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戾太子长得一样》 太子弟弟 醉心楼很大,里头姑娘无数,林林总总百来余,个个身姿妖娆,国色天香,说是百花争艳不为过,其中又以四大花魁为最。 晓拂弹琴,尘曦下棋,晚枫吟诗作对,姬玉——什么都不会只会哭。 她长得好看,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怜惜,惹的公子少爷们纷纷为她投银送钱。 每个月的花魁比,被砸银子最多的也是她,位居首榜久久不下,已经惹得楼里诸多姑娘怨言满天。 姬玉还在房间梳妆打扮,便听得外头震天的动静,故意说的很大声,叫她听着。 “咱们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一手功夫,从小练到大,随便拉出来一个也比她强,她琴不成,舞不就,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做四大花魁?”嫣歌心中颇是不服。 做花魁的好处多多,譬如卖艺不卖身,可以挑选客人,而不是客人挑花魁。 花魁并非客人选出来的,是柳妈妈造势,到处传出去流言,说多美多好看,多漂亮多独特,久而久之大街小巷都晓得这号人物,争相过来砸银票,只要三分与传言相符,这花魁之名便能坐实。 柳妈妈本来打算凑齐‘琴’‘棋’‘书’‘画’四个才女,谁料中间出了变故,硬生生叫姬玉插了队。 “嫣歌啊,这你就不懂了吧,天时地利人和,合该是姬玉。”柳三娘想起那天的场景,神情恍惚。 犹记那是姬玉第一次亮相,拍卖她的处子之身,但她身形过于高挑,就算极力控制,也不留神长到七尺上下。 往那一站把矮个的公子少爷都比了下去,不是现下大家追捧的‘小巧玲珑’,加上琴棋书画没一样拿手,竟一时冷场。 没有人拍卖,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打击很大,姬玉人在台上,芊芊玉指捂着瓷白的小脸哭了起来。 泪水含在琉璃珠似的眼眸里,瞧着玲珑剔透,仙气氤氲,惹得无数公子少爷心动,场下热了起来,竟拍出了醉心楼至今以来最高的价钱,把其他花魁的卖身价都比了下去。 拍得姬玉的人也特殊,是明王,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太子的嫡亲弟弟。 今年刚在宫外封了府便已然将大大小小的青楼楚馆逛了个遍,阅女无数,都觉得姬玉倾国倾城,那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稍稍传些流言出去,姬玉这个花魁之首诞生。 可以说姬玉不是她打造的,是明王。 “找我也没用,”柳三娘拍了拍嫣歌的肩,好意提醒道:“你该去找明王,要是也有个明王一般的人物看中你,莫要你说,妈妈自会奉你为上。” 她两句话打发了嫣歌,抬脚要走,路过姬玉的房间时不经意瞥了一眼。门没关,人儿就靠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半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美目,水汪汪望着她,“妈妈,我都听到了。” 她垂下脑袋,情绪有些低落,“姬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柳三娘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收了几分漫不经心,嬉笑道:“怎么会呢,跟你没关系,你就好好伺候明王就行,其它的就别管了。” 她边说边走过来,要拉姬玉进屋。姬玉没动,漂亮的眉眼蹙着,“可是好多人都这么说,如果一个人说,还有可能是那个人的错,所有人都这么说,那肯定是姬玉的错,妈妈,姬玉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一双明瞳瞧来,叫柳三娘这种见惯了美人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跳,哄道:“别听人家瞎说,都是一些嚼舌根的。” 姬玉头垂得更低。 还是不够啊,差了一把火候。 她将扇子朝上遮了遮,再放下时,眼里已然储了一汪秋水,“妈妈,姬玉不该的,不应该抢了嫣歌姐姐的花魁之名。” 这句话看似对着柳妈妈说的,实则对着不远处的嫣歌。 嫣歌背后说坏话没成功,本来都要走,听得这话,蓦地回头,果然瞧见姬玉在柳妈妈看不见的地方,以扇遮面,实则斜着眸,挑衅地朝她这边看来,嘴角不着痕迹微微勾起,似乎在嘲笑她。 看,你的花魁之名被我夺了去。 