便车嘛——！” “哼。” 就在这时，胡德的身后，金发女子突然冷哼了一声。 “愚蠢……” 射在天花板上的三个弹孔，突然亮起了蓝色的电光。 电光迅速扩张成了几十条电蛇，咆哮着席卷上了安娜的空间裂缝。紫色和蓝色的电蛇相互纠缠，相互泯灭，安娜的空间裂缝竟在一瞬间被稳固了下来，并且有逐渐愈合的趋势。 “……！” 安娜瞳孔微缩。她试着闪身进入空间裂缝，却扑在了空处。不远处，埃里克已然像炮弹一样轰炸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安娜只来得及招出了一双铁翼，护在了自己和苏维尔的身前。 “轰——！” 埃里克一击炮锤，轰在了安娜的翅膀上面。 “砰！” 如同打棒球一般，安娜和苏维尔被猛地抽飞，重重地撞击到了一旁的石墙上。 “哇！” 安娜张大了嘴巴，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液。 而在另一侧，胡德刚要飞身扑向安娜和苏维尔，却突然觉得脚下拌蒜，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一边倒去。 胡德双眼微微一眯，手掌撑地，整个人像黑猫落地，敏捷地调整着自己的平衡。 然而他的小腿上，不知什么东西缠了上来，好似跗骨之蛆。 胡德定睛看去，只见那金发女子侧身躺倒，一双长腿已然缠上了自己的双腿。女子使出了一记柔术缠绕，饶是胡德敏捷柔韧过人，也霎时间反应不及，被女子绊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间，胡德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倩影已经骑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双拳头朝着他的面门印来。 “哼……跟我玩儿这个！” 胡德冷哼一声，手掌一拍地板，整个人像泥鳅一样，迅速地从女子的胯下挣脱了出来。 眨眼之间，两个人贴在一起，已经打过了数招，全都是近身短打、擒拿、摔跤的动作。女人手长脚长，腰身柔软，施展起柔术和擒拿技来煞是好看。然而胡德也毫不手软。几招下来，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咔！” 然而一旁的军人们却反应了过来。只见他们纷纷将枪口指向了胡德，枪栓拉开，手指扣上了扳机。 霎时间，十几条枪口齐刷刷地指住了胡德。 “哇哦……” 胡德趁势与女人拉开了距离，高举着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不错嘛，小姑娘，动作很标准嘛。”饶是如此，胡德嘴上仍不饶人，絮絮叨叨、嬉皮笑脸，“可惜你们光荣帝国的军用格斗术还是差了一点点。你又是个女人。再过几招，我一定拿下你。” 女子冷着脸，看着胡德，出声问道：“你用的是东方联盟的招式？” “哇哦！”胡德吹了个口哨，“很识货的嘛！” “而且有忍者的痕迹……”女子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另一侧，埃里克死死地盯着墙边的安娜和苏维尔。两人逃脱失败，各自做好了战斗姿势，与埃里克对峙着。 “还挺难缠……”埃里克冷笑一声，对着金发女子大声问道，“若琳！你那边没问题吧？” 若琳点了点头，大声回复道：“这只铁石联盟的小耗子有点不太老实，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哇吼，小姑娘。”胡德歪着头，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咧嘴一笑，“话说得这么满可不是件好事哦。” 只见他的右手食指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小小的“指环”。 准确的说，是一条白线缠绕成的线圈。 线圈上面，扯着一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若琳猛地一怔，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腰间，只见她腰间手榴弹的拉环上，不知何时已经被黏上了一根细细的丝线。 “什么时候……” 若琳悚然一惊。她咬了咬牙，扣着扳机，用手枪指着胡德的眉心。 “哇哦~哇哦~”胡德高举着双手，做着“投降”的动作。说是投降，他却还一边晃动着右手的食指，扯动着食指上的线圈，“你可要小心一点哦。” “我只要捏紧了线圈，轻轻这么一拉……嘿嘿。” 胡德上下打量着若琳，轻佻的目光在若琳的腰身上停留了一阵，嘿嘿笑道：“你这么美丽的姑娘……总归是和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不同吧？” “要是这么一颗手榴弹在你的腰上炸开……啧啧，那个死法，可不太美丽哦。” “混蛋……”若琳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瞪着胡德，“居然被你这样的家伙偷到了机会……” “你想做什么？！”一旁，埃里克也有些投鼠忌器。他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焦躁，冲着胡德怒声吼道。 霎时间，这个浑身上下什么装备也没有的家伙，居然变成了场上对峙的主角。 只见他扯着右手的线圈，嬉皮笑脸地冲着埃里克说道：“很简单啊。” “放我们离开就可以。” 第59章 死斗 埃里克咬牙切齿地看着胡德，气得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胡德却丝毫没有走钢丝的样子，仍是一副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模样，只是手指上的线圈一晃一晃，扯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你这家伙……” 埃里克怒极反笑，他咬着牙看着胡德，恨声问道，“我们明明已经搜过了你的身……你把这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 “当然是藏在头发里喽。”胡德耸了耸肩，嬉笑着说道，“你想不到的东西还多着呢，嘿嘿。” 埃里克冷哼了一声。他不动声色地冲着若琳身后的军人们递了个眼色，一边沉声说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今天晚上，算我们倒霉。” “哇哦，那您可太明事理了。”胡德嬉笑着说道。 埃里克愤怒地喘着粗气，绕着胡德，开始慢慢兜起了圈子。 他本来与安娜和苏维尔站在一侧，而胡德和若琳等人站在另一侧。埃里克侧身给胡德让开了道路，自己也慢慢地朝着若琳的方向走去。 胡德一边小心翼翼地拉长着右手食指上的丝线，一边绕着埃里克，朝安娜和苏维尔的方向走了过去 场上的气氛凝重得像是盖了一层玻璃。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瞬间。 埃里克朝着若琳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 一个军人轻轻地冲着埃里克点了点头。 “噗。” 极轻、极轻的声音响起，轻到近乎于无。然而在这一片寂静的大厅之中，还是被众人的耳朵给捕捉到了。 那是消音手枪的声音。 一颗子弹从埃里克和胡德的中间擦了过去。 悬在半空中的丝线瞬间断成了两半。 胡德只觉得扯着自己右手的那根丝线，骤然一轻。 “哎呀，糟糕。”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你他妈的——” 没了威胁，埃里克的脸上露出了暴怒的神色。他怒吼着，猛地朝着胡德扑了过去。 “哇呀呀呀！”胡德怪叫着，朝着一边跃去。 埃里克伸手去抓胡德的肩膀，却感觉胡德就像抹了油的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一下子竟然抓了个空。非但如此，胡德一个矮身躲过埃里克的追击，反倒朝着埃里克的嘴里丢了个什么东西。 “轰！” 从埃里克的嘴巴里，骤然炸开了一团焰火。 黑烟从埃里克的鼻孔和嘴巴里轰然喷出，炸得埃里克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趁着这个功夫，胡德赶忙逃到了安娜和苏维尔的身边。 “赶紧开溜！”胡德冲着安娜火急火燎地说道。 安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还愣什么，赶紧溜啊！”胡德急得直拍大腿，“那颗小型炸弹没多大威力，炸不死他的！凭他的体质，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 这时，一旁的军人们也纷纷回过了神来，枪口对准苏维尔等人，冲着苏维尔等人扣下扳机。 一道细密的火力网瞬间笼罩了三人。 安娜铁翼一招，将三人围了起来。 “是你出卖了我？”苏维尔皱着眉，看着胡德，沉声问道。 “怎么能叫出卖呢……本来咱俩也不是什么好伙伴。”胡德嘟囔道，叹了口气，“哎呀，都什么时候来你还有心纠缠这个。” “咱们被传送阵传送到圣光帝国之后，地点是完全随机且分散的。我不知道你们到哪儿去了，我反正是够倒霉，正好被传送到了那个光头的跟前。” “我知道他，光荣帝国军部的大红人嘛。这家伙从前线赶回京都述职，正巧就碰上我了。他们多机灵啊，一下子就瞧出来我不对……” “你知道我的嘛，又不是不死族，也没有硬邦邦的甲虫外壳。他们要是对我用刑，我可受不了的。没办法嘛，我就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全招了。” “正巧那几天，这家伙安插在蓝焰家族的眼线传来情报，说洛伦已经回到了蓝焰家族。这眼线能耐够大，连洛伦被某不死族——也就是你啦——逼着签了奴隶契约的事情都知道。我多聪明啊，我就趁机跟他说，这事儿我清楚，我还知道那个不死族现在就在圣光天幕的下面。什么长相啊、能力啊，我都清楚。” “你得理解我，换条活路嘛。不这样子搞，没有利用价值，说不定他就把我当间谍顺手换了军功呢！” 说来啰里啰嗦，实则胡德的语速极快，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就把事情交代了清楚。 苏维尔和安娜面面相觑，突然感觉到一阵烦不胜烦。 “利益，利益。”胡德耸了耸肩，“都是利益。” “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啦！我知道你们有点不能接受，但是局势变化的就是这么快……快，别磨蹭了！赶紧跑吧！等那家伙清醒过来，咱们就跑不掉了！” “已经跑不掉了。”安娜摇了摇头，说道。 “你说啥？！”胡德惊道。 安娜指了指天花板上的三颗弹孔：“那个，似乎是可以干扰到空间稳定的装置。” “现在我打不开空间裂缝，自然也没办法做空间跃迁。”说着，安娜白了胡德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有心情听你在这儿说废话？” “你说什么……”胡德揪着自己的头发，哀嚎着说道，“那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枪声渐渐地停了。 安娜张开了巨大的铁翼，三人看向了对面。 只见埃里克站在三人的不远处，托着自己的下巴，扭着脖子。他的嘴里兀自冒着淡淡的黑烟，他看向了墙边的三人，咧着嘴，露出了一个颇有些狰狞的笑容。 军人们全都停止了射击。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埃里克，似乎有极大的信心相信他可以解决一切。 “真他妈……是个变态。”胡德看着埃里克的嘴巴，呆呆地说道，“虽然是威力弱化的微小型炸弹……但是这可是直接在他嘴里引爆啊！居然连一点伤口都没有吗……” 埃里克往脚边吐了一口吐沫，狞笑着看向了胡德：“不错嘛，小子，这个惊喜。” 胡德耸了耸肩：“地精造物，微小型炸弹。”说着，他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长度，“大概也就这么大。” “这次，你又藏在哪儿了？”埃里克狞笑着问道。 胡德一拍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何必非问这个……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埃里克微微一愣。 然而也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双眼渐渐瞪大，嘴巴也渐渐张开：“你……你他妈该不会，把它藏在了你的……” “嗯哼。”胡德点了点头。 “然后你又把它扔进了老子的……”埃里克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神啊。”胡德一巴掌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叹着气说道，“无知可真是一种幸福。” “你……你！”埃里克的表情由不敢相信、变得狰狞了起来。他狂吼了一声，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老子杀了你！！！！” 说罢，埃里克如同一头被挑逗的公牛，闷着头朝着三人横冲直撞了过来。 “我说……”胡德转过头来，对着安娜问道，“真的没办法了？” 安娜认真地摇了摇头。 “哈，真是荒唐。”胡德苦笑了一声。这是苏维尔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样低落而复杂的情绪，有些苦涩，有些忧伤。 “没想到，会死在这种地方，和你们一起……” “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身影踩破了众人头顶上的天花板，轰然落在了埃里克的前方，挡在了埃里克的身前。 “吼——” 埃里克如同丧失了理智的猛兽，闷头撞向了那道身影，不管不顾地与其战成了一团。 定睛看去，来人身形高挑而消瘦，看上去极不匀称。与埃里克的作战中，这人的身体上总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两根骨刺，有时是肋骨反向刺出胸腔，又是又是肘关节突然冒出的骨刃。不时以各种阴险的角度扎向埃里克。 一个照面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是纠缠在了一起。 “新骨？！” 苏维尔大吃了一惊，他不可思议地说道。 “新骨？”胡德反问道，“那是谁？你朋友吗？” 苏维尔摇了摇头，正欲说话，突然又一道身影从新骨撞开的破洞里跳了下来。这次是一个身材妙曼的少女，脸上带着一条粉红色的面纱。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苏维尔的身前，寒声说道：“快走！” “酡颜？！”苏维尔惊讶地说道，“你们？！” “我们？”酡颜昂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维尔不可思议地问道，“为什么……会来救我？” 酡颜冷哼了一声：“我说过了，你是非常重要的替身，是主人着重要求看管的人物。” “你总有一天会死的……但绝不是死在这里，死在那个光头的手下。” “快走！我们会给你腾出时间！” “可是……”苏维尔摇着头，还想询问些什么。却见酡颜双目怒睁，恨声说道：“赶快滚！少给我们添麻烦！” 说着，她转过身去，面向埃里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第60章 上古邪物 看到酡颜脸上那一抹红晕的一刹那，埃里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砰！” 新骨一拳轰在了埃里克的脑门上，硬生生把他轰穿了墙壁，打到了隔壁的房间里去。 “骨！火力全开也没有关系！”酡颜冲着新骨大声喊道，“速战速决！就算把他杀了也没有关系！” “吼——”新骨仰天怒吼一声，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只见他躬身弯腰，背后赫然钻出了一排排的骨刺。在他的尾椎骨的末端，也延伸出了一条长长的骨尾。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新骨的身高硬生生拔高了许多，胫骨反向弯曲，关节处也刺出了许多骨刃。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生满了倒刺的恐龙。 新骨怒吼一声，迈开了大步，朝着隔壁房间猛扑了过去。 “还有你们……” 酡颜扭过头来，看向了大门旁的那群军人。 “都给我——去死吧！” 酡颜精致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她怒声喊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掠向了那群军人。 “砰！” 军人们纷纷扣动扳机，一道密集的火力网瞬间成型，铺天盖地地朝着酡颜席卷了过去。 “呵……” 酡颜冷笑了一声。只见她昂了昂脑袋，冲着众人微微一笑。 一瞬之间，一众军人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手中的火枪瞬间没了准头。有的人甚至摇摇晃晃，把手枪对准了身边的战友，扣下了扳机。 “砰！” “啊！” “你在做什么？！” “你是谁……我是谁……” “老婆……” 场面瞬间变得十分混乱。 连同那群军人后面的城堡卫兵，也变得摇摇晃晃，站不稳身子，纷纷倒在了地上。 “唰！” 酡颜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一个醉醺醺的军人的背后，手中匕首闪着寒光，划破了那军人的后颈。 “噗！” 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酡颜已然结果了数个士兵的生命。这群埃里克大校的精锐士兵，一个个都像喝醉了酒一样，连枪都握不稳了，摇摇晃晃，任人宰割。 “果然……”苏维尔看得心中暗自发凉，“她的能力，是一种精神催眠。” “只要看见了她脸的人，无论怎样，都会强制进入‘醉酒’、‘眩晕’的状态。” “酡颜……呵，这名字，还真够贴切。” “砰！”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拦在了酡颜的面前。 是若琳。 只见她的脸上泛着红晕，双眼也有些迷离。尽管如此，若琳还是保持了远超常人的克制与冷静。她跟上了酡颜那鬼魅般的速度，一击鞭腿，朝着酡颜的面门抽去。 “哼！” 酡颜冷哼了一声，一手格挡住了若琳的鞭腿，另一只手紧握匕首，如毒蛇吐信，朝着若琳的大腿根部划去。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是交过了数招。 若琳尽管不能免疫酡颜的精神催眠，但是却也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最大限度地保持住了清醒。虽然场面上是被酡颜压着打，但实质上却拖住了酡颜，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快跑吧！” 就在这时，胡德猛地拽了拽苏维尔的胳膊。 苏维尔这才回过了神来。新骨和酡颜的出现，让他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困惑，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埃里克被新骨缠住，一众军人被酡颜压着打，这两个神秘莫测、隐隐对苏维尔抱有恶意的家伙，竟然用自己给苏维尔拖出了宝贵的时间。 苏维尔点了点头。他神情复杂地看了胡德一眼，指了指天花板上新骨撞出来的那个大洞，说道：“咱们就从那里走。” 大洞外面，隐隐便是晴朗的夜空。 “好！”胡德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开溜。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一道白影倒飞着从一旁墙壁的大洞里甩了出来。 “砰！” 白影重重地撞在了大厅内的石墙上，抽搐了两下，一动不动。 正是新骨。 准确的说，是新骨的上半身。只见他被人腰部横着撕开，伤口粗糙而狠厉，一直延伸到他的胸腔。新骨的十根爪子全部被人掰断，胸前用来作为保护的骨刺也大都硬生生折断。他的脑袋上更是被轰出了一个大洞，一张脸只剩下了半张。 这只相貌狰狞狠厉的怪物，只是短短几十秒的功夫，便已经停止了呼吸。 埃里克喘着粗气，从一旁墙壁的大洞中迈步走进了大厅。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根长长的骨尾，身后拖着新骨的整个下半身，就像拖着一袋垃圾一样。 埃里克猛地一提肩膀，新骨的下半身被他抡出了一个半圆，“砰”地一声，丢在了酡颜的身旁。 酡颜停下了与若琳的缠斗。她颤抖着双手，不敢置信地看着被生生撕成了两半的新骨，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埃里克迈步走进了大厅的中央。他的身上洒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 “啊……今天晚上，我真的玩累了。” 埃里克慢慢地走着，仰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居然还死了这么多的部下……呵呵，我这个当大校的，可真是失职。” 埃里克看向了酡颜脚边的军人尸体，面沉如水。 “我不该这么傲慢，不该这么不把这次行动当一回事。在场的所有敌人，全部都是传奇及传奇以下，没有一个史诗级别。这就让我放松了警惕……” “哈，我应该更认真一点才对。” 埃里克寒声说着，声音中有几分自责，有几分压抑得极深的愤怒。 “你……你……” 酡颜恶狠狠地看向了埃里克，尖叫着说道，“你居然杀了新骨！！！” “你这个混蛋——！” 她嘶吼着，玩命地朝着埃里克扑了过去。速度之快，甚至在苏维尔的视线中拉出了一丝残影。 “轰！” 然而，埃里克显然比她更快。 只见埃里克微微偏了偏脑袋，便躲过了酡颜迎面刺来的匕首。接着，他当胸一拳，正面轰在了酡颜的腹部，活生生把酡颜整个人打成了一个对折。 脊骨显然是断了。酡颜像一个破布袋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重重地撞在了大门的门柱上。 “你这个……混蛋……” 酡颜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但却只能用双手撑着身体，无力地挣扎。她大口大口地吐出了许多鲜血，恶狠狠地瞪着埃里克，本来精致娇俏的五官显得格外狰狞。 “主人不会饶过你的……主人一定会给我们报仇的……报仇……” 酡颜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埃里克，似乎要将他的身影印进灵魂里面。 突然，一柄长剑从她的后脑勺插入，刺穿了她的嘴巴，将她的脑袋钉穿在了地上。 “啊……啊……” 酡颜不可思议地挣扎了几下，双目圆睁，最终还是渐渐失去了色彩。 一道瘦高的人影站在了酡颜的身后。 他右手握着一柄细剑，活活将酡颜钉死在了原地。左手似乎还拎着一个什么物件，那物件颇大，拖在地上。 “是谁？” 埃里克看向了大门处的那道阴影，脸上露出了一丝警觉的神色。 “团长？！”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不参与任何战斗的纳斯和缇娜终于说话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瘦高的身影，齐声惊呼。 “团长？” 苏维尔皱了皱眉。 新来的这个人，身穿一身破破烂烂的皮甲，手持一柄细剑，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甚至还有些邋遢和落魄。他低垂着脑袋，微卷的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脸颊，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团长！” 纳斯激动地大声喊道，“是你吗，杰克？” “你到哪里去了？我们给你留的消息你受到了吗？昨天晚上你……” 话刚说到一般，只见那位“杰克团长”抬起了头来，长发从他脸颊的两侧划过，露出了他的面容。 “嗖！” 苏维尔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长相，只看见一道长长的黑影从他的口中射出。 直接射穿了纳斯的喉咙。 “唔……唔！” 纳斯捂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声音。 然而喉咙被射穿的他，再也讲不出任何话语。只见他艰难地挣扎了几下，便两腿一蹬、脖子一歪，咽了气去。 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酡颜的死，纳斯的死，不过是转瞬间的事。仓促恍惚间，苏维尔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更加如坠噩梦的是缇娜。她呆呆地看着身旁的纳斯，看着刺穿了纳斯喉咙的那条长长的黑影，一时间大脑当机，完全反应不过来。 “纳斯……纳斯？” “团长？你……你们？！” 埃里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似乎变得有些诡异。 众人齐齐地朝着那位“杰克团长”望去。 这一望，便吓了众人一大跳。 只见那道长长的黑影，俨然就是他的舌头！那舌头又黑又长，还生着倒刺，完全不是人类的舌头。杰克团长的脸，也似乎不再是一张人类的脸。他翻着白眼，没有瞳孔，嘴唇像是被翻过来钉在了嘴巴边缘处一样，露出漆黑的牙龈。 更加诡异的是他的背后。只见他的背上，似乎寄生着某种海星一样的生物。长长的触手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疯狂地舞动着。 “邪物！！！” 这时，克里夫伯爵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他吓得摔倒在了地上，两条腿胡乱地蹬着，一边颤抖着用手指着杰克团长。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是上古邪物！！！！” 第61章 异梦虫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克里夫吸引了过去。 他跌落在地上，狼狈不堪得蹬着双腿，疯狂地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抵住了墙壁。这时候的克里夫，全然没有一丝贵族的风度和气质，反倒像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怂包。 那个“上古邪物”反倒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在场的众人，不声不响。 “上古邪物？” 苏维尔皱了皱眉。 “上古邪物……？”埃里克也是挑了挑眉峰，“他说的是传说中的那种玩意儿？” “传说？” “没错，传说。”胡德接过话头，跟苏维尔解释了起来，“传说在人类诞生之前，精灵时代的末端，大地上布满了一种叫做‘邪物’的东西。” “他们没有具体的种族和形态，能力也是千奇百怪，甚至比祸乱生物还要诡异。他们一度占据了这片大陆上千年之久，直到诸神降临，将他们驱逐封印。” 埃里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歪着脑袋说道：“上古邪物的时代距今差不多也有一万年了吧……圣光天幕下面很少见到，倒是听说东方联盟里有不少上古邪物的封印。” “传说……吗。”苏维尔蹙眉道。 埃里克晃了晃脑袋，咧嘴笑道：“嗯……算啦。” “反正你们这些家伙，我是要全部抓起来的。” “多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也没有什么所谓！” 说着，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老子现在已经有点烦了……” 埃里克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就稍微……认真一点吧！” 他两条腿微微弯曲，猛地蹬地。 整个城堡忽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晃动。 石质的地板好像稍微下沉了一点点，以埃里克为中心，陡然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蛛网状圆环。 借着反震之力，埃里克整个人好像炮弹一样，轰向了“杰克”团长。 所到之处，地板炸裂，劲风席卷，空气都好像要被他撕开一条缝隙。 “这就是……史诗级别的强大吗。” 苏维尔心中暗叹。 埃里克力量全开，整个城堡都在为之颤抖。 “受死吧——” 一瞬之间，埃里克已经来到了“杰克”团长的面前，他举起了右拳，猛地朝着“杰克”团长的脸上轰去。 就在这时，杰克团长突然昂起了头，冲着埃里克诡异的一笑。 他的背后，几道柔软而粗大的触手陡然席卷而出，朝着埃里克扑了过去。 “哈，早料到你有这么一手！” 埃里克哈哈一笑。他左脚站定，踩得整块地板炸裂开来。稳住身形后，双手去抓舞在空中的触手。 “噗！” “老子生撕了你——” 埃里克的速度比触手要快得多。他一只手抓住三五条触手，就像捉住一条章鱼，两手猛地一扯，狂笑着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杰克团长嘿嘿一笑，突然张大了嘴巴。 只见他的口中，一道黑影突然喷出，蒙在了埃里克的脸上。 那黑影弹射速度极快，还没等埃里克反应过来，就已经覆盖住了埃里克的整个头部。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只硕大的章鱼。它牢牢地吸在埃里克的脸上，八条触手结结实实地锁住了埃里克的脑袋。 章鱼通体灰白，是一种令人莫名不适的灰白色。单单是看到这只章鱼，就会让人有一种如坠噩梦的恍惚感。 埃里克猛地伸手扯住了自己脑袋上的章鱼，用力拉扯了几下，以他的蛮力，竟然没有将章鱼扯掉。相反的，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居然就这么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一个照面的功夫，这位史诗级的战士，在场的最强者，就被这只“章鱼”制服了。生死不知。 “大校——！” 若琳大声喊道。 她咬了咬牙，双手持枪，对着埃里克的脑袋开枪射击。 “砰！砰！砰！” 子弹划出一道精准的轨迹，擦着埃里克的头颅而过，射破了那只章鱼的表皮。 那章鱼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整个身体突然开始收缩。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顺着埃里克的口鼻，缩进了埃里克的身体里面。 埃里克转过头来，冲着若琳咧嘴一笑。 那笑容是如此的诡异，就像是一个死人被拉扯着嘴角，硬生生将已经僵硬的笑肌拉起来一样。 埃里克的笑容，俨然与“杰克团长”的笑容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大校！”若琳连连呼唤了两声，埃里克毫无反应，只是诡异地笑。若琳咬着牙，转过头来冲着克里夫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克里夫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那是……异梦虫。” “异梦虫？”苏维尔皱眉道。 “这就是这只上古邪物的名字……” “它的能力是什么？”若琳急道，“为什么可以一瞬间就战胜了大校……这东西有这么强吗？” 克里夫摇了摇头：“它……还没有制服你们大校。” “你说什么？”若琳一愣。 “你看。”克里夫指向了埃里克，“注意他的眼睛。” 若琳看向了埃里克的双眼。仔细看去才发现，埃里克的眼皮以非常鬼畜的频率抽动着，似乎想要合上，却又合不上。他的瞳孔也在不正常地闪动着，似梦似醒。 “异梦虫的能力，是将人类拖入梦境。”克里夫说道，“一层又一层的噩梦，直到梦境的主人自己彻底迷失。然后，它就会以梦境主人的心灵为食，壮大自己的力量。” “被它吞噬干净的人……就会变成它的傀儡。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都将由它支配。” “那边的那个家伙……就是这样子了。” 克里夫指向了不远处的杰克。杰克团长正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背后的，那只巨大的海星状的寄生虫正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恐怕杰克老兄……已经沉迷进了异梦虫的噩梦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现在站在那里的……只不过是异梦虫的傀儡。” “怎么会这样……”缇娜捂着嘴，惊骇地说道，“团长他……怎么会这样？！” “该死……”若琳狠狠地咬了咬牙，拔出手枪，就要冲着杰克的方向开枪射击。缇娜赶忙扑了过去，抓住了若琳的手腕。 “砰！” 子弹打在了杰克团长头顶的门框上。 “你干什么？！”若琳一把甩开了缇娜，怒声问道。 “你干什么？！”缇娜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你想杀了我们团长吗？！” “他已经不是你们的团长了！”若琳怒喝道，“他现在是邪物的寄生体！杀了他，至少埃里克还有救……” “没用的。” 这时，克里夫突然插嘴说道。 若琳瞪了过去。 “没有用的。”克里夫摇了摇头，“一来，杰克背后的那家伙，不是异梦虫的本体。异梦虫生性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和人类正面碰面。” “二来，就算你杀了杰克也没有用。你的埃里克大校已经被拖进噩梦里了。” “除非他自己战胜噩梦，或者有人肯走进他的梦境里面唤醒他……否则就算你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是这样吗……”若琳眯了眯双眼，认真地问道，“怎么样才能进入到他的噩梦里面？” “你只要碰一碰他身上的异梦虫就可以了。”克里夫的脸色有些难看，“要知道，异梦虫可巴不得你们主动进入噩梦……梦境越深，异梦虫侵蚀你们心灵的力量就会越强。” “怎么，你想去帮你的长官吗？” 克里夫没等若琳回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异梦虫吞噬掉越多的心灵，他的力量就会越强。” “现在他的速度和强度只有传奇下等，要靠着偷袭才能杀掉纳斯老弟。如果我们就这么等在这里，死死地盯着他，他绝对奈何不了我们。” “可是如果我们主动地走进噩梦里面……就相当于是去往敌人的主场作战。作为军人，你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吗？” “可是！”若琳急道，“如果埃里克大校赢不了它怎么办？吞噬掉大校的心灵，它又会变得多强？” “‘只有真正英雄的心灵，才会引起魔鬼玷污的欲望。’”克里夫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古籍中，对异梦虫的评价。” “你要相信你的大校，相信他能够战胜异梦虫……这只，尚且幼小的异梦虫。” 大厅里面，稀稀落落地站着七八个人。苏维尔，安娜，胡德，缇娜，若琳，克里夫和几个军人。在之前的战斗中，侍者和城堡侍卫早已经跑了个精光。诺大的厅堂，此时一片狼藉与冷清。 沉默了片刻，苏维尔出声问道：“我还有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不担心它去袭击平民？你刚才也说过了，吞噬的噩梦越多，它就会变得越强。如果它跑出城堡，选择去屠杀平民……那么我们岂不是已经毫无胜算？” “第二……为什么在你的城堡里会出现异梦虫？你又为什么对他这么了解？” “不要说谎。”苏维尔盯着克里夫的双眼，认真地问道，“我不希望听到你说谎。” 安娜静静地站在了克里夫的身后，她的指甲变得极细、极长，像几根钢针一样，轻轻地搭在了克里夫的脖子上。 “唉……” 克里夫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说过了，只有真正英雄的灵魂，才会引起魔鬼玷污的欲望。” “只有在梦境中战胜、践踏和他差不多强大的人，他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进化和成长。屠杀平民是没有意义的。” 克里夫指了指埃里克：“我没猜错的话，尽管他肉体的确强横，但精神属性上恐怕还停留在传奇阶段，甚至有可能比你们还要稍弱一些。否则的话，异梦虫绝不会选择第一个攻击他。” “至于第二个问题……” 克里夫又是微微叹了口气。他直视着苏维尔的眼睛，认真地答道：“我之所以对异梦虫这么了解，是因为威德尔术士的研究项目之一，就有这只上古邪物——” “异梦虫！” 第62章 全灭 “你说什么？！” 在场的众人无不悚然一惊。 安娜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搭在克里夫脖颈上的尖刺状指甲刺破了克里夫的皮肤，一滴暗血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 克里夫面无表情。 “你这家伙——” 若琳面露怒色，她猛地转过身来，用枪口抵住了克里夫的额头。 “在你杀死我之前，我想先说两句……” 克里夫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淡淡地说道，“首先，军方的人无权决定我的生死。想要审判我，必须把我送往贵族议会。” “你觉得我们在乎吗？”若琳用枪管猛地一推克里夫的额头。 克里夫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在乎……埃里克的手下，肯定跟他是一个性格。” “你们这群家伙……呵，在帝国的贵族圈子里，可是很出名呢。” 若琳冷冷地看着克里夫，没有说话。 “变成这样……谁都不想的嘛。”克里夫叹着气，老老实实地说道，“研究上古邪物跟研究三大邪力不一样，往严重了说，也只是打打擦边球。那些真正凶神恶煞的上古邪物，早就被诸神杀灭了，还能流传至今的遗迹，大都是些杀伤力不大的邪物。据我所知，帝都里甚至有法师学院秘密专门开设了研究邪物的学科……” “你少跟我废话！”若琳冷哼一声，逼问道，“赶快告诉我这只邪物的弱点、破解它能力的方法。” “至于你到底有没有罪……哼，总归会由法典来定夺！” 克里夫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 “你说什么？” “没有破解它能力的方法。”克里夫无奈地说道，“想要让人从噩梦中醒来，只有有人潜进他的噩梦里去。这也是异梦虫最恐怖的地方。” “和它的战斗，只能是心灵的战斗……” “本体呢？”苏维尔插嘴问道，“找到它的本体呢？” “没用的。”克里夫摇头道，“就算杀了它的本体，坠入噩梦的人还是不会醒来。” “甚至，异梦虫可以从寄生者的噩梦里重生。只有还有人落在它编制的噩梦里面，异梦虫就不会死。” “那我们现在就只能这样束手就擒吗？”胡德不满地问道。 克里夫沉声说道：“或者你可以试一试去往埃里克的噩梦里面搏一搏。别怪我没提醒你，梦境越深，异梦虫的力量就越强。” 胡德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老兄，你管这种东西叫‘杀伤力不大’？” “无论如何。”若琳冷冷地看着克里夫，寒声道，“你都会被扭送贵族法庭。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对这样的行为偏袒和庇护。” 克里夫摊了摊手，表示无奈。他微微低下头去，眼神一瞟，眉毛微动。尽管是极细微的一个神情，却还是被苏维尔捕捉到了眼中。 “这事……没那么简单……” 直觉，敏锐的直觉在苏维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捕捉这一丝直觉、分析线索和现状，现场的局势突然急转直下。 只见埃里克猛地抬起了头，对着若琳张开了嘴。 “小心！！！” 一直盯着埃里克的安娜大声喊道，一把扯住了若琳的胳膊，把她往一旁拽去。 “唰！” 一条黑影从埃里克的口中射出，像是他的舌头，又像是某种怪物的触手，狰狞恐怖。 安娜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半步。“触手”擦着若琳的身体，射穿了她甩在身后的手臂。 “啊——” 若琳惨叫了一声，却很快地展现出了属于一名军人的冷静风姿。只见她咬着牙，快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朝着自己的胳膊上划去。 “唰！” 那触手的质地似乎十分柔软，若琳一击便将它切成了两段。 埃里克长大了嘴巴，“舌头”一样的触手抽搐着缩回了他的口中。 “该死的家伙……”若琳捂着自己的手臂，咧着嘴，盯着埃里克的方向，“我一定会杀了你……” “离她远点！！！” 突然，克里夫大声吼道。 若琳只觉得自己身旁人影一晃，安娜撒开了她的手臂，快速地向后退去。她正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右臂一阵剧痛传来。 她低头看去，只见被她切成两段的触手，射穿了她的胫骨，仍有半截停留在她的手臂里面。那半截触手此刻正疯狂地扭动着，似乎……变得越来越长。 “这是……什么……” 若琳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却发现无法将那触手扯下。她正在挣扎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困意传来。这道困意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而在众人视角里面，那只断成半截的触手迅速长大，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将若琳的整个身体都缠绕、包裹在了其中。 “该死的！” 苏维尔怒骂了一声，他一把扯过了克里夫的衣领，大声质问道，“这他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克里夫呆呆地望着埃里克的望向，呆滞地说道：“完了。” “全完了。” “什么……”苏维尔猛地扭过了头去。 只见方才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皮鬼畜抽动着的埃里克，此时已经完全地翻过了白眼去。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背后，有十几条触手疯狂地舞动。 如同噩梦。 “被……制服了吗。” 安娜看着埃里克，轻声说道。 “这头长触手的大虫子……又变得更强了吗？” 胡德呆呆地问道。 然而克里夫只是兀自小声呢喃着什么，目光呆滞。 “埃里克”咧嘴一笑。 只见若琳和杰克的身上，猛地缠绕了一层严严实实的纤细触手，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一只粗大的触手从茧子的上方破口而出，“啪”地一声射进了天花板里，将虫茧高高吊起。 “来了。”克里夫低声说道，“噩梦巢穴……” “异梦虫喜欢把自己吞噬掉的‘心灵’绑起来，陈列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作为它的巢穴……” 克里夫话音未落，只见埃里克的背后，十几条触手骤然开始挥动了起来。 “啪！” “啪！” “啪！”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里，触手纷纷掠过了几位军人的脑袋，生生将他们的脑袋抽爆开来，活像是打爆一个又一个的烂西瓜。 大厅里面转瞬之间，就已经只剩下了苏维尔、安娜、胡德、缇娜和克里夫五个人。 “快跑吧……”克里夫失魂落魄地说道，“它已经吞噬了埃里克的心灵。现在的它……凭你们已经是无法战胜的了。” “只有传奇以上的灵魂才对他有吸引力。你们几个，会被他拖进噩梦里面的……那可比死，要痛苦得多！” “传奇？”苏维尔眉毛一挑，“那你为什么还……” 话音未落，只听得“埃里克”桀桀怪笑了一阵，背后的触手狂舞，朝着众人扑来。 “该死！” 众人各自施展手段，灵巧地躲避着。唯有克里夫不躲不避，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 克里夫轻声呢喃着说道。 触手猛地抽在了他的脸上，并迅速地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将他裹成了一个“虫茧”。 “又一个……” 苏维尔低声说道。 “不能让它这么吞噬下去！”胡德一边躲闪着触手的攻击，一边大声说道，“它会变得越来越强的！” “这件事不用你来提醒我……”苏维尔咬了咬牙。 “可是现在，它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可以碾压我们了……”苏维尔心中暗自骂道。 “埃里克”站在大厅的门口处，身后的触手波及整个大厅，疯狂地舞动着。而在他的对面，苏维尔等人不停地跳跃着、躲避着这些狂舞的触手，像是被丝线牵动着的布偶，随着丝线一起舞动。 尽管这场景是那样的诡异和恐怖。 “啊！” 只不过几息的工夫，还没等苏维尔来得及想出对策，只见缇娜的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她的脚腕上，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上了一条灰白色的触手。 缇娜抬起头看了苏维尔一眼，眼神是那样的绝望。 “唰！” 一眨眼的工夫，这个长腿美女已经被裹成了巨大的虫茧，吊在了天花板上。 “可恶——” 胡德怒骂了一声，他猛地扑向了一旁，试图去捡若琳丢在地上的手枪。却见一道触手拦腰扫来，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缠上了他的胸膛。 “救我……”胡德不甘心地喊了一声，触手裹上了他的脑袋，声音被闷在了虫茧里面。 “唰！” 又是一颗虫茧，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突然，安娜朝着苏维尔的方向望了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安娜的目光中似乎想要传达出些什么，然而还没等苏维尔来得及反应，安娜已经撇过了头。 她竟然直冲冲地朝着“埃里克”冲去。 “喂！你——”苏维尔想要喊住安娜。然而已经晚了，数条触手缠上了安娜的身躯，将她捆在了半空中。 安娜被倒吊在空中。她看了苏维尔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那笑容出现在一向冷漠、凌厉的她的脸上，仿佛雪莲破冰，初樱绽放。 “嘻……” 安娜歪着头，微微一笑。触手瞬间裹住了她的脸颊。 “你！” 苏维尔一愣，心里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 然而，异梦虫甚至没有给他半秒钟惆怅的时间。 十几条触手，铺天盖地地朝着苏维尔围了过来，将他逼在了墙边。 竟无一丝死角。 第63章 梦……梦？ 冰冷……抖动…… 苏维尔睁开了双眼。 “这是……” 他挺直了脊背，感觉双手一阵发麻。 明黄的灯光温柔地落在木桌上，桌面上的笔记本上，隐约还有一滩口水的痕迹。 “这里是……？” 苏维尔悚然一惊。 他猛地往后一仰，想要离这张桌子远一些。他的脊背很快触碰到了一处柔软，苏维尔仰着头，腰部很舒服地被电脑椅的弧度拖住。 木桌，台灯，电脑和笔记本。 他最喜欢的椅子，桌上的口水痕迹。 “我……睡着了？” 苏维尔感觉到一阵恍惚。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小苏~小苏~妈妈把饭做好了！” 一个中年妇女温柔的声音传来，“还在工作吗？先过来吃饭吧，休息一会儿~！” 苏维尔一阵发愣，不由自主地应道：“哦……知道啦！” “快点啊，妈妈给你炸的松肉，凉了就不酥了！” 妇女拖沓的拖鞋声渐渐离去。 “我睡着了吗？” “是了……部门经理突然发过来一堆报表，要我今晚赶工审核……” 苏维尔看向了自己的桌子。电脑屏幕上开着好几个表格窗口，一堆笔记本和手账零乱地放着。明黄色的台灯，光线柔和而温暖，透出几分的温馨。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苏维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加班加班，在家里也逃不过加班。呸！” “唉……还是先吃饭去吧！炸松肉！嘿嘿，正好肚子也饿了……不对！！！” 苏维尔转过身，懒懒散散地握住门把手，就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出屋门。门外面有他的父母，刚刚毕业不久的他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可以和爸妈说笑一阵，好好地放松一下…… 然而，苏维尔的脊背陡然传来一阵凉意。 “不对……不对！” 他握着门把手，却不敢拧开。苏维尔的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不应该在这里……” “我好像……好像是穿越了。” “对！我已经死了才对！追小偷的时候，反被他一刀捅在了腹部……” “然后……我穿越……变成了一只……不死族。” “安娜，胡德，洛伦，纳斯，缇娜，埃里克……” 苏维尔的脑子逐渐清醒，一些片段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异梦虫……！” 苏维尔浑身打了个寒颤，“这里是……梦？” 他猛地转过了身。 小小的房间，一切摆设都是那样的熟悉。书架上的书，桌子上的摆件，床上的床单和枕头……这些都是他自己挑选的东西，一样一样，是那样的熟悉和…… 真实。 “还是说……那些其实才是梦？” 苏维尔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偏偏又无法连接成线，仅仅只是一帧、一帧的晃过而已。 就像是一场梦刚刚醒来，梦里的故事，正渐渐、渐渐地消散掉。 从尸堆中醒来，与恶魔的大战，在荒芜之地上的徘徊。 在祸乱世界和阴影世界里的穿梭，血怒男爵的巨大法阵，屠灭了整个小镇的尸潮。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荒诞和恐怖。 眼前的这些才是真实……脑海里的那些，才是梦吧。 苏维尔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对啊……那些才是梦吧。” “变成丧尸什么的……天灾什么的……上古邪物什么的，那些才是梦吧。” 他晃了晃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走出这扇门，和爸妈共进晚餐。休息一阵，再回来完成我的工作……” “是了，平静但是温馨，这才是我本来的生活啊。” 苏维尔拧开了屋门的把手。 走出屋门，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苏维尔来到了客厅。吊灯的灯光明亮而温暖，照得客厅宽敞、亮堂。这里有父亲挑选的长条茶几，他老人家的品味古早且朴素。还有几盆花花草草，母亲把它们养的生机盎然…… 是了，那些才是梦，是恐怖而荒诞的梦。 眼前的温馨与平静才是真实。 我一定是太累了…… 这样想着，苏维尔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桌上摆着几盘家常小菜，一大碗米饭冒着白色的热气，放在苏维尔的座位上。 “炸松肉啊！” 苏维尔眼睛一亮，伸手向餐盘抓去。 “喂！喂！干嘛呢！” 餐桌的一旁，看着报纸的父亲突然呵斥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洗手就吃东西！还用手抓，你都多大了！” 苏维尔把一条炸松肉塞进了嘴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真是的……这孩子，怎么这么馋嘴啊。”母亲端着汤盆从苏维尔身边走过，轻轻用脚踢了苏维尔的小腿一下，“赶紧去洗手！” “诶嘿嘿。” 苏维尔嬉皮笑脸地，转身向洗浴室走去。 干净明亮的瓷砖，宽大而敞亮的镜子。苏维尔走到面盆旁，伸手拧开了水龙头，不冷不热的温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苏维尔接住一捧温水，往脸上一扑。 “我肯定是太累了……哈，竟然会做那种梦。” “想不到我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嘛。天灾？祸乱？上古邪物？嘿，说不定我都可以去写网络小说了……” 这样想着，苏维尔搓洗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清醒一下！等会还有工作要做呢，想入非非可不行……” 突然，苏维尔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只见他的指尖上，多出了一抹令人恶心的脓水。 “这是……什么？” 苏维尔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擦了擦，然后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脓水更加的多了。 他只觉得一阵浑身发冷。苏维尔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家的镜子。 只见镜子里面的他，面容苍白诡异，双眼无神，瞳孔扩散，显得深沉而恐怖。 更加可怕的是，他的双眼中，不知为何……竟开始流出脓水。 那是眼球腐烂后，干瘪缩小，排出的液体。 苏维尔懵住了。 “难道说……难道！” 他手忙脚乱地掀起了自己的衬衫。 只见他的腹部高高鼓起，莫名地胀大。皮肤被撑得露出了细小的血管，本来应该是青色的血管变得漆黑。 “巨人观……” 苏维尔看着自己胀大的腹部，呢喃着说道。 人死亡以后，血液停止流动，一众细胞也停止了工作。但是与人类伴生的各种细菌却不会死亡。它们寄居在人类的尸体上，兴奋地分解着人类的脂肪和肌肉，释放出腐烂的脓水和气体，致使尸体膨胀变大。 腹部尤甚。新死的尸体，往往腹部最先开始肿胀。 “是梦吗？” “不是梦吗……” 苏维尔摸着自己膨胀的腹部，双眼流脓。他呢喃着自言自语道：“我变成了……不死族吗。” “怎么还没完啊？”这时候，妈妈的声音从客厅里响起，“菜都要凉了啊，炸松肉凉了可不好吃……” “砰！” 门突然被推开了。 苏维尔的母亲探着头走了进来，一边还嘟囔着：“洗个手要这么久，你爸让我喊你赶紧……” 说着，她抬起头，看见了苏维尔的脸。 苏维尔的母亲一愣。 “你……” 苏维尔心里一阵发慌，他放下了衬衫、遮住了自己的肚皮，拿过毛巾来使劲地擦着自己的眼眶。 “你怎么了儿子？” 母亲一步走了上来，握住了苏维尔的手腕，焦急地说道，“你生病了吗？啊？” 形貌急切，声声关怀，仿佛直接揉进了苏维尔的心里。 “是了……这就是我的梦魇了。” 苏维尔一把拍开了他母亲的手掌，闷着头，朝屋外冲去。 “这就是我的梦魇了……” “穿越，变成了不死族。” “变成了非人类……” 苏维尔的母亲大声呼喊着他，语气急切：“你干什么去？儿子！” “你怎么了？跟你妈吵架了？”苏父坐在餐桌旁，看着突然捂着脸冲出来的苏维尔，莫名其妙地问道。 苏维尔没有理会他，闷着头，冲到门口，一把打开了房门。 “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回不去曾经的生活。” “在异界，做一只丧尸……这就是我最深的梦魇了吗。” “异梦虫……你要攻击的，就是我的这个心灵弱点吗？！” 苏维尔冲出了房门，回身一挥手，就要把房门摔上。 “砰！” 苏父快步冲了出来，用肩膀挡住了沉重的防盗门，一边抓住了苏维尔的手腕。 “你干什么啊，大晚上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苏父嘟囔着，捉着苏维尔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咦？” 苏父瞧见了苏维尔的脸。他脸色一变，震惊地问道：“儿子……你眼睛怎么了？” “你生病了？” 苏维尔绝望地看着他父亲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阵发酸。 尽管知道这些都是梦，尽管知道这都是邪物构造的陷阱。但是父母关切的眼神，和他自己身上的腐烂异象，交织纠缠在一起，令他心里一阵酸楚。 “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生活……” 苏维尔愣神的功夫，他的父亲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屋门里拉了半步。 “有什么话，咱一家人好好说。”苏父宽慰苏维尔道，温言温语，“一直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一起商量着解决。” “来，进来吧，家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说着，他扯着苏维尔，把他往房间里让。 苏维尔突然感到一阵恍惚。门里，明亮而温暖的灯光静静地照着一桌温馨的晚餐，父母双亲站在门里，关切地看着他。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一切都是那样温暖。苏维尔甚至感觉，只要踏出这一步，他就可以回去。 回到曾经的生活里去，那个平凡而温馨的生活，那个普普通通的自己。 “回……去……” 苏维尔恍惚着，身形被苏父拉得一晃，就要往屋门里踏去。 突然，一只手猛地插进了苏父和苏维尔的中间。 第64章 梦境与预言之神 那双手一把攥住了苏维尔的手腕，把他向外拉拽。 苏维尔身形一晃，那人干脆挤进了他和苏父的间隙里面，猛地一推苏父的胸膛，把苏父推进了房门后。 “砰！” 那人一手拽着苏维尔出了房门，一手握住门把手，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快走！” 说罢，不由分说，拉起苏维尔就往楼道里跑去。 “你是……”苏维尔一愣，“索伊？！” 来人模样清秀俊雅，五官精致，气质干净。长发飘飘，正是索伊。 苏维尔有些发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说这么多！”索伊拉着苏维尔，焦急地说道，“先从这里逃出去再说！” 两个人快步在楼道里穿行着。身后，苏父和苏母的呼喊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跟在二人的身后。 “快回来！” “儿子！快回家吧！” 然而索伊拽着苏维尔，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两人接连爬上了几层楼梯，推开一扇铁门，来到了楼顶的天台。 “砰！” 索伊回身一把把铁门关上。说来也怪，这门一关，那些呼喊声全都消失无踪。苏父和苏母也没有砸门硬闯。 苏维尔扭头一看，眼前哪里是什么天台？只有一片浓浓的雾气，仿佛是在预言之梦里那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呼……”索伊倚在铁门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真险啊……就差一步，你就要被他们给拉进去了。” “你要是被拉进去了，就会坠入更深一层的梦境。到时候，我找你就更不好找了……” 苏维尔皱了皱眉。 那些“梦”一样的记忆碎片，此时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索伊，系统，不死族与天灾……这时的他，才有了一种“清醒”的感觉。 而回忆起刚才在屋门前，那股“走进去，走进梦里面”的迷蒙诱惑，苏维尔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这里到底是……哪儿？” 苏维尔看向了索伊，疑惑地问道。 他突然一愣。 方才奔逃匆忙，都没来得及细看。此时的索伊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宽松飘逸，却又遮掩不住胸前的曲线。下身则是一件黑色的纱裙，看看过膝，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腿。脚蹬黑色短靴，腿上朦胧细腻，似乎还穿了薄薄的丝袜。 索伊见他瞧着自己发愣，不由得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哇哦。”索伊笑道，“这就是你梦中世界的日常打扮吗？看上去还不错啊。” “梦……？”苏维尔看着俨然是一身都市丽人装扮的索伊，有些发愣，“这里果然是梦吗？” “没错。”索伊点了点头，神情稍微严肃了些许，“准确的说，这里是异梦虫编织的梦魇。” “如果我刚才没有把你救下来，你很可能会跌进更深的梦境里去。直到彻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最终被异梦虫吞噬。” “异梦虫……”苏维尔攥紧了拳头，“这就是他的攻击方式吗？寻找我的心灵漏洞……真是让人火大的攻击方式啊！” 索伊点了点头：“上古邪物们，都是生命之树被混沌邪能污染后，诞生出来的怪物。他们的能力千奇百怪，防不胜防。异梦虫这家伙，本体并不强大。但是如果你坠入更深层的梦境，它就会获得更多的力量，变得格外凶悍。” “生命之树？混沌邪能？”苏维尔皱了皱眉。 “……这些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索伊摆了摆手，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你‘叫醒’。” “叫醒我……”苏维尔蹙眉道，“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我’的梦吗？” 此言一出，索伊反倒一愣：“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就在你的梦境之中。突然变成这样我还吓了一跳呢……” “死亡的属神……梦境与，预言之神吗？” 苏维尔看着索伊的双眼，轻声说道。 索伊微微一愣。 随后，她却是展颜一笑，坦率地说道:“被你知道了啊……我本来打算等你的感知属性到了史诗级，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 苏维尔轻轻摇了摇头：“在现实世界里，我看到了一幅油画，是关于你的故事。里面的女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模一样。我才知道……” 索伊捂着嘴，轻轻一笑：“是吗……那可真是巧啊。” “‘索伊’是我的化名，不是我的本名。在你的感知没有达到史诗之前，如果被你知晓了我的本名，会有被更高的存在获知我们现状的风险。” “比如说……天灾？”苏维尔轻声问道。 索伊愣了愣神，笑着说道：“你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知道更多……也只不过是给自己平添麻烦。” “神神秘秘的……”苏维尔撇了撇嘴，无奈地说道。 索伊嘿嘿一笑：“好啦！不要纠结这些啦，反正早晚是要告诉你的。就怕到时候……你反过来会觉得，无知的自己更幸福些。”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坦白告诉你吧。”索伊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笑着说道，“尽管我的神力，已经在长时间的漂流中消耗得所剩无几了。但是区区一只新生的异梦虫，还是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有我的保护，异梦虫吞噬不了你的心灵。但是如果放任它这么强大下去，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必须从这一层的梦境里醒过来，想办法去削弱异梦虫的力量。用你自己的智慧和心灵，来战胜异梦虫。” 说着，索伊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神情：“你要是能亲手杀了他、吞噬掉他的力量，对我来说，也是一剂大补啊~！” “就算你这么说……”苏维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首先，我该怎么从这层梦境里醒过来？？” “嘻嘻。”索伊调皮地笑了笑，往旁边一跳，双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的背后，正是那扇天台入口的铁门。 “你没有坠入到更深一层的梦魇里面。”索伊笑着说道，“仅仅是浅层梦境的话，以我的力量，还是可以把你唤醒的。” “来吧，走过这扇门，你就会醒过来啦。” 苏维尔微微一愣，撇嘴道：“你……直接把我唤醒不就完了吗？” “笨蛋！”索伊不满地说道，“一点点仪式感还是要的嘛！仪式感！” “毫无意义的仪式感……”苏维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握住了铁门的把手。 拉开铁门，门后竟然不是来时的楼道，而是一片浓浓的白雾。 苏维尔愣了愣神。 “去吧！快去吧！”索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推了推苏维尔的后背，笑着说道。 “莫名其妙……”苏维尔摇了摇头，跨步向门里走去。 然后，一阵惨叫声传来。 “啊——卧——槽——” 苏维尔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浓雾之中，声音由近及远，渐渐变小，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嘿嘿。” 索伊站在原地，嬉笑着自言自语，“下次可以试试看‘大爆炸’，或者‘巨大的心理打击’什么的……嘿嘿。” 说着，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莫名地俏脸一红。 “这衣服还……挺好看的嘛……” …… 苏维尔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高处骤然坠落，让苏维尔的大脑传来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失重感令他恍惚，刚开始，他仿佛感觉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下一个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蒙在了他的脸上。 苏维尔睁开眼后，仍旧是一片漆黑。他想伸手去摘掉脸上的东西，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被缚在了身后。 他扭动了两下身子，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罩在了某种肉膜里面。 苏维尔猛地一用力。 “唰！” 肉膜被苏维尔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束缚在他身上的触手也被挣断。 “啪！”苏维尔跌在了地板上。 他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触手碎片。苏维尔扭过头去，只见天花板上倒吊着一个巨大的“虫茧”，此时已经被他从内部撕破。 “这里是……” 苏维尔朝着四周望去，心中一阵发凉。 这里是崖山城查泰莱贵族城堡的大厅。在这里克里夫接待着他们开了晚会，埃里克横闯进来。然后……就是被异梦虫寄生的“杰克团长”。 此时的大厅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虫茧，苏维尔粗略数了一下，足足有九个之多。 “埃里克，若琳，缇娜，胡德，安娜，克里夫，杰克团长……”苏维尔暗自数了一下，心中奇道，“当时被异梦虫吞噬掉的一共只有七个人。多出来的这两个……是怎么回事？” 寂静无人的大厅里，九个虫茧悬在天花板上，看起来诡异而恐怖。然而除了这九个虫茧和满地的尸体，大厅里却已经别无他物。 “异梦虫……在哪儿？” 苏维尔蹙着眉，小心谨慎地在虫茧中穿行着，心中暗道。 这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苏维尔赶忙躲在了虫茧后面，小心翼翼地侧身看去。只见大门处，一只怪物手里拖着什么东西，慢慢地走进了大厅里面。 那怪物呈人形，直立行走，浑身灰白，光滑洁净。他的身后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正慢悠悠地甩来甩去。 怪物的手中，俨然拽着的是一个女人的长发。他就这么揪着女人的头发，把女人在地上拖行。那女子毫无动静，生死不知。 苏维尔偷偷看去，却发现那女人俨然正是克里夫伯爵的妻子，纳斯的那位情人——查泰莱夫人。 怪物慢悠悠地走进了大厅，抬头一看，正瞧见那枚破裂的虫茧。他微微一愣神，咧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 “有人……醒过来了吗，嘿嘿嘿嘿……” 第65章 反击（上） 苏维尔躲藏在一个巨大的虫茧后方。虫茧堪堪触地，苏维尔必须很小心，才能不露出脚来。 怪物嘿嘿笑着，低声说道：“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顽强的家伙。” “你是从第几层梦境里醒过来的？第二层，第三层？我简直都要为你鼓掌了……心灵强大的家伙。” 一边说着，那怪物随手把查泰莱夫人丢在了一旁。它背后的尾巴轻轻一扫，触手迅速地从它尾巴的尾端喷射而出，将查泰莱夫人裹成了虫茧。 “唰！” 虫茧倒吊在了半空中。这样一来，除开苏维尔撕碎的那一颗，整个大厅里竟然已经有了十颗虫茧。 怪物轻轻地摆动着自己的尾巴，慢悠悠地在大厅里闲逛了起来。 苏维尔小心地观察着怪物的脚步，挪动着自己的方向，围着巨大的虫茧，和怪物绕起了圈子。 “越往深层次的梦境，我的力量就会越强大，强大到可以完全支配你们的心灵漏洞。” “能够从梦境里逃出来……说明你战胜了那个更加强大的我。” “嘿嘿……虽然那不过是我一小部分的力量。” 怪物一边悠闲自在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让我猜猜你的名字……苏维尔，是吧？” 苏维尔觉得脑后一凉。 “哦吼吼吼吼，你肯定被吓了一跳吧！‘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心里面肯定在这么想。” “现在轮到你猜猜看了……在场的这些人里，有多少人已经完全被我支配了心灵？” “有多少人……已经被我看光了所有的记忆？嘿嘿嘿……” “该死的家伙……” 苏维尔攥紧了拳头。 然而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 “噗！” 那是尖刀刺破布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维尔微微撇过了头，朝一旁望了过去。 只见某一颗虫茧上，从内部刺出了一个尖锐的物体。 那是一道紫黑色的尖刺，看上去像是蜘蛛的足，又像是某种昆虫的口器。尖刺刺穿了虫茧的肉膜，拉扯着虫茧，似乎要把破口越划越大。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怪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难听。他扯着嗓子尖叫着，猛地一甩尾巴，抽在了那颗虫茧上。 像是曼珠沙华绽放一样，它尾巴的头部猛地绽开，射出了上百条细密的触手，裹住了那道紫黑色的尖刺，并且迅速合拢，将破口愈合。 “该死的家伙……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为什么还不放弃呢……为什么不肯丢掉那无所谓的挣扎，在美好的梦境中，永远地沉沦？” 怪物嘟嘟囔囔着，抖动着自己的尾巴，修复着那颗被刺破的虫茧。 “是安娜！” 苏维尔心中一喜。 “那道尖刺……是安娜没错！” “她还没有放弃挣扎！” “是了，在我被扯进梦境之前，她曾经主动地被异梦虫的触手捕捉。那个眼神……哈，那个眼神，她是想要主动走进梦魇，在梦境中战胜异梦虫！” “真不愧是她啊……” 苏维尔攥紧了拳头，咧嘴一笑，“这就说明，这家伙还没有吞噬掉所有的人。” “他们都有可能被从梦境中唤醒……！” 苏维尔右手虚握，一道冰棱在他的手中成型。 “这家伙恐怕就是异梦虫的主体……得想办法宰了他……” 然而，突然之间，苏维尔的眼前一黑。 他正在疯狂地思考着如何战胜异梦虫，陡然面前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苏维尔茫然地一抬头。 一张大脸贴在苏维尔的脸前，相隔了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嘿嘿，你在这儿啊！” 异梦虫直勾勾地盯着苏维尔，咧嘴笑道。 “什么时候——” 苏维尔悚然一惊。 他猛地向后仰去，一脚踹向了异梦虫当胸。 “砰！” 苏维尔的脚背踢在了异梦虫的胸膛上，就像是踢上了一块钢板。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脚趾骨已经隐隐骨裂。 而另一方面，异梦虫的身子一动不动，依旧是微微前倾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反震力把苏维尔震得摔落在了地上。 “砰！” 苏维尔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右手一挥，尖锐锋利的冰棱朝着异梦虫的脸上掷去。 异梦虫咧嘴一笑，长大了嘴巴。 “咔嚓！” 冰棱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嘴巴里面，却被他用牙齿咬住，“咔吧咔吧”地嚼成了碎片。 “呸！”异梦虫把冰渣子吐了出来，抹了抹嘴角，“还有什么招数？快点使出来吧。” “让我……也多一点乐趣。” 苏维尔冷哼一声，快速地向后退去，与异梦虫拉开距离。 “这家伙，速度和力量简直比埃里克还强。” “这怎么可能……刚刚他还只是传奇初阶的强度，现在已经有史诗的级别了吗？！” 一边这样想着，苏维尔伸手一招，寒气弥漫，十几道冰棱从虚空中凝结，朝着异梦虫疾飞过去。 “得想办法和他拉开距离……正面对拼身体素质，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砰！砰！砰！” 十几道冰棱穿过了异梦虫的身躯，打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准确的说，是穿过了异梦虫掠出来的残影。 “太慢了。” 苏维尔的背后，异梦虫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苏维尔猛地瞪大了双眼。 “砰——！” 异梦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苏维尔的身后。他一拳擂在了苏维尔的腰眼上。 苏维尔瞬间感觉自己的脊柱寸断，整个人被打成了一个弓形，射向了一旁的墙壁。 “哼……” 苏维尔咬紧了牙关，抽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桀骜的表情。 他在半空中强行扭转着身体，双手双脚着地，任凭指骨在与地面的摩擦中根根断裂。接着这股摩擦力，苏维尔强行止住了自己的身子。 “轰！” 混沌之焰在他的身上烧过一圈，迅速地将所有伤口愈合。 “哇哦！” 异梦虫赞叹地说道，“真是不错的能力啊！只要不超出你能力限度的打击，就不能对你造成实质伤害吗？” “不死族……是这么发音的对吗？” 异梦虫揉着自己的脖子，脑袋向后仰去，脸上极人性化地露出了一个困扰的表情，“真是令人困扰啊……我所继承的知识里面，根本没有关于你们种族的概念呐。” “我族天生的智慧已经落后时代了吗？在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天灾’这种东西呐。混沌军势倒是有，祸乱也是有的，耶格那家伙也还没有死……真的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啊。” “废话真多……” 苏维尔低着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我已经明白了……你这家伙的诡异所在！” 第66章 反击（下） 异梦虫歪着脑袋看着苏维尔，自言自语： “怎么办呢？就这么杀了你的话，很浪费啊。我很渴望吞噬你的心灵啊……越顽强的家伙，就越美味……” “但是如果把你拖进梦境，你会不会再逃出来？还是先把你打个半死再说……” 异梦虫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完全不把苏维尔放在眼里，似乎苏维尔就是他案板上的鱼肉，已经任他宰割。 苏维尔感觉到一阵不爽。 他“呸”地一声吐了口吐沫，冲着异梦虫大声说道：“喂！那边的家伙！” “老子已经找到击败你的方法了！” “哦？” 异梦虫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苏维尔非但没有激怒她，在他的眼里，苏维尔反倒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虫子，让他倍觉有趣。 “你就乖乖站在那里，束手就擒吧！” 苏维尔冲着异梦虫倒着竖了一个大拇指，咧嘴一笑。 异梦虫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苏维尔，不发一言。 “呼……” 苏维尔半蹲下身，双手撑地，做了一个起跑的动作。他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异梦虫，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砰！” 苏维尔猛地一踩地板，冲着异梦虫疾驰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了异梦虫的面前。 “受死吧——” 苏维尔大吼一声，右手虚握，一记冰刀成型，朝着异梦虫的脖颈处割去。 “砰！” 异梦虫竖起了一根手指，挡在了自己的下巴前，牢牢地抵住了苏维尔挥来的冰刀。 苏维尔面露青筋，咬牙切齿，却仍不能将冰刀往前推动半分。 异梦虫甚至仍有余力，他嘲讽一样地打了一个哈欠，抵住冰刀的手指轻轻一弹。 “啪！” 冰刀瞬间碎成了漫天的冰屑。 “哼……” 苏维尔冷哼一声，后撤半步，与异梦虫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他抬起右脚，一击扫堂腿抡向了异梦虫的腰间。 “砰！” 异梦虫不为所动，苏维尔反倒觉得自己的小腿骨被震得裂开了条缝。 苏维尔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朝异梦虫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砰砰砰砰砰——” 道道攻击砸在了异梦虫的身上，却好似砸在了镔铁、巨石上一样，没能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异梦虫乖乖地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睁大了一双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维尔，一动也不动，任由苏维尔攻击。 “砰！” 苏维尔一拳轰在了异梦虫的胸膛上。他的腕骨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咔嚓”一声呈反关节弯折过去。苏维尔不管不顾，另一只手的手肘“砰”地一声砸在了异梦虫的太阳穴。异梦虫的脑袋甚至没有动上一丝，反倒是苏维尔的肘关节被震成了碎片。 苏维尔冷哼了一声，后退半步。他左手掰着右手腕骨，强行把腕骨掰正，邪能之焰顺着伤口燃起。 异梦虫静静地看着苏维尔，讥笑道：“你刚刚说，打败我的方法……难道，是准备烦死我吗？” 苏维尔甩了甩自己的双臂，伤口依然完好如初。他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自信、桀骜。 “当然不是。” “蠢货，我已经看穿你了！” 说罢，双臂一甩，两击炮锤轰向了异梦虫的面门。 “哦——是吗？！” 这次，异梦虫不再任他攻击。 异梦虫咧嘴狂笑，露出一口尖牙。它猛地一挥双拳，直冲冲地击向了苏维尔的拳面。 四拳相对。苏维尔两条手臂“咔吧”一下翻折过去，竟是硬生生被异梦虫打断。 异梦虫没有停下他的攻击。仿佛是要将苏维尔刚才打它的拳头全都还给苏维尔一样，它毫不停留，朝着苏维尔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轰轰轰轰轰——” 异梦虫的拳头，可比苏维尔要强横得多。他击在苏维尔的手臂上，苏维尔的尺骨便断成两截。他一拳轰在苏维尔的胸膛上，苏维尔的肋骨便寸寸断裂，整个胸膛陷出一个大坑。 拳头的余力击在地板上、墙壁上，甚至轰得整个城堡大厅都摇摇欲坠。其威势凶赫，俨然比埃里克还要高上一头。 吞噬了其他众人心灵的异梦虫，竟然强横如此。 “轰——” 像是打沙袋一样，异梦虫完全把苏维尔单方面碾压。苏维尔的整具肉身甚至都被异梦虫活生生地轰开，骨头被打断，肌肉被打散，简直要被捶成一团肉饼一样。 “砰！” 最后一拳，异梦虫击在了苏维尔的脑袋上，把苏维尔击得倒飞了出去。一团碎肉混着骨渣的“尸体”轰然倒飞，“砰”地一声撞在了大厅的墙壁上，砸出了一个大洞。 异梦虫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身上，似乎是在抖搂并不存在的衣角。他轻笑着看向了那个大洞，声音嘲讽而轻佻：“怎么……现在终于讲不出大话了？” “嘿嘿……嘿嘿……” 大洞里，一道笑声传来。 “蠢货……嘿嘿！” 邪能之焰的绿色光芒轰然亮起。 骨头重接，肌肉愈合，碎裂的皮肤也对接如初。 苏维尔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露出一身雕塑般结实的肌肉。他慢慢地从大洞里爬了起来，浑身上下，邪能之焰仍在不停地修复着他的身躯。 “你已经完全落入老子的陷阱里了——蠢货！” 异梦虫眯着双眼，看着浑身上下完好如初的苏维尔，摇头道：“你这打不死的属性……还真是麻烦啊。” “呵呵，不过，要是我把你打成更碎的肉沫……你还能自愈吗？！！！” 说着，异梦虫一踩地板，右手握拳，狂笑着朝苏维尔冲去。 整个大厅的地板都被它踩得一阵晃动。 然而，无事发生。 异梦虫站在原地，竟没有前进一步。 “什么？！” 异梦虫咬着牙，奋力地想要向前奔跑，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道白色雾气盘旋在自己的身后，几十道雾气呈丝线状，纠缠着他的手臂和大腿，与他僵持角力。 “该死——” 异梦虫用力地拉扯了几下，竟然扯不动那轻飘飘的雾气。他怒声问道：“这是什么？！” 苏维尔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异梦虫，嘲讽地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已经把你看穿了。” “没脑子的蠢货！” “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怀疑，你的成长速度，未免也太过吓人了吧？只是吞噬了几个传奇境界的心灵而已，甚至有些人还没有完全被你侵蚀掉，你就已经强到了这个程度？” “一个晚上的功夫，你就能从传奇初阶，进化到史诗境界。甚至肉体强度比那个埃里克大校还要强横？” “你们异梦虫要是有他妈这么强，不早就应该统治全世界了！还有我们人类什么事？！” “该死的……家伙……” 异梦虫疯狂地挣扎着，却仍被白雾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那团烟雾的力量，竟然比他史诗级的肉体还要强悍。 “不过，克里夫说的应该没错。”苏维尔虚着眼睛，看着异梦虫，“‘吞噬越多人的心灵，力量就会成长得越快’，这应该就是你的成长属性。” “但是——这个‘力量’，不是指的现实世界中你的身体强度，而是指你对梦境的干涉能力！” “换句话说，你之所以有这么强悍的身体素质，不是因为你的的确确地变得这么强，而是因为你干涉了我们的梦境！” 苏维尔站直了身子，左手捂住了自己的侧边腹肌，右手食指垂直指着地板，大声说道：“换句话说——这里，就是梦境！” 异梦虫狂吼了一声，疯狂地想要向苏维尔扑来，似乎想要止住苏维尔的话语。然而那道白雾轻飘飘地笼罩在他的身后，却锁住了他所有的力量。 “这里就是第一层的梦境！” “从我们踏进这个城堡的那一刻——不，也许比那还要早，我们就已经被你拉进了第一层的梦境！” “越是浅层的梦境，你干涉梦境的力量就越小，梦境也就越接近于真实的世界。” “所以，你只能将我们拖入更深层次的梦境，来寻找、击破我们的心灵漏洞。” “吞噬掉的心灵之力越多，你干涉梦境的力量也就越强。反映在表层梦境里面，你的身体素质也就会越强！” “因为在第一层的梦境里，你做不到深层梦境里那样，直接干涉‘现实’，创造出一个‘真实’的幻境。你只能老老实实地反映出我们脑内客观世界的投影。” “你会进化得这么快，拥有比埃里克更强的身体素质，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里，就是被你干涉过的梦境！” “吼——” 异梦虫狂吼一声，疯狂地挣扎着：“仅仅凭借常识……就凭着你那份傲慢、粗糙的推理，就敢断定这里是梦境了吗？！” “当然不是。”苏维尔后仰着身子站着，手指去撩自己额前凌乱的碎发，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这只是第一步的假设。大胆假设，还需要小心地验证。” “你刚刚说错了一件事，异梦虫。”苏维尔指向了异梦虫的脸，桀骜地笑着说道，“不死族的‘不死’属性，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强。” “被破坏得过分细碎，不死族的灵魂就会失去容器，自己消散掉。同时，光、热、电波，种种能量都可以直接伤及不死族的灵魂。” “即便是拥有了邪能之焰的我，自愈能力也绝没有表现出的这么强横。我需要时间，需要精力来修复自己。更重要的是——邪能之焰是有限的！” “我的混沌邪能，来源于击杀恶魔的吞噬和掠夺，而并没有直接沟通邪能之海。换句话说，我的邪能之焰是用一点少一点的。” “而很不幸，我的邪能之焰最近已经有些存量不足……” 苏维尔咧嘴一笑：“如果是平时，我绝对不会这么浪费地用邪能之焰来修复全身……但是在梦境中，就不一样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一层的梦境是客观地反映现实。所以我们的身体素质、战斗力强度，都是如实地反映出了我们的‘自我认知’。” “而‘邪能之焰的存量’这种东西，是你的梦境所无法模拟的。连我都摸不清楚的力量，又怎么反映在你的梦境里面？” “更何况，‘邪能之焰修补身体’这件事，是的的确确的‘真实’，必须、也必然会被反映在第一层的梦境里面。” 苏维尔指着异梦虫，大笑着说道：“所以我故意地和你贴身作战，等你把我的身体打碎，再用邪能之焰来修补自己——非常浪费、不顾存量、用最大功率来修补自己！” “而果然，我的邪能之焰，并没有被‘耗尽’！” 苏维尔看着异梦虫，放声大笑道：“所以我刚刚就跟你说过了，蠢货！” “你已经，完全地跌进老子的陷阱里面了！！” “混蛋——！” 异梦虫疯狂地挣扎着、怒吼着，冲着苏维尔质问道：“就凭着这一点，就凭借着这一点，你就以为自己可以战胜我了吗？！” “被你知道了这里是梦境又怎么样，你能从我的梦境里逃脱出去吗？！” “实话告诉你吧，梦境越深，想醒来其实越简单，只要破掉自己的心灵漏洞即可。而第一层的梦境，想要醒过来，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老子的本体！” “你能杀得了我吗？尽管这里是梦境，但是老子还是完成了极大的成长！这具史诗级的身体，这个强横的躯壳，凭你那孱弱的攻击，能杀掉了老子吗？！！” 异梦虫长大了嘴巴，尖锐而细密的牙齿外翻，他疯狂地咆哮着，模样狰狞而恐怖。 苏维尔挑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的确，凭借我的战斗力，是奈何不了现在的你的。”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里是梦境，那么我就可以做到一件事……” “蠢货，在我的梦境里面，可住着一个你招惹不起的家伙啊！” 异梦虫身后的白雾渐渐凝实，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她双手拽着异梦虫的肩膀，道道白雾从她的衣袖里面钻出，纠缠在异梦虫的身体上。她咬着牙，死死地拉住了异梦虫的躯体，不让他挪动半步。 纱裙轻舞，长发飘飘。 正是索伊。 第67章 埃里克的梦（一） “混——蛋——” 异梦虫的本体疯狂地挣扎着，索伊却在他的身后，用白雾死死地拉住了它的身体，令它动弹不得。 苏维尔伸手招出了十几道冰棱，朝着异梦虫席卷而去。 “砰砰砰砰砰——” 尖锐锋利的冰棱砸在异梦虫的身体上，就像是砸在钢板上一样，瞬间裂成了冰渣，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哼！”苏维尔冷哼了一声，又是一挥手，招出了一片邪能之焰。绿色的火墙朝着异梦虫席卷而去，缠绕上了它的身体。 “轰！” 索伊微微后退了半步，异梦虫瞬间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这下还不炼死你……”苏维尔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突然，一道黑影从绿色火海中扑了出来。 索伊大吃了一惊。她猛地一挥双袖，道道白雾再次缠绕上了黑影的躯体，将它束缚在了原地。 “吼——” 异梦虫愤怒地嘶吼着，它的身上依旧是一片光洁，连一丝烧焦的黑影都瞧不见。 “该死！” 苏维尔咬了咬牙，索性朝着异梦虫猛扑了过去。 “砰！” 苏维尔一拳砸在了异梦虫的面门。被索伊牢牢束缚着的异梦虫，就像是一个拳击沙袋。 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砸在了异梦虫的头上、身上。 “轰轰轰轰轰——” 邪能之焰伴随着苏维尔的一拳一脚，加持着苏维尔的攻击，疯狂地落在了异梦虫的身上。 “砰！” 苏维尔一拳擂在了异梦虫的胸膛，反将自己的手腕反震得断裂。他又是回身一肘挥在了异梦虫的太阳穴上，自己的肘关节反倒呈反关节向后弯折。 苏维尔长吸了一口气，倒退半步，邪能之焰缠绕上他的双臂，迅速地将他的手臂愈合。没有了数量的限制，苏维尔不加控制地使用着邪能之焰，战斗力整整提升了一个台阶。 “轰——” 苏维尔索性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双膝直直砸在了异梦虫的脸上。邪能之焰伴随着强大的冲击力，像是一颗炸弹一样瞬间爆炸。 苏维尔落在地上，踉跄了几步，用邪能之焰治好了自己断裂的膝盖。他抬头看去，却见异梦虫仍旧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脸上竟是毫发无损。 “哇。”苏维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么硬的？” “那我岂不是拿你毫无办法……” 异梦虫疯狂地挣扎着，索伊一个没拉住他，让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异梦虫的脚踩在地板上，直接踩出了一个巨大的蛛网裂纹，整个地板都仿佛下沉了一点。 苏维尔对着索伊大声喊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索伊一边咬着牙，死死地拉着异梦虫，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要是有办法——不早就用了——” “你不是神明来的吗？” 苏维尔苦笑着说道。 “我的神力残存——只够在你的梦境里起作用。” “这——又不是你的梦！！！” 这一句话，反倒点醒了苏维尔。 “是了……这里不是我的梦。” “那这里是谁的梦？他最早侵蚀的人是杰克团长……这里是杰克团长的梦吗？” “如果我可以叫醒杰克团长……” “不，杰克已经完全被他侵蚀了。但是我的思路是对的……如果，如果我可以叫醒其他人，那么我就可以削弱这家伙的力量！” “直到……直到能够在第一层梦境里面杀掉它！” 想到这里，苏维尔眼前一亮。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那十个虫茧扑了过去。 然而，异梦虫显然也明白了苏维尔的打算。他狂吼一声，浑身一震，竟生生撕裂了缠在身上的白色雾气。索伊终于再也制不住这只凶兽，她惨叫了一声，化作一团白雾，钻进了苏维尔的后脑。 “轰！” 异梦虫猛地一踩地板，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影，瞬间便来到了苏维尔的背后。 “砰！” 他一拳轰碎了苏维尔的脊背，将苏维尔打得横飞了出去。 苏维尔吐出一口暗血，整个人飞在半空中的时候，脸上仍兀自露出一丝暗喜。 他伸长了手臂，想要去触摸其中一颗虫茧。 “是安娜的那一颗！” “刚才她用尖刺刺破了虫茧的肉膜……说明她没有被吞噬，而是一直在挣扎！” “这是一个好签……如果能进入她的梦境的话……” 然而，苏维尔手指擦着安娜的虫茧而过。 那颗虫茧竟陡然向后倒飞而去。 “砰！” 苏维尔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迅速地站起身来，看向了异梦虫。 