嫣歌蓦地捏紧了衣袖,几乎咬碎一口小白牙。 柳妈妈其实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给她造个‘丹青天才’的名号,和其它三个花魁并立,为四大花魁,结果临时变卦,成了姬玉。 姬玉旧事重提,是在报复她。 姬玉本来也是美人,很被柳妈妈看好,但她个头越长越高,渐渐变成了时下公子少爷们不会喜欢的类型,卖不上高价,于是打发伺候楼里的姐妹,就安排在她的屋里。 她喜欢一个公子,那公子也喜欢她,有一日俩人约好去私奔,被姬玉撞见,她苦苦央求姬玉放过他俩。 姬玉心软答应,还配合的换上她的衣服,代替她躺在床上,她和公子临走前将姬玉打晕,如此可以推说都是她干的。 然而她逃跑失败,又被抓了回来,害怕被罚,她告诉柳妈妈,是姬玉看她可怜每日郁郁寡欢,她平时也大方,经常会赏姬玉一些东西,姬玉受恩于她,种种原因之下不想她受困青楼,怂恿她走,又极力相助,给了她机会,她才会心生逃跑的念头。 如果只有她一个的话,胆子小,莫要说逃,便是平时跟人红脸都不敢。 于是她没事,姬玉被打个半死,从那以后姬玉便恨她入骨,报复她,抢她的花魁和客人,让她像个小丑似的,在众人和柳妈妈心中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柳妈妈与她说话越来越敷衍,她心爱的公子也被姬玉挑拨,现下已经不理她。 姬玉其实并非不会琴棋书画,相反,她样样精通,学的极快,是天才中的天才,有一次无意被她撞见。 她问为什么要隐藏,姬玉说无心卖身,也无心要什么花魁,这样就好。 她突然做了花魁,开始勾引男人,处处针对她,除了报复她,没有别的可能。 她跟这人做过一段时间姐妹,晓得她隐藏的一面,这么多年没有露馅过,心机委实是重。 心里有点不甘心,嫣歌指着她厉喝道:“柳妈妈,您就不觉得奇怪吗?明王殿下从前谁都会叫进去伺候,现下只留她一人。一个花花公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您就不怕是这个歹毒的女人使了什么不正经的手段,给明王下蛊毒之术,叫明王殿下只认她,若是哪日明王殿下反应过来,只怕咱们整个醉心阁都不够给她陪葬的。” 柳三娘一愣,继而有些迟疑,这一点确实有些古怪,明王殿下那般花心的人,突然只叫姬玉一个,一副非姬玉不可的架势,当真有些不同寻常。 “嫣歌姐姐……”姬玉微微抽泣,“你已经这么恨姬玉了吗?” 这话一出,刘妈妈又愣了愣,是啊,嫣歌恨姬玉,这才污蔑姬玉,她怎么被牵着鼻子走了? 姬玉多大胆子才敢给明王下蛊,她从哪里弄来也是个问题,明王也不傻,会被一个小小青楼女子拿捏? 柳三娘最痛恨手底下的姑娘们玩心眼,几步走到嫣歌面前,‘啪’的一巴掌打下去,“死丫头,欺负妈妈老了心也软了?” 嫣歌被打的一懵,捂着脸,没来得及做些别的,便被柳三娘呵斥,“给我回房好生接客,再敢造次,小心妈妈打断你的腿。” 嫣歌身子一缩,面上有些害怕,但她瞧见柳妈妈身后姬玉得逞的眼神,心中越发悲愤,还想发作,半响无力的出了一口长气。 没用的,柳妈妈被这个狐媚子迷惑,说什么都不会信。 姬玉忽而张张嘴,在柳三娘背后,正对着她无声说了两个字。 ‘活该’。 嫣歌低下脑袋。 活该吗? 她不晓得,但她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招惹姬玉。 姬玉被推进了屋,像是不放心外头的嫣歌,担心问:“刘妈妈,姐姐没事吧?” 柳三娘暗骂她傻,都这样了还为害她的人说话,过于善良,不适合在这勾心斗角的青楼生活,“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姬玉正当红呢,嫉妒她的人会越来越多。 “我为什么要操心自己?我不是挺好的吗?”姬玉睁大一双眼,无辜的看着她。 “傻孩子,有一个嫣歌,就会有第二个,是不是成天有人在你门外说闲话?” 姬玉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先是点头,很快摇头,“没有,大家都很好呢。” 嘴上说着很好,实则咬了咬唇,整个精致的五官都黯了下来。 果然,被欺负了。 “这样吧,妈妈过几日把碧玉阁收拾出来给你住,那里清静,以后听不着这些流言蜚语了。” 碧玉阁是整个楼里最大的房间,她现在是四大花魁之首,不给她给谁? 姬玉眨眨眼,一脸得到糖果的喜悦,“柳妈妈好好啊,好喜欢柳妈妈,不过……” 她歪了歪头,天真无邪问:“为什么突然给我碧玉阁?” 笨蛋,当然是防着你再被欺负了呗,毕竟是明王的宝贝疙瘩,能护就护吧。 当然面上没显露半分,“就是觉得适合你,好了,你快梳妆打扮吧,明王殿下已经到了。” 姬玉一惊,“啊,我差点忘了,我还要伺候明王呢。” 她忙坐下开始拾掇自己,柳三娘也没打扰她,体贴的离开,临走前将门也带了起来。 等外头响起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姬玉才收了面上的童真与稚嫩,露出一个笑容来。 碧玉阁终于到手,不枉她这段时间日日演戏。 今儿这一出当然不是巧合,是她故意的,很早之前埋下的引子,今日才爆发,好叫柳妈妈给她换房间。 她要碧玉阁有用。 碧玉阁在最尽头,打开窗户底下就是湖,跳下去不会死。 别的房间是陆地,正对着住了小厮龟公的院子,栽一下不死也残,还容易被抓。 谁也不愿意当一辈子青楼姑娘,正青春年少时还好,若是容颜不在,就像腌过的萝卜,随便谁都能糟蹋,姬玉自然不肯。 要是搞不定明王,她就要接客。有了那个房间想跑的话直接系上床单,哧溜一下滑下水游出湖,逃离京城,柳妈妈抓不着她。 她已经给柳妈妈赚了很多钱,比她当初的卖身钱翻了百倍不止,但她现在当红,柳妈妈把她当成摇钱树,想给自己赎身那就是天价,她出不起,只能偷偷的跑。 跑的也理直气壮,柳妈妈早就赚回了本,只是不肯放过她而已。 姬玉扶着额,不禁开始沉思。 当初为了嫣歌那只小爬虫坐了花魁宝座到底是对是错? 她叹息一声,眉眼中是深深的疲惫。 现在考虑这个也没用,她已经坐上,还不如实际一些,想想办法怎么脱身。 碧玉阁只是个备用的路线,还有一条,是明王。 她被嫣歌害的去了半条命,柳妈妈怕她死掉自己大亏,想再赚一笔,将她洗干净半死不活送上拍卖台,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她被明王看中。 一开始一个人出价都没有,她的起拍价只有十两银子而已,她为了报复嫣歌,也是怕被随意安排客人,一旦有了开场,往后只会不停的接客,只能拼命的去夺花魁之位。 只有花魁可以挑选客人,有任性的权力,既然已经走到这种境地,不如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加上那时还没定下来。她的丹青之术只比嫣歌高,没比她低,脸也比嫣歌好看,浑身上下唯一的缺陷是个子高,并非没有机会。 彼时身子羸弱,已没有多余的力气折腾些别的,干脆来了一场美人落泪。 如果不行再念诗,诉一诉自己红颜薄命,博一番同情,还不行画画,画画也不行跳舞,总有一个可以,也必须行,她对花魁势在必得。 还好眼泪刚掉下,明王便突然开口,一万两要她一夜,省了她很多事,被明王看中也代表着离花魁不远。 从十两到一万两,价格相差太大,其他人可能起了好奇心,她为什么值这么多?有什么特殊之处? 再加上明王的对家掺合,把价格抬得很高,最后十六万两才拍下,一下子将她送到了最高处。 尤其明王殿下似乎对她志在必得,把腰间的宝玉都当了去,不惜一切代价要拿下她的意思,更成就了她。 然而那个狗男人…… 姬玉已经收拾好自己,刻意画了个比平时还要精致的妆,出了门去三楼的同心阁。 醉心楼总共四层,四楼住姑娘们,三楼接待贵客,明王是最大的贵客,所以同心阁位置也是三楼最好的,上面就是碧玉阁,一个房型。 姬玉刚进去,抬眼便能瞧见一抹如玉似的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酒杯,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不出所料笑喷出来。 姬玉在心里再度叹息。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明王成了她如何也拿不下的人,精湛的演技也失了效,明王只要一瞧见她就笑。 她使了诸多手段,想让明王收她进府,做个小妾也成,但是明王每次都会说,不行,那个人会杀了他。 ※※※※※※※※※※※※※※※※※※※※ 开新文啦~有没有那个白莲花茶里茶气的味? 顺便推荐一下我完结的文文~ 《我把魔头逼逼醒了》by花心者 【魔头受不了出来‘教训’我。】 《我把暴君养大》by 花心者【小时候被我欺负到哭的男人登基了!】 《每晚穿到皇帝身上》by 花心者【半年后露馅,皇上发现自己胖了。】 《摄政王》by 花心者【照顾腿瘸男人的二三事。】 《奸臣之子》by 花心者【那个跟我称兄道弟的男人到结局才发现我是女的。】 《妖王大人的狗血日常》by花心者【和看上的妖天生相克,只要—哔—就中毒。】 《穿成入赘小白脸》by花心者【给原主收拾烂摊子(被迫卖身)的故事。】 敌军五秒 那个人,那个人,每次都是那个人,叫她十分怀疑是不是明王的借口? 她也曾旁敲侧问他喜不喜欢那个人? 明王说喜欢是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是兄弟之间的喜欢。 