只见他的尾巴末端，射出几十上百条细细的触手，分别绑在了十个虫茧上，将他们一股脑地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绝杀！” 异梦虫用右手食指对着苏维尔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他裂开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 下一秒，异梦虫便瞬间出现在了苏维尔的身前。 “轰！” 只一拳，便轰穿了苏维尔的胸膛。 “这家伙……变得更强了！” 意识，甚至跟不上异梦虫的拳速。当苏维尔的脑海中堪堪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异梦虫已经在他的身上印上了无数道拳印。 “砰！” 一坨碎肉倒飞出去，直直地砸进了墙壁里面。 绿色的邪能之焰轰然燃起，将苏维尔的肉身聚拢成形。苏维尔艰难地伸出手，扒在孔洞的边缘处，想要从墙壁里面爬出去。 “轰——” 然而下一秒，异梦虫已经扑到了苏维尔的面前。他甚至没有给苏维尔修复身体的时间，而是狂笑着，挥舞着双拳，流星一样砸在了苏维尔的身上。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一道道拳影印在苏维尔的身上，他的身体被邪能之焰修复后、又被马上轰成了碎肉。墙壁被异梦虫轰穿，整个城堡都在震颤。 “去死吧——” 异梦虫一把揪住了苏维尔的双臂，猛地一撕，活活把他的两条手臂给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苏维尔突然抬头一笑。 异梦虫瞧见了苏维尔诡异的笑脸，突然觉得一阵不妙。 下一瞬，苏维尔陡然消失在了墙洞中的阴影里面。 “该死——” 异梦虫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丢掉了苏维尔一双断臂，猛地扭过头去，向身后看去。 只见苏维尔已经跃迁到了他的身体后面，站在某颗虫茧的阴影后面，看向了身前的虫茧。 “混蛋——” 异梦虫狰狞地怒吼着，抽动着自己的尾巴，把十颗虫茧向自己的方向拉扯过来。同时一踩地板，像一颗炮弹一样，朝着苏维尔飞去。 然而，它的尾巴扯着一连串的虫茧，终究是无法一瞬间离开苏维尔的身边。 一个个虫茧在苏维尔的身边掠过，另一旁，巨大的怪物撕裂了空气、踩碎了地板，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没办法了……” 苏维尔心中暗道。 “只能……随便选一个了！” 时间，像是一瞬间变慢了一样。 只见苏维尔的口鼻中，突然喷出了一团白雾。那是索伊的神力，应由苏维尔的召唤，缠绕上了某颗离苏维尔最近的虫茧。 异梦虫已经逼近到了离苏维尔不过数米的地方。他长大的嘴巴、锋利的牙齿、狰狞的表情，一切在苏维尔的眼里都是那么的清晰。 然而，下一秒，苏维尔就消失在了原地。 …… “砰！” 一个小小的身子被丢下了擂台。 另一个小孩子高举双臂，大声吼叫着，似乎十分的兴奋。 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轻得就像是一团白雾。他静静地漂浮在擂台的上方，俯瞰着身下的所有人。 一大群孩子，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最大的不超过八岁，最小的只有三五岁。他们围在擂台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擂台上的小孩。 而在场唯一一个大人，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秃顶老头。他站在擂台的一角，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擂台上的孩子被另一个孩子丢下台的那一刻，他轻轻摇了摇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笔。 擂台上面，灯光很暗。被丢下台的孩子隐藏在台阶的阴影里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不知为何，苏维尔总觉得，那孩子此刻极端的愤怒和……懊恼。 这种情绪十分清晰，仿佛直接投射在苏维尔的脑海中一般。 有几个孩子走上前去，把那孩子扶了起来。又有一个小孩跳上了擂台，挥舞着双拳，和台上的孩子斗在了一起。 两人拳脚相加，不多时便有一人败下擂来。守擂的人也不休息，只是一个接一个地车轮战，直到自己被打下台去为止。那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就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擂台上孩子们的动作，一边快速地记录着些什么。 苏维尔试着飘到老头的身后，看一看他的笔记本。却发现本子上面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字迹。 “梦境主人所不知道的东西……就不会在梦境里表现出来吗。” 苏维尔的心里涌上了一层明悟。 打了许久，老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拿起一柄小锤，敲了敲擂台旁的一个金钟。 “铛铛铛！” 声音响了几下，小孩们全都朝着老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咳……”老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大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罢，冲孩子们摆了摆手。 小孩们这时才露出了孩子们该有的神情。他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有条不紊地朝着房间的出口走去。 而其中一个孩子，却默默地走到了擂台下方，仰着头，看着擂台上的老人。 这孩子……就是最开始被丢下擂台的那个小孩。 “爷爷……” 小孩仰着头，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我有希望吗？” 那老人微微一愣，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孩的光头，笑着说道：“小家伙……你今天连一轮都没撑过，成绩可算不上好。” “要是这周，你最多能撑过五轮，爷爷就允许你去更高一级的练功房里修行。” 小孩嘟着嘴，不满地说道：“啊……怎么这样啊……别人都是三轮……” 老人抚摸着孩子光秃秃的大脑袋，慈祥地笑着。 苏维尔漂浮在两人的上空，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他静静地望着身下那个光头小孩，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似乎……抽到了不怎么好的签啊。” 第68章 埃里克的梦（二） 苏维尔仿佛一个幽灵一般，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身下的一群小孩子们走出房间，吃饭、洗澡、玩耍、上课。 他可以自由地飘飞，但是不能超过一定的距离。经过苏维尔的测试，这个距离大概是以某个光头为圆心半径十几米以内的地方。 换句话说，是那个光头能够看见、听见的范围。 “进入了……埃里克的梦吗。” 夜，小孩子们回到宿舍，纷纷钻进被窝里面入眠。苏维尔看着床铺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颗光秃秃的大脑袋的小家伙，自言自语道。 尽管年纪尚幼，但是从五官、长相来看，这个梦境的主人，确乎是埃里克大校无疑。 “除开杰克团长，他是在场第一个被异梦虫吞噬的家伙。” “也就是说，这家伙陷得最深吗……” “真是抽到了坏签啊。” 苏维尔双腿盘坐，像一个神明一样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托着腮帮，思索着什么。 异梦虫对人类的影响由浅入深。例如在第一层梦境，所有人大都可以保持着自我的意识，保持一个清醒的认知。而到了第二层、乃至第三层梦境，异梦虫针对猎物所编制的“梦境”，就会取代客观现实，对猎物展开诱惑。 到时候，异梦虫的猎物就会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彻底迷失在梦境当中。 “这里……就是这家伙的‘心灵漏洞吗’。” 苏维尔环顾四周，埃里克所在的是一个六人的宿舍，分别睡着六个年龄相仿的孩童。越过窗子望去，会看见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和葱郁茂盛的森林。 “我的心灵漏洞，是渴望回到穿越之前的平凡生活……这家伙的漏洞，是渴望回到小时候吗？” “总有一种偷窥别人秘密的感觉啊……” 苏维尔托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想着。 经过苏维尔一天的观察，埃里克的童年，生活在一个类似于军营之类的地方。这座巨大的城堡建立在森林的深处，方圆数百里廖无人烟，只有白天所见的那个老头，和一群孩童居住。 孩童们最大的十五六岁，往往会开始从事一些维持秩序的工作。而最小的仍在襁褓，在某个房间内集中管理。这些孩子，再加上一些智能较高的地精造物，在城堡内进行着自我管理，一切井然有序。 而他们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训练”。 训练的内容各种各样，格斗技，兵器和火器，法术知识，大多数是培养“战士”的课程。而最集中的，则是对于身体的锻炼。 根据每天的训练表现，孩子们会被“分级”，分配到各种不同的“资源”。有的是抹在身上的药膏，有的是把整个身子在液体里浸泡，甚至还有的会用电流来击打肌肉。说是“资源”，简直不如说是折磨。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所有的孩子似乎都乐在其中，并以接受更痛苦的“训练”为荣耀。 “这里是……哪个疯子的兵工厂吗。” 苏维尔思索着白天的所见，不由得摇了摇头，“从小开始培养狂热而强大的战士什么的……这剧情我在三流小说里看过啊教练。” 正在苏维尔胡思乱想的时候，宿舍的门突然开了。 老人披着一件毛毯，手里提着煤油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宿舍里面。 他在每一个孩子的床前驻足，给他们掖被角，摸摸他们的脑袋，不时发出一声轻叹。脸上的慈祥之色，不似作伪。 苏维尔看着老人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当老人来到埃里克床前的时候，埃里克突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老人。 他正要给埃里克掖被角，猛地见埃里克睁眼，不由得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调皮的小家伙……” “嘻嘻。”埃里克冲着老人笑了笑，小声说道，“隔壁的伍德哥哥说，这些天爷爷您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挨个看看大伙儿。” “所以你就撑着不睡？”老人摸了摸埃里克的脑袋，慈祥地笑道。 “埃里克想跟爷爷说说话。”小埃里克调皮地一笑，轻声说道，“爷爷……您说，我能打破限制器吗？” 老人的手微微一顿。 苏维尔皱了皱眉。“限制器”，这个词在白天的训练中也经常传进苏维尔的耳朵。无论是孩子们的私下议论，还是老人对孩子们的公开讲话，“打破限制器”，似乎就是孩子们最大的目标。 “这件事……爷爷也不知道啊。”老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 “爷爷……之前的哥哥姐姐们，有人打破了限制器吗？”埃里克好奇地问道。 老人忽然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道：“有……有一个人，成功地打破了限制器。” “诶？”埃里克瞪大了眼睛，“是谁？他现在还在城堡里吗？” 老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不在城堡里……或者说，他是在这座城堡建立之前，诞生的。” “是这样啊……”埃里克张大了嘴巴，表情里流露出一丝憧憬，“好想见见那位大哥哥啊。” 老人的表情反倒有些凝重。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着：“如果……将来埃里克有机会加入光荣帝国军方的话。” “如果埃里克能够爬到够高的位置……说不定，你就可以见到那家伙了。” “那个……打破了限制器的家伙。” “爷爷爷爷。”埃里克睁大了双眼，好奇地问道，“限制器，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啊？” 老人笑了笑，给埃里克掖了掖被角，一边轻声说道：“爷爷之前不是也给你们讲过了吗？限制器啊，就是神明给人类设置的上限。因为有那道上限的存在，所以人类永远也无法抵达‘神’的领域……” 苏维尔飘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 然而，就在这时，城堡里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轰——！” 仿佛有上万吨炸药同时爆炸一样，整个城堡都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铁架床被摇得吱呀作响，所有的孩子们都从床上跳了下来。 “怎么回事？！”老人站直了身子，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城堡内，响起了尖锐而刺耳的警笛声。地精造物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反复响着：“敌袭——敌袭——” “轰——” 又是一道剧烈的爆炸声传来，似乎有接连不断的炮火正在轰炸着城堡的墙壁。 “你们乖乖呆在这儿，不要动！！！” 老人冲着孩子们大声吼道，快步向着屋外跑去。 “爷爷！” 埃里克光着双脚，顾不上穿鞋，咬了咬牙，跟在了那老人的身后。 “从小就这么莽啊……” 苏维尔被埃里克的视角拉扯着，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 穿过几个楼梯，老人与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合流。他们各自拿着兵器，簇拥着老人一起走出了城堡主楼的大门。 城堡正前方的大广场上，一片炮火狼藉。 十几道人影，正站在城堡的高处。 他们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服饰、兵刃，各不相同。唯独都带着一张狰狞的鬼面，或蹲、或站、或倚坐，似笑非笑地看着走出城堡的老人。 杀气四溢。 “是你们……” 老人呢喃着说道，双手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你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吗？！” 这时，城堡内部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孩童的哭喊声一个接一个地传了过来。老人猛地回头，看向了他来时的方向。 只看见一片火光。 “哇哦！” 这时，一个高居于塔尖的瘦高个男人突然说话了，语气轻佻：“新骨那家伙动作挺快的嘛。” “毕竟是杀杀小孩子而已。”一旁，一个盘坐在城墙上的高壮男子瓮声瓮气道，“就算是新骨那么弱的家伙，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你们——” 老人骤然瞪大了双眼。他猛地转过身，就要往城堡里冲去。 “拦住他。” 直立在城堡最高处的塔尖上的男子，冲着身下那个瘦高个男人努了努嘴。 “嘿嘿——” 瘦高个咧嘴一笑，狰狞鬼面的下缘，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 “夕烧！” 瘦高个男人伸手一招，一道火光在他的掌心燃起。 火光瞬间收束，凝聚成了一条燃着火焰的长剑。 天地，骤然变色。 苏维尔起初还以为是梦境的世界突然出了什么变化，然而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就是埃里克本来的记忆。 那个男人的力量，让整个眼前的“世界”都变了颜色。 本来是一片漆黑的深夜，突然之间到处都蒙上了一层夕阳的红色。 仿佛天边骤然多处一轮西沉的日晒一样，整个广场上都铺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那红色甚至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仿佛这世间本没有这种红色，那道火焰燃起，这红色才降临在了这个世间。 这种诡异的感觉，不由让苏维尔想起了酡颜。想起了那少女脸上的一抹嫣红。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了这片夕阳的红色之中。老人猛地停住了脚步。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老头儿。” 瘦高个男人把长剑抗在自己的肩头，咧着嘴笑着，一脸的吊儿郎当。 城堡内部，孩子们的哭喊声不时传来。 埃里克本来是跟在老人的身后。此时他被吓得躲在城堡大厅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侧着身，看着广场上的众人。 “那家伙……” 老人缓缓地转过身去，表情有些凝重，“一定要赶尽杀绝，是吗？” “没错。”夕烧点了点头，咧嘴笑道，“您看，我们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一般的任务可没有这么大场面。” “主人说了，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留。” 夕烧微微眯了眯双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老人攥紧了双拳：“我帮助他打破了限制器，给他制造出了最完美的肉身……他也不肯放过我，对吗？” “主人说了。” 夕烧咧嘴一笑，面露狂色。 “杀了你，天下从此独他无双。” 第69章 埃里克的梦（三） “混账！” 老人突然怒声骂道，一指那十几道或蹲、或坐、或站的人影，怒声喝道，“给我杀了他们！”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声而动，身形一晃，便瞬间来到了那群人影的面前。 看敏捷，这群少年竟各个有着传奇巅峰的水准。 “嘘——”夕烧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冲着自己的同伴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们可以不要插手哦。” “夕烧——” 夕烧把那柄燃着火焰的长剑竖在了自己的身前，咧嘴狂笑。 “云之海。” 瞬间，从他的身上骤然冒出了十几道火焰长鞭。 那长鞭没有尸体，好似火焰，又好似烧红的云朵。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广场上空，拦在了那群少年的面前，威势赫赫。 “让我看看你的研究成果吧……卢兰博士！” 夕烧咧嘴狂笑，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以一当十，他和一众少年斗在了一起。 “禁咒炮！” 老人突然大声吼道。 只见他的身边，那几具高达三米的机械铠甲应声而动，变换着自己的身形，组合在了一起。这种地精造物，颇具苏维尔前世的科技色彩，银光流线，美轮美奂。 只几息的工夫，一具卖相威武的长管大炮已经组装完成。 “瞄准！” 老人一指半空中的夕烧，咬着牙，怒吼道。 “开炮！！！” “轰——” 一道紫蓝色的光柱瞬间从炮口处激射而出。 光柱一出，笼罩在整个广场上的夕红色色彩为之一退。仿佛这道紫蓝色光柱射破了夕烧的“结界”一样。它撕裂着空气，一路电光霹雳，瞬间便来到了夕烧的面前。 这时，高居于塔尖的另一道身影突然动了。 男子身穿一身白袍，衣摆随风飘飞。他的腰间挎着一柄长刀，老人“开炮”二字刚刚出口，他便将手扶在了刀柄之上。 “冬将军——” 男子轻启薄唇，轻声念叨。 天地之间，陡然刮起了一阵蓝风。 不知是畏惧，还是属性相克，蓝风出现的一刹那，夕烧的红色瞬间褪去。红蓝两色平分广场，不仅如此，天高地阔，都好似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一道巨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紫蓝色光柱的一侧。 那是一个身穿古朴铠甲的孔武身影，足足有十几米高，浑身结着冰晶，像是由冰灵凝结而成的幻象。 “冬将军”一出，整个光柱瞬间被冻成了冰柱。 “光”，怎么可能会被冻结呢？然而这反常识的一幕，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冬将军”拔出了腰间苍天巨树一样的长刀，向上一撩。 “啪！” 整道“冰柱”瞬间被敲碎，变成了漫天的冰屑。 而那个身穿白袍的男子，兀自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有动过位置。他的手掌覆在刀柄上，刀刃，只堪堪出鞘了不足半尺。 “喂！我说！” 夕烧一挥手中的长剑，漫天的夕红色如同退潮一般缩回了他的体内。伴随着“退潮”一起的，还有像流星一样，燃着烈焰坠落的十几名少年。 “不是说过了吗，你跟我两个人不能同时出手。” 夕烧虚着眼睛，看着身穿白袍的男子，不满地说道，“你知道刚才那种感觉有多恶心吗？” 白袍男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跟你的感觉一样。” “要不是我的‘冬将军’，你刚才就要出大糗了。” “放屁——” 两人似乎天生性格不合，两句话就要吵起来。这时，站在最高处的男子开口说道：“都闭嘴。” 二人瞬间收了声，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各自站在一旁。 红蓝二色退去，只留下十几道烧焦了的尸体，“砰砰砰”地落在了老人的面前。 “噗通。” 老人的双眼失去了神采，他绝望地跪倒在地。 “别挣扎了，卢兰博士。” 站在最高处的男子双手抱胸，开口说道，“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束手就擒，跟我们乖乖去见主人。说不定……他还能饶你一命。” “我想……你绝对不会想要看到我出手的，对吧？” 老人抬起了头。 只见那居于最高处的男人身后，不知何时，竟升起了一轮巨大的血月。那轮月亮足足占据了大半的天空，通体猩红，诡异而恐怖。 其威势，竟比“夕烧”、“冬将军”，还要高上一头。 “腥月……” 老人喃喃自语，仰头望着那一轮猩红之月，也是望着红月中央的那道人影。 “至少，你还能让你的孩子们步入长眠。不好吗？”“腥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人，轻声说道。 老人骤然攥紧了双拳。他狂舞着双拳，大声疾呼道：“放过他们吧，好吗？！” “至少放过孩子们吧！！！” “我向你们保证，他们没有人打破了限制器，也没有人拥有威胁你们主人的天资！” “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求求你们了！！！” 说着，老人以头抢地，冲着腥月磕起了头。 然而，腥月的表情没有被触动一丝。 他只是挑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威胁主人……？” “你在开什么玩笑？就算你又培育出了一个能够打破限制器的怪物，也不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主人。” “主人只不过……是喜欢完美，独一无二。” 腥月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正在磕头的老人，冷冷地说道：“杀光。” 声音落下，十几道人影瞬间动了起来。 老人额头触地，青筋暴露，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突然，他猛地站起了身，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只见在他的胸膛上，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晶石。 晶石里面，一道白光正在急速凝聚。 “不好！” 夕烧面色一变，大声吼道，“快退！” 白光射破了那颗晶石，瞬间膨胀开来，炸成了一颗巨大的光球。 “轰——” 广场的中央，仿佛突然出现了一颗太阳。 劲风吹进了城堡大厅，把埃里克的身影吹得一阵晃动。他艰难地扒着墙缝，试图站在原地，努力地睁开自己的双眼。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埃里克的身前。 广场上，太阳一样强烈的白色光球悬在半空，带来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和爆炸。气浪席卷了整座城堡，把所有的建筑撕裂开来。 老人站在埃里克的身前，他的胸膛上缺了一块，暗血正缓缓流出。他喘着粗气，看着埃里克。 “小家伙……”老人艰难地扶着墙，站在埃里克的身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埃里克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算了……不……重要了。”老人摇了摇头，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颗金属圆球。他颤抖着手，把圆球按在了埃里克的脑门上。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第70章 埃里克的梦（四） 金属圆球突然爆发出来一阵剧烈的电流。那电流非但没有伤及埃里克的身体，反倒像一件雨衣一样，披在了埃里克的身上。接着，电流扭曲了光线，埃里克瞬间变成了一块“墙皮”。 “这是……我最新的科技。他们发现不了你的……你……不要动……” 埃里克扭动了一下身子，“墙皮”也随之晃动了一下。老人喘着粗气，摸索着，揉了揉埃里克的脑袋。 “好好活下去……孩子。” “只要你们能……活着……就好了……” 说着，老人颤颤巍巍地，朝着城堡的内部走去。 “我要去救……更多……孩子们……” 埃里克朝着老人的方向踏出了半步。 突然，从大门口射进来了一道弧光。 那是一道无形的光弧，仿佛是被烧得扭曲了的空气。弧光直直地击打在了老人的背心处。 老人浑身猛地一震。没有一丝火焰，也没有任何的光芒，极诡异地，老人便倒在了地上，蜷缩着身子，渐渐化作了一具焦尸。 “啧，又被你抢了人头啊，焦羽。” 广场上的白色光球渐渐散去。夕烧踏步走进了城堡大厅，颇有些不爽地说道。 “哼，是你手太慢了。”另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冷哼一声道。 腥月处于队伍的最前方。他冷冷地说道：“都少废话，去打扫战场。” “绝对不能留一个活口——知道吗？！”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扑进了城堡的内部。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埃里克的身边掠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埃里克。 腥月背着双手，颇有些悠闲地从埃里克的身边走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焦尸”，摇了摇头，从尸体上面跨了过去。 终于，大厅里只剩下了埃里克一个人。 苏维尔站在埃里克的面前，与他只不过一米左右的距离。也许是梦境的关系，在苏维尔的视角里，埃里克并没有变成“墙皮”。 而是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牙，脸上泪水横流。 “是吗。”苏维尔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就是你的梦魇吗？” “我躲起来了！” 埃里克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居然……居然躲起来了！” “爷爷就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一声都没吭。” “那是对的。”苏维尔出声说道，“那个选择是对的。就算你做了什么，也只会白白葬送掉你自己的性命。” “我是个懦夫！”埃里克仿佛能听见苏维尔的声音一样，他冲着苏维尔怒吼道，“我眼睁睁地看着爷爷死去……眼睁睁地！” “你是个蠢货！”苏维尔毫不客气地怒声骂道，“彻头彻尾的蠢货！” “你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情，几十年来一直背负着强烈的负罪感？！你就任由一个怪物利用了你的梦魇，把你困在了此处？！” “你的复仇呢？你杀掉那群人了吗？！” “你怎么可以沉迷在自己的梦魇里面？——你怎么有资格沉迷在自己的梦魇里面？！” “梦魇……” 埃里克低下了头去，低声呢喃着，表情呆滞。 “是了……这是梦魇。” “一切都是梦魇。” 突然，苏维尔身周的一切都开始“倒退”。 破碎的石块飞回到墙壁上，十几道神秘的人影倒着走出大厅，退出了城堡。焦烂的尸体渐渐愈合，老人站起身来，面带慈祥地站在埃里克的身旁。 “这都是……梦啊。” 所有的孩子都出现在了埃里克的身边。他们说笑着，嬉闹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快过来吧，小埃里克。” 城堡的墙壁渐渐消散，甚至整个城堡都消散了。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白光，仿佛……在天堂一样。 老人弯下腰，冲着埃里克伸开了手臂。 “快到爷爷这里来。” “快过来呀埃里克！” “快回来吧！” “我们都在等着你呀，埃里克！” 所有的孩子们围在老人的身后，欢笑着，冲着埃里克招着手。 “快回来吧——快回来呀！” 埃里克面容呆滞，朝着老人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是了，这里就是梦啊。” 苏维尔站在埃里克的身边，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的梦啊。” “像我的父母一样，你的‘爷爷’，和同伴们，也在诱惑你走进你的梦啊。” “你就这样……就一直这样循环着吗？重复着这段噩梦，然后自我逃避，再回到一开始的时刻？” 埃里克踉跄着，又一次向前踏出了半步。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苏维尔摇了摇头，猛地转过身来，一拳擂在了埃里克的脸上。 这一次，他的拳头上缠绕上了道道白雾，越过梦境的距离，直接印在了埃里克的面颊上。 “砰！” 埃里克被苏维尔打得倒飞了出去，滚了两圈，躺在了地上。 “站起来！” 苏维尔冲着埃里克大声吼道。 “站起来，士兵！” “站起来，军人！” “站起来——大校埃里克！！！” 埃里克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苏维尔。 “大……校？” “你他妈的——”苏维尔一步跨到了埃里克的面前，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他妈的才没有这么懦弱！” “后来你从城堡的废墟里逃了出来，非但没有隐姓埋名，反倒一头撞进了军队里面。” “就为了卢兰博士的那句话，‘如果你在军队里爬的够高，也许你有机会能遇见他’。” “你变成了军队的超级新星，变成了下一任圣光大帝的候选人。你爬得够高了！” “你没有被这群混蛋吓趴下！你站起来了，疯狂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不是吗？！你为了什么加入军队？你没有去查这群人的下落吗，你没有想着为了你的爷爷，为了你的同伴们报仇吗？！” “你做到了！你没有害怕！” 苏维尔把脸贴近了埃里克的面颊，怒声吼道，“那么现在呢？你又为什么缩在这里，跟我演什么，心理阴影的烂戏？！” “站起来！战士！！！” “醒过来啊！战士！！！” “凭什么？！！”埃里克突然扬起了头，他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他狰狞地大吼道，“我凭什么要醒过来？” “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一切都是过去的样子，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停留在这里，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 “为什么，我要直面那些痛苦的记忆啊！！！” 埃里克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苏维尔的双眼。 苏维尔松开了攥着埃里克衣领的双手。 他后退了半步，与埃里克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他直视着埃里克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因为我们，不是为了沉迷于过往的美好，才选择了活下去面对明天。” “因为痛苦，就是我们的选择。” “你说得对。” 这时，苏维尔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是一个粗狂的男子嗓音，略带沙哑，却又低沉敦实。听上去，是那样的坚毅而顽强。 苏维尔转过了头去。 只见埃里克——三十岁的、穿着军装、浑身上下肌肉鼓鼓囊囊的埃里克，站在苏维尔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苏维尔。 “你说得对。” 埃里克看着苏维尔双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维尔咧嘴一笑。 他走到了埃里克的身前，伸手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轻声说道：“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的手上，有那群人的线索。” 苏维尔微微仰着头，直视着埃里克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那群……杀了你所有同伴的家伙，他们的线索” 第71章 胡德的梦（一） 从梦中醒来的感觉是怎样的？ 如同从水中探出脑袋，还是如同从高山跌落？ 苏维尔的感觉就像是在雪山上滑行，一个失足，整个人沿着雪坡高速向下滑去。 这并非是比喻。 “砰！” 苏维尔失去双臂的躯体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吼——” 异梦虫怒吼着扑了上来，右拳高高举起，就要向苏维尔的脑袋上面砸去。 “砰！” 苏维尔的身下，陡然炸开了一道巨大的蛛网裂纹。 他斜倚在墙角，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咧嘴笑道：“哈……真是吓了老子一跳。” “这句话——应该——是老子的台词才对！” 埃里克站在苏维尔的身前，双臂交叉于头顶，架住了异梦虫挥来的重拳。 他的双臂上青筋暴起，就连光秃秃的脑门上都静脉凸显。埃里克咬着牙，与异梦虫角力着。 “老子撑不住了！” “给我让开！” “砰——” 埃里克猛地向旁边一个侧身，借力打力地将异梦虫的胳膊引向一旁。提前得到警告的苏维尔赶紧向一边扑去，避免了殃及池鱼。 异梦虫一个踉跄，一拳轰在了地板上，竟活生生将石质地板轰出了一个大洞。 埃里克赶忙向一边跳开，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他回头冲着苏维尔大声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力气比老子还大？！” “这家伙就是异梦虫的本体！” 苏维尔趁着异梦虫发呆的工夫，一溜烟跑向了自己的一双断臂。邪能之焰燃起，断肢重接，他对着埃里克大声喊道：“你小心点……这家伙的身体素质足有史诗级！” “史诗级？！”埃里克大吃了一惊，“这玩意儿进化这么快的吗？我被拖进梦境以前，他明明还是传奇级！” “准确的说，你现在还在梦里面。”苏维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快速地解释道，“刚才你的梦境是第二层，现在是第一层。” “在这一层梦境里面，他不能随意扭曲现实，但是却可以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 “你看见他尾巴上拖着的一连串虫茧了没？那就是刚才大厅里站着的所有人。现在他们都被拖进梦里面了，变成了这家伙的力量之源！” 埃里克大吃了一惊，看向了异梦虫：“这家伙的力量这么诡异？” 然而，异梦虫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一样。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埃里克扭过头去，对着苏维尔小声说道，“他怎么了，傻了？” 苏维尔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埃里克用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要不要趁机……” 话还没说完，异梦虫突然抬起了头来。 他那一双圆形的巨大眼珠里面，不知何时，涨满了腥红的血丝。 “我的力量……”异梦虫用那双恐怖的眼球死死地瞪着苏维尔，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的力量，被削弱了？” “你他妈的干了什么——” “轰！” 异梦虫的身体骤然消失在了原地。然而下一秒，埃里克已经挡在了苏维尔的身前。 两个以身体素质见长的史诗级强者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史诗级，传奇之上的境界，也是神明以下，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点。发起飙来，摧城灭地，崩山断河，凶悍莫名。 两个史诗级的强者肉身对拳，尽管双方都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但是一点点的余波，还是让整座城堡都摇晃了起来。苏维尔扶墙而立，仿佛站在一艘即将倾覆的小舟之上。 “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异梦虫疯狂地怒吼着，双拳如同盛夏的暴雨、凛冬的狂风，一个接一个地落在了埃里克的身上。 埃里克赤裸着上身，一身肌肉结实而膨胀，是不折不扣的“兄贵”造型。异梦虫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被他一身的肌肉硬扛着吸收掉。同时，埃里克的拳头也暴雨一般地落在了异梦虫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埃里克的嘴里也同时发出无意义的吼声。与一个史诗级的怪物拳拳到肉的正面对拳，似乎让这个肌肉兄贵感受到了极大的……愉悦。 苏维尔虚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凶兽”，心中涌上一股吐槽的欲望：“你们两个……真的不要‘欧拉欧拉欧拉’‘木大木大木大’地喊上两嗓子吗……” “砰！” “砰！” 两个人四拳相对，咬牙切齿地角力僵持在了一起。 “苏维尔！” 埃里克怒吼道，“你他妈也出点力气啊？！” “我也得插得进去手啊大佬……”苏维尔虚着眼睛，无奈地说道。 突然，苏维尔扫了一眼异梦虫身后的尾巴。 在它尾巴的末端，曼珠沙华一样绽开的末端上拴着九个巨大的虫茧。而苏维尔很清楚，在他进入埃里克的梦境之前……分明是有十个。 “是了，埃里克被我救出来了……虫茧自然也就没了。” “这就是这家伙突然发火的原因吗……没错，埃里克被救出来了，他的‘力量之源’就少了一个。” 想到这里，苏维尔冲着埃里克大声喊道：“喂，看见它尾巴上拴着那九个‘蛋’没？想办法揪一个下来！” 埃里克咬牙切齿地与异梦虫角力着，脑门上青筋暴起：“你说揪——就揪啊——” “你自己也想想办法啊——混蛋——” 突然，埃里克身子一侧，把异梦虫让了过去。 异梦虫被埃里克这一招四两拨千斤，晃得一个踉跄。接着这个机会，埃里克一个闪身，伸手向着异梦虫的屁股后面抓去。 “尾巴——” 然而就在这时，异梦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狂笑： “同样的招式……本大爷不会中招，两次！” 他的身形不过虚假一晃，实际重心并未倾斜。埃里克伸手抓向他尾巴的同时，异梦虫也已经回身一肘，击向了埃里克的后脑勺。 谁知这时，埃里克仿佛背后长眼了一样，突然往下一蹲。 “唰！” 异梦虫的一肘击在了空处。 与此同时，埃里克扭身一肘，打向了异梦虫的腋下要害。 “砰！” 这一记靠山锤，直接把异梦虫打得倒飞出去，轰得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埃里克咧嘴大笑着，一把抓住了异梦虫那条长长的尾巴。 “卖你个破绽，你就中招。” “论近身格斗……你还差了老子几百年啊！” 说着，埃里克双手扯住了异梦虫尾端的某个虫茧，用力想要将它撕扯下来。 “小心！！！” 然而这时，苏维尔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常年的军旅生涯，令埃里克养成了极佳的战斗直觉。他猛地撒开了手中的虫茧，一个低头。 “砰！” 异梦虫的尾巴绕着埃里克的头顶，抡在了一侧的地板上。 碎石崩裂。 异梦虫“嗖”地一声将自己的尾巴收在身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埃里克，左右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喂！苏维尔！”埃里克盯着朝他慢慢走过来的异梦虫，冲着苏维尔紧张地问道，“要是老子被他那个尾巴扫中，是不是有可能再次被拖进梦里？” “我不知道啊！”苏维尔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道，“按道理说，你应该已经打破了自己的梦魇才对。” “呸！”埃里克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地说道，“这家伙，可真够难缠啊。” 异梦虫慢慢地走到了埃里克的身前。他和埃里克不过半米左右的距离，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彼此之间充斥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场。 “砰！” 异梦虫率先动手了。 只见他当胸一拳，轰在了埃里克的大胸肌上。埃里克身子微微一弯，便消减了异梦虫这一拳的冲击力。他抡起右拳，一拳击在了异梦虫的脸上。 “轰！” 异梦虫不闪不避，竟硬生生用自己的脸颊接住了埃里克的一拳。他甚至还有力气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该死——” 埃里克面露狠色，双拳挥舞，狂风骤雨般地朝异梦虫展开了打击。 “轰轰轰——” 两个人疯狂对拳。然而这一次，埃里克竟然显著地处在了下风。起初还能与异梦虫势均力敌，几十拳过后，居然开始守多攻少、被动挨打。 “不对！” 苏维尔猛地皱了皱眉，“这家伙的力量在变强！” “是谁？有人正在被异梦虫击溃心灵吗……” 电光石火之间，苏维尔的脑海中刚刚转过几个年头，埃里克已然倒飞而至。 “轰！” 他整个人砸进了苏维尔身边的墙壁里面，嘴角溢血，显得狼狈不堪。 “这家伙……在变强。” 埃里克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液，吐了口血痰，恶狠狠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打不过他了。” “给我争取两个呼吸的时间。”苏维尔对着埃里克伸出了两根手指，“我来想办法。” “我尽力而为。” 埃里克冲着苏维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埃里克如同炮弹一般，直冲冲地射向了异梦虫。 “受死吧——” 埃里克嗷嗷叫着，拳头如滚石下山，撕裂着空气，击向了异梦虫的天灵盖。 “哼！” 异梦虫冷哼了一声，伸出右拳，后发先至，已经是打在了埃里克的胸前。 “噗！” 埃里克竟被一拳打得口吐鲜血。 然而埃里克咬紧了牙关，血液从他的牙缝里挤出，双目圆睁欲裂，狰狞可怖。他像一个疯子一样，丝毫不顾及异梦虫挥来的拳头，而是如同流氓打架，一把扯住了异梦虫的肩膀。 两个人瞬间近身纠缠在了一起。 “混蛋……” 异梦虫明白了埃里克想要做些什么。他暗骂一声，双拳重重地擂着埃里克的肩头、后背。然而埃里克死死地抱住异梦虫的肩膀，两个人面贴面、肩碰肩，竟是全是摔跤的动作。 “你快掉！” “我撑不了太久！！！” 埃里克双臂锁住了异梦虫的关节，口鼻都溢出了鲜血，显得惨烈至极。他冲着苏维尔大声喊道。 然而苏维尔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异梦虫尾巴下的阴影里，苏维尔就像是从水潭中钻出来一样，猛地从阴影里面爬了出来。 他一把伸向了异梦虫的尾巴。 “哼！” 异梦虫讥讽地冷哼了一声。 “还想故技重施吗？！” 他的尾巴猛地朝一边抽去，“嗖”地一下远离了苏维尔。原来他竟然早有防备，就怕苏维尔突然接近自己的尾部。 谁知，苏维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桀骜的笑容。 “你中计了……蠢货！” 在异梦虫尾巴撤离的轨迹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袍，露出一双白骨的手臂。它身材矮小，却抱着一柄巨大的镰刀。 镰刀挥舞，迎上了异梦虫的尾巴。 第72章 胡德的梦（三） 老汤姆用枪指着老者的后脑勺。 胡德却把刀架在了老汤姆的脖子上。 老汤姆面色一阵变幻。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恶狠狠地冲着胡德说道：“你他妈……跟这老家伙是一伙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胡德只是稍稍抬了抬手腕。刀刃在老汤姆肥厚的双下巴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把枪放下。”胡德冷冷地说道，“你也可以开枪试试……如果你觉得你能杀得死他。” 老者哼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又饮了一大口。 “酒也被你掉包了……”老汤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他妈早知道这老家伙要来……” “汤姆？！” 这时，老板娘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眼见场面不对，她猛地把托盘一掀，露出了盘子下面的一把袖珍手枪。 “你放开他！” 老板娘把枪口指向了胡德，恶声说道。 “哼。” 然而，端居于木凳上的老者又是哼笑了一声。 只见他放在腰间的右手中指微曲，轻轻一弹。 一个不规则的钢片旋转着，掠向了老板娘的膝盖。 “唰！” “砰！” 钢片直接射穿了老板娘的膝盖，她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电光石火之间，趁着老汤姆走神的一瞬间，胡德一掌拍在了老汤姆的手腕上，缴了他的手中的枪械。 “砰！” 胡德一脚踹在了老汤姆的腿弯，把他踹得跪倒在地，军刀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同时，不由分说，扭头一枪朝着老板娘开去。 老板娘正要去捡她丢在地上的手枪，突然一声枪响，她的右手掌心处炸开了一个血洞。 “嗷——” 老板娘捂着右手，痛苦地喊了出来。 “都别动……” 胡德左手刀、右手枪，直接制住了两人。 “乖一点，别给我添麻烦。” 胡德冷冷地说道，表情淡漠。 这时，坐在木凳上的老人翘起了二郎腿。他颇舒服地向后仰了仰身子，对着胡德笑眯眯地说道：“身手没退步嘛。” “哼。”胡德冷哼了一声，枪口晃了晃，指示着老板娘跪到一边，“我又不是你们这群坐办公室的家伙……身手退步了，死得最快。” 老汤姆和老板娘被胡德威逼着跪在了一起。他把军刀抛还给老者，斜视着他说道：“倒是你，老头子，几个月没见，你好像更佝偻了。” “放屁！”老者勃然骂道，“老子没工夫跟你扯闲淡……你这个当间谍的，也真有意思。约长官见面，就约在一个黑店？” “我也有案要查的，长官。”胡德摇着头，用手枪指了指跪在一起的那对夫妇，“这两个家伙不是普通的劫财害命而已。” “他们会把过路的客人活生生剥皮，把血放在魔法阵上，把人类的灵魂凝聚成一种晶石。我还没查清楚他们法阵的来历，也没查清楚他们要把晶石卖给谁。要不是你突然要跟我见面……老子说不定能摸到大鱼！” “哦？”老者摸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跪在一起的夫妇，“还有这回事？” “怎么，你们光荣军方有兴趣接管这个案子？”胡德斜视了老者一眼，讥笑着说道。 “什么叫……‘我们’光荣军方？”老者白了胡德一眼，轻哼一声说道，“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小子。” “我当然知道。”胡德摆了摆手，“情报部的精英间谍，光荣军方的影子……不用反复提醒我，你这个影子头目！” 苏维尔飘在小酒馆的上空，像看电影一样，观看着胡德的梦境。他听到这一句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光荣军方？” “胡德这家伙不是说他是铁石联盟的杀手吗？” “还要绑架洛伦换钱……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这个间谍当的，也真够闲，还有兴致查案。我让你查的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胡德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着老人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摆在了老人身前的木桌上：“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军方肯定不会来查。我不查……就让他们一直黑在这里么？” “这天底下的黑暗太多了，你查不完的，小子。”老人拿起了桌山的照片，摇了摇头道。 苏维尔靠得近了一些，眯着眼睛去看老人手上的照片。 只见照片上，映着一座古堡的塔尖。塔尖上站着一个人影，而他的背后，是一轮反常巨大的血红色圆月。 那轮猩红色圆月，竟是那样的眼熟…… “只有这个？”老人皱了皱眉。 胡德双手抱胸，摇头道：“还有他的名字。” “叫什么？” “……腥月。” 听见这个名字，苏维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腥月……） “腥月？”老人问道，“来历呢？” “我又不是神仙，大佬。”胡德无奈地耸了耸肩，“就为了这张照片，我在萨兰德公爵那里的所有下线全都死光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老人眉头紧锁。 “……好吧。”胡德叹了口气，“还查到这家伙的能力和不死族有关。他似乎可以驱赶某些不死族，也可以禁锢和玩弄灵魂。至于他是不是黑袍的死灵法师，还没有查明。” “另外，他有一群身份不明的手下，似乎跟他来源于同一个组织。他们都带着面具，身材各异，没有展现过能力。我的下线只告诉我，这群人看上去颇为神秘，其中还有人和这个‘腥月’平起平坐。” “他们在萨兰德公爵的城堡里自由出入？”老人皱眉问道。 胡德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么难缠的家伙，还有好几个吗。”老者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思索了一阵，冲着胡德无奈地说道，“徒弟，咱们好像查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了啊。” 胡德对着老人耸了耸肩。 “你不打算留他们活口了吗？”老人突然岔开话题问道，他指了指胡德身后的那对夫妇，“就这么说给他们听？” “啊，是啊。”胡德点了点头，表情随意，似乎不是在决定两个人的生死，“不打算留活口了。” “等会儿用下刑，能拷问出来什么就算什么吧。我总有种预感，这也是一条长线……” 老汤姆被吓得屁滚尿流，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人！大人！放过我一条生路吧！我保证什么都说，什么都坦白啊大人！” 胡德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算了吧……自己说的，总不如用刑逼出来的可靠一些。” “这个‘腥月’，才是真正的长线。”老人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照片，沉声说道，“根据我查到的线索，这家伙和军方的一个高层有关。” “甚至……那个高层有可能比我还高。” “比你还高？”胡德皱了皱眉，“那就不剩几个人了。无论动他们其中哪一个……你都得做好横死街头的准备啊，老头儿。” “没办法。”老人耸了耸肩，笑着说道，“谁让我是情报部门的主管呢……” “这就是我的工作啊。” 说着，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档案袋，丢在了胡德的身前。 “这是什么？”胡德瞥了那档案袋一眼，皱眉问道。 “你的退伍资料。”老者笑着看着胡德，轻声说道，“查完这个案子，你就从情报部退了吧。至于是彻底离开军伍，还是调取其他部门，都随你开心。” “怎么，卸磨杀驴？”胡德冷哼着说道。 老人摇了摇头：“做我们这一行，刀口舔血，没有长命百岁的。你从小就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对一个间谍来说，这个职业生涯已经够长了。” “老子还年轻着呢。”胡德抱着手臂，冷冷地反驳道。 “那就在其他岗位上继续为帝国效力。”老人也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他看了看胡德的脸，表情不由得软化了一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慈祥：“听我的话，查完这个案子，就退了吧。” “现在整个军方，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是间谍。等你从情报部退下来，我给你安排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 “我说老头。”胡德打断了老人的言语，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预感？这案子要是真这么险，你又何必非得一个人担着……” 老人摇了摇头，正欲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从屋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第73章 胡德的梦（四） “什么声音！” 胡德骤然站起了身。他微眯着双眼，耳郭稍稍动了两下：“有人来了。” “一支小队，五个人，都骑马。有重装战士……感觉来者不善。” 老汤姆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低，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老者的眼睛。他皱了皱眉，冲着老汤姆挑了挑下巴。 胡德马上会意。 他快步走到了老汤姆的身前，用枪管顶着老汤姆的下巴，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老汤姆被猛的一拽，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隐藏下去。 “你认识他们。” 胡德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老汤姆，“他们是什么人？” 老汤姆眼睛滴溜溜一转，刚要说话，胡德一脚踢在了他的胸膛上。 “咔嚓！” 这一脚，至少踹断了他两根肋骨。 “嗷！” 老汤姆哀嚎了一声，胡德直接把枪管塞进了他的嘴里。 “不要思考，不要说谎。”胡德把脸凑到了老汤姆的脸前，恶狠狠地说道，“我要听——实话！” 说罢，他犹自用枪管顶了顶老汤姆的上颚，然后才把枪管拔了出来。 “唔……咳……是上线！咳咳……我们的上线！” 老汤姆被胡德吓得涨红了脸，慌不迭地答道。 “他们是来收魂石的！” “魂石？”胡德皱了皱眉。 “就是把人活生生剥了皮，放在魔法阵上。”老汤姆如实答道，“用他们的痛苦和生命力启动法阵，就可以把他们的灵魂压缩成石头。” “他们是这么说的！”一旁的老板娘插嘴道，“是他们教给我们这个法阵。他们暗中提供给我们庇护，然后要我们定期上缴魂石。” “还给钱！很多钱！”老汤姆接着答道。老板娘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意识到不需要说这么多，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他们是什么人？”老者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手指捏着自己的胡须，出声问道。 老汤姆用力地摇了摇头，双下巴都随之晃动：“不知道。他们每次都戴着面具。” “就是说……”胡德眯着眼睛，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危险的神采，“你们截杀过路的客人，把他们做成某种‘道具’，然后再上交给这群家伙……” 胡德松开了揪着老汤姆头发的手，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老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黑’了。” 老者点了点头：“实打实的长线。” “怎么说？”胡德用枪管指了指门外，“我做点埋伏，把他们抓起来？” “你有把握干掉他们吗？”老人横了他一眼，语气变得有些凌厉，“你知道他们的实力吗，就要准备硬开？是不是在外执行任务久了，人变轻浮了？” 胡德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发什么火嘛……这不是看着有你在吗？”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他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只见老人的胸膛上，竟然有着一个拇指粗细的空洞。透过孔洞，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老人的骨头和内脏。 更加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任何的鲜血溢出。 “这是？！” 胡德脸色一变。 老者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把伤口遮住，沉声道：“神白。” “神白？” “没错。”老者点了点头，“追着腥月的那条线……我碰到了这个家伙。” “我只跟他过了一招。就这一招，就在我的身上留下了这么一个口子。” 胡德蹙眉道：“有多强？” “史诗巅峰。”老者沉声道。 “史诗巅峰？！”胡德面色一变，“老头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史诗巅峰放在混沌军势里面都可以当军团长了，整个大陆的史诗巅峰加起来也超不过二十个人。史诗巅峰？你怎么不说这人就是圣光大帝呢？！”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胡德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你现在能打几个？” “传奇境界，我能拖住三个。”老人沉声道，“史诗，必败。” 胡德眉头紧蹙。他知道，老者作风硬朗，这个数字一定是包含了“必死一战”的前提。 “正面开战，是情报部门的失职。”胡德呢喃着说道，“老头儿你最强的时候也不过是史诗中阶。现在年纪大了，身手衰退，又受了伤……” 他扭过头来，看了老汤姆一眼，对着老人说道：“跑吧。” 说罢，手枪指向了老汤姆的眉心，就要扣动扳机。 老人按住了胡德的手腕：“跑……这条线就断了。” “不跑，咱俩都有危险。”胡德皱眉道，“我你是知道的，正面作战，我能拖两个传奇就是极限了。但凡来人里面有一个史诗……” “这大陆上哪儿有这么多史诗级的强者。”老人摇了摇头，按着胡德的手腕，沉声道，“揪住这条线。” “我有预感……这条线很长。” 胡德与老人对视了一眼。 “嘁。”他撇了撇嘴，收了手中的枪支。 “好吧，听你的。” 苏维尔飘在半空中，走马观花一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 不多时，一支小队踏进了这个房间。 来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为首的是一个轻甲剑士，身后一个重甲战士、背后配盾，一个女刺客，一个背着长弓的半精灵，和一个拿着法杖的法师。 俨然是一个标准的小队配置。 来人的脸上全都带着一张金属面具。他们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人环顾酒馆内的场景。 只见一老者斜倚在吧台边上，背对着大门，浅酌小酒。老汤姆站在吧台的后方，用毛巾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 眼见众人进屋，老汤姆的表情一紧。 为首那人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语气冰冷：“怎么还有人在？” “啊……这个……”老汤姆迟疑了一下，紧张得脸上肥肉发抖。 他的身下，胡德正蹲在吧台底下，手里握着手枪，枪管指着老汤姆的心口。 “哈……哈哈！”老汤姆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那人的问题，“你们是来取货的吧？” “我让我女人带你们去地下室拿……不碍事的，我做我的生意，不妨碍。” 为首那人冷冷地看着汤姆的双眼。 老汤姆似乎很想给那人做个眼神，他抽了抽眼角，却看见自己的身前，老者若有若无地往他这里望了一眼。 老汤姆骇得浑身一颤。 “杰瑞——杰瑞！” 老汤姆对着后面大声喊道，“快点儿出来，大人们拿货来了！” “诶！来了！” 老板娘从吧台后的木门里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表情十分紧张，额头上隐隐冒汗。老板娘往吧台下方瞥了一眼，只见胡德蹲在吧台下面，手中枪管闪着寒光。 “你……你们跟我来吧。” 老板娘不敢离开胡德的视线范围。她站在吧台后面，冲着众人招了招手，僵硬地笑道，“我带你们去地下室……” 为首的那人点了点头，抬腿向屋里走去。 然而，他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来的右脚悬在了半空。 后台后面的几人心里都是一紧。 为首那人冷哼了一声，把迈出去的右脚又收了回来。 “老板娘，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那人冲着老板娘问道。 老板娘的右手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隐隐渗出几丝血迹。那里是胡德刚刚射穿的弹孔。 “这……这个是……” 老板娘的余光扫了吧台下一眼，却只看见了枪管反射的寒光。 “这是我刚刚不小心切到的嘛。”老板娘讪笑着，额头冒汗，“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哦？”为首那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转过身来。” 他冲着老者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大人……大人！”老汤姆赶忙笑着打起了圆场，“他就是个路人……我做生意的嘛，对不对……” “闭嘴。”那人冷冷地看了老汤姆一眼。老汤姆浑身一颤，赶忙噤声，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鸭。 “你把身子转过来。” 那人的身后，小队中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弓箭手摘下了背后的长弓，刺客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啊——哈哈哈哈。” 老者突然仰着头，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可真是太巧了啊。” 老人缓缓地转过了身来，笑得眯起了双眼，看向了门口处的众人。 “哦？” 为首那人先是微微一惊，接着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的确是很巧啊……” “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啊……席尔巴斯大人。” 那人歪了歪脑袋，笑着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啊……莫斯特。” 席尔巴斯直直地看着对方的双眼，沉声说道，“你身为萨兰德公爵的首席侍卫……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来了？” 莫斯特哈哈一笑，索性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不愧是席尔巴斯大人啊，只听声音，果然就把我给认出来了吗？我们才见过两次而已啊。”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我倒也想要问一问您。” “您堂堂光荣帝国军方情报总长，中将军衔……悄没声地跑到光荣帝国和铁石联盟的边境线上，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莫斯特的背后，弓箭手已经拉开了弓弦。 第74章 胡德的梦（五） “莫斯特……” 席尔巴斯不慌不忙，甚至扯了个木凳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虽然是萨兰德家族的首席侍卫，但同时也是军方出身，现在档案还在军部吧。” “你在军队里的教员……就这么教育你对待长官吗？” 老人无视了弓箭手挽弓上弦的箭矢，冷声说道。 莫斯特哼笑了一声，老神在在地说道：“席尔巴斯先生……您现在，可没有佩戴中将军衔。” 说着，莫斯特微微眯起了双眼，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危险。 “哦？”席尔巴斯挑了挑眉毛。 他向后倚住吧台，手臂搭在吧台上面，姿势显得十分放松。席尔巴斯用大拇指指了一下一脸冷汗的汤姆、杰瑞夫妇，微笑着说道：“这两个家伙，开黑店的，黑到了我的头上。” “现在我以情报部部长的身份命令你，配合我抓捕这两个家伙……你，听不听话呢？” 莫斯特直视着席尔巴斯的双眼，眼角流露出一丝杀机：“我说过了……你现在，可没有佩戴中将军衔。” 两人牢牢地盯着彼此，气氛瞬间变得僵持了起来。 “该死……” 胡德耳听得两人话头不对，心知不妙。他索性从吧台下面一个起身扑了出来，手臂架在了老汤姆的脖子上，枪口指着他的太阳穴。 “哗啦！” 莫斯特身后的所有人齐刷刷地掏出了武器。 “都别动！” 胡德用枪口抵在了老汤姆的太阳穴上，老汤姆吓得两股战战。 “莫斯特……” 席尔巴斯冷冷地说道，“你想跟我火拼？” 莫斯特挑了挑眉毛，冷笑着说道：“席尔巴斯大人……事到如今，您也没必要再装了吧。”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向上一挑。“唰”地一声，他的脚边隐隐有什么东西断裂。 “哼……绊绳。”莫斯特看了一眼胡德，冷笑道，“守株待兔?” “不错，席尔巴斯大人，我就是您想要等的那只兔子。怎么……还不动手？” 席尔巴斯与莫斯特两个人的视线相交，几乎要在空中碰撞出火星来。 “这件事……果然和萨兰德公爵有关吗。” 席尔巴斯面色一沉，寒声道，“或者说……和萨兰德公爵身后的那些人有关？” “夕烧？冬将军？神白？腥月？” 莫斯特一挑眉毛，赞叹地说道：“真不愧是席尔巴斯大人，查得够深啊。”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中长剑，朝着席尔巴斯猛冲了过来。 弓箭手撒手离弦，“崩”地一声，箭矢向着胡德的脑门射去。 “哼——” 胡德眼睛一眯，直接一个下腰，箭矢擦着胡德的头发，通体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中。 与此同时，胡德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砰！” 子弹没入老汤姆肥厚的下巴，射破了他的脂肪层，钻进大脑，带出一片脑浆。 老汤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睁大了双眼，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胡德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他反手一枪，直接打在了老板娘杰瑞的胸膛。 老板娘应声而倒。 这时，席尔巴斯和莫斯特也纠缠在了一起。 席尔巴斯使一柄细长的军刀，手臂一震，刀光卷成了一道巨网，迎面朝着莫斯特脸上盖去。莫斯特面色一冷，手中长剑连挥，与席尔巴斯都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快得划出一片残像。 十几招不过一眨眼，莫斯特的手臂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刀伤。 “哼——” 莫斯特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跃。席尔巴斯欲挺刀追击，手臂抬至胸前，却稍稍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扯到了胸前的旧伤，席尔巴斯眉头一皱。 与此同时，一道火球朝着席尔巴斯的脸上盖来。 “哼！” 席尔巴斯挽了个刀花，将火球搅灭在了半空中。 莫斯特捂着左臂，退回到了小队里面。重甲战士持着大盾，护在了他的身前。 莫斯特抬头看向了席尔巴斯，挑着嘴角，发出了一声冷笑：“你……身上有伤？” 席尔巴斯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莫斯特。 “虚张声势？”莫斯特哈哈笑道，“没有用的……刀剑一接，我就知道你身手不对。”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胡德。胡德双持两把手枪，正冷冷地盯着他，身旁倒着两具尸体。 “下手挺干脆啊。”莫斯特面露欣赏之色，“够狠。” 胡德挑着嘴角，冷冷一笑：“不能威胁到你的人质……不如杀了算了。” “反正等会抓住了你，直接从你嘴里拷问情报，更快。” “哦？”莫斯特哈哈一笑，“够自信，我喜欢。” 话音刚落，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哼——” 席尔巴斯冷哼一声，直面迎上了莫斯特的身影。 “砰！” 胡德冲着席尔巴斯连开数枪，却见一道箭矢迎面朝他射来，与此同时，一道倩影跃至半空，从天而降。 女刺客与弓箭手缠上了胡德，三个人瞬间交上了手。 另一边，席尔巴斯把莫斯特横截下来，手中军刀横着朝莫斯特脸上切去。 “铛——” 军刀斩在了一面巨大的盾牌上。 身材高壮的铁甲战士护在了莫斯特的身前，就像是一块巨石。 莫斯特低头弯腰，长剑如同毒蛇一般，从盾牌的边缘处钻了出来。 “铛！” 席尔巴斯挥刀格挡住了这阴险无比的一击。 异形换位，腾转挪移，几个人瞬间打做了一团。 刺客与胡德贴身纠缠，一旁有弓箭手突施冷箭；席尔巴斯虽然能稳压莫斯特一头，但是一个重甲战士持盾相护，旁边还有法师掠阵，一时间也是难以解决。 酒馆里一时间噼里啪啦，乱作一团。 莫斯特身后四人，竟个个都是传奇强者，连同他五人，配置完整，组成了一个传奇小队。一时间，胡德与席尔巴斯竟奈何他们不得，反被隐隐压制。 然而就在这时，酒馆的木门处，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水……” 那声音极弱极小，众人战得火热，起初谁都没有听见这道声响。 只有漂浮在半空中、如隔岸观火一般的苏维尔，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个突然的来客。 一双手扒在了门框上。 那是一双女子的手，骨骼细小，手指纤长。 一个女人扒着门框，爬进了酒馆里面。 “我要……水……” 她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第75章 胡德的梦（六） 在场众人打得激烈，一时间竟没人发现这个诡异的女孩。 她约莫有十五六岁上下，穿一身黑色的紧身布衣，腰间配着匕首和手弩，看上去不像普通路人。她风尘仆仆，脸上糊着一层风沙，看不清楚容貌。 “水……” 女孩抬起头，朝着酒馆内部望去。 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吧台后面的酒柜上。 “砰！” 席尔巴斯一脚踹在了重甲战士的盾牌上，把他踹得一个踉跄。接着这股反震的力量，席尔巴斯腾空而起，闪开了莫斯特那毒蛇一般的刺击。 “唰——” 席尔巴斯手中的军刀如同闪电般刺出，劈头盖脸地朝着莫斯特斩去。 莫斯特不敢怠慢，手中长剑连挥，格挡住了席尔巴斯狂风骤雨般的袭击。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上了一筹，被席尔巴斯瞅准机会，一道刺向了他的肩部。 突然，女刺客闪身出现在了莫斯特的面前。 她手中匕首向上一挑。 “铛！” 席尔巴斯这险之又险的一击，被女刺客飞身挑开。 席尔巴斯“啧”了一声，手中长刀席卷不停，一边冲着胡德大声吼道：“你怎么回事？让你盯两个人，你都盯不住？！” 胡德也毫不客气地大声吼了回来：“那女人身手那么快，我能护得住自己就不错了！” 席尔巴斯摇了摇头，骂道：“白费了老子送你去东方联盟特训……” 说着，席尔巴斯突然一愣。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 胡德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布衣的女子。尽管狼狈不堪，但是她的打扮还是让胡德感到那样的熟悉。 “东方联盟的忍者？”胡德挑了挑眉，惊疑不定，“她什么时候来的？” 在场所有人，竟没有人看清这女孩是如何越过了战场，出现在了吧台后面。 只有苏维尔看清楚了她的动作。 苏维尔啃着自己的指甲，眉头紧锁。 “这家伙……” “她是直接消失在了阴影里面，然后又从吧台后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阴影跃迁……” “她也能够使用阴影之力吗？” 苏维尔的目光被那女孩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女孩手中握着一个酒瓶，打开了瓶塞，把瓶口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仰头饮下。 “喂！” 胡德闪开了女刺客的追击，冲着女孩大声喊道，“那瓶酒不能喝啊！！” 然而已经晚了。 女孩把酒瓶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兀自不满足地咂摸了一下嘴巴，自言自语道：“啊……活过来了。” 这时，她才转过头来，看向了酒馆内的众人。 七个人，分两拨，正斗成一团。然而由于女孩的突然出现，众人都各自收了手，僵持着，齐齐地望向了她。 “这酒……” 女孩高举着手中的酒瓶，歪着头问道，“是谁的？” 胡德不由得看向了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 女孩顺着胡德的目光瞧去，皱了皱眉。她又将目光投向了胡德，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出声问道：“你是这儿的伙计？” 众人不知道她要干些什么，都僵持着不敢动手。胡德撇了撇嘴，点头道：“嘛……算是吧。” “哦。”女孩点了点头，“那这酒就算是你的了。” 说罢，女孩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在场众人全都浑身一紧。 这一下，苏维尔看得仔细，女孩确乎是用的“阴影之力”。这种未曾记载于古籍的神秘力量，不同于圣光、邪能等等力量，极其神秘且罕见。如今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见到这股力量，苏维尔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同于场上懵住的众人，苏维尔第一时间把视线投向了场中的几团阴影。 果然，在弓箭手背后的影子里面，少女探出了身来。 “噗！”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已经将匕首送进了弓箭手的后心。 鲜血喷涌，弓箭手仰面倒下。 “混蛋——” 莫斯特勃然大怒。尽管不知道少女的来历，但是一个照面，己方便折损了一员。莫斯特抽剑跨步，朝着女孩的面门刺去。 “唰！” 女孩再一次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次，众人看得真切。女孩是化作了一团莫名的黑影，融进了她所站立的阴影里面。如同雨滴落入水中，青蛙跃进池塘。 匪夷所思地，女孩在酒馆角落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众人显然没见过这诡异的“阴影之力”，都被女孩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喂，你干什么？！” 突然冒出来一位“援手”，胡德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啊？”女孩歪了歪脑袋，理所当然地说道，“帮你啊。” “为什么？”胡德莫名其妙地问道。 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坦然道：“报恩啊，滴水之恩。” “这人是个二愣子吧……” 苏维尔看得连抽嘴角，心中暗道。 然而，少女却没有因他人的惊讶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理所当然般地回答了胡德的问题，便再一次地消失在了原地。 “砰！” 追击而来的莫斯特一剑斩空。 “该死——”他咬着牙，向身后望去。 女孩果然出现在了法师背后的阴影里面。 “保护他！” 莫斯特大声吼道。一旁的女刺客似乎早有预料，她一个闪身，扑向了法师背后的少女，手中匕首朝少女胸口刺去。 “还愣着干什么！”席尔巴斯一挥手中长刀，纠缠上了欲要上前扑救的莫斯特。同时对着胡德喊道：“还不赶紧动手？！” “啊？”胡德愣了愣神，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放弃了思考，只是遵循一个军人的本能。 他抬起枪，朝着女刺客的背后射去。 “砰！” 女刺客闻声而动，身体在半空中扭了半圈，硬生生将子弹躲了过去。子弹擦着她的肩膀而过，刮出了一道血痕。 然而由于躲避这颗子弹，女刺客也不得不放弃了对少女的刺击。 女孩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直接斩在了法师的后脖颈上。 后颈大动脉被毫不留情地斩开，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 然而少女已经消失在了那片阴影之中。 血液，半滴都未沾身。 第76章 胡德的梦（七） “好强……” 苏维尔看着少女在战场上来回闪现，心中暗惊，“敏捷和力量都有传奇巅峰的强度。再加上她的阴影跃迁……就算跟埃里克那样的怪物交上手，短时间内她也能不落下风吧。” “混蛋——” 莫斯特眼见己方的弓箭手和法师先后倒下，勃然大怒。他大吼一声，朝着少女猛扑过去。 “唰——” 席尔巴斯挺刀挡在了莫斯特的必经之路上，格挡住了他的斩击。 “缠住他！” 席尔巴斯冲着胡德大声喊道。 胡德拔出了手枪。尽管对少女的来历仍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停顿，枪口喷火，子弹朝着莫斯特射去。 “砰！” 黄铜子弹划过一道妙曼的痕迹，末端直指莫斯特的眉心。席尔巴斯挥刀的动作很快，刀尖紧逼莫斯特要害，不让他起身躲避。 刀锋与子弹夹击，莫斯特瞬间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扑在了莫斯特的身前。 “噗！” 子弹射穿了她的胸膛，带起一片血花。 女刺客口溢鲜血，瞪大了双眼，倒在了地上。 “咔！” 胡德想要继续举枪射击，扣下扳机，却只发出了一声空响。 “子弹打光了……” 趁着这个功夫，莫斯特抽身离开了席尔巴斯的攻击范围。 “别逃！混账！” 席尔巴斯手中快刀连斩，瓢泼大雨一样，劈头盖脸地朝着莫斯特罩去。 “砰——铛铛铛铛——” 一道黑影闪在了莫斯特的身前。重甲战士手中的盾牌如同小山一样，挡住了席尔巴斯的斩击。 军刀劈砍在盾牌上，如同暴雨落于屋顶，发出一连串激烈的响动。 莫斯特毫不顾忌倒在地上的女刺客、和替他断后的重甲战士。他头也不回，朝着门口疾掠而去。 “别让他跑了！” “真是狠心的家伙啊……” “别小看我！！！” 胡德、黑衣少女、席尔巴斯，神情各异。 席尔巴斯出刀如龙，长刀化作一团幻影，疯狂地击打在身前的盾牌上，如同怒滔拍岸。他怒目圆睁，放声吼道：“别小看老子啊啊啊啊——” “哗啦！” 一瞬之间，席尔巴斯斩出上百刀，竟然硬生生将那面盾牌劈成了碎片。不仅如此，刀影席卷在了重甲战士的身上，硬生生把他的战甲劈开。 鲜血四溅。 胡德一个跨步，挡在了莫斯特的前进道路上，手中双枪早已换好了弹夹，枪口喷火，发出阵阵咆哮。 与此同时，黑衣少女闪身跃迁，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莫斯特的身后。手中匕首如毒蛇吐信，舔向了莫斯特的后颈。 “别想跑啊——混蛋——” 莫斯特俯身前冲，身子与胡德贴得很近，手中长剑乱舞，割开了迎面射来的子弹。胡德毫不顾忌这迎面扑来的疯狂气势，他怒吼着，不闪不避，连连开枪。 时间仿佛一瞬间慢下来了一样。 只见莫斯特的嘴角上，挑起了一抹莫名的微笑。 “怎么会跑啊……蠢货。” “你们中计了。” 飘在半空中观望着的苏维尔眉头一皱。 只见不远处，那个胸口中弹，分明已经死去了的女刺客，突然鬼魅一样站起了身来。 席尔巴斯手中长刀狂舞，硬生生把重甲战士的甲胄和盾牌打穿。他正欲挺刀上前，追击奔逃的莫斯特。 忽然，他只觉得后心一痛。 “不——！” 胡德怒吼了一声，目眦欲裂。 女刺客站在席尔巴斯的身后，右手高高扬起，带起了一片血迹。 “噗通！” 席尔巴斯脚下一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该死——” 胡德一个走神的功夫，莫斯特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前。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挑，一道寒光闪过。 “唰！” 从下腹到胸膛，胡德躯干的正面上被印上了一道血痕。 黑衣少女如同毒蛇一般追在莫斯特的身后，她手中匕首闪电般刺出，割在了莫斯特的后颈上。 “噗！” 鲜血喷出，莫斯特狂笑着倒在了地上。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席尔巴斯、胡德、莫斯特，三人全都受到了致命伤。 战况惨烈至极。 黑衣少女正欲继续追击，却见一道黑影“唰”地一下挡在了她的身前。 黑衣少女眉头一皱。她放弃了继续追击莫斯特，而是一个闪身跃到了胡德的身边，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胡德。 胡德捂着胸前的伤口，口吐鲜血，不可思议地喊道：“不死族？！！” “她是不死族？！！” 女刺客也退回到了莫斯特的身边，伸手扶起了莫斯特。她的胸前仍兀自躺着暗血，但她的身手却没有一丝滞碍。 莫斯特面如金纸，七窍流血，却还是大声狂笑道：“哈哈哈哈，我一个小小的传奇侍卫，换大名鼎鼎的情报部长席尔巴斯，值了！哈哈哈哈！” 一旁，席尔巴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该死！”胡德目眦欲裂，大声吼道，“老头！老头！你还活着吗？老头！！！” 席尔巴斯动了动手指，艰难地抬起头来，冲着胡德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可他面色惨白，口吐鲜血，俨然已经命不多时。 “混蛋！” 胡德急得连吐了几口鲜血。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伸手去摸一旁的手枪，冲着莫斯特连开数枪。 “砰！铛！” 女刺客手中匕首连斩，将迎面而来的子弹尽数劈开。 “这家伙……怎么速度还变快了。” 胡德咬着牙，怒骂道。 “莫斯特！” 胡德冲着莫斯特怒声吼道，“你公然蓄养不死族，圣光帝国绝不容你！” “哈哈哈哈哈！” 莫斯特毫不顾忌自己脖子后面的伤口，他放声大笑道，“圣光帝国？死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而你们——你们，统统都要毁灭在注定的终结之日里！” 说着，他猛咳了几声，吐出大口黑血。 “我的匕首上抹了毒。”黑衣少女扶着胡德的后心，皱眉道，“他活不过十个呼吸。” “能换一个史诗强者……值了！”莫斯特倒在女刺客的怀里，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指了一下胡德，咧嘴笑道：“别……让他们跑了。别……留活口……” 说着，脑袋一歪，咽了气去。 女刺客轻轻地将莫斯特的尸体放在了地上。她站起身来，冷冷地看向了胡德和黑衣少女。 与此同时，黑衣少女也站起来身来。她双持匕首，与女刺客直面对视。 第77章 胡德的梦（十） 酒馆内，横尸遍野。 胡德和黑衣少女的身影在阴影中渐渐变淡，香肉狰狞地笑着，那危险的杀意破坏了她精致的面容。 然而这一切都停了下来。场景开始变得有些虚幻，有些不真实。 两个男人漂浮在半空中，互相对望。 胡德双手插兜，笑眯眯地看着苏维尔：“看得尽兴吗？苏维尔？” 苏维尔愣了愣神，摇头笑道：“你已经醒过来了啊……看来我慢了半步。” “醒过来？”胡德挑了挑眉毛，“这里……果然是梦吗？” 铺满了鲜血的地板，被撕成两半的尸体，这恐怖的场景突然像是水中月影，开始轻轻地“荡漾”起来。 一切都在变得不真实，只有苏维尔和胡德对面而立。 “没错，这里是梦。”苏维尔点了点头，“异梦虫编织出来的梦。” “异梦虫……”胡德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突然一拍自己的掌心，“是了！异梦虫！” “老子先是被一个叫埃里克的疯子给捉住了，又被牵连进了上古邪物的事件里面。” “啊，这里果然是梦！” 胡德恍然大悟道。 二人身周的场景，突然开始“破碎”。 “不过，既然这里是我的梦……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胡德皱眉问道，“你是不真实的？我梦境里的人物？” 苏维尔摇了摇头：“不，我是真实的，你认识的那个不死族苏维尔。” 他抬起了右手，掌心处冒出一团白雾：“我有一种能力，可以直接进入到你们的梦境中，挨个把你们唤醒。” “异梦虫将你们拖入梦境之后，以你们的心灵为食，变得极端强大。我只能挨个把你们唤醒，进而削弱异梦虫的力量，才能够在真实世界里战胜它。” “原来如此。”胡德点了点头，随即又咧嘴笑道，“不过，被你把记忆看光的感觉，可真糟糕啊，哈哈哈哈哈。” 苏维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你不是第一个。” “我已经去过埃里克的梦境，并且将他唤醒了。他现在应该正在第一层梦境里面和异梦虫的本体纠缠。” “第一层梦境？”胡德挑了挑眉毛，“换句话说……这里已经是第二层梦境，梦中梦？” 苏维尔点了点头：“按照我的判断，从我们进入这座城堡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被异梦虫拖进梦里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第一层梦境里的事。” “是这样啊……”胡德点了点头，面露思索之色。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出声问道：“你不怪我？” “怪你把我的消息卖给埃里克？”苏维尔耸了耸肩，“你是间谍来得嘛。” “更何况……咱俩也谈不上是朋友。顶多算是运气差，总会被迫站到一艘破船上。” “哈哈哈哈。”胡德大声笑道，“你说话倒是爽快。” “不过……你刚刚说埃里克在和异梦虫纠缠？”胡德挑了挑眉毛，“他什么时候跟你一伙了？” “就刚才。”苏维尔看向胡德，沉声道，“听着，胡德，在离开这层梦境之前，我有事要跟你说。” “救你之前，我已经先去过埃里克的梦境了。你比他要强一点，你已经自己觉醒了，埃里克那家伙还要我骂上一顿……” 苏维尔看着胡德的双眼，认真地说道：“腥月，在埃里克的梦境里面出现了。” 胡德眉毛一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苏维尔继续讲下去。 “还有‘夕烧’和‘冬将军’，以及另外十几个人。”苏维尔沉声道，“其中夕烧和冬将军明确展露过能力，其他人仍旧身份不详。” “这一伙人……”胡德沉吟了一阵，眉头紧锁，“果然是一条长线吗……” “加上这个‘香肉’。”苏维尔指了指一旁的美艳女子，“目前已知的名字已经有五个。腥月、神白、夕烧、冬将军、香肉……” “还有酡颜和新骨。”苏维尔看向了胡德，沉声道，“在埃里克的梦境里，腥月一伙人明确提到过‘新骨’的名字。尽管没有露面，但是我有把握认为他们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酡颜？新骨？”胡德皱眉道，“你是说……在第一层梦境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两个家伙？” 苏维尔点了点头：“我之前和他们交过手。”说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被二人称作“替身”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胡德点了点头。 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狞笑着的女子，喃喃自语道：“香肉……哼！” 胡德冷哼了一声。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转过头去，对着苏维尔说道。 “合作。”苏维尔认真地说道。 “合作？”胡德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跟我？我可是刚刚才卖了你啊。” “异梦虫……会把人带到他最大的遗憾里面。” 苏维尔没有正面回答胡德的问题，只是缓缓地说道，“沉浸于他的梦魇，直到他放弃挽救自己，彻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这里就是你的梦魇。” 胡德沉默了。 “你的确看上去很不靠谱，满嘴花花，见风使舵。但是你的梦魇不会骗我。”苏维尔认真地看着胡德，“你恨这群人。你想要给你的老师报仇。” “我们，有合作的基础。” “那你呢？”胡德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跟这群人对上？既然你看过了我和埃里克的梦，你也应该知道这群人有多强。” “实话告诉你吧，从这座酒馆逃出去以后，我也尝试过联系情报部的高层。但是，这群人抹掉了我在光荣帝国的所有档案，直接清除了我的间谍身份。所以我才不得不徘徊在铁石联盟，当一个独狼、佣兵。” “你知道这是怎样的政治能量吗？老头子把命搭上，也只不过查出了几个不轻不重的名字而已。他们和萨兰德公爵的勾结，和军方高层的勾结，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都一概不知。” “你又为什么要和这群人正面对上？” 