联想到平时明王时不时会让她卸去妆容,扮作男儿身,她猜测,明王口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个男的。 明王爱而不得,于是跑到她这里寻求安慰和刺激? 但他的表现好奇怪,每次都会笑的停不下来。 可能是频繁笑场的原因,这厮特意拿了把扇子,以前没有,就是从老笑开始以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但那眼角弯弯,她还能看不出来笑了? 姬玉福了福身子,得了明王许可之后坐在他对面,先陪着喝了些酒,瞧着差不多了又提起让明王收她进府的事。 逃跑太冒险,万一被抓回来,以后可能没这个待遇,柳妈妈为了报复她,绝对会让她不停接客,所以稳妥些还是走明王这条路子好。 明王不出意外,又用起了老借口,这次明显有备而来,多解释了一句,“那个人是我皇兄。” 他的皇兄是太子,姬玉晓得。 “皇兄只允许我玩玩,如果动情的话,对方还是……”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懂,姬玉不笨,心里明镜似的。 身份太低,配不上明王殿下,玩玩还行,动情的话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我亲哥,会给我留半条命,但是你,他肯定会杀哦。”不算吓唬她,如果皇兄真的晓得有这么个人,还是个女孩子,青楼女子,真的会杀了她。 他两个月前本来只是随意看看,没打算拍卖谁,如果对头出价,他顺便捣乱捣乱,瞧见她的时候吃惊的猛地站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拍下藏进府邸,不能让别人晓得。 拍是拍了下来,但这姑娘出乎他意料的好玩,简直叫他乐不思蜀,藏哪儿变成了个问题,皇兄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无论弄去何处都不安全,索性一直没给她挪窝。 皇兄不会上青楼,觉得是污秽之地,虞苏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里最妥当。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显露真容,见过他的人非权即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也都差不多,亦不可能踏足麋乱之地,没有被撞见的风险。 虞苏撑着下巴,望了一眼坐他对面低眉顺眼倒茶的姬玉。 有他罩着,那些大官小官和他们的儿孙皆可以放心,没人敢打姬玉的主意,他又指点了柳妈妈一番,叫她只给姬玉安排一些商户,有官职的,官职儿孙,王爷权贵一律不见,这才叫她安安稳稳在青楼待了一阵子。 可总是这样不是办法,还是要找个地方安置她。 她的外貌实在扎眼,又在人来人往的青楼,保不齐什么时候碰巧遇上,叫皇兄晓得,绝对不会放过她。 虞苏笑容收了收,捧着脸开始发起愁来。 如何才能既把她安顿好,又能时不时去看她,叫这个女孩天天逗他开心? 长兄如父如母,他母后死的早,父皇儿孙众多,自然顾不上他,基本上算是皇兄把他拉扯大。 期间免不得对他又罚又打,天天被骂的跟个孙子似的,压抑了那么久,突然叫他找到乐趣。 被打被骂便过来找姬玉,她无需做什么,只需要露出一个和皇兄不一样的神色,他想一想平时那个眉若雪霜的人面上施了胭脂,展出天真无邪,委屈可怜的模样,便能叫他快乐许久。 日日笑的合不拢嘴。 真是个宝藏女孩。 她可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叫皇兄发现。 * 戌时的明王府很热闹,太子殿下特意赶在宫门关之前出宫检查明王殿下的功课。 意料中的,他扑了个空,明王殿下早就不晓得出门了多久,府上冷冷清清,只余下一些太监和宫女。 他也机智,临走前说是皇兄近来脸色不好,去给皇兄寻药。 太子殿下细问两句,在哪?几时回来,寻的何药?不知道哪句话露馅,亦或者太子殿下早就猜到他的弟弟狡猾至极,绝对是去寻花问柳,花天酒地,所以轻而易举拆穿。 现下太子殿下坐在明王殿下的书房,拿着明王殿下写的字,面上森然宛如幽潭深不见底。 他常年浸在权利和阴谋的正中漩涡,早已练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领,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明王殿下骗了他。 明王殿下又皮痒了。 