胡德认真地看着苏维尔的双眼，沉声问道。 “因为我想要……真正的自由。” 苏维尔坦然面对胡德的注视，认真地答道。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从荒芜之地逃往光荣帝国的原因。” “我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 “我不想被任何人挑逗和玩弄，不想身处阴谋里面，却仍不自知，不想被任何力量左右我的命运。” “我讨厌被看不清的阴影笼罩的感觉。” “我想把他们从阴影里面拽出来，一个一个地踩在脚下，撕烂他们的阴谋。” “我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苏维尔注视着胡德，平静地说道，“你觉得这个理由，够充足吗？” 第78章 安娜的梦（一） 胡德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片肉膜蒙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用力挣扎，却发现双手双脚也都被束缚住了。 “噗！” 一记冰刀划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肉膜。 “哈！” 胡德喘着粗气，从虫茧里面爬了出来。 “哈……哈……老子怎么被装进这玩意儿里面去了？”胡德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虫茧碎片，大声抱怨道，“也太没尊严了吧？虫茧？！” “没空跟你扯淡！” 苏维尔一把拽住胡德的肩膀，把他从虫茧里面拖了出来，“赶紧帮忙！” 胡德往一旁看去。 只见大厅内部，一片狼藉。地板、墙壁，都被捶出了好几个大洞，也亏得这房间没有倒塌。到处都是蛛网般的裂纹，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 就在胡德观望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声传来。 “轰——” 一个人影从隔壁的房间砸穿墙壁，朝着胡德的方向倒飞了过来。 胡德一个矮身，把那人影让了过去。 “砰！” 那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站起身来。 “哟！苏维尔！”那人随手拨开自己光头上的碎石，哈哈笑着说道，“你回来啦！” “你救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哟！是这小子！” 埃里克看向了胡德，挑了挑眉毛，大笑着说道。 他筋肉盘虬的身上，此刻已经多出了许多伤痕。血淋淋的抓痕，淤青，最严重的一道在他的大腿上，伤口极深，甚至露出一丝白骨。 饶是如此，埃里克的表情却不见一丝苦痛。他爽朗地笑着，拍了拍胡德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 “喂……我说。”胡德虚着眼，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几分钟前，我们还在打生打死。现在你就要把我当队友了？” “啊？”埃里克愣了愣神，哈哈一笑，指着前方墙壁上的空洞道，“没办法，对面那个威胁更大嘛。” 说着，一道黑影从空洞里猛冲而来。 “嗷！” 埃里克怪叫一声，迎面朝那怪物猛扑了过去。 胡德定睛看去，只见是个浑身灰白的人形怪物，手长脚长，身后还托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的末端像曼珠沙华一样绽开，几十条纤细的触手拉着一串虫茧，粗略数去，大约有七八个之多。 “老子刚才就是在那玩意儿里面？” 胡德指着那堆虫茧，抽了抽嘴角。 “赶紧去帮忙。”苏维尔拍了拍他的后背，“想办法割下一个虫茧下来，给我打掩护。我去他们的梦里唤醒他们。” “卧槽，你逗我。” 胡德指着纠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黑着脸说道，“我什么战斗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轰——” 两道黑影迎面撞在一起，四个拳头狂风骤雨般击打在彼此的身上。肌肉碰撞，鲜血飞溅，打得整个城堡都晃动不已。 “嗷——” 埃里克怪叫一声，迎面一拳打在了异梦虫的腹部，余波在异梦虫身后的地板上刮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你让我参与这种战斗？”胡德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苏维尔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异梦虫，喃喃自语道：“他又变弱了。” “啥？” “你被我唤醒之后，他的力量又减弱了。之前他还在能压制住埃里克，现在埃里克受伤消耗，却反过来可以和他僵持了！” 苏维尔两眼一瞪，面露喜色：“再割下两三个虫茧，我们就可以直接在第一层梦境里击杀掉他了！” 说罢，不由分说，正面朝着战场奔去。 “喂！喂！我说！”胡德无奈地看着苏维尔的背影，大声喊道，“我是个枪手啊，有枪没有啊？！不能老让我正面跟人作战吧？！” 苏维尔闪身晃进了战场，没有理会胡德。 “好吧……”胡德无奈地耸了耸肩，朝着战场跑去，“真是没办法……” “嗖！” 异梦虫眼见苏维尔欺近身来，尾巴一甩，如同钢鞭一样朝着苏维尔抡来。苏维尔双手抱住了异梦虫的尾巴，任凭强劲的力道将自己的肋骨轰成了碎块。 “嘿！” 苏维尔沉喝一声，面露青筋，死死地拽住了异梦虫的尾巴。 与此同时，埃里克哈哈一笑，双拳上下翻飞，朝着异梦虫的正面砸去。 异梦虫尾巴一卷，反过来勒住了苏维尔的脖颈，把他高高挑起。同时不闪不避，与埃里克正面对拳。 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苏维尔不过传奇中低阶的能力，与史诗级的强者交手，到底是太勉强。他奋力地挣扎着，用手去够尾巴末端的虫茧。同时手中冰刀不停地切割着异梦虫的尾巴，试图为正面的埃里克转移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道怪叫从异梦虫的头顶上响起。 “哦——！” 胡德从天而降，双手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两把短刀，交叉十字，朝着异梦虫的脸上划去。 埃里克战斗经验丰富，双拳朝着异梦虫正面一轰，反倒是以进为退，向后倒退半步，给胡德让开了一点距离。 “唰！” 胡德收刀落地，异梦虫的眼皮上被他划开了两道浅浅的伤痕。异梦虫不由得将两眼一闭。 趁着这个工夫，埃里克抢身一步，双拳强攻，打向了异梦虫的头脸。 异梦虫只来得及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脑袋。 “轰轰轰轰轰——” 双拳狂风骤雨一般落下，埃里克哈哈大笑道：“小伙子身手不错啊！东方联盟的忍者出身？” “嘁。” 胡德撇了撇嘴，没有应声。他一个跨步，绕到了异梦虫的身后。 “刺啦！” 钝刀割开破布一般，胡德勉力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异梦虫的尾巴上。 “嗷！” 异梦虫痛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勒在苏维尔脖颈上的尾巴。 “趁……趁现在！” 苏维尔被异梦虫勒得声音有些沙哑。他哑着嗓子冲胡德大喊，自己朝着异梦虫尾巴的末端冲去。 “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异梦虫的尾巴如同闪电般收缩闪躲，不被苏维尔捕捉。胡德口中喃喃自语，转过身来，朝着异梦虫的后背扑去。 “哇呀呀呀呀呀呀——” 胡德怪叫着，直接扑在了异梦虫的背上，双手双脚纠缠住异梦虫的躯干，限制着他的行动。 “好样的！” 埃里克赞了一声，屈膝踏步，以肩带肘，一记炮拳轰在了异梦虫的胸膛。 “轰！” “哇！” 异梦虫吐了一大口鲜血。余波震荡，震得异梦虫背后的胡德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停闪躲摇摆着的异梦虫的尾巴，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停顿。 趁着这个机会，苏维尔扑在了异梦虫尾巴的末端，伸手摸上了一个虫茧。 然而，就在他招出白色雾气，想要借着索伊的力量进入第二层梦境的时候，旁边一颗虫茧突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响动。 “噗嗤！” 一道紫黑色的尖刺从虫茧内部刺了出来。 苏维尔两眼一瞪。 他索性放开了眼前的虫茧，伸出手来，朝着那一颗虫茧探去。 第79章 安娜的梦（二） 紫色的雾气。 弥漫在苏维尔的身周，一片浓浓的，看不穿的紫色雾气。 苏维尔感觉自己像是在下坠，快速下坠，猛烈的失重感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不由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手脚。 “啪。” 当他的脑海中冒出这个意识的瞬间，苏维尔感觉自己踩到了一片实地。 人在做梦的时候经常会有类似的失重感，当你脑海里出现“动一下”这个念头时，你马上就会从梦中醒来。据说这是因为大脑分不清你是睡了、还是死了。 苏维尔感觉自己醒了。 紫色的雾气仍然很浓、很密。他茫然地望着四周。 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你们是——村落的光荣！” 粗豪的男子声线，在一个小小的山谷里面回荡。 “村民将会牢记你们的牺牲！” “你们迎来的不是死亡，而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新生！” “在——祸乱的世界！” 苏维尔听得微微皱眉。他前踏一步，伸手往前摸索着，仿佛盲人一般。 突然，他的手掌攀上了一个柔软的面颊。 苏维尔轻轻捏了捏，脸蛋很小，皮肤滑嫩，似乎是个小女孩。 紫色的雾气突然开始变得稀薄。 苏维尔尴尬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小女孩。他的手掌摸在小女孩的脸颊上，小女孩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抱……抱歉。” 苏维尔低声说道，缩回了手掌。 “咦……？”苏维尔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对，“你能看到我？！” 苏维尔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惊讶地问道。 小女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头撇到一边，不再理他。 苏维尔低下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只见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紫黑色的长袍。长袍样式十分奇特，不像是圣光帝国、铁石联盟、或者东方联盟的服饰。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边原来站着许多人。他们全都穿着和自己类似的服饰，聚精会神地盯着某个地方。 “我变成了……梦里的角色？” 苏维尔皱了皱眉，“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祸乱的意志，只有我们的血脉可以平息！” 紫色雾气变得很淡，淡淡地萦绕在整座山谷里面。山谷的中心，有一个几十米见方的平台，一个男子站在平台上，冲着山谷内的众人大声喊道：“这，就是你们生命的最高价值！” “vivalavida！！！” 男子振臂高呼。 “vivalavida！！！” 众人一齐振臂，表情狂热，声音响彻山谷。 “把祭品们带上来！” 男子对着众人大声吼道。 苏维尔这才注意到，围绕着中心的平台，众人隐隐围成了一个半圆。而圆弧的最内层，全都是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她们穿着和普通村民不同的服饰，盛装华美，赤裸着双足，手腕、脚腕和脖子上，都佩戴着金光闪闪的饰品。 伴随着男人的高呼，一群村民纷纷走上台前，揪住了少女们的肩膀，把她们推上平台。少女们有的面色如常，有的却表情悲戚，甚至有些女孩已经开始挣扎。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站在苏维尔身前的小女孩，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你该推我上去了。”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哦。” 苏维尔愣了愣神，点头道。 他在寻找安娜。 这里无疑就是安娜的梦境，但是场中的所有人里面，却没有安娜的身影。苏维尔仔细地观察着眼前所有的小女孩，发现她们尽管相貌各异，却大都清秀可人，容颜精致。 但是，唯独找不到安娜的影子。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苏维尔一边押着身前的少女走上平台，一边暗自思索，“这里不是安娜的梦吗？”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混乱。 一个女人疯狂地挣扎着，从人群里面钻了出来。她的身后，有四五个人拉扯着她的衣角，试图把她拖回人群。但是她却不管不顾，任凭自己的长袍被人撕烂，衣衫不整，哀嚎着往平台的方向冲来。 “孩子——我的孩子！” 一个小女孩猛地开始挣扎了起来，她哭喊着向女人伸出了手掌：“妈妈！妈妈——” 然而女孩背后的男人无情地拉住了她。女孩奋力挣扎着，男人索性把她拦腰抱起，抗在肩上，任凭她捶打、撕咬自己，男人表情不变，冷峻而严肃。 那女孩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妈妈——妈妈！” 女孩哭嚎着，在地上爬行，朝着平台下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然而，一道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首先是一双裸足，脚趾甲被染成淡紫色。接着是脚踝上闪亮的金环，紫色长袍下，隐隐露出一双纤细的长腿。 女孩愣了愣神，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一个容颜精致的少女站在她的面前。那女孩简直太过美艳，总是在一群模样清秀的少女中间，也是那样的鹤立鸡群。 公主一样的少女弯下腰去，朝着哭泣的女孩伸出了手掌。 “天……天使……” 女孩呆住了，呢喃着说道。 “不要哭，我的同胞。” 少女轻声说道，“这是我们的归宿，也是我们生命的价值。” “今天，我们将实现这份价值，这是对我们生命最高的祝福，也是我们最高的荣耀。你应该感到快乐，你的母亲，也会为你感到荣耀。” 少女缓缓地说着，哭泣的女孩渐渐停止了她眼眶里的泪水。 “站起来，我的同胞。” 少女拉着那女孩，俯下身来，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啊。” 场下的村民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薇莉安殿下万岁！” “伟大的薇莉安殿下万岁！！！” 村民们狂呼着，甚至有人俯身下跪，仿佛是在朝拜神明。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邪教聚会吗？” 苏维尔撇着嘴角，冷冷地看着眼前狂热的人群。 “那个女孩……就是安娜吗？” 苏维尔望向了被众人称作“薇莉安殿下”的少女。他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当这个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一瞬，整个梦境仿佛有了一个“主角”。整个安娜的梦境，都在盯着这位“薇莉安殿下”。 “可是相貌……有点不太一样。” 苏维尔皱眉思索着。 这时，一开始振臂高呼、煽动演讲的那名男子，突然走到了薇莉安的身后。 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的皓腕，把少女拉扯了起来。男子拽着薇莉安，来到了平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哭泣的母亲。 “我……也是孩子的父亲。”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今天，我把我的孩子送到了这里！作为所有祭品里最核心的那一位。” “这是我的牺牲！为了我们的村落，为了我的人民！” 男子的嘴唇有些颤抖，他的眼角闪着泪花，“我能理解你的难过。但是此时此刻，我们不应该难过！” “这是孩子们的光荣——也是我们的光荣！” 村民们振臂欢呼着，表情狂热而激动：“凯特殿下万岁！” “凯特殿下万岁！！！” 声浪滔天，声震山谷。 苏维尔微微皱眉。 “这个村子……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80章 安娜的梦（三） 与之前经历的两场梦境不同，这一次，苏维尔不再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而是确乎的参与进了梦境里面，变成了其中的一个角色。 也许是安娜的挣脱程度相对较高，引起梦境发生了什么变化。苏维尔在这一场梦境里面，竟然找不到安娜的踪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薇莉安殿下”是整个梦境的中心，但是长相、性格，都大不相同。 但是苏维尔仍然可以确信，这里就是安娜的梦境。 他看着山谷深处，不时闪烁的紫光，表情有些严肃。 苏维尔变成了这个古怪村落里的一个侍卫。相貌，能力，都发生了变化。他第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暗中观察。 这个古怪的村落，显然不属于圣光、铁石和东方三大势力的任何一个。 他们穿着古怪的长袍，以紫色为贵，点缀着黑色的花纹，这显然不是圣光帝国的习俗。同时，他们信奉着某种宗教，跪拜神灵，这也不是铁石联盟的风格。而从人种上看，这群人也不是来自东方。 “域外邦民……” 苏维尔呢喃着，自言自语道。 这是他从纳斯和缇娜那里学到的知识。在人族的三大势力之外，仍有一小部分人类脱离三大势力生存。他们生活于宇宙三大邪力的夹缝之中，脱离文明，大多都有着一些古怪的习俗。比如奇异的宗教崇拜，甚至有的部落信奉上古邪物。 而眼前的这个部落信仰的东西尤为古怪。 他们，竟然信仰祸乱。 苏维尔打量着山谷里的建筑，皱着眉思索着。 山谷中心有一座平台，再往深处走去，则是一片闪烁着的紫光。众人跪拜完那片紫光之后，便将一众少女“摆放”在了平台上。苏维尔等人作为看守，守护在山谷的隘口。 日晒西沉，天色已晚。昏暗的山谷里只燃着几处火把，那片闪烁的紫光映着整个山谷，诡异莫测。 紫光带给苏维尔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他曾经在荒芜之地里，与安娜、洛伦和胡德一起体验过。 祸乱之力，宇宙三大邪力之一。最诡异，也最无常的宇宙邪力。 它可以将任何生物变成混沌、无理性的恐怖存在，只知道战斗和杀戮，作为它的活体兵器生存下去。无论是性感诱惑的美人，还是英武健美的豪杰，一旦被祸乱席卷，都将会变成噩梦中才有的恐怖生物。 触手，节肢，眼球，诡异而反力学的身体构造。那是最神经质的艺术家都想象的恐怖。 而这群域外邦民，居然跪拜着这样的一片紫光，口中高呼祸乱性命，并且还要为祸乱准备“祭品”。 看着平台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苏维尔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这里就是安娜的故乡吗……” “千年血战之后，这片大陆上竟然还有这样蛮荒、落后的部落存在？” 天色渐晚，有村民自发地为苏维尔等人送来了吃食。少女们是没有晚餐的，根据那位“凯特大人”的说法，所有的少女都要被“静置”一晚，等待祸乱的“享用”。 “简直是不可理喻……” 苏维尔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还说什么，‘这就是你们生命的价值’。把人的生命定义成祭品，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可理喻……” 苏维尔皱着眉，扒拉着手中碗里的粥，没有一丝食欲。 就在这时，从隘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只见一群侍卫簇拥着，凯特和另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山谷。 凯特微微侧着身，看表情，似乎还很尊敬他身边的男子。而那个中年男人相貌丑陋，口歪眼斜，腮帮肥大，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给人一种油腻、蠢笨的感觉。 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山谷里面。 中年男人衣着华美，但是肚子把绸缎撑得浑圆。他慢悠悠地走到苏维尔等人的身旁，侧着头问道：“够数吗？” 凯蒂弯着腰，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话，一共三十人，数量都齐。” “嗯。”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前两天贬为奴隶的那个自由民，也在这一批里面吗？” 凯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他点了点头：“是……在这一批里。” “哦。”中年男人咧嘴一笑，用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一指台上，“把那个自由民给我带过来。” 男人身后一群侍卫齐声应诺，朝着平台上面扑去。 平台上，被作为祭品的少女们似乎对这一幕十分熟悉。她们尖叫着抱作一团，恐惧地看着走上平台的侍卫们。薇莉安皱着眉，看向了她的父亲凯特。 “大人！” 凯特低声怒吼了一声。中年男人斜眼看了他一下，凯特顿时像撒了气一样。 “大人……”凯特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些……都是明天晚上的祭品啊。” “我知道。”中年男子抠了抠自己的鼻孔，满不在乎地说道，“明天晚上之前，我把那女的再给你送来。” “放心，我保证不给你玩儿死。”中年男子颇为猥琐地邪笑了两声，用手肘杵了杵凯特。 “大人——！”凯特的额角曝出了几根青筋。苏维尔离得近，很清楚地看见凯特的手掌都在颤抖。 “要注意影响啊……大人。” 凯特凑得近了一些，强忍着怒气，低声说道。 “影响？”中年男人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不悦，“什么影响？” 凯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 只见本来守在平台旁边的侍卫们，此刻大都是面色阴沉，似乎压抑着怒火。他们不敢与中年男人对视，眼见中年男人望了过来，都一个个地撇过头去。 “哼。”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鼻孔朝天，神情傲慢。 “大人……”凯特低声说道，“‘要保证仪式的神圣性’，这是阿克大人嘱咐过我的。您身为贵族，想要处置奴隶，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请不要选在现在。” 中年男人听见“阿克”这个名字，眼角一搭，神情收敛了一些。他轻哼了一声，拍了拍凯特的肩膀：“那好吧，我就给你一个面子。” “好好主持仪式！这可是咱们部落最重要的事情。” 凯特躬下身，沉声道：“是……大人。” 中年男人轻哼了一声，看了看台上，嘟嘟囔囔地说道：“倒是便宜那个自由民了。” 说罢，背着手，踱着步，也不理会凯特，自顾自地向外走去。 一群侍卫护送着中年男子离开。凯特站在原地，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 留在山谷内的那些侍卫，显然和护送着中年男子的侍卫不是一伙。他们恶狠狠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有的甚至还吐了口痰。 “好了！” 凯特皱了皱眉，摆手道，“吃完晚饭，各自回岗位去吧。” 说罢，摇着头、叹着气，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贵族……奴隶……自由民。” 苏维尔眯着眼睛，扒拉着手里的粥，思索着，“信仰祸乱。呵，这村子果然不正常。” 这样想着，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把碗放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跟旁边的人说道：“喂！那谁……我肚子疼！你帮我盯一会儿啊。” “啊？”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哎呀……就出去一会儿，我一会就回来。”苏维尔装得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连连摆手道。 “哦……那行吧。”那人点了点头，“守夜倒是不怎么重要。不过你得快点回来啊，凯特大人要是瞧见了……” “知道啦知道啦。”苏维尔连连点头，“我一会儿就回！” 说罢，扭头朝着山谷外面跑去。 跟着那名中年男子的身影，苏维尔追在了队伍的后面。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在梦里行动，没有梦境的“主角”，而自己作为一个宛若真人的角色，甚至还可以和梦境中的角色互动。这让他感觉很是怪异。 安娜的梦……隐约有些与众不同。 但是这份怪异很快地被他压了下去。因为当他离开山谷、转出山脚的那一刻，一个更加令他震惊的东西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面高大的城墙，足足有四五十米，遮住了半面天空。 苏维尔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环视了一圈。只见那城墙远远地环绕出去，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似乎将整个部落都围绕在了其中。 他背后的山谷，正是整个部落的最“内圈”。山体和城墙一起，圈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圆。举目望去，所有的建筑都被绕在圆内。 城墙通体由砖石砌成，这样巨大的砖石墙从自重上已经违反了力学原理。城墙雄伟壮丽，举目望去，根本瞧不见城墙外面是一副什么光景。 苏维尔吞了口吐沫，眼见着中年男子和他的一大群侍卫渐行渐远，转进了一片城区。苏维尔随手从街边拉住一个小孩，扯出一个微笑，貌似和善地问道：“那个，小弟弟啊，我问你一个问题。” 小孩子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那边那个，是什么啊？” 苏维尔指着那面高墙，询问道。 小孩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声音中有几分稚气未脱：“你……你为什么问我这个啊？” “哥哥……”苏维尔眼睛一转，“哥哥想考考你！你要是答对了，我就……我就……”他摸索了一下身上，掏出来一块金属铸的钱币，“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啊？” 小孩子眼睛一亮，单纯天真，没有考虑太多。他指着城墙，嬉笑着说道：“那个啊。” “那个是神圣的屏障啊，保护大家的安全！” 第81章 安娜的梦（四） “安全？” 苏维尔疑惑地问道。 “对啊。”小孩子点头道，“老师上课的时候都有讲啊。外面的世界里，有一个叫‘天灾’的大坏蛋，整个世界都被那个大坏蛋占据了！我们人类只好躲在神明赐予的屏障后面，靠着神明和他后代的恩惠生存。” “天灾……”苏维尔皱了皱眉，暗自思索，“这话倒也没错。天灾的能力是法则，是规律，占据了整个世界。光荣帝国也全靠着圣光天幕才能延续下来……” “也就是说，这面城墙和圣光天幕一样，可以隔绝天灾的注视吗。” “但是说什么整个世界都被天灾占据了……这却是谎言了。圣光帝国、铁石联盟和东方联盟都各有各的办法。” 这样想着，苏维尔出声问道：“小弟弟，从来就没有人走出过那面城墙吗？” 小孩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思索了一阵，小声说道：“城墙没有通往外界的大门。不过……听隔壁小杰克说，前两天有人靠着法术，偷偷跑到城墙外面去了。” “小杰克还说，那人本来是个自由民，被贵族老爷们发现以后，直接就贬为奴隶了！真是好可怕呀……” “据说那人妖言惑众，说什么城墙外面还有更多的人类、更大的世界，城墙只是贵族们拿来诓骗大家的。我是不相信啦，虽然贵族老爷们是有点太跋扈了，但是城墙外面的世界肯定比贵族老爷们更可怕啊……” 小孩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苏维尔一开始还认真在听，后来瞧见街角边转过一个人影，他皱了皱眉，把钱币塞到了小孩子的手中：“够了！小弟弟，你说的不错！哥哥得先走啦！” 远远走过来的那人，正是凯特。 苏维尔躲避着凯特的视线，拍了拍小孩子的肩膀，扭头朝着山谷里快步跑去。 “谢谢大哥哥！” 小孩子朝苏维尔挥了挥手，自言自语地说道，“说起来，那个自由民据说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大姐姐，小杰克还认识她呢……” “叫什么来着……安……安娜？嘛，忘记了啦……” …… 广场内雾气弥漫，映着山谷内部诡异的紫光，显得格外迷幻。 苏维尔快步走回了山谷，和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 没过多久，凯特也踱着步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还提着个盒子，里面不知装着些什么。 苏维尔眼见着他走到了平台边上，冲着薇莉安招了招手。 薇莉安缓步走到了凯特的身旁。 “吃吧。” 凯特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原来竟是些饭菜。 “你母亲为你做的。都是……都是你喜爱的菜。” 凯特的语气有些沉重，中间甚至哽住了一下，强行将情绪控制了下去。 薇莉安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不吃。仪式进行之前，我们都不可以吃饭。这是您亲口说的。” 凯特表情有些复杂，有几分怜爱，有几分悲戚。他凑得近了些，小声说道：“你知道的，薇莉安，那只不过是为了保持仪式的‘神圣性’而已。刚才那位贵族甚至还想……” “吃吧，孩子。这不会影响仪式的效果。” 薇莉安失望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抿着嘴唇：“您还是想要把这个仪式进行下去吗？” “我的孩子……”凯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但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献上祭品的话，祸乱的意志就撕裂缝隙，吞噬掉整个部落。这是神明的箴言啊！” “可是神明是假的！”薇莉安有些激动地说道，“神明的箴言也是无稽的谎话！您分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屈服于那些贵族……” “啪！” 凯特一击耳光抽在了薇莉安的面颊上。 薇莉安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没有一丝闪躲。 周围的侍卫都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苏维尔站得不远不近，隐约能够听见二人争吵，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只是“仪式”、“神明”、“谎言”之类的只言片语。 凯特愤怒地看着薇莉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冲着一众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们自觉父女二人争执吵架，都颇识趣地把头转了过去。 凯特这才用手指着薇莉安的鼻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愤怒地说道：“你怎敢诋毁神明？” 薇莉安倔强地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不发一言。 “哦……是了。”凯特低声说道，“是了，没错，是那个自由民。你一定受了那个自由民的蛊惑！” “她在哪里？！她就在这群祭品里面，对不对？” 凯特愤怒地自言自语着，朝着人群里面望去。 薇莉安张开双臂，拦住了凯特的目光，她倔强地说道：“父亲！你明知道她是对的……你明知道！” “她是错的！”凯特愤怒地低吼，“部落已经这样延续了几百年，为什么不可以继续这样延续下去？” “用更多奴隶的血和肉。”薇莉安悲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像家畜一样活在城墙的后面？” “薇莉安……”凯特后退了半步，摇着头看着薇莉安那张美貌的面容，“你变了。”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不，我没有，父亲。”薇莉安直视着凯特的双眼，低声说道，“我仍是您的女儿，我仍然尊重您、热爱您。只要是您的意志，我就会去贯彻。” “如果，我坚持要你做这个仪式的祭品呢？” 凯特比薇莉安高上一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薇莉安，语气有些冰冷。 薇莉安低下了她倔强的头颅：“那么我就会遵从您的意愿……为您牺牲。” “不，我的孩子。” 凯特粗糙的手掌抚上了薇莉安那娇嫩的面颊，“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整个部落……为了我们的世界。” 薇莉安有些不适地将脸向一旁让了让。 “吃吧，我的孩子，吃吧。”凯特把盒子塞进了薇莉安的手里，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悲戚，“你知道我不想这样做的。” “他们选举我做他们的首领，自由民和奴隶，我就要把大家的利益抗在自己的肩上。” “贵族和平民们的矛盾已经很深了，你知道的，他们从来都不把奴隶当做人看。只是家畜，货物……呵，你说的很对，我们都是被关在城墙里面的家畜。可是家畜和家畜之间，却还要分出个高下……真是讽刺。” 薇莉安接过食盒，却没有吃，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而我一定要周旋在二者的中间，避免战争，和更大的冲突。”凯特摸着薇莉安的小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的世界太小了……太小了。” “为了说服大家，为了让贵族们安心，最重要的，为了将这个仪式持续下去。我将不得不献上自己的孩子……我的亲生骨肉。” 凯特哽咽了一下，随后，他的语气却又坚定了起来：“这都是为了我的人民！” “人民……” 薇莉低声说道。她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目光。 “去吧，孩子……安心的去吧。”凯特摇了摇头，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作轻松地说道，“他们说……在祸乱的世界里面，你不会真正死亡。只是变成了祸乱的一部分，和伟大的神明一样，变成一个更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这难道……不是很有价值感的一件事吗？” 薇莉安抬起了头。她强装微笑，眼眶里却含着泪水。更重要的是，她看向凯特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疏远。 “是的……父亲，你说的没错。” 薇莉安轻笑着说道，梨花带雨，表情却是坚强，“这是极有价值感的……让自己，成为一个伟大叙事的一部分。” “我们的人民终会获得他们的幸福……我确信。” 薇莉安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光。 “这也是那位少女告诉我的。” “安娜……这一定也是你期望的。” 这两句话，却是薇莉安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道。 第82章 安娜的梦（五） 苏维尔蹲在地上，无聊地摆弄着脚边的石子。 已经一天过去了。 除了昨天晚上凯特过来给薇莉安送了些食物，再没有人来过这座广场。 苏维尔一直在试图寻找安娜的踪影。这次的梦境与之前不同，之前每一次的梦境，苏维尔的视角都是锁定在梦境主人的身上，时间流速或快或慢，都以梦境主人的感触为主。然而这一次，苏维尔却找不到梦境的主人，自己也不再是以第三人称视角观察。而是变成了一个“梦”里的角色。 这种变化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他想要找到安娜，尽快将安娜唤醒。然而在场的所有少女里，却没有一个人的相貌与安娜相同。 “她堕入祸乱之后……相貌又改变了？” 苏维尔摆弄着脚边的石子，皱着眉思索着。 “这倒也不难想象。进入到祸乱世界里的生物，都会被迫发生变异。她连甲壳和翅膀都长出来了……相貌发生改变，倒也不算奇怪。” “问题是我该怎么找到她呢……” “从第一层梦境里看，她甚至已经可以自行割开虫茧了，这说明她的挣脱程度并不低……” 每一个坠入梦境的人，总会在自己的“梦魇”里进行永劫轮回。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自己最大的遗憾，然后不停地做出错误的选择。直至彻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坠入异梦虫的陷阱。 然而梦境到底是梦境，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不真实感，产生不同程度的脱离。埃里克的脱离程度较低，需要苏维尔在轮回的中间插手唤醒；胡德的脱离程度就高一些，已经可以自行觉醒，只需要借助苏维尔帮他脱离梦境。 按理说，安娜的脱离程度更高，因为她已经可以自行挣脱梦境了。但是苏维尔已经在此徘徊了一天，却仍然没有找到安娜在梦中的“自己”。 “也许要像前两次梦魇一样……至少，陪她度过这一次的轮回？” 苏维尔紧皱着眉头。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 今晚，就是凯特口中的“仪式”。 通过一天的打探，苏维尔已经清楚，在场的所有少女，都是献祭给“神明”的祭品。而所谓的“神明”，其实就是一个祸乱的缝隙。 祸乱作为三大邪力之一，其本质高于苏维尔所在的物质位面，甚至高于这个宇宙。它的本体位于多元宇宙的底层，不停地扩张、延伸着自己的边界，吞噬掉宇宙与宇宙之间的界面，将自己的触手塞进空间的缝隙。 苏维尔曾经坠入过祸乱的深层，那片渔网一样的天空上，布满了巨大的空间隧道，如同漩涡一般。那些就是祸乱的“触手”，借助这些触手，祸乱就可以吞噬一个又一个的位面。 在苏维尔所在的物质位面，祸乱的力量得到了强有力的压制。至少于物质位面肆虐的三大邪力之中，祸乱的力量最为微弱，也最少显现。相对于能够正面威胁人类生存，与光荣、铁石、东方三大势力正面作战的混沌军势和不死天灾，祸乱的势力只表现为时不时出现的空间裂缝，和时不时降临在物质位面的祸乱生物。 然而这个域外邦民的部落显然并不知晓这一切。 是的，他们就像一群笼中之鸟，被关在巨大的城墙里面。“祸乱的缝隙”就是他们信奉的神明，只有每年向神明进贡祭品，才能安抚和平息神明的愤怒。否则，这座“人类世界仅剩的孤舟”，就将被神明的怒火掀翻。 这显然是个谎言。 苏维尔这样判断着。 并且，谎言的源头很可能就是那些贵族。 通过和卫兵的攀谈，苏维尔了解到，这个部落尽管人数不多，却也上下分为了三个阶层，分别是贵族、自由民和奴隶。 贵族天生就是贵族，据传说，他们是“神明”的后裔。这个说法听得苏维尔发笑，“祸乱生物”都变异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诞下后裔？ 自由民就是苏维尔和侍卫这样的人，他们占据着这个部落的大多数。自由民的领袖，是由全体自由民选举产生的“凯特大人”，也就是那位亲手把自己女儿送上祭坛的凯特。 自由民以下，就是奴隶。据侍卫所说，祭坛上的绝大多数少女都是奴隶。奴隶非人，只是贵族和自由民的财产。他们最大的价值，就是为了部落的繁衍，向神明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她们的光荣。” 侍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似乎散发着光辉，表情傲慢至极。 “真是个落后的部族。” 苏维尔却只是这样摇头想到。 这样粗暴、简陋的社会结构，显然不能长期稳定可持续。尤其是当苏维尔了解到，这些所谓的“贵族”并无特殊武力，只能依靠卫兵镇压人民的时候，他就更加感受到了这个部落的动荡。 这样狭小的地带，这样聚集的人群，完美符合了马尔萨斯陷阱的所有条件。人口不断增长，而所有人都被拘束在城墙后面。饥荒和混乱，几乎是这个部落的常事。 奴隶们时常造反，而自由民们也常常会对嚣张跋扈的贵族宣泄不满。至于贵族们，他们最大的权力，也是最大的依仗，就是“祭祀神明”。 “神明曾经发怒过。”侍卫跟苏维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神经兮兮，“我们见过神明的怒火！太恐怖了……仪式必须要安安稳稳地进行下去！” 就这样，贵族们通过血统维持家族数量，把“多余”的后代打落为自由民，把自由民打落为奴隶，再剥夺奴隶的生命权，用祸乱的缝隙来消耗多余人口。 与此同时，他们也给予了自由民些许的自治权。“凯特”，就是这一政治手段的结果。 这样变态而粗暴的社会结构，居然硬生生地持续了上百年的历史。苏维尔听得连连摇头，甚至有些替安娜心疼。 “她就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面吗……她是什么人，自由民还是奴隶？” “是啊，对于她来说，在这面城墙下的生活，甚至比在祸乱世界里的沉沦更加恐怖，更加可以被称作‘梦魇’。” 苏维尔一边搜索着安娜的踪迹，一边这样想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山谷的隘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只见几位衣着华美的贵族走在最前面，一大群人簇拥着他们，浩浩荡荡地涌进了山谷。 夕阳，消失在了山的彼端。 “仪式要开始了。” 苏维尔身旁的侍卫轻轻碰了碰苏维尔，低声说道。 第83章 安娜的梦（六） 几乎整个部落的人都涌进了这座山谷。 今夜，是这个落后部落最为盛大的节日和庆典。在贵族的指示下，人们将会向伟大的神明献上他们最纯净的祭品，借以展现他们最忠诚的信仰。 “vivalavida!”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鼓噪了起来。 “vivalavida……” 苏维尔呢喃着这个陌生而绕口的短语。侍卫告知了他这句短语的含义： “赞美生命。” “真是足够讽刺的含义。” 苏维尔看向了平台上的“祭品们”。少女们或一脸虔诚，闪烁着信仰的光辉，或黯淡绝望，展现着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 赞美生命，而她们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今天的牺牲。 苏维尔摇了摇头，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 人群中，几个贵族走进了广场。凯特跟在几位贵族的身后，躬着身，倍现尊敬。 一众侍卫为贵族们让开了道路。 天色渐晚，火把却照得整个广场一片通明。贵族们途径苏维尔的面前，他很清楚地看见，昨日那个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 苏维尔仍能记得，这位“贵族”对今天的仪式毫无虔诚，他甚至还想抓走一位“祭品”亵玩。 然而今天的他表情肃然，目不斜视，俨然是一位狂热的信徒。 “信仰不过是统治者的谎言，剥削才是一切仪式的最终目的。” 苏维尔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了前世某位哲人的教诲。 一位模样清瘦的贵族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他站在平台的前方，环视了一下场中的“祭品”们。少女们不敢与他直视，纷纷低下头去。 清瘦男子转过身来，对着山谷外围的群众们伸出了右手。 欢呼声此起彼伏。 苏维尔难以想象，此时作为“祭品”的少女们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当所有人都在为了你的死亡而欢呼，这种时刻，如果不能欺骗自己投入进这狂热的信仰，又该有着怎样的心情。 清瘦男子朝着众人招了招手，大声说道：“诸位！” 海潮一样的欢呼声和吵闹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我是阿克。” 男子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天，是我们部落一年中最为重大的日子。” “今天，我们将献上我们最虔诚的祭品，用以取悦我们最伟大的神明。” “而作为回馈，我们将获得新一年的和平与安宁！” 男子一指身后的少女们，大声说道：“今天，就是她们实现自己生命价值的时刻！” “赞美生命！” 海潮般的欢呼声再度响起。 “vivalavida！！！” 人们狂热地高举着自己的手臂，放声高呼，为了牺牲，也为了新一年的安宁。 个人无私的牺牲，不过是群体自私的胁迫。苏维尔摇了摇头，静等着这个荒谬梦境发生变化。 作为安娜的“梦魇”，也许是她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今天的仪式，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阿克转过了身来，面向一众少女。他显然是所有贵族中身份最高贵的那位，其余的贵族都弯着腰，面色虔诚地站在他的身后。 “充满幸福地投向神明的怀抱吧。” 阿克冲着众位少女微微躬身，右手抚着左肩，行了个礼节，“从此，你们将化作神明的一部分。” “今天，就是你们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的一天，也是你们实现自己价值的一天。正是因为有今天，你们的生命才有了价值……”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少女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站在了所有少女的前方，站在了平台的最前端，俯视着身前的阿克。 薇莉安低垂着眉眼，表情圣洁而严肃。紫色的空间缝隙在她的身后闪烁，就像是为她映衬了一团神圣的光环。 “你说的没错，阿克。” 薇莉安打断了阿克的话语，她沉声说道。 “今天的确是我的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一天。也是我实现自己价值的一天。” “但是。绝不是以一个祭品的身份。” 凯特的表情陡然一变。 群众中爆发出了一阵哗然。 贵族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克抬起头来。薇莉安站在平台上，比他高出了半个身子。他仰望着薇莉安，表情有些茫然。 “果然。” 只有苏维尔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安娜的梦魇，是她最想回去、最想改变，又最难以忘怀的事件。一定会发生变化，在场的所有人中，也许只有苏维尔这样确信。 薇莉安俯视着阿克，轻声说道：“我生命的价值，就是终结这一切。” 薇莉安的身后，紫色光芒忽明忽暗，频率正在逐渐加快。映衬在薇莉安的身后，如同神明。 仪式开始了。 这个部落所记载的，每年一次的祸乱潮汐，已经开始了。 “你在说……” 阿克脸色一变，他沉声说道。 “光荣帝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城墙外了。” 薇莉安打断了阿克的话语，平静地说道。 阿克脸色再变，听见“光荣帝国”这个词的一刹那，阿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的人民！” 薇莉安不再去看阿克，她面向广场外缘的群众们，大声说道：“大家！” “这个仪式不过是个谎言！” “根本没有什么神明——这片紫光后面，只不过是一片疯狂的邪恶能量！” “城墙外的人类也没有灭绝！恰恰相反，他们抵挡住了天灾的侵蚀，繁衍生息。而我们——才是被文明抛弃的孤儿！” 薇莉安一指身前的贵族们，大声说道：“造成这一切的根由，就是这些骗子！这些所谓的‘贵族’，蛆虫，食腐动物！” “你在胡说些什么——！” 阿克容不得薇莉安继续煽动下去了。他咬着牙，冲着身后的侍卫们一招手。 一群侍卫蜂拥而至，就要涌上台前。 薇莉安的身后，紫光暴涨。 山谷深处，空间的裂缝被疯狂地拉扯，祸乱的力量澎湃而涌动。紫色的光芒笼罩了平台上所有的少女，却偏偏只扩张到了平台的边缘，堪堪停下。 所有的侍卫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惊恐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半米的紫色光幕，不敢再前进一步。 显然，他们很清楚，一旦被卷进祸乱的光幕里面，将会发生什么。 薇莉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了。安娜。” 她轻声自言自语道。 凯特上前一步。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薇莉安，大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我的女儿？” “我在揭穿历史的真相，揭穿这个部落的谎言！” 薇莉安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大声说道。 众人鸦雀无声，薇莉安的声音传至很远。 “听着，大家！” “就在几天前，我们已经与城墙外的人取得了联系！” 薇莉安面向众人，疾呼道，“他们已经向我们做出了承诺！就在今天，他们的军队将会开至城墙外围，炸开城墙，将我们接出这片牢笼！” 众人一片哗然。 “你说谎！”脑满肥肠、相貌丑陋的中年贵族指着薇莉安，嘶吼着说道，“大家不要听她蛊惑！” “是不是谎言，你们一会儿就会知晓。”薇莉安轻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而你们，愚蠢的‘贵族’们，今天就是你们漫长谎言的末日！” “大家！” 薇莉安张开了双臂，对着众人大声呼喊着，“根本没就没有什么神明！” “就在几天前，我的一位朋友误打误撞闯入了贵族的领地。她侵入了贵族的藏书馆，翻找到了关于这个部落的真相。” “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的后裔！” “他们口中所说，那位走进了这片紫光的‘神明’，只不过是一位‘黑袍魔法师’。他发现了这片祸乱的缝隙，想要研究、掌控祸乱的力量，所以才在祸乱缝隙的边缘修建了许多建筑。” “而他们——这群自称神明后裔的贵族们，不过是那位黑袍魔法师的学徒的后裔罢了！” “我们，自由民和奴隶们，则是黑袍法师找来的，可怜的实验品的后代。” “那位恐怖而疯狂的黑袍法师发明了一个法阵——就是现在我们脚下的这片法阵。借助着活人祭品的力量，他可以将祸乱缝隙控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便于他窃取和研究祸乱之力。” “然而，他的研究最终还是失败了。在一次法术反噬中，他被吞进了祸乱的缝隙。” “而这些学徒的后裔们，他们没有各自散去，反而想出了一个恐怖的主意——那就是借用这个法阵和缝隙，来彻底控制所有的奴隶，建立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王国！” “城墙只不过是他们用来隔绝我们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其实质，是那位黑袍法师掌握的，可以隔绝天灾注视的法术天幕。” “所谓的祭献仪式，也不过是那位黑袍法师遗留下来的，用以控制祸乱缝隙的法阵罢了。” 薇莉安面向众人。她的身后，紫色光芒愈发暴涨，笼罩了平台上的所有少女。道道紫光映衬在她的背后，将她映得宛若神明。 “所谓的仪式，不过是贵族统治我们的工具。” “所谓生的价值，不过是拘束我们寻求真正自由的枷锁。” 薇莉安微眯着双眼，大声说道，“一切都是谎言，而谎言终将破灭。” “只有源自我们内心的选择，才能够真正决定我们的价值！” 说着，她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而这，就是我的选择。” 薇莉安沉声说道。 第84章 安娜的梦（七） “薇莉安……” 凯特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女儿。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太过仓促，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阿克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凑到紫色光幕的前方，低声说道：“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相信你！” “蠢货！他们已经被欺骗了太久……你以为信仰是什么东西？一旦一种信仰根植于他们的内心，你觉得三言两语就可以唤醒他们吗？” 阿克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我们会启动所有的防御法阵，启动正面城墙的抵抗功能。我们会驱赶着这些愚蠢的自由和和贵族，来抵抗光荣帝国的军队。” “就算是最后的最后，我们也可以拖着你‘可爱的人民’一起下地狱！没有人可以审判我们，你懂吗？” “而你，愚蠢的女人，你只配在祸乱的世界里沉沦！” 薇莉安仿佛没有看到阿克那狰狞的表情。她抬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为什么……” 凯特目光呆滞地上前走了半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试过和您沟通，父亲。”薇莉安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您的选择。” “您说，您被他们选举为自由民的领袖，就要周旋自由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您信仰……信仰这位邪神，并且确信，想要让大家幸福、和平地生活下去，就一定要举行这野蛮而恐怖的仪式。” 薇莉安注视着他的父亲，目光复杂：“这是您的选择，将自己的女儿推上祭坛。于是，自由民和奴隶们将会看到您的牺牲，您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服他们，把这个仪式进行下去。” “这是您的选择……而我说过，我是您的女儿。我一定会尊重您的选择。” 薇莉安的表情平静而安宁。 “如果您要我死……我就一定会死。” “但是我们的人民……他们一定要活。” 薇莉安侧过头，看向了表情狰狞的阿克。她轻蔑地笑了笑，摇着头说道：“至于你们，愚蠢的贵族们。” “我不会给你们最后疯狂的机会。” 说罢，薇莉安展开了双臂。她面向整座山谷，面向所有狂热的、愤怒的、惊恐的人民，面向无数张狰狞的、扭曲的脸，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就像是在拥抱着所有的恶念。 “来吧，安娜！” 薇莉安闭上了双眼，大声喊道。 “就是此刻了……” 一柄匕首从她的左胸透胸而出。 锋锐的刀尖刺破了她的肌肤，血液顺着她胸前的白色衣物缓缓流出。薇莉安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一道小小的人影站在薇莉安的身后。 “是她！” 苏维尔猛地一惊。 站在薇莉安身后的那个少女，正是苏维尔在这片梦境里见到的第一位少女。此时她面无表情，目光冷峻，双手紧握着匕首，刺穿了薇莉安的胸膛。 在场的众人都呆愣住了。 只有阿克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狰狞地大声吼道：“不！你不能——” 少女拔出了那柄匕首。 失去了硬物的阻碍，被刺穿的心壁再也不能阻隔心房的巨大血压。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泼洒在少女的脸上。 薇莉安身子一软，向一旁倒去。 少女从背后抱住了薇莉安，双手托着她的腋窝，勉强扶着她站立。 “谢谢……你的成全，安娜。” 薇莉安侧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少女，艰难地笑道。 少女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说吧，安娜。”薇莉安轻声说道，“说那些我们已经商定好的台词。” “不要为我悲伤，我的朋友……这是我的选择。我早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悲惨的生命，你还记得吗？这不是我们说好的事吗……” 薇莉安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她只看到了一张呆滞，惊恐的脸。薇莉安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去吧，安娜。” 说罢，薇莉安倒在少女的怀里，脑袋一歪。 少女安娜依旧面无表情。可是苏维尔分明能够看见，她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安娜将薇莉安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她站起身来，身上染满了薇莉安的血迹。 她俯视着眼前的所有人，目光冰冷，语气淡漠：“她死了。” “最核心的祭品已经死了，法术失败了。” “不——你不能！” 阿克握紧了双拳，胡乱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怒声吼道，“你们不能这样做——” “祸乱很快就会失控。” 安娜完全没有理会身前的贵族，她只是冷冷地说道，“祸乱的缝隙将会吞噬掉整座城市。” “跑吧。” 安娜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少女们说道，“你们也是，跑吧。祸乱的光芒还没有照耀你们太久，你们还没有发生变异。” “跑吧，所有人，跑啊！！！” 安娜对着所有人，所有或狂热、或愤怒、或绝望的人大声吼道，“往城墙外面跑啊！” 紫色的光芒仿佛感受到了冒犯一样，疯狂地开始扩张。 巨大的紫色裂缝出现在了安娜的身后。空间被撕裂，破碎的缝隙像是一条巨大的蠕虫。在缝隙的后面，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噩梦世界。长满了触手的蠕虫、比山脉更加高大的蜘蛛、浑身上下生满了眼球的巨人，只有在噩梦里才会出现的生物嘶吼着、互相杀戮着。 祸乱世界，向着这个小小的部落，伸出了它的触手。 也不知是谁首先发出了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开始明白了过来，他们惊恐地看着那片急速扩张的空间裂缝，惨叫着，争先恐后地向外面奔逃。 逃出这片山谷，逃出这座城市，逃出——这片荒谬的监牢。 远处，不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那是光荣帝国的军队，炸开了这座荒谬的监牢，来接引这些文明世界的孤儿。 安娜却没有逃。 她冷漠地看着凯特惊慌失措，扭头逃窜，冷漠地看着一种贵族们不知所措，纷纷脱下了自己的华贵长袍、混入人群。她冷冷地看着阿克绝望地狂笑，抽出长刀，把刀尖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身后的少女争先恐后地逃离，然而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她低下头，看着身下安详地闭着双眼的少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苏维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 身周，不断扩张的紫色光芒，突然停滞了下来。 第85章 安娜的梦（八） 祸乱的力量像是无数道肆虐于乌云中的闪电，空间的缝隙分裂出上百个细小的分叉，席卷了整座平台的上空。 诡异的紫光膨胀着，不停地向外扩张。 人们仓皇逃窜，狰狞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流淌着的鲜血铺成一朵美丽的红花。 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下来。 安娜抬起头，看着自己身前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你是……苏维尔。” 安娜轻声说道，“这里果然是梦吗。” “你的挣脱程度果然是最高的。”苏维尔点了点头，“没错，这里就是梦，是异梦虫为你构建的梦魇。” “果然是这样啊。” 安娜轻哼了一声。她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梦……真的很真实啊。” “我好像已经经历过几次了。”安娜抬起头，看向苏维尔。 苏维尔点头道：“是的，每个人都会经历梦魇的轮回，不停轮回，直到你放弃抵抗，彻底沉沦在自己的梦魇里面。直到你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呵。”安娜轻笑了一声，“会有那么愚蠢的家伙吗。” 两个人不知为何，颇有默契地沉默了一下。 “我说……” “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了一下。 “那你说吧……” “你先说……” 二人又同时开口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还是你先说吧。”苏维尔笑道。 安娜轻轻摇了摇头，撇过头去：“我就是想说……被你把梦境看光的感觉，挺不爽的。” “啊……哈哈。” 苏维尔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个，我有一种能力，可以穿梭于异梦虫的梦境里面。” “如果你们被彻底拖进异梦虫的梦魇，那么就会变成异梦虫的力量来源，它就会强大到难以战胜。所以我才选择穿梭于你们的梦境，将你们唤醒，来削弱异梦虫的力量。” 安娜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看向一旁，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苏维尔的这个解释。 苏维尔尴尬地笑了笑：“本身……我也不是专门为了偷窥你们的过去和秘密……” 他打着哈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第一层梦境里面，当他看见安娜的触手刺破异梦虫虫茧的那一刻，便第一时间选择了进入安娜的梦境。这固然是考虑到了安娜的挣脱程度，但是苏维尔内心的小小想法……我们又何必说破呢。 “我‘们’？”安娜转过了头来，微微皱了皱眉，“还有其他人？” 苏维尔点头道：“胡德和埃里克。就是那个光头大校。我把他们从梦魇里拖出来了，现在他们还在第一层梦境里面和异梦虫战斗。” “第一层？”安娜又皱了皱眉。 苏维尔于是向安娜解释了一下现状。关于他对梦境的猜测，关于他如何救出了胡德和埃里克，又如何说服二人达成了合作。甚至关于夕烧、冬将军、腥月、神白……这些关键性的线索，他都对着安娜和盘托出。 有一种信任，永远是那样的玄异。 “原来如此。”安娜点了点头，“我的确已经经历过数次这个梦境了。有时候会有很强的违和感，有时候又会把它当做现实……违和感最强烈的时候，我也的确有过几次‘醒来’的感觉。恍惚像是要从梦境里‘醒来’一样……” 苏维尔点头道：“那就是你的挣脱了。你的挣脱程度比埃里克和胡德都要高，或许，就算没有我的帮助，你也可以自行挣脱。” 安娜莫名其妙地看了苏维尔一眼，冷不丁地说道：“那你就不应该选择进入我的梦境。从战略上，你该先去拯救一些挣脱程度比较低的家伙，等等看，说不定我可以自行挣脱。” “啊……哈哈。” 苏维尔尴尬地笑了笑，又开始挠起了自己的后脑勺。 安娜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维尔的双眼。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甚至稍稍踮起了脚尖。少女体型的她比苏维尔要矮上不少。 尽管眼前的女孩只不过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女，苏维尔却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压迫感。他尴尬地笑着，撇过了头去。 “嘛……算啦。” 安娜轻哼了一声。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却又迅速地被她压抑了下去。只是微微勾起的眼角却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细微情绪。 “还是说说之后的事吧。” “关于这个……我其实还是有些问题想问。” 苏维尔打断了安娜的话语，他看向了安娜的眼睛，轻声说道，“可能有些冒犯和唐突……但是，为什么你没有选择和她们一起逃掉？” 苏维尔指了指身边的少女们，她们奔逃的动作被静止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一个的雕塑。 “你有机会脱离祸乱的笼罩，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简直……就像是主动堕入祸乱一样。” 苏维尔轻声问道：“为什么？” 安娜沉默了一下。她的视线从脚边的少女尸体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苏维尔的脸上。她轻声说道：“我要是说那时候，我不想活了……你信吗？” “我信。”苏维尔点了点头。 安娜轻笑道：“可是堕入祸乱，却又最终能保持住自己的意志，这需要极强的求生欲啊。你信我？” 苏维尔迟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薇莉安，轻声道：“就像她一样……为了今天，你们早就做好了死的觉悟。并且，你们对于生……也不再有那么强烈的眷恋了。对么？” 安娜愣了愣神。 她的表情黯淡了一下，却又随即摇头笑道：“不，我和她不一样。” “薇莉安她……”安娜低下头，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友人。尽管明知这是梦境，但是这具身体却是那样的真实，每一处五官的细节，都和自己的记忆完美地契合。 “她始终有种被父亲背叛的感觉。” 安娜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友人，缓缓地说道，“当初，作为孤儿的我无意间发现了那个秘密。对于一直生活在城墙内的我们来说，那无异于是捅破天空的大秘密。” “我没有什么朋友，唯独只有她，最可靠，也最值得信赖。我于是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了她。只有我们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琢磨着如何将这个秘密告知所有人。” “薇莉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的父亲。那位‘凯特’大人，被所有自由民公选为平民的领袖，代表着所有自由民和奴隶的利益，与贵族周旋的，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她以为这位大英雄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背负着这个秘密，率领所有人和贵族轰轰烈烈地一战。可是信仰啊……再细微的念头，一旦扎根了脑海深处，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她最尊敬、最爱戴的父亲，其实是个无可救药的愚蠢信徒。” “信到了……宁肯牺牲自己的女儿，也不愿颠覆这个愚蠢、落后、野蛮的宗教仪式。” 安娜看向了苏维尔，她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过，“你说，人类究竟有多愚蠢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可以献祭掉自己的亲人，可以放弃真相，可以屈从于荒谬的谎言。而信仰的基石，居然是恐惧……呵。” 苏维尔想要安慰她两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娜察觉到了苏维尔的欲言又止。她轻轻摇了摇头，那一丝丝的难过迅速从她的脸上隐去：“她一直憧憬着她的父亲。当她父亲选择不信任她，反而要把她送上祭坛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丧失了对生的渴望，做好了死的觉悟。” “哈……真是愚蠢的家伙啊。” 安娜的语气有些柔软，尽管是在埋怨，却还蕴含着无限的怀念。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要主动地堕入祸乱……其实我也没办法回答你。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吧。” “我觉得他们很丑。”安娜指着她身前的人。因绝望而自杀的贵族首领阿克，慌乱地想要混进平民的几位贵族，还有那位完全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只是随着人流向外跑去的凯特大人。 更多的，是或惶恐、或愤怒、或绝望的人民。 “我觉得他们很丑，所以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我也没想过外面的世界会怎样……可能那一个瞬间，当薇莉安死去的那一个瞬间，我的确也不想再继续这样荒谬的生命了吧。” 安娜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vivalavida。” 苏维尔突然说道。 “啊？”安娜看向了苏维尔，眼神有些困惑，“你说什么？” “vivalavida。”苏维尔又重复了一遍，表情认真，“赞美生命。这是你们部落的短语，对吧？” “薇莉安选择了死亡，是因为她丧失了对生的希望。可是对于生命，她却依然饱含尊重。你们选择了最酷烈的方式，来当众揭穿贵族的阴谋，并且驱赶着所有人离开这座城市。这种方式尽管不是最聪明的，却把高潮留在了你们选择死亡的这一刻。” 苏维尔指了指安娜身后的祸乱缝隙，又指了指躺倒在了地上的薇莉安，认真地说道：“选择死亡，并不代表着你们放弃生命，对吧？” 他直视着安娜的双眼，眼神中蕴含着莫名的真挚。 第86章 安娜的梦（九） 安娜微微愣了愣，展颜一笑。 那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仿佛冰山初融，又仿佛是极夜终了、太阳将至未至的霞光。轻描淡写，却又温暖真挚。 苏维尔看得一愣神。 “你是在尝试唤醒我吗？”安娜笑着，对着苏维尔说道。 苏维尔居然结巴了起来：“啊……不，也没有。你的挣脱程度已经很高了嘛……不用我唤醒啦……” 安娜歪了歪头，轻轻笑了笑。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伸展。 本来是十岁左右的小萝莉身材，突然开始长高，手脚也开始伸长。她的五官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长开，变得更加精致美艳。鼻梁变得更高、眉骨也开始耸起，美貌之余，更多了几分冷艳和英气。 她的头发也渐渐变紫，长至腰间。身材逐渐发生变化，曲线起伏，渐渐变得妙曼动人。 苏维尔看得咽了下口水。 安娜伸手撩了一下自己脑后的长发，白了苏维尔一眼。 “我是在祸乱里长大的。”安娜冲着苏维尔伸出了手掌，她的指尖陡然变得锋锐，像是五片凌厉的刀锋，“相貌和小时候变化很大。” 安娜把指尖凑到了苏维尔的面前，五根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明晃晃的刀锋晃得苏维尔不由向后微微一仰。 安娜嘻嘻一笑，却又很快地将笑容收敛。 这个女孩似乎习惯了掩饰自己的喜悦或忧伤。 “我在祸乱里徘徊了很多年，一直与祸乱的意志抵抗，保留着我自己的意识。” “祸乱世界里时光的流速很怪，没有白天或是黑夜的概念，所以我也没有记录时间。大概有十几年吧……直到后来我被导师救下。” “导师？” “嗯，我们都管他叫导师。”安娜点了点头。 “是……你所在的那个神秘教会的首领？”苏维尔微微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 安娜轻轻点了点头：“具体的……不能告诉你太多。不过至少现阶段，我们两个之间没有矛盾。” （只是现阶段吗……） 苏维尔神情恍惚，心中暗暗思量。 （这些神秘的势力……安娜的教会，腥月神白，这些徘徊在大陆几大势力背后、隐隐约约干扰着世界运行的神秘势力，我究竟什么时候才有资格接触到这些隐秘呢……） 安娜见苏维尔愣神，不由得轻声笑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况且，我所处的势力也并非邪恶侧的势力。恰恰相反，我们致力于遏制和打击宇宙邪力，你可以把我们看作是秩序侧的影子。” “天灾才是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吗？这么想，咱们其实是一伙儿的啦。” “一伙儿……”苏维尔轻笑了一声，“我穿梭于胡德和埃里克的梦境，也是这样跟他们达成了共识。想不到，一个上古邪物异梦虫，竟然阴差阳错地让我这样的不死族也找到了许多同伴。”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不死族。”安娜注视着苏维尔，轻声说道，“你是一个向往光明的、保有人类之心的不死族。” 苏维尔迎上了安娜的目光，微微一笑：“谢谢……你也一样。” 两个人，或者说：一只不死族和一只祸乱生物，就这样深深地注视着彼此。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认同感徘徊在二人的心中——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安娜首先敏锐地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她侧过头去，面颊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说道：“啊！那个……是不是该出去了。” “你该用你的能力把我真正唤醒了。” 苏维尔也是愣了愣神，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许久。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个哈哈：“哈……哈哈，说的是啊。该走了……” 压下心中那一点小小的“遗憾”，苏维尔伸出了右手。 一片白色的雾气呈丝线状，缠绕上了他的手掌。 “这是？”安娜看着苏维尔的掌心，不由得问道。 “这是我的能力，和梦境有关。”苏维尔解释道。 “你的能力还真不少。”安娜笑着说道，“死亡神力，混沌邪能，阴影跃迁，寒冰元素。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梦境之力。” “啊……这个是……”苏维尔微微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安娜看出了苏维尔的为难，她摇头笑道，“就当做是你的小小秘密嘛。正好我也向你隐瞒了我的来历，大家就算扯平了，对不对？” 苏维尔看着安娜的脸，哈哈一笑。 白色的雾气顺着苏维尔的手臂延伸，爬上了安娜的手臂。淡淡的丝线迅速缠绕上了安娜的身体。 两个人如坠雾中，飘飘然宛若仙人。 二人都觉得一阵困意涌上心头，两人最后对望了一眼，把眼睛闭上。 …… 安娜觉得自己一直在下坠。 不停地下坠，失重感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移动自己的四肢。 这个念头涌上脑海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踏上了大地。 睡意顿消。 大地正在不停地摇晃。 安娜猛地睁开了双眼，往四周看去。 只见城堡内部，一片狼藉。大厅的天花板几乎被整个掀开，房间彻底变成了露台。月光洒在这片布满了裂痕和坑洞的大厅里，几道身影在不远处交错、碰撞。每一次撞击，都会让这已经破败不堪的城堡战栗摇晃。 一共有三道人影。最引人瞩目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他似人非人，通体灰白，光头无发，手脚纤长。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的末端拉扯着一连串的虫茧，每个虫茧都足足有一人大小，飘飞在他的身后，显得诡异而恐怖。 与他交战的两人则是两个人类，一个是赤裸上身的肌肉猛男，一个是不停游走在战场边缘、如同猫一般矫捷的青年男子。安娜稍稍清醒了一下，回想起来，这二人一个叫做埃里克，一个叫做胡德。 胡德突然扭过头来，看向了安娜，惊喜地喊道：“嘿！是你啊！” “快来帮把手，我们两个快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灰白色的怪物一拳印在了埃里克的胸膛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向后倒飞。 胡德顾不上和安娜多说，赶忙扑上前去，缠住了正欲追击的异梦虫。两人不过稍作纠缠，胡德就不堪抵挡，连退数步。 “苏维尔呢？！” 埃里克扭过头，冲着安娜大声吼道，“苏维尔去哪儿了？！” 安娜微微一愣：“他不在这里吗……” 说着，安娜回头向后望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虫茧，矗立在她的身后。 第87章 第三层梦（二） “第三层梦境……” 苏维尔倒退了半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吉娅，呢喃着说道，“这怎么会……” “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吉娅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维尔，点了点头，“准确的说，从这只异梦虫诞生开始，就只有我和导师两个人来过第三层梦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维尔的表情变得有些焦躁，他大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唤醒了安娜，现在我应该在第一层梦境才对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吉娅摇了摇头，从苏维尔的身边走了过去。 “跟我来。” 她只是没头没脑地抛下了这么一句。 苏维尔愣了愣神。他的面前，是无边无际的、浑浊不堪的海洋。他的身后，则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残破建筑。 苏维尔转过头，眼看着吉娅慢慢地朝着建筑群里走去。 她停下了脚步，侧了侧脑袋，看向了苏维尔。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胡德一边奋力地躲闪着异梦虫的攻击，一边抓狂地大声喊道，“他为什么会被再一次拖进梦境里面去啊？！” “你他妈对他做了什么啊！” 异梦虫没有回复胡德的质问。他只是疯狂地挥舞着拳头，口中喷吐着口水，状若癫狂，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该死——” 埃里克正面架住了异梦虫的拳头，他咬着牙与异梦虫角力着，腮帮鼓起，额角青筋直冒：“这家伙的力量在变强！” 安娜飞到了异梦虫的身后，羽翼一展，道道铁羽如狂风骤雨般掠向了异梦虫的后背。 “唰！” 异梦虫尾巴一卷，将安娜的铁羽尽数拨开。 “这种怪物……完全违背了物种的禁忌。”安娜皱着眉，“他的进化几乎像没有‘限制器’一样，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里是梦啊大佬，梦境！”胡德上蹿下跳，不停地攻击着异梦虫的种种破绽。却只是隔靴搔痒一般，无法造成半分伤害。 “现在最关键的是苏维尔！”胡德对着安娜大声吼道，“只有那家伙有能力穿梭于梦境之间！” “如果没有他，我们就不能唤醒众人，就无法切断异梦虫的力量之源！” “那样一来……我们可就糟糕了啊！” 安娜盯着异梦虫的背影，紧咬着牙关。 “苏维尔……” …… 苏维尔跟在吉娅的身后，穿行于那片光怪陆离的建筑之间。 这些建筑仿佛是由一双无形的大手随意揉捏而成一般，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苏维尔看见了光荣帝国风格的雄壮神庙，也看见了东方联盟风格的多层宝塔。他甚至还看见了不死族特有审美的白骨建筑——只是白骨全部由沙子揉捏而成。 并且不同的是，这片建筑就像现实建筑里的放大版，雄伟高壮，完全违反力学常识。 “怎么样。” 吉娅侧过头来，看着苏维尔四处张望着、面露惊异之色，不由得点了点头，“还漂亮吗？” “漂亮？”苏维尔有些莫名其妙。 吉娅依旧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苏维尔分明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几丝莫名的神光：“没错，这都是我亲手盖的。你觉得好看吗？” “你说什么？！”苏维尔悚然一惊，“亲手？！！” “当然，也借鉴了许多现实中的设计。”吉娅伸手指向了一旁的一栋建筑，“就像那座高塔，我是完全按照图画里面，东方联盟的建筑风格来设计的。纯靠我自己想象的话，有许多细节根本无法完成，做出来的效果会很粗糙……” “你先等等！” 苏维尔打断了吉娅的自言自语，他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这些都是你亲手盖的？这怎么可能？！” 苏维尔指着身旁的建筑，其中最矮的一栋也要上百米高：“这种建筑，就你自己一个人？！” 吉娅有些莫名地看了苏维尔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里是梦啊。” 说着，她双手虚推，做了一个“推倒”的动作。 “轰——！” 苏维尔指着的那幢建筑骤然开始坍塌。上百米高的高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一般，朝着苏维尔的方向歪斜过来。 眼见着巨大的高塔迎面砸来，苏维尔刚要拽着吉娅往一边跑去，却见那些巨大的砂砾落至二人头顶上某个高度时，全都开始自行消散，变成极其细小的沙子，随风消散，直至虚无。 “这……这是？！” 苏维尔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你说的……‘亲手建造’？”苏维尔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摇着头说道，“这里的所有建筑，都是你自己亲手盖的？就像做沙雕一样……？” 吉娅点了点头。这个三无少女的眼中，隐约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怎么样，很漂亮吧，这些建筑？” “如果只从沙雕的角度来说……的确都很精致。”苏维尔吞了口吐沫。他环望四周，目所能及之处，全都是高壮雄伟的各色建筑，有的好似小孩随手搭建，有的却颇有几分现实中的神采，精致而真实。 “但是……你说这些全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盖的。”苏维尔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说道，“就算你有这样的力量……但是这么多建筑，你要盖多久啊？！” 吉娅微微思索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吧……在这里，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这实在是……”苏维尔惊叹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到底是什么人？”苏维尔收起了自己的惊讶，追问道，“你说要告诉我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吉娅停下了她的脚步。她转过身来，看着苏维尔，认真地说道：“这里是第三层梦境，也是梦境最深的一层。” “你有听说过梦中梦吗？” 苏维尔愣了愣神，点头道：“知道。如果人们在梦境中，再一次地进入梦境，这就叫做梦中梦。” “没错。” 吉娅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来，凭空揉捏了两下。在二人的身侧，一座巨大的建筑横空而起。 “轰隆隆隆——” 一阵阵的巨响传来，仿佛小孩随手堆砌的沙雕一般，砂砾被无形的巨手揉捏成形，构成了一个形状奇异的建筑。那建筑分为三层，每层都只是一个单纯的平面。平面与平面之间只有几根柱子支撑，完全违反了力学的原理。 “异梦虫的力量，就是把人们带进梦境之中。通过这种方式，异梦虫可以吞噬掉人类的心灵，逐渐变得强大。” 吉娅一边虚空构造着那幢巨大的建筑，一边跟苏维尔解释道：“但是，这种力量有着它的限制。” “人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尽管人的思维可以天马行空，可以貌似不受拘束地想象任何事物。但实际上，人类其实很难‘想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接触过的东西。” “比如魔鬼，实际上不过是眼睛大一些、牙齿外翻、头上长角的人类。比如一些怪物，也不过是各种动物的集合。人类的想象受制于自己的认知，实际上是非常贫瘠的。” 吉娅认真地说道：“梦境也是如此。” “异梦虫的力量是肆意篡改人类的梦境。可是人类的梦境受制于人类的想象，越是接近表层，就越接近于现实。换句话说，无论异梦虫怎样篡改，都无法直接挑战人类最基础的认识。” 巨大的建筑在吉娅的手中缓缓成型，最高的一层平面，看上去平坦而规整。 “所以第一层梦境是最接近现实的梦境。”苏维尔皱眉道，“甚至于，我们很难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进入了梦境之中。” 吉娅点了点头。她随手用手指拨弄了两下，第二层的平面上被戳出了几个大洞。 “这是第二层的梦境。梦境越深，人类的‘理性’也就越弱，对于梦境的影响力也就越弱。表现在梦境里面，也就会愈加的光怪陆离。” “这一层是异梦虫展开攻击的一层。既不会太接近表层梦境，以至于难以修改。又不会太接近第三层……” “也就是这一层。” 吉娅用手虚空揉搓了两下，巨大建筑上，第三层的平台被她揉捏成了一个凹凸不平的曲面。曲率之大，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凸出接近了第二层平面。 “在第三层的梦境里，人的‘本能’会变得异常强大。所有的理性都会被抑制，人将变得彻底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将这一层梦境当做是自己的现实……” “到了那一步，人，也就变成了异梦虫的‘傀儡’。人的心灵，也就会被异梦虫彻底吞噬。” “等等。”苏维尔突然打断了吉娅的话语，“你刚刚说，异梦虫只在第二层展开攻击，是因为他不想要接近第三层？” “没错。”吉娅点了点头，“准确的说，他不希望任何没有被彻底摧毁心灵的人类进入第三层。” “因为要靠近下层，人对于梦境的影响力就越强。如果一个人保持着理性，来到了第三层梦境，那么很可能会出现他反客为主、借着修改梦境的力量战胜异梦虫的情景。” 第88章 第三层梦（三） “战胜异梦虫……”苏维尔呢喃着说道，突然挑了挑眉毛，“可是现在，我却来到了第三层梦境。并且我没有被他吞噬掉理智，我确信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这是不是说……” “不，恰恰相反。”吉娅摇了摇头，“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乐观。” “我怀疑……异梦虫已经放弃了第三层梦境。” “你之所以能来到第三层，完全是异梦虫主动把你拖进了第三层梦境。目的……可能是想要封印你。” “封印……我？”苏维尔有些莫名其妙。 吉娅点了点头：“没错。你拥有着能够真正威胁到异梦虫的能力。” “你是说……！”苏维尔恍然大悟。他抬起了右手，一片白色的雾气缠绕上了他的手掌。 “没错，就是这个。”吉娅点了点头，“你可以自由地穿梭于异梦虫编制的梦境之中，唤醒那些被他拖入第二层梦境的人。这种力量对与异梦虫来说，无异于是天敌。” “所以它才会选择把你拖进第三层梦境，然后把自己的意志从第三层梦境里彻底撤离。这样一来，它就可以把你关在第三层梦境里面，然后慢慢地去解决掉其他的威胁。” 说着，吉娅上下打量了苏维尔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事实上，你每唤醒一个人，第三层梦境就会发生一次剧烈的震荡。有些建筑如果距离第二层梦境太近……甚至会被整个震垮掉。” 说着，吉娅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幽怨。 这个少女最关心的，居然不是自己能否醒来，而是那些游戏一般的建筑。 苏维尔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问道：“在来到第三层梦境之前，你就已经在这里徘徊了许久……你就没有想过利用你的这个能力，来战胜异梦虫吗？” “我为什么要战胜它？”吉娅反问道，“它不会杀了我，只是把我关在这里而已。” “对我来说，梦境的世界远比现实世界要舒适得多，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少女的脸上尽管没有丰富的表情，但是苏维尔却还是感受到了那一丝强烈的……理直气壮。 苏维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真相吗……我被异梦虫困在了一个监牢里面？” 吉娅摇了摇头：“不，不止如此。还有一件事……” 正说着，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所有的建筑都开始剧烈震动，有些建筑甚至整个地垮塌下来。苏维尔只觉得自己脚下站立的不是一片大地，而是一艘行驶于怒涛中的小舟，随时有可能倾覆。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维尔冲着吉娅大声喊道。 “是老师！”吉娅大声回答道，“老师发现你了！” “老师……？”苏维尔皱了皱眉，“你说的是威德尔术士？” 吉娅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震动幅度变得愈加强烈。整片整片的建筑开始倒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逼近。 “轰——！” 苏维尔的身侧，一撞高耸如云的大楼被拦腰打成了两段，漫天的灰烬中，一道人影朝着苏维尔猛扑了过来。 “砰！” 人影落在了苏维尔的面前，将地面砸出了一大片的蛛网裂纹。 苏维尔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他面前的，正是异梦虫的本体。它正弯着腰，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苏维尔，似乎随时可以冲过来将苏维尔捶成肉泥。 “你不是说异梦虫现在不在第三层梦境里吗？！” 苏维尔转过头，冲着吉娅大声问道。 吉娅摇了摇头，说道：“的确不在。这只不过是老师的‘造物’罢了，就像我的那些建筑一样。” 苏维尔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只听得“轰轰轰轰轰——”，铺天盖地的轰鸣声响起，成千上万的黑影穿过漫天的灰烬，落在了苏维尔的面前。 成千上万只异梦虫，如同海潮一般轰破了一个又一个的建筑，将苏维尔和吉娅团团围在了中间。 灰色涌动，无边无际，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面对着无边无沿的灰白色异梦虫，苏维尔不由得吞了口吐沫：“我现在信你了。” “乖乖，上万个史诗强者。就算把整个大陆打包，也不够个零头啊……” “吼——” 这些异梦虫们似乎完全没有理智，只是任人驱使的野兽。为首的一只异梦虫仰天狂吼了一声，朝着苏维尔猛扑了过来。 就像是跳蚤窝里滴进了一滴热油，无数只异梦虫纷纷跃至了半空中，遮天蔽日，铺天盖地，朝着苏维尔扑杀而至。看威势，光是压，也能把苏维尔压成肉饼。 就在这时，一旁的吉娅突然伸出了双手。 她两手微抬，做了一个手捧清泉的动作。 二人身边的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涌动起来。 “轰！” 一圈土墙从两人身周冲天而起，如同一个倒扣过来的大碗，将两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轰轰轰轰轰——” 无数只异梦虫击打在这层土沙制的防护罩上，可以开山裂地的史诗级强者，居然打不破这一层沙土的防护罩。 苏维尔看向了一旁的吉娅，她看了苏维尔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都是梦。” “轰！！！” 巨响接连不断地传来，苏维尔看到“穹顶”上的防护罩，已经裂开了一条清晰的裂缝。 吉娅伸手一招，一圈更小的防护罩冲天而起，罩在了防护罩的内层。 “你才刚进入第三层梦境，对于如何运用自己的意识修改梦境，恐怕所知不多。”吉娅皱着眉，对着苏维尔说道，“而我和老师已经徘徊在第三层梦境里几十上百年之久了。正面作战，你完全插不上手。” “我说……” 苏维尔虚着眼睛，无奈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的老师要杀我，你又要保护我？你们为什么会徘徊在第三层梦境里面，还能同时保持理智？”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真相’了。” 吉娅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向下轻轻一按。 二人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下陷。 泥土变得好像水流一样，凹出一个球面，不停地向着一侧流去。苏维尔和吉娅脚下的沙土不停地流向他们头顶上的“防护罩”，震动声变得越来越小。 苏维尔皱了皱眉。他隐约猜到，他和吉娅现在正在“地下”穿行。 “先躲一躲老师吧。”吉娅摇了摇头，对着苏维尔说道，“若是论及创造力，我远不如老师。继续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关于所谓的‘真相’。” 吉娅看着苏维尔，认真地说道，“其实，我的老师，威德尔术士，就是异梦虫。” 第89章 第三层梦（四） “准确的说，他是异梦虫的寄生体。是他把异梦虫召唤到了这个世界。” 吉娅缓缓地说道，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老师在某个遗迹里，发现了召唤异梦虫的方法。这种邪异的上古邪物拥有着非凡的力量，对于当时处境窘迫的老师来说……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老师召唤出了异梦虫，并且将自己作为了上古邪物的容器，最先来到了第三层梦境里面。” “随后，我追随着老师，也来到了第三层梦境。” “而把我们两个留在了第三层梦境之后，异梦虫的本体就离开了这里，去往了第一层梦境。我也不知道它做了什么，这里的时间流速要远远慢于现实世界，异梦虫的本体大概几十年才会在这里出现一次……其余的时间，我和老师尽情享受着作为‘创世主’的快感。” “大概在十几年前吧——在你的观感看来，也许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异梦虫的本体又往第三层梦境里面丢了几个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家伙。它管他们叫‘能量源’，并且吩咐我们把它们藏好。” 吉娅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我对这种事情是无所谓的。我不在乎什么善良或邪恶，我只想跟老师在一起，享受创造和科学的快乐，仅此而已。” “但是……老师他却在梦境里渐渐迷失了理性。” “也许是召唤异梦虫的事，给他造成了太过强烈的道德负担……尽管我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理性开始渐渐崩塌，他也慢慢地变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开始把第三层梦境当做是他的‘现实’。” “他在……逐渐被异梦虫吞噬。” 吉娅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所有进入到第三层梦境的人，都会成为异梦虫的能量来源。但是拥有理性的家伙，对它来说，到底是太过强烈的威胁。所以它无时无刻地在窥视着我和老师的理性。” “也许是受到了它的蛊惑，也许是发生了我也不知道的事。总之，最近的这段时间，老师的理性变得越来越微弱，甚至几乎和那些整日呆滞的异梦虫的‘傀儡’们没什么分别。” “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老师。”吉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苏维尔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只……在乎这个？”苏维尔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然呢？”吉娅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消灭异梦虫？封印邪物，拯救世界？” “如果我想要那么做，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追随老师看到这里——作为召唤异梦虫的主体，我们可是主动堕入了梦境的最深层。” “我所热爱的、向往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和老师一起享受创造的快乐。” 吉娅伸出手来，虚空揉捏了两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机械凭空诞生。它有着苏维尔无法理解的复杂机构，自主运转着，像是一种机械的引擎。 “我花了大概一年的时间设计它。”吉娅双手虚拖着那个机械，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涌现出了一丝狂热的表情“漂亮吧？它是一个更复杂结构的一部分。整个机体花了我接近十年的时间……” 吉娅一抬手，那机械散成了漫天的粉末。她注视着苏维尔，认真地说到：“对于我来说，没有比这里更美妙的地方。” “没有愚蠢的贵族，没有资金的掣肘，甚至没有资源的制约。我可以创造任何我想创造的东西，随时，随地，随心所欲。” 苏维尔摇了摇头，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吉娅纠缠。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的老师又为什么要杀我？” 吉娅摇头道：“他不是要杀你，在最深层的梦境里，没有所谓的‘长眠’。他是要通过痛苦和毁灭，来摧毁你的理智，把你彻底变成异梦虫的傀儡。” “而且……他也不再是我的老师了。” 吉娅认真地说道：“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只异梦虫的傀儡而已。” “没有知性和理智，没有创造性，也没有审美。只是沉浸于那些无聊的梦魇之中……这样的老师，不是我热爱、尊敬的老师，也不再是我同行的伙伴。” “我想要终结他。”吉娅认真地看着苏维尔，沉声道，“借助你的力量。” …… “轰——” 异梦虫左拳轰在了埃里克的胸膛上，右拳轰在了安娜的钢铁羽翼上，以一敌二，将两个人生生轰飞。 胡德玩命一样地扑在了异梦虫的背后，手中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短刀朝着异梦虫的脖颈上划去。 “铛！” 如金铁交击，声音尖锐而刺耳。 胡德的刀锋被异梦虫的皮肤弹开，它的尾巴如同钢鞭一样抽在了胡德的腰间。 “砰！” 胡德被抽得倒飞了出去，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重重地撞在了墙边。 “啊——！” 埃里克战得兴起，他红着双眼、挥舞着双拳，再一次和异梦虫纠缠在了一起。 “妈的……这家伙不愧是军界新星、下一任圣光大帝竞争者。”胡德吐了口血痰，看着埃里克的背影，赞叹道，“越打越来劲，真够生猛的啊。” “我们得想办法把苏维尔叫醒。”安娜落在了胡德的身边，皱着眉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也知道。”胡德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没有苏维尔，我们就不能削弱异梦虫的力量，只能放任他入侵那些虫茧里的心灵。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而我们只会越来越疲惫……” “可是你有头绪吗？”胡德看向了身边的安娜，“苏维尔有跟你说过他那个可以穿梭梦境的能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安娜摇了摇头，她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但是，我有一点猜测……那应该是来自于诸神时代的某种能力，可能和某位神明有关。” “诸神时代啊……”胡德叹了口气，看向了一旁的巨大虫茧，“看来我们短时间内是破解不了了。” “只能寄希望于这家伙自己可以跳出来了……” …… “跌到第三层梦境里面的人，是出不去的。” 吉娅对着苏维尔说道。 两个人不知道躲在地底多么深的地方，身周是厚厚的岩壁，岩壁的内层却散发着并不刺眼的淡光。 苏维尔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少女的“手段”。 “最深层的梦境，是那些迷失于第二层梦境的家伙们的归宿。”吉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维尔，“但是你我不同。我和老师是因为召唤了异梦虫，主动交出了自己的理智，化作了第三梦境的一部分。而你则是被异梦虫强行拉进了第三层梦境。” “这不是没有代价的……保有理智的你，在第三层梦境里的破坏力将会是超乎你自己想象的强大。以至于现在，异梦虫索性把自己的本体从第三层梦境里面撤了出去。防止自己死于你的‘想象力’……哈，真是讽刺。” 吉娅用手指点了点苏维尔的胸膛，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相当于是把一颗炸弹送进了自己的大本营……它固然是寄希望于老师可以毁灭你，但这的确也是它破釜沉舟的手段了。” “你居然可以把它逼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赞叹。” 苏维尔皱眉道：“大本营？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了，所有迷失于第二层梦境的家伙，最后都会跌进第三层梦境里面。被囚禁在这里，彻底变成异梦虫的‘食量’。”吉娅看着苏维尔的脸，认真地说道，“这也意味着……你可以直接在第三层梦境里找到这些人，摧毁他们的意识。这样一来，异梦虫的力量就会变成没有地基的空中楼阁，变得极其虚弱。” “异梦虫一死……一切也就都结束了，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第一、第二、第三层梦境之类的东西。所有人也就都会醒来。” “但是……”吉娅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被真正唤醒的人，将会伴随着梦境的破碎一起死亡。而在第一层梦境里死亡的人，由于那层梦境太过接近现实，他们的大脑也会直接判定自己‘已死’。” “如果你的大脑死去了……你又怎么可能会活下来呢？” “所以……我现在该做什么？”苏维尔皱眉问道，“去寻找那些堕入第三层梦境的人？” “老师不会让你找到他们的。”吉娅摇了摇头，“我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来制造那些建筑，像迷宫一样，把所有异梦虫的‘猎物’藏在了那些迷宫里。” “但是你知道他们在哪里？”苏维尔打断了吉娅的话，直接问道。 吉娅摇了摇头：“我刚刚和你说过了……老师的创造力和天赋远超于我，他知道如何隐瞒、如何欺骗他的学生。” “你得和我一起去寻找那些猎物。”吉娅沉声道，“十年，二十年……你得适应，在这里时间毫无意义。” “不……” 苏维尔突然摇了摇头，他冷声道，“我想，我有更好的选择。” 说着，苏维尔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白色的雾气开始在他的掌心缠绕。 第90章 缇娜的梦（一） “这就是你可以穿梭梦境的力量之源吗？” 吉娅看向了苏维尔的手掌，她那张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神采，仿佛单身多年的痴汉见到美人，葛朗台看见落在地上的钱袋：“这是一种可以掌控梦境的力量？真是太美丽了，我能摸摸它吗……” 说着，不等苏维尔同意，吉娅便将手掌搭上了苏维尔掌心。 她的手掌拂过那些轻柔的白色雾气，如同穿过空气一般。 “真是……太神奇了。” 吉娅瞪大了双眼，啧啧称奇。 “但是这种力量，归根结底也只能帮助你穿梭于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梦境。”吉娅的表情冷静下来，她摇头道，“它既不能帮助你逃离第三层梦境，也不能帮助你战胜老师。” “在第三层梦境里面，我们对梦境的改造能力，源自于我们对自身、对梦境的理解，和关于‘改造’的想象力与经验。沉浸于这层梦境几十年的老师，就像是神明一样，即便是和他沉浸了同样时间的我，也不能够战胜……” “不，我没有想过用这股力量直接抗衡威德尔术士。”苏维尔摇了摇头，说道，“你认为梦中梦是什么，是另一个世界吗？” 苏维尔冷不丁地一问，让吉娅有些愣神：“不……不是。无论第一层、第二层、还是第三层梦境，归根结底都是梦境而已。” “没错。”苏维尔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尽管它可以拘束我们的意志，却不可能拦得住一位真正的神明。” “一位……掌管梦境的神明。” 苏维尔掌心的雾气变得磅礴了起来，由淡转浓，一层一层的雾气从他的掌心冒出，很快便缠绕上了他和吉娅的身体，进而挤满了整个狭小的石质空间。 苏维尔和吉娅身坠雾气之中，如同身处仙境。 “这是……？”吉娅看到，在苏维尔的身后，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浮现。看不清她的真容，只能隐约辨别处，那是一个身子妙曼的女子。 “尽管我不能穿梭于第三层梦境……但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关得住一位正牌的‘梦境与预言之神’！” “尽管她的神力所剩无几……但是，这就是我扭转战局的那一张王牌！” 那道妙曼的身姿越来越清晰，仿佛是从雾气中凭空凝聚而成的仙子一般。吉娅感受到身周刮来了一阵莫名的狂风，狂风吹动着磅礴的雾气，托着仙子的身体，向上飞去。 “你想要做什么？！” 狂风之中，吉娅冲着苏维尔大声喊道。 她隐约看见，雾气中，苏维尔扭过头来，朝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是有队友的啊，姑娘！” …… 第一层梦境。 异梦虫以一敌三。 埃里克正面与异梦虫相抗，打得兴起，赤裸着上身，浑身筋肉隆起，宛若钢铁打铸。哪怕是受了伤，肌肉也会很快地挤住破损的血管，急速愈合。 而另一旁，仅仅只是传奇境界的胡德和安娜在一旁掠阵。安娜的近战能力相较于胡德要强上一线，借助于自己的祸乱生物特性，不停地在异梦虫的身周跃迁、周旋，为埃里克争取空间。 “呼……” 胡德闪过了异梦虫有意无意的一击重拳，眼见着埃里克前踏一步，缠了上去，他微微后撤，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要是没有埃里克这个怪物……我们恐怕三两下就要被它收拾了吧。” “真不知道埃里克和异梦虫它们两个，谁才是真正的邪物啊……” 胡德看着场中那个爆衣狂吼的光头，眼见着他越打越精神，身上的伤口也是在战斗中不停地愈合，不由得连连摇头。 “真是个战斗怪物……” 连安娜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吼——！” 埃里克却顾不上还嘴。他一脸战意高昂，甚至有些狂热，与异梦虫疯狂对轰，牵扯着异梦虫的主要精力。 然而，就在这时，胡德的目光突然扫向了一旁。 “喂！安娜！”胡德悚然一惊，他冲着安娜大声喊道，“你看那里！” 胡德指向了矗立在一旁的虫茧。 那颗虫茧，是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异梦虫的尾巴扯住的虫茧，三人都猜测里面包裹的正是苏维尔本人。然而这时，那颗虫茧突然陡生异象。 只见从虫茧的表面上，竟然缓缓地冒出了层层白雾。 “这……这是！” 安娜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那是苏维尔的白雾！” “这家伙终于要醒过来了吗？”胡德惊喜地大声喊道。 “吼——！” 异梦虫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异象。他顾不上与埃里克纠缠，不管不顾地朝着苏维尔的虫茧处冲去。 “砰！” 安娜连振铁翼，一个俯冲，扎在了异梦虫的面前，挡住了异梦虫的前路。 异梦虫一拳轰在了安娜的小腹上，打得安娜喷吐鲜血，倒飞在一旁。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借着安娜拼命争取到的一个瞬间，埃里克已经抢步攻了上来，双拳如狂风骤雨般落在了异梦虫的背上。 “啊啊啊啊啊啊——” 埃里克口中无意义的怒吼着，双拳舞出了道道残影，双目圆瞪，状若疯狂。 异梦虫被埃里克打得身形连连晃动，终于支撑不住，被轰飞在了一旁。 趁着这个机会，胡德抢先一步跑到了虫茧的旁边。他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抚上了那一团白雾。 “果然……！” 胡德眉毛一挑。 “原来如此……” “喂，到底怎么了？”埃里克喘着粗气，冲着胡德大声喊道，“苏维尔醒过来了吗？！” 胡德摇了摇头，大声答道：“这是苏维尔传过来的讯息！哈，穿越了三层梦境……真是神奇的能力啊。” 说着，胡德把手掌抽离了那团白雾。 只见仿佛扯出一团棉花一样，一大团白色的雾气扯着丝线，被胡德“抓”在了掌中。 “谢谢你的信任啊，苏维尔！” 胡德看向了一旁的异梦虫，它身后长长的尾巴上面，兀自拽着几个巨大的虫茧，仿佛“卫星”一样漂浮它的身后。 “老子肯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埃里克！”胡德冲着一旁的光头大声吼道，“给我争取三秒钟的时间！三秒钟内不要让异梦虫挪动半步！” “安娜！过来这里，我需要你的空间跃迁！” 埃里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老子堂堂一个大校，怎么还被自己的战俘指挥起来了。”但是抱怨归抱怨，军人的本能还是让他摩拳擦掌，死死地盯向了异梦虫的方向。 安娜挥动着翅膀，飞到了胡德的身后。 “这是苏维尔那家伙从第三层梦境送来的，可以穿梭第一层梦境与第二层梦境之间的‘能力’。”胡德指了指自己掌心处的白雾，对着安娜说道，“我需要你们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借着这个力量，我们就可以继续去唤醒那些虫茧里面的家伙了！” “为什么不先唤醒苏维尔？”安娜皱眉问道。 胡德摇了摇头：“苏维尔被拖进了第三层梦境，除非我们干掉异梦虫，否则他暂时是回不来了。” “吼——” “啊——” 一旁，两只怪物又狂吼着碰撞在了一起。肌肉对肌肉，拳头对拳头，拳拳到肉，气浪波动，吹得地板碎石炸裂。 然而只靠自己一个人，埃里克还是显而易见的陷入了劣势。 “希望这次可以抽到好签……” 胡德摇了摇头，对着安娜说道：“按照苏维尔的判断，剩下的虫茧里面，恐怕只有少数几个是可以被唤醒的。其余的家伙……已经彻底变成傀儡了。” “快动手吧!” 安娜点了点头，一手搭在了胡德的肩头。她伸出另一只手，在身前虚空处轻轻一划。 “刺啦！” 一道紫色的电光亮起，空间仿佛被活生生切割开来一样。电光扯着空间的裂缝，勾出了一个足有一米多长的“伤痕”。 安娜拽着胡德的肩膀，闪身跃进了这道空间裂缝。 第一层梦境最接近真实世界，因此所有人的能力都被原原本本的套印了下来。尽管在梦境世界里，根本不会有“祸乱空间”这种东西的存在，但是安娜却依旧可以借助着这股力量来进行空间跃迁。 “唰！” 紫色的电光在此凭空亮起，一道空间裂缝被紫色电光扯出，安娜和胡德从裂缝里闪身走了出来。 异梦虫仿佛察觉到了身后的异端。它猛地一拉自己的尾巴，向着安娜和胡德的反方向躲去。 “埃里克！” 胡德冲着埃里克大吼了一声。 “吼——！” 埃里克以一声怒吼作为回应。 他的双拳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朝着异梦虫的头脸上盖去。 异梦虫被埃里克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败退，不得已转过了头来，用手臂护住了自己的头脸。 安娜冷哼一声，她的背后，两道钢翼迅速合拢，变成了八根尖端锋利的蜘蛛节肢。 “唰！” 节肢如同长矛一般刺出，扎在了异梦虫的尾巴上，硬生生拦下了一颗虫茧。 “刺啦！” 安娜的蜘蛛节肢揪住那颗虫茧，猛地向后一扯。 趁着这个机会，胡德上前一步，手中的白雾向着虫茧表面上按去。 他甚至还有心情侧过身来，冲着安娜伸了个大拇指，咧嘴一笑。 “我去去就来！” 第91章 缇娜的梦（二） 火光。 胡德感到一阵恍惚。 火光萦绕在他的眼皮前。 “这里是……” “是了，是梦！” 当“是梦”这个念头闯进胡德脑海的一刹那，他突然有种从水缸中抬起脑袋的清爽感。 “呼……” 胡德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团炙热的火光，原来是一个巨大的火盆。 火盆摆在房间的正中央。胡德扭头望去，只见四周是一间巨大的帐篷，足足能容纳十几个人。老老少少十几人围着火盆，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这里是……”胡德有些发愣。他漂浮在半空中，仔细地观察着身下的众人，“东方联盟？” 众人的衣物、配饰，房间内的摆设，都让胡德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不仅是东方联盟……”胡德愣了愣神，“这些人是……忍者？” “这是谁的梦境……有人原来是忍者出身吗？” 忍者，是东方联盟里一派强大的势力。他们讲究家族传承，以家族的形式组成联盟，对外则集体称之为“忍者”。他们最擅长培养阴影中的刺客、隐秘的杀手、和千面间谍。胡德出身于帝国军方的情报部门，就曾经被他的老师席尔巴斯送去过忍者联盟特训。因此对于忍者的一切，他都感到十分的亲切和熟悉。 “看穿着……这些人是……守护者一族？”胡德皱了皱眉，暗自思索，“忍者联盟除了核心的甲贺、伊贺、杂贺三大家族之外，就要属守护者一族势力最大。不过听说，在上一次忍者联盟的动荡之中，守护者的势力和杂贺一族一起损耗殆尽……” 胡德打量着场中的众人，忽然，他眼前一亮。 “是她！”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青春少女正端坐一旁。她的座位放置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座位侧后方，似乎是作为中年男子的子女，来参加这场会议。 女孩年纪尚幼，身材甚至还没有开始发育，但是双腿已经初显颀长。一头长长的青丝简单干练地束在脑后，她的表情十分严肃，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女孩相貌比不上安娜、洛伦那样美艳，却也称得上是清秀可人。 胡德挑了挑眉毛，搜查着自己的记忆。 “这女孩……是当时站在苏维尔身边的那个。好像是什么佣兵团里的一号人物……叫什么来着……缇娜？” “可是我记得她的发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棕红……模样也稍微有些变化，没有这么鲜明的东方人的特色。” 胡德微微皱着眉，盯着少女时期的缇娜，上下打量着：“这么说……‘缇娜’这个名字，恐怕也是个假名了。” 正在胡德思量的时候，场间坐在最中央的那个老者突然开口说话了。 “忍者大师……已经死了。” 老人沉声说道，“根据可靠消息……是死在杂贺家族此任‘五百部’的手上。也就是三忍之一，本名杂贺晴的那个女人……”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无不表情一悚。 胡德皱着眉，不停地翻找着自己的回忆。 忍者大师与三忍。这是忍者联盟地位最高的四人的代号。 传说忍者联盟之中，传承着源自上古的“一圣器、三神器”，圣器由每一任的忍者大师看管，三神器则由“三忍”看管。其中忍者大师为众忍者推举的“首席”，是所有忍者中最强大、最具天赋、也最有权力的忍者领袖。 而贴身服侍和守护忍者大师，并看管三神器的三位忍者，被称为“三忍”。与公众推举的忍者大师不同，三忍的位子一向由三大忍者家族——伊贺、甲贺和杂贺代代传承。 “十文字”，“四十八愿”，“五百部”，这是三大忍者的代号。担任三忍的人，都将舍弃自己本来的姓名，冠以三忍的称号。据传说，最早的十文字负责记录历史，四十八愿负责管理一切僧侣，而五百部则负责所有杂务。分别由伊贺、甲贺和杂贺三大家族代代传承。 “这不可能！”一男子拍着地板，沉声说道，“忍者大师纵横天下几十年，壮年时甚至有史诗巅峰的实力。而当代‘五百部’不过是个区区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甚至连史诗都够不上！就凭她，怎么可能杀得掉忍者大师？！” “也许是暗杀。”另一个男子摇着头说道，“当代五百部，乃是忍者大师的嫡传弟子，关系甚密。如果趁着忍者大师不备，伺机暗杀……也许可能得手。” “你也说了，他们两个关系甚密。”一人白着眼睛说道，“那她有什么理由要暗杀自己的师父？” 坐在主位的男子沉声道：“据说……杂贺晴，当代五百部，投向了邪恶势力。” “她勾连了一项未知的邪力，与三大邪力、上古邪物都不同。关于这件事，忍者大师和十文字、四十八愿都曾经与她发生过争执。”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未知的邪力？”一人惊骇地说道，“不同于三大邪力，不同于上古邪物的未知邪力？！” “天呐，这片大陆又要大乱了吗……” “再插手一种超凡邪力，现在的人类还撑得住吗？” 主坐的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肃静。他沉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在于那种未知的邪力，而在于如今忍者联盟的形势……” “杂贺晴刺杀了忍者大师之后，便已经遁逃了。甲贺家的四十八愿大人已经前去追击。” “现在最关键的是……忍者联盟已经开始内乱，而且矛头隐隐有指向我们守护者一族的趋势。” “杂贺晴遁逃之后，新任的忍者大师甚至没有召开任何公开会议，便伙同伊贺、甲贺两家，把杂贺家族的势力包围住了。这是今天早上的消息，直到现在为止，战场上还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 “这是什么意思？”一人皱眉问道，“新任的忍者大师想要借口剿灭整个杂贺家族？！他疯了吗？” “现在的局势正是紧张的时候，大陆上几大势力对峙不明，就算是同为人族的光荣帝国和铁石联盟，对于我们东方联盟的态度也不明朗。就算杂贺晴刺杀了忍者大师，已经有甲贺家的四十八愿大人前去追击。他现在包围杂贺家族，算怎么一回事？！” 主坐的男子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据说……杂贺晴临走之前，带走了杂贺家族代代相传的那柄神器，八尺琼勾玉。” 第92章 缇娜的梦（三） “什么？” “怎么可能？” “那女人疯了吗？！” 众人无不惊呼出声，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这是自有我忍者联盟以来……不，自有我‘忍者’二字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大事。”主坐的男人沉声说道，“居然遗失了一件三神器……这样的事情，自有史以来，闻所未闻。” “难怪新任忍者大师会率领军队包围杂贺家。”一人摇头叹道，“这样的大事……换谁，恐怕都无法保持冷静。” “难不成，她真的投靠了某个邪力？”又有一人叹气道，“我实在无法想象……居然有一件三神器遗失。” 议论声纷纷而起，一时间帐篷内充斥着莫名的恐慌气氛。 “肃静！肃静！” 主坐的男子大喝了两声，将众人安抚了下来，“现在四十八愿大人已经前去追击了，结果仍未可知。你们这么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 “家主大人。”坐在缇娜斜前方的那个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您刚刚说，矛头隐隐有指向我们守护者一族的趋势……这是怎么一回事？” 主坐的男子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件事，说起来也真有一些无奈……现在联盟里有人认为，忍者大师遇刺，是我们守护者一族的失职。因此，联盟正在商议如何审判我们守护者一族的罪过。” “我们守护者一族的职责就是守护忍者大师，守护三忍。”一人摇头说道，“这次忍者大师遇刺，我们守护者一族到底是难辞其咎。如果联盟真的要给予我们什么处罚……我们也只好担当着了。” “怕只怕新任的那一位忍者大师。”家主摇了摇头，“他新上任不过两天的时间，所行之事，却实在让人看之不透。我只怕他会对我们守护者一族……” “不必怕。”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帐篷外面传来。 “我月见里长川一向秉公执法，你们若真的行得正，又何必害怕？” 众人闻言，无不站起了身来。 主坐的男子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一个青年掀开帐篷的门帘，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帐篷里面。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老一少两位忍者。老者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年轻的那位则是个貌美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背后背着一个圆形的包裹。 三人走进了帐篷里面，环视着帐篷内的众人。 为首的青年身穿一身紧身的白衣，模样俊朗清逸，表情轻松自然，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见过忍者大师！” 主坐的男子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冲着青年躬身行礼。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站起身来，齐刷刷地行礼道：“见过忍者大师！”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场的众人。他也不口宣免礼，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众人。一老一少两个人护在青年的背后，表情阴沉，暗藏杀机。 家主见势不妙，表情带上了几分忐忑。只是青年没有开口，他不敢直起身来，仍旧弯着腰，显得十分恭敬。 良久，青年似乎觉得已经给足了下马威。他笑着说道：“算了……到底不是你们全族的问题。有什么事，我们敞开了说。”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站直身子。 “在座的诸君大都与我未曾谋面过。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月见里长川，是新任的忍者大师，也是上一任忍者大师钦定、联盟选议通过的接班人。” “我身后的这两位。”月见里长川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老一少，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轻松表情，看上去温暖和煦、开朗阳光，“一位，你们诸位应该也都熟悉。当代十文字，也是曾经服侍过上一任忍者大师几十年的老人了。” “这一位……可能诸君会多少有些面生吧。”月见里长川指了指另一位相貌冷艳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挺了挺胸膛，表情严肃，没有一丝笑意。 “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当代四十八愿。今天晚上刚刚就任。” 月见里长川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轻声说道。 尽管他的语调轻松，可是这一句话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却无意于是一声炸雷。 “大人……” 家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声音也有些颤抖：“您的意思难道是……” “不错。” 月见里长川眯了眯眼睛。这一次，他脸上的笑意隐去了，变得冰冷而严肃，甚至充斥着一丝杀意。 “上一任四十八愿大人……已经殉职了。” “什么！” “我的天啊……” “这怎么会！” 众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骇，纷纷惊呼出声。 家主也骇得声音有些颤抖，他低声问道：“难……难道说……” “你们猜得不错。”月见里长川冷声道，“四十八愿大人，就是死于叛忍杂贺晴之手！” “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四十八愿大人晋升史诗几十年，而那个杂贺晴才不过刚刚传奇巅峰。” “她怎么可能杀得了四十八愿大人？！” 众人惊骇失言，纷纷议论出声。 家主也顾不上再去安抚众人。他再次上前走了半步，脸色苍白的问道：“那敢问大人……八尺琼勾玉……” “还在叛忍杂贺晴的手里。”月见里长川眯着双眼，上下打量了一阵眼前的守护者一族家主，冷冷地说道，“并且，叛忍杂贺晴如今下落不明。” “那岂不是说……！” 家主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惊得连连摇头。 月见里长川摇了摇头，他伸出双手来，轻轻拍了拍手掌，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勉强压下了惊骇的情绪，纷纷看向了月见里长川。 帐篷里面一时间鸦雀无声。 “我此次前来，有两件事要通知诸君，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做。” 月见里长川清朗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他环视着在场的众人，尽管年纪轻轻，气场却稳压这些中老年人一头。 “这第一件事，就是我刚才说的。叛忍杂贺晴悍然搏杀前任四十八愿，四十八愿大人光荣殉职。现在，由我身后的这位甲贺族人继任四十八愿，已经经由甲贺一族商议通过。” 月见里长川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名女子。女子身材高挑，穿一身黑色的紧身忍者服，胸口束得很紧。与月见里长川的镇定自若不同，女子显然十分严肃，表情冷若寒霜，一双眼眸咄咄逼人，注视着在场的众人。 “同时，三神器之一的八尺琼勾玉落入叛忍杂贺晴的手中，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我们已经向帝姬大人、圣光大帝和铁石联盟议会发出了官方文书，要求三大势力联手通缉此人。天下之大，必无此叛忍容身之处！” 月见里长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在场众人的神色。他说完刚才的那番话，停顿了一下，注视了众人一阵，这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另外，就是第二件事。” “杂贺家族包庇叛忍同党，现在已经被通族查处。凡与叛忍有关联者，杀无赦。凡隐匿同党信息者，罪当同论！” 此言一出，帐篷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下降了几度。 众人纷纷感觉到一阵寒意。 月见里长川缓缓地说道：“你们有人可能已经知道了……叛忍杂贺晴沟通异种邪力，悍然击杀了前任忍者大师。实是罪无可恕。” “然而，在我们忍者联盟里面，沟通异种邪力的……却并非只有杂贺晴一人。根据我们的调查，杂贺晴早已经勾结同党，暗中扩散、宣传邪力，其势力之大，已有不止一人被卷入其中！” 月见里长川环视众人，沉声说道：“今天我来，就是要通知你们这件事。凡是被发现杂贺晴同党，暗中沟通异种邪力者，一律——杀无赦！”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脑后。 十文字和四十八愿各自上前一步，跟在了月见里长川的身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众人，目光之中，杀意十足。 “大人……”家主迫于月见里长川威势，有些不满地上前半步，沉声道，“我们守护者一族一向以守卫忍者大师及其亲族为己任，极少与五百部……与杂贺晴有所接触。” “如果您怀疑我们中有杂贺晴同党，大可以通过联盟，下一份堂堂正正的调查文书。何必如此锋锐行事！” 说罢，家主直视着月见里长川的双眼。尽管礼节周到，躬身弯腰，毫无不敬之处。但是眼神却毫不避让，宣示着家主的不满。 他的不满还来源于另一处——前任忍者大师刚死，这位新任忍者大师就如此嚣张行事，不免让人有种“借机打压异己”之感。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了。 “哦？” 月见里长川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对你的家族成员……似乎很有信心？” 守护者一族家主毫不避让地直视着月见里长川，沉声道：“大人今日兴师动众，想必对我族人已经有所调查？” 月见里长川哼笑了一声。他不再理会这位家主，而是绕着帐篷中央的火盆，从众人的面前走过，一一打量着眼前的面孔。 在场众人大多年长于月见里长川，自矜名门贵族，又看他新官上任、气焰嚣张，大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月见里长川也不气恼，他只是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孔，脸上似笑非笑，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不多时，月见里长川踱步来到了一位中年男人的面前。 他停下了脚步。 胡德漂浮在半空中，视线追随着月见里长川，望向了那名中年男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只见那位中年人，俨然正是缇娜身前的那一人。 月见里长川站在那人的面前，与他对视了一阵，忽然轻声说道：“你的影子……在晃。” 此言一出，那人的额头上隐约渗出了一层冷汗。 第93章 缇娜的梦（四） “仓啷！” 月见里长川背后的十文字悍然拔剑，剑尖直指那名男子。 “天丛云剑！” 场中有人不由惊呼出声。 年轻的四十八愿也将手伸到了背后，一抽包裹，把包裹里的东西抱在了怀中。 俨然是一面样式古朴的圆镜，镜面对准了那名男子，熠熠生辉。 “八咫镜！”又有人失声惊呼。 骤然间，十文字与四十八愿竟各自持着神器出手，在场的众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家主上前半步，想要说些什么。月见里长川毫不理会，反倒是十文字微微侧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他脊背发凉，顿时噤声，不敢多言。 “你知道你跑不掉了。” 月见里长川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那名男子，眯着眼睛说道。 那男人双手微微发颤，他低着头，汗水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滴落。 “想发动阴影之力？” 月见里长川歪了歪头，“有八咫镜照着，你还想要逃？” 四十八愿双手抱着圆镜，对准了那名男子。那男子的身影印在镜面里面，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 “父亲！” 缇娜突然上前了一步，抓住了自己的父亲的手掌，焦急地喊道。 “你退下！”那男人一把甩开了缇娜。用力极大，缇娜被甩得身子一晃，跌倒在了一旁的阴影处。 月见里长川微微眯了眯双眼，却没有说些什么。 “叛忍杂贺晴的同党！”十文字双手持着天丛云剑，锋锐的剑尖反射着赤红色的火光，直直地指着那名男子的眉心，“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那男人抬起头来，看向了月见里长川。他的表情颓唐，满脸虚汗。 “大人……”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阴影之力不是邪力，它是一种可以被我们控制的新力量！” “如果我们能按照杂贺晴大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开发和探索这种全新的力量……” “你知道吗。”月见里长川打断了男人的话语，他缓缓地说道，“这话……我听过一遍。” 月见里长川歪了歪头，手掌揉捏着自己的脖子，呲着牙说道：“就是从你那个‘杂贺晴大人’嘴里。” “她……也是这么跟我师父讲的。”月见里长川盯着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就是上一任的忍者大师。” “师父相信自己的弟子，同意让她去探索这种所谓的‘新能力’。” “现在，他死了。” 月见里长川脸上的笑容隐去，他的语气变得冰冷阴森，“就是死在这种‘新能力’的手下。” 男子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月见里长川冷冷地看着对方。他的身后，十文字和四十八愿呈牛角之势，护在他的两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男人的手指抽动了两下，突然，他扬起下巴，大声喊道：“逃啊——快逃！” “好好活下去啊！！！” 一团“阴影”如同液体一样从他的指尖缓缓低落。 “阴影”速度极快，迅速“流淌”到了缇娜的脚下。缇娜就像是站立在湖面上一样，“嗖”地一声，跌进了阴影里面。 伴随着缇娜的消失，胡德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场中，只见月见里长川摇了摇头，对着男子轻声说道：“也罢，我事不做绝……” 月见里长川的声音消失在了胡德的耳畔。 他眼前的景色，就像是被顽童用手抹乱的油画，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篝火的火光消失，隐约间，模糊的色块变成了黑色的色调。 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缇娜晃动了两下，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夜色深深，森林中静谧无人。 缇娜慌忙扭头，四下观望了一阵，猛地向前走了两步。 原来她正站在一座小小的山坡上面。山下，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村落。 “父亲——” 缇娜想要出声大喊，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父……” 她一边奋力地想要呼喊出声，一边却又用手掌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看上去，就像是嘴巴与手掌不受同一个意志支配一样矛盾。 缇娜憋得脸色通红，浑身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但终于，还是没有喊出声来。 “阴影……之力。” 胡德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少女，呢喃着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阴影之力吗。” “苏维尔用过。那个……救了我一命的女孩，也用过。” “阴影的力量……未知的力量。” 胡德正在思索的时候，他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发生了变化。 缇娜跪在地上，耸动着肩膀哭泣了一阵。终于还是站起了身来，照着村落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像是电影按下了快进键，胡德的视角追随着眼前的少女，不停地闪回。时间推移，他看着她躲藏在森林里面，打探着关于忍者联盟的消息。他看着她用草药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棕红色，又用易容术把自己的相貌变成了西方人的模样。 少女只身一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东方联盟。她开始向着西方流浪。胡德看着她与野狗挣食，与乞丐和山贼为伍，看着她将自己的头发割短，本来白皙的皮肤，也渐渐变成了小麦色。 少女逐渐长大，常年的流浪生活，也使她变得爽朗、豪迈，一身江湖气息。只是在她眼底的深处，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刻，总是会闪过一阵恍惚，闪过一抹莫名的伤悲。 终于有一天，快进一样的镜头停了下来。 “砰！” 已经化名为“缇娜”的少女一个过肩摔，把一个身材大约比她宽出一半的高壮男子掷在了地上。 整个酒馆二层的木质地板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不开眼的小子！” 缇娜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男人的下巴上。她喝得醉气熏熏，穿着草鞋的脚踏在了男人的胸膛上。颀长而结实的腿部曲线格外引人注目。 “敢调戏我？！” 匕首的刀锋紧紧地贴着男人下巴上的软肉，吓得男人屁滚尿流，一动也不敢动。 “你知道我是谁吗？啊？！” 缇娜把脸凑得近了些，歪着嘴角，邪气凛然地大声吼道。 “我知道。” 这时，一个瘦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缇娜的身边。 他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手中提着两个酒瓶，其中一瓶轻轻地放在了木桌上。 “你是一只流浪的野犬。”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哈？” 缇娜看了他一眼，把匕首从身下男人的下巴处挪开，站起了身来。 “你又是谁啊？” 缇娜抬着下巴，一脸流氓气地问道，“敢说我是野狗？” “我叫杰克。”男人耸了耸肩，把放在木桌上的酒瓶朝着缇娜的方向推了推，笑着说道，“是……一群野狗的头子。”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男人微笑着，注视着缇娜的双眼。 时间突然停滞了下来。 缇娜抓过了木桌上的酒瓶，突然扭过头来，冲着胡德的方向吼道：“那边那个小子，你又是谁啊？！” “一直看看看，很让人心烦啊！” 说着，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把酒瓶朝着胡德扔了过来。 事情变化得太快，胡德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酒瓶“嗖”地一声穿过了胡德的脑袋，“砰”地砸烂在了胡德身后的地板上。 “哈？” 缇娜歪着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胡德直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出声道：“你看得见我？” 缇娜咧嘴道：“这叫什么话……当然看得见。从刚才开始，你小子就一直直勾勾地看着我。怎么，想练练？” 说着，一边还兀自用鞋底狠狠地踩了踩自己脚边男人的胸膛，抬着下巴，似乎是在耀武扬威。 胡德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说……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缇娜愣了愣神，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叫缇娜啊……呸！小子，你套我的名字？” “你的本名就叫缇娜么？”胡德沉声道，“以及……这是哪里？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你还记得吗？” “废话！这里是……”缇娜昂着头，正要呵斥胡德两句，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这里是……这是……我……” 缇娜猛地看向了胡德，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在梦里？” 此言一出，周围的场景就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开始渐渐“破碎”。 做梦，是一种很神奇的状态。当人们一旦开始思考自己的来历，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往往很容易就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而人们一旦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那么很快，人们就会“醒来”。 缇娜晃了晃脑袋，不可思议地说道：“这里居然是梦……是梦吗……” “哈，原来是这样。” 她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哈哈一笑，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杰克团长”，“我就说嘛，你这家伙明明已经死了……我记得你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只不可救药的怪物……” “怎么……又活着出现在我面前了呢，哈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原来是梦啊……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缇娜仰天大笑，笑声豪迈而爽朗。 胡德注视着她的双眼，在那双眼眸的深处，分明流淌着一丝深深的哀伤，和寂寞。 第94章 缇娜的梦（五） 缇娜和胡德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 这两个人，一个是忍者村出身的叛忍、浪迹天涯，常年与山贼和佣兵为伴；一个是在忍者村训练过的间谍，流浪于铁石联盟，一身流氓气。 两个人居然颇有些“臭味相投”，没说几句话，便觉得对方很对自己的胃口。气氛变得热络了起来。 “哈？” 缇娜歪着嘴巴，颇有些不爽地说道，“这么说，我的过去已经全都被你看光了？” “真是让人不爽啊……” 胡德耸了耸肩：“没办法嘛，想要唤醒你，就一定要跟着你走完一次轮回。这种事也是苏维尔告诉我的。哈，说起来，我的秘密，和埃里克的秘密，都被苏维尔那家伙给看光了。” “他甚至还用我们的秘密反过来说服我们结盟，哈哈哈，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人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当你知道对面的这个人已经充足地了解了你，并且对方毫无敌意、反倒对你有亲近之意的时候，你反过来也会对这个人产生亲近之意。 缇娜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是吗，那真是没办法啦，哈……哈哈……” 笑着笑着，缇娜似乎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的笑容渐渐淡去，表情变得有些哀伤：“原来都是梦啊……” 胡德看着一旁缇娜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摇了摇头，不去看缇娜的表情，而是扭头看向了酒馆的天花板，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异梦虫攻击一个人，就会把他拖进自己最大的心结里面，编制一个最为痛苦、却也最为诱惑的梦魇，直到你放弃抵抗，彻底说服自己。” “‘啊，这里有什么不好呢？永远停留在梦境之中，有什么不好呢？’当你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的时候，你就会被异梦虫彻底捕获，变成它的傀儡。” “可是你知道吗，苏维尔那家伙说过一句很漂亮的话。啊……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 胡德扭过头来，注视着缇娜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我们不是为了沉迷于过往的美好，才选择了活下去面对明天。’” “‘痛苦，就是我们的选择。’” 缇娜闻言，肩膀微微一震。 “这话是埃里克告诉我的。”胡德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那家伙沉迷梦境的程度超乎想象的深，甚至想要流连在自己的梦魇里面。是苏维尔唤醒了他，还告诉了他这句话。” “说得很漂亮，对吧？” 胡德双手撑着地板，身子微微后仰，笑着说道，“选择了明天啊……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对吧？就像埃里克选择了活下来，投身军部，我选择了活下来，隐姓埋名，潜往铁石联盟。苏维尔选择了逃离荒芜之地，来到光荣帝国，安娜选择了在祸乱世界里挣扎。” “面对那些痛苦的事，面对那些梦魇，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选择，让本来无意义的痛苦变得有价值。” “对吧？”胡德看着缇娜，温柔地笑着，轻声说道，“经历了不一样的事，所以我们一定要成为不一样的人啊。” 缇娜本来有些黯淡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爽朗地笑着，拍了拍胡德的肩膀，摇头道：“怎么，你是想要劝我？” 胡德耸了耸肩：“这也是‘唤醒’必不可少的一步嘛。如果你自己不想要醒来，那么谁都不能把你唤醒。” “哈。”缇娜放声一笑，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会选择停留在这里。” “死去的人……就已经死去了。耽于回忆，也是无济于事。活着的人要更加努力地活。” 缇娜咧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爽朗地笑道：“这就是野狗的生存之道啊！” 胡德愣了愣神。眼前的女人笑容清朗、放肆，嘴角尽可能地上翘，也露出尽可能多的牙齿。这样的笑容不同于胡德见过的大多数女子，似乎像是没有明天、所以要把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在此刻尽兴释放。 看见这样灿烂的笑容，胡德也忍不住挑起了嘴角。 “那就好。” 胡德拍了拍缇娜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带你回第一层梦境。” “在那里……还有一只强到过分的怪物，正等着我们去打倒啊。” 说着，胡德站起了身来。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团白雾在他的右手掌心氤氲升起。 “苏维尔借给我的这个力量……还真是够好用啊，哈。” 胡德这样想着，突然看见缇娜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了杰克团长的身前。她的表情有些沉静，右手握拳，轻轻地捶了一下杰克团长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就这么死了啊……还有纳斯，你们就这么荒唐地死了啊。”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狗窝……现在，我又要继续开始流浪了啊。” 胡德看着缇娜的背影，不由得沉默了。 然而随即，他却挑着嘴角，冲着缇娜大声喊道：“喂，快点！”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呢！” 缇娜扭过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等着我们？” “没错。”胡德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缇娜伸出了右手，“关于对抗异梦虫这件事……我有很多很可靠的新朋友，要给你介绍。” 缇娜皱了皱眉，右手搭上了胡德的手掌。 雾气迅速变得磅礴了起来，笼罩了两个人的身体。 …… “噗啊！” 缇娜挣扎着，揭开了自己脸上的肉膜，大口地喘息着。 “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用力地挣脱了束缚着自己的虫茧，大声问道。 胡德把手中的短刀收到腰间，双手拽着缇娜的胳膊，把她从虫茧里面拉了出来：“这是异梦虫的囚牢！它就是用这玩意儿禁锢我们的。” “就不能换一种稍微有点美感的方式……”缇娜吐槽道，突然，她微微一个愣神。 一道紫色的身影朝着缇娜和胡德的方向倒飞了过来。 “砰！” 安娜砸在了两人身边的地板上，迅速地爬起身来，抖搂了一下身上的碎石。 “哟，回来啦。” 安娜冲着胡德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胡德拍了拍身边的缇娜，对着安娜咧嘴笑道，“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个新队友。” “那就好。”安娜点了点头，闪身朝着战场扑去，“讲讲情况，马上作战。” “那家伙非但没有变弱……反倒越来越强了！” “这……这里是？”缇娜愣了愣神，疑惑地问道。 只见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整个城堡都快被轰成了废墟，三道人影就在这片废墟上疯狂地战斗着。 其中一道体型最为巨大的人影，俨然是个相貌恐怖的怪物。它通体灰白，手脚纤长，体格足足有两三米高。最令人惊讶的是它的尾巴，尾巴末端扯着数个虫茧，漂浮在它的身后，如同卫星一般。 “哇哦，这家伙好像变大了一点。”胡德惊讶地说道。 埃里克赤裸着上身，疯狂地与异梦虫缠斗。安娜化作一道紫影，飘飞在二人的身边，为埃里克掠阵帮手。 战斗的余波传来，震得二人脚下的地板都在不停晃动。整座城堡已经变成了半个废墟，甚至俨然有被夷为平地的架势。 “那家伙就是异梦虫的本体。”胡德对着缇娜大声说道，“如果我们可以在这里杀了他，就能终结掉这一切！” “我的天呐……”缇娜看着异梦虫一拳将一大块巨石轰成漫天的石块，她摇着头说道，“那家伙看上去可有史诗级！” “不要害怕。”胡德拍了拍缇娜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们这边也有史诗级战力。” “吼——！” 埃里克怒吼着，一拳轰在了异梦虫的胸膛上。 异梦虫被埃里克打得一个踉跄。趁着这个功夫，埃里克大声吼道：“安娜！！！” 安娜没有说话，她只是寒着脸，一个闪身飞到了异梦虫的身后，右臂化作了一柄锋利的螳刀，紫影一闪，手起刀落。 “唰！” 一个虫茧被安娜摘在了手上。 “嗷——！” 异梦虫痛呼一声，扭过身去，不管不顾地朝着安娜猛扑过去。 “别想走！！！” 埃里克丝毫不给异梦虫躲闪的机会，他挥舞着双拳，疯狂地轰击着异梦虫的背部，“给我把头扭过来——！” 安娜伸手划开了一道空间裂缝，紫色电光闪动，她出现在了胡德的身旁。 “给。” 安娜“砰”地一声把那个足足有一人多高的虫茧放在了胡德的身旁。 胡德冲着安娜伸了个大拇指：“靠谱！” 这时，异梦虫一拳轰飞了身旁的埃里克。接着埃里克还没有追上来的空隙，它摆脱了埃里克的纠缠，怒吼着朝着虫茧猛扑了过来。 安娜皱了皱眉，看向了胡德身边的缇娜：“什么战力？” “啊？”缇娜有些没反应过来。刚刚从梦境中醒转过来，须臾间形势变化，竟然来到了一片激烈的战场。她愣了愣神，有些结巴地答道：“我……刚进传奇！” “够用了。”安娜点了点头，一把从胡德的手边夺走了短刀，塞进了缇娜的手里，“不用你打正面，伺机偷袭就好。” 缇娜愣了愣神，看向了胡德。 “去吧。”胡德冲着缇娜咧嘴一笑，“有埃里克那个怪物在，你不用怕。” 一旁，埃里克拼命地扑在异梦虫的身后，死死地拽住了异梦虫的脚跟。异梦虫回身一尾巴抽在了埃里克的脑袋上，埃里克狂吼着，就是不肯撒手。 安娜尖锐地长啸一声，朝着异梦虫飞扑了过去。 “那你呢？”缇娜握紧了手中的短刀，问胡德道。 胡德哈哈一笑，右手拍了拍身旁的巨大虫茧。 “我去……拔了这家伙的老根！” 第95章 若琳的梦（一） 吉娅和苏维尔相视对坐。两人的头顶上是不知道有多厚的土层，两个人就这么躲在一个狭小的圆形空间里，各自沉默。 突然，吉娅挑了挑眉毛。 “你的计策起作用了。” “异梦虫的力量在减弱。” 她对着苏维尔说道。 苏维尔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他一拍自己的大腿，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行！” 吉娅摇了摇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就算你的朋友把所有徘徊在第二层梦境里的人全部救出，他们也未必能够在第一层梦境里正面搏杀掉异梦虫。” “毕竟……还有人沉浸在第三层梦境里面，已经彻底地变成了异梦虫的傀儡。” 苏维尔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我们必须要在第三层梦境里面，摧毁掉那些异梦虫的傀儡，才能彻底斩断它的力量之源。” “你找的怎么样了，有头绪了吗？” 吉娅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师设计的迷宫极其复杂，有些地方我也没有去过。我需要一些时间，还有运气……” 突然，吉娅眉毛一挑，冲着苏维尔说道：“找到了！” 两个人身边的土层开始挤压、流动。尽管身处狭小空间内，苏维尔无法分辨自己的位置，但是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和吉娅正在大地内部快速地移动。 “是那个叫杰克的家伙。他最先被异梦虫彻底捕获，现在已经被吞噬得差不多了，所以老师没有把他藏得太深。” 吉娅一边伸手操控着土层，一边对着苏维尔沉声说道：“你得赶快行动，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一旦被老师发现，我们就只能逃离。” “到时候，再想找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 苏维尔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而严肃。 …… “你放开我！放开我！！！” 女人的尖叫声在胡德的耳旁响起。 胡德感到一阵昏沉，强烈的困意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带给他一种极强的模糊和不真实感。 他微微愣了愣神，晃了晃脑袋，拼命地告诉自己“我正在做梦”。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胡德迅速地便清醒了过来。 “放开我啊！” 女人的尖叫声不停地响起，胡德皱着眉，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正逐渐变得清晰。 是一个有些破败的木房子，房间内没有什么摆设，只是胡乱铺着几张兽皮。几个男人嬉嬉笑笑地站在房间的一角，围做了一团。 胡德皱了皱眉，朝着房间的那一角飘飞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人被他们围在角落，一个男人骑在那女人的身上，醉气熏天，撕扯着女人身上的衣服。 女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相貌精致，带着几分典雅和贤淑，在普通人里面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艳。她的身材玲珑有致，整个人的气质知性中带有一丝魅惑，是最能招惹男人欲望的类型。 她的穿着很是落魄，只有两件打着补丁的麻衣。此时上身的衣服被男人粗野地撕成了碎片，女人一手抱胸，一手推着男人的胸膛，疯狂地挣扎着。 “不！不要这样！你放开我！” 女人哭喊着，哀求着。围观的男人们却只是放肆地说笑，更有人已经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腰带。 胡德皱着眉，有些看不下去。 “这女人是……若琳？” 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被埃里克俘虏的那几天里，胡德没少跟这位埃里克的副官打过交道。这女副官尽管模样美艳、身材性感、气质典雅知性，但是性格实际是极为军人范的冷硬。尤其面对贫嘴、多话的胡德，若琳没少给了满嘴花花的胡德苦头吃。 如今“偷窥”着若琳的梦境，尤其是这样尴尬的场景，胡德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索性，这份尴尬没有持续多久。 木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来人用力极大，那扇木门被整个地踹了下来，撞在了房间另一端的墙壁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啊？” 几个男人歪着嘴，朝着门口处看去。有人甚至已经摸向了手边的弯刀。 一个身穿军装的魁梧男人走了进来。 还没看清男人的脸，那颗闪闪发亮的光头已经率先映入了胡德的眼帘。 “好嘛，英雄救美。”胡德吐槽道，“这戏码可俗。” 埃里克一边用手指掏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歪着脑袋，看向了房间的一角：“隔着两条街就能听见动静……你们是真不把我们帝国军人放在眼里啊。” “混蛋。” 一个男人抄起了弯刀，冲着埃里克舞了两下，狰狞地说道，“少他妈的多管闲事，你们这群驻扎军！” “我们村子里的事，轮不着你们这些家犬来管！” “家犬？”埃里克弹了弹自己指尖上的耳屎，哼笑了一声。 下一秒，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这个魁梧的光头就已经出现在了那男人的面前。 他高举着自己砂锅大的拳头，抡出了一道风声，印在了男人的脸上。 “轰！” 男人直接被锤得陷进了地板里面，脑袋一歪，生死不知。 埃里克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看向了其他人，咧嘴笑道：“下一个。” 众人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本来骑在若琳身上的那个男人站起了身来，冲着埃里克谄媚地笑着说道：“大人……大人，有话好说。” 男人搓着手，把衣衫不整的若琳让了出来。他指着若琳，对着埃里克点头哈腰：“这女人，您请，您请。”说罢，猥琐地笑了笑，快步朝着门口跑去。 其余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后，迈着小碎步，低着头朝门口溜去。 埃里克皱了皱眉。他的目光没有在衣衫不整的若琳身上多半分停留。 “等等。”埃里克冷冷地说道，“我有说过允许你们走吗？” 埃里克转过身来，面向那群狼狈逃窜的男人，咧嘴一笑。 “轰！轰！轰！” 破旧的小木屋接连震动了几下。 男人们惨叫着、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地上，有的被一拳敲碎了满口的牙齿，有的被一脚踹断了肋骨。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件木屋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再站起身来。 埃里克拍了拍自己手掌上的灰尘，冷哼了一声，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混蛋……混蛋！”最先对若琳动手动脚的那个男人被打得七窍流血，他口吐血沫，指着埃里克的背影，怒声吼道，“我知道你是谁！” “你们只不过……咳……只不过是流动的驻扎军，又没有执法权限，凭什么管我们村子内部的事？！” “你就不怕我们村民围了你们中队吗，酿成军民冲突事故，你担当得起吗？！” 男人挨了一顿毒打，反倒被打出了几分血性。他冲着埃里克叫嚣道。 埃里克侧过头来，看了趴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抽着嘴角冷冷一笑：“哦？军民冲突？” “敢冲击我们中队，就来啊。” “正好有借口把你们全部杀光……帝国的渣滓！” 说着，埃里克往地上吐了口痰，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若琳注视着埃里克的背影，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她甚至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衫，慌忙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胡德的视角也随着若琳的身影移出了小木屋。 木屋外，冰天雪地。 天降暴雪，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一眼望去，只是一片阴沉。昏天黑地，狂风暴雪，能见度极低。若琳穿着破烂的单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上，追逐着埃里克那模糊的背影。 她破烂的麻衣显然不能遮挡住风寒，若琳只能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胸口和额头，艰难地向前走着。没过几分钟，她的脚已经被冻得青紫，整个人也打起了颤。 若琳咬着牙，挪动着已经没有了直觉的双腿，艰难地追在埃里克的背后。 这时，埃里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脱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绒毛大氅，回头丢在了若琳的脚边。 若琳微微一愣。 “别冻死了。”埃里克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跟我来吧。” 若琳的双眼中闪烁出一阵希冀的光芒。 她抓起了雪地上的绒毛大氅，披在了身上，快步追在埃里克的身后。 没多时，两人来到了一片军营处。 大雪封路，除了几个卫兵缩在箭塔内，军营里也是空无一人。埃里克直接来到了军营最中心、最高大的营帐前，伸手掀开了挡在门口的毛毡。 “进来吧。” 埃里克对着若琳点了点头，引着她走进了营帐里面。 营帐内，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毡。若琳已经没有冻得麻木的双脚踩在上面，感受到了一阵厚重的温暖。 营帐中心处燃着一个巨大的火盆，散发着烘暖的温度。埃里克也不多说话，褪下靴子，走到了营帐另一头的矮桌旁坐下。 “找我什么事？” 埃里克掏出一块毛巾，擦了擦自己光头上的雪花。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动作，胡德总有一种“擦拭炮弹”的既视感，不由得暗自发笑。 “别说什么报恩什么的，用不着。” 埃里克瞥了若琳一眼，摇了摇头，不冷不热地说道。 若琳咬着下嘴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长官……收下我吧！” 第96章 若琳的梦（二） “哈？” 埃里克撇着嘴，有些惊讶。 若琳跪在地上，抿着嘴，表情倔强。 埃里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姣好的身姿裹在绒毛大氅里面，头发凌乱，却更显出几分凌乱的诱惑。知性典雅的面容，偏偏有几分冷硬的倔强，更加显出别样的美感。 埃里克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长得是很好看……可是我是军人，不是商人、贵族、随便什么东西。女人……不是随便说收就能收的。” “大人您误会了！” 若琳直视着埃里克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想要加入光荣帝国的军队，为大人效力！” “哈？”埃里克挑着眉毛，有几分惊讶地说道，“你想参军？” 若琳抿着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埃里克轻笑了一声。他伸手去拿木桌上的一本手札，一边翻看着，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若琳……父亲是一位光荣帝国的贵族，母亲是一位精灵……没错吧？” 若琳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要害怕。”埃里克看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既然驻扎在你们村子，总要提前调查调查。” “你并不是爱情的结晶。准确的说，你的母亲是一位女奴，被你父亲从黑市买卖而来。你的诞生本该是不可能的事，人类和精灵诞下后代……这种事，整个大陆、几百年来也只不过寥寥几例。” “生下你后不久，你的母亲就去世了。而你的父亲……也在一次精灵族的反扑行动中，被精灵战士枭首示众。” “作为怀有精灵血脉的后人，你被带回了精灵族隐居的村落。可是不过一两年之后……年仅七八岁的你就从村子里面逃了出来，跑到了离大雪山不远的……这里。” 埃里克指了指自己的身下，缓缓地说道：“在这座村子里，你度过了七八年的时间。起初由一位年老的学者收养，那位儒雅的老绅士待你不错。学者死后，你被学者的后人骚扰，索性搬了出来，在村子角落的一座荒屋里独居……这大概是几个月以前的事。” “以上……我说的可有错？” 若琳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你既不是这个村子的原住民，又没有了靠山，孤身一人，没有力量傍身，还长得这么漂亮……”埃里克端详着若琳，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留在这个村子里，也只会像今天这样，沦落到一个悲惨的下场……也难怪你会想要参军。” 若琳低着头，沉默不语。 “可是……我的队伍也不是难民营。”埃里克摇了摇头，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最近的大城市，把你丢给当地的圣光教会，做个修女什么的……也许更适合你。” 若琳猛地抬起了头。她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埃里克，双眼中流露出强烈的希冀。 “或者你告诉我……”埃里克倚着木桌，身子微微向后仰去，双眼微眯，“你的才能。” “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允许一个半精灵的女人参加我的队伍？” “你可以回到精灵族的隐居地，可以去圣光教会做一个修女。离开这个蛮荒、偏僻的村子，去往一个文明的聚集地，你甚至有可能嫁给一个家境丰饶的贵族。” 埃里克直视着若琳的双眼，认真地问道：“告诉我，你选择血与火的原因。” 若琳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认真地说道：“我想要……把力量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您也许不知道，对于精灵族来说……‘半精灵’就是一种耻辱的证明。他们曾经统治过这个大陆，后来又被人类从王座上赶了下来……他们瞧不起人类，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族人和人类诞下后代。” “更何况，我的母亲还是……” “所以，我在精灵族的隐居地，过得未必会比现在更好。我的童年……蒙受了比现在更严重的屈辱和羞耻，所以我才从那里逃了出来。” 若琳缓缓地说着，又轻轻摇了摇头：“做修女，当一个艺伎，或是去嫁给一个贵族……都不过是借着这份美貌，做一个花瓶罢了。” “而这份美貌来源于我精灵的血脉……我不想要仰仗这样脆弱、虚无、外在的凭依，来换取所谓的‘美好生活’。” 若琳抬起下巴，迎着埃里克的目光，认真地说道：“大人，我经受过足够多的苦难与耻辱，它们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只有真正握在手中的力量，才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别人给予的仁慈……都只不过是虚假的幻影！” “哦？”埃里克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 “尊严。”若琳昂着头，严肃地答道，“骄傲，以及掌控命运的自由。” “不错。”埃里克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你的命运从未对你负过责，它待你不公……你却反过来认为自己应该为它负责吗？” “大人。”若琳认真地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有控制自己人生的权力。就算命运剥夺这样的权力，我们也应该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追求。” “你说的很好。”埃里克赞许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那么……你有什么天赋吗？我听法师们说，精灵族是受主神眷顾的种族，他们拥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天赋。那么作为他们的后人……你是否有什么超凡的天赋呢？” 若琳摇了摇头：“大人，那只不过是遥远的传说。自从四大主神之二的生命主神和海洋主神相继陨落，这个所谓‘受神明眷顾的种族’就已经是世界的孤儿。他们和人类一样，除了累赘一样的精致相貌，和毫无用处的艺术天赋，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说罢，若琳微微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对我的射击才能有些自信。但这不是精灵族的天赋传承，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自负。” “哦？”埃里克颇有兴趣地挑起了眉峰，“你摸过枪？” 若琳摇了摇头。 “哈。”埃里克轻笑了一声，“这倒有点意思。”说罢，他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丢到了若琳的脚边。 “捡起它。”埃里克说道，“然后走到……那边的门口。” 若琳握住了脚边的手枪。枪身通体银白，握柄厚重，枪管颇为粗大，看上去颇有几分凶悍之气。 若琳听话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埃里克把身子向后仰去，看着若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第一次握枪，我也不多要求。站在那个位置向我开枪，能打中脑袋，我就算你过关。” “就这么……向您开枪吗？”若琳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如果真的打中了您……” “如果你真的打中了我，我就让你加入我的队伍。”埃里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若琳，你得学会一个原则，如果你将来成为了军人的话——要懂得服从命令，少发问，多执行。” 若琳愣了愣神，点了点头。 “开枪吧。”埃里克大大咧咧地坐在原地，“打得中我，我就把你留下。” 若琳双手握住了枪柄，她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哦？” 埃里克挑了挑眉毛，“有点意思。” “我已经开始欣赏你的骄傲了，女人……” 若琳闭着双眼，抬起手臂，双手举枪，扣下了扳机。 “砰！”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若琳双手发麻，她甚至有些握不住枪柄，手腕开始不停地颤抖。 若琳睁开了双眼。 只见不远处，埃里克大大咧咧地坐在原地，冲着她咧嘴一笑。 他的两排牙齿正中，正夹着一颗银黑色的子弹。子弹弹身还兀自冒着青烟。 “噗！”埃里克把口中的子弹吐到一边，笑着说道，“你不错，我要了！” “大人！”若琳面露喜色，惊喜地看着埃里克。 埃里克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特别优待。你要从排头兵做起，跟着我们一起，和亡灵天灾厮杀，和混沌军势作战，封印祸乱的缝隙，调查铁石联盟的疯狂法师……这些可都是掉脑袋的活儿。” “我不怕！”若琳两腿并拢，站得笔挺，大声说道。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大人您……不介意我的身份吗？我毕竟不是……” 埃里克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大腿：“若琳，你知道什么叫做‘霸道’吗？” “‘霸道’……？”若琳念着这个有些拗口的单词，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来自东方联盟的词汇。”埃里克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角上的尘土，朝着若琳的方向走了过来，“与‘王道’相对，作为对某些领导者的形容。” “轻仁义，重结果，杀伐果决，横行无忌。” 埃里克站在若琳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除非他们可能会影响我的前路。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的手下……只要你有才能，只要你忠于我。” “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不管是精灵、妖怪，还是邪物、恶魔，哪怕是不死族，我也会用我自己的双眼，去做出判断。” 埃里克用食指和中指分别指着自己的两颗眼珠，把脸凑得离若琳近了些，表情变得严肃而庄重：“你愿意追随我，践行这样的霸道吗，士兵？！” “报告长官！”若琳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我愿意追随您，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埃里克摇了摇头，拍了拍若琳的肩膀：“不……是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说罢，他从若琳的身边走过，笑着对若琳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几个同伴，以后你们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拍档。然后叫军队里的女官叫你去洗个澡、换身精神点的衣服。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饭，军营里的厨子手艺不错，烤的肉啊，外焦里嫩，卷饼吃是最好……” 说着，埃里克突然站住了。他扭过头来看向若琳，只见她背对自己，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士兵？”埃里克皱眉道，“跟我来啊？” 若琳轻轻摇了摇头。她转过身来，看向了埃里克，一脸坚毅。 “我是曾经宣誓追随于您……但是，不是现在的您。” 若琳沉声说道，“我要回到现实世界里去……追随那个真实存在的‘霸者’，而不是沉浸在梦境里面……追随一个自己的幻梦！” 第97章 杰克团长的梦（一） “你在说什么啊？”埃里克皱着眉，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不就在这里吗？” 若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她微笑着说道：“真是一个真实的梦啊……不过长官，真实的你，可没有这么温柔呢……” 说罢，埃里克突然如同一面碎裂的镜子，开始片片破碎。 若琳睁开了双眼。随着她的动作，整个帐篷，不，是整个世界都开始破碎、坍塌。 胡德站在若琳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刚才不久……我就隐约觉得那里有一个人。”若琳突然转过身来，冷冰冰地看着胡德，语气不善，“原来是你啊。” “看了一场好戏？”若琳挑着眉毛，眉宇间带着几分煞气。 胡德打了个冷颤，尴尬地笑了笑，摆手道：“哈……哈，也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你和那个光头肌肉佬儿的往事，一点点而已，哈哈哈……” 若琳皱了皱眉：“这里，果然是梦啊。” 胡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若琳，称赞道：“真没想到，你的挣脱程度竟然这么高，几乎不需要我的唤醒。” “挣脱程度？”若琳指了指她身后的埃里克，又指了指自己，摇头道，“这么破绽百出的梦境，也想瞒过一位战斗序列的帝国大佐？” “破绽百出？”胡德疑惑地问道，“这可是异梦虫根据你最渴望的东西编织出的回忆……” 若琳哈哈一笑，她撩了撩自己的金色长发，知性典雅的气质随着这一声爽朗的笑容，平添了几分自信与骄傲。 “这的确是我最想要的东西没错。” 若琳看向了身后的埃里克，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我当初的确希望大校能够这么邀请我、照顾我，热水澡、美食、伙伴、新衣服，这都是当时我所渴望的东西……” “不过，大校可不是这么温柔的家伙。”若琳笑着摇了摇头，回忆着说道，“那天晚上，大校等风雪停了，直接把我拉到了靶场，让我试射了各种武器。直到我的手腕被后坐力震到挫伤，彻底握不动枪柄，这个大笨蛋才意识到我是个还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 “哈，哈哈哈哈。”胡德愣了愣神，放声大笑道，“真是个钢铁一样耿直的军人啊，哈哈哈哈哈。” 若琳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不过……正是这样耿直的大校，才是我所憧憬、所追随的那个人。” “这梦境的确很真实，可是，它只能模拟出我心里的大校，却无法模拟出我所不知道的，那个既不完美、也不理想的大校。” “他不是我要追随的人。”若琳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他只是一个勾引我上钩的诱饵罢了。” 胡德鼓着掌，赞叹地说道：“令人赞叹的羁绊，的确是让我耳目一新。” 若琳的脸颊突然烧红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看向了胡德，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要是敢把这些话告诉大校，我就活生生切下来你的生殖器，塞进你的小肠里面！” 胡德目瞪口呆地看了若琳一眼，摇头道：“这可真是……和你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威胁方式啊。” 若琳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放心，我对光头佬儿和你的家事没有兴趣。”胡德对着若琳伸出了右手，他的掌心处，一道白色的雾气正在缓缓溢出，缠绕上了他的手掌，“来吧，你那位‘霸者’还在等待着你的帮助呢。” 若琳看了胡德一眼，有些质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的长官成一伙了？” “这事说来话长。”胡德无奈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等打完了这一仗，让你们家长官慢慢告诉你。” 若琳迟疑了一下，握上了胡德的右手。 …… 第三层梦境。 大地的深处。 苏维尔突然觉得自己身周猛地一震。 就像是地震一样，圆球状的地底空间开始不停地摇晃。 “怎么回事？”苏维尔双手撑着墙壁，勉强站立着，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是异梦虫！”吉娅大声答道，“第二层梦境里的所有人已经全部被你们救出！现在它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到了极限！” “只剩下第三层梦境里的那些家伙了。摧毁他们，你们就可以彻底战胜异梦虫！” “原来是这样……”苏维尔点了点头，咧嘴笑道，“胡德那家伙，比想象中要靠谱一点嘛。” 正说着，大地的震动突然停下了。 “梦境的结构正在发生改变。”吉娅沉声道，“因为第二层梦境里已经没有人了，换句话说，现在已经没有‘第二层梦境’了。” “有的只是那些被异梦虫彻底吞噬掉的家伙……他们可以说已经是‘活死人’了。你无法唤醒他们……只有彻底把他们摧毁掉！” “我该怎么做？”苏维尔皱眉问道。 “很简单，走进他们的梦魇，然后用你那个天克异梦虫的神秘力量摧毁掉他们的梦境。”吉娅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因为他们的意志已经只剩下一层‘梦境’而已了。摧毁掉他们的梦境，就可以彻底毁灭异梦虫的力量来源！” 苏维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吉娅突然咧嘴一笑。一向面无表情的她，竟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个似乎没有情绪、只有对创造和科学才会产生狂热的冰冷少女，展颜一笑，竟然有着几分清清爽爽的青春魅力。 “终结掉他吧……” 吉娅笑着对苏维尔轻声说道，“也终结掉我。” “你说什么？”苏维尔似乎没有听清，他皱着眉问道。 “不，没什么。”吉娅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掌推了一下苏维尔的胸膛，“去吧！” “老师已经彻底丧失阻拦我们的能力了。抓住第一个家伙……你就能抓住整个梦境的线索！” 随着吉娅的轻轻一推，苏维尔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向后倾倒，他身后的岩壁好似水流，竟然就这么把苏维尔给“吸”了进去。 