周围的空气几乎凝结,一众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只觉呼吸困难,大气喘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得面前的俊美青年道:“割了舌头,还是如实交代,自己选吧。” 那声音宛如林间缓缓流淌的小溪,洗去了凡世的尘埃,净化了人的心灵。 本是极为悦耳动听,但吐出的字越让底下众人浑身一颤。 割了舌头? 好狠啊。 还好明王殿下临走前交代过,如果实在瞒不住,就如实招来,所以大家很轻易的出卖了他。 “明王殿下去醉心楼了。” 啪! 太子殿下手里的书合上,在寂静的屋里传来很大的声响,像是带着压抑的情绪,叫大家不免为明王殿下祈福。 明王殿下——貌似凶多吉少了。 书房内再度响起动静,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太子殿下起身,紧了紧身上的狐毛大氅,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众人松了一口气,还以为逃过一劫,已经没事的时候,门外再度传来太子殿下冰冷的声音,“出卖主子,全部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 当下人的委实是难,不出卖要割了舌头,出卖也要挨打。 还好三十大板而已,已经顾着明王殿下的面子罚得很轻,而且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亲自动手,自己人来,可以稍稍手下留情。 给了回圜的余地。 * 醉心楼的同心阁内,姬玉正在跟明王殿下玩扑克。 心里不想玩,只想跟他谈进府的事,当个丫鬟也成,可惜这厮一点在这上面的心思都没有,坚持要先玩够了再说,姬玉只好陪着。 扑克这个东西说起来有点神奇,是她被柳妈妈打,那时天寒地冻,不让她进屋,直接发热风寒,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到了别人的身上。 就好像刻意叫她看看别人有多幸福一样,那是个和平的国家,适宜的年代,原主还有个圆满的家庭。 爸爸妈妈都疼她,她自己也争气,名校毕业,从小长得漂亮,要什么都会有人给,人缘极好。 平时工作之余还当起了美食主播,日子过得风起水起。 姬玉得了她的记忆,以为从此会代替她活着,因为那个人出车祸,也奄奄一息,很有可能要挂,然而上天就是叫她去羡慕羡慕的,她刚做好准备以那个女孩的身份活下去,又回来了。 身边还留了个纸条,用简体字写的。 【不好意思啊,你这里实在太苦,我坚持不下去就自杀了。】 她这一自杀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姬玉也是一样的,但她多了一个人的记忆,还得了很多好玩的游戏和故事,时不时给明王讲一讲。 明王喜欢听神话一类的,类似于山神啊,鬼怪啊,每次在她这里待一夜都不是问题,伪造成俩人其实已经睡过无数次的假象,其实她连明王殿下的手都没摸过。 姬玉朝明王小殿下那边看去,刚开始玩,明王殿下很不熟练,用他那双漂亮的手来来回回摸着牌,秀气的眉毛微微锁起,犹豫要出什么? 夜晚的同心阁很暗,为了照明点了好些花灯,昏黄的暖光映在小殿下脸上,更显得几分玉润。 真是个灵秀剔透的少年。 从小在青楼长大,姬玉见过太多龌龊事,晓事的也早,明白自己这个局面迟早要卖给别人,她也需要一个依靠。 因为她是女孩子,那个女孩的年代倒是有很多女孩子单身,但这个年代不行,一个女孩子家家会被人惦记,随随便便杀了强了人家也只会说她活该,谁让她是女孩子,不找男人呢。 所以她只能找个人嫁。 嫁给谁都是嫁,为什么不嫁给明王? 明王年少,正嫩的时候,平时又洁身自好,碰都不让她碰,想来也不让别人碰,搞不好还是个雏儿。 有些王爷不想争储,为了活下来,故意扮作风流纨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高傲的很,谁都不让靠近。 明王的情况应该差不多,但无疑给了她一个好机会,能借着时机攀上他这棵大树,她当然不可能错过。 就算进不了王府,要了明王的第一次,她也是不吃亏的。 她对这个唯一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小殿下有些好感。 * 醉心楼外,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停在角落,南风得了消息,低眉顺眼立在车辇的边缘,小声道:“公子,前面那辆确实是二公子的马车。” 太子殿下是长又是嫡,为大公子,明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仅后两年出生,是二公子。 