苏维尔失去了重心，身形一晃。他再一次站直身子，已经来到了一面巨大的石墙外面。 苏维尔伸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石墙，坚硬厚实，哪里有什么孔洞？ “这到底是……”苏维尔摇了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四周。 只见他的周围，竟是一个狭小的石屋。 石屋没有窗户，甚至没有门。就像吉娅的“防护罩”一样，简直好像是从地底下凭空掏出了一个房间一般。石屋内没有任何的摆设，只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墙角，歪着脑袋，没有声息。 “……！” 苏维尔看向了那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那人面容消瘦，长发微卷，胡子拉碴，有几分落魄和邋遢。苏维尔稍作回忆，便想起了这人的来历。 他俨然便是纳斯和缇娜的团长，那位最先被异梦虫吞噬掉的“杰克团长”。 杰克此时斜倚在墙角，紧闭着双眼，抿着嘴唇，一动也不动。他的胸膛甚至没有起伏，如果不是苏维尔见惯了尸体，甚至会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苏维尔缓步走到了杰克的面前，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杰克的衣角。 一道淡淡的白雾顺着苏维尔手指，缠绕上了杰克的身体。 瞬间，苏维尔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困意袭上了心头。 …… “呼啊……呼啊……” 杰克在森林中奋力地奔跑着。 树枝刮破了他的衣角，碎石割破了他的皮靴，然而他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地奔跑着，甚至顾不上停下来稍作喘息。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追击着他一样，他玩命地跑着、跑着，身影在森林里快速地穿梭。 突然，两旁的树木渐渐变得低矮。杰克似乎看见了希望一般，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嗖！” 他冲出了一丛灌木，眼前正是一片高耸的山崖。崖角上，隐隐有一座城池正伫立在那里。 “崖山城……” 苏维尔看向了那一座城池，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现在是……我们来到崖山城的，前一天晚上。” “也就是我们和那名死灵法师作战的那天晚上。” 苏维尔看着自己身前的杰克团长，只见他衣衫破烂，身上还大大小小地布满了伤痕，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他刚刚从尸潮里面挣脱出来……纳斯判断的没错，杰克团长离开尸潮以后，直接逃向了离落金镇不远的崖山城……” 苏维尔皱着眉，暗自分析道，“也许是来搬救兵，也许是来逃命……总之，杰克进入崖山城之后……便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杰克团长顾不上喘息，他三步并作两步，以传奇强者的敏捷迅速向着山崖上赶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崖山城的城门下。 夜深人静，城门紧闭。 “开门！快开门啊！”杰克团长站在城门的下方，大声喊道，“警报！亡灵警报！” 杰克团长凄厉的叫喊声，在静谧的夜空里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然而，城墙上面却没有一丝回应传来。 杰克团长用力地砸了两下城门，高大厚实的木质城门不为所动。他着急地跺着脚，连声骂道：“克里夫养的卫兵都是群什么蠢货！守夜人竟然睡得这么死吗？” “开门！快开门啊！” “有尸潮入侵！！！” 然而夜色静谧，静得透着几分诡异…… 第98章 杰克团长的梦（二） “该死的！” 杰克怒骂了一声，索性后撤了几步，一个纵身，跃上了城墙。 崖山城的城墙对于一名传奇强者来说算不上太高，杰克踩在城墙上的凹陷处，不停地跃动着，几下便爬上了城墙头。 他顾不上去找那些懈怠的、睡懒觉的卫兵。杰克一个翻身跃下了城墙，在崖山城内快速地跑动着，奔向了城池最中央的雄伟城堡。 苏维尔的视角跟随在杰克的身后。他一边观察着夜幕下的崖山城，一边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怖感。 “太安静了。” 苏维尔摇了摇头，暗自思索着。 “实在是太安静了。” “就算是深夜的城市，按理来说，鸡鸣狗叫，醉汉晚归，夫妇吵架，孩子哭闹……这些声音都应该有的。” “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安静了。简直就像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这样想着，苏维尔漂浮在杰克的身后，跟着他来到了查泰莱伯爵的城堡正门。 这座城堡，和苏维尔白天所见的城堡也隐约有些不同。没有那么富丽堂皇，反而多出了几分破败之气。 与崖山城的城门不同，这座城堡的大门反倒是敞开着，里面黑洞洞地，仿佛是一只野兽张大的巨口。 杰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思考太多，一头扎进了城堡内部。 诺大的查泰莱城堡，此时竟然空无一人。 视线转进城堡内部，苏维尔眉头皱得愈加紧了。只见伯爵城内，一片破败落魄之象，既没有华贵的古董摆件，也没有奢华的地毯和装饰品。更别提什么侍女，什么光明大作的灯盏。有的只是一片漆黑，以及破裂的墙皮、缺角的地板、处处可见的落魄。 这与苏维尔在白天时的所见，竟是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 苏维尔心中的疑惑更甚。 就在这时，杰克的脚步也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城门外，瞧不见一个卫兵也就算了。来到查泰莱伯爵的城堡内部，竟然还看不见一个人影。这不由得不让杰克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克里夫！克里夫！！！” 杰克胡乱地走了几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吼了出来，“你人在哪儿呢？我的朋友！” “大事不好了！尸潮入侵了落金镇，我的暴狼佣兵团正驻扎在那里！快点派兵前去驰援啊！克里夫？！” “查泰来伯爵！！！” 杰克大声呼喊着。诺大的城堡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回应他的吼叫。 杰克停下了脚步。他的脸上终于多了一分警惕。 然而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一闪大门突然开了。 灯光顺着门缝，落在了杰克的脚边。 杰克悚然一惊。他看向了那扇大门，只见一个人影站在木门旁，搓着手，嘿嘿地笑着，看着杰克。 “你是谁？” 由于背光，那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面，杰克看不清他的真容。 “我……我叫……” 那人搓着手，咧着嘴，狰狞地笑着。 苏维尔仔细地打量着那人的面孔，不由得悚然一惊。 眼前那人……赫然竟是威德尔术士。 与此同时，杰克仿佛也看见了什么。他的目光越过那人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的大厅——那里俨然正是查泰莱伯爵招待苏维尔和纳斯等人的大厅，也是战斗最先爆发的地方。 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的一头，查泰莱伯爵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闭着双眼，似乎已经沉沉地睡去。 “你到底是谁？！” 杰克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危险。他冲着威德尔术士大声吼道。 “威德尔”嘿嘿一笑，对着杰克张大了嘴巴。 “我是……异梦虫啊！” 无数道触手从“威德尔”的嘴巴里喷涌而出，在黑暗中狂舞着，席卷上了杰克的身体。 …… “噗啊！” 苏维尔猛地扬起了脑袋，像是从水缸中把脑袋抬了起来一样。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连连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他的面前，歪着脑袋沉沉地入睡着的杰克，突然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像是被静置了许久、许久一般，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上竟然震起了许多尘埃。 不，不是尘埃……是杰克的身体的碎片。 苏维尔注视着眼前的杰克，紧紧地皱着眉头。 方才在杰克的梦魇中，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触手，竟然仿佛要把一旁旁观的苏维尔也席卷进来一样，给苏维尔带来了剧烈的窒息感。当他下意识地使用了索伊的神力之后，便瞬间从杰克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随着杰克的那一下抽动，他的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开始慢慢坍塌。他的眼球从眼眶里滑落，牙齿顺着嘴巴流出，胸膛下陷，四肢也渐渐脱离了他的躯干。 不多时，杰克的身体开始变得干瘪，最终竟然化成了一滩齑粉。 “他死了。” 这时，苏维尔的背后突然传来了吉娅的声音。 苏维尔猛地转过头去，只见他身后的石墙上开了一条大缝，吉娅就站在裂缝的后面，对着苏维尔伸出了手掌：“你已经摧毁了他。”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苏维尔迟疑了一下，任由吉娅拉着站直了身子。 吉娅摇了摇头：“他已经沉入梦境太深、太久。在第三层梦境里，时间的流速极为诡异。也许他已经在这座囚牢里静坐了数百年。” “他的心灵早已经破碎，灵魂的力量也已经完全被异梦虫榨干。这家伙就像是一团药渣一样……你只要轻轻碰他一下，他就会碎的。” 吉娅看向了苏维尔，认真地问道：“关键不是他。而是你在他的梦境里面，有没有找到关于下一个沉睡者的线索？” “这几个人的梦境似乎都是相关联的……如果你能找到线索，我们就可以尽快地找到下一个沉睡者的位置。” 苏维尔皱紧了眉头。他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阵，突然点了点头。 “是谁？”吉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 “查泰莱-克里夫。” 苏维尔睁开了双眼，沉声道。 …… 与此同时，第一层梦境。 埃里克一个后跃，躲开了异梦虫劈来的手刀。安娜见机逼上，双臂化作一双螳刀，劈开在了异梦虫的手臂上。 “铛！” 锋利的螳刀与异梦虫的皮肤相交，竟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响。 安娜抵挡不住异梦虫的巨力，双臂一阵发颤，挥动着翅膀向后飞去。 借着安娜搏出来的一息时间，埃里克调整了一下气息，深吸一口气，运气发力，右拳从腰间向着异梦虫的下巴上轰去。 “砰！” 拳面交接，仿佛炸弹爆裂，竟激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气浪。 “吼——！” 异梦虫被打得身子一个踉跄，倒退了数步，怒吼着朝着埃里克紧逼了上来。 埃里克一拳轰出，似乎已经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他站在原地，沉重地呼吸着，调息着自己的气息。 “砰！” 异梦虫一脚踏地，身子如炮弹般射去，一拳就要往埃里克的脸上轰去。 “砰砰砰！” 就在这时，数颗子弹打在了异梦虫的脸上，把它打得双眼微眯。 趁着这个功夫，胡德和缇娜突然出现在了异梦虫的身后。 “啊——！” 两人手中各自持着一柄弯刀，高高跃起，手中弯刀一起砍在了异梦虫的背后。 “铛！” 刀锋斩在异梦虫的背上，竟然隐隐有些发卷。 “吼！” 异梦虫怒吼一声，背部肌肉一震，竟然硬生生地将胡德和缇娜的刀锋弹开。 然而趁着这个机会，埃里克踏步向前，一拳轰在了异梦虫的胸膛上。 安娜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胡德和缇娜的身后，她一手捞住了一个，又是一个闪身，躲进了空间裂缝里面。 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的一瞬间，埃里克的拳面已经接触到了异梦虫的胸膛。一道剧烈的冲击波顺着异梦虫的后背炸开，像是一团飓风，在异梦虫背后的土地上刮出了一条长长的擦痕。 异梦虫口吐鲜血，身子一弯，如同炮弹一样向后倒飞出去。 “轰！” 它撞进了一片废墟里面，烟尘弥漫，看不清它的身影。 埃里克喘息了一下，冲着一旁的若琳竖起了大拇指：“打得真准，副官！” 若琳站在战场的不远处，手中握着两把手枪，对着埃里克点了点头。 “喂，光头，太偏心了吧。”胡德三人出现在了埃里克的身旁。胡德揉着自己的手腕，似乎刚才那一击的反震竟然将他的手腕震伤。他颇有些不爽地说道：“刚才就你副官打得漂亮？我们就不够玩命吗？” 埃里克白了他一眼，呲牙咧嘴地说道：“你懂个什么。” “嘿？！”胡德一挑眉毛，不爽地说道，“怎么意思，瞧不起我？” 这时，安娜突然插嘴冷声道：“都别吵……还没打完呢。” 众人闻言，齐齐地朝着异梦虫的方向看去。 只见烟尘之中，异梦虫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朝着众人走来。他的身上，灰白色皮肤尽管沾满了灰尘，但却始终是毫发无伤。只有嘴角处留着一丝鲜血。 “妈的……真够难缠的。”埃里克吐了一口血沫，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快看！” 缇娜突然指向了异梦虫的背后，大声说道，“你们看他的尾巴！” 只见异梦虫尾巴的末端，触手如同盛放的曼珠沙华一样绽开，牵连着几个巨大的虫茧。那些虫茧如同卫星一般漂浮在异梦虫的身边，神秘而诡异。 然而此时，其中的一颗虫茧突然震动了两下。接着，就在众人的眼前，那虫茧猛地破开。 洒下了一片齑粉。 第99章 查泰莱伯爵的梦（一） “那是……？” 胡德皱了皱眉。 “那是异梦虫的能量来源，是被它拖进梦境中的人。”安娜沉声道。 缇娜惊讶地问道：“那怎么会……变成粉末了？” 安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和苏维尔有关。” 异梦虫的身后，那飘飞着的“卫星”，现在，还剩下四颗。 …… 苏维尔和吉娅在地底穿行着。 吉娅一边操纵着二人身边的土壤，所到之处，土层自动给二人让开道路。一边和苏维尔交谈道：“老师的理性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我能感受得到，他马上就要彻底变成异梦虫的傀儡。” “在那个瞬间，异梦虫的力量将会变得异常强大。如果你不想看见自己在第一层梦境里的同伴出现伤亡，那么你必须在那之前，想办法摧毁掉查泰莱-克里夫。” “这样相互抵消，异梦虫的力量才不会膨胀。” 吉娅面无表情，快速地说道，“然后你就可以顺着线索去寻找老师……解决掉老师，异梦虫将会变得虚弱。” “到时候，第一层梦境里面，你的同伴们也许就可以正面解决掉异梦虫的本体了。” 苏维尔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你呢？” 吉娅似乎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 “你准备怎么出去？”苏维尔摇头问道，“你在第三层梦境里面沉睡了这么久，等异梦虫死了，你就直接这么回归现实世界吗？你的灵魂、你的精神能受得了吗？” 吉娅愣了愣神，似乎没想到苏维尔会在意这个问题。她把头撇了过去，淡淡地说道：“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苏维尔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二人身边的土层一震。 “到了。” 吉娅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老师的创造力变得很低下，找到查泰莱-克里夫并不难。” “尽快解决掉他。”吉娅注视着苏维尔的双眼，沉声道，“然后……我带你去见我的老师。” 苏维尔点了点头。 他的身前，土壤慢慢分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苏维尔钻过缝隙，从土层里面探出身来。 只见眼前所在的，仍是一个狭窄的、封闭的牢房。 没有门窗，没有任何与外界相连的通道。这间牢房仿佛镶嵌进大地的珠子一样，查泰莱伯爵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墙角，歪着脑袋，沉沉地睡着。 第三层梦境里的查泰来伯爵，和苏维尔曾经见过的查泰来伯爵没什么不同。尽管苏维尔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他“看见”查泰莱伯爵的那一时刻，他们究竟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第一层的梦境之中。 苏维尔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走到了查泰莱伯爵的身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 阳光。 刺眼的阳光，曝晒在苏维尔的脸上，把他晒得双眼眯起。 夏日晌晴的正午，知了在聒噪地鸣叫。沙哑刺耳的声音被拉得很长，环绕在苏维尔的耳边。 阳光透过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子，照在苏维尔的身上。炽热的白光将整个房间照得过分白亮。 一阵怒吼声从苏维尔的背后传来。 “混蛋！混蛋！” 皮鞭抽打在女人的皮肤上，女人蜷缩着身子，小声地啼哭着，不敢直视她身前的男子。 查泰莱伯爵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皮鞭：“混蛋！混蛋！混蛋！” 女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又不敢放声哭嚎，只能压抑着自己，小声啜泣。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管家推开房门，快步地走了进来。 “老爷——老爷！” 管家一把抓住了查泰莱伯爵的手腕，止住了他挥鞭的动作。 查泰莱伯爵挣脱了身后的老管家，怒吼了一声，把手中的皮鞭丢在了地上，扭头朝着一旁走去。 “还不快走！” 老管家看了缩在床边的女人一眼，低声说道。 女人小声啜泣着，赶忙站起身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向着门外跑去。 “老爷……” 老管家走到了查泰莱伯爵的身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您……又何必为难这些下人呢。”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查泰莱伯爵突然高举着双臂，怒吼了两声。他双手抱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我不行了……” 老管家凑得近了些，低声劝慰道：“老爷……医生开的药，没有用吗？” “吃药，吃药有什么用！”查泰来伯爵怒吼着说道，“圣光都治不好，吃药有什么用！” “这是诅咒！是魔鬼的诅咒！” “我的生命力在流逝……我能感受得到，我正在迅速地衰老。” “死亡正在离我越来越近……” 老管家叹了口气，正欲低声劝慰两句，查泰莱伯爵突然站直了身子，双手紧紧地箍住了老管家的肩膀：“我需要一个孩子！我需要后代……我需要一个孩子！” “你知道吗，贵族议会说，如果没有后代，我就没有继承权。等我死后，那群愚蠢的食腐动物就会‘合法’地收回我们所有的财产。查泰莱家族就亡了，就亡了！” 老管家被查泰莱伯爵掐得有些疼痛。他皱着眉，忍受着疼痛感，低声说道：“可是老爷……您现在……” “您现在……” “啊，是啊。”查泰莱伯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了紧紧抓着老管家的双手，呢喃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没有了……” 说着，查泰莱伯爵抱着脑袋，坐倒在了地上。 “我快死了……我快要死了……” 查泰莱伯爵双眼失焦，呢喃着，六神无主。 “我什么都没了……” 苏维尔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这场“悲剧”。 他依稀记得缇娜曾经跟他说过，查泰莱伯爵在战场上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那次的伤势非但影响到了他的生命力，甚至还剥夺了查泰莱伯爵的生育权。 苏维尔低着头，看着颓唐地坐在地上的查泰莱伯爵，绝望萦绕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 “那么……你会去做什么呢。” 苏维尔看着身下的查泰莱伯爵，低声自言自语道：“在这样的绝望下……你又会做些什么呢？” 场景突然开始变幻。 一个阴森晦暗的地下室，光源只有一盏飘忽不定的煤油灯。 查泰莱伯爵一巴掌抽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啪！” 男人被抽得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忙不迭地又站起了身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查泰莱伯爵的身前，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就是个废物！” 查泰莱伯爵指着男人的鼻子，怒声呵斥道。 借着昏暗的灯光，苏维尔隐约看见，眼前的这个男人……赫然就是威德尔术士。 “没用的废物！”查泰莱伯爵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了威德尔的脸上。威德尔点头哈腰，模样简直怂到了极处。 “搞了这么久，竟然一点结果也没有，我养你又有什么用？啊？！让你带着你那个小女孩一起，搞什么大鸟、飞机？！” 威德尔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查泰莱伯爵愤怒地喘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老子不追究你那些破事。这个项目既然没结果，就停了吧。我问你，我上次让你研究的那事，有眉目了吗？” 提及“上次”，威德尔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低声说道：“老……老爷，那可是……” “那可是关于死灵的法术啊，被别人知道了，咱们可都得……” “我用你告诉我？！”克里夫瞪了威德尔一眼，冷声道，“我只问你，有没有结果？” “这……” 威德尔唯唯诺诺，不敢应承。 “呵。”克里夫冷哼了一声，把脸凑到了威德尔的面前，死死地盯着威德尔的双眼，冷笑着说道，“威德尔术士……我养了你多久？” “回……回老爷的话。”威德尔术士低声答道，“有十年了。” “哦，十年了！”克里夫冷笑着说道，“你也知道啊，足足十年了！” “这十年间，锦衣玉食，我可曾亏待过你？我甚至还帮你娶了夫人，生了孩子。就凭你——一个没有半点法师天赋的，笨手笨脚的学徒！凭你自己的力量，能获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威德尔面色发白，战战兢兢地摇头道：“不……不能……” “可是你呢，你拿出过什么成果来报答我？”克里夫狰狞地盯着威德尔，一把揪住了威德尔的衣角，怒声吼道，“你那些所谓的‘发明’，甚至连贵族宴会上博人一笑的玩具都不如！投资？你凭什么从我这里拿走那么多钱，嗯，凭什么？！” 克里夫狠命地摇晃着威德尔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威德尔，老老实实地按照我吩咐的做。” “不然的话，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体面的生活……都不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我能给你的……随时也可以从你手里收回。你！懂！吗！” 威德尔赶忙疯狂地点头，惊慌地说道：“我懂！我懂！老爷……老爷您千万不要解雇我！我……我会有更多的发明，我会尽力开发出更多、更多更有用的成果出来！” “发明？成果？”克里夫冷冷地一笑。他松开了揪着威德尔衣领的双手，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一个踉跄。 “我不需要你再搞什么愚蠢的发明了，威德尔术士。” 克里夫居高临下地看着威德尔，寒声道，“我只要你按照信上吩咐的，把这个死灵法术的法阵给我搞出来。其余的事，你不需要再做！” “信使说，在落金镇还有一个我们的同党……你去联系他，和他交流。” “我只准你成功。”克里夫死死地盯着威德尔的双眼，沉声道，“如果失败了……我绝不只是解雇你这么简单。” 说罢，他转过身去，朝着屋外走去。 威德尔缩着肩膀，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小心地看着克里夫离去的背影。 整个人缩在黑暗之中。 第100章 查泰莱伯爵的梦（二） “死灵……法术。” 苏维尔低声呢喃着，眉头紧锁，“落金镇的那个酒馆老板……果然和这件事有关。” “也就是说，威德尔作为查泰莱伯爵的代言人，和酒馆老板书信交流……关于死灵法术的事。” “可是，又是谁把法术教给了查泰莱？他口中的信使又是谁？” 苏维尔只觉得谜团非但没有被揭开，反倒像是一团线圈，越扯越乱，看不见尽头。 场景继续开始变幻。 查泰莱伯爵坐在书桌旁，翻看着手中的一封书信。 苏维尔飘到了查泰莱伯爵的身后，想要窥视书信的内容。然而查泰莱伯爵迅速地将书信合上，没有留给苏维尔窥视的机会。 “进来。” 查泰莱伯爵对着大门喊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了查泰莱伯爵的书房。男人身材颀长，足足两米多高，手脚都异于常人的纤长，显得有些过分消瘦。女孩则带着一张粉红色的面纱，看不清真容。 “新骨……酡颜。” 一见来者二人，苏维尔不由得眉毛一挑。 “这件事果然和他们有关！” “落金镇酒馆老板的法术，也是他们教的……这群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二人迈步走到了查泰莱伯爵的书桌前，新骨背着手站在了酡颜的身后，酡颜上前半步，对着查泰莱伯爵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小女子敬颂伯爵大人钧安。” 酡颜声音清脆优雅，用词礼貌之余，又不失典雅大方。 查泰莱伯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伯爵大人已经看过了帝印大人的信件？” 酡颜轻声问道。 “帝印……”苏维尔皱了皱眉，暗自将这个名字记下，“又是一个新的称呼……这个组织里到底有多少人啊！” 查泰莱伯爵点了点头，他不冷不热地说道：“看过了。帝印要我在这个月动手……呵，说动手，就动手？” “这可是整整一城人的性命！” 查泰莱伯爵注视着酡颜的双眼，沉声说道。 “伯爵大人您……真的在乎？”酡颜似笑非笑地眯了眯双眼，轻声说道。 查泰莱伯爵哼笑了一声。 他用手指敲打着身前的木桌边沿，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在乎。那些贱民，世世代代受我查泰莱家族的恩泽。如果能为我查泰莱家族牺牲，也算他们那蝼蚁一样的生命……多多少少发挥了一些价值。” “不过，代价呢？”查泰莱伯爵微微眯了眯双眼，“我可以献祭掉整个崖山城的所有人，完成你们所说的那个法阵。然后呢？圣光教会的人将会蜂拥而至，帝国军方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你知道会有多少个史诗强者前往这里，十个？八个？” “你们怎么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酡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眼见查泰莱伯爵面色不善，便轻轻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先不谈这个……伯爵大人，刚刚在来的路上，我们有幸偶遇了您的夫人。” 提起“夫人”，本就面色沉郁的查泰莱伯爵脸色更加难看。 “她似乎还记得我……呵呵，不愧是贵族夫人，竟然还能记住我这样的小卒。” “夫人刚刚邀请我一起去城中的剧院观看演出。她告诉我……这一次来的剧团是从帝都的大剧院前来，巡回演出，机会难得。她还说……她尤其中意那位饰演主角的小生。据说他是贵族出身，相貌英俊非凡，甚至五官精致超过普通的美女。饰演女角，也毫不逊色于……” “够了！”查泰莱伯爵猛地一拍书桌。他怒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酡颜似笑非笑地看着查泰莱伯爵，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说……尊夫人对这些事情，可真是上心呐。” 查泰莱伯爵面沉如水。只是他右手握拳，气得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不过这也难怪。”酡颜似笑非笑地看着查泰莱伯爵，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挑衅，“伯爵大人没有生育能力，伯爵夫人却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更何况，夫人家底颇丰，不需要靠着大人您，就能养活自己。行事起来，更加自由方便……” “住口！”查泰莱伯爵猛地一拍书桌，气得须发直立，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你给我住口！” 酡颜眼中的笑意褪去了。她看着查泰莱伯爵的双眼，冷冷地说道：“不错，伯爵大人，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份情绪。” “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你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又都是谁的恩惠。” “你说安全？哈，伯爵大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面，当您的绝户伯爵、绿帽子伯爵，可不会冒什么风险。” 酡颜的身子微微前倾，她冷冷地注视着查泰莱伯爵，寒声道：“想要尊严，就得拿更重要的东西来换。您要知道……就算是这样，这个交换的机会，又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查泰莱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懂了。” 酡颜展颜一笑：“这就对了嘛。” “我们当然也不会拿您当做弃子。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才培育出来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让那些教会、军方轻易地掐灭。” 酡颜笑着看着查泰莱伯爵，轻声说道：“恭喜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的伯爵大人。” “此事一成，您将彻底告别人类之身……成为另一种全新的高等生物。” 查泰莱伯爵没有点头。他只是看着面前少女的眸子，面沉如水。 画面再度开始变化。 场景来到了查泰莱伯爵招待苏维尔等人的大厅。大厅里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满了果蔬、珍鲜、美食和美酒。长长的木桌上少说也摆放了十几个人的分量，然而整个大厅里面，却只有查泰莱伯爵一个人。 他端坐在主坐的位子上，独自一人，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端起手边的纯金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美酒。 “就是今夜……” 查泰莱伯爵幸福地叹了口气，眯着双眼，似乎正在回味。 “就是今夜，我将终结掉自己所有的噩梦。” “贵族议会，帝国军方……” “伤痕，诅咒，生育……还有我的夫人……” “今天，你们都将变成往事！” 查泰莱伯爵高举着手中的纯金酒杯，迷醉地看着酒杯的边缘处闪烁的金光，志得意满。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开了。 老管家踉跄着闯了进来。他似乎是一路狂奔至此，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大人！” “大事不好了！” 查泰莱伯爵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嘛。” “启禀……启禀大人。”老管家喘着粗气，面色焦急地说道，“在城中……在城中有人发现了不死族的痕迹！” “哦……不死族。” 查泰莱伯爵眯着双眼，欣赏着自己纯金的高脚杯，若无其事地应道。 老管家微微一愣，焦急地说道：“是不死族啊大人！很有可能是尸潮！甚至……甚至有可能现在就有亡灵法师潜藏在崖山城内！” “我们应该尽快禀报贵族议会，然后聚集城内兵力，彻查此事……” “我说。”查泰莱伯爵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语。他将眼神投向了老管家，淡淡地说道：“老邦德……你跟随我们查泰莱家族，已经多久了？” 老管家愣了愣神，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回大人……从上一任家主开始算起，已经有四十年了。” “啊，四十年了啊。”查泰莱伯爵摇了摇头，赞叹地说道，“真是很长的一段历史了。” “如果说……有朝一日，为了我查泰莱家族的荣光，需要你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查泰莱伯爵将目光投向了老者的眼睛。他注视着老者的双眼，沉声道：“你愿意吗？” 老者大声答道：“回大人，老朽的命，是上上任家主大人从孤儿院里买回来的，是上一任家主大人从战场上救下来的！老朽的性命，就是查泰莱家族的私家财产。如果有朝一日，为了查泰莱家族的荣光，需要老朽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么老朽一定毫不犹豫……” “好。”查泰莱伯爵打断了老者激情澎湃的话语，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么今天……就是那一天了。” “什么……”老管家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枪响。 “砰！” 子弹穿透了老管家的胸膛。 “大……大人……”老管家捂着自己的胸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查泰莱伯爵，缓缓地倒了下去：“为什么……” “不用担心……我的老朋友。”查泰莱伯爵轻轻地摇了摇头，端起纯金酒杯，饮下了一口美酒。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 “你将以一种全新的形式继续存活下去，作为一个伟大存在的一部分……作为，全新的‘我’的一部分。” 查泰莱伯爵的身子微微后仰，倚坐在了那张巨大而柔软的座椅上。苏维尔隐约看见，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旋涡正在成型。越来越多的灵魂被拉进那个旋涡里面，他们惨叫着、哭嚎着，却又无可奈何地被旋涡搅碎，变成推动旋涡旋转的力量。 那就是一切死灵法术的核心，那就是不死族的至高主君——亡灵天灾的生命形式。 旋涡以查泰莱伯爵为中心，越卷越大。 查泰莱伯爵躺倒在椅子上，有些微醺。他朦胧的醉眼看向了大厅的门口。 那里，隐约有一道人影晃进了大厅里面。 “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来人癫狂地笑着，耸动着肩膀，笑得东倒西歪，走路都走不稳了。 他一头撞在了门扉上，撞得自己一个踉跄。却还是继续癫狂地笑着，朝着查泰莱伯爵的方向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嘻嘻嘻嘻——伯爵大人，我成功了！” 查泰莱伯爵皱了皱眉。 “这简直就像是美妙的庆典时刻被肮脏下贱的乞丐冲撞……” 查泰莱伯爵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摸向了桌面。那里摆放着一柄银黑色的手枪。 来人，正是术士威德尔。 只见他笑得东倒西歪，整个脸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笑得狰狞可怖，俨然是已经疯了。 他走到了查泰莱伯爵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边大笑着，一边对查泰莱伯爵说道：“大人——大人！我成功了！我的研究终于成功了！” “您要应许我——应许我更多的钱财，更好的生活！您必须要答应我……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混账东西。” 查泰莱伯爵喝得有些醉了。他怒声骂道，手里的手枪指向了威德尔的眉心：“你成功了什么？！” 威德尔哈哈大笑，嘴巴咧得极大：“我成功的——” “召唤出异梦虫啦！” 成千上百条纤细的触手猛地从他的嘴里钻了出来，卷上了查泰莱伯爵的脸。 查泰莱伯爵的最后一个表情，是难以置信的恐怖和惊愕。 第101章 威德尔的梦（一） 在“异梦虫”三个字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 在那成千上百条纤细触手喷涌而出的一刹那。 苏维尔猛地朝着查泰莱伯爵扑了过去。 他的手掌上，淡淡的白色雾气喷涌而出，如同丝线一般，缠绕上了查泰莱伯爵的脑袋—— 先那些触手一步。 “我怎么会毫无准备呢……混蛋！” 苏维尔怒声吼着，猛地把查泰莱伯爵扑倒在地。 当威德尔术士出现在这个梦里的一刹那，苏维尔已经提高了警惕。而当他做出那些怪异举动的时候，苏维尔已经飘到了查泰莱伯爵的身旁，做好了准备。 淡淡的白色雾气笼罩住了查泰莱伯爵的脸。 他仿佛大梦初醒，又仿佛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珠一转，看向了苏维尔，张口喊道：“不——” 然而已经晚了。 白色的雾气，已经先异梦虫的触手一步，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 又是强烈的窒息感。 又是从水流中抬起脸来的畅快感受。 苏维尔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身子向后仰倒。 “噗通！” 他坐倒在了地上，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狭小的囚室内，只有他和查泰莱-克里夫两个人。 查泰莱-克里夫醒了过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苏维尔一眼，颤抖着抬起了胳膊，指着苏维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从他的指尖开始，他的身体开始崩坏。 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水分，他的身体变成了细碎的砂砾，变成了齑粉。他抬起的那条胳膊“哗啦”一下垮塌了下来，查泰莱伯爵面露惊恐之色，他挣扎着，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然而随着他慌张的动作，他的身体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垮塌。 “沙——”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苏维尔的面前，坍塌成了一团尘埃一样的齑粉。 苏维尔喘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不同于本就已经大限将至的杰克，查泰莱伯爵的死，可以说是苏维尔一手促成。如果没有他，也许查泰莱伯爵可以在自己的梦境里继续徘徊上几个轮回，直到他彻底被异梦虫吸成渣滓。 但是苏维尔使用了索伊的梦境之力，强行中断了查泰莱伯爵的梦境。这致使查泰莱伯爵的理性和意志骤然消亡，可以说，是苏维尔亲手杀掉了查泰莱伯爵。 然而，在观看了查泰莱伯爵的梦境之后，苏维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 “从杰克的梦境来判断，很有可能尸潮最终没有被中断。整个城市的人都被献祭掉了……只是这个献祭的源头，查泰莱伯爵，却被扯进了上古邪物的梦境里面。” “换句话说，我们白天所经历的一切……宴会，招待，那些侍从和女仆，那些平民和士兵……很有可能全部都是梦境。” “整个崖山城……很有可能早就已经……” 苏维尔一边喘息着，一边快速地思索着经历过的一切。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土地一阵晃动。 这次震动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苏维尔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艘小舟之上，横渡疾风恶浪，颠簸不堪。正在他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岩壁上突然裂开了一条大缝，一只手臂从缝隙里面伸了出来，拽住了苏维尔的胳膊，猛地一拉。 “噗通！” 苏维尔被猛地拉进了缝隙里面。 他的余光瞥见自己的身后，那座小小的囚牢竟然开始坍塌。 缝隙的后面，是吉娅创造的小小空间。 “你成功了。” 吉娅看着苏维尔，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多了一丝淡淡的喜悦。苏维尔看见，她的脸颊甚至有些泛红，难以想象这个情绪稀薄的女孩现在有多么激动。 “你居然真的成功了！” “你救了那么多人，又把自己的力量传递到第一层梦境里面，借助同伴的力量唤醒了那么多人……异梦虫把你关到第三层梦境里，却反过来被你抄了老窝，摧毁了那些傀儡。” 吉娅两眼发光一样看着苏维尔，大声地说道：“现在，异梦虫的力量之源只剩下区区三个了……只有区区三个！” “最后再解决掉我的老师，你就可以打败它了！” “三个？”苏维尔却皱了皱眉，“你，还有你的老师。另外一个是……？” “是查泰莱夫人。”吉娅回答道，“不过那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击败了老师，异梦虫的力量就会被削弱到极致。到时候，你在第一层梦境里的朋友就可以直接摧毁掉异梦虫的本体。” “然后——所有人就都可以醒过来了！” 吉娅一把握住了苏维尔的手掌，注视着苏维尔的双眼，认真地说道：“现在，跟我一起去战胜我的老师吧。” “给予他那可怜的、受折磨的灵魂，以最后的解脱。” 说罢，不由分说，转过头去，操纵着这个地底空间，开始快速移动。 苏维尔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出声问道：“你……很想要醒过来吗？” “你不是非常喜欢这里吗？这个自由的空间，任你掌控的空间。你可以随意实现所有天马行空的创意，随心所欲地实验、制造，不受任何拘束。”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要让我摧毁掉这整个梦境呢？” 吉娅的背影微微一顿。 她扭过头来，冲着苏维尔轻轻地一笑：“因为已经够了啊。” “已经……玩够了啊。” “而且，没有了老师，这场游戏也就没有意义了啊。” 苏维尔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吉娅没有继续解释。 两人沉默了一阵。期间周遭的岩壁不停地向后流淌，代表着这个小小的地底空间正在快速地移动。突然，吉娅一挥右手，正前方的岩壁打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到了。” 吉娅扭过头来，对着苏维尔说道。 苏维尔点了点头，跟在吉娅的身后，迈出了那条缝隙。 两个人从石壁中走了出来。 “这里是……” 苏维尔不由得被眼前雄伟壮阔的景色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条栈桥的尽头。那栈桥足有上千米长，一头挂在二人身后的岩壁上，桥身横空悬挂，另一头通向远方。 苏维尔抬头望去，一眼看不见穹顶；低头望去，又是不可见底的深渊。二人似乎仍处于地底，两侧都是厚厚的石壁，全靠着一些发光的萤石照明。 然而最令苏维尔惊叹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在栈桥两端，两个巨大的“雕塑”。 说是雕塑，也有些不太贴切。这两个巨大的人偶全都是未完成品，在残缺的皮肤下面，是难以计数的复杂管道，种种机关。 这两个巨大的“雕塑”，俨然竟是两个未完成的“机器人”。 难以形容这两个机器人的高大。它们的腿一直伸向深不可测的深渊，大概从腰部开始，就坠入了无尽的黑暗。它们的脑袋处在和栈桥同一平面，光是皮肤下面的一些机关和齿轮，就已经有苏维尔整个人大小。 “这……这是……” 苏维尔扶着栈桥边的铁索，看着这两只巨大的“魔偶”，摇头叹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吉娅面无表情地问道：“漂亮吗？” 苏维尔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做的？” 吉娅点了点头。她一边解释着，一边领着苏维尔往栈桥的另一端走去。 “坠入梦境之后，老师的精神状态起初还算稳定。我和老师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那时候，我们一起研究，一起创造，一起制造所有我们曾经想要实现的发明。那是我迄今为止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后来，老师的精神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也许是异梦虫的蛊惑，也许……是他自己内心秩序的崩塌。他开始变得易怒，极端，并且充斥着自责和内疚。” “内疚？”苏维尔皱了皱眉。 吉娅点头道：“内疚。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关于这件事……等会你进入到老师的梦境里面，大概也就会知道了。” “总之，他的精神变得极不稳定，也不再对制造和发明感兴趣。为了弥补老师内心的空虚，我开始想……去为他创造一对‘人类’出来。” “创造……人类？” “没错。”吉娅点了点头，她的双眼中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狂热，“人类不就是神明的造物吗？那么，在这个无所不能的梦境世界里，作为‘神明’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创造出‘人类’来呢？” “血管，心脏，骨骼，关节，大脑，神经，意识……从简单到复杂，从具体到抽象，所有的这些都可以被科学解释，可以被一个固定的框架解释……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来‘造人’呢？” 吉娅的目光狂热而疯狂，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女，唯独在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激烈情绪。 “起初，老师被我的提议所吸引，我们开始尝试着制造两个和他的妻儿一模一样的‘魔偶’。但是后来，老师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稳定，直到最后，甚至已经不再能够从事创造……” “那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也许老师，正在彻底变成异梦虫的傀儡。” 苏维尔皱了皱眉。他转过身去，望向身旁的巨大魔偶。由于那人偶是在太过巨大，以苏维尔的视角看去，竟不能瞧见那张脸的全貌。只能隐约分辨出，这两个人确乎是一个是女子，另一个，则是小孩。 “这只是概念设计。”吉娅似乎看出了苏维尔的困惑，她解释道，“先造一个大的，方便摸索。反正在梦的世界里面，没有什么成本一说。” “我本来打算先制造出来，然后再想办法缩小化，直到变成常人大小。可惜……还没等到第一步的计划成功，老师的精神就已经先崩溃了。” 第102章 威德尔的梦（二） “这实在是太……” 苏维尔看着身侧这两只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机械魔偶，每一只魔偶的身上，都蕴含着无数个复杂的机械。每一条血管，每一个脏器，都是由无数的机械搭建而成。 人类的毛细血管如果全部抽出来，铺成一条线，足足有九万多千米，可以绕地球两圈。而这样巨大的机械魔偶，它们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是由吉娅亲手设计、打造。这究竟该是怎样庞大的一个工程？ 相较之下，那些巨大的城市建筑，竟然显得就像是休闲时随手涂鸦的作品了。 两人沿着栈道继续向前走着。吉娅似乎嫌步行太慢，索性一挥手，直接把整条栈道变成了传送带，托着吉娅和苏维尔二人，快速地向前走去。 栈道的另一头，是一面巨大的岩壁。岩壁上有着一面颇为巨大的木门。吉娅领着苏维尔在木门前面站定，伸手将其推开。 木门后面，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长长的通路，延伸向晦暗难明的黑暗。在通路的两侧，分别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奇特机械。有的像是人的脏器，比如心脏、肺脏之类，有的则像是人类的关节。甚至还有一个，粗略看上去，俨然就是人类的大脑。 “这些都是试作品。”吉娅领着苏维尔，一边走着，一边介绍到，“你可以理解成一些设计图之类的东西。现在这里实验好了，再在魔偶的身上改装。” “人类的身体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如何让各个部位协调运转，更重要的是，如何用机械来实现这一切，真的是比登天还难的难题。” “所以……你们最后没有成功？”苏维尔试探着问道。 吉娅摇了摇头：“没有。刚刚你看到的，已经是最终形态了。老师精神失常之后，我也没有心思再去完成那两只魔偶。” “呼……还好。”苏维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无奈地笑道，“如果你们成功了……我恐怕就要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了。” 吉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明白，“世界观”是个什么东西。 是了，这个追随着自己的老师来到梦境世界，以梦为真实、只热爱实验和创造的疯狂少女，又怎么可能拥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观”呢。 苏维尔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不仅仅是人类肉体的协调。”吉娅继续说道，一聊起这些事，她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更重要的是意识。灵魂和思维。”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两个会动的模型那么简单。我想要的，是在梦境世界里彻底还原老师的妻子和儿子。这样一来……也许就能满足老师内心的空洞。” 说着，吉娅摇了摇头，表情似乎变得有些黯淡。 两个人沿着宫殿前方的道路走了一阵，最终来到了宫殿大门前。 整座宫殿好似苏维尔前世古希腊的神庙，有着高大的石柱和雄伟的石阶。没有门，穿过石柱，就可以走进宫殿内部。 两人登上了石阶，走进了宫殿。 在宫殿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王座。 王座的台基大约有十几米高，长长的台阶上铺着红毯。一个人影就端坐在王座上面，斜倚着身子，手掌握拳，撑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正在入睡。 苏维尔细细看去，正是术士威德尔。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想要吐槽很久了……你们两个人的审美，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古怪。” 吉娅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苏维尔的吐槽有些不满。 “老师精神失常之后，时常会入梦。” 吉娅站在王座的台阶底下，仰着头，看着王座上的威德尔，呢喃着说道，“你知道的，梦境只有三层而已。在第三层梦境里面继续做梦，不会去往更深层次的梦中梦，只不过是……纠缠于自己的梦魇而已。” “在最深层次的第三层梦境里面，做梦，就意味着被异梦虫的力量吞噬……直到彻底昏睡，变成异梦虫的傀儡。” 吉娅的表情有些黯淡：“在你刚刚进入到第三层梦境的时候，老师还曾经对你发起过攻击。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梦境中去了。” “再这样下去，变成异梦虫的傀儡……也只是迟早的事。” 说罢，吉娅看向了苏维尔，目光中带着几分希冀：“去吧，去终结掉他。” “去终结掉这一切……这一场漫长的梦境。” “我能做的，也只是把你带到老师的面前。真正可以救赎他的……只有你自己啊。” 苏维尔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朝着王座上方迈步走去。 威德尔的相貌，和苏维尔在梦境中见到的没有任何区别。有几分落魄，有几分苍老，是一个很普通的中老年男子的形象，没有什么智慧的气质，也没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他就这样歪着头躺在那里，似乎正在熟睡。 难以想象，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召唤了异梦虫，开启了这场漫长的梦境，开启了这光怪陆离的一切。 苏维尔在威德尔的身前站定。他朝着威德尔伸出了手掌，掌心处，白雾弥漫。 “那么——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苏维尔轻声说着，表情严肃而庄重。 …… “所以这幅画是来自于诸神的时代？” “准确的说，应该是来自于诸神黄昏。这画上的寓言故事在历史上有所记载……” 苏维尔感觉到一阵恍惚。 他晃了晃脑袋，站稳了身子。 “我……在哪儿？” 一阵模糊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和任何一次进入梦境都不相同，这一次，苏维尔感觉到的不是沉浸入水缸中的窒息感，也不是强烈的失重感，或不真实感。 这一次，苏维尔感觉到了一阵……遗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这些困扰萦绕于苏维尔的心头，而答案，就像是被风沙遮掩住的石碑。 苏维尔皱着眉头，细细地思考着，擦拭着蒙在碑文上的层层砂砾。 “所以这幅画上的女人是个神明？” 查泰莱伯爵站在一副油画的前方，问他身边的一个老学究道。 那老学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油画，点头道：“没错，是死亡主神的属神，神职是预言和……梦境。” “梦境……”苏维尔悚然一惊，大脑开始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 “是了，我正在做梦……” “这里是……威德尔的梦境？” 他抬眼向着前方看去。 只见一幅油画的前方，熙熙攘攘围着大约十几个人。查泰莱伯爵和一名老学究站在最中心的位置，而威德尔挤在人群的最外围，踮着脚，努力地观望着那幅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幅油画。 “大师，诸神时代……是什么时候？” 围观的众人中，有一人举着手，出声问道。 老学究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无知颇为不屑。老人摇头晃脑地说道：“那是比奥术帝国还要早一个纪元的时代，在黑暗时代之后，魔法时代之前。” “那时候的人们信仰诸神，而诸神则回报人类以庇护。那是一个和平的黄金时代。” “可惜，也许是和人类相处太久，诸神竟然沾染上了人类的种种恶习，糜烂、淫乱、阴谋、厮杀……于是死亡主神耶格大为震怒，剥夺了众神的神格，强迫众神跌落地面，宣称要众神于地面行走，在人间重拾为神的圣洁之心。” “这就是画面上的故事所发生的那个时代——诸神动乱的纪元。” 老学究摇头晃脑，娓娓道来：“这画里的女人，就是我们刚刚提到的，执掌梦境与预言权柄的女神。她是古神耶格的侍女，也是死亡神系里一位强力的神明。” “传说当她行走于人间时，于某座城市中偶遇了一位恸哭的少年。少年向她控诉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商人，终日忙碌，对他的妻子和儿子反倒十分冷落。” “梦境女神于是找到了那位商人，于梦中向他质问。谁知那商人反倒振振有词，反驳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女神十分气愤，决心要拆穿商人虚伪的面具。她于是扮作了一位商人，向这位商人兜售自己的商品。” “商人嘛，无非就是倒买倒卖。女神靠着用极低的价格，向商人兜售了许多利润极高的产品。千里之外，东方的绸缎和陶瓷，或是异界的金属和矿物……靠着与女神的交易，商人身价暴涨，家财万贯。” “谁知道，他竟然还不满足。女神于是说道，‘如果你愿意献上你妻子和儿子的心脏，我就可以交易给你一桶永远取之不尽的黄金’。那商人简直鬼迷了心窍，居然真的杀了自己的妻儿，将两颗心脏奉给了梦境女神。” “哈，愚蠢的商人。”老学究摇了摇头，嘲讽地笑道，“女神把黄金摔在了地上，金币都变成了泥土。她讥讽地斥责了商人的虚伪，扬长而去。商人最终守着万贯家财，在自己的藏宝库里上吊自杀。” “这画里面寓言故事，就是这样的一则故事了。” 老学究指着那幅油画，慢悠悠地说道。 同样的故事，苏维尔听克里夫讲过一遍。他向着那幅画细细看去，只见索伊站在一棵树下，怀中抱着一桶沉甸甸的金币。那树的树叶一半繁茂、一半枯萎。一个男人跪在索伊的面前，亲吻着女人足下的土地。他的双手高高地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中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心脏。 “妻子和孩子的心脏，换取一桶取之不竭的金币。” 苏维尔打量着那幅油画，呢喃着说道，“用以揭穿所谓‘努力工作，是为了照顾妻儿’的谎言。” “真是邪神作风……”苏维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人群的外围，威德尔踮着脚，认真地观赏着那幅油画。更准确地说，是认真地做出一副自己“正在观赏”的模样。实际从他游离的目光可以看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油画上。 场景突然开始变幻。 人群散去，油画也变得模糊。威德尔独自一人坐在木桌旁，看着桌子上零零散散的零件，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头。 “该死……怎么会这样。” 威德尔在一副设计图上涂涂改改，表情苦恼至极，“怎么会失败呢？” “害得我在伯爵大人面前出了那样大的丑……下个月的经费肯定会被削减的！该死……” 这时，一个小男孩探头探脑地从木门旁望向了屋内。 威德尔似乎看见了小男孩。他冲着男孩招了招手，挤出了一个貌似亲切的笑容：“来，儿子，过来让爸爸抱抱。” 男孩非但没有马上扑过来，反倒是往后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父亲。 威德尔愣了愣神。 “啊……快来吧，孩子。”威德尔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刚才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凶你的。” “乖，快过来，爸爸需要你的支持。”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稍显不情愿地朝着威德尔走了过来。 威德尔伸手搂过了小男孩，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宝贝儿……你怕爸爸吗？” 小男孩先是快速地摇了摇头，却又迟疑了一下，最后用很小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 威德尔轻轻叹了口气：“是因为爸爸总是凶你，对吗？” 小男孩又是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判断父亲现在的心情。最终，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爸爸……工作的时候，总是会很可怕。”小男孩仰着脑袋，澄澈而纯净的眸子看着威德尔的双眼，怯生生地说道。 威德尔愣了愣神，无奈地笑道：“乖孩子……那是因为爸爸在工作中总是会遇到很多麻烦……一有麻烦，爸爸就会很烦躁啊。” “那……那爸爸不要工作，不要烦躁，好不好？”小男孩抿着嘴唇，小声地说道。 “傻孩子。”威德尔轻笑了一声，“不工作，哪里有钱，哪里能养得起你和妈妈呀？” “孩子，你要记住。爸爸之所以努力工作，完全是为了你和妈妈……为了这个家啊。” 威德尔搂着小男孩，低声呢喃着，似乎是在对小男孩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苏维尔漂浮在威德尔的身后，看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耳朵里听着他那有些熟悉的说辞，不由得微微眯了眯双眼。 第103章 威德尔的梦（三） “砰！” 小男孩的身子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一只纸扎的风车落在了小男孩的手边。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伸手想要去抓那只小小的风车。 “啪！” 一只皮靴踩在了风车上面，把它擦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小男孩瘪着嘴巴，想要哭，却又勉力地控制住了自己。 威德尔前踏一步，猛地一个耳光抽在了小男孩的脸上。 “啪！” 苏维尔飘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威德尔一把揪起了小男孩的衣领，他的双眼因彻夜不眠而布满了血丝，眼袋深重，脸颊下陷，颧骨高耸。 “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听见了没有？” “啪！” 威德尔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了小男孩的脸上，然后猛地一推小男孩的胸膛，把他推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小男孩再一次摔倒在地上。他红着眼圈，没有去看那个表情狰狞的男人，而是伸手去抓男人脚边的纸风车。 威德尔双目圆睁，没由来地愈加愤怒了。 “我让你拿！我让你拿！” 他抬起脚来，沉重厚实的皮靴不停地踩在男孩的身上。男孩硬挨了几脚，一把把风车藏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熟练地蜷缩起了身子，用背部抵御父亲的毒打，就像是一只幼小的刺猬。 “你在做什么啊！” 这时，一个女人尖叫着扑了过来。 她展开了双臂，扑在了小男孩的身上，把男孩护在怀里。男人的皮靴踩在她的身上，她不敢还手，只是抬起头来，委屈而倔强地看着那个男人。 威德尔的怒火似乎烧焦了他所有的理智。他顺手从一旁抄起了一根木棍，劈头盖脸地朝着女人砸去。 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苏维尔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毒打自己的家人。 威德尔的梦境不断变换，比其他人的梦境都要破碎和冗长。然而变来变去，梦境的内容却也只有那么几个——跟在查泰莱伯爵的身边，作为一个小角色，饱受蔑视与冷漠；窝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像个野兽一样朝着自己的家人发火。 梦境反映出人类最深的执念，和最不能释怀的往事。苏维尔前世平静的过往，安娜亲手杀死挚友的童年，胡德痛失亲师的激变，埃里克心中那片被摧毁的城堡。还有缇娜的家族与流浪，若琳的倔强与效忠……这些都是一个人最无法磨灭的执着。 执念造就了性格，而性格决定了命运。 与威德尔口中宣称的不同，冷眼旁观的苏维尔看到的，不是一个心怀家人的慈父、贤夫。 而是一个苟且于名利、几乎要扭曲了自己的卑劣小人。 他的梦魇里面，极少回味到与家人相处的温馨往事。更多的只有被伯爵和贵族们羞辱的忿恨，对金钱和财富的渴望，和日日夜夜，想要靠着炼金术一朝成名的妄想。 一个人可以伪装，可以欺瞒他人，甚至可以说服自己、连自己都误以为自己高尚。可他的梦魇骗不了任何人，他内心真正的渴望，骗不了任何人。 苏维尔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野兽般嘶吼着的男人，这个几乎要被冰冷的现实和炽热的欲望压垮的男人。 “我这么努力地工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威德尔狰狞地怒吼着，抡起了手中的木棍，朝着女人的脑袋上击打。 男孩缩在女人的怀里，紧紧地握着那根已经破烂的纸风车。 画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这间狭小的实验室。然而不同的是，所有的实验器具都像垃圾一样被丢到了一旁，凌乱的实验室里被扫出了一大片空地。吉娅就蹲在这片空地上，用手中的毛刷和颜料，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涂抹着什么。 “砰！” 这时，木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威德尔骂骂咧咧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愚蠢的查泰莱-克里夫！”威德尔挥舞着自己的双臂，就像一只被激怒了的野狗，“短视、贪婪、不知死活！” 吉娅站起了身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师。” 威德尔高举着自己的双臂，怒声吼道：“那个愚蠢的‘太监’，你知道他想做什么吗？他居然准备把整个崖山城的人全都变成不死族，然后他——他来当那个‘天灾’！” “呵，几百年前的黑袍法师们就无数次地想要窥视天灾的威能，结果呢？他们成功了吗？一个也没有！” “那个疯子……不知道从哪里勾搭了两个狗屁‘使者’，就敢做这种危险的实验……他以为他是谁？！” “还有那个落金镇的丧家犬，也是一样的愚蠢……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说着，威德尔看向了吉娅，询问道：“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 吉娅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如同老师料想的一样……法阵的公式完全没错，老师的修改也完美解决了之前的问题。” 说着，吉娅露出了一个狂热而崇拜的神情：“老师您就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威德尔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快点把法阵完成。只要出了结果……我们就带着这个研究成果逃往铁石联盟！我已经联系好了，像这种珍惜的上古邪物，去了铁石联盟，最少能给我换一个大研究师的头衔。” “到时候，金钱，地位，什么都有了！比窝在光荣帝国，给一个愚蠢的贵族当什么炼金术师要强得多！” 吉娅崇拜地看着威德尔，点头附和道：“到时候老师，我们就有更多的资金，和更自由的时间，来进行我们的研究了！” 威德尔摆了摆手，不置可否。 吉娅沉吟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关于召唤上古邪物的法阵……老师，您准备好祭品了吗？” “祭品？”威德尔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哦，对……祭品……” “如果以我为召唤主体的话，就可以把异梦虫封印在我的身体里。可是那样的话，祭品就需要……” 威德尔喃喃自语着，低下了头去。 苏维尔感觉梦境似乎正在发生变化，色调在逐渐变黑、变暗，有些细微的地方也开始像玻璃一样渐渐破碎。 场景变幻，依旧是这间狭小的实验室。 就像是电影镜头上加了朦胧的滤镜，整个画面都变得阴沉、晦暗。这种景象是苏维尔从未见过的，仿佛梦境蒙上了一层阴影。 吉娅站在威德尔的身后，威德尔怀中抱着他的儿子。 而在房间的中央，女人被绑得死死地，摆放在灰色法阵的中心处。她不停地挣扎着，嘴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绝望的眼神注视着威德尔。 威德尔怀抱着自己的孩子，轻声道：“怕吗？” 男孩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纸风车，抿着嘴，一言不发。 威德尔的大手抚上了男孩的小手掌，抓住了那根风车。男孩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这个是……？”威德尔疑惑地问道，“我看你总是拿着它。” 男孩抿着嘴，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这是爸爸你唯一一次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您告诉我说，风车是最简单的机械，却可以作为动力源，连接更复杂的构造。人们利用自己的智慧，将简单的东西变得复杂，再把沉重的工作变得轻松。这就是您从事的工作。” 威德尔愣了愣神。 男孩看着威德尔的双眼，怯生生地说道：“爸爸……您还记得您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您说您努力工作……都是为了这个家。” 威德尔的神情有些恍惚。然而突然间，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茫然的神色变得狰狞了起来。 “对不起，我的孩子。” 威德尔抓住了小男孩的手臂，咬着牙，艰难地说道，“如果不这样……我们都要死在那个疯子伯爵的实验里。” 说罢，他一把揪起了小男孩，把他丢进了法阵的中央。 “开始！！！” 威德尔转过身，不再去看他的妻子和孩子，而是冲着吉娅大声吼道。 他吼得是那样的用力，脖子上青筋暴露，两眼圆瞪，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吉娅点了点头，弯下腰，点燃了手中的火柴，将火焰凑到了法阵的边缘处。 巨大的火圈围绕着男孩和女人，轰然而起。 “执掌梦境和预言的女神索伊于是说，如果你肯献上你妻子和儿子的心脏，我就把这桶永远取之不尽的金币交易给你。” 苏维尔看着威德尔那狰狞而疯狂的面容，突然低声自言自语道。 “男人于是杀掉了自己的妻儿，用托盘献上了他们的心脏。执掌梦境和预言的女神把坛子丢在了男人的脚下，金币全都化成了泥土。” “女神讥讽着男人，嘲笑他那些借口和说辞。家庭只不过是他贪欲的一部分，他只是认为一个成功的男人应该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就像是华丽的服饰，或者豪阔的宅院。这就是家庭对于他的全部价值。” 苏维尔看着威德尔的脸，口中复述着那个源自诸神时代的古老预言。威德尔的身后，火光笼罩了他的妻子和儿子，有一些诡异的触手正慢慢地从火焰之中爬了出来。 “无论口中怎样宣称，你内心深处的梦魇永远不会说谎。” 触手爬上了威德尔的身体，他的目光变得阴暗而晦涩。无数道触手在他的背后挥舞着，火光映衬着他的身影，宛若恶魔。 “你的虚伪令我作呕，威德尔术士。” 苏维尔注视着威德尔的双眼，沉声道。 他的背后，白色的雾气凝结成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执掌梦境与预言权柄的女神，索伊。 第104章 梦境的终结 触手爬满了威德尔的全身。 他的双眼变得惨白，表情狰狞得不似人类。悔恨，痛苦，愤怒，怨怼，种种负面的情绪纠缠在他的脸上，把他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威德尔向着苏维尔伸出手来。 “哗啦！” 像是玻璃破碎一般，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坍塌。 苏维尔冷冷地看着身前的威德尔，沉声说道：“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他的身后，索伊的虚影漂浮着，道道白雾托着她妙曼的身姿。 “吼！！！” 威德尔怒吼一声，朝着苏维尔猛扑了过来。 索伊一招手，道道白雾如同铁索一般，缠上了威德尔的身体。 无数道触手疯狂地舞动着，撕扯着威德尔身上的白雾。他的一双眸子没有瞳仁，惨白得诡异，死死地盯着苏维尔。 苏维尔穿越过如此多的梦境，这是第一个率先向他发起攻击的梦境主人。作为提供了祭品、召唤出了异梦虫的人，作为异梦虫的寄生体，整个梦境的核心能源，威德尔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威势。 在他的身后，上百条触手疯狂地舞动着，把他映衬得如同魔鬼，妖异而邪恶。 而苏维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威德尔术士。索伊的虚影漂浮在他的身后，神力席卷，道道白雾飘飞，与威德尔的触手纠缠在一起。 “吼——！” 威德尔怒吼着，催动着身后的触手，与索伊疯狂交战。 苏维尔摇了摇头：“还要挣扎吗……威德尔？” “就算你赢得了跨越千年的梦精神力——你赢得了自己的心吗？” “你真能超越自己的梦魇吗？” 威德尔的表情狰狞恐怖，他嘶吼着：“没有人可以审判我——没有人！” 苏维尔冷哼了一声：“看看你……威德尔，你真的还是一个人吗？异梦虫已经吞噬了你的理智，你只不过是一个残存的梦魇片段。” “是我召唤出了异梦虫！” 威德尔怒吼道，“我是异梦虫的主人——我将主宰一切！” 说着，他不管不顾地朝着苏维尔猛扑过来。然而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双腿，令他动弹不得。 “一个早已陨落数千年的神明，也想要阻拦我？！” 威德尔狂吼着，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右腿，却依旧是动弹不能。 苏维尔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始至终，他都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步，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威德尔。 “那不是索伊的力量。”苏维尔冷冷地说道，“威德尔，那是你自己的心。” “你说什么？”威德尔愣了愣神，低头向自己脚下看去。 只见扯住他双腿的，不是索伊召唤出的白雾，而是一双小小的手掌。 “爸爸……” 威德尔身子一僵，艰难地转过头去。 “爸爸……” 一具烧焦了的、看不清面容的焦臭尸体，正扯住了他的双腿，仰着头看着他。 尸体的脸已经被烧成了一团焦炭，只有牙齿依然泛着惨白，它张大了嘴巴，冲着威德尔大声呼喊着： “爸爸！” “为什么！！！” 威德尔摇着头，震惊地说道：“不……不，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说着，他又努力抽动了两下自己的腿，那小小的手掌却仿佛拥有着无限的力量，紧紧地攥住他的脚踝，令他动弹不得。 “这就是你的心，威德尔。” 苏维尔看着威德尔狼狈的模样，冷冷地说道，“无需任何人来审判你。真正审判你的，是你那颗纠结的心。” “爸爸！！！” 焦尸猛地一扯威德尔的小腿，把他的腿骨攥得从中间弯折。威德尔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焦尸张大了嘴巴，惨叫一声，猛地扑在了威德尔的怀里。 “不——不！” 威德尔惊呼一声，疯狂地推着怀中的小男孩，身后的触手也不断地朝小男孩身上扑去。 “不——！” 没了触手的抵挡，索伊的白雾如同铺天盖地的骤雨，一道一道，落在了威德尔的身上。 “是时候该醒了。” 苏维尔注视着威德尔那张惊恐的脸，冷冷地说道。 “从你那卑劣的欺骗里面！” 梦境，骤然开始破碎。 …… 窒息感。 熟悉的窒息感。 苏维尔摇了摇头，从这股莫名的窒息感中回过了神来。他大口喘息了两下，望向了自己的身前。 只见威德尔狼狈地从王座上跌落了下来。沿着长长的台阶，一路摔，一路跌落，滚到了苏维尔的脚边。 “砰！” 随着威德尔的跌落，他的身体也化成了一团污浊的灰烬。落在苏维尔脚边的时候，他已经散成了一团。 整个世界都在开始摇晃。 坍塌，崩坏，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随着威德尔的死亡，第三层梦境也开始变得极不稳定。 “感谢你，陌生人。” 吉娅的声音在苏维尔的背后响起，“感谢你解救了老师的灵魂。” 苏维尔转过身，看向了那名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解救他……我只是终结他。” 吉娅展颜一笑。一向面无表情的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幸福的笑容。 苏维尔愣了愣神。这个女孩笑起来，比她面无表情的时候要好看许多。仿佛盛开在山谷里，向阳生长的无名野花。 “终结掉他，就是对他最好的救赎。” 吉娅歪了歪头，冲着苏维尔笑道。 苏维尔突然一愣。 只见吉娅的脸颊上，突然“扬”起了一簇细微的尘埃。 “这……这是……” 这熟悉的场景让苏维尔有些发愣。 吉娅嘻嘻一笑。从她的笑容里，从她的发间，从她单薄的身体上，突然开始飘飞出一簇、一簇的尘埃。 少女的身体，正在慢慢崩坏。 “为什么？” 苏维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手足无措，“为什么要这样，和我一起离开这个梦境不好吗……” 吉娅摇了摇头：“进入第三层梦境里的人，除非是异梦虫的本体被打败，否则永远也无法离开这层梦境。” “更别说，我是主动堕入这里。” “埃里克他们可以打败异梦虫！”苏维尔大声说道，“我们已经毁灭掉了异梦虫的大多数力量之源，凭借埃里克他们的力量，一定可以在第一层梦境里正面干掉异梦虫的本体……” 吉娅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也是异梦虫的力量之源啊，你忘记了吗？” “只有我死了……他们才真正能够杀掉第一层梦境里的异梦虫。” 随着吉娅的动作，她的身体开始散出更多的尘埃。 苏维尔愣住了：“可是……” 吉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了。” “在这个梦境里，我已经度过了上百年的时光，比一个普通人的一生还要漫长。在老师还清醒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创造、研究、发明，纵情于那些天真的幻想。” 说着，吉娅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维尔的脚边，那团污浊的灰烬：“已经够了啊。” 吉娅的身体，突然开始坍塌。她正在散成漫天的灰烬，像是蒲公英离开花蕾，像是樱花飘离枝头。 “已经够了。” 她看向了苏维尔，灿烂地一笑。 “好好加油啊，陌生人。” 苏维尔注视着少女的面容，轻声而温柔地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吉娅眯着双眼，嘿嘿一笑：“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散成了漫天的尘埃。 光线洒在飘散的尘埃上面，美轮美奂。 透过这片缓缓散开的尘埃，苏维尔似乎看到了一个短暂而美丽的梦。 年幼的吉娅蜷缩着身子，坐在墙角。 威德尔术士站在她的身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唉……父母都战死了吗？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说着，他向吉娅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跟我来我的实验室吧，做我的助手。” “助……手？” 吉娅抬起了小脸，茫然地看着威德尔。 威德尔轻轻地点了点头：“协助我做一些实验和创造。我会付给你钱，以及食物和住处……” “实验，创造？”吉娅稚嫩的小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那是什么？” “探求事物的真谛，将复杂的现象归结为简单的原理。”威德尔笑着说道，“然后再利用这些简单的原理，将事物构架成复杂的结构。这就是创造的快乐。” 小吉娅歪着脑袋，依旧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威德尔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掏了两下。他摸出了一只金属的小鸟模型，小鸟的背部有着一个小小的发条，整个雕塑精美细致，栩栩如生。 威德尔捏着那根发条，轻轻地转了两下，接着松开了手掌。 小鸟的翅膀快速扇动着，悬浮在了半空中。 “哇——！” 小吉娅两眼发光，小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威德尔似乎对她的表情十分满意，笑着说道：“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具。如果我们把它做得更大一些，甚至可以制造出能够载人飞行的工具。” “载人飞行？”小吉娅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可以一直飞，飞到天堂上去吗？” 威德尔愣了愣神。 “孤儿院的婆婆说，爸爸妈妈去了天堂。”小吉娅两眼发光，她急切地看着威德尔，认真地问道，“如果我飞得足够高，那么我可不可以去飞到天堂上去？” 威德尔愣了愣神，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有几分慈祥，甚至还有几分悲悯。 他伸手揉了揉小吉娅的头顶，柔声说道：“也许吧……但是，那需要你认真地学习、努力地研究。” “也许，需要你将自己的一生都投入进研究里面。你愿意吗？” 小吉娅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师……” 灰烬散去，苏维尔的耳畔，隐约响起了一道女声，似有似无。 “我的确向科学献出了我的一生。” “尽管……是在梦境里面……” 女声淡去，漫天的灰烬渐渐散开，渐渐散开。 化作了轻烟，化作了薄雾，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第105章 醒转 第一层梦境。 埃里克矮身闪过异梦虫的抓挠，右脚蹬地，身子一拧，动作像是最专业的拳击手一样，一拳轰在了异梦虫的下巴上。 “砰！” 异梦虫被打得倒飞了出去，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埃里克看着自己的右拳，有些发愣。 “喂！发什么呆啊！” 胡德快速地从埃里克的身边掠过，绕着曲线，小心翼翼地向异梦虫逼近。他对着埃里克大声喊道：“别走神！” 埃里克把自己右拳的五指伸开、又合拢，呆呆地说道：“我……变强了？” 不远处，异梦虫踉跄着站起身来。它的身形有些摇晃，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吼和呻吟。 “不。”埃里克看向了异梦虫，眉毛一挑，“是那家伙变弱了！” “它变弱了！！！” 埃里克冲着众人大声吼道。 捧着手枪躲藏在废墟里的若琳，扶着膝盖喘息着的缇娜，飞翔在空中、满身伤痕的安娜，以及奔跑着的胡德，闻言都不由得一愣。 众人看向了异梦虫。只见它的背后，那些飘浮在半空中、卫星一样的虫茧，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了大半。 “只剩下一颗了！” 埃里克指着异梦虫，大声吼道，声音狂喜，“哈哈哈哈，只剩下一颗了！” “苏维尔那小子干得不错嘛！” 胡德也放声大笑道，紧了紧手中的弯刀。 安娜尖啸一声，朝着异梦虫俯冲过去，大声说道：“不要掉以轻心！直接在这里干掉它！” “只剩下一颗虫茧……直接在第一层梦境里终结掉它！” 众人闻言，神情一肃。 “砰——！” 安娜像一只苍鹰一般，直接扑到了异梦虫的身上，背后的双翼，手中的螳刀，不停地向它击去。安娜的甲壳上已经被打出了许多裂纹，甚至小腹处的一处伤痕，已经露出了娇软的血肉。但她不管不顾，兀自只是疯狂地抓挠，像一只被惹怒的鹫鸟。 异梦虫接连招架，一时间竟然有些狼狈不堪。 “它跌下史诗了！” 胡德见状，大喜过望。他一边快速地跑动着，一边哈哈大笑：“宰了它，趁现在宰了它！！！” “你们——开什么玩笑！！！” 异梦虫仰天怒吼。它一把格挡开了安娜的羽翼，任凭她的螳刀在自己的胸前划出一道十字伤痕。异梦虫以伤换伤，一拳轰在了安娜的胸口。 “噗！” 安娜喷出了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就算只剩下一个……就算只剩下一个力量之源！我也可以战胜你们！！” 异梦虫狂吼着，前踏一步，挥舞着双拳，向安娜的头部追击过去。 胡德怪叫一声，一个翻身跃在了半空，像是一只矫捷的黑猫，手中弯刀绕着异梦虫的脖颈割了一圈。 “砰！” 胡德轻巧地落在了异梦虫的背后，鲜血喷涌，如泉如雨，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嗷——！” 异梦虫惨叫一声。他的防御力变得极弱，恢复速度也变得很差。他顾不上脖子上的伤口，趁着还有力气，回身朝着胡德的背后抓去。 “砰！砰！砰！” 三枪，分别射在了异梦虫的手腕、肘部和肩头，直接把他的胳膊打得一软。 异梦虫一个踉跄，右臂垂在身体的一侧，大口地喘息着。 “唰——！” 刀光闪过。 缇娜快速地从异梦虫的身下矮身滑过，像是滑雪一样，轻盈而矫捷。异梦虫的膝盖上被割出了两道刀伤，它一个踉跄，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仓啷！” 胡德站在了异梦虫的身后，手中弯刀贴在了它的脖子上，刀刃紧紧地压着渐渐愈合的疮口。他冷冷一笑：“别动，不然随时割掉你的脑袋。” 一旁，若琳从废墟里缓缓走了出来。她的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最严重的一处在右腿，一瘸一拐，显得有些狼狈。 若琳瞧了胡德一眼，冷冷地说道：“赶紧杀了它。” 胡德冲着若琳耸了耸肩，略带调笑地说道：“枪打得挺准啊，士兵。” 若琳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别玩了胡德。”埃里克走到了异梦虫的身前，冲着胡德说道，“赶紧杀了他。” 胡德吹了个口哨，摇头道：“老兄，我可不是你的下属……”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异梦虫目光呆滞，呢喃着说道。它被打得七窍流血，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这不可能——！” “我怎么会败在你们这群蝼蚁的手上……只要再把你们拖进第二层梦境，只要再一次吞噬你们的心灵！” “我还有一颗力量之源——我不会输！！！” 异梦虫仰天怒吼。胡德感觉不对，第一时间就想挥下自己手中的弯刀。然而异梦虫的背后，突然炸开了十几条触手，扭曲着朝胡德的身上卷去。 “让开！” 安娜冷声喝道。 她的背后，八根粗壮的蜘蛛节肢陡然钻出，钢刺一样精准而凶狠地扎在了异梦虫的触手上，将它所有的触手全部钉在了地上。 “啊——！” 异梦虫惨叫一声，然而声音刚刚出口，就被埃里克扼在了喉咙里面。 埃里克单手抓着异梦虫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他的虎口如同铁钳一样，掐住异梦虫的喉咙，令它动弹不得。 “不……可……能……” 异梦虫艰难地挣扎着，双目圆睁，目眦欲裂。 “结束吧。” 埃里克提起了右拳，冲着异梦虫咧嘴一笑。 “该起床了，混蛋！” 接着，重重地挥下。 …… 失重感。 强烈的眩晕感充斥在苏维尔的脑海，使他头疼欲裂。他感觉到极强的恍惚与不真实感，他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身体。 这个念头浮现在他脑海的一刹那，他猛地有了一种“终于醒过来了”的明悟。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 苏维尔捂着脑袋，艰难地爬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呻吟。 “我分明是个不死族……怎么还会头疼呢……” 苏维尔摇着头，苦笑着说道。 他正趴在一块完整的地板上。没有废墟，也没有裂纹，石质地板的纹理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 火光，温暖的火光。 红色的地毯，华美的长桌和座椅，已经冰凉的饭菜。 苏维尔艰难地站起了身来，看向了四周。 第106章 吾名，克里夫 这里俨然正是查泰莱伯爵接待他们的大厅。 长桌的周围，歪七扭八地躺到着许多人。安娜、胡德、埃里克、缇娜、若琳……还有杰克团长和威德尔术士。 长桌的一头，坐着查泰莱伯爵本人。他歪着脑袋，闭着双眼，生死不知。 眼前的一切，俨然与杰克团长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苏维尔的身旁，安娜捂着脑袋，呻吟着站起了身来。胡德、埃里克等人也纷纷醒转，他们望向了四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娜看向了苏维尔，出声问道。 苏维尔皱了皱眉，沉声道：“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吧……关于这场冗长的梦。” …… “所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众人围在苏维尔的身旁，听他讲完了在第三层梦境里的所有遭遇。 “查泰莱伯爵本来是要发动不死天灾的法术，就像我们在落金镇里遇到的那个酒馆老板一样。” “然而与此同时，威德尔术士也召唤出了上古邪物异梦虫，并且被异梦虫吞噬了心灵。而异梦虫的第二个目标，就是查泰莱伯爵……” 苏维尔缓缓地说道，“而当杰克团长来到这座城堡的时候，也就是昨夜的凌晨，正好目睹了这一幕——查泰莱伯爵被吞噬，异梦虫觉醒。” “随后，等到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直接被异梦虫拽进了最容易进入、也最接近真实的第一层梦境里面。” “再往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埃里克皱着眉，摸着自己的下巴，问道：“也就是说……从我们进入这座城堡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进入了梦境之中？” 苏维尔点了点头：“没错。” “而它需要一层一层把我们拖入更深的梦境，才能从我们的心灵里攫取能量……”埃里克摇了摇头，看了苏维尔一眼，“而这一切刚好被你那个诡异的能力克制。” “顺带看光了我们的秘密。”胡德耸了耸肩，吐槽道。 此言一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尴尬。 安娜瞥了苏维尔一眼，一向冰山一样冷淡的她，脸颊竟隐隐有些发红。苏维尔捕捉到了安娜的目光，望了过去，安娜却已经抿着嘴唇撇过头去。 “那我的士兵呢？”埃里克皱着眉说道，“在第一层梦境里面，被那个什么酡颜杀掉的我的士兵们呢？” 苏维尔摇了摇头：“我恐怕他们……”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你的大脑认为自己死了……那么你就真的死了。” 埃里克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长官。” 这是，若琳从大厅外面走了进来，她冲着埃里克摇了摇头：“发现他们了，就在这座大厅外面的走廊上。但是已经……” “该死的异梦虫……” 埃里克咬着牙，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缇娜也跟在若琳的身后，走进了大厅。她的表情有些低落：“纳斯他也已经……” 苏维尔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及，在门外面，我们发现了另外两个人的尸体。”若琳对着众人沉声说道，“酡颜，和新骨。” “是吗……”苏维尔皱了皱眉，“他们两个果然也死了吗。” “死在第一层梦境里面……就是真正地死了啊。” “杰克团长他还活着。”缇娜低声说道，“但是，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死在第三层梦境里面，就会丧失掉所有的意志。”苏维尔叹了口气。 （那么……那个名叫吉娅的女孩也一定是……） 苏维尔的表情变得有些低落。 “也就是说……除了现在在场的我们几个人，竟然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吗？”埃里克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忿恨，“该死的异梦虫！” 苏维尔摇了摇头道：“不，在第三层梦境里面，还有一个人。根据吉娅的说法，她就是查泰莱伯爵夫人。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卷进梦境里面……但是像我一样，她应该完好无损地从梦境里面脱离出来了。” “该死的邪恶法术……该死的威德尔！”埃里克怒哼一声，他看向了躺倒在地上的威德尔术士，和端坐在长桌那一头的查泰莱伯爵，寒声道，“就是这两个家伙……他们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苏维尔点了点头，向着长桌那一头的查泰莱伯爵望去。 然而，这一眼，却让苏维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只见查泰莱伯爵的身后，竟然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灰色旋涡。那旋涡没有实质，只是一道虚影，海市蜃楼一般。它静静地旋转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时会有一道灰色的影子被它卷入其中。 “妈妈——！” “不！我不想死！” “亲爱的——救我！！！” “我诅咒你——！” 那些灰影惨叫着、哀嚎着，不可抗拒地被旋涡的沛然巨力席卷，投入到漩涡里面，进而变成漩涡的一部分。 这熟悉的场景，这熟悉的力量，让苏维尔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是！！！” 他惊呼了一声，指着查泰莱伯爵。 众人齐齐向着长桌的那一头看去。 只见查泰莱伯爵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蹙着眉，颇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接着瞧见了地上威德尔术士的尸体，仿佛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查泰莱伯爵慢慢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旋涡悬浮在他的身后，静静地旋转着。一股诡异的寒风吹起，吹动了查泰莱伯爵的头发和衣摆，吹动了房间内的火盆。他巨大的影子投射在众人的身前，宛若恶魔。 “谢谢你啊，苏维尔……” 查泰莱伯爵微笑着，缓缓地向众人走来。 “谢谢你把我从那该死的梦境里拯救出来。” 苏维尔冷冷地看着对方，做出了一个戒备的姿势，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我？” 查泰莱伯爵歪了歪头，哈哈一笑。 他的身后，那个巨大的灵魂旋涡，愈发壮大。 “吾名，查泰莱-克里夫。” 查泰莱伯爵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众人，轻声说道。 第107章 不死狂潮 灵魂，一切生命体之所以可以活动的源头。 在这个世界里，灵魂就是所有生命的基石与主宰。根据天地运转的法则，每一个生灵都会被分配到属于它的灵魂，即便是天灾也不能更改这一法则。 但是，当生命被抹除，灵魂经由“死亡”的法则前往不可知的下界，这一过程中，天灾便可以借由它窃取的古神耶格之力，横插一手，拦下这些灵魂。 天灾的本体，便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膨胀的灵魂旋涡。它不停地吞噬着亡者的灵魂，并将它们强行分配给已经死亡的尸体，制造出了诡异而恐怖的“不死族”。生者与亡者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灵魂的循环被击毁。就像另外两大邪力一样，任由天灾无限膨胀下去，这个世界终将会变成天灾邪力的一部分。 被混沌之海同化，或是被祸乱意志同化，或是被彻底席卷入天灾的旋涡。这就是这个已经濒临破碎的世界，面临的三大威胁。 众人看着查泰莱-克里夫背后的灰色旋涡，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苏维尔的脸色尤其沉重。 在落金镇，他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 早在几百年前，在千年血站的中期，便曾经有一群狂徒试图效仿和掌控宇宙邪力。有的人沟通邪能之海，最终被拖进混沌；也有的人召唤了祸乱的意志，在物质位面制造祸乱生物。 还有一群人，他们模仿天灾的运行方式，试图用灵魂旋涡席卷亡者，让自己变成一个新的“天灾”。 这群人失败了。他们被统称为“黑袍法师”，而他们为祸圣光帝国的那段时间，又被称之为“猎巫时代”。 苏维尔没有见识过猎巫时代里黑袍法师的风姿，但是眼前这诡异而恐怖的灵魂旋涡，却也能让他窥其一角。 来自人类的疯子们，竟然真的妄图以凡人之力，升为邪神。 查泰莱伯爵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前踏了一步，无名邪风顿起，席卷了众人的身周。 力量相对较弱的若琳、缇娜，甚至瞬间被吹得眯起了双眼。 “你成功了……”苏维尔冷冷地看着查泰莱伯爵，沉声道，“也就意味着，整个崖山城里现在……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对吧？” 查泰莱伯爵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地说道：“除了现场的各位，的确如此。” “混账——”埃里克前踏一步，地板上被他踩出了道道裂缝，“圣光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狂徒！” “哈哈哈哈——”查泰莱伯爵仰天狂笑，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与傲慢，“圣光？圣光也不过是一种高维力量罢了。它审判混沌军势了吗，它战胜不死天灾了吗？” “它们只不过指挥着你们这些家畜，盖了个小小的帐篷，躲在下面，瑟瑟发抖。”查泰莱伯爵大笑着，傲慢地说道，“而我——已经变成了更高级生命的我，你们谁又能审判我呢？！” 苏维尔摇了摇头，问道：“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从异梦虫的梦境里逃出来的？” “你的理智，的确已经在第三层梦境里崩塌了，是我亲手……” “啊哈哈哈！”查泰莱伯爵狂笑着打断了苏维尔的话，“理智？那不过是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才需要依仗的无用之物。” “的确，‘查泰莱’这个人格，这个灵魂，已经在异梦虫的梦境里支离破碎。”查泰莱伯爵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虚空一握，一大团尖叫着的灵魂被他攥在了掌中，“但是那又如何？” “灵魂这种东西……老子有的是！” “原来如此。”苏维尔点了点头，“你彻底放弃了曾经自己的理性。” “现在的你……的确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查泰莱伯爵”咧嘴一笑：“只可惜，来自帝都的使者被你们杀掉了。我还要自己想办法去帝都……” “帝都的使者？”苏维尔挑了挑眉毛，“酡颜和新骨？” “教唆你的家伙来自帝都？”埃里克则是皱着眉头质问道。 查泰莱伯爵摇头一笑：“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说罢，他的身体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小心！” 埃里克一把把苏维尔扒到身后，挡在了他的面前。 “轰——！” 查泰莱伯爵的拳头与埃里克的手臂相交，激起的旋风震得整个城堡隐隐晃动。 “这家伙有史诗强度！” 埃里克大吼了一声，“作战小组，各自就位！” “老子来会会你这怪物——”埃里克狂笑着，挥舞着双拳，与查泰莱伯爵斗在了一起。 “我说……我可不是你的手下啊。” 胡德嘟囔着，四下摸索了一阵。突然一道黑影向他迎面甩来，胡德伸手一接，竟是一把上满了子弹的枪械。 胡德抬头一看，只见若琳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道：“光荣帝国军械，用得惯吧？” 胡德咧嘴一笑：“再熟悉不过！” 众人四下散开，各自落位。胡德和若琳手中的枪械咆哮着倾泻子弹，安娜展开铁翼，飞在空中为埃里克掠阵。埃里克正面拦截住了查泰莱伯爵的攻击，两人拳拳到肉，轰得大厅里面一片狼藉。 在第一层梦境里与异梦虫的作战，竟然让这些人培养出了些许的默契出来。 苏维尔依仗着自己的传奇敏捷，不停游荡在埃里克和查泰莱伯爵的身周，和安娜一起为埃里克掠阵助拳。 “轰！” “轰！” 埃里克与查泰莱两人四拳相对。埃里克咧着大嘴，狂笑道：“老子在战场上杀过的史诗——不知道有多少个！！！” 说罢，双手一齐发力，查泰莱伯爵竟被他压制得处在了下风。 “是吗……” 查泰莱伯爵咧嘴一笑，笑容狂傲而狰狞，“我可不是那些脑子里长满了肌肉的混沌恶魔啊！！！” 说着，他张大了嘴巴，猛地大吸一口气。 埃里克只觉得脑袋一晕。 “不好！” 在苏维尔的视角里面，随着查泰莱张嘴一吸，埃里克的光头上飘出了道道灰影，似乎要被查泰莱吞噬进去一样。 作为不死族，苏维尔再清楚不过，那是埃里克本人的灵魂。 “撑着点！” 苏维尔大喊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埃里克的身前，手掌对着查泰莱的脑袋遥遥一握。 “死亡神力！” 苏维尔的手中射出了一条灰色的长鞭，拉扯住了查泰莱背后的灵魂旋涡，用力一拽。 灵魂旋涡微微一晃。趁着这个功夫，埃里克顿觉神清气爽，猛地一扬脑袋，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 查泰莱转过头来，看向了苏维尔，咧嘴一笑。 “等的就是你啊——” “小不死族！！！” 说着，他冲着苏维尔伸出了双手。 苏维尔只觉得从他的掌心里传来了一阵不可抗拒的吸力，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拉扯进他的身体里面一般。 第108章 吞噬死亡 查泰莱伯爵一开始的目标，竟然就是苏维尔！ 他身后的灵魂旋涡散发出了强大的吸力，苏维尔一时间意识恍惚，隐约间仿佛有一种被天灾支配的熟悉感。 “给我过来！！！” 查泰莱伯爵狂笑一声，双手虚握，用力一拽。苏维尔的身上冒出的道道灰影，挣扎着被扯在了半空中。 “不好！” 胡德大叫一声，焦急地说道，“不死族本来就是死人，对灵魂的拘束力极低！” “吼——！” 埃里克闻言，狂吼一声，抢先一步上前，一拳轰向了查泰莱伯爵的面颊。 “撑住！” 安娜尖啸一声，如同猎鹰扑兔，身体急速下坠，朝着查泰莱伯爵的头顶扑去。 查泰莱伯爵狂笑一声，一手回撤，格挡住了埃里克的拳头，一边冲着头顶上的安娜张大了嘴巴。 一道虚影在他的口中凝结、射出。 “灵魂震荡！” 诡异的死亡法术席卷了安娜的身躯，她精神一阵恍惚，双翼耷拉下来，直直地坠落在了一旁。 “给我——过来！” 查泰莱伯爵一手拽着苏维尔的灵魂，哈哈大笑。传奇级别的灵魂对他来说，无疑是一记大补。 苏维尔咬着牙，死死地站在原地，努力保持着自己灵魂的清醒：“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家伙……” “苏维尔！” 然而就在这时，在苏维尔灵魂的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苏维尔！” 索伊急切的声音响起，“放弃抵抗！” “你说……什么……”苏维尔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咬牙切齿地问道。 “放弃抵抗，去往那个灵魂旋涡！”索伊的语气有些急不可耐，“我可以帮助你吞噬掉他！” “你击败了异梦虫，系统的能力又获得了新的增长。我们可以直接在内部吞噬掉他！” “这他妈又是……什么原理……” “哎呀，你别管了！”索伊焦急地说道，苏维尔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皱着眉、跳着脚的模样，“等会儿我再告诉你！” “好……” 苏维尔应了一声，“吧”字还没出口，当他的意识里产生了“放弃”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庞大的吸力已经裹挟着他的灵魂，伴随着众多灰色怨灵一起，浩浩荡荡地卷进了旋涡里面。 “不——！” 安娜尖叫了一声，她背后的铁翼化作了八根蜘蛛节肢，双臂化作螳刀，脸上也覆盖上了昆虫的假面。安娜长啸着，疯狂地朝着查泰莱伯爵扑来。 然而已经晚了。 苏维尔的灵魂化作一条虚影，飘进了查泰莱伯爵的身后。 “混账——”埃里克咬了咬牙，双拳不停地朝查泰莱面门砸去。 然而查泰莱伯爵狂笑着，分别用两条手臂挡住了安娜、埃里克的攻击。他的力量变得更大，身后的旋涡，也隐约变得更加磅礴。 “我将化身为神！哈哈哈哈哈！” …… 恍惚。 恍惚之间，苏维尔已经来到了一片虚无的空地上。 他的身周，数以百计的灵魂正在尖叫着、哀嚎着环绕。他们的身躯在苏维尔周围形成了一座圆形的墙壁，而苏维尔就处在这座飓风的“风眼”。 无数的灵魂被旋涡拉扯、撕裂，破碎成了最基础的灵魂源质。然后继续被漩涡的旋转力裹挟，成为漩涡的一部分，去撕扯其他完整的灵魂。 这就是不死天灾，以及其模仿者、追随者的力量之源，一个不断膨胀的灵魂风暴。 苏维尔只觉得道道吸力从他身边的风墙里传来，卷得他身形一晃。 然而，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牢牢地将他拽在了风眼的中心。 “尽管有几个神级的名字依然不能提及……但是我想，有些真相已经可以告诉你了，苏维尔。” 道道白雾从苏维尔的灵魂上飘起。白雾呈丝线状，稳住了苏维尔身形，使他不至于被卷入灵魂风暴中去。 索伊的虚影出现在了苏维尔的身前，她注视着苏维尔双眼，沉声道：“你所持有的这个‘系统’，来自于两大古老的神力。其中一道，就是曾经的死亡古神，耶格！” “在他陨落之前，尽管绝大部分神力都被不死天灾所吞噬，但是仍然有少部分神力逃逸了出来。” “而你获得的这份传承，就来源于那位曾经主宰着死亡与终结的古老主神——死神耶格！” “也就是我曾经的主人……”说及这句话的时候，索伊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 “所以，当你杀死敌人的时候，可以从敌人的身上掠夺各种各样的能量！” “所以，当你击杀掉近卫死神时，可以跨跃几个大境界，直接吞噬掉他残破的死亡神格！” “所以，不死天灾就是你最大的敌人，整个不死族都是你需要征服的目标！” “苏维尔。”索伊注视着苏维尔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命运！” 话音未落，索伊的背后，突然爆发出了无数道白色的雾状丝线。 无数道丝线舞动着，缠绕上了那道巨大的风暴，拉扯住了风暴里的所有灵魂。 “不死天灾代表的是混乱的死亡，而古神耶格代表的是秩序的死亡。”索伊看着苏维尔，她大声说道，“喊出您的指令，代表永恒的秩序——我的主人！” “臣服！” 苏维尔福至心灵。他的双眼陡然变成了纯白色，宛若两颗闪烁的星辰。他张开了双臂，向着灵魂风暴袒露胸膛，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古老而高贵，强悍而不可抵抗。 成千上万道白色丝线，拉扯住了成千上万的灵魂，整个风暴都为之一顿。 “臣服！！！” 苏维尔低声说道，声音如同从深渊吹上人间的风暴，又像是响彻深海的蓝鲸低鸣，低沉而磅礴。 惨叫着、哀嚎着的灵魂们无不为之一顿。他们其中有些人仿佛被唤醒了意志一样，恍然清醒，冲着苏维尔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长眠！” 苏维尔低声说道，双手像是指挥着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响乐，轻轻地一挥。 数以百计的灵魂向他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不！！！！” 然而这时，一道更加巨大的吼声从天而至。 查泰莱伯爵巨大的脸在灵魂风暴中浮现了出来。他狰狞地狂吼着，朝着苏维尔扑了过来。 “你这个——无耻的小偷！！！” 查泰莱伯爵怒吼着，卷起了道道灵魂的风暴，冲着苏维尔扑来。 “你这个，卑劣的窃贼。” 苏维尔低声说道，伸手向查泰莱伯爵的巨脸摇摇一指。 “亵渎死亡者——接受死亡之神的审判吧！” 第109章 传奇高阶 查泰莱伯爵的“巨脸”顿时如遭重击，深深地凹陷出了一个大坑。 苏维尔感觉自己的灵魂变得异常清澈。 那是一种本质上的提升，一种境界上的改变。如果说曾经他的灵魂如同一捧浑浊的污水，那么现在他的灵魂就像是一汪清泉。尽管依然狭小，但却有了根基，有了自己的源头。 活水不死，这是一种涌动的力量。 苏维尔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自行震荡，围绕着破碎的“死亡神格”，在死亡神力的推动下不停地有规律地震荡。 “吞噬掉他！” 索伊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难得的机会……在天灾控制的世界里面，很难再找到这么庞大的灵魂源质了！” “超度那些还没有破碎的亡灵！吞噬掉他！” 秩序。 苏维尔感觉到自己手中握着残破的秩序。当他的目光撒去，怨灵们纷纷躬身行礼，然后闭上双眼，消散在空中。 这就是古神耶格的神力，长眠的秩序，死亡与终结的领域。 “我将赐予你们——永恒的安宁！” 苏维尔低沉的声音响起，灵魂风暴渐渐放缓，怨灵们的哀嚎声也渐渐平息。 “不——！” 查泰莱伯爵的吼叫声却越来越响。 他的意志裹挟着大量破碎的灵魂，数以百计的虚影凝聚成了一张巨大的鬼脸。尽管被苏维尔的死亡神力压制着，但是却仍在不停地挣扎，不停地试图反击。 “你休想——休想窃取我的灵魂源质！！！” 查泰莱伯爵怒吼一声，张大了嘴巴，一道巨大的灰色光柱朝着苏维尔罩来。 “哼！” 苏维尔闷哼了一声，膝盖一弯，整个人被压得半蹲了下来。 他双手高举，撑在头顶，如同撑天的阿忒拉斯。无数道破碎的灵魂惨叫着、哀嚎着，如同瀑布一般向着苏维尔浇灌而来，击打在了苏维尔的神力构造的无形之幕上。 苏维尔艰难地维持着头顶上的神力，咬着牙，与查泰莱伯爵的力量对峙着。 “撑住！” 索伊的声音在苏维尔的脑海中响起。她的神力化作大片的白雾，扑在了渐渐停滞的灵魂风暴上，如同数之不尽的丝线。大量的灵魂源质沿着丝线，被苏维尔的灵魂吸收。 苏维尔顿时觉得自己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长。 “去死吧！！！” 灵魂风暴的顶部，查泰莱伯爵狂吼着，催动着那些被他裹挟的灵魂。无数道虚影疯狂地扑打在了苏维尔的神力之幕上，抓挠着、撕扯着，苏维尔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每一张面孔。 “该死——” 一个成年男子的灵魂面色狰狞，沿着其他人撕开的破口，竟活生生地将手臂伸进了苏维尔的神力之中。苏维尔已经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单膝跪地，靠着双臂与肩膀强行抗举。那男人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指尖几乎要碰到了苏维尔的鼻梁。 突然，一道虚影猛地撞在了那男人的腰间。 庞大的灵魂冲击如同激昂的水流，男人失去了平衡，擦着神力之幕的边缘，瞬间消失在了苏维尔的身侧。 而那道虚影接替了男人的位置，张开双臂，护在了破口上。无数道灵魂在她的背后冲撞着、哀嚎着。她单薄的灵魂没撑上多久，已经是破碎不堪。 “吉娅……” 苏维尔抬起头，正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吉娅的灵魂冲着苏维尔轻轻点了点头。 是执念吗，还是未被梦境吞噬的一点点残存？本来已经在第三层梦境里选择了自杀的吉娅，她的灵魂早就该失去所有理智，变得和野兽无二。 然而，此刻的她却挡在了苏维尔的身前，挡住了那道小小的破口。面无表情。 无数道灵魂撞在她的背后，将她本就残破的灵魂，撞得更加破碎。她的身影渐渐变得稀薄，像是黎明中，随时可能消逝在阳光下的一抹薄雾。 苏维尔看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张开嘴，似乎说了什么。 “谢谢……” 轻薄的嘴唇微动，少女的眼角似乎有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下一刻，庞大的“灵魂潮流”将她破碎的身影从苏维尔的神力之幕上冲开。她的灵魂被裹挟在无数道冤魂之中，不知道冲到了何处。 苏维尔愣了愣神。 “啊——！！！” 下一秒，他疯狂地怒吼了起来。 如同托举天幕的阿忒拉斯，如同滚动巨石的西西佛斯，如同所有向命运反抗的古老英雄。他双脚踏地，两腿如同石柱般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高举着双手，托起了上万道灵魂的重量，朝着天空中那张狰狞的巨脸，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啊——！！！！” 白色的丝线拉扯着灵魂风暴，竟然将这道庞大的风暴活生生拉得坍塌了下来。 无数道灵魂逸散开去，消散在了空中。那些已经破碎成最基本粒子的灵魂源质，则沿着秩序的轨迹，钻进了苏维尔的身体里面，化成了他庞大神力的来源。 “不……不！！！” 失去了灵魂风暴的支撑，查泰莱伯爵的巨脸惨叫着，也伴随着一起坍塌、破碎。整个灵魂风暴的内部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苏维尔高举着双手，顶天立地。他的神力撞击在灵魂风暴的边缘处，将整座风暴打得破碎。 “吉娅……” 他向着风暴的深处，深深地望了一眼。最终，高举着双手，闭上了眼睛。 …… “不——！” 查泰莱伯爵突然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本来正近身围攻着他的埃里克和安娜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追击。 “不——！” 他猛地仰天怒吼，只见他的脸上，竟然像年久失修的土墙一样，纵横着裂开了许多道缝隙。 无数的虚影从他脸上的缝隙里面钻出，在众人身周舞动着、飘飞着，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你们快看！”胡德指着查泰莱伯爵背后的巨大漩涡，惊讶地说道。 只见那道庞大的灵魂旋涡，竟然开始慢慢地坍塌、消散。如同被一双巨手硬生生搅散的水涡一样，慢慢平静，渐至于无。 一道虚影从查泰莱伯爵眉心处裂开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射向了苏维尔的眉心。 本来趴倒在地上的苏维尔突然睁开了双眼，摇摇头，站起了身来。 “苏维尔！” 安娜惊喜地喊道。她挥动双翼，落在了苏维尔的身边，伸手抓住了苏维尔的肩头：“你没事吧？” 苏维尔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勉强……算是战胜这家伙了吧。” 查泰莱伯爵哀嚎着跪倒在了地上。不只是面部，他浑身上下都开始破碎、裂纹，无数道灵魂逸散逃脱。他就像是一只年久失修的土偶，干裂破碎，狼狈不堪。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查泰莱伯爵惨叫着，大声吼道，“我要成为神……我本可以成为神的！！！” “神明是秩序的化身。” 苏维尔摇了摇头，走到了他的身前，伸出手掌，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像你这样的家伙……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 说着，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手掌，沉声道：“去地狱里悔过你的罪孽吧……如果这个世界还有地狱，如果你还有理智可言！” 说着，他浑身上下涌动出了灰色的死亡神力，向着查泰莱伯爵破碎的身体上涌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闪过。 快，电光石火，甚至连埃里克都没看清楚那道人影是如何动作。众人只觉得虚影一闪，查泰莱伯爵便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可不能让你这么简单地超度了呀，小弟弟。” 一道倩影站在了大厅的另一端，远远地看着苏维尔，歪头笑道。 只见她衣着华美，身姿婀娜，显现出一股成熟的风韵。她的脸上有着些许岁月的痕迹，却非但没有削减她的美丽，反而平添了几分别样的优雅与魅力。 她右手掐着查泰莱伯爵的脖子，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揪在了手里。查泰莱伯爵双腿拖地，翻着白眼，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然……可就太浪费了啊。”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查泰莱伯爵的脸，笑着说道。 “你是……” 苏维尔眯着双眼，注视着斜地里杀出来的这名女子，沉声问道。 “哟，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女人冲着苏维尔歪头一笑，眉眼间有着几分别样的魅惑。 “查泰莱夫人？！” 苏维尔皱着眉，不可思议地说道。 那个仗着家中财力，肆意妄为的贵妇。 那个与纳斯私通，却又周旋于查泰莱伯爵身周的“熟女情人”。 那个唯一没有被苏维尔和胡德触及到梦境的异梦虫囚禁者。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维尔，轻轻摇了摇头。 “说真的，小弟弟……你干的不错。” “查泰莱夫人”嘻嘻地笑着，轻声说道，“不但把姐姐从异梦虫的梦境里解救了出来……还帮姐姐解决了这么个家伙。” “姐姐真想给你点小小的奖励呀……诶嘿嘿。” 说着，她冲苏维尔抛了个媚眼，整张脸突然开始变化。 “就让你看看姐姐真正的脸吧，怎么样？” “见过姐姐的真容，还能活下来的家伙，整个世界上也没几个呀~！” 极其诡异的，她脸上的皮肤开始翻涌起波浪，连同骨骼，也在发生变化。 不多时，“查泰莱夫人”的脸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五官被重塑，骨骼也不再相同。 那张脸，是那样的美丽，无论骨相皮相，都是最顶级的精致。眼睛的大小，鼻梁的高低，嘴唇的薄厚，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甚至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精准”。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似乎这张脸，就是“美丽”的定义。 女人摸了摸自己精致的脸颊，歪着头，冲苏维尔嘻嘻一笑。 “是你……” 苏维尔眯起了双眼，呢喃着说道。 “是你——！” 胡德前踏了一步。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女人的面颊，声音冰冷如凛冬的寒风。 “香肉！” 第110章 背后的暗影 “咦，你认识我？” “香肉”摸着自己的脸，笑眯眯地看向了胡德，“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这可真稀奇啊。” “是我哪次失手，没有杀掉你吗？” 胡德咬着牙，握枪的手隐隐有些颤抖。缇娜站在他的身边，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正在剧烈翻涌。 “胡德？” 缇娜颇有些关切地轻声问道。 “虽然我是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啦……香肉，你不觉得听起来像是一种食物的称呼吗？” 香肉笑眯眯地说着什么，自言自语，浑然不把众人放在眼中。 胡德面若寒霜。一向多嘴多舌的他，此时冷得就像一块石头。 “咔！” 他猛地举起了枪，指向了香肉的面颊。 “哇哦。”香肉笑眯眯地看着胡德，歪头道，“这东西可不是随便玩的哦，小弟弟……” “砰！砰！砰！” 胡德没有说话，只是连开了数枪。 香肉身形一晃。 她的速度太过迅速，以至于众人只看到一阵残影闪动。再眼看去，她又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子弹射在了她身后的地板上，打出了几个深深的弹孔。 “砰！砰！砰！” 胡德没有说话，双手持枪，疯狂地射击着。 香肉咧嘴一笑，又是虚影一晃，一个闪现，已然逼近了众人身前。 “该死……”埃里克咬了咬牙，怒喝了一声，“动手！” “这女人跟胡德有什么仇？”若琳皱着眉，举枪瞄准，准星追随着飘忽不定的妙曼身影。 苏维尔的声音从她的身边飘过：“称得上是杀父之仇吧。” 若琳皱了皱眉，没有继续多说。 “砰！” 她手中的枪械发出一阵咆哮，火花闪动，射出了一片密集的火力网。 香肉的身影在密集的弹幕中穿行着，如入无人之境，半颗子弹都不沾身。她的手中甚至还提着一个人，看上去轻盈如鬼魅。 几步的工夫，她已经欺近了胡德的身前。 “哦，我想起来了。” 香肉伸出手掌，向着胡德的脖子上抓去。 胡德死死地咬着后槽牙，表情因怒火而显得有些狰狞。他不停地扣动着扳机，然而和香肉的速度比起来，却像是掉帧的慢动作。 他的手枪几乎已经是贴在了香肉的脸上射击，然而依然被香肉轻描淡写地侧脸躲开。 “你是被那个小忍者救走的那家伙。” “嘻嘻，运气真好……” 香肉的手指，搭上了胡德的脖颈。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寒光在香肉的面前亮起。 一直笑眯眯的香肉脸上，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惊诧。 “唰！” 苏维尔闪现一般出现在了胡德背后的阴影里。他手中握着一柄晶莹的冰晶剑，剑上萦绕着虚影般的灰色波动，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灰线。 香肉只来得及后撤一步，灰线逼近了她的身体，在她的鼻梁上切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 香肉的身影急速后撤。苏维尔追赶不及，握着冰剑，站在了胡德的身侧。 “冷静点。”苏维尔手搭着胡德的肩膀，沉声道。 胡德冷哼了一声，死死地盯着香肉的身影。 她一进一退，如同鬼魅，埃里克和安娜甚至捉不到她的残影。更别提近身追击。 香肉站在众人的不远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一滴血珠站在了她葱白的手指上。 香肉凝视着那滴血珠，突然抬起了头，对着苏维尔冷冷一笑。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伤到我的脸了。” 香肉冷冰冰地说道，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意，“说真的，小替身……你的进步速度超乎我们的想象。” 苏维尔皱着眉，冷声回道：“我非常讨厌……被你们称作‘替身’。” 香肉咧嘴冷笑，望向众人，摇了摇头。 “苏维尔……埃里克。”香肉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都是些不能杀的家伙。” “算了……带着这东西回去给腥月，也不算白跑一趟。” 说着，她提着手中的查泰莱伯爵，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只见一道虚影从窗口射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幕之中。 “混蛋——” 胡德怒喝了一声，踏步想要追出。苏维尔和埃里克一起伸手拦住了他。 “算了。”苏维尔冲胡德摇了摇头。 “她的敏捷属性至少有史诗级别，甚至比我还要高一些。”埃里克沉声道，“现在追出去，不明智。” 胡德咬了咬牙，猛地把手中的枪械丢在了地上。 埃里克看了苏维尔一眼，苏维尔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 “所以，她杀了你的师父。” 黎明，天色朦胧。东方的天空处，深沉的夜幕渐渐透出一点深蓝。 埃里克、胡德和苏维尔坐在城堡大门前的空地上，三个人正低声聊着什么。 安娜盘旋在城市的上空，寻找着残存者的痕迹。 胡德点了点头，冷声道：“我的档案是绝密级别，只有老师一个人掌握。按理说，在军部应该还有一份备份。可是当我赶到军部的时候，档案馆已经失了火……” “我听说过这件事。”埃里克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沉重，“那是个机要部门，竟然莫名其妙地失了火。我当时也觉得十分奇怪。” “军部里有内鬼。”胡德寒声道，“而且不止一两个。老师那天的行踪，按理说是绝密，除了我以外，不该有人知道他在调查一个帝国公爵……” “而且这个内鬼的位置很高。”埃里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酡颜，新骨。”苏维尔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摇了摇头，“你杀了他们两个人，他们绝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哈，那就让他们来！” 埃里克一拍自己的大腿，咧嘴笑道，“查了这么多年，终于抓住了一点点他们的蛛丝马迹……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 这时，安娜落在了三人身旁的空地上。 苏维尔把目光投了过去，安娜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一个活人。”安娜沉声道，“整个崖山城里的所有平民，已经死光了。” “该死的家伙！” 埃里克捶了一下地面，恨声道，“献祭了一整座城市……这种事，就算在猎巫时代，在黑袍们最猖狂的时代里，也是少见的大案……” “我敢跟你打赌，这个案子肯定会被低调处理。”胡德轻哼了一声，摇着头说道。 埃里克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这时，缇娜和若琳结伴从城堡内部走了出来。若琳的手里还握着几封信件。 “这是从查泰莱-克里夫的书房里翻出来的信件。”若琳递给了埃里克，平静地说道，“他太大意了，甚至没有使用法术加密。” “这是什么信？”埃里克翻看着那几封信件，皱眉问道。 “没有涉及这次死灵法术的东西。但是有不少关于转移财产的讨论，还有对查泰莱伯爵后路的安排……总之，内容很微妙。”若琳皱眉道，“我建议你直接看一看落款，长官……我相信你会吓一大跳。” “哦？”埃里克挑了挑眉毛。 众人凑到了一起，看向了信件的尾端。 “罗多……” 苏维尔皱了皱眉，念出了那个名字，“这是谁？” 胡德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看了埃里克一眼。 埃里克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沉重。 “真是熟悉的名字啊……”埃里克叹了一口气，把信件递还给了若琳，沉声道，“真是一个……让人倍感绝望的名字啊。” “你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 胡德看着埃里克，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这他妈的也太……” “所以。”苏维尔皱眉问道，“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埃里克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那么我们恐怕要先考虑一下给自己挑个好坟了。” “这个名字，在三十年前，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胡德沉声道，“但是这些年来已经很少被提及。人们更倾向于称呼他的另一个名号……” “光荣大帝。” 埃里克看着苏维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111章 飞 人神有别。 一个人类，无论他如何开发自己的潜力，能够抵达的，也只不过是史诗级的巅峰。再向上，就是神明的领域。那是凭借个人能力无法抵达的彼岸。 “限制器”、“天罚”、“终极”，关于那扇门，有着许许多多的传说和故事。然而自打有“人类”这个种族开始，就从未有人靠着“人类”本身的力量推开过那一扇门。 成神之道有许多，诸神时代的信仰之力，奥术帝国的魔法奥秘，圣光或是混沌，来自异度空间的高维伟力。唯独没有一条，属于“人类”本身。 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如果一定要说有谁可能是靠着人类自己的力量，推开了“那扇门”。那么人们一定会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光荣大帝”。 二十岁从军，五十岁晋升军队统领，纵横天下，难逢敌手。曾经正面硬撼过天灾的神威，也曾搏杀过混沌军势的军团首领。他从人间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更高的维度。 没有举行过诸神时代的封神仪式，没有沟通过高维力量，甚至不接受圣光的洗礼。他的强大，完全依靠着“人类”的肉体，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迹。 人间之神，在世的奇迹。光荣帝国名义上的主宰，军队的领袖，人类的英雄。他的名号从东方联盟到铁石联盟，从大陆到祸乱，从圣光到混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维尔看着埃里克，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你想跟我说……这群家伙幕后的黑手，是这个国家的领袖？” “你在逗我？！” 苏维尔瞪大了双眼，震撼地问道，“如果圣光大帝是幕后黑手，他还用得着这样小打小闹？直接一拳头轰碎圣光天幕，整个光荣帝国就都完蛋了……” 埃里克摇了摇头。他查看着手中的信件，沉声道：“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一来，罗多尽管强悍，但在这个国家也称不上是一手遮天。光荣帝国一向是三权分立，除了军队之外，还有贵族和圣光教会。如果他真的倒行逆施，圣光首先就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这封信的内容也很微妙。”埃里克皱着眉头说道，“正如若琳所说，信件里面没有正面提及这次法术，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关于转移财产，和一些细节上的讨论……硬要说的话，也许他们两个有什么商业上的往来也说不定。” “一个伯爵。”胡德摇了摇头，表情颇不赞同，“和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有商业往来？这话你说着自己信吗？” “但我更不愿意相信，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研究禁术，而且是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的死灵禁术。”埃里克直视着胡德的双眼，沉声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要和一个传说中的家伙作对，跟一个与天灾、圣光、混沌军势同一等级的家伙作对。”胡德冷冷地回答道，“你怕了？” 埃里克毫不示弱地直视着胡德的双眼，一言不发。 苏维尔看了看胡德，又看了看埃里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埃里克突然咧嘴一笑。 他拍了拍胡德的肩膀，把信件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不错。”埃里克捏了捏胡德的胳膊，笑着说道，“跟我干吧。” “跟你？！”胡德莫名其妙地说道。 埃里克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苏维尔：“还有你。我很中意你。” 苏维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梁道：“我？”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苏维尔摇头道，“你想收一个不死族当手下？” “是一个清醒的、追寻自由的灵魂。”埃里克笑着，双手抱臂，上下打量着苏维尔，“而不是一个被天灾支配的傀儡。” 这话说得苏维尔心里一阵舒坦。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你是光荣帝国的军人，我是一只前途未卜的黑暗生物。你怎么会想到要收服我？” “第一，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不死族。”埃里克冲苏维尔摇了摇手指，笑着说道，“你的身上有诸神时代的秘密。你的能力，你的潜力，都值得我去拉拢。” “第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目标。” 埃里克、胡德、苏维尔三人站成了一个三角。埃里克看着身前的二人，认真地说道：“在异梦虫的梦境里面，我们共享了彼此的秘密。” “这群家伙，跟我们每一个人都关系不浅。” “酡颜新骨，以及刚刚的香肉。还有那些尚未出现的角色，夕烧，冬将军，腥月……” “以及这些家伙的背后，隐隐约约站着的那个人。” “罗多……圣光大帝。” 埃里克沉声说道：“这些家伙，是我们独力所不能战胜的。”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我的……朋友！” 胡德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埃里克，玩味地说道：“你不在乎我们的身份？一个流浪到铁石联盟的逃犯，一个从荒芜之地逃出来的叛徒？” “哈哈哈哈哈。”埃里克仰天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豪爽地说道，“我的理想，是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天下重器，王者大统。岂拘泥于什么小小的身份？” 埃里克看着身前的两人，认真地说道，“我瞧得上你们二位，无关身份，无关来历。我想喊你们一声‘伙伴’。” “如何？” 苏维尔和胡德对视了一眼。 胡德笑着摇了摇头：“被你这样的肌肉男说这么肉麻的话……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能认同。”苏维尔看了埃里克一眼，笑着说道，“我可不会当你的手下。” “合作。”胡德伸出了手掌，笑着看向另外二人。 “哈哈哈哈。”埃里克朗声大笑，把手掌覆了上去，“好，合作！” 苏维尔点了点头，手掌搭上了二人的手背。 远处，东方的天空，旭日初升，金光万丈。 …… 搜索完了崖山城内最后一所民居，确乎没有发现任何生者，众人先后离开了这座死寂的鬼城。 由埃里克提议，苏维尔和胡德决定跟着他一起“回京述职”。 “既然敌人的老大就在帝都，那不如跟我一起到敌人的老窝里，查个明白！”埃里克如是说道。 安娜不知为何，也跟在了队伍里面。埃里克和胡德对她尚有戒备，而苏维尔也搞不清楚她的目的为何。这个神秘的女子，背后也有着一个神神秘秘的势力，令人捉摸不透。 缇娜则是痛快地答应了埃里克的邀请。她所属的佣兵团已经全军覆没，与其继续流浪，不如干脆加入军队，跟着一个“前途无量的大红人”。 缇娜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光里总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忧伤和惆怅。 千年血战，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了足够多的伤痛，却也带给了他们无视伤痛、直面明天的豁达。 就这样，一行人走在崖山城下的小路上，默不作声地走着。 突然，缇娜指向了身后的崖山城，大声说道：“你们快看！” “那是什么？” 崖山城位于山崖的一角，三面悬崖，城墙几乎与绝壁融为一体。众人在山脚下的小路上走着，仰头望去，就像在看一座漂浮于天上的都城。 只见城墙的一角，有一道黑影正快速地奔跑着。那像是一只巨大的猎鹰，又像是一只肥胖的笨鸟。 “笨鸟”扇动着破烂不堪的翅膀，快速地挪动着一双短腿，在城墙上奔跑。 苏维尔凝神望去，只见那只肥胖的“笨鸟”，原来是个巨大的机械造物。“笨鸟”的腹部，有着一个中空的“驾驶室”。一道小小的人影正坐在那里面。 “是她？” 苏维尔一个愣神。 “是吉娅？” 这个在梦境中度过了上百年时光的少女，这个最后选择了和老师一起迈入死亡的少女，此时正操纵着那只巨大的怪鸟，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 她大笑着，状若癫狂。在梦境中的死亡，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理智。而仅剩的残破灵魂，也只是一些简单的执念，只够支撑她完成一些本能般的动作。 没有思考，没有念头。有的只是一道残破的执念。 少女驾驶着那座巨大的怪鸟，奔跑在城墙上面。 突然，一跃而起。 怪鸟“尽力”地扑闪着自己的翅膀，那双翅膀由破旧的钢条和木板制成，看上去廉价且劣质。它一头从城墙上扎了下去，沿着那道悬崖绝壁，开始俯冲。 “天呐……” 缇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议地说道，“那到底是什么啊？” 羽翼扇动，机身震颤，似乎下一秒，就要在半空中散架一般。 尽管如此，怪鸟还是一个抽身，从悬崖下“爬升”了上来，挥动着翅膀，向着高空飞去。 “爸爸！妈妈！” 少女的声音从遥远的天空上传来，细弱得几乎不可听闻。 “我要去找你们了！” “天堂！” 怪鸟越飞越高，身子也越震越厉害。不停有零件被它抛飞下来。尽管如此，它还是在飞，在向着天空上飞。 “那是……” 苏维尔仰着头，看着天空上那只怪鸟的剪影，轻声说道，“那是一个梦。” “一个少女的梦。” 终于，怪鸟在云端的上层解体。 轰然爆炸。 变成了一朵，梦幻般美丽的烟花。 卷末总结 第二卷终于写完了。 比预想中要长上一点，但总算还是控制在一个月的范围左右。在第一卷完结的时候，我说，下一卷主要的任务是保持心态，保证更新。我觉得我完成的还可以——一个来月，二十多万字，我觉得还算可以。 接着说一说这一卷的内容。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回到一个月以前，我一定会揪着自己的衣领，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揍上几拳，然后冲他怒吼：“你秀你妈呢？！！！” 我每天都有健身，所以一个月前的我肯定打不过现在的我。 太想加东西，反而控制不住，让节奏崩坏。这是这一卷暴露出的最大问题。前期埋伏笔，埋得一坨狗屎，拉不出顺遂的剧情线来，读得让人憋屈。后期的结构……呵呵，真服了我自己，敢做这种拼图一样的结构。挨个写回忆，又臭又长，主角在其中几乎只起到一个旁观的作用。 垃圾，狗屎，扑街。 不及格。 写这一卷之前，我的想法是“搞点不一样的东西”。我想写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结构，玩点花的，所以定下了这一卷的大纲。让苏维尔挨个去拯救配角们，然后配角们和反派打，苏维尔来探索更深的隐秘。最后梦境终结，再出一个“查泰莱伯爵”，最后由幕后黑手们来摘掉这个桃子。 现在看来，这个结构非常失败。它失败就失败在，只有结构，没有“情绪”。 最关键的情绪。 没有情绪的情节，就是“秀你妈呢？！” 在写作的过程中，在刷书单看红书的过程中，我渐渐学习到，所谓的“爽点”，其实就是“情绪”，是主角感受到的，由作者传达给读者的情绪。不一定非得是装逼打脸、弱者逆袭，只要是好的情绪，能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绪，就可以作为一段情节的灵魂。 而我的情节没有灵魂。 “苏维尔”这个人，干巴巴地掺和在故事里面，却没有纠缠进去足够多的情绪。他就像是一个木偶，追随着我的指令，穿梭于一个又一个配角的回忆里面，把“故事”展现给大家看。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冷的，主角是冷的，所以读者也一定是冷的。 这是这一大卷最大的失败。 我是在写“吉娅”这个人物的时候真正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个失败。我喜欢吉娅，所以在写这个角色的时候，我是有温度的。写第二大卷的大纲时，我就想好了，要在最后让吉娅开着她和她老师做出来的那架“飞往天堂的机械”，在云端炸成一团烟花。我认真了，关于她的偏激，她的执念，和她的放弃。所以这个角色是有温度的，在写她的时候，我也是有温度的。 温暖的东西一出来，我就知道了，冰凉的东西之所以是冰凉。 没有情绪，情节就没有灵魂，故事就会干瘪。是我硬扯着角色们在走，而不是他们自己在碰撞出故事。 垃圾，狗屎，扑街，不及格。 说完故事，再说说我自己的心态吧。 其实这个月几次都想过要切书。上了两次推荐，成绩都很惨淡。上架二十四小时甚至连一个订阅都没有。这个成绩，坚持不坚持都没太大区别了。 但是写到后来就不这么想了。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一坨狗屎，反而总妄想着是“时运不济”，“说不定下本就红了”，那么几次落差之后，你的心也就该死了。但如果你知道自己是一坨狗屎，并且非常幸运的，你还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是一坨狗屎，要怎样改，才能不这么狗屎。 那么坚持就有了意义。 我甚至想起了英雄联盟里的一个段子，一个小炮玩家喷自己的队友：“投什么投？这么菜，出去也是坑别人。在这跟我好好学技术！” 开什么新书，这么菜，再开也是一样扑。留在这儿好好学技术！ 哈哈哈哈哈。 感谢责编田七大大。我一度以为我要裸奔上架了，没想到大大还是给了我一个推荐位。可惜我烂泥扶不上墙，没推起来。 感谢所有给我投推荐票，甚至投月票的朋友。感谢订阅我的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故事正是因为有了读者，才有了意义。 下一卷，我要尝试着写一些更简单的结构，不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在更简单的结构里面，我需要尝试的是加进去更多的情绪，如何把情绪和情节结合起来，最终反馈给读者的是鲜活的东西，而不是干巴巴、冷冰冰的死寂。 这是我下一卷努力的核心。 知道自己是狗屎不可怕，不知道自己是狗屎才最可怕。我希望能更认真、更努力，写出来一些不这么狗屎的东西。 感谢所有人的陪伴。李烂树感激不尽。 抱拳抱拳。 第112章 即将入场的演员们 巨大的舞台。 华美的天顶，精致的壁画，辉煌的灯光。 女人站在舞台的中央，放声高歌。 她的声音极美，宛若初春解冻的冰川，清澈而纯净。声音回荡在整座剧场里面，悠扬婉转，沁人心脾。 说来也奇怪，偌大的一座剧场，竟然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的某个位子上端坐着一个男人，眯着双眼，陶醉地欣赏着女人的歌喉。 突然，一道讽刺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妙的情景。 “你还真是悠闲啊，腥月。” 一个人斜倚在剧场的门口，阴影打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面容。 男人拍打着自己膝盖的手掌微微一顿。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满，轻轻挥了挥手，舞台上的女人停下了她的演唱。 女人慢悠悠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是一张美丽到了极致、也精致到了极致的面容，宛若神明的恩赐。 她抱着手臂，看着舞台中央的那名女子，冷笑着说道：“把人家的女朋友扣下来给你唱歌……也亏你干得出来这种事。” 舞台中央的女子冲女人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香肉大人。” 香肉冲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男人伸手一招，轻声道：“回来吧，若。” 被称作“若”的女子躬身一礼，整个人化作了一道轻薄的烟雾，飘飘扬扬，落在了男人的掌心。 男人反手一握，把这缕青烟收进了自己的体内。 “啧啧。”香肉摇着头，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表情里带着几分讥笑。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下巴上有些轻薄的胡茬，头发很长，刘海遮眼，颇有几分艺术家的颓废气质。 他倚着座椅，仰了仰头，用右手去捋自己额前的刘海，一边淡淡地说道：“抓到那家伙了？” 香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远万里为你跑了一趟，还在那家伙的身边当了几天的卧底……你就用这幅态度对我？” “……你想要什么态度。”男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的相貌谈不上多么英俊，却有着一股非常特别的气质，颓废与优雅交织，淡淡地忧郁和无奈。如果他站在人群面前，一定会被认作是一位艺术家。 “嘁。”香肉冷哼了一声，冲着剧场门口招了招手，“进来吧。” 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正是查泰莱伯爵。 只见他两眼呆滞，嘴巴微张，状若痴傻。 香肉冲他勾了勾手指，媚笑道：“快过来吧~” 查泰莱伯爵嘿嘿地傻笑着，摇摇晃晃地朝着二人走来。 男人瞥了她一眼，说道：“你的媚术又进步了。” 香肉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查泰莱伯爵走到二人身前，痴痴地看着香肉的脸，嘿嘿傻笑着。男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伸出手来，凭空做了一个拉扯的手势。 查泰莱伯爵突然跪倒在地，开始惨叫了起来。 从他的头顶上，隐隐约约被“拉扯”出了一团虚影。数以百计的灵魂纠缠成了一个快要崩塌的旋涡，沉重而缓慢地被拉出了查泰莱伯爵的身体。 男人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少？” “这你得问那位可爱的小替身喽。”香肉冲他耸了耸肩。 “苏维尔？”男人皱眉道，“他也在崖山城？” 香肉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不巧。” 说着，她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酡颜和新骨死了。”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是苏维尔杀的？” 香肉摇了摇头：“是埃里克。” 男人愣了愣神，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他们居然走到一起去了？” “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查到了罗多的头上。”香肉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这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麻烦吗？” “嘛……也不算太大的麻烦吧。”男人沉吟了一下，冲香肉笑了笑。 这时，“旋涡”已经来到了男人的身前。只见他微微张了张嘴，数以百计的灵魂惨叫着、哀嚎着，被他“吸”进了嘴巴里面。 男人微微眯起了双眼，露出了一个享受的表情。 “……”香肉看着男人的脸，突然叹了口气，“如果你能突破到神级，那就好了。” 男人愣了愣神，摇头笑道：“主人不会允许这世界上出现第二个‘天灾’的。” 说着，他站起了身来，拍打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摆。 “走吧。”男人低声说道，“把酡颜和新骨死了的消息告诉那群家伙们。” “如果他们谁按捺不住，杀了苏维尔或是埃里克……那么主人大概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说着，他转过身，朝着剧场的门口走去。 随着他的转身，剧场内，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旋涡。那旋涡覆盖了整个剧场，不知有几万条、几十万条的灵魂在漩涡里挣扎、哀嚎。查泰莱伯爵吞噬的那几百条灵魂，丢进这片浩瀚的漩涡里面，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你果然还是生气了啊……” 香肉站在男人的背后，感受着无数冤魂从自己的身边掠过。她眯着双眼，呢喃着自言自语道。 “腥月……” …… 与此同时，在帝都的一角。 高大的栅栏门，宽阔的庭院和宽敞的石板路。花园，水池，雕塑，尽显豪奢。在寸土寸金的帝都能有这样一座宅院，彰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 豪宅的内部，有着一个房间。足够三五人横躺的大床，精致的、可以倒映出人影的石质地板，大幅油画和床头的精美花瓶，无不显示着这房间主人的身份。 洛伦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小姐……” 一个侍女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洛伦撇过头去，不去看身边的侍女，冷冷地说道，“真拿我当囚犯吗？” “小姐……”侍女惶恐地欠了欠身，轻声说道，“今天晚上老爷要过来，我来侍奉小姐穿衣打扮……” “见自己家的老头子，还要穿衣打扮？！”洛伦冷哼了一声，坐起身来，不满地看着身前的侍女。 “这……”侍女愣了愣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你先出去吧！”洛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皱眉道，“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侍女为难地说道，“这……” “我又不是！真的犯人！” 洛伦勃然大怒。她气得一把拽起了身边的枕头，丢在了侍女的脚边：“快出去！出去！！” 侍女惶恐地欠了欠身，赶忙离开了这座房间。 “啊……” 洛伦呻吟了一声，仰面朝天，倒在了床上。 “他到底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啊……” 洛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着手掌，呢喃着说道。 在她的右手上，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绷带绕掌心而过，像是在封印着什么一般。 “魔网……最近也没有给我消息。” 洛伦眯着双眼，看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 “祸乱邪力……吗……” 说着，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伸出左手，猛地扯住了缠绕在自己手掌上的绷带。 第113章 突然入场的角色们 白色的绷带脱离了洛伦的手掌。 她将手掌正面朝向自己，盯着自己的掌心，一言不发。 在她的掌心处，极诡异地长着一只大眼睛。瞳仁亮紫，生着眼皮，一眨一眨的，似乎也在盯着她看。 “祸乱邪力啊……” 洛伦叹了口气，把手掌摔在一边，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去了一趟祸乱，没有变成祸乱生物，但还是发生变异了啊……” 洛伦唉声叹气，低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父亲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她把手掌伸到了自己的眼前，再一次跟自己掌心的“邪眼”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这只诡异的邪眼，自从上次破坏掉艾维的法阵之后，便再也没有展现过更多的神奇。 “艾维的传送法阵，反倒是把我传送回了光荣帝国……”洛伦看着自己的掌心，呢喃着说道，“不过，落在父亲手里面，被囚禁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魔网……什么时候能再联系我呢。” 这样想着，她高举双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同时双眼紧闭，似乎在沟通着什么。 突然，从她的掌心处，亮起了一阵诡异的紫光。 紫光如电波霹雳，在她的头顶上“劈”开了一道小小的空间裂缝。 洛伦猛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她只觉得一阵恍惚之间，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颇为诡异的空间。 身周的空间仿佛紫色的毛玻璃一样，模糊不清。一道人影站在她的身前，隐约是个女子，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洛伦不由自主地前踏一步，却摸到了一面厚厚的“玻璃墙”，阻隔了她的脚步。那道人影站在玻璃墙的后面，似乎正在注视着她。 “这是……” 洛伦抚摸着自己面前的无形之墙，随着她的指尖，道道玄奥而复杂的紫黑色花纹不断亮起。 “这是魔网？” 洛伦惊讶地自言自语道。 “洛伦……” 女人的声音从墙的那一面传了过来。 “你是谁？”洛伦警惕地问道。 “我是魔网的使者。”女人幽幽地说道。 “你胡说。”洛伦冷哼了一声，“魔网是奥术帝国的遗产，是由奥术师们建立在虚空上的‘法则之网’。它是无意识的天地法则，怎么会有使者这种东西？” 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片大陆上，能够沟通魔网的，不只有你一个人。” “你是说……？”洛伦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们是奥术意志的真正继承人，是古奥术帝国的传承者。”女人轻声地说着，“魔网就是我们的凭依，也是我们的家园。” “穿过这面墙，来我这里。我会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洛伦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该怎么穿过这面墙？” “用你自己的力量。”女人抬起手来，指了指洛伦的手掌，“不要畏惧它，洛伦。你将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说着，女人的身后亮起了一道紫色的裂缝。她转过身去，朝着裂缝里走去。 “等等！”洛伦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以称呼我们……天堂之眼。” 女人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洛伦透过毛玻璃一样的墙壁，只看见她有着一头及腰的紫色长发，和妙曼动人的身姿。 紫光一闪，洛伦感觉自己猛地一坠。 她睁开了双眼，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无形之墙、什么人影。眼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花板。 她猛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处，“斜眼”一眨一眨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无辜”。 “不是梦。” 洛伦摇了摇头，呢喃着自言自语道，“那种感觉，和之前魔网联系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天堂之眼吗……” 洛伦看着自己的掌心，低声道，“用这只……祸乱的邪眼吗……” …… 安娜突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她斜倚着坐在马车旁，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摇摆不停。她紫色的长发也随之摆来摆去，柔顺而丝滑。 埃里克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匹好马，又搞来了一辆马车，一行六人沿着大路向帝京赶发。 埃里克、胡德和苏维尔骑着马，走在马车的前方，正互相交谈着什么。而缇娜赶着马车，见安娜醒了过来，回头冲她一笑。 天色正午，湛蓝的天空晴得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白云呈丝缕状，被风扯着掠过天穹，拉扯出一条长长的幕布。 清风吹拂在安娜的面颊上，撩起她紫色的头发。安娜眯着眼睛，看向了苏维尔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心底的安宁与祥和。 突然，安娜自嘲地笑了笑。她用手掌按住了自己的左胸，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似乎是听到了安娜的笑声，苏维尔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哟，醒啦。” 胡德轻佻地冲着苏维尔吹了个口哨，嬉笑着低声说道，“还不过去关怀关怀？” 苏维尔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谁知埃里克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说道：“嘿，我说，就这么点儿路程，你不上去表现表现，等到了帝都，人家可就走了。” “我说你们两个……”苏维尔无奈地叹气道，“起的什么哄啊。” “这叫无风不起浪。”胡德嬉笑着说道，“哥哥我可不是情场初哥，什么暧昧看不出来？自打从异梦虫的梦境里出来以后，你们两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都不大对了。你说，是不是瞧着人家什么秘密了？” “诶，人家可明说了。”胡德驱赶着胯下的马匹，与苏维尔并驾齐驱，矮着身子凑近了低声道，“就跟咱们顺这一路，等到了帝都，大家各走各的路。到时候，再想见她，我看也难了。” “还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 “就你话多。”苏维尔白了胡德一眼，无奈地说道，“这么话痨，你怎么当间谍的？” 胡德吹了个口哨，耸了耸肩，一副“哥自有手段的模样”。 “不过老弟，这姑娘你留神一点也好。”埃里克也把一颗光头凑得近了，小声说道，“我看她啊，神神秘秘的，背景很复杂。没搞清楚之前，老哥劝你不要动情。”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老哥’了……”苏维尔虚着眼睛，看了埃里克一眼，吐槽道。 埃里克嘿嘿一笑，和胡德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极有默契的猥琐，和臭味相投。 苏维尔摇了摇头，勒了勒手中的马鞭，将马匹步速放缓，与埃里克和胡德拉开了距离。 他来到了马车的旁边，看了一眼安娜。安娜也瞧了他一眼，两人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尴尬。 “你……睡得还好吗？” 苏维尔低声说道。话一出口，他就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心中暗恨：“狗屎一样的搭讪！” 苏维尔两世为人，都没有谈过半场恋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法师”。此时的他竟然有些拘谨。 安娜见状，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还好……”安娜点头，正要回答。 突然，从马车一旁的阴影处，猛地窜出了一个人影。 “小心！” 苏维尔一惊。电光石火之间，他一把揪住了安娜的手臂，把她往自己的马匹上一拉。 那道人影擦着安娜的身子掠了过去。这人影似乎并无恶意，也没有继续对苏维尔和安娜发起攻击。 苏维尔与安娜共乘一马，两人无暇多想，齐齐地朝着那道人影望去。 只见她蹲在马车边缘的扶手上，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握着一柄短刀，一副忍者打扮。她没有戴面罩，而是茫然地看着苏维尔等人，看相貌，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 一同乘坐马车的若琳一个翻身，跳下了马车，举起手枪指着女子的额头。 众人勒马停步，隐隐约约将女子围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苏维尔怀中抱着安娜，冷冷地问道。 “……” 女子茫然地看了看众人，突然恍然大悟，苦笑着说道，“你们别误会，我只是过路的……” “是你？！” 然而这时，胡德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只见他指着那名女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啊？你认识我？”女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莫名其妙地说道。 “你救过我的命，你忘了？”胡德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惊喜。 女子歪了歪头，表情有些天然呆。她突然明白了过来，一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哦，是你啊！那个‘一酒之恩’……” 然而，就在众人说话的功夫，一道电光陡然从远处射来，“唰”地一声击穿了女子所在的位置。 只见那女子身形一晃，如同水滴落入池塘一般，消失在了马车上的影子里面。 “阴影之力……”苏维尔皱了皱眉，心中一惊。 “回头我再来找你！”女人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树下，脚下踩着一片浓郁的阴影。 女人向胡德招了招手，笑着说了一句，身形一晃，再度消失。 几乎在女子消失的同时，一道电光再度射来，落在了马车的车板上。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第一道射来的电光，原来是一柄长剑，钉在了马车的木板上。剑身通体发白，隐隐还带着几丝电光。 第二道射来的电光，却是一个矮小的人影。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山羊胡子，竟然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他大约只有一米四五左右，单脚踩在长剑的剑柄上，近乎悬空站立。 “老夫乃是，来自东方联盟的忍者。” 老人环顾了一圈，对着看上去最像首领的埃里克点头道，“吾名十文字，奉命追讨忍者村的叛忍。” “如见叛忍行踪，请诸君务必如实相告。” 第114章 因 老人须发皆张，电弧环绕，如同神明。可是他实在太矮了，又佝偻着腰，大约只有一米四左右，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胡德看着老人，不由自主地眯了眯双眼。 “是他……” “在缇娜梦境里出现过的那个家伙……” 胡德看了一眼老人脚下踩着的那柄长剑。 “天丛云剑吗……三忍之一，十文字。” 他又若无其事地侧过头，看了一眼缇娜。 缇娜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她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老者十文字，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许的不对劲。 “你们是否看到了叛忍？” 十文字沉声问道，“女性，二十岁左右，忍者打扮……” “啊，不好意思老头儿。” 胡德突然大声说道，“我们没看见过。” 十文字眯了眯眼，注视着胡德。 “我们……是否见过？”十文字蹙眉问道。 胡德连连摇头：“不曾见过。” “可我总觉得你见过我。”十文字淡淡地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冷硬，“你的身上……有一点点刺鼻的‘敌意’。” 胡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埃里克见势不对，前跨一步，挡在了胡德的身前，大大咧咧地说道：“老先生，你先是射破了我们的马车，现在又质问我们什么莫名其妙的叛忍。” “没看到就是没看到……你还要我们给你编造线索吗？” 埃里克昂着下巴，硬怼了十文字一句。 十文字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埃里克，摇头道：“原来是你……我认识你，光荣军方的家伙。” “你跟赫萝那家伙一样……” “罢了。”十文字摇了摇头，双手负在背后，淡淡地说道，“原也不宜节外生枝。” 说罢，他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电光，连同他脚下的长剑一起，射向了远方。 “呼……” 十文字一走，埃里克率先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认识他？”苏维尔皱着眉头问道。 “你认识他？”埃里克没有回答苏维尔的问题，反倒是冲着胡德问道。 胡德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缇娜，终于没有擅自把缇娜的梦境说出来，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当初被军方送到忍者联盟里特训，虽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大人物，但还是多少知道一点。” 埃里克点了点头，沉声道：“三忍之一，东方联盟顶尖的史诗强者。我多少也有所耳闻。” “他脚底下踩着的那把长剑，就是忍者联盟的神器之一，天丛云剑。据说是把雷电属性的顶级兵刃，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他追着的那个女人，你认识？”苏维尔问胡德道。 “我认不认识你不知道吗。”胡德白了他一眼，“那姑娘就是曾经在香肉手下救过我一次的那个人。” “是她！”苏维尔恍然大悟，“难怪看着那么眼熟。” “十文字说，那女人是忍者联盟的叛忍。”埃里克皱了皱眉，疑惑地说道，“有什么叛忍，值得三忍之一的十文字亲自出手？” “她叫杂贺晴。” 缇娜突然开口说道，“是曾经三忍之一的‘五百部’。后来她杀了忍者大师，沟通了异种邪力，窃走了三神器之一的‘八尺琼勾玉’。” “有这么一回事？！”埃里克大惊道，“这情报我怎么都不知道？” “忍者联盟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我猜圣光大帝也未必知道。”缇娜摇了摇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埃里克突然觉得自己新收的这个“手下”颇有些神秘莫测。 缇娜沉声答道：“因为我来自忍者联盟的守护者家族，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这女人的缘故，死在了当代忍者大师的手上！” “原来如此。”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响起。 谁也没有发现，杂贺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众人的身后。她站在一片影子里面，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缇娜。 “原来是这样……”她轻声说道。 缇娜身上的肌肉明显紧绷了一下。她耸着肩、弓着背、眯着眼，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模样。 众人屏住了呼吸，看向了杂贺晴，不知道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杂贺晴摇了摇头，率先打破了沉默：“我首先想要澄清的一点是……上一任忍者大师并非死在我的手上。” “尽管他的确是死于阴影之力……嘛，算了，反正谁也不会信我。” 杂贺晴自言自语地说道，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家伙……是个二愣子吗。” 苏维尔看着杂贺晴的动作，暗自腹诽。 “第二……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杂贺晴注视着缇娜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逃离忍者联盟的时候，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处理好阴影教会的事……导致有许多兄弟都死在了月见里长川那家伙的大清洗之下。” “关于这件事，是我的责任……非常抱歉！” 说着，她竟然弯下腰，给缇娜深深地鞠了一躬。 缇娜愣了愣神。她抿着嘴唇，撇过头去，神情有些复杂：“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也没有原谅你的必要。” “无论如何，父亲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杂贺晴弯着腰，看着地面，表情微微一怔。 “追随你，是他的选择。”缇娜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表情黯淡地说道，“杀他的人也不是你……你不必跟我道歉。” “非常……对不起。” 杂贺晴弯着腰，真诚而沉重地说道。 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杂贺晴直起腰来。胡德见场面尴尬，率先出声岔开了话题：“你专门跑回来一趟，该不是就为了道歉吧？” 杂贺晴愣了愣神，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为了躲避十文字的追捕。他的雷电遁法太过迅速，我只能这样跟他绕圈子……” 正说着，杂贺晴突然眉头一皱。 “有人来了。”埃里克突然出声道。 “杀气很浓。”苏维尔点了点头。 “从哪儿？从哪儿？”几人中，感知属性最低的胡德来回摆头，连声问道。 “呵，真不愧是他啊……” 杂贺晴突然冷笑了一声，仰着头，看向了天上。 “在上面。” 埃里克沉声道。 只见一道金光，如同雷电霹雳一般，射破苍穹，从众人上方的天空处直直坠落了下来。 迎面劈在了杂贺晴的头顶上。 第115章 恩 金光霹雳，如同长龙。 这并非是比喻，在那不断扩散的电光中，竟真的隐约显露出一条金龙的身影。 它张大了嘴巴，从天而降，轰在了人群的中间。 “轰——！” 众人不由得眯上了眼睛，各施手段，纷纷躲避。 电光闪烁，尘土飞扬。 众人各自散开，再定睛看去，只见那辆马车已经被轰成了虚无。 “喂，你抱够了没有。” 安娜扭了扭身子，仰头看了身后的苏维尔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维尔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一把把安娜拽到了马上，便一直怀抱着她。等到金龙天降，苏维尔自然而然地搂着安娜跳在了一旁，此刻手臂依然紧紧地环在安娜腰间。 “哦……抱歉。” 苏维尔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放开了手。 安娜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脸颊上浮出了一抹淡淡的霞云。 苏维尔还未来得及回味这一抹红霞的含义，一旁埃里克已经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喂！来者何人？！” “你可知，你袭击的乃是光荣帝国在役大校，此举等同向帝国挑衅！” 电光散去，尘土平歇。 一道人影挺身而立，他身周的大地已然化作一圈焦土。 男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穿一身白袍，手持一杆一丈长的大枪，看上去极不协调。 大枪通体金黄，枪杆上隐隐有金龙浮雕，仍兀自闪烁着电光。枪尖上，一点金光透亮，耀眼夺目，好似一颗缩小了无数倍的太阳。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长枪，枪尖一点金黄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他扫视着眼前的众人，冷声道：“吾乃东方联盟忍者大师，此举为追讨我联盟叛忍。乃是私事，请诸位不要妄自插手！” “骚包成你这个样子，还有脸管自己叫忍者……”胡德被金光逼得眯起了双眼，嘴里仍兀自嘟囔道。 “月见里……长川！” 缇娜的双拳一紧。她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任凭金光在自己的视网膜上留下亮斑。 埃里克上前一步，拽了缇娜一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们无意阻挠你们追讨叛忍！”埃里克朗声答道，“不过，你们忍者联盟行事如此突然霸道，倒叫老子很是不爽啊！” 月见里长川眯着眼睛看了埃里克一眼，冷笑道：“好一个无意阻挠。” “既然无意阻挠……那就把身子让一让！” 说着，他一动手腕，枪尖处的光点射出了一道金光，直冲埃里克当胸而来。 “混蛋……” 埃里克没料到对方竟悍然出手，一时不敢硬接，侧过身子，躲开了这一记金光。 谁知他身后的阴影处，竟然躲着一个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杂贺晴究竟是何时躲在了埃里克的影子里面。 金光射来，杂贺晴显然也没有预料，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毫无防备之下，那道金光直直地射在了她的胸口处。 “铛——！” 一道青影凭空亮起，包裹住了杂贺晴的身躯，将金光挡在了青影之外。尽管如此，强大的冲击力还是把杂贺晴打得一个踉跄，嘴里吐出了一口暗血。 “八尺琼勾玉……” 月见里长川眯着眼睛，盯着杂贺晴身周的那道虚影，冷冷地说道，“叛忍没有资格使用我忍者联盟的传承神器！” “快快将它还来！” 月见里长川怒喝一声，长枪一挥，一道金光劈出。随着这道金光，月见里长川和金色大枪都好似化进了光芒中一样，朝着杂贺晴的方向劲射而去。 “哼！” 埃里克突然冷哼了一声。他不由分说地前踏一步，挡在了金光前进的路线上，猛地一拳挥出，砸在了金光之上。 “吼——！” 隐约之间，有龙吟响起。 埃里克一拳砸在了大枪的枪杆上，把月见里长川震得险些脱手。两人正面交锋一击，竟是未分胜负。 月见里长川后踏半步，稳住身形，冷冷地看向了埃里克：“今日你是非阻我不可了？！” 埃里克抽了抽嘴角，恶狠狠地说道：“你拦路袭击老子的车马，又一声不吭地偷袭老子，这笔账，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 “好叫你知道，就算你是什么狗屁忍者大师，也不能在我们光荣帝国的地盘上撒野！” 埃里克显然是动了真火。他怒视着月见里长川，大声呵斥道。 “好……好！” 月见里长川怒极反笑。他冷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仰着脖子，长啸一声。 他的啸声尖锐而刺耳，声波震荡，沿着平原传出好远。 骤然，一道电光从远方的地平线上亮起，朝着众人的方向激射而来。 “先把你打趴下……再跟你们圣光大帝好好解释吧！” 月见里长川一抖手中大枪，三米长的长枪稳稳平举，枪尖直指埃里克眉心。 “哈……我也有此意！” 埃里克咧着嘴，狂笑一声，舞着双拳，朝月见里长川扑了过去。 这边二人斗在一处不提。那一边，随着月见里长川一声尖啸，本来已经走远了的十文字陡然折返，化作电光，朝着众人激射而来。 眨眼间，一道电光已经掠在了众人眼前。杂贺晴捂着胸口，正在喘息之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正当她想要催动阴影之力，跃迁逃跑之时，十文字已然踩着飞剑，逼到了近前。 老人身周电光环绕，须发皆张，怒目而视，威势赫赫。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米。 然而，就在这时，两道人影突然一左一右，拦腰击在了这道电光上。 胡德手持一柄弯刀，斜地里杀出，劈向了十文字的头部。苏维尔手持一把冰剑，矮着身子，斜向上刺向了老人的腰间。 二人一个眼神都没打，一句话都没说，竟然默契十足地形成了夹击之势。 “哼……” 十文字冷哼了一声，身形骤停，电光回弹，躲过了二人的夹击。他这急速电光，竟然能够随心而动一般，急停急落，扭转方向，毫无滞碍，甚至无需缓冲。 苏维尔和胡德挡在了杂贺晴的身前。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咧嘴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胡德笑着问道。 “我看过你的梦，了解你的人，当然知道你会出手。”苏维尔理所当然地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 “我不知道你会出手。” 胡德反倒摇了摇头，咧嘴笑道，“不过，无论你出不出手，我总是要出手的。” “你们……” 杂贺晴愣住了，她看着二人的背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胡德扭过头来，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咧嘴一笑：“要报恩的嘛……小姑娘。” 杂贺晴愣了愣神。她又看向了苏维尔，递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维尔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谁让我跟他是队友呢。” “没办法嘛，不能不帮。” 第116章 杂贺晴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麻烦，我就不跟他做什么伙伴了。”苏维尔冲杂贺晴苦笑了一声，故作叹息状。 “少说废话。”胡德笑骂了一句，用下巴指了指十文字，“那老头足有史诗级，不好对付。” “想不到，你胡德也有吩咐别人‘少说废话’的那一天。” 两人斗了几句嘴，各自扭过头来，盯住了近前的十文字。 十文字双眼微眯，身上萦绕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也罢……” 长剑有灵，不必招引，自然而然地飞回到了老人的手中。他握住剑柄，将长剑抽出，一道道电光缠绕在长剑剑刃之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此剑名为‘天丛云剑’，乃是我忍者联盟三大传承神器之一。” 十文字看着眼前的二人，沉声道，“也好叫你们死个明白！” 胡德咧嘴一笑，不屑地说道：“你这老头，净说大话！” “我也正好检验检验我力量的增长……”苏维尔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下一秒，三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 十文字手中长剑横抹，带起一片电光，切向了胡德的脖颈。胡德举刀格挡，电光却顺着刀刃窜到了他的身上，把他电得浑身一震，手中长刀险些脱手。 然而这时，苏维尔前踏一步，手中长剑刺向了十文字面门。 十文字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不得不收手回防。电光火石之间，苏维尔连刺三剑，均被十文字一一格开。 胡德趁机也前踏半步，手中长刀劈向了十文字的头顶。 十文字手中长剑连连挥舞，宛若凭空炸开了一道惊雷。雷光闪烁，剑影乱舞，竟同时将苏维尔和胡德两人罩在了其中。 “轰！” 电光引动空气震荡，宛若真正的雷鸣一般。 苏维尔和胡德齐齐倒退两步，身上已然各自多了几道剑痕。 苏维尔只手臂上被切出了浅浅的一道伤口，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没有第一时间催动邪能修补。而胡德就要惨得多了，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竟被切割出了十几道伤痕，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已是满身鲜血淋漓。 “呼……”胡德喘着粗气，再看向十文字，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忌惮。 “你……还可以。”老人负剑而立，大大咧咧地打量着苏维尔，一副评价后辈的模样，“手脚还算利索，大概离史诗也不远了吧？” “你嘛……就不行了。”十文字看向了胡德，轻轻摇了摇头。 “呵……”胡德喘了两口粗气，突然扭过头来，冲着杂贺晴大声喊道，“还等什么，还不快跑？！” 杂贺晴微微一愣神。 “我们两个打不过他……”胡德冲杂贺晴摇了摇头。他快速地观察了一下战场，提娜和若琳战斗力低微，虽然已经在一旁持枪准备，但实则帮不上什么忙。而安娜…… 安娜正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女人……” 胡德苦笑了一声。他心里明白，虽然己方与忍者们看上去打得火热，其实各自都有顾忌。凭借着埃里克的身份，对面不会妄下杀手。可是一旦安娜或苏维尔的身份暴露，邪力展露，那事情就完全两样了。天知道对方会不会借此契机，索性痛下杀心。 不过知道归知道，眼见安娜一副“无辜”的模样，胡德的心里还是一阵不爽。 “赶紧走吧，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胡德摇了摇头，冲着杂贺晴大声说道，“说到底，是那个狗屁月见里先动的手，我们还有官司打呢……” “就算是还你一次！” 