大公子做事缜密,来之前先认了认二公子的马车,好叫他插翅难飞。 其实主子早就晓得二公子爱闹爱玩,几乎从来不管,这次是因为最近的二公子有些过分,时不时对着太子殿下傻笑,忍不住笑喷的模样。 要知道平时的二公子有多怕大公子,突然如此,太子自然起了疑。 再加上今儿早上明王殿下突然问太子,母后那一脉有没有流落在外的血脉? 太子更是上心,赶在宫门关之前出宫,打了明王殿下一个措手不及。 明王殿下今晚要惨,太子殿下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下了马车,戴上帷帽,走入了他绝对不会踏入的地方。 * 同心阁内,姬玉已经跟明王分出了胜负,虽然有意想让明王赢,但明王太菜,两三下被她胜了几局,输的人要喝酒,明王殿下不胜酒力,再喝要倒。 一开始姬玉单纯的以为只要明王殿下喝醉,她的机会就来了,做好了准备,结果明王殿下抢了她的床,睡的香甜香甜。 还有点警惕,只要她一靠近就凶她,一碰他就动手,最后也没能干点别的,还叫姬玉睡在地上冻出毛病来。 从那以后她就打消了念头,再也没灌醉过他,老老实实寻其它办法。 她觉得今儿可能也没有希望。 明王殿下已经显出了几分醉意,撑着脑袋,将酒杯拿在手里,不喝,修长的指头沾了沾里头清明的液体把玩。 他这个样子,姬玉也没心情为难他,叫他安静玩自己的就好。 心中不免叹息,升起几分无力感。 这狗男人难搞定的很。 姬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刚要喝,外头突然传来山药的声音。 山药是明王殿下跟前的人,每次都会老老实实在门外等着,有情况了通知明王,基本上用不着,但今天出了意外。 山药尖着嗓子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命了,敢打扰我们主子,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是当今明……哎呦!” 他好像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把门都给撞了开。 姬玉和明王在里间,姬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明王已经慌忙站起来,眼中刚刚那么点醉意猛地褪下,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熟门熟路拉着她到了窗前的桌子底下,在姬玉愕然的目光中把她塞了进去。 姬玉眨眨眼,很久才有些了然。 狗男人装醉? 那他那晚‘喝醉’后的表现都是假的?装出来的? 狗男人看着单纯,其实心机很重? 就是故意护着身子不让她碰? 姬玉沉吟片刻,意识到自己可能碰到了克星。 这家伙是个鉴婊专家。 ※※※※※※※※※※※※※※※※※※※※ 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o(n_n)o 碰上正主 难怪每次在他面前装弱,假哭,使手段,他都要笑,憋不住似的,原来一早晓得都是假的。 将她所有计谋看在眼里,也许还会在心里评价两句。 嗯,这次装的比上次差,这次怎么这么敷衍?这个妆哭起来没有昨儿的好看。 现在真相大白,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这个小殿下。 说来也是,皇室出身,自小经历明争暗斗,怎么可能真的单纯,是她把小殿下想的太简单。 毕竟才十五岁,但是想想他哥太子,十二岁的时候丧母,一个半大的小孩都能把另外两个小孩拉扯大,护得他们平安,十五岁怕是要成精。 姬玉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听得头顶有动静,像是明王小殿下上了桌子踩出来的。 他要干嘛? 虞苏人到了窗台上,想跳,心中又控制不住起了退缩的想法,三楼啊,又黑灯瞎火的,跳下去就算会水也不免一番折腾,但是不跳皇兄追过来,肯定会发现姬玉。 他跳了皇兄第一反应是救他,便无暇顾及姬玉,其实还有点怕被抓住之后处置他,就算不打死,也会打个半死。 虞苏脸上一白,跳下去万一生个病,还能假装虚弱脱身,不跳一顿皮开肉绽少不了。 勾头望了望底下,手扶着窗做最后的挣扎,岂料身后突然传来他最怕的声音。 “你敢!” 他的皇兄咬着牙说话,话里话外的怒意像溢出来似的,清晰可见。 虞苏一个哆嗦,脚底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砰! 一声水花四溅的动静之后,明王小殿下没了。 “还不快去救二公子!” 