说着，他一挥手中弯刀，朝着十文字扑了过去。 “姑且拖你一阵……” 苏维尔也抱着同样的心思，绕着十文字游走缠斗。他敏捷极高，一时间，十文字竟也奈何不了他。 “光荣帝国的年轻人……已经这么强了吗。” 十文字心中暗凛，手上天丛云剑却不客气。电光夹杂着剑光，劈头盖脸地朝着苏维尔和胡德压去。 几招下来，两人已是破绽百出。 杂贺晴见状，咬了咬牙，冲着胡德抱了抱拳。她一拍脚下土地，阴影涌动，就要将她吞入其中。 然而就在这时，月见里长川突然一声冷喝：“想走？！” 突然之间，凭空一道无形波动亮起，仿佛被热浪扭曲了的空气，将杂贺晴的身影笼罩其中。 杂贺晴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脚下阴影一阵沸腾，却还是被压制了下去。 一道无形之光，就这么限制住了杂贺晴的阴影之力。 光柱的另一头，凭空闪现出了一面圆镜。接着，就像是从虚空中走出来了一般，掀开一道隐形的幕布，一个人影从幕布后面跨了出来，显出了身形。 来人身姿妙曼玲珑，眼见是个女子。脸上盖着一块黑布，看不清真容。 她手持一面圆镜，镜中亮起光柱，罩住了正要逃跑的杂贺晴。她的目光冰冷，直直地落在了杂贺晴的脸上，杀气凛然。 “四十八愿……八咫镜。” 杂贺晴眯着双眼，轻声说道，“真是声势浩大啊……为了抓我，整个忍者联盟都过来了。” “叛忍！” 四十八愿冷冷地盯着杂贺晴，沉声道，“交出八尺琼勾玉，乖乖跟我们回村子里接受审判吧！” “哈……审判？” 杂贺晴扭动了两下身子。她的身周，再度亮起了一道淡淡的青色虚影，抵御住了八咫镜的无形光柱。 “被你们这群脑子僵住的老古董？” 杂贺晴的脚下，阴影之力再度开始沸腾。她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伸手一捞，将两团阴影捞在了她的掌心。黑色的阴影凝固成锋利的匕首模样，隐隐闪烁着寒光。 “从魔网到阴影，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蠢货错失了多少抵御宇宙邪力的力量。” 杂贺晴眯着眼睛，寒声说道，“正确的先驱者，从来不该被愚蠢的旧时代审判！” 说着，她身形一晃，没有使用阴影跃迁，而是完全凭借着自己史诗级别的速度。 瞬间，出现在了十文字的身前。 “嗯？！” 十文字正与苏、胡二人缠斗，眼见身前黑影一晃，一道妙曼的身影已经逼在了他的近前。 杂贺晴双手匕首交叉，格挡住了十文字刺来的天丛云剑。她的身周青影凝聚，抵御住了天丛云剑的电光雷鸣。 趁着十文字愣神的功夫，她一击朝天登，踢在了十文字的下巴上，把他踢得倒飞了出去。 “你们两个，对付那个。” 杂贺晴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十八愿，吩咐道，“她没到史诗，打不过你们两个人。” 杂贺晴一脚登天，两腿竟劈成了一个“一”字。身子妙曼，颇有几分性感。看得胡德微微一愣。 “你不跑吗？”胡德愣了愣神，问道。 杂贺晴摇了摇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股莫名的，“二愣子被惹恼后无论如何要抡对面一顿王八拳”般的愤怒。 “先揍他们一顿，再跑。” 杂贺晴认真地说道。 第117章 王 “说真的，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感觉我的人生一片混乱。” 苏维尔一个翻身，跃到了四十八愿的身旁，与女忍者斗在一起。 胡德撤在苏维尔的身后，为苏维尔掠阵补招。苏维尔一边与女忍者交手，一边仍有余力撇过头来，对他吐槽道：“但凡有个计划，一定会横生变数。” “这得怪你命不好，怪不得我。” 胡德一刀将女忍者逼开，苏维尔踏步跟上，手中长剑化作漫天剑影，洒在对方的身前。四十八愿一手持着圆镜，一手持着匕首，勉强支撑，心中暗骂：“她哪里来的强援……这足有传奇高阶了吧！” 苏维尔“铛”地一剑劈在了四十八愿的匕首上，将她手中的匕首荡开。与此同时，踏步挥剑，双眼中隐隐有灰光闪过。 “死亡之力！” 四十八愿只觉得自己灵魂一阵波动，精神恍惚之下，敌方剑刃已经送到了脖颈前。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圆镜无人催动、自发护主，猛地窜到了四十八愿的身前。 “铛！” 苏维尔一剑点在了八咫镜上，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镜面毫无破损。 八咫镜骤然闪烁出一道剧烈的光芒，笼罩住了苏维尔的身影。苏维尔只觉得身周一阵炽热难耐，几乎要被生生炼化。他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这才撤离了八咫镜的攻击范围。 “没事吧？” 胡德见苏维尔捂着胸口，连喘粗气，不由得出声问道。 苏维尔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不过那镜子邪气得很，你多小心。” 胡德点了点头，警惕地看向了那面铜镜。 只见铜镜境身古朴，刻着雄浑难名的雕纹，显出一股难言的大气与磅礴。铜镜无风自动，漂浮在四十八愿的身前，散发出阵阵白光。 “这哪是什么忍者啊。” 苏维尔扭头看了看另外两处战场，十文字驱动雷霆飞剑，声势浩荡；月见里长川手中长枪舞动金光，隐隐有龙吟轰鸣。他不由得低声骂道：“这都快变成修真了。” “修真？”胡德愣了愣神。 苏维尔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低声道：“这女人身手比不上我，只是仗着神兵罢了。我们速战速决！” 说是低声，却也一字一句地传进了四十八愿的耳朵里面。她脸色红一阵紫一阵，咬紧牙关，显然是动了些火气。 她一脚踏地，朝着二人轻飘飘地“飞”了过来。 圆镜环绕女子身周，飘然而至，竟也有几分仙气。苏维尔微一晃神，对方的匕首已经递到了近前。 “不好，有精神攻击！” 苏维尔大吃一惊，冲着胡德大声喊道。 再看胡德，两眼迷离，恍然出神。 “我忍者联盟，有一大圣物，三大神器。” 四十八愿手中匕首快速地划出道道寒光，如同一张大网朝苏维尔罩来。苏维尔只觉得自己一时间行动迟缓，手脚跟不上意识，竟反被对方压制。 “圣物名为‘龙切’，由每一届忍者大师亲自掌管。” “三大神器分由伊贺、甲贺与杂贺三大家族保管。天丛云剑主掌雷电神威，八尺琼勾玉则是防身的至宝。” “至于这面八咫镜……” 四十八愿一面与苏维尔近身格斗，一面冷冷地说着。她长发飘飞，薄薄的黑色面纱下，隐约能看出是个貌美的女子。 “这面八咫镜，可以照杀邪物，定住空间。” 四十八愿一边说着，身周圆镜飘飞，转过镜面，朝着苏维尔的方向一照。 苏维尔只觉得浑身一阵炽热难耐，好似有烈焰从骨髓里面钻出，烧得他浑身皮开肉绽。可是低头看去，身上肌肤完好无损，哪里有半分燃烧的模样？ 苏维尔猛地往后一跃，冲着杂贺晴大声喊道：“喂，这破镜子克我！” 杂贺晴正与十文字疯狂搏杀。不同于月见里长川和埃里克、苏维尔和四十八愿，十文字面对杂贺晴，当真是一点也不留手，一柄雷霆长剑舞的是电光炸裂、银蛇舞动、宛若人间雷狱。而杂贺晴也不落下风，她仰仗着自己的阴影之力，在十文字的身周疯狂闪现，身影飘忽，相较于月见里三人，她才真有几分“忍者”的风采。 “这个你打不过，那个你也打不过，我也没辙！”杂贺晴见苏维尔手忙脚乱，却抽不出手来帮忙，只是无奈地喊道。 苏维尔摇了摇头，一边应付着四十八愿的攻击，一边连连后撤。二人交手十几招，却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一旁的胡德还没从第一波精神攻击里回过神来。 苏维尔侧目望去，只见若琳和缇娜正在协助埃里克，火力倾泻在舞着金龙的月见里长川身上，一时间显然也帮不了他。而安娜，正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无辜地看着他，二人视线对视，安娜甚至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准知道她伤不了我是吗……” 苏维尔内心苦笑。尽管两人没有对话，他却心中明悟了安娜的意思。 “苏维尔，你撑着点！” 倒是埃里克极讲义气，他被月见里长川缠着脱不开身，却仍关注着苏维尔的战况，大声冲他喊道，“我解决了这个家伙，就过去帮你！”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月见里长川怒声喝道，手中长枪舞出一片幻影，龙吟声声，罩住了埃里克的身形。他本来顾及埃里克的身份，不敢妄下狠手；甚至动起手来，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对方，反倒是自己这边畏手畏脚，反被对方抢着抡了几拳。怒气横生之余，月见里长川也不由得对光荣帝国升起了几分忌惮。 “不愧是明面上的大陆第一势力……连一个候补圣光大帝的大校，都能与我平起平坐。” 一边这样想着，月见里长川咬了咬牙，握紧枪杆，大声喊道：“碍事的小子……你小心了！” 他既不愿被对方压制，又不想失手伤了对方。矛盾之下，只好如此喊道。 埃里克愣了愣神，哈哈大笑道：“你尽管来吧！” “龙切——潜龙吟！” 月见里长川怒喝了一声，手中长枪挥出一片枪影，如同长江大河滔滔东去，如同银河瀑布跌落九天。大川之间，隐隐有一条金龙的身影，潜伏于河水之下，却闷声吟鸣，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嗷——” 眨眼间，枪影汇聚成的大川裹挟着金龙的身影，已然来到了埃里克的身前。 “来得好！” 埃里克大笑一声。他性格狂傲，本就喜好争斗。眼见这一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登时起了猎奇之心，心中狂喜之下，双拳也不再留手。 只见他两个硕大的拳头带起了阵阵狂风，如同两道陨石划破天穹一般，竟然硬生生摩擦着空气，擦出了道道火光。空气挤压之下，发出阵阵声爆，也是震耳欲聋，一时间竟与龙吟声不相上下。 “你也接我一招！” 埃里克狂笑着，双拳齐齐挥出，两道狂风带着火焰，朝着那片枪影击去。 两边皆是声势浩大，引得风云变色，眼见就要撞在一起。 突然，一道冷光骤然插进了二者当中。 那冷光来得极快，谁也没有看清它究竟从何而来。只见虚影一闪，已然夹进了两片异象的正中间。 竟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军刀。 刀身细长，刀柄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俨然就是一把普通的圣光帝国制式军刀。 然而刀身旋转着劈进二人中间，却一下子就止住了两人的攻击。 只见它从不知何处而来，“铛”地一声击在了月见里长川的枪影上。这一击，便从千万道金枪虚影当中，正正好好地打中了那条本体。月见里长川只觉得手中枪杆巨震，一时间握不住大枪，竟然被击得脱手而飞。 那柄军刀打飞了月见里长川的枪影，去势不减，“唰”地一下便来到了埃里克的拳头前。埃里克收拳不及，只好让开刀刃，一拳轰在了军刀的刀身上。 “轰！” 火光四散，飓风平息。埃里克双拳齐出，竟然没能动摇那军刀分毫。只见它稳稳地插进地下，既无光火，也无虚影，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军刀罢了。 月见里长川陡然色变。他捡起了地上的龙切金枪，连退数步，大声喊道：“是谁？！” 埃里克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变，情绪颇为复杂。他皱眉呢喃道：“是他？！” 这时，一道苍老的笑声从远方传来。 “呵……呵……呵……”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纷纷停下了争斗，寻声看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边缓步而来。 说是缓步，其实速度极快。初见时，不过是一道米粒大小的虚影；一眨眼，便有手掌大小，再一眨眼，竟已经离众人不足百米。这人背着手，好似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一般，但是一步却能迈出上千米，简直比杂贺晴的阴影跃迁还要快上几分。 几声笑的工夫，那人已经来到了众人身前。 只见他穿着一身军装，没有佩戴军衔，也没有过多的装饰，看上去朴素至极。来人约莫有五六十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甚至嘴唇上的两抹八字胡，也有了几分霜色。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却不见他的豪情与风采。老人国字大脸，浓眉星目，鼻梁高挺。梳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天庭宽阔饱满，只是抬头纹已经很深了。 他神态轻松，背着手，看着身前的众人。他的腰间挎着两把军刀，其中一把已然离鞘，只剩刀鞘还悬在腰间。 苏维尔看着那人，又看了一眼插在月见里和埃里克二人身前的军刀，不由得吞了一口吐沫，难掩震惊之色。 “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把军刀扔过来……却能不伤及任何一个人，正正好好地止住二人的进攻？！” “这得强到什么程度啊……”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苏维尔看着那位老人的身影，心中惊骇不已。 “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总要和和气气的，才最好嘛。”老人看着埃里克和月见里，眯了眯双眼，轻笑着说道，那模样就像赶来劝架的邻家老大爷，和善而从容。 埃里克看着老人，突然双脚并拢，冲着老人敬了个军礼。 “大帝！” 埃里克表情一肃，大声说道。 第118章 圣光大帝 “大帝？！” 苏维尔神情一悚，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旁，埃里克转过头来，冲着苏维尔使了个眼色。 “大帝！”若琳最先反应了过来，她站直了身子，笔直地敬了个军礼。 缇娜、胡德和苏维尔也纷纷反应了过来。他们的心中各自怀着震惊，却还是强压住了情绪，敬礼示意。 老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大帝……” 苏维尔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紧张地看着身旁的这位老者。他相貌普通，衣着普通，唯独身材还算结实。无论从哪里看上去，这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年近退休的老人。 然而在整个光荣帝国，甚至整个大陆，只有一个人配得上“大帝”这个称呼。 圣光大帝，罗多。 人类世界的究极战力，强者的顶点，世界舞台最中央的角色。 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用肉身之力撞开了“神明”境界的强者，历届军队领导者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人。 同时也是各个线索指向的那个人，隐隐约约的幕后黑手。 他就这么站在苏维尔的身前，随随便便地站着，身后既无万丈圣光，也无尸山血海，普通得就像一个过路的邻家老头。 罗多的目光从苏维尔众人的身上一一掠过，冲着埃里克微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兵？” 埃里克点了点头，大声道：“回大帝，这些都是我的兵，请大帝检阅！” 罗多满意地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不错嘛……你的兵，可以跟忍者联盟的三忍过招，素质很不错嘛，哈哈哈哈。” 一旁的月见里长川听得面色一黑。 罗多又转过头来，冲着月见里长川点头笑道：“你……就是忍者联盟新任的忍者大师？” 月见里长川微微躬身，向罗多行了一个礼。 按照“神圣盟约”，光荣帝国、铁石联盟和东方联盟平起平坐，并无高低。三方势力的领导者，圣光大帝、首席大魔导和帝姬，也是地位平等。 然而月见里长川隶属于东方联盟，比联盟首领的帝姬要矮上半个位子。因此在罗多面前，他也自然而然地矮了半个身位。 更何况，在这片大陆上，强者为尊。面对人类有史以来的最战士，月见里长川再怎么傲气，也不敢造次。 “你上任的时候，我还专门给帝姬写了一封书信，表示祝贺。”罗多微微眯眼，做回忆状，摇头叹息道，“你师父去世得太突然了。想当初，在混沌战场上，我还曾与他并肩面对过混沌军势的军团首领……想不到他竟然比我先去一步。” 言语之间，老气横秋，无意间便压了月见里长川一头。 月见里长川心知对方有心护短，大概是要维护一下自己麾下的大校埃里克。他心中倒不计较那些，只是眼珠一转，指着杂贺晴大声道：“大帝，师父的死，我相信您作为他的老战友，一定和我们一样痛心。” “如今，杀师仇人就在眼前，请大帝助晚辈一臂之力，将这个叛忍捉拿归案！” 言语一出，杀机四起。 罗多微微眯了眯双眼，看向了身侧的杂贺晴：“哦？” “此事……我倒却也曾听帝姬说起过。” “你就是……杂贺晴？” 杂贺晴被罗多轻轻这么一瞥，竟有一种耗子被猫盯上的感觉。她身子微微一颤，不敢说话。 罗多摇了摇头，眼神中颇有深意。罗多不再去看她，反而扭过头去，冲着埃里克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事，跟忍者大师起了冲突？” “回大帝的话！”埃里克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杀了我的马，毁了我的马车，又一句话不说，冲我动手。我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在我圣光帝国的国土上，没人能对一个帝国军人如此行事！” 罗多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月见里长川面露急色。他不在乎罗多拉偏架，一心只想要将杂贺晴捉拿当场。可是罗多不比埃里克，饶是他有圣器在手、两忍傍身，也不敢无视圣光大帝，骤然发难。 罗多就这么站在那里，刀都没有出鞘，几方打生打死、血海深仇的史诗强者们，竟然无一敢轻举妄动。 这就是光荣帝国第一强者的神威。 “此事说来……倒也有几分蹊跷。”罗多沉吟了一下，冲着月见里长川说道，“你给帝姬递上去的材料说，这位杂贺晴沟通异种邪力。不过，帝姬却私下里对我说，那股力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究竟是不是邪力……还要大陆上的几位高层评价一番才好。” 月见里长川听言，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不过，这说起来到底是你们忍者联盟的私事。”罗多见月见里长川表情不善，清咳了一声，笑着说道，“不如，诸君请随我一起回一趟帝京，再把帝姬、大魔导一起请来，有什么恩怨，也好细细分说……” “大人！”月见里长川前踏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您要邀帝姬、大魔导大人一起品鉴异种邪力，我并无意见。” “不过，此人的异种邪力诡异莫测，能够穿梭空间。为防此贼逃脱，还请大帝先行出手，将此贼擒下！” 月见里长川紧了紧手中的枪杆，挑着下巴说道：“若是大帝碍于门户之别，不愿插手我方私事，还请稍稍让开道路，由晚辈亲自动手，拿下此贼！” “哦？”此言一出，罗多不由得眯了眯双眼。他被月见里长川的狂气与锋锐逗得一乐，摇头笑道：“你这小子……”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异种邪力诡异莫测，确实应该小心。”说着，罗多瞥了杂贺晴一眼，声音低沉，“不要让她‘逃’了才是。” “逃”字重读，圣光大帝一瞥之下，眼神中似乎暗含深意。 杂贺晴瞳孔微缩，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了头去。 下一秒，她脚下的阴影突然开始沸腾。 “大帝！”月见里长川尽管一直在和罗多打着机锋，却时刻没有放松对杂贺晴的监视。眼见她似有异动，不由得焦急地大喝了一声，手中长枪一横，一点金光在枪尖上凝聚。 “哼！” 罗多冷哼了一身，前踏一步，“还真能让你跑了不成？！” 他这一步，挡在了月见里长川的身前，使得月见里长川不便出手。罗多没有拔刀，只是伸出了手掌，朝着杂贺晴的方向抓去。 这一掌，天地陡然变色。 在众人的视角里，本来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暗了下来，狂风鼓动，惊雷乍起。在罗多的身后，似有千军齐喝、万马嘶鸣，金戈交击，腥风血雨。 苏维尔恍惚之间，似乎能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罗多一掌朝着杂贺晴的头顶上按去。 此时，阴影已经吞噬了杂贺晴大半个身子。 她两眼一瞪，眉心处一道青光闪过。 “唰！” 一颗勾玉在她的眉心处浮现了出来。青光闪动，构成了一张厚厚的光幕，挡在了她和罗多的中间。 罗多手掌被光幕阻隔了片刻，一时间竟不能寸进。 “哼！” 罗多再次发出了一声冷哼。他五指微动，用力一捏，好似活生生拽住了那片光幕一般。怪力之下，光幕应声而碎。 “哗啦！” 如同虚空中打破了一面镜子一样，青光破裂，消失于无。 然而光幕后面，哪里还有杂贺晴的影子？ “这！” 月见里长川两眼一瞪，面露惊容。 “跑了？！” 埃里克也是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说道。 “竟然有人从圣光大帝的眼皮底下跑了？！”苏维尔心中暗自震撼。尽管他也能使用那所谓的“异种邪力”、阴影之力，也了解这种力量在空间移动上的诡异。但是罗多那一掌，引魂摄魄，引得众人出现了幻觉，俨然是有伤及灵魂的效果。杂贺晴竟然就这么跑了——这让苏维尔倍觉荒谬。 他看向了罗多。只见他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不对。”苏维尔突然直觉不对，“是罗多托大了？” “还是他故作托大……想要趁机放走杂贺晴？” 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罗多突然摇了摇头，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异种邪力，果然名不虚传。” “你居然就这么让她跑了？！” 月见里长川猛地前踏一步。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圣光大帝，眼睛里窜出道道怒火。 “你居然就这么让她跑了？！！！” 月见里长川手中长枪金芒闪烁，他瞪着罗多，怒声问道。 罗多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这人身上怀着你们三神器之一的八尺琼勾玉……”罗多冷声说道，“这个情报我不知晓，因此脱手。” “你！”月见里长川被罗多噎得一怔。 “大人！” 十文字赶忙上前了一步。他拉住了月见里长川的衣襟，低声劝道：“大人……冷静啊！” 月见里长川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收了龙切大枪，熄了枪尖的金光。 罗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压得忍者众人不敢多言。 月见里长川冲罗多抱拳行礼，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语气生硬地说道：“此事，晚辈会向帝姬大人如实禀告。” “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罗多的反应，一甩袖子，抽身离去。 十文字和四十八愿各自对罗多抱拳行礼，跟随着月见里长川，一同离去。 “嘁。” 埃里克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摇了摇头，“什么忍者大师，我看也不过如此。” 罗多看着月见里长川的背影，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摇头道：“也不要这么说。他毕竟年纪还小，行事作风上有些乖张傲气，也可以理解。” “不过……三神器之一的八尺琼勾玉失窃。这么大的事，也亏他能瞒得住。” 说着，罗多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埃里克一阵，微笑着说道：“多日不见，小子身手见长啊。竟然能跟东方联盟的忍者大师正面过招……传出去，给我们军方大大地增光！” “哈哈哈哈！”埃里克哈哈大笑，露出了得意的神采。 罗多又把目光洒向了苏维尔等人。他一一打量，看到安娜的时候，却眯起了双眼。 “你新招的这些手下……也很不错啊。” 罗多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光彩。 第119章 突然出手和……预言之梦 埃里克自知苏维尔和安娜的身份，心里不由得一紧。 “老头子和我一样，是个战士……”埃里克心中暗暗打鼓，“不是圣光牧师或者魔导师什么的，应该看不出来。” “苏维尔有死亡神力傍身，很难被一眼看出是不死族……可是安娜……” 这样想着，埃里克微微挪动了一下步伐，挡在了苏维尔的身前，面色不改，笑着说道：“都是我从战场上挑选出来的好兵。” 罗多点了点头：“你所在的西方军团，要同时面对混沌军势和不死天灾两大势力，是我们圣光帝国战斗力最彪悍的军团。你能从那片混沌战场上活下来，并且组建了自己的班底……依我看，下一任圣光大帝的位子，你最有希望。” 埃里克打了个哈哈，摸着后脑勺，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大帝您还年轻着呢，下一任圣光大帝什么的，言之过早啊，哈哈哈哈。” 罗多大笑着摇了摇头：“不年轻啦，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最近腿脚也有些不大利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氛围和谐，果真如一对老上司与好下属一般。 只是苏维尔和胡德等人站在一旁，提心吊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说起来，你来的路上，似乎发现了几只‘小虫子’？” 说着说着，罗多话题一转，询问道。 埃里克微微一愣，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是的，大帝。在落金镇和崖山城，我们偶然发现了死灵法师的踪迹。两波不死狂潮将这两处地方化作了白地……” “死灵法师啊。”罗多点了点头，微微眯起了双眼，“这些从猎巫时代苟延残喘下来的家伙……居然依然活跃在帝国境内吗。” “这几天，我趁着‘尖峰议会’的准备间隙，打了个盹，带着夫人去西部行省观光、钓鱼。听说了此事，我差点提着刀亲自赶过去。听人说，你已经先行处理了，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也在左近？”埃里克微微一愣神。 罗多哈哈一笑：“是啊，就在附近的城镇落脚。” 提及夫人，罗多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身上那股肃杀威严之气荡然无存，俨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年近退休的邻家老头：“这两年战事放缓，难得我也有时间陪一陪家人。哈哈哈哈哈。” 埃里克笑着说道：“趁着这次尖峰议会，大家回京述职，您也有机会跟格尔伊聚上一聚。那家伙，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哈。”罗多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着说道，“千年血战未尽，天下依旧未平。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也要投身戎马，为国效忠。不能回家，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说着，罗多两眼微眯，语气突然转冷：“为国羽翼，护卫众生，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退休之前，我也想好好清扫一下这片土地……争取能打退一两个邪力，也在历史上刻下一笔。” 埃里克点头道：“大帝雄才大略，真叫属下敬仰。” 罗多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埃里克的身后：“那一位……也是你的手下？” 埃里克回过头去，只见罗多目光所在，正是站在一旁的安娜。 众人心头一紧。 “啊……她……”埃里克心脏狂跳，暗道不好。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打着哈哈，正想要编织说辞。 突然，安娜张嘴说道：“我不是。”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她。 安娜冷冷地看着罗多，不卑不亢，表情中无一丝谄媚或胆怯：“我只是借他们的马车，和他们同路的。” “哦，是这样。”罗多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埃里克紧张地附和道：“她是……我在战场上结识的朋友。正好大家顺路，我们就同行一段……” “原来如此。” 罗多点了点头，他的右手抚上腰间的刀柄。 苏维尔眼神一凛。 “自从祸乱先知之后……祸乱之源，的确是比另外两大邪力势弱了不少。” 罗多缓缓地把刀抽出刀鞘，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的声音有几分苍老，语气平和，听上去就像是隔壁老头在聊些家长里短。 “能在圣光帝国的国土上看见祸乱生物的痕迹……还真是稀奇啊。哈哈哈。” 罗多笑了几声，刀尖离鞘。 杀气溢出。 瞬间，安娜的背后陡然出现了一道紫色的空间裂缝。 她竟然先罗多一步动手。 只见她的身上，紫色鳞片迅速层层冒起，构成了一副坚实的甲胄。一双钢铁羽翼护在身前，变成了一面坚实的盾牌。 安娜身子向后一仰，往空间裂缝里面倒去。 “想跑？” 罗多轻笑一声，前踏一步，手中军刀递出。 “唰！” 十几米的距离，瞬间便至。罗多闪至安娜的身前，一刀刺出，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将安娜的钢铁羽翼斩开了一个大口子。 “啊——！” 安娜尖叫一声，紫色的电光骤然炸响，道道空间裂缝交织在她的身周。 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还手的意思，一心只想着逃离。 罗多一刀刺出，斩破了安娜的钢铁羽翼，同时砍裂了她身上的紫黑色外壳。安娜被当胸划了一刀，鲜血喷出，洒了罗多一脸。 罗多面无表情，目光冷峻，抬刀又刺。 突然，一道人影扑在了罗多的身前。 那人手持一柄冰晶长剑，斜地里杀出，一剑点在了罗多的刀身上，将罗多的军刀打得微微偏离。 “铛！” 刀光射落，斩在了安娜的肩头，甲胄破开，伤口深可见骨。 苏维尔挡在了安娜的身前，由于格挡了罗多的一刀，被撞得倒飞出去，撞在了安娜的身上，二人一起向紫色裂缝里面跌去。 罗多双眼微眯。他抬起军刀，正欲再斩一刀，却仿佛迟疑了一下，这一刀终于还是没有挥出。 苏维尔和安娜二人卷进空间裂缝，电光一闪，已是形影无踪，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埃里克等人甚至还没从罗多悍然出手的震撼里回过神来。 “大帝……” 埃里克不自在地踏前半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罗多挥了挥手。他归刀入鞘，看向了埃里克，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回帝京再说吧。” 罗多眯着眼睛，呵呵地笑着，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杀机。 …… 与此同时，在帝京。 侍女端着托盘，推了推眼前的木门。 门把手纹丝未动。 侍女叹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唤道：“小姐，小姐？” “洛伦小姐？该吃午饭了……小姐？” 侍女喊了几声，门那边一丝动静也无。 侍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再大声呼唤两句，突然背后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她还是不肯出来吗？” 侍女吓了一跳，手中托盘跌落，一盘子的吃食、饮品眼见就要摔在地上。却见虚影一晃，托盘已然被身后的男人稳稳接在了手中。 “老爷！”侍女惊呼了一声，赶忙俯身下跪。 来者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一身灰白色的贵族服饰，颜色质朴，并不显奢华。只是从质地和针脚上隐约能够瞧出品类不凡。 他样貌端正，微微有些老相。宽额头、高鼻梁、厚嘴唇，眼角挂着几分浅浅的皱纹，神态不怒自威。 男人挥了挥手，止住了侍女的动作，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去。 “我是要她在这院子里避避风头，又不是把她囚禁起来。”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反倒把自己关进这个屋子里面，这算怎么回事？” 侍女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不敢搭话。 男人上前一步，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洛伦，洛伦？” “爸爸来看你来了……你开开门好不好？洛伦？” 门后仍是毫无动静。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他把耳朵凑得近了些，似乎想要听一听屋内的声音。 突然，他脸色一变。 男人快速地握住了门把手，扭动了几下，门把手纹丝未动。他索性肩头一沉，猛地撞在了木门上。 “砰！” 大门应声而开。 “洛伦！” 男人冲进了屋内，焦急地喊道。 只见窗户紧锁，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内摆设干净而精致。 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洛伦！！” 床头上，一道紫色电光正在缓缓消散，恰巧落进了男人的眼中。 他赶忙向前走了几步，伸手一抓。电光却已经遁于虚无。 “唉！” 男人急得跺了跺脚，一拍自己的大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 苏维尔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熟悉的失重感，熟悉的“双脚重新踏回大地”的感受。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梦啊。” 眼前，是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被白雾阻断，回首望去，只见一片雾霭茫茫，看不清身在何处。 索伊就坐在小路旁的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看着苏维尔。 她身穿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的aj鞋，上身则是一件灰色的高领线衣。衬托着她的玲珑身材，颇有几分俏皮可爱。 “你这是什么打扮……” 苏维尔上下打量了一下索伊，无奈地说道。 “不好看吗？”索伊低头瞧了瞧自己，笑嘻嘻地说道，“我根据你梦境里‘那个世界’的审美来设计的啊。” 苏维尔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又有什么事找我？” “哇，你这个没良心的！”索伊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指着苏维尔说道，“有了冰山而性感的祸乱小姐姐，就忘记了自己梦境里的随身系统了吗？” “谁是‘冰山而性感的祸乱小姐姐’啊……” 苏维尔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索伊经历过他的梦境之后，说话言谈就越来越接近他前世的风格。性格也渐渐变得调皮了起来，似乎是混得熟了，逐渐解放起了自己。 索伊嘻嘻一笑，冲苏维尔吐了吐舌头。 “上次吃掉那个‘大家伙’，你还没进来好好看看系统面板呢。”索伊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石头，笑着说道，“那可是一个大~经验包啊！” 苏维尔知道，她说的是崖山城的查泰莱伯爵。吞噬掉那团巨大的灵魂源质之后，苏维尔的死神之力获得了长足的增长，自身的境界也已经来到了传奇高阶。 他冲索伊点了点头，朝着那块大石头上望去。 第120章 诸神的迷辛 索伊跃下了那块巨石，露出了被她双腿挡住的石刻。 姓名：苏维尔 种族：不死族 （种族修正：物质全属性-3，精神全属性-5。） 神性生物（死亡神格，死亡神性） （神性生物修正：全属性+10） 力量：25（-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敏捷：27（-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2召唤物加成） 体质：22（-3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格修正） 智力：25（-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魅力：29（-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2召唤物加成） 感知：27（-5不死族种族修正，+10死亡神性修正） 声望值：20+1（从天灾的一瞥） （你已经开始在舞台的中央崭露头角，有些大人物已经注意到了你的身影。他们对你的评价是：一个看上去很靠谱的马仔。） 评价：传奇高阶。 （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苏维尔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属性感到十分满意。 比起邪能、阴影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系统”果然更喜欢苏维尔吞噬和死亡有关的力量。而埃里克，这个把自己转换成“亚天灾”的家伙，无疑给苏维尔送上了一份大礼。 以他现在的面板属性，再加上种种诡异的能力，即便是在传奇高阶里面，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索伊跳到苏维尔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笑着说道：“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苏维尔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但随即，苏维尔又皱起了眉头。他出声问道：“上一次形势匆忙，我没来得及细问……你说这份传承来自于‘死神耶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提及那个名字，索伊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 “对于诸神时代……你了解多少？”索伊出声问道。 “我只知道，这个时代在远古黑暗时代之后，奥术帝国之前，是人类最为辉煌的一个时代。”苏维尔皱眉道，“在这个时代里诞生出了数十位神明，每一个都有如今所谓的‘神级’实力……” “没那么夸张。”索伊摇了摇头道，“如果按照你们现在的标准，当年的神明中，真正有神级实力的也没几位。起码当初的我就没有。” “当年的神明，更多的是依仗信仰之力，借助神国来封神。”说着，索伊又是摇了摇头，“不过这些事情离你还远。你要想封神，起码得到史诗高阶，至少一项属性突破四十点才行。” 苏维尔愣了愣神：“换句话说……我将来也有封神的可能？” “这就是这个系统存在的意义啊。”索伊理所当然地说道。 “‘诸神黄昏’一战之后，宇宙邪力趁虚而入。名为‘天灾’的家伙击杀了我曾经的主人——死神耶格，并且窃取了他的权柄，主宰了这世间关于死亡的秩序。”索伊沉声说道，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耶格的神格与神性跌落世间，散成无数碎片。曾经诸神中最强大、也最神秘的死亡神系，也因此彻底陨落。” “而你的使命——这个系统的使命，就是收集这些残破的死神之力，重塑死亡与终结的秩序。” 索伊看着苏维尔，认真地说道： “生命与创造，死亡与终结，元素、能量和运动，时间、空间与因果。这是宇宙中最基本的四种力量，分别孕育诞生出了四位最初的古神。” “这四位古神比诸神时代更要早上百万年，在人类诞生之前，甚至在精灵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个宇宙之中。他们掌管着这个世界的秩序，维持着整个宇宙的和平与稳定。” “然而，宇宙邪力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均衡。”索伊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首先是第一次混沌军团的入侵。他们杀掉了主宰生命与创造的古神，彻底毁灭了生命的秩序。尽管耶格和其他两位主神联手打退了混沌军势，世界，却也因此进入了黑暗之中。” “远古黑暗时代……”苏维尔若有所悟，他呢喃着说道，“上古邪物？” “没错。”索伊点了点头，“上古邪物，就是生命秩序被污染后的产物。正如现在的‘不死族’一样。” “在漫长的远古黑暗时代中，三位幸存的主神想尽一切办法，却仍然不能重塑生命的秩序。大地被邪物占据，精灵族退居地下，有些甚至退化成了丑陋的地精一族。” “直到人类的出现。” “弱小的人类出现在那片混乱的大地上。他们懂得团结，懂得汇聚弱小的力量，凝聚成强大的‘信仰之力’。” “‘神明’这个概念，也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三位古神喜出望外。他们引导着最初的‘神明’，将他们的信仰之力和各自的秩序领域结合在了一起，重塑了这个世界的面貌。” “主宰元素、能量和运动的古神构建了‘魔法’的神系，而我的主人耶格，则构建了强大而神秘的‘死亡’神系。不仅如此，几位主神还在诸神中挑选出了最强大、也最为纯净的神明，让他继承了生命之神的位置，维护生命的秩序。” “大地因此进入了黄金的‘诸神时代’。” “可是最终，诸神却自我腐朽，并且步入了黄昏。”苏维尔沉声说道，“在与奥术帝国的争斗中，他们和曾经辉煌一时的奥术帝国一起陨落……几大宇宙邪力这才趁虚而入。” 索伊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关于奥术帝国的迷辛，我知道的不多。这是魔法神系的最高机密，和曾经的魔法女士、甚至和元素主神的堕落有关。”索伊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但是死亡神系的陨落，却完全是不死天灾一个人的关系。” “诸神黄昏之后，奥术帝国彻底毁灭，连同他们的最大野心、也是最高遗产——‘魔网’，一同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随后的一段时间，残存的诸神修生养息，企图再度重新掌管这个宇宙。”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另一个辉煌的时代，反而等来了趁虚而入的几大邪力。” “这一次，不是一个……而是三个。足足有三个宇宙邪力一同入侵了这个宇宙。” “那一战，诸神陨落，时光与命运之神隐匿踪迹。掌管死亡与终结的古神耶格，也死在了不死天灾的手下……” “随后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千年血战，人类几乎灭绝。高维生物‘圣光’降临，圣光帝国崛起，人类划分为三大势力。” “祸乱先知拖住了祸乱之源，圣光天幕阻挡住了不死天灾的扩张。人类和邪力僵持不下，如是千年。”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秩序的失衡！” 索伊一把抓住了苏维尔的肩膀，表情严肃，沉声说道，“而你的使命——这个系统的使命，就是重新塑造死亡神系，将死亡的权柄，从那个混乱的大漩涡手里夺回来！” “你将站立于九天之上，就像曾经诸神选择将太阳神捧上生命之神的位子一样。” “你将成为新的死亡与终结的主宰，你将平息这场持续了上千年的混乱，让生者的世界归于平静，让徘徊在大地上的死者得以安息。” “这，就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 苏维尔被索伊说得一阵愣神。良久，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问道：“这信息量实在太多……我首先有两个问题要问。” “第一个，为什么是我？” “第二个……你为什么选择在现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索伊松开了苏维尔的肩膀。她后退了半步，打量了一下苏维尔，笑着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得多。” “首先，不是我选择了你，是系统选择了你。”索伊沉声道，“换句话说，是创造了这个系统的时光与命运之神，选择了从另一个世界漂流而来的你。” “时光与……命运之神？”苏维尔愣了愣神。 “没错。”索伊点头道，“在耶格死后，死亡神系的诸神也纷纷陨落。那时节，那位即便是在古神之中也最为古老、最为神秘的古神找了我，同时带给了我一团死亡之力的残渣。” “他告诉我，这是火种，是将来复兴这个世界、重塑一切秩序的火种。” “他要我守护这团火种，在他力量的加持下，永恒地漂流，直到寻找到命中注定的‘继承者’。” “我就是……那名继承者？”苏维尔愣神道。 索伊点了点头：“没错。” “理由呢？”苏维尔晃了晃脑袋，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也不是谦虚，我一个……怎么就……” “我不知道。”索伊摇了摇头，“这是时光与命运之神的旨意。他的力量浩瀚莫测，并且是最为诡异的因果领域，即便是我，也难以揣摩他的心意。” “好吧……”苏维尔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爽朗地一笑，“既然你们钦定我做救世主，我也没什么好推辞的。” “反正无论如何，穿越到这里，变成了一个不死族。那么不死天灾总归是我命中注定的宿敌。” 索伊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这些。” “第一，你刚才也说过了，不死天灾是我们最大的宿敌。那么过早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下，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索伊沉声说道：“当感知属性到达‘神级’以后，这世界上每一个提及你名字的凡人，都会触动你的感知……这也是将来你构建神国和信仰的核心机制。” “因此，在你尚还弱小的时候，妄自提及这些事情，很有可能会被不死天灾的感知捕捉到，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与危险。”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索伊注视着苏维尔的双眼，认真地说道，“你决定跟随着那个埃里克一起，去往圣光帝国的帝都，对不对？” 苏维尔点了点头：“这和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吗？” “呵，这些年来，尽管我依附于系统之上，不停地漂流。但是借助我残存的神力，对于这个世界……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 索伊看着苏维尔，两眼放光：“在帝都里面，有着对你我来说，最珍贵不过的宝藏。” “那些……诸神之力的碎片！” 第121章 天堂之眼 苏维尔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并不是自己视力的问题。 天色已经黑了。 他躺在一片丛林里面，树杈支撑着他的身体。 苏维尔左右望了望，微微皱了皱眉。 只见他的脚边，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说“新鲜”，是因为血液尚红，仍在流淌。尸体约莫有二十岁上下，是个贵族青年，衣着奢华。 血痕一直从丛林外面延伸进来。这人似乎是受了致命伤，慌忙逃窜，却没跑几步，就横死当场。 穿过纷繁茂盛的枝叶，苏维尔朝着丛林外面望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的穿着军装，有的则穿着形式奇异的灰色长袍。 另有四五个人站在一旁，擦拭着自己武器上的鲜血。另一边，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树上。 “是她？” 苏维尔朝那女人脸上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女人，竟然正是洛伦。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这里到底是哪里？” 苏维尔摇了摇头，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空地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紫光。 电光撕裂了空间，一道妙曼的身影从裂缝里跌落了出来。紫色的长发上沾染着鲜血，显得狼狈不堪。 赫然正是安娜。 安娜“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用手掌捂着自己的胸膛，只见她的胸膛上，赫然有着一道狰狞的刀口，几乎要将她开膛破肚。 “安娜！” 苏维尔一惊。 “安娜！”这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只见一旁擦拭着兵器的四五人中，貌似领头的一人猛地站了起来。他约莫有二十多岁，相貌英俊，仪表堂堂。 这人似乎与安娜熟识。眼见安娜从空间裂缝里跌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冲到了安娜的身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男人扶着安娜站了起来，表情焦急，语气关切。 安娜微微皱了皱眉。她挥了挥手肘，挣脱了男人的手臂，冷冷地问道：“现在几点？” 男人愣了愣神，回答道：“刚入夜没多久。怎么了？” “空间跃迁出了差错。”安娜皱眉道，“从罗多手下逃走的时候分明还是正午。我在空间乱流里漂流了足足有半天之久吗……” “哼……不愧是圣光大帝。” 安娜捂着自己的胸口，又接连咳了几口鲜血。她胸前的刀伤从锁骨延伸至小腹，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你遇见了罗多？！”那男人惊呼道，“你们竟然还动手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上碰见的罢了。”安娜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她站直了身子，紫色的鳞片缓慢地覆盖上了她的伤口，止住了她的血液。 “我送你回去吧。”男人扶住了安娜的肩膀，关切地说道。 安娜又是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男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摇头道：“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回去。” “你伤得这么重，哪还顾得上什么任务……”男人急道。 安娜将他的手腕推开，从男人的身边走过，冷冷地说道：“这点小伤，几天也就愈合了。” 说着，她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眉头紧锁。 “苏维尔不在……” 安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苏维尔挡在她的身前的那一幕，心中有些担忧。 “那家伙，明明和我一起进了空间裂缝……他被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安娜暗自思索着，突然出声问道：“你们看见过一个男人吗，在这附近，和我一样从空间裂缝里跌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安娜沉吟了一下，摇头不再细想。她环顾四周，皱眉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和安娜搭话的男人闻言，快步走到了安娜身边，指着被捆在树上的洛伦说道：“是她！” “这女人突然闯进了我们的秘密营地。在她之后，军部的‘守夜人’尾随而来！我们损失了几个兄弟，但也把那些该死的守夜人全部歼灭……” “守夜人……”安娜点了点头。她走到洛伦的身边，打量了一下洛伦，突然有些惊诧地说道：“是你？” 洛伦本来低着头、耷拉着眉眼，听闻安娜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是你？！”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你们认识？”男人走到安娜的身后，出声询问道。 安娜没有回答他，反而蹙眉思索了一阵，自嘲地笑了笑：“啊，是了，应该是你。” 她看了一眼洛伦的右手，自言自语道：“难怪在魔网里和你见面的时候，总有一种熟悉感。原来是你身上的祸乱之力……” “安娜，这女人把守夜人引了过来。”男人低声说道，“我们要不要把她杀了？” 安娜莫名其妙地看了男人一眼，嗤笑了一声：“导师为什么会选你来做这次任务的负责人。”语气里暗含着一丝嘲讽。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不是她把守夜人引过来……是有人派了守夜人找她。”安娜看着眼前的洛伦，缓缓地说道，“蓝焰贵族的长公主从家里偷偷跑出来了……有几个守夜人追着，也很正常。” 洛伦皱了皱眉，仍有几分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是那个一直在魔网里和我通话的人？” “怎么，不能相信？”安娜挑了挑眉毛，昂着下巴说道，“一个祸乱生物，居然也能够沟通奥术帝国的遗产——魔网？” 洛伦摇了摇头。 “把她松开吧。”安娜对着身后的男人吩咐道，“她也是被魔网选中的家伙，是来寻找组织和伙伴的。” “她？”男人有些诧异地说道，“一个光荣帝国的大贵族？” 安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今天是不是你们吸收新人的日子？” “是这样没错。”男人点了点头，“这女人刚才也这么辩解过了。不过我怀疑她是军部的间谍，佯装新人，企图打入我们的内部……” “不用怀疑了。”安娜摇了摇头，“她是我挑选来的。” “在荒芜之地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看出来。” 洛伦盯着安娜的背影，低声说道。 “哼……我也没有。” 安娜轻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 场中除了安娜和洛伦，大约只有四五个人的样子。苏维尔躲在丛林里面，一时间看不真切。有几个人上前给洛伦松了绑，他们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压得极低，苏维尔听不清楚。 他的心里开始活泛了起来。 “魔网……索伊也提到过这个词。似乎和奥术帝国有关。” “看来，安娜所在的那个‘神秘组织’，就和这个‘魔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洛伦曾经和我签订奴隶契约的时候，也是向这个‘魔网’起誓。原来如此……洛伦早就沟通过这个名为‘魔网’的势力了吗。” 苏维尔心思电转，暗道：“如果我能趁机抓住这条线索……也许，也许就可以摸清楚安娜背后的那个神秘势力。” “安娜……” 苏维尔注视着安娜的背影。她身材高挑，紫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样垂在腰间。这个来历神秘的女人，与他有着极其相似的处境与执念，这种“相似”像磁石一样把两个人吸在一起。尽管只见了几面，两人却已经并肩经历过几次生死搏杀，也隐隐约约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暧昧与情愫。 然而安娜的来历，她背后那片深沉的暗影，却阻碍了苏维尔对她进一步的了解。 突然之间，苏维尔萌生出了极其强烈的念头——渴望摸清楚安娜背后的势力，渴望更多地了解这个女人，参与进她的生命里去。 那是一种莫名的瘙痒。在苏维尔已经停止跳动的胸腔，在那颗已经冰冷的心脏上，莫名地蠢动。 突然，安娜猛地回过了头，目光投向了苏维尔所在的丛林。 “不好！” 苏维尔一惊，“我的视线引动了她的感知了！” 安娜皱着眉，朝着苏维尔所在的丛林处走来。 “怎么了？”男人问道。 安娜没有回答，而是站在了丛林外面。她没有贸然走进丛林，而是颇有些戒备地喊道：“出来！” 另外的四五个人闻言，纷纷拔出了武器，围了上来。 陡然之间，苏维尔竟然已经被包围。 他躲在丛林中，心思急转，快速地思考着：“怎么办？” “现在出去，暴露在她面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想办法……这是个好机会，想办法遮掩身份，混进他们里面去……” 这样想着，苏维尔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脚边的那具尸体。 他咧嘴一笑，伸出右手，朝着尸体的脸上抓去。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处，燃起了一簇邪恶的绿色火焰。 “出来！” 安娜又冲着苏维尔喊了一声。她的身上已经开始浮现出紫黑色的鳞片，双手的手指也变成了锋利的刀锋：“再不出来，格杀勿论！” “别！别！” 一个胆怯的男声响起。 一道人影从丛林里面钻了出来。 只见他衣着华丽，俨然是个贵族。但是脸色苍白，目光闪躲，哪里有半分贵族的气质。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指缝间缓缓地流淌着鲜血，似乎是受了伤。他矮着身子，唯唯诺诺地说道：“别杀我……” 站在安娜身后的男人皱了皱眉，低声对安娜道：“这家伙是这次吸纳的新人。” “刚才乱战的时候，我没顾得上他。我还以为他死了呢……谁知道原来躲在这里。” 说着，男人斜视了“小贵族”一眼，冷冷地说道：“胆子这么小……还想加入我们‘天堂之眼’？” “‘天堂之眼……’” “小贵族”眼珠一转，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却仍旧是唯唯诺诺地神情，似乎被吓得不敢说话。 安娜看着眼前的“小贵族”，皱着眉，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阵，突然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两下鼻翼，似乎嗅到了什么。安娜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122章 魔网与组织 然而这抹笑容消逝得极快，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便已经被安娜按捺下去。 她侧过头来，皱着眉问道：“这是你招的新人？” 男人点了点头。 “那你看着处理吧。” 安娜转过身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小贵族”正是苏维尔。他和那小贵族身材相仿，又用邪能之焰剥下了小贵族的脸，覆在自己脸上，换上衣服，和那小贵族一模一样。 至于那个可怜的小贵族……死都死了，自然是被苏维尔烧成了灰烬。 “看来我赌对了！”苏维尔心里暗喜，脸上却装着一副胆怯的模样，“这个小贵族果然和这群家伙有关！” “哼，胆子这么小，要你也是无用。”男人上下打量了苏维尔一眼，冷哼一声，右手握成了爪，“不如干脆杀了干净……” “慢着！” 安娜突然转过头，喊住了那男人。 男人愣了愣神。 “……我突然想到，有处地方用得上他。”安娜眼神飘忽了一下，蹙眉做思索状，“正好和这个‘大贵族’一起。” “马上就是‘尖峰议会’了，任务多，缺人手。姑且留下他吧。” 她口中说的“大贵族”，正是一旁的洛伦。 在场的几人都愣了愣神。男人冷哼了一声，瞥了苏维尔一眼道：“算你小子运气好。” “跟我们来吧！” 说话间，已经有人牵来了两辆马车。他们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将满地的尸体化作了粉尘，随风消散。又将血迹和灰烬处理掉，看上去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马车看上去普普通通，毫无奢华之处。安娜捂着胸口，先登上了其中一辆。那男人正要跟在安娜身后上车，却见安娜用下巴指了指另外一辆马车，冷冷地说道：“你上那一辆。” “你去把他们两个送到‘灰烬酒馆’，把他们安排下。” 男人讪讪地笑了笑，点头应是。 苏维尔和洛伦被人推着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内空空荡荡，空间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上不少。苏维尔看了一眼身旁的洛伦，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的？” “她和这个组织又有什么关系？听话里的意思，她和安娜早就有过交流……” 正思索间，马车前方传来了一道声音，正是那个一直在对安娜献殷勤的男人：“坐好了！” 说着，马车一动，缓缓地向外驶去。 这辆马车里只坐了苏维尔和洛伦两人。安娜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转过两个路口，便驶向了一条岔路，消失在了道路的拐角。 透过马车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一片低矮的房屋，和夹杂在住宅区里的片片丛林。这里的建筑比崖山城里规整得多，几乎没有几分中世纪的模样，反倒是小路夹着绿化，干干净净，颇有几分苏维尔前世现代城市的气质。 苏维尔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直犯嘀咕：“这里到底是哪儿啊……” 突然，似乎是受不了这份沉默，洛伦向他搭话道：“喂！” “啊？”苏维尔楞了一下。 “你是哪个家族的？”洛伦问道。 “……”苏维尔沉默了。他哪里知道这小贵族是哪个家族？ “……不想说？”洛伦低声问道。 苏维尔顺坡下驴，摇了摇头。 “倒也是。”洛伦叹了口气，“背离家族，投奔这样的神秘组织，肯定就不想再背着家族的名誉行走了啊。呵，你倒也有几分身为贵族的骄傲。” 苏维尔撇了撇嘴，心里吐槽说你这人脑补能力倒是强。脸上却只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忧郁，不肯多发一言。 洛伦沉默了一阵，又继续问道：“你知道他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吗？” 苏维尔摇了摇头。 洛伦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苏维尔交谈：“刚一进入组织，就毁掉了他们一个秘密基地……呵，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 “还有安娜那个女人……真没想到，她竟然也是天堂之眼的一员。那个祸乱生物，居然同时也能沟通魔网……” 说着，洛伦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她的右手上带着一只薄薄的金丝手套。 “呵，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她。”洛伦苦笑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 “天堂之眼……”苏维尔沉吟了一阵，探寻地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洛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是一个致力于开发‘魔网’的神秘组织。他们的总部在光荣帝国之外，他们的成员很少，却遍布人类的三大势力。” “魔网……”苏维尔沉吟了一下，“传说中，这是奥术帝国的遗产？” 洛伦莫名其妙地说道：“你对魔网的了解不多吗？” 苏维尔心头一紧，尴尬地摇头笑道：“我只能……沟通一点点浅层的魔网，所以了解的并不多。” 其实魔网分不分浅层深层、究竟有什么神秘，他又如何知晓。 洛伦点了点头。身处陌生的环境之中，她似乎也想和苏维尔多攀谈几句，于是缓声说道：“根据我能接触到的资料，魔网是奥术帝国的至高造物。” “在诸神时代的末期，第一次诸神黄昏之后，一众神明于地面上行走。他们留下的‘秩序’与‘智慧’的种子开花结果，终于长成了‘奥术帝国’这个参天的怪物，甚至反噬诸神……” “奥术帝国的奥术师们，主张用更‘科学’，更‘奥术’的东西来替代诸神的秩序。他们构建了一张巨大的法则之网，企图用这张‘魔网’来取代众神。” “随后，奥术帝国和众神展开了一场史诗般浩大的战争。这场战争导致了奥术帝国的毁灭，也致使众神陨落，三大邪力趁虚而入……” “随后的光荣帝国，更是视魔网为仇寇，封印了所有能沟通魔网的途径，禁止任何人接触和研究魔网。这个曾经可以与诸神争锋的至高造物，就这样掩埋在了历史的尘埃里面……” 马车吱呀吱呀地向前行驶着，洛伦坐在苏维尔的对面，把这些历史的秘辛一样一样娓娓道来。 苏维尔视线穿过车窗，看见路两边的建筑渐渐高大起来。街道的两旁甚至还挂着法术制作的照明灯具，就像苏维尔前世的霓虹，炫彩迷幻。 “他们为什么要封印魔网？”苏维尔皱眉问道，“既然诸神已经陨落，这件法则造物又如此厉害，为什么不利用这件造物，去对抗宇宙邪力？” 洛伦颇诧异地看了苏维尔一眼，莫名其妙地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八大贵族自称是诸神的后裔，自然不会违背他们的祖训，去使用这份敌人的力量。” “诸神的后裔？！”苏维尔面露惊色。 洛伦皱了皱眉：“你不知道？这件事，每一个帝都的贵族们都应该从学堂里学习过。那群家伙恨不能把‘诸神后裔’这几个字挂在自己的脸上……” 苏维尔打了个哈哈道：“啊……我以为那不过是他们自己吹嘘的，哈哈哈……” “怎么可能！”洛伦面露不悦之色，“这是实打实的历史，也是八大贵族最高的荣耀！” 苏维尔心头一紧，暗自叹道：“糟糕，我忘了这女人最以自己的家族为荣。这话戳到她的点了……” 正在苏维尔思考着如何将这个话题圆过去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男人从马车的驾驶位上跳了下来。脚步声绕了一圈，走到了车窗旁，他敲了敲车窗，冷声道：“到地方了，下来吧。” 苏维尔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对洛伦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率先掀开门帘，走出了车厢。 马车所在的，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院内摆放着一些杂物，另外还停放着几辆样式相同的马车，显得有些拥挤。苏维尔抬头望去，只见院落前面是一栋五六层高的石质建筑，栏杆露台，随着夜风飘飞的窗帘，显出几分奢华。 几人所在的这间小院，正是这栋石质建筑的后院。苏维尔细细看去，心中暗自嘀咕：“这看上去，像是个酒店啊……” 正想着，洛伦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男人冲两人点了点头，说道：“跟我来吧。” 说着，扭头朝着大楼内部走去。 两人跟在男人的身后，走进了眼前的大楼。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灯红酒绿、流光溢彩。大楼的第一层是个极为宽敞的大厅，此时似乎正举办着什么宴会，衣着奢华的贵族往来不息，碰杯谈笑，热闹非凡。 “是这里……”洛伦低声惊道。 男人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把你的脸遮上。要是被你的熟人瞧见了，也是个麻烦。” 洛伦低下头去，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面颊。 三人绕着大厅的边缘，走上了一处楼梯。上到五六层楼的位置，又转进一处走廊，进到一个房间里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灯火辉煌，摆设奢华精致。房间中央有一张大桌，男人走到桌子的后面，拉过椅子坐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你们可以叫查理。或者放尊重一点，叫我大师兄。” 理查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后仰，露出傲慢的神色：“我全权负责你们进入组织的事。并且在考察期，将由我为你们布置任务。” 第123章 查理 “考察期？”洛伦皱眉问道，“我们还没有正式进入组织吗？” “放尊重点，小贵族。” 查理昂着下巴，傲慢地说道，“你们只不过可以沟通一点点的‘魔网’，连奥术师都称不上，怎么有资格进入天堂之眼？” “你……”洛伦被他噎了一下，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哦……还有点脾气。”查理玩味地看了洛伦一眼，摇了摇头。他兀自从桌上端起一壶清茶，给自己斟了一杯，抿着热茶，也不看洛伦和苏维尔，宛若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来历不浅，都是圣光帝国的贵族出身……” “呵，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查理“砰”地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冷冷地看着二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很可惜，在帝都，我就是天堂之眼的最高负责人。能不能通过考察期，全在我的一句话。” “想要进入天堂之眼……呵，你们最好把自己身上那点贵族的傲气收敛收敛，听懂了吗？！” 查理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冲着两人喊道。 洛伦有些气愤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低声应是。苏维尔倒有几分无所谓，只是装出一副唯唯诺诺地样子，维持着自己“胆小怕事”的形象。 查理见两人服软，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他随手丢在了桌面上，说道：“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住处。” “这座‘灰烬酒馆’，是我们天堂之眼的产业。你们就现在这里干一些打杂的活。等有了任务，我会通知你们。” “去吧。”说罢，查理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走开。 苏维尔上前一步，拿了钥匙，正要扭头离开。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叫安娜的女人……不属于我们的序列吗？” 查理闻言，饶有兴趣地看了苏维尔一眼：“哦？你对她还挺挂念。” 苏维尔低下了头，装出一副局促的模样。 “哼！” 查理马上变了脸色。他冷哼了一声，喝骂道：“不该问的事，你少给我打听来打听去！” “她的身份，也是你这个新人能打听的？！” “还不快滚蛋！” 苏维尔低着头，摆出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他目光闪躲，偷摸看了查理一眼，只见他面若寒霜，怒气不似作伪。 “这男人……怕不是对安娜有什么想法。” 苏维尔心中有了计较，缩着肩膀，快步离去。 洛伦看了查理一眼，也跟在苏维尔的身后，快步走出了房门。 “哼……” 查理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屋门关闭，发出“砰”地一声声响。 查理坐在椅子上，饮着茶，眯着眼睛，自言自语。 “蓝焰家族……呵，八大贵族，好了不起哦。可惜，还不是到了我这个泥腿子的手下。” “那个男人好像对安娜有些想法……呵呵，得找个由头整治他一下，让他知道，有些女人不是他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惦记的。” 说着，查理抿了一口热茶，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呵，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 “横竖不过是两个小炮灰，大抵是活不过这次尖峰议会了。跟他计较，真是犯不上。” “查理啊查理……一提到安娜，你就失了理智、失了风度。真是大大的不应该。” 查理摇着脑袋，自嘲地笑着，又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 “不过，那个蓝焰家族的女人相貌倒是不错。横竖是要死的，不如寻个机会，‘废物利用’一下……也算是给自己寻个乐子，呵呵呵呵……” …… 苏维尔和洛伦按着木牌上的号码，找到了他们的住处。 那是在走廊尽头的一个狭小的房间，像是被用作了储物间一样，堆满了杂物。房间又小又暗，就像牢房一般，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口，透着清冷的月光。 在窗口的两边，摆着两张有些破旧的铁架子床。看见那床的一刹那，苏维尔竟想起了自己前世大学时住过的集体宿舍。 “这居住环境……真是破得让人倍感怀念啊。” 苏维尔自嘲地摇了摇头。 洛伦的反应比他激烈得多。她指着那两张床，惊讶地说道：“那是什么？！” “嗯……床？”苏维尔沉吟了一下，歪着脑袋答道。 “……我知道那是床。”洛伦跺了跺脚，急得脸颊有几分通红，“可是你……我……这！”她指了指苏维尔，又指了指自己，窘迫地说道。 “……”苏维尔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这也没办法吧。看那个查理的样子，分明是没把咱们两个当回事。你再去找他要换房间，估计也只是挨上一顿臭骂。” “那我也不能跟你住在一个屋子里啊！”洛伦急道，“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 苏维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 “就算是有兴趣，我的海绵体也没有充血的能力……呵呵。”这句话，却是苏维尔在内心自嘲地对自己说道。 “你！”洛伦愣了愣神，气道，“没兴趣是什么意思啊？！不……我纠结这个做什么……” 苏维尔冲她耸了耸肩，微笑着说道：“这里杂物这么多，要换衣服的话，你请自便。” 说着，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开始脱自己身上染血的长袍。 在上马车的时候，查理给了他一些涂抹伤口的药膏。苏维尔装模做样地将药膏抹在了身上，实则还是通过邪能之焰的修补能力，小心翼翼地修补着自己的身体。 洛伦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一阵发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床边，仰面倒了下去。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躺在床上，仰头就可以透过那扇小小的铁窗，看见天上的明月。月光洒在洛伦的脸上，她举起了右手，五指张开，让影子打在自己的眼睛上，月光如水，流过她的指尖。 “明明是为了追逐未知的力量，连贵族的身份都放弃了。” “却不被人重视……反倒像是被当成了小喽喽，还要受这鸟气。” 洛伦低声自言自语着，表情有些失落。 苏维尔走到了一旁的床头，侧身躺了上去，铁架子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翻了翻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出声问道：“怎么，小姑娘，你之前没有经受过这种窘迫吗？” 洛伦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知道吗，要是在外面，就冲你这句‘小姑娘’，我就能让仆人打你一百廷杖。” 苏维尔哼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洛伦叹了口气，嘟囔着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哼，比这更凄惨的场景本姑娘都经历过。” 说着说着，洛伦不知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荒芜之地上被一个不死族绑架过！” 也许是太多的变故、太多的失落，这小女孩竟然跟苏维尔半真半假地说起了曾经的往事。苏维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耷拉着眼皮，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那个不死族啊，跟别的不死族也真不一样。”洛伦回忆着，低声说道，“他智能很高，而且总想着逃离天灾的掌控。唉……想想还真有点可怜呢。” 苏维尔闻言，身子微微一震。 “你说是不是？换做是你，有一天一睁眼，哇，那么大一尊大神压在你的头上。他想让你死你就得死，想让你活，你想死都死不了。你说，当一个不死族，得有多痛苦啊。” “那个家伙，分明有那么高的智能，却只能趁着天灾沉睡的时候自由行动。你说，人要是没了自由，再是不死，再有多诡异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洛伦絮絮叨叨地说着。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对苏维尔半敞心扉，似乎是在说着曾经的往事，却又像是在抱怨自己的身份。也许在女孩心里，她也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尽管身份高贵，却不得自由吧。 苏维尔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喂，你这家伙，倒是也跟我说两句话呀。”洛伦见苏维尔一直沉默，颇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咱俩以后说不定会合作很长一段时间。你要是一直这么木头，该多没趣啊。” 苏维尔的心里却回响着洛伦的那一句话：“人要是没了自由，再是不死，又有什么用呢？”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洛伦，闷声闷气地说道：“早点睡吧。” “明天，还有任务呢。” 洛伦看着苏维尔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月光如水，洒满了这狭小的房间。 …… 第二天。 苏维尔和洛伦换上了一身侍者的衣服，按照查理的安排，来到了灰烬酒馆一层的某处。 比起辉煌的大厅、奢侈的客房，这里更当得起“灰烬”这个两个字。破旧的桌椅，老式的吧台，以及昏暗的灯盏，无不展示着这间小酒吧的历史。 即便是在清晨，这个房间依旧是晦暗阴森。查理站在吧台旁，看着身前的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卖相还不错。当个侍者绰绰有余。” “大师兄。”洛伦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我们来到天堂之眼，是希望通过您的认同，加入组织，更深地研究魔网。您给我们安排这些杂活……” 查理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打断道：“废什么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洛伦气得眼角一抽，闭上了嘴巴。 查理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我当然不会让你们一直在这里干杂活。” “这间酒吧，是灰烬酒馆的前身，也是曾经我们天堂之眼在帝都的第一个据点。你们在这里当侍者，同时也要兼备起眼线的任务。” “听好了！” 查理突然大声说道，苏维尔和安娜的神情不由一肃。 “接下来，我来告诉你们明天的任务！” 第124章 艾琳 苏维尔站在吧台的后面，擦拭着手中的酒杯。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马甲，十足的酒保模样。他用洁白的帕子在玻璃杯的内部擦拭了一圈，将高脚玻璃杯倒过来，挂在了身前的架子上。 苏维尔看了看门口，洛伦穿着一身侍者装，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 这就是他们今天的“任务”。 等待，以及，监听。 “明天会有几个重要的家伙来到灰烬酒馆。” 苏维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查理那张带有几分傲慢的脸。 “他们会在这家酒吧的包间里碰面。我需要你们监听他们交谈的内容，并且如实地回报给我。” 而想起他们要等待的那几个人的名字，苏维尔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埃里克，格尔伊，库玛，赫萝。” 这是四个在帝都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名字。 他们是军队的明日之星，是人类首领的候选人，也是光荣帝国年青一代中最优秀的佼佼者。 他们，就是下一任圣光大帝的四个候选人，分列帝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掌管一军。而如今，这四个人纷纷回京，来参加整个光荣帝国、乃至整个大陆最高的权力议会——尖峰议会。 苏维尔和洛伦的任务，就是等待着四个人，然后监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根据查理的情报，这次聚会，纯粹属于四个人之间的私人集会，因此他们不会带着随从和法师。安娜早已在约定好的包间内设置了监听法阵，并且用法术为自己和苏维尔做好了“易容”。 按道理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什么风险、十分简单的任务。然而苏维尔却总觉得这任务的背后，隐隐约约透露着一丝巨大的阴谋。 “天堂之眼……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维尔皱着眉头，暗自思索着。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这间破旧而古老的酒吧，迎来了它入夜的第一个客人。 天色尚早，透过酒吧的木门，能够看到外面的街道上仍是一片夕阳的残红。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模样懒散。 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样貌颇有几分英俊，只是胡子拉碴，有些不修边幅。他的表情颇有些沮丧和颓唐，看上去，是个要来酒吧买醉的可怜人。 男人走到了苏维尔的身前，往吧台前一坐，眯着眼睛说道：“一杯龙舌兰！” 苏维尔没有多话，从吧台下面给他拿出了一个卖相还不错的玻璃瓶。 男人自顾自地拿过了酒瓶，拧开瓶塞，便往嘴里灌了一口。 他不是苏维尔要等的人，因此苏维尔也没有对他付出太多精力。 “喂，小伙子。”谁知那男人却自顾自地和他攀谈了起来，“真是个好天气啊，对不对！天气晴朗，夕阳也是这么的美丽……” “啊，是啊。”苏维尔淡淡地应道。他这才发现，男人的眼眸是罕见的火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旧保持着高亮度的色感。 苏维尔皱了皱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到过他。 “主啊，是时候了！”男人突然举高了酒杯，大声说道，“让风吹过牧场！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吟唱至“压进浓酒”这一句时，他面露微笑，瓶口一歪，一道酒线落进了他的嘴里。 “客人……”苏维尔皱了皱眉。他担心这人是个落魄的酒鬼，如果耍起疯来，恐怕会影响他们今天晚上的任务。 完成任务才能进入组织，进入组织才能摸清安娜的底细。因此尽管查理傲慢无礼、惹人讨厌，苏维尔却仍对这些任务很是上心。 “诶嘿，我没事。”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着说道，“小兄弟，你和自己的恋人吵过架吗？” 苏维尔皱了皱眉，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有恋人吗？”男人把手肘撑在了吧台上，探着身子，苏维尔不得不向后仰去，和男人拉开一点距离。他的身上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显然，在走进这间酒吧之前，男人已经喝过了不少的酒。 苏维尔又摇了摇头。 “喜欢的人呢！”男人追问道，“总该有喜欢的人吧！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人，不是吗？想要追求，却又惶恐，想要放手，却又不敢。哦，青涩的爱情……比东方的梅酒更加酸甜。” 苏维尔蹙了蹙眉。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安娜的身影，紫色的长发，妙曼的身姿，表情时常是冷峻，却偶然会对他展露春水破冰一般的笑容。 那道紫色的身影一晃而过，苏维尔心中一荡，却仍旧是摇了摇头。 他不欲和眼前的男子过多纠缠。 “哦，小伙子！你瞒不过我！”男人哈哈一笑，他指着苏维尔的眼睛，笑着说道，“在你的目光里，我看到了爱情之神的踪影！” “真美好啊……真是美好啊！” 说着，男人咕哝着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黯淡。 “客人……”苏维尔眼见门口暂无人影，他沉吟了一下，出声问道，“您失恋了吗？” “失恋？”男人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我只不过……是和恋人吵架罢了。” “喂，小伙子。”男人饮下了一大口酒，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你说，如果你的爱人即将面临极大的危险，你劝她离开她所在的城市。可是她却固守着她的事业，不肯听你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男人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听得苏维尔直摇头：“如果她真的面临很严重的危险，那么我一定会劝她放弃事业，保全自己的生命。” “是这样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男人低沉着声音，叹息道，“可是，问题就是，我无法向她详细阐明，她所面对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嗨，真是令人头痛。” 男人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苏维尔看着眼前的客人，低声劝慰道：“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只要你是真心为了她好，我想，就算暂时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将来她也一定会理解你的。” 男人抬起了头，注视着苏维尔的眼睛，突然咧嘴一笑。 “哈哈哈哈，他们说的果然没错。”男人点头笑道，“你是一个很温柔的家伙啊。” “……我？”苏维尔听得莫名其妙，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男人晃着手中的酒杯，嬉笑着说道，“在我们的圈子里……你可是如雷贯耳啊。” 苏维尔皱了皱眉头，他直觉到有些不对。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往桌面上拍了一枚银币，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再会了，小伙子。我的爱人马上就要来了……我得躲一躲她，嘿。” 说着，转身离去。 苏维尔思索着，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声喊道：“喂，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男人提着酒瓶，瘦高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吧。 洛伦听得苏维尔叫嚷，不由得回过头来，探寻地看了他一眼，出声问道：“怎么了？那客人有什么不对？” 苏维尔摇了摇头，掩饰下自己困惑的表情：“不……没什么。是个装神弄鬼的怪人罢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心中的疑云却越积越浓。 “他认识我？” “这不可能……我现在的脸，是洛伦用易容法术做出来的，不可能有人认识才对。” “难道说……他‘认识’的，是我的真实身份？” “他认识苏维尔？” 苏维尔心中思绪纠缠在了一起。似乎有一个线索，隐隐徘徊在这个男人的身后，然而苏维尔一时间却抓不住他。 就在他困惑思索的时候，门再一次地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女子。 女人约莫有二十三四岁上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相貌美艳，身姿端庄。 女人的眼圈通红，眼睛下面垂着两条淡青的眼袋，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她的脸上不施粉黛，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洗，嘈杂分叉。然而依旧遮不住女人青春靓丽的容颜。 在苏维尔见过的女子当中，只有安娜、洛伦可以与她相比。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绝色。 女子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酒吧，走路都有些不稳。 洛伦看见了她的脸，不由得惊呼出声：“艾琳？！” 被称作“艾琳”的女子抬起了头，看了洛伦一眼，皱眉道：“这酒吧……换人了？” 洛伦点了点头。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中射出莫名的神采：“天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经常会来这里喝酒。”艾琳笑着摇了摇头。她拍了拍洛伦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如果你在这里长期工作的话，之后的一段时间，也许你会经常看见我。” “天啊！”洛伦惊喜地叫道。她的样子让苏维尔感觉到了一阵熟悉。 苏维尔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无奈地笑了笑：“这不就是前世那群追星少女看见爱豆的模样吗……” “我……我一直都是您的铁杆粉丝！”洛伦似乎有些忘却了自己的任务和身份。她手足无措地跟在艾琳的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真的！您的每一场演出我都有看，您的所有演唱我都听过！” “哦？”艾琳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惊讶地说道，“那你还挺有钱的。” 洛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些暴露身份。她掩饰地笑了笑，打了个哈哈。 艾琳走到了吧台前，对着苏维尔说道：“给我……来一杯龙舌兰。” 苏维尔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玻璃高脚杯，又从吧台下面摸出了一个琥珀色的酒瓶。 酒液落进了高脚杯里，澄清而晶莹。苏维尔把酒杯推到了艾琳的身前，轻声问道：“需要我为您调酒吗？” “不，不用了。”艾琳摇了摇头，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 龙舌兰是蒸馏的高度酒。女人一口下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两抹绯红。她张开嘴巴，酒气喷出，含混不清地说道：“刚才……是不是有个男人来过这里？” 苏维尔愣了愣神，点了点头。 “哈，我就知道！”艾琳拍着桌子，高声说道，“那家伙……那家伙在躲着我！” “他为什么要躲我？他凭什么躲着我！我……我……” 说着说着，艾琳的语气变得有些哽咽。 本来像个追星族一样站在一旁的洛伦，此时显得更加手足无措。她似乎很想上前安慰一下自己的偶像，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探寻地看了苏维尔一眼。 苏维尔冲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和刚才那位客人是情侣。他们吵架了。” “不是情侣！”艾琳猛地高声说道，她眼圈发红，眼眶里含着泪水，“才不是情侣！那家伙神神秘秘的……我怎么会跟他是情侣！” “帝都的歌唱之星艾琳小姐有了爱慕的对象……”洛伦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贵族公子为之心碎啊。” 第125章 库玛 “我没有恋爱！” 和刚才那位客人一样，艾琳在来之前，似乎已经喝过了酒。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洛伦，嘟囔着说道：“不准说我恋爱了！” “恋爱……恋爱有什么好。多出来各种各样的琐事，挂心他，还要跟他吵架！” 艾琳倚坐在吧台上，用手掌托着下巴。她嘟囔着说道：“你们陪我聊一会儿！反正也没什么客人。” 说话间，娇憨气十足。 洛伦和苏维尔对视一眼，两人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您是……和爱人吵架了？”洛伦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艾琳的身旁，小心地问道。 艾琳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洛伦的问题，反倒是岔开话题说道：“你们说，女孩子恋爱结婚有什么好？组成家庭，反过来不也是对自己的拖累吗？” 洛伦愣了愣神。此时的光荣帝国尚处于中世纪的文明程度，艾琳这番话着实离经叛道，令她摸不着头脑。 “我有一个好朋友，以前跟我一起唱歌，相貌、嗓音，恐怕比我还要强上一些。”艾琳低声说道，表情有些黯淡，“后来嫁了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她嫁的那人来头倒是不小，是什么蓝焰家族的大贵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一个歌女，不被蓝焰家族的人认可，只好跟那人搬出来住。结果在贫民窟里失了踪……” 说着说着，艾琳的眼圈微微一红。 洛伦和苏维尔都愣了愣神。歌女，蓝焰家族的贵族……艾琳口中所说的这一对夫妇，显然就是洛伦的哥哥艾维，和他心心念念的恋人，若。 眼前的这位歌唱之星，竟然是若的故交好友。 苏维尔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世界真小。 洛伦的神情也有些黯淡。叛逃不死族的哥哥艾维，一向是她的一块心病。更何况艾维之所以叛逃不死族，和艾琳口中的这位歌女还有着不小的关系。 艾琳没有意识到两人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她兀自嘟囔着说道：“人的命运，变幻无常，谁又能知道？就算嫁了那么高贵的大贵族，最后竟然连身家性命都没有保障。你说，爱上一个人，交出自己全部的真心，赌上所有的未来和安全感，又有什么好呢？” 说着，她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饮下了一大口烈酒。 苏维尔和洛伦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出声安慰。 就在这时，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奢华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武士，面无表情，一左一后地护在他身旁。看上去来头不小。 男人相貌丑陋，肥头大耳，下巴上的脂肪就叠了足有几层。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酒吧，瞧见艾琳的背影，高兴地吹了一声口哨。 “哟，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 说话间，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艾琳的身边，一把推开了洛伦，拉过洛伦的椅子，坐在了艾琳身旁。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间小酒吧里看见大名鼎鼎的歌剧之星啊。” 做这一番动作，似乎已经耗费了他不小的力气。男人坐稳身子，喘了两口粗气，哼哧哼哧，样子很是痴愚。 洛伦被人粗鲁地推开，面露不悦。她下意识地贵族脾气发作，想要喝骂两句，却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份，硬生生忍了下去。 苏维尔站在吧台后面看着两人，眉头微皱。 自打这贵族打扮的肥佬走进酒吧以后，艾琳的表情就变得阴云密布。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喝上一杯？” 肥佬贵族微笑着，努力地摆出一副绅士而富有魅力的模样。可惜他的卖相实在太差，一双豆眼里又隐隐露出邪光，将自己的贪婪暴露无遗。 艾琳努力地压下了自己的厌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这么巧啊，能在这里看见您……霜铁殿下。” 艾琳没有称呼对方的名字，而是用敬语称呼他的姓氏，语气间甚是疏远。 霜铁。这是和蓝焰齐名的七个姓氏之一，光荣帝国贵族势力的最顶端。 苏维尔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思绪暗转。 肥佬贵族嘿嘿一笑，面露得色。他把脑袋凑得近了些，距离已经近乎亲昵：“今天怎么没看见你身边那个烦人的小子啊？吵架了？” 肥佬毫无顾忌的动作让艾琳面露嫌恶。她往后仰了仰头，离对方远了一些，皱眉道：“霜铁殿下，请您注意您的言行。” “哦嚯嚯嚯。”肥佬捂着嘴巴，大笑了两声，点头道，“对对对，言行。我知道的，你们女人都喜欢这个。” 说着，肥佬亲昵地拍了拍艾琳的肩膀，一副与她十分熟络的模样。 “殿下。”艾琳酒气上涌，面色涨得通红，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请您自重！” “哦？”肥佬挑了挑眉毛，表情变得有些危险。 “艾琳啊……”他拿起了艾琳身前的酒杯，毫不顾忌地将杯中的酒液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玻璃杯的杯沿，表情亵渎而猥琐。 “上一次，你那个小男朋友出手冒犯我，殿下我宽宏大量，没有与你们计较。”肥佬眯着本就细小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是我希望你记着，我们八大贵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唐突的。” 艾琳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原谅那个小子，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肥佬把酒杯放回了原处，微笑着说道，“但是你哥哥的面子……可不够用第二次了。” 说着，他捏了捏艾琳的肩头，笑着说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洛伦站在吧台后面，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手掌微微有些发颤。苏维尔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毕竟，比起那个愚蠢的平民，贵族与军界新星的结合，才更加般配……”肥佬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他甚至顺着艾琳的肩头向上摸去，手指在艾琳的脖颈间游走。 艾琳涨得脸颊通红，却又不得不忍耐。 突然，肥佬的手腕上，炸起了一团小小的血花。 “嘶！” 他痛呼了一声，抽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见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被割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伤口锋利，却看不到任何凶器的痕迹。 “殿下！” 两个保镖迅速围了上来。他们一把推开了艾琳，对着艾琳怒目而视：“你敢伤殿下？！” “不是她。” 肥佬阴沉着脸说道。他手上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控制在仅仅让他感到痛楚的程度，非常精准。 肥佬阴沉着脸，环顾了一下酒馆。他朝吧台后面望去，只见苏维尔和洛伦都是一脸的茫然。 不同的是，洛伦一脸茫然地看着苏维尔，而苏维尔兀自低着脑袋。 肥佬眼睛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刚才，有没有一个红眼睛的家伙来过？” 肥佬阴声问道。 苏维尔点了点头：“回大人的话，的确有一位红眼睛的客人来过。” “哼！” 肥佬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知道！” 苏维尔忍着笑意，打量着眼前的肥佬，心中暗道：“这草包！” 他已经有传奇高阶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这位贵族的两个保镖。方才他弹指一挥间，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晶薄片射出，划破对方的手腕之后，又迅速蒸发在了空气中。速度之快，竟没人发现。 肥佬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脸色乌青。他冷哼了一声，冲着左右大声说道：“臭小子，藏头露尾，算什么能耐？！” 苏维尔看他色厉内荏，愈发觉得好笑，抿着嘴巴转过头去。 “哼。”肥佬似乎也有些怵那位“红眼”，他悻悻地看了艾琳一眼，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向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门再一次开了。 天色入夜，酒馆外，街头上，也喧嚣热闹了起来。有几个人推门走进酒馆，互相之间有说有笑。 来人有高有矮，有男有女，大约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眼见他们走进酒馆，本来捉弄戏耍这肥佬的苏维尔，突然表情一肃。 只因来人之中，一颗光头晃来晃去，甚是显眼。 埃里克站在人群中，正与身旁的人说笑着。 为首一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大约有两米二三，一身肌肉鼓鼓囊囊，看上去竟比埃里克还要凶悍几分。壮汉身后，埃里克与一个白色长发的青年说笑着，另外有一个短发女子跟在他们身后。 “库玛，格尔伊，埃里克，赫萝。” 苏维尔眯着眼睛，看着走进酒馆的四人，心中暗自思量。 “军界新星，下一届圣光大帝的竞争者……呵，想不到，埃里克这光头这么有分量，值得人专门监听打探……” “我要不要寻个机会把这事告诉他……” 正想着，为首的那名壮汉抬眼往店里看来。他先是瞧见了坐在一旁的艾琳，接着又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肥佬。 壮汉的脸色“唰”地一下黑了下来。 “路德……” 壮汉前踏一步，声音低沉而雄厚，透着几分怒火：“我警告过你，不要对我的妹妹纠缠不清！” “哥哥！” 艾琳看见了来者，面露喜色，本来气愤的神情也变成了欣喜。她站起身来，冲着壮汉喊道。 肥佬看着壮汉，眯着眼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库玛……” 方才趾高气昂的神色荡然无存，肥佬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第126章 四大少将（上） “库玛……” 两米多高的男人壮得就像一头直立行走的暴熊。他前踏一步，仿佛一堵墙向肥佬倒了过来。霜铁家族的纨绔贵族，竟然被吓得倒退了半步。 “库玛……” 路德色厉内荏，怒声说道，“我是霜铁的后裔，我想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就算你是圣光大帝，也不能阻拦我！” 库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直冲冲地朝着路德走了过来，吓得路德连连后退。 库玛棕熊一样的身子擦着路德而过，径直走到了艾琳的身旁。 “没事吧。”库玛伸出手来，揉了揉艾琳的脑袋，“他没怎么样你吧？” 艾琳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神色：“没有，哥哥。” 库玛轻哼一声，点了点头。 路德见库玛背对着自己，似乎没有跟他多计较的意思。他咬着牙，灰溜溜地从埃里克众人身边穿过，仓皇逃离了酒馆。 苏维尔看着霜铁贵族逃离的背影若有所思，对这几位“军界新星”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理解。 “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白色长发的男子走到了吧台前，冲着苏维尔极有礼貌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们提前预定了包间。” “啊。”苏维尔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清秀俊雅，文质彬彬，相貌英俊得甚至有几分女性的阴柔。男子披散着一头白色的长发，面部线条也颇柔和，比起军人，更像是一名贵族。 “您是？”苏维尔皱着眉头，明知故问道。 “格尔伊。”白发男子礼貌地笑着。 “啊，是格尔伊大人！”苏维尔点了点头，冲着洛伦使了个眼色。洛伦马上心领神会，笑着说道：“请跟我来，四位的包间在这边。” 说着，她转过身去，领着格尔伊等人向大厅的一角走去。 “我去跟朋友聊一会儿。”库玛拍了拍艾琳的肩膀，指着埃里克等人说道，“都是好几年没见的好兄弟了。你都认识的。” “等会跟我一起回去吧，我送你。” 艾琳点了点头，冲着埃里克等人笑了笑。 随后，四个人跟着洛伦一起去往了包间，而艾琳则又点了一瓶酒，自顾自地走到了大厅的一角。 苏维尔站在吧台后面，思绪万千。 夜渐渐深了，酒吧里客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除了洛伦和苏维尔，还有其他几位侍者忙前忙后地侍候。苏维尔就一直守在吧台后面，耳朵里不时传来窃听法阵的声响。 “诸位请慢用，有事随时叫我。” “好的，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 洛伦提前布置好的窃听法阵，将声音不停地送进苏维尔的耳蜗。这四位“军界新星”虽然都是史诗强者，但没有一个精通法术，更别提识破来自魔网的诡秘法阵了。 安置好众人，洛伦走出包间，朝着苏维尔的方向走了过来。 “哈，库玛，你妹妹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听人说她现在是帝都最红的大歌星。真没想到，曾经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萝莉，现在也是风靡帝京的大人物了。” “唉……人红是非多啊。我常驻北方，不能照应她，像今天这样的事啊，真是让我操心……” 耳朵里，几个人的声音传来。一旁洛伦走到吧台后面，在自己的身边站定。 苏维尔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苏维尔皱了皱眉。 洛伦摇了摇头。她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刚才……是你对吧？” 苏维尔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不由得愣了愣神。 “那个红眼睛的客人早就走了。在场的除了我，就是你。”洛伦轻声说道，“是你出手教训了那家伙一下，对不对？” 苏维尔心思一转，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嗯，是我。雕虫小技罢了。” “谢谢你。”洛伦咬了咬下嘴唇，“刚才你要是不出手，我恐怕也忍不住要出手了。这些家伙，整日吃喝玩乐，欺男霸女，真是贵族之耻……” 苏维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艾琳是若的朋友，而若又是洛伦的嫂子。艾维本就是洛伦的一大心结，她想要出手相帮，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说起来，咱们几个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自从各自分守地方军队，一别三四年了吧！” 耳朵里几人寒暄说笑着，一时间没有提到什么有价值的话题。似乎苏维尔方才的出手令洛伦很是欣赏，她凑得近了些，低声说道：“诶，这几个人的来历，你都知道吧？” 苏维尔摇了摇头：“只知道是军界新星，下一任圣光大帝候选人。其余的……不太清楚。” “嘿嘿，这你就不如我了。”洛伦露出了一个颇得意的表情，“要说圣光大帝候选人，别人也就算了，那位格尔伊大人是绝对不可能。” “哦？这又是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他是罗多的儿子。” “罗多？”苏维尔一惊，“你是说……那个罗多？” “在人类世界，提到罗多，不会有第二个代指。”洛伦点了点头。 “格尔伊大人是罗多大帝的儿子，准确的说，是养子。在他之前，罗多大人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叫克里斯汀。不过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跟格尔伊大人完全没法比。” “就因为他是罗多的儿子，所以没可能继任圣光大帝之位？”苏维尔皱了皱眉，问道。 洛伦点头道：“没错。三权分立，大帝、贵族、教会，各自制衡。在帝国的历史上，还没有过世袭的‘大帝’。这是政治斗争的结果。” “原来如此。”苏维尔点了点头。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这四位分守地方的时候，格尔伊大人去的是最和平、也最清闲的南方军团。”洛伦耸了耸肩，笑道，“你知道的，没有战争，就没有军功嘛。” “而埃里克、赫萝和库玛就不一样了。库玛镇守帝国北方，和混沌军势直接对峙，号称‘北方巨熊’。赫萝镇守东方，经常要和东方联盟、以及东南方向的铁石联盟打交道，政治资源雄厚。” “那位埃里克大人就更厉害了。他所在的西方军，号称帝国第一军团，要直接面对天灾，还时不时会和混沌军势打交道。不过，这位大人虽然很能打，但是时常违抗军令、我行我素，惹了不少祸。所以，虽然赫萝、库玛和格尔伊大人都已经升上了少将军衔，这位埃里克大人还是大校军衔，落后半个身位。” 苏维尔想起了埃里克那家伙的德行，不由得咧着嘴笑了笑。这光头连他和胡德这样的人都敢收敛，胆大包天，恐怕真没什么他不敢干的。 正在苏维尔和洛伦低声闲谈的时候，耳蜗里的窃听法阵，终于传来了一些有价值的内容。 几个人似乎终于开始聊及一些敏感的话题。 “喂，埃里克。”库玛那厚重而低沉的声音传来，“听说你前两天跟东方联盟的忍者起了冲突，还惊动了罗多大人？” “怎么一回事？” 第127章 四大少将（中） 小小的包间里，玉石的桌台旁摆着一圈沙发。 埃里克斜倚在靠背上，一条腿搭在沙发上，半坐半躺，笑着说道：“你们几个，消息倒是灵通。” “东方联盟里的几个忍者，跑到我们这边来抓什么叛徒。我正巧在路上撞见，他们误伤了我的马，还毁了我的车。老子气不过，就揍了他们几拳，就这么简单。” “哈哈哈哈。”库玛朗声笑道，“你小子，胡吹大气！我可是知道，那忍者村的三大忍加忍者大师，都是史诗以上的战力。凭你一个人，揍他们？怕不是挨了人家的揍，还要哭着找罗多老头子给你出头吧！” “去你的！”埃里克随手抓起了一个果子，笑骂着丢了过去。 库玛嘿嘿一笑，接住果子，咬了一口。 “不过说真的。”埃里克斜躺着，眯着眼睛说道，“忍者联盟的局势比我想象中要复杂。” “叛逃的那个，是三忍之一，有史诗境界。还带走了忍者联盟的三神器之一，我亲眼所见。” “现在忍者联盟里，只有那个十文字和新晋的忍者大师是史诗级，另一个三忍之一的‘四十八愿’，甚至只有传奇巅峰而已。” 说着，埃里克摇了摇头，叹道：“人才凋零啊。” “这忍者联盟，到底也是东方联盟里的一大势力，怎么会落魄成这个样子？”库玛摇了摇头，冲着一边的赫萝问道，“赫萝，你驻守东方军，听到过什么消息没有？” 女将军赫萝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想着什么。她有一头黑色的短发，五官称得上精致，只是鼻梁太高、嘴唇太薄，冷艳得有些过分。 她和缇娜气质相类，都是女中豪杰。不同的是，缇娜外硬内软，隐约透着些胆怯；而这名女子则是实实在在的女王气魄，眉眼流转之间，自有王道之气横生。 “势力分裂。”赫萝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旧五百部杂贺晴与上一任忍者大师理念不同，带着一帮人叛逃出了忍者联盟。新晋的这名忍者大师，锐气有余，手段不足，在政治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素人。处理起杂贺晴叛逃事件，太过强硬，反倒削弱了己方的势力。” “要我看他，草包半个。”埃里克摇了摇头，不屑地笑道，“要不是仗着兵器之利，三百招之内就要被老子拿下。” “胡吹大气，胡吹大气！”库玛似乎与埃里克关系最好，他用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拍着埃里克的后背，哈哈大笑道，“我们几个人里面，就你还没有升将衔，你吹什么吹？” “我呸！”埃里克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西方军那几个老头子太古板，就凭老子的军功，早就该升中将了！” “你驻守西方，成天跟天灾、混沌打来打去，要论军功，的确压我们三个一头。”赫萝摇了摇头，不屑地笑道，“不过，想坐大帝之位，光凭能打是万万不够。就你的政治手腕和政治头脑，我怕你熬不过这次尖峰议会，就要被那群贵族们生吞活剥了。” “我看也是。”库玛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道，“说不定今天晚上一过，你就被人下了迷药，上了哪家贵族小姐的床。从此入赘八大贵族，这辈子跟军部高层无缘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政治手段……你就只会想到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吗。”赫萝捂着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叹气道，“跟你们两个脑子里长满肌肉的家伙并称，是我赫萝的耻辱！” “哈哈哈哈。” 格尔伊愉快地大声笑着。 他坐直了身子，拿过桌上的酒瓶，给其余三人各自斟了一杯，笑着说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 互相取笑、互相讥讽的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把目光向着格尔伊投了过来。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甚至有几分阴柔的男子，似乎在这个小团体中有着不低的威望。 “说到这次尖峰议会，还有那些贵族们……”格尔伊眯了眯双眼，低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大帝和贵族们不大对付。” “这件事，我倒是有所耳闻。”赫萝点了点头道，“听我手下的人说，上一次蓝焰家族的核心成员叛逃天灾、帝都上空突现巨大的空间隧道，这两件事引得大帝震怒。罗多借着这个机会向八大贵族施压，狠狠地削弱了他们一波。” “你身在东方军……居然还在帝都里埋着线人。”格尔伊似笑非笑地看了赫萝一眼，轻声说道，“手段不错啊。” “呵，防患于未然罢了。”赫萝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几大贵族都不是省油的灯。想坐大帝的位子，当然要掌握他们的动向。” 埃里克坐在一旁闭口不言，若有所思。他路遇苏维尔，本来是打算捆了苏维尔，去换蓝焰家族的人情。谁知经历了查泰莱伯爵与异梦虫之事后，反倒跟苏维尔当了同伴。 因此提及蓝焰家族的秘辛，埃里克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怎么了埃里克？”格尔伊的观察力极其敏锐，他瞧了埃里克一眼，出声问道。 “咳。”埃里克眼珠一转，索性开口说道，“我听人说，蓝焰家族的大小姐洛伦，为了寻找她的那个叛徒哥哥，追到了荒芜之地，反倒被一个不死族抓住做了奴隶。” 他知道，自己这三位同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手眼通天。这件事他能通过间谍打探到，这三位同僚也能。埃里克索性率先说了出来，一副交换情报的样子。 “呵，你们一个个的可真行。”格尔伊笑着说道，“身在地方，心在中央，手伸得一个比一个长啊。” 埃里克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说的没错。”格尔伊点了点头，“这件事，虽然蓝焰家族的族长瞒得很严，但是那几日他找了数位大法师，尝试解除奴隶契约，多多少少还是走漏了一些风声。” “这也是罗多震怒的原因。或者说，借机震怒、向几大贵族施压……呵呵。” 第128章 四大少将（下） 酒馆内，洛伦的表情有些不妙。 不知是尴尬，是羞愤，还是恼火。她低着头，把脸藏在昏暗灯光的阴影下面，握紧了双拳。 苏维尔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这女人……果然最在乎的还是她所谓“贵族的骄傲”吗，真是不可理喻……） 耳蜗里，不停地传来几人的交谈。 “马上就是尖峰议会了。”库玛沉声说道，“东方联盟的帝姬大人，和铁石联盟的首席大魔导，都会来到咱们光荣帝国帝京。” “到时候，大帝、帝姬、大魔导三人要开会，咱们光荣帝国内部，大帝、贵族和教皇也要开会。嘿嘿，真是热闹极了。” 埃里克摇了摇头，出声问道：“这次尖峰议会要谈什么，你们听到过什么风声没有？” 格尔伊摇了摇头：“没有具体的消息。” “你这个当儿子的，就不能从你爹嘴里多撬点消息出来？”埃里克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讥笑道，“反正你是跟圣光大帝的位子无缘了，也造福造福我们几个。” “就属你脸皮最厚！”格尔伊笑着骂道。 “不过……”赫萝打断了两人的笑骂，沉声说道，“尽管没有具体的消息，但是我想，你们最近应该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传言。” “你是说……”库玛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不错。”埃里克也点了点头，沉声道，“无论是从军方，还是从教会，最近都有一股莫名的风声……” “大反攻。” 格尔伊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不由得表情一肃。 “千年血战到如今，不多不少，刚刚好快要一千年了。”格尔伊环视了一圈，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淡淡地说道，“从几乎被三大邪力灭绝，到依仗着圣光天幕、堪堪与三大邪力僵持，再到如今与三大邪力分庭抗礼……” “我们人类的力量，在变得越来越强。” 赫萝点了点头，接话道：“尤其近几百年来，祸乱先知横空出世，阻挡了祸乱的力量。罗多大帝也是威势赫赫，硬杀了混沌军团几名军团长。咱们人类的局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埃里克点了点头。他咧着嘴，露出了一个狂热的笑容：“即便是在西方，挨着荒芜之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也经常能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啊。” “说什么，时机要到了，人类要开始反攻邪力了……哈哈哈哈哈，听起来真是让人痛快至极！” “大反攻。”库玛沉吟了一下，咧嘴笑道，“这名字听起来真有气势，让老子打心眼里舒坦。” 赫萝却迟疑了一下。她低头思索了一阵，出声问身边的格尔伊道：“你突然提到这个流言，莫非是想说？” “不错。”格尔伊点了点头，“流言从来都不仅仅是流言，更多时候，它既是高层人物放下来试探民心的投石问路，也是民心所向、群众自发鼓噪的大众心声。” “诸位都是镇守地方，常年活跃于一线作战部队的，对于当前的局势，你们应该看得比我清楚。”格尔伊沉声说道，“要不要反攻，能不能反攻，你们几位怎么看？” 此言一出，三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良久，埃里克率先开口说道：“只谈部队战斗力，不谈顶尖人物，我觉得我们不输那几大邪力。” “这些年和混沌军势、不死天灾作战，有输有赢，总体来说是赢多输少。要是只说两边拉开了，搞大军团作战，我觉得我们有把握能赢。” 格尔伊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说了，只搞大军团作战。”库玛却摇头道，“可是问题就是，这么多年来桎梏着我们的不仅仅是邪力狂潮，更重要的是那几大宇宙邪力的源头……” “祸乱之源，不死天灾的本体，混沌军势的统领。这几方加起来，光站在明面上的，就足足有三大神级战斗力。而我们只有一个罗多，还有一个永远只出现在传说里的祸乱先知。” “几大神级人物不解决，这仗，你说怎么打？” 埃里克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 “各位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神级究竟有多强，有多恐怖，你们也多少见识过一些。”库玛摇着头，叹气道，“不是我说丧气话，要我说，现在谈反攻，为时过早。” 赫萝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格尔伊，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不管我们怎么看待当前局势，至少罗多——我那个雄才大略的老爹，认为这仗可以打。”格尔伊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库玛、看了看低头不言的埃里克，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哦？” 闻言，库玛两眼一瞪，直勾勾地看向了埃里克，“这话怎么说？” 赫萝突然哼笑了一声，看着库玛和埃里克两人，面露不屑。 “你笑什么？”库玛有些摸不着头脑。埃里克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有什么消息？” “就凭你们这点政治敏感，也想当圣光大帝？”赫萝摇了摇头，不屑地冷笑道，“罗多向八大贵族施压，总不是无缘无故要搞他们。” “军方压迫贵族势力，向来是咱们光荣帝国的政坛大忌。罗多老头子这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借题发挥，偏偏还赶在尖峰议会之前，偏偏还吹着什么‘大反攻’的风。” “这些事，你们真觉得是巧合？” 格尔伊点了点头。他接着赫萝的话说道：“身在历史中的人们，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身在历史。所谓大事件，在被史学家们回望之前，也都是一件一件看似巧合的小事而已。” “咱们的圣光大帝，纵横当世，乃是人类历史上都数得上的雄豪。若是天时在我，你猜他敢不敢当风弄潮，你猜他愿不愿意化身历史，做真正意义上的千古一帝？” 格尔伊环视着在场的三人，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依我看，这次尖峰议会，他找来帝姬、大魔导二人，谈的就是整合三方势力一事。他要另外两大势力交出自己的底牌，众人合力，才能对子那几大神级的存在。” “同时，面对那些腐朽的老贵族，我看他怕不是要下一波狠手……” “凡是挡在历史车轮前方的人，都必将被浩荡洪流无情碾过！” 第129章 诸神的后裔 苏维尔听着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夜色深了，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从洛伦的嘴里苏维尔得知，“大师兄”查理交给他们两人的这间酒馆，乃是一家颇有历史的百年老店。往往只有真正有身份的人，才会知晓这间店、在这里消费。 艾琳就坐在酒馆的一角，独自饮着酒。尽管往来的客人大都认出了她，却极少有人上前打扰，大多都是点头微笑，打个招呼而已。 苏维尔一边应付着客人们，一边窃听着耳蜗里的声音。包间里，四位军界新星的对话，为他展现出了一个更加宏大的世界。 “想要大反攻，就要整合力量，把一切力量集中在我们军方的管理下。”库玛闷声说道，“现阶段，咱们拳头最大，他们都得听咱们的！” “政治要是仅仅只是比拳头，那这世界不知道要简单多少。”赫萝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埃里克也点了点头：“八大贵族传承已久，向来是难啃的骨头。帝国内部，三大势力相互制衡，依我看，想要打破这个均势，恐怕也难。” “哼。”库玛冷哼了一声。身高足有两米多高的他，说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如今人类这边只有一个神级战力，不听大帝的，他们想听谁的？” “没这么简单。”格尔伊摇了摇头道，“八大贵族号称诸神的后裔，掌握着诸神时代的遗产……这股力量，不可小觑。” 听到“诸神的后裔”这几个字，苏维尔不由得眉头微皱。 （诸神……） （索伊也提到过这个“诸神之力的碎片”。） （按照她的打算，我此次混进帝都，最大的目标就是这些遗失的诸神之力。） 想到这里，苏维尔不由得聚精会神，生怕听漏了只言片语。 “就只说明面上的。这八大贵族，每家都至少有一名史诗级别的强者。史诗级啊……放在地方军团，都能当军团长了。整个大陆上的史诗强者，也绝超不过两位数。” “那又怎么样？不谈罗多，只说在座的几位，哪一个不是史诗级别？真要抡拳头干起来，他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干干干，你这蠢熊就知道打架！政治上的事，讲究名正言顺，名正言顺你懂吗？” “哈哈哈哈，你对这头蠢熊谈政治，岂不是对牛弹琴？这家伙，还是适合跟埃里克一起，掰掰手腕、练练肌肉什么的。” “喂，他是他，老子是老子，不要把我们相提并论啊！” 格尔伊微微前倾着身子，用手指敲了敲玉石一般的桌面，轻声说道：“说正经的。” “老头子要真想整合贵族方面的力量，就得找个由头，收编这群史诗强者。你们猜，他会怎么处理？” “不好说。”埃里克摇了摇头道，“贵族——教会——军方，三方势力互相制衡，这乃是我们光荣帝国的立国之本。真想打破这个平衡，只从政治上讲，怕是难于登天。” “贵族们掌管地方行政，帝国财源，本身又有着许多产业。军方在财政上受贵族掣肘，即便是大帝的任命，也需要经过贵族议会的许可。要说和他们硬碰硬，怕不是我们内部就先要动荡起来。” 格尔伊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政治不是掰手腕，想要赢，首先得扯一面大旗，把自己这边的势力整合起来才行。埃里克，你小子能想到这一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诶，诶。”库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无奈地说道，“我说，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就凭借着几句流言蜚语，你们就已经开始算计那几大贵族了？” “行事，总要未雨绸缪些的好。”赫萝笑了笑，抱着自己的手臂，轻声说道。 随后四人又凑在一起，聊了聊帝都的现状，聊了聊各自的未来。几杯酒下去，话题渐渐轻松，敏感的内容也不再提及，几人开始说笑、放松了起来。 苏维尔听着耳蜗里的嘈杂，回响着方才几个人谈话的内容，不由得有些出神。 （八大贵族……）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洛伦。这女人以大贵族的身份，却只在组织里面做最基层的工作，乔装打扮，一副侍女模样。她听着耳朵里几位将军把八大贵族当做案板上的肥肉，阴沉着脸，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不知道蓝焰家族，继承的是哪一份诸神之力。） （按照索伊的说法，我应该先从死亡神系的力量开始猎取。但是八大贵族每一家都有史诗强者镇守，贸然行事，恐怕不妥……） （如果是安娜，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呢……） 整理着窃听到的信息，苏维尔头脑里的思绪渐渐清晰了起来。按照索伊，也就是他灵魂中寄居着的这份“系统传承”带给他的道路，他应该去收集这些散落在人间的诸神之力，借之封神，重新塑造“死亡与终结的秩序”。 而想要窃取八大贵族的诸神之力，这一次的尖峰议会，贵族与军方的矛盾如此尖锐的时机，恐怕是他不能错过的好机会。 “不过说起来，库玛，你这五大三粗的蠢熊，居然有那么千娇百媚的大歌星妹妹。”埃里克摇着头，调笑着说道，“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啊！” “喂，是亲生的吗？”赫萝毒舌道，“难不成，你是你父母从森林里捡来的？其实你有上古邪物的血统？” “都给我滚蛋！”库玛拍着桌子骂道。 众人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格尔伊开怀大笑着，饮下了一大口酒，摇头道，“不过说真的，库玛，霜铁家族的那个家伙声名狼藉。你还真得好好看管好你家妹子。” “嘁，这帮酒囊饭袋，早在帝都的那些年老子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埃里克把酒杯砸在了桌上，气冲冲地说道，“老子们在前线打生打死，他们在后方欺行霸市！库玛，这家伙要是再敢骚扰咱家妹子，你放心，我埃里克第一个冲上去揍他！这天底下，除了罗多老头子，就没有我不敢揍的人！” “你就吹吧。”赫萝斜了他一眼，知道他脾气暴烈，却还故意地激他道，“八大贵族诶，你也敢惹？” 埃里克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 “哈，不过说真的。”格尔伊却摇头笑道，“要是蓝焰那种大贵族也就算了……这个霜铁家族，最近这些年混得落魄，在八大贵族里面也算得上是末流。你埃里克要真是想惹一惹他们，我看也无妨。” “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格尔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霜铁家族仅有的那位史诗级长老供奉，最近这段时间害了重病，一身的武力……已经去了大半。” 第130章 新的打算 “哦？有这回事？”埃里克愣了愣神。 苏维尔听着耳蜗里的声音，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们几个，到底是忙于战事，对中央不太了解。”格尔伊笑着摇了摇头，“霜铁他们家近百年来没有出过新的史诗强者，全靠那一位老供奉撑场面。算一算，他如今也该有小两百岁了吧，就算是个史诗级强者，差不多也到了寿数。” “这段时间，那老供奉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霜铁家族的后裔呢，又偏偏连个能出头的新人都没有。”格尔伊摇着头，几分奚落、几分叹息地说道，“如今的八大贵族，霜铁家族称得上是最落魄了。” 埃里克眨巴了眨巴眼睛，说道：“都惨成这样了，他们家少爷还在外面惹是生非？” “他要是争气，霜铁家族又何至于此。”格尔伊讥讽地说道，“依我看，那位霜铁家的少爷说不定真打着把你库玛拉进霜铁家族的主意。” “他们家不出史诗强者，就军方里拽一个过来。他要是真能把你家妹子艾琳娶进门，跟你这个史诗强者攀上亲戚，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哈哈哈哈哈。” 库玛黑着脸，拍了拍胸脯，闷声闷气地说道：“俺就是把妹子嫁给埃里克这蠢货，也绝对不可能把她送进那黑心贵族的虎口！” “喂喂，什么叫我这‘蠢货’？”埃里克不满地叫嚷道，“老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就算配你们家的大歌星，你还吃亏了不成？” 众人哄堂大笑，又互相嬉闹了起来。 苏维尔听着耳蜗里的动静，却不由得思绪万千，计上心来。 （霜铁家族……） （呵呵，柿子总要捡软的捏。如果真如他们所说，这霜铁家族仅剩一位史诗强者，偏偏还卧病在床……那这霜铁家族，就是我的突破口了！） 这样想着，苏维尔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又过了一阵，众人喝也喝够了、聊也聊够了，终于走出了包间。埃里克走在最前方，冲着身后的三人招手道：“都别拦我！老子最近这两天有开心的事，今天的单我买了！” 库玛冲他吹了个口哨，调笑道：“难不成你这光头，也有春天了？” “屁！”埃里克冲他竖了个中指，哈哈笑道，“老子收了几个惊才艳艳的手下！假以时日，怕不是能够登顶史诗！到时候，看你们几个怎么跟我斗！” “哈哈哈哈，又做起你那圣光大帝的白日梦了！”格尔伊哈哈大笑道。 埃里克冲他们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吧台前。 “大人。” 苏维尔冲他躬了躬身，行了一礼。做戏做全套，苏维尔一副酒吧侍者的模样，毕恭毕敬地说道，“要回去了吗？” “啊，是啊。”埃里克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身前，往桌子上拍了几枚金币，笑着说道。 一旁，库玛领了艾琳，已经走出了酒馆。赫萝与格尔伊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苏维尔看着眼前这个大光头，他在战场上狂放桀骜的模样，和现在这幅酒足饭饱、红光满面的模样一对比，一阵违和感涌上心头，不由得微微出神。 “喂。”突然，埃里克冲他说道，“我认识你吗？” 苏维尔猛回过了神。他赶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认识大人……但大人肯定不认识我。” “是吗。”埃里克皱了皱眉，摇头道，“我总觉得咱们两个应该很熟才对。” （不是吧……光伪装我就上了两层啊。） 苏维尔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大人太抬举我了。今天之前，我从未有幸与大人碰面，您怎么会认识我呢？” “直觉。”埃里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晃脑地说道。他上下打量了苏维尔一阵，露出了一个故弄玄虚的笑容：“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苏维尔撇了撇嘴。他只当埃里克是醉酒之后与不相识的路人装逼，也懒得搭理他，算了账、找了钱，不再与他多话。 埃里克似乎也没有深究。他今夜喝了不少，摇摇晃晃地接过钱，和赫萝、格尔伊一起走出了酒吧。 “这家伙……” 苏维尔看着埃里克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 …… 夜深了。 凌晨三四点钟的光景，酒吧里的客人终于散得差不多了。 苏维尔和洛伦把酒馆的桌子收拾了一阵，关了门，拿着收录好的窃听法阵，走出了酒馆。 酒馆后门与一旁的豪华酒店连通。两个人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走到了“大师兄”查理的办公室门外，想要将今夜的窃听结果交给他。 夜色已经深了，豪华酒店也早已停止营业。走廊的灯关得七七八八，显得有些阴暗悠长。查理的门扉半掩着，一束光顺着门扉射在走廊上。 两个人来到门外，忽听得大门里传来一阵怒吼。 “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 查理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阵摔打东西的声响。 另一道声音传来，听上去谄媚而讨好：“大师兄，您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生气呢？” “你知道吗，我今天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去探望她，关心她的伤势，甚至提出要她先撤回大本营。” 查理气急败坏地说着：“你知道她用什么态度对我吗？啊？那个女人……她从头到尾甚至没对我笑一下！” “冰山……呵呵，冰山！一个祸乱生物，也学光荣帝国的大贵族，跟我拽什么女神范儿？！” （祸乱生物……） 苏维尔皱了皱眉，心中明悟。 （他说的是安娜。） （呵，这家伙……果然对安娜有想法。） “大师兄，您想要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跟她较劲呢？她不过是个非人的邪物……” “你懂什么！”查理怒声呵斥道，“众多学生当中，导师大人最器重这个女人！几个牵扯到大帝罗多的机要任务，导师都是安排她去执行。那可是罗多啊……连我都没有资格接触到那些秘密！” “我跟老师时间最长，最忠心！但是老师却最偏爱这个小师妹……哼，我恐怕假以时日，老师有心把整个组织都交到她的手里！” “这，这不太可能吧？大师兄您在我们心中，可是威望最高，最有资格继承导师的位置……” “那有什么用？如今的世界，强者为尊。那女人虽然是祸乱生物，到底也是沾染了域外邪力，资质非凡……如今已经隐隐有突破史诗的苗头了。追上我这个大师兄，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导师的心思其实很明显了。安娜将来无论如何，都会是我们组织里除导师以外的最强者。我这个大师兄，反倒只是有资历、有威望罢了。” “如果我能把那女人搞到手里，夫妻二人共同掌事，到时候美人、权力，也就都有了。如果我不能把她搞到手里……说不定反过来，还会成为她接手组织的障碍。呵，到时候，导师恐怕不会对我这个大师兄有过多的偏爱！” 第131章 夜话（上） 查理喘着粗气，声音愤怒却刻意压低。 苏维尔和洛伦站在门外，透过门缝，两人看不见屋内的情形，却能清晰地听见两个男人的低语。 “大师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另一个男人轻声宽慰道，“那女人向来独来独往，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意中人之类的。您要是真对她有想法，大可以等这次尖峰议会过去嘛。” “您也知道，这次议会非常重要。导师安排了这么多人手，甚至不惜暴露的风险吸收新人来当炮灰，就是为了完成这次计划……” “我用你提醒我！”查理呵斥道。 男人讪讪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炮灰……） 这两个字传进了苏维尔的耳朵，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洛伦呼吸声稍显急促了些，显然内心也有波动。 “谁？” 谁知，这轻薄的呼吸声也没能逃过查理的耳朵。他突然冲着屋门大声喊道：“谁在外面？！” 苏维尔眼珠一转，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大大方方地说道：“是我们。” 查理看着二人的身影，不由得眉头微皱。 “回报大师兄，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苏维尔朝查理微微躬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魔法石，放到了查理身前的桌子上，“这里是监听的数据。” 查理没有看魔法石，而是直直地盯着苏维尔，双眼微眯，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座椅扶手。 苏维尔抬起头，正撞见了查理直勾勾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什么事……请大师兄吩咐？” 查理看着苏维尔，冷冷地说道：“刚才你们在门外面……都听见了些什么？” 苏维尔面不改色，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们刚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大师兄在喊我们……” “放屁！”查理猛地一拍木桌，怒喝道，“不准说谎！” 苏维尔一摊手，坦然道：“大师兄，我没有说谎。” 查理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维尔，似乎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只是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刚刚进入组织，若是‘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组织的机密……对你们二人的前途，未必是好事。” “明白，明白。”苏维尔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轻声说道，“请允许我们先行告退。” 查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苏维尔转过身去。他的身后，洛伦正直勾勾地看着查理，呼吸有些沉重，眼睛里隐隐透着怒火。 （这女人……该不会想发飙吧？） 苏维尔暗道不好。他知道洛伦性子高傲，查理这样不拿他们当回事，连“炮灰”一词都说得出口，洛伦听进耳中，肯定是受不了的。 苏维尔斜跨一步，挡在了洛伦的身前。 洛伦只觉得眼前突然遮过来一道人影，她抬头一看，苏维尔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走啦。”苏维尔拽住了洛伦的手臂，拉着她往门外走去，“肚子饿了，肚子饿了。” 洛伦被苏维尔拽着，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两人走出了查理的办公室，又在酒店的后厨随便拿了些吃食，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只在窗边摆着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没有灯光，桌上的煤油灯盏熄着，只有月光顺着窗沿洒进屋里。 苏维尔兀自翻身上了上铺，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叹了口气：“啊……还真有点累啊。” 他侧过头去，看见洛伦仍站在门口处。月光只堪堪照射到她的脚边，女人垂着头，脸颊埋在黑暗之中。 苏维尔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干嘛这么垂头丧气地？” “炮灰啊！” 洛伦猛地抬起头来，冲着苏维尔怒声喊道，“他把我们当炮灰啊！你居然不生气吗？！” “喂喂，不要这么大声！”苏维尔慌忙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奈地说道，“让别人听见了怎么办？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洛伦浑身颤抖着，声音也随之发颤。她的眼眶里甚至溢出了几滴泪水：“我，我背叛了自己贵族的荣光，从家族里叛逃出来。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们，他们竟然只拿我当炮灰？” “贵族的荣光啊……” 苏维尔叹了口气。他仰面躺倒，看着头顶上墙皮斑驳的天花板，轻声说道：“你一个蓝焰家族的大贵族……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洛伦攥紧了双拳，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洛伦的情绪稍稍平复。她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坐在床沿上，伸手敲了敲苏维尔的床板：“喂。” “啊？” “……没什么。” “哦。” “……” 洛伦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尽管没有看见洛伦的表情，但苏维尔似乎能够明白女人的心思。他翻了个身，轻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洛伦低下了头：“今天监听的时候，你也听见了吧？蓝焰家族的那件事……” “哦，你是说你哥哥？” “嗯……” 洛伦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他死的时候，我在场。” “嗯哼？” “他用家族的秘术搞了一个空间法阵，就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巨大虫洞。”洛伦以为苏维尔是帝都的小贵族，便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他的祭品。” “啊……是这样……” 苏维尔不得不装着惊讶的语气，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最后他失败了，我却被空间乱流传送回了帝都。”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想他临死前说过的话，那些……狂人般的呓语。” “他说他是为了拯救世界，他还说他发现了圣光大帝的秘密……” “为了拯救世界，却要把自己变成一只不死族。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苏维尔沉默着，没有说话。 “很可笑啊……”洛伦哈哈干笑了几声，声音中透着悲戚，“可是我不也一样吗？” “为了追逐魔网的力量，为了这个世界，却不得不投身到这样的组织里面。” 洛伦仰面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以手覆面，低声说道：“你知道吗，现在我……竟然有些能理解艾维的心情了。” 第132章 夜话（下） 苏维尔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昂起头，去看床边透着月光的窗子。他轻声说道：“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一个蓝焰家族的大贵族，为什么会加入这种组织？” 洛伦轻笑了一声。尽管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从语气中，苏维尔却能够想象到，此刻她的表情轻快而明媚：“我要是说为了拯救世界，你信不信？” （“没有人可以阻拦我——没有人！”） （“我绝不向你屈服，艾维，绝不！！”） 苏维尔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艾维临死前的那副画面，电光闪耀之间，倔强的兄妹对峙怒吼。 “我信。”苏维尔点了点头。 “哈，谢谢你。”洛伦轻声说道，“为此，魔网的力量是必须的。尽管为此，我将失去我贵族的荣耀，被称作叛徒……” “可是魔网……和邪力，又有什么不同？”迟疑了一下，苏维尔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最终都不被你的家族认可。” “怎么可能一样呢？”洛伦瞪大了眼睛，有几分气恼，“魔网是奥术帝国的遗产，是秩序侧的力量。而邪力——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邪力的本质就是混沌，是要毁灭整个世界！” “好吧。”苏维尔不想和她深入争吵，只是耸了耸肩。 洛伦昂起了脑袋。她似乎在畅想着什么，语气变得轻飘而悠长：“我并没有背叛我的家族，也没有失去我贵族的荣耀。” “贵族是什么？是秩序的守护者。我们享有更多的荣光，也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去守护这个世界。” “魔网和诸神之争，是秩序内部的争斗，是派别之争。这种愚蠢的分歧，早在邪力入侵的时候就该停止了。就像圣光大帝说的那样——面对混乱，秩序侧必须团结起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贵族的……荣耀啊。） 苏维尔翻了个身，侧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叹了口气。自从第一次认识洛伦开始，这个女人对于所谓“贵族”的执着就带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不同于那些庸俗、浅薄的酒囊饭袋，洛伦执着的似乎不是“贵族”身份带来的物质享受，而是这个身份认同带给她的强烈价值感。 （也难怪她会对查理的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背负沉重理想的家伙，也许更畏惧“绝望”这个词啊。） 月光洒在杂物间的地板上，有些清冷。洛伦的情绪也稍稍低落了一些，她轻声说道：“这些话，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 “哈，可能，我还是太年轻吧。热血奋勇，就以为自己在做选择、在做正确的事。可是遇到一些预料外的困难，又很容易被打击……很容易低沉下来，自己跟自己的念头纠缠。” “我经常会想，我是不是错了？留在家族里，顺风顺水地当一个贵族小姐，风光靓丽，也许是更加正确的选择。可是……可是什么又叫做选择呢？” “在一件容易的事情，和一件困难的事情中，选择去做那件容易的事——这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判断啊。那可以被称作‘选择’吗？” “也许，更多的时候，不是我们做出了选择，而是选择在塑造我们。对不对？” 似乎是劝慰自己，又似乎是在向苏维尔寻求安慰，洛伦低声说着。 苏维尔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洛伦轻哼了一声，敲了敲苏维尔的床板，嘟着嘴说道，“你也太敷衍了。” “喂，你又为什么来这个组织啊？你也是个体面的贵族，对吧？” 苏维尔被洛伦问得一愣。 为什么呢？只是被空间传送过来，恰好落在了天堂之眼的秘密据点，恰好撞上他们招收新人。只是想着去追寻安娜的秘密。 但苏维尔并不仅仅在纠结这个问题。如果他愿意，大可以随口搪塞。只是洛伦的质问让他想起了更多——“为什么”？ 他想起了胡德，为了为自己的老师报仇，为了追寻那些隐秘的案件，叛逃出光荣帝国，流浪到铁石联盟做一个佣兵；他想起了埃里克，为了查出军队高层的黑手，加入军队，一步一步向上爬着。 他甚至想起了那个叛逃出忍者联盟的杂贺晴。神秘的阴影之力……也许她也背负着某种信念。 为了某个秘密而投身邪力的艾维，为了追寻魔网而逃出家族的洛伦，甚至还有安娜……所有的这些人，都怀着一个强烈的执念，在命运的道路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一往无前地奔跑着。 而他呢？ 他又在为了什么而奔跑？ 起初只是莫名地来到这个世界，为了逃开天威莫测的不死天灾，逃到了光荣帝国的领土。 后来为了追寻所谓“将不死族变成人类”的秘术，和暴狼佣兵团一起来到了查泰莱伯爵的崖山城。 再后来，在异梦虫的梦境中，他见识了更多的隐秘。圣光大帝，腥月，神白，酡颜，新骨，香肉……牵扯进了更大的阴谋。 而来到帝都，索伊又告诉他，其实他背负着更大的命运，要作为神明的候补，去拯救这个秩序崩坏的世界。 一直以来，苏维尔都更像是在被驱赶着奔跑。完全无法战胜的神明，隐约操控着他命运的人群，寄居在自己灵魂内的“系统”……总有一双难明的大手，在左右着他的前路。就像洛伦说的，“在一件容易的事情，和一件困难的事情中，选择去做那件容易的事——这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判断。” 那双大手只是在他的面前摆上了“貌似岔路”的路口。他只是在做判断，却没有做过真正的“选择”。 此刻，洛伦一句轻飘飘的“为什么”，却让苏维尔无从答起。 “哼……真是个怪人。” 见苏维尔久久没有作答，洛伦轻哼了一声。她躺倒在了床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半趴着说道：“早点睡吧。明天说不准还有什么任务呢。” 说着，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面。 苏维尔仰面朝天，伸出手掌挡在自己的面前。月光如水，从他的指尖滑过，照着他一袭灰衣，竟也有几分银白。 大概过了几分钟，洛伦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 一道白雾从苏维尔的指尖冒出，汇聚成了一道轻飘飘地身影。 “她睡了？”苏维尔侧过头，看着床边漂浮着的索伊。白雾状的她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加仙气缥缈。 索伊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从异梦虫身上吞噬的力量，让我多少恢复了一些‘梦境’领域的神力。” “那就好。” 苏维尔点了点头。 他翻身跃下了床，站在窗前，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一划。指尖绿焰一闪，将那张贵族的脸皮剥了下来。 他又想了想，在杂物间里寻了件旧衣服，撕下一块破布，遮在了自己的脸上。 “去霜铁家族吗？” 索伊漂浮在苏维尔的身边，轻声问道。 苏维尔点了点头。 他打开了半掩的窗户，探出身去，又回过头来看了洛伦一眼。 “为什么……” 苏维尔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他纵身一跃，跳出了窗户。 几个纵跃，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第133章 穿行于夜色之中，冷风扑面，苏维尔混乱的思绪变得有些清爽。 苏维尔侧目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团白雾，若有所思。 吞噬掉异梦虫和查泰莱伯爵这两个“经验包”之后，苏维尔来到了传奇高阶，而索伊的变化则更加明显。她终于不仅能现身于苏维尔的梦境之中，即使在现实世界，也拥有了自己的实体。 “梦境与……预言之神啊。” 苏维尔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少女的声音从白雾中传来。 “没什么。”苏维尔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如果吞噬掉更多的诸神之力，你是不是有一天可以重塑肉身？” “也许吧。”索伊迟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当初亲手缔造这份‘系统’的大神只是说，我可以以另一种形态存在下去。” “大神？”苏维尔微微一愣，“不是死神耶格吗？” “啊？诶……嘿嘿！”索伊愣了愣神，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 “神神秘秘的……” 苏维尔轻哼了一声，倒也习惯了索伊这样的遮遮掩掩。 两人在楼宇间穿梭着。突然，苏维尔停下了脚步，单手拽住一块窗台，整个人吊在了墙上。 “怎么了？” 索伊绕着苏维尔飞了半圈，疑惑地问道。 苏维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耳朵附在了窗户上。 “那个叫洛伦的女人，相貌生得不错，师兄您大可以先拿来泄泄火。至于安娜，还需从长计议……” “哼，八大贵族的后裔，我查理可享用不起。” “嘿嘿……八大贵族，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算不得大陆上的顶级势力。至于这女人，她背叛家族、投身魔网，若是此事暴露出去，她也是自身难保。大可以以此要挟……” “哼，我看你是瞧上那女人了吧？” “嘿嘿嘿……” 苏维尔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松开了手掌，整个人自由落体。 “砰！” 他轻轻地一踩墙边，身形弹射出去，如鬼魅迷影，钻进了夜色之中。 “查理……” 苏维尔心中暗自打算着。 “他看上去也只有传奇高阶的实力而已，与我不过伯仲之间。” “真有一日撕破面皮，仰仗着异种神力，我也未必怕他。” “如今看来，我和洛伦不过是些‘炮灰’角色。继续潜伏下去，也未必能触及到这个组织的隐秘，更别提打探安娜的来历了。” “此事需得另作打算……” 心中思索着，几个纵跃，苏维尔已经来到了贵族居住的区域。眼见尽是精致的城楼、干净的街道、华美的建筑。苏维尔依仗着阴影之力，穿梭于街角巷尾，绕过几队巡逻的哨兵，沿着白天打探好的路线，来到了霜铁家族的居所。 翻过一面高墙，苏维尔跃进花池，潜藏在墙角的阴影之中。 他环顾四周，不由得微微皱眉。 放眼望去，只见道路两旁杂草丛生，藤蔓盘墙，一副疏于打理的模样。宅邸甚至有些残破，相较于苏维尔沿途所见的一些小贵族，都有所不如。 “这霜铁家族，还真是衰落了啊。” 苏维尔暗自摇头，身影一晃，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借助阴影之力，苏维尔不费吹灰之力地潜入了霜铁家族的大宅。顺利得令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诺大的宅院，竟然没有几处护卫。寥寥几人，也是打盹的打盹、走神的走神，全无戒备。 几次阴影跃迁，苏维尔已经来到了霜铁宅邸的核心区域。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传奇强者都没有遇到。 “事出反常，是必有妖。” 苏维尔落在一面高墙后面，翻过这面高墙，就是霜铁家主的住宅。根据索伊提供的情报，诸神之力被八大贵族封印在八个信物之中，由各大家族的家主贴身携带。 苏维尔今夜的计划，本来是趁着霜铁家族唯一的史诗级强者身害重病，刀口舔血。强夺诸神之力的信物，借着阴影之力的诡异，瞬间远遁。 然而如今来到了霜铁家主的墙下，苏维尔反倒心生怀疑。 他把耳朵贴在了墙角，细细地听着墙后的动静。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几声咳嗽。 “果然有人。”苏维尔心中暗道，“听声音……人还不少。” “我们霜铁家族，可也不是好惹的！” “大长老，您消消气。”另外一道声音传来，中气十足，全无惧意，“这也不是我们阴影教会的意思。要说，也是卡尔玛家族的意思。” （阴影教会……是杂贺晴的人！） “哼！”苍老的声音怒道，“你们阴影教会和卡尔玛家族勾勾搭搭，表面上说护卫我霜铁家族，实则是暗中监视，图谋我霜铁家族的传承！” “大长老……您这是何苦呢？当今帝国内部的形势您也知道。罗多大帝虎视眈眈，眼见要对你们八大贵族下手。与其被罗多收编、做军方的傀儡，八大贵族何不先内部拧成一团，一起对抗军方？” “这是我们帝国内政，轮不到你们一群东方联盟的叛徒来管！他卡尔玛家族要是想吞并我们，也不该派一群叛徒来当说客，折辱老夫！” （卡尔玛家族……） 高墙后面，争吵声仍在继续。听动静，霜铁家族一方足有五六个人，苏维尔估计整个霜铁府邸的传奇高手全部聚集于此了。而另一方，阴影教会的人呼吸极浅，听不出声响。苏维尔只听出三四个人，也都是中气十足的好手。 （根据索伊的情报，这卡尔玛家族是八大贵族中最强的世家，比洛伦所属的蓝焰家族，还要强上一些。） （卡尔玛家族传承的是因果与命运之力……最是神秘莫测。他们原来想先罗多一步，吞并其他诸神后裔吗？） 正思索着，耳听得高墙内部争吵声越来越响，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小子休要张狂！老夫虽然不比壮年，但凭这一身史诗实力，要杀你们，易如反掌！” “大长老，不必虚张声势。你如今身害重病，一身功夫十不存一。真要动起手来，休要说我欺你老迈！” “哇呀呀，气煞老夫！小子看招！” 耳听得双方就要动起手来，忽然，从苏维尔的身后传来了几声惨叫。惨呼声划破夜空，越响越近，似乎有人一路杀进了霜铁家宅。 “什么人？！” 高墙内部的几人也大吃了一惊。 苏维尔眼珠一转，身形一晃，闪到墙角的阴影处躲藏了起来，准备静观其变。 不过几息的功夫，惨叫声一路响进了宅院。只见一道身影高高抛起，摔在了院中。苏维尔定睛看去，竟是白天在酒馆里调戏艾琳的那位霜铁后裔。 “哎哟……救命啊……” 白日里还趾高气昂、张狂无比的肥佬子弟，如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躺在地上打滚，捂着自己的肚子，放声哭嚎。 “砰！” 高墙处的大门猛地打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人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胸前配着一条硕大的白铁项链，甚是扎眼。 苏维尔眼看着那条项链，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诸神之力在与那项链遥相呼应。 （这就是封印着诸神之力的信物吗？） （不急……不急。且再等等。） “什么人，敢夜袭我霜铁家宅？！” 老者扶起了那位公子哥，冲着院门的阴影处怒声吼道。 院门处，有三道人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身着白袍，腰间挎着一柄长刀，面无表情。他的左后方跟着一个身材高壮的光头，穿一身东方联盟的僧衣，脖间挂着佛珠，一副僧侣打扮。他的右后方则跟着一个女人，手持一柄匕首，勾人地笑着。 （是他？！） 苏维尔双眼一眯，死死地盯着那个身穿白袍的男人，震惊不已。 （冬将军……？！） “夫人？！”老者身后、霜铁家主一见那女人，不由得大惊失色，“你这是？”他前踏半步，指着那女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且慢！”老者一把拦住了霜铁家主，面若寒霜地说道，“她不是你的夫人！” （香肉……） 苏维尔看着那女人搔首弄姿的模样，不由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嘻嘻~！”女人毫不顾忌地摆弄着自己的身体，挑逗着眼前的霜铁家主。 她这副模样，与其说是挑逗……不如说是挑衅。 “不要玩了。”为首的白袍男子喝住了她。这白袍男子，俨然便是苏维尔曾经在埃里克的梦中见到过的，杀死埃里克养父、破坏其实验基地的史诗级强者——冬将军。 “焦羽呢？” “喏。”香肉指了指身后。幽深的宅院里，不时有几声惨叫传来。“听你的话，正一丝不苟地杀人呢。” “那你也应该配合他，好好完成腥月布置的任务。”冬将军蹙眉道，“快去！你速度最快，赶紧杀完了事。” 香肉耸了耸肩，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你们……你们！” 老者听得面色铁青。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冬将军，怒声喝道：“你们是谁的人？卡尔玛？罗多？！” “究竟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冬将军摇了摇头，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老头儿，世道变了。” 说完，他缓缓地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冲着身旁的僧人吩咐道：“这老头儿归我，剩下的这些杂鱼，归你。” “阴影教会的人也杀？”那高壮僧侣瓮声瓮气地问道。 冬将军点了点头：“腥月说了，罗多要玩儿，就陪他玩一玩儿无妨。” “杀光。” 僧侣点了点头，咧嘴一笑。 第134章 佛皮 “哼，好大的口气！” 阴影教会的忍者们纷纷抽出匕首，转而与冬将军、佛皮对峙。为首一人冷哼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敢插手我们阴影教会的事，定叫你们……哇！”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虚影闪过，那光头和尚已经奔到了这忍者的身前。 和尚面露狂笑，抡起一记鞭腿，抽在了忍者的胸口。这忍者的胸膛如同烂泥一般，眼见着陷落下去，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弹射而出。 “轰！” 忍者倒飞出去，撞在高墙上，鲜血飞溅，身体拍成了一团肉饼。眼见是活不成了。 “嘿嘿！”和尚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狂笑道，“一杀！” “混蛋——” 一众忍者见状，纷纷怒吼出声。他们各自施展本领，遁入阴影，一时间竟然全部消失无踪。 “咦，跑了吗？”和尚歪头蹙眉。 突然间，虚空中一道寒光闪过，从和尚身前的影子里钻出一人。那人怒目圆睁，手执匕首，直直地扎向了和尚的眉心。 刀光冷艳如电，眼见和尚反应不及。 “叮——” 那刀尖扎在了和尚的皮肤上，却好似斩在了铁皮上一样，发出一道金石交击的声响。 和尚面不改色，只是狂笑不止。 忍者面色大变。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和尚的拳头已经印在了他的胸口。势大力沉，拳力直接贯穿了忍者的胸膛，将他的躯干轰穿出一个大洞。 “砰！” 血肉炸开，惨烈难言。 然而，就在这个忍者死亡的一瞬间，在和尚的身周却浮现出了十几道阴影。十几名忍者突然现身，一起出手，各色兵刃斩在了和尚的身上。 “叮——”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个不停。十几名忍者把和尚包围起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刀光剑影围了个水泄不通。苏维尔隐藏在阴影里望去，只听见一片兵刃斩击的声响，仿佛这些兵刃都砍在了铁石之上。 “哈哈！” 突然，一声狂笑传来，刀光剑影中闪过几道蓝光。只见那和尚一抓一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分别擒住了一名忍者。他全然不顾砍在自己身上的兵刃，只是擒着两具肉身，疯魔一样地狂舞起来。一时间被他抡中了几人，无不筋断骨折、口吐鲜血。 几招的功夫，其余的忍者纷纷被他打退，再度遁入阴影之中。 疯和尚把自己手中的两条烂尸一扔，随手扯住了自己的僧袍，用力一撕，露出了筋肉盘虬的上半身来。苏维尔这才看清，不知何时，他身上的肌肤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幽暗恐怖，不似人皮。 “你……你们究竟是谁……” 一个忍者被他抡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手指着和尚，口吐鲜血，怨恨地问道。 “哈哈，好叫你死个明白！” 那和尚猛地跳在了忍者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狂笑着说道：“老子叫做‘佛皮’，你看我这一身蓝皮，正是主人替我剥的邪佛法身！凭你们这些破铜烂铁，也想伤我？！” “这家伙名叫‘冬将军’，比老子还要强上一些。”佛皮一指身后的白发青年，邪笑着说道，“老子们共称作‘十五色’，好好记着这个名字。你死后若是不幸去了天灾那里，也劳你通知它一声，叫它洗干净了脖子等老子们来杀！” 说罢，佛皮猛地一扭忍者脖颈，咔嚓一声，取了对方性命。 他把手中死尸随手丢在一旁，突然喃喃自语地说道：“哦，对了。如今死了两个，便只剩下‘十三色’了。呵呵，酡颜……新骨……” “埃里克、苏维尔！！！老子定要活剥了你们！！！” 那疯和尚突然仰天长啸，怒吼一声，声若炸雷。 （他们果然认识我……） 苏维尔皱了皱眉，暗自思量着。 （十五色……总共有十五个人吗。） （这人看上去也就是传奇高阶，只是身上那身“佛皮”诡异了些。他怎么就敢对天灾叫板？） 正想着，佛皮与众忍者又斗在了一起。佛皮防御力极高，任凭一众忍者行踪诡异、每每攻其要害，也不能伤他分毫。但是他的速度和爆发力就要差上一些，阴影教会的忍者借助着阴影之力，尚能与他周旋。 一旁，白发披肩的冬将军静静地站着，抱着怀中长刀，看着身前的霜铁家族众人，一言不发。 霜铁家族也颇有几个好手，都是传奇高阶的实力，拱卫在家主身旁。霜铁家主把诸神之力的信物藏在怀中，站在老者的身后，面露焦急之色。 远处，惨叫声不时传来。每响起一声惨叫，霜铁家主的脸色就黑下一分。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急声说道：“老祖宗！您再不出手，咱们霜铁家族就要被人杀光了！” 那老祖宗突然摇了摇头，寒声道：“主家被人杀光，还有地方上的分家。他们不可能使我霜铁一家绝后。” “但是诸神之力……一旦被人夺去，才真是我霜铁家族的灭顶之灾！” “老祖宗！”霜铁家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一声长叹。 那老者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冬将军，双眉紧蹙，眼神不敢挪开一丝。他的手指不停地抽动着，额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老头儿。”冬将军突然开口说话了，“你看了我这么久，可看出一丝破绽来了？” 老者冷汗落下，一言不发。 “你深知自己年老体衰，只有一招制敌的机会。”冬将军摇了摇头。他抱着长刀，随随便便地站着，却让老者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可你盯着我瞧了这么久，找着那个机会了吗？” “竟无……一丝破绽……” 老者内心涌上来一股悲戚之意，“是我老了吗？” “我霜铁灭族之灾，难道就在今日？！” 冬将军又是摇了摇头。他前踏半步，拇指顶着手中长刀，刀刃出鞘两寸。 就这浅浅的两寸，竟让老者浑身一个激灵。 “认命吧。”冬将军无奈地说道，“你们识趣点，自裁吧。也好省下我一番手脚。” “混账……”老者被冬将军气魄所压，声音都发出了一丝颤抖，“你既然有史诗级的强大，为何老夫竟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冬将军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佛皮那个家伙。” “我不愿对死人多费口舌。” 说罢，长刀出鞘。 天地间忽然挂过一阵寒风。 第135章 终章 在京都的恶斗中，八大贵族要么被圣光大帝收编，要么被彻底消灭，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由八大贵族所保管的八分诸神之力，也分别被苏维尔、洛伦和圣光大帝夺取。苏维尔因此得以跃至史诗级。 洛伦右手处的“邪眼”是一项极其罕见的变异。她被铁石联盟的大魔导师看上，传以衣钵，加上其继承的诸神之力，实力也获得了极大的膨胀。在京都的最后一战，苏维尔等人面对夕烧一行人的攻击时，洛伦质问苏维尔夺取诸神之力的意图为何。苏维尔被洛伦点醒，决心成为“新秩序的维护者”。 然而由于洛伦已经对苏维尔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为了割舍这份“不必要的感情”，洛伦选择使用了大魔导师的禁术“大裂解术”来割裂自己。其中高傲、冷漠、毫无感情的那一部分继承了洛伦的大部分神力，被圣光大帝封为“女王”，用以平衡八大贵族之后的权力真空。而她对苏维尔的感情则被新的“洛伦”继承了下来。 恶斗结束后，苏维尔意识到圣光大帝和夕烧、香肉、新骨等人同属一个阵营。他们似乎密谋着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安娜却留下了一封信，神秘失踪。 原来安娜隶属于一个神秘组织，由于在夺取诸神之力的过程中她偏帮苏维尔，造成组织头目的不满，被捉拿回去问罪。苏维尔决心追随着安娜留下的蛛丝马迹，前去营救。胡德、洛伦等人也表示将鼎力相助。 随着营救行动的深入，苏维尔渐渐发现了这个组织的不凡之处。原来他们继承了古代奥术帝国的遗产，制造了一座巨大的“天空城”。组织的头目打算用远古法阵献祭掉整个铁石联盟，意图把整座天空城升上天幕之外，去追寻“失落在天幕之外的远古死神之力”、组织头目声称，这将是唯一能消灭不死天灾的方法。 被卷入到这一巨大阴谋的同时，苏维尔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铁石联盟的大魔导师竟然和组织的头目是一个人。无奈之下，大魔导师只好承认，组织头目正是他的“另一半”，是他用大裂解术分离出来的产物，继承了他所有的野心与疯狂。 得到大魔导师帮助的苏维尔，彻底掌握了寄存在自己身上的异种神力。最终一战，苏维尔、安娜、胡德、洛伦等人联手大魔导师，以大魔导师身陨的代价击杀了组织头目，把已经飞到一半的天空城落回了地面。 然而，这也是苏维尔距离天幕最近的一次。他隐隐感受到，天幕外的那股“遗失的死神之力”，竟然和天灾给他的感觉极其相似。 平息天空城之乱后，京城的埃里克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圣光大帝消灭八大贵族后，扶持女王为傀儡，平定光荣帝国；又开始向外侵略铁石联盟和东方联盟。而铁石联盟失去了大魔导师、东方联盟的东方帝姬死于不明暗杀，两国毫无抵抗之力。而埃里克自己，由于不满圣光大帝的侵略行为，也被大帝软禁。苏维尔赶回帝都，安娜和洛伦等人前往东方联盟，调查东方帝姬的死因。 回到帝都的苏威尔，由于已经是半神之身，彻底脱离了天灾对他的控制，不再遮遮掩掩。帝都已经彻底被大帝掌控，到处是一副大战在即的模样。埃里克告诉苏威尔，这是因为圣光大帝将要展开对燃烧军势的总攻。忧心于大帝与夕烧等人勾结之事，苏威尔决定前往帝都内部搜寻消息。 借助着诸神之力，苏威尔混进了帝都内部。发生了几项意外之后，他不得不和冬将军等一众史诗级强者大战了一场，也因此确信了圣光大帝与这些人的确是有勾结。埃里克也得以手刃曾经杀了博士、毁了他童年城堡的几个罪魁祸首。 另一方面，在东方联盟进行调查的安娜等人发现，东方帝姬死于某种不死邪力。这种不死邪力有别于天灾，似乎是“一个新的、还不成熟的天灾”。期间，他们也获得了忍者联盟叛忍杂贺晴的帮助，并且得知，忍者联盟头目月见里长川为暗杀东方帝姬提供了帮助。 大战之后，埃里克等人沦落为逃犯。然而就在这时，苏维尔突然发现自己的召唤物小骷髅消失不见。他追随着灵魂链接寻找小骷髅，却来到了圣光教会的总堂。在那里，一个巨大的法阵已经被现任教皇设置好，小骷髅正躺在法阵的中心处。 原来，苏维尔的小骷髅并非一般的召唤物，而是曾经被某任圣光大帝斩杀的圣光天使。这是一项历史的秘辛，由于圣光生物与人类的分歧，造成了这场历史上除名的战斗。那任圣光大帝“以低维斩高维”，将圣光天使斩落凡间。从此以后，圣光生物不再维护这片世界的人类。 然而那位圣光天使灵魂不灭，飘荡在异界，却机缘巧合地被苏维尔召唤了出来。教皇意图将小骷髅重新送回高维世界，用以换取和圣光生物交流的可能。他成功地得到了圣光生物的垂青，获得了巨大能量的他，竟然转而杀向了帝都内部。 原来教皇早就对大帝的野心忧心忡忡，他谋划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击杀圣光大帝。 小骷髅升天以前，和苏维尔做了最后的交流。她说，她之所以会被苏维尔召唤，绝非简单的巧合，而是因为苏维尔的灵魂中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她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将“低维斩杀高维”的那一剑还原给了苏维尔，并且笑着说，也许苏维尔有一天能用得上。 大战中，教皇惊恐的发现，圣光大帝方的神级强者原来不止大帝一人，而是有足足三个。另外二人，一个是曾经黑袍狂潮的罪魁祸首、最接近天灾的“伪天灾”，腥月，也就是暗杀了东方帝姬之人。另一个，则是一位不知名的少女。三对一，教皇很快落入了下风。他疯狂地祈求圣光生物给予更多的力量，然而小骷髅飞升后，高维通道在迅速地闭合。教皇狠心地启动了“生命之树”计划，把整个帝都的圣光教会牧师点燃成了火炬，借助这一力量，他企图穿梭高维通道、去往圣光位面。 然而，由于腥月等人的攻击，高维通道被击穿。教皇、腥月和被卷入其中的苏维尔，因之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处完全荒凉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存在。根据系统中“梦境与预言之神”索伊的帮助，苏维尔得知，这里是曾经被不死天灾占据过的地方。没有在这处荒凉的世界徘徊太久，他很快地便找到了腥月的踪影。 然而，跟随着腥月的不仅是苏维尔和教皇，更有冬将军等一行人。原来他们和腥月一体两面，平时都可以躲在腥月背后的“巨大灵魂旋涡里面”。随着和这些人的作战，苏维尔了解到，腥月捕获了那位教皇，并且从他的身上得到了回去原来世界的坐标。 苏维尔一路杀到了腥月的面前。腥月此刻却平静地和苏维尔谈起了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原来，这里是不死天灾侵略的第一个世界，是他的“故乡”。腥月告诉苏威尔，不死天灾并非无缘无故地诞生在这个宇宙中，他是从某个世界的“死亡秩序”里面分裂出来的，是一种错误的产物，一种宇宙的病毒。 苏维尔质问他，是否知道不死天灾的来源，腥月苦笑着说道，“那是我们主人的造物。” 腥月接着说，他、圣光大帝、不死天灾，都是那位“主人”的造物，而不死天灾是最恐怖、也是唯一失控的一个。他则是不死天灾的“仿制品”。腥月告诉苏威尔，他渴望自由，欣赏人类的音乐与艺术。然而在他们原来的世界，他受制于自己的主人，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腥月跟苏维尔说，他不想回到曾经的世界里去了。他打算留在这里，和仅剩的几个伙伴一起，尝试着重塑这个世界，重新创造生命。他对苏维尔说，我隐隐有种预感，也许只有你可以击败我的主人。 被腥月送回到原来世界的苏维尔得知，圣光大帝与燃烧军势的最终之战已经打响了。他连忙赶往战场，途中得知，圣光大帝穷兵黩武、却疏于管理，天下近乎大乱。被判为逃犯的埃里克和杂贺晴等人组织了一只秘密的叛军，接应了苏维尔的行为。 众人赶往战场，正看到最终一战，圣光大帝以一敌五，击退了燃烧军势，将这一宇宙邪力打退。苏维尔等人围上前去，想要质询那位“主人”到底是谁，他们究竟有何阴谋，却被圣光大帝苦笑着拒绝了。圣光大帝展现了最后的豪情，以一敌众，把苏维尔等人击退。在这一过程中，埃里克惊讶地发现，圣光大帝的身体竟然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地方。 原来，博士曾经为那位“主人”效力，试图创造出一具完美的、可以打破限制器的肉体。圣光大帝就是他的成功造物。然而狡兔死走狗烹，博士趁乱逃出了那片实验基地。担心被追杀的他，秘密地试图再造一具“完美肉体”，然而却一直没有成功。埃里克就是其失败的产物。 惨胜的圣光大帝最终还是没有回答苏维尔等人的问题。他一个人默默地来到了一处山坡，向着一位青年俯身跪下。原来“他”就是圣光大帝和腥月的主人。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侍女，正是曾经一起围攻教皇的三大神级中的一个。 圣光大帝苦笑着说道，燃烧军势被击退，不死天灾也将重新被您回收，这个世界想必将会安全了。唯独希望您能够善待我的妻子。“他”答应了，伸出手来抹杀掉了圣光大帝的残魂，占据了他的躯体。 就在这时，苏维尔等人追随着圣光大帝的踪迹姗姗来迟。在“他”的手掌中，苏维尔骤然看见了腥月的残魂。“他”笑着说，没有人可以逃脱出他的掌控。苏维尔质问他是谁，“他”却没有回答。 两人消失在了原地。根据“系统”里的索伊给出的线索，苏维尔和安娜告别了众人，前往死者的国度，追寻“他”的踪迹。终于，在不死天灾的神殿里，众人相遇了。 原来，“他”就是曾经的远古死神耶格，是这方世界关于“死亡与终结”的法则的具现化表现。尽管生来就拥有着无边的神力，然而他也同样被这片世界的法则所束缚，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就在这时，受到燃烧军势邪力的启发，耶格将自己割裂成了两部分。其中的一部分被世界法则束缚在原地，而另一部分却被他丢出了这个世界。带着死亡法则的碎片，那一部分迅速壮大，成为了新的宇宙邪力——不死天灾。 病毒一样的天灾终于有朝一日杀回了这个世界。然而，耶格却也已经失去了对天灾的控制。天灾破坏掉了整个世界的法则，耶格也因此得以自由。他隐姓埋名，潜藏了自己的身影，谋划着击杀天灾、回收死亡之力的阴谋。 他依靠着远古的知识，制造出了完美的肉体“圣光大帝”，又推动了黑袍狂潮，制造出了弱化版的“天灾”——腥月。靠着这两部分，以及他自身的庞大神力，耶格终于杀回到了天灾的面前。 万年的谋划即将接近成功，耶格切断了天灾与其他世界的联系、几乎要将天灾的核心彻底同化。然而就在这时，索伊突然冒了出来。原来，索伊和耶格身边的那位侍女，曾经同样是耶格的属神。然而发现了耶格阴谋的索伊却不愿忠于耶格，最终被耶格击杀。然而，曾经的时光与秩序之神将索伊救了回来，并且将她安置在“系统”中，对她说，如果这个世界即将毁灭，你们就是最后的希望。 原来，曾经远古死神的好友，四大秩序之一的时光与秩序之神早就发现了耶格由于分裂出天灾而导致的衰弱。他害怕耶格的阴谋，却又不愿怀疑这位曾经的好友。于是他将自己的一部分，连同神力的种子——“系统”，和寄居在其中的索伊一起送往了异世界，以期自己或许有一日无法阻拦自己的这位好友时，这颗种子能够回到这个世界，拯救这里。 将天灾核心同化的耶格实力急速膨胀。他的最后一步，自然是彻底击碎掉这个束缚了他几百万年的宇宙，获得终极的自由。然而就在这时，苏维尔身上的神力种子终于孵化。时光之力作为这世界最高的法则，逆转了一切，将时间长河回流。 苏维尔和安娜在时间的长河中穿梭，他们观看了数个足以击垮世界的伤痕，分别来自于死亡秩序的崩解、四大古神的死亡、燃烧军势的入侵等等。就在他们逆流而上，想要回到过去、逆转未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处逐渐扩大的伤痕。原来那是同为三大宇宙邪力之一的祸乱邪力。在时光的因果上，祸乱邪力竟然没有得到抑制，如果让它继续在时间长河上蔓延下去，这个世界将最终被拖入祸乱的深渊。 到了这里，安娜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她就是那位神秘的“祸乱先知”，与祸乱作战了上万年的神级强者。安娜吻了苏维尔，笑着对他说，等他在一万年之后再来接自己。说着便跨入了祸乱的缝隙里面。 苏维尔逆流而上，来到了时光与秩序之神设置好的时间点。那是耶格刚刚将自己分裂、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看到了来自未来的苏维尔，耶格瞬间明白了一切。二人大战了一场，最终苏维尔斩杀了耶格，将那一部分死亡秩序继承到了自己的身上。 时光回溯，来到了未来。由于时间的悖论，失去了死亡神力的耶格被时光长河冲刷抹杀，咆哮着的天灾也终于平息。苏维尔继承了死亡与时光两大神力，撑起了整个世界的大半秩序，成为了新时代的万神之王。 在分封神位、重建秩序之后，苏维尔来到了祸乱的缝隙。他走进了祸乱里面，在那里，他的爱人已经与祸乱战斗了整整一万年。安娜几乎快要忘记了苏维尔，然而两人的刻骨铭心的爱终于战胜了无尽的时光。二人走出祸乱，苏维尔将那个被安娜控制到极小的祸乱的裂痕弥补，从此这方世界彻底脱离了三大宇宙邪力的威胁，一切归于秩序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