姬玉听见了外面慌乱动作的响声,头顶的桌子被好几个人踩,像下饺子似的,唰唰往下跳,没多久屋里传来脚步声,由近到远,那些人已经离开。 怕他们去而复返,亦或是根本没走,姬玉凝神听了许久,确定一点动静都没有,外头路过的脚步声也很正常,没有出现快走几步,突然一滞,说明屋里没什么热闹看,那些人走光,已经安全,可以出来了。 依着她谨慎的性子,也没有那么冒冒然冲动,先从细缝里观察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才小心翼翼掀开盖住方桌的粗布,从底下爬出来。 果然没人,整个同心阁安静的宛如乡下的深夜,一点动静也无。 姬玉放心了些,拍了拍身上的灰,刚要站起来,忽而听到屏风后的床间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你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皇弟宁愿跳河也要保护的人?” 姬玉浑身一僵。 被发现了? 还是说他一早就晓得她在桌子底下躲着,一直没走,就在屏风后静静等着,叫她自己出来。 那边跳河的可是他弟啊!不去关心关心吗? 姬玉莫名抖了一下。 好可怕。 她早就听闻太子殿下心机深沉似海,聪慧过人,当年母后死时才十二岁,他一个人在吃人的皇宫和一群毒蛇猛兽纠缠,护着年幼的弟弟和妹妹一直到了今日。 该有多厉害才能做到? 身上还单着‘嫡’和‘太子’的名头,无数人想要他的命,将‘嫡’和‘太子之位’从他身上剥夺,冠在自己头上。 这样的情况下还叫他好好活着,拉扯大弟弟妹妹,是对手太笨吗?不,是他从小就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将众人都算计了进去。 这事不是秘密,很多人都晓得,明王小殿下也提起过几嘴。 明王小殿下一边惧怕他,一边佩服他,每次谈起他神色都很复杂。 他说母后中毒的突然,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来得及拉着他和妹妹的手,把他俩交给十二岁的哥哥,临死前说要教哥哥一个法子,叫大家都不敢觊觎他们,还能让他们好好活着。 但她气竭的快,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人就没了,那法子也没讲。 太子还是利用了这一点,叫人偷摸着传消息出去,说他手里握着个厉害的‘武器’,不仅能护住他们,还能叫他一路扶摇直上,稳坐太子之位。 大家骇于那个武器,不敢动他们,着实给了他们一些喘息的机会,等发现武器是假的时,太子殿下手里早就有了真武器,旁人想对他做什么都来不及,一则空城计坑了无数人。 想想看那时候才十二岁,就这么精明,现下这把年纪,已经是只老狐狸了吧? 明王小殿下和她的那点‘小秘密’自然瞒不过他。 他俩‘有事’还是叫太子殿下发现,太子殿下是来杀她的。 姬玉心中一跳,第一反应是跑,那门大开,太子殿下带的大多数人又都去救明王小殿下,现下身边几乎无人可用,可以跑掉。 姬玉脚下刚挪了一小步,太子殿下就好像尽数洞悉她的想法一般,不紧不慢道:“想死的话尽管跑。” 姬玉冷汗顷刻间浸了出来。 隔着一层屏风,她这边什么都瞧不见,像雾里看花似的,只隐约能瞥到太子殿下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白色狐狸毛围着脖间一圈,头上戴着帷帽,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太子殿下好像能观到她这边。 “过来。” 那声音轻描淡写,又带着叫人拒绝不了的权威,姬玉几乎不用猜也能想到,如果她不照做的话,肯定人头落地。 但是这么过去,太子殿下八成也不会放过她,因为他以为她与明王小殿下有一腿。 是来给明王小殿下擦屁股的。 姬玉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对明王小殿下动心思,早知道他是个哥管严,不如放弃他这颗大树,去森林里闯荡。 姬玉又忍不住望了望门口,猜测逃出去的可能性。就算跑出了醉心楼,这么晚,城门关上,她会被困在京城一夜,这一夜足够太子殿下筹备,挨家挨户派兵寻她,她终究还是跑不掉。 但是太子殿下会因为她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这么干吗? 谁知道呢,再者说,他专门为了逮她而来,能不做好准备吗? 姬玉思来想去,还是脸色惨白,乖乖的挪了过去,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到了屏风后索性直接跪了下来,离太子有一段距离,这种程度她想跑的话,太子追她也要几步。 太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这次没说话,但是拍了拍身旁的床榻。 意思很明显,对距离不满意,还叫她过去。 姬玉脸色更白,指尖控制不住轻微地颤了颤,思忖片刻,又朝那边挪了挪,不敢真的上榻,只停在太子殿下身边,低眉顺眼伏着。 她对这人有些惧意,听说有上百种法子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貌似除了乖乖听他的,没有别的路走。 还是担心是因为明王的事才招呼她,姬玉不等他问,连忙道:“太子殿下明鉴,妾与明王殿下什么都没有,妾的守宫砂还在,不信您瞧瞧。” 她拉下衣裳,露出白藕似的手臂,早年确实吃了不少苦,但这些时日精心养着,又嫩了回来,那手臂羊脂玉似的,在昏暗的花灯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一颗小小的红痣晕开在白皙的皮肤上,就像雪中落了一滴血,十分鲜艳显眼。 只要太子殿下眼不瞎,应该看得到,不仅她是处子之身,明王殿下也是。 明王殿下没有乱搞,她也没有乱来。 姬玉低着脑袋,一直在胡思乱想,眼中能瞧见的也只有太子殿下的下半个身子,和他放在膝间的一双手。 冬日冷,手心里静静端了个小巧的玲珑暖炉,里面有微弱的光散发出来,映的太子殿下那双手通透丰润,白净圣洁,瞧着如雪似的,比她还要漂亮几分。 太子殿下定然长得很好看。 姬玉心中平白冒出这个念头。 想想也是,明王小殿下长得不差,听说太子殿下仿了他死去的母后,当年他母后可是大尚第一美人,他的容貌还在明王小殿下之上。 明王小殿下那个别扭的性子亲口承认过,他的皇兄是个叫男人都忍不住多盯几眼的大美人。 也因此,深居简出,几乎很少出宫,即便去哪,不是覆着面具就是遮着面纱。 今儿戴了帷帽,白色的,将他罩了个结结实实,什么都看不着。 其实就算能看也不敢看,那是太子殿下,还很忌讳别人盯着他瞧,所以姬玉的目光一直很安分,落在他若隐若现,纤细的脖颈上。 被白色狐狸毛掩盖了一半,还露出了一半,和他的手一样,雪白雪白,修长如鹤。 “抬起头来。” 稳坐在床榻上的人如是说道。 正合姬玉的意,她对太子殿下也很好奇,想看看那帷帽下的容颜,纵然瞧不清楚,应该也能端详一二。 姬玉几乎没有犹豫,抬眸小心翼翼的往太子殿下的方向看去。 故意勾引似的,叫一双瞳子蒙上童真和稚气,心说如果太子殿下对她露出一丝意动,多看她一眼,亦或是停留许久,那她立马顺杆子往上爬,栽进他怀里,引诱他。 她对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也十分感兴趣呢。 啪! 太子殿下手里小巧的玲珑暖炉掉了下来,滚在毛毡上,里面溅出红色的火花,将地上上好的东西烧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太子殿下的反应出乎姬玉的意料,就像很吃惊似的,整个人站了起来。 姬玉小小的蹙了眉,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能让心沉似海的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很显然,绝对不是小事。 她不认为自己的容貌好到叫太子殿下这般愕然,那一定就是有隐情喽? 什么隐情? 果然,她瞧见方才那个冷静自持的男人呼吸稍稍重了些,炙热的目光十分强烈的落在她脸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太子殿下屈尊蹲在她身前。 离的近,一股子冷香登时扑来,叫姬玉稍稍清醒了些。 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白纱,看不透后面的眉眼,但是晓得眉毛在哪,眼睛在哪,她仿佛瞧见这个男人秀气的眉毛微微拧了拧。 怎么了? 猜不透的姬玉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慌,这种感觉不好受,就像吊着心脏似的,不上不下难熬的紧。 姬玉稳了稳气息,刚要尝试勾引一下太子殿下,便见这个男人举起方才搁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去帮她拨两边的刘海。 那手实在是慢,一点点,一点点的挪,像是被按了放慢的键似的,每凑近一分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担心那手会不会突然换位置,掐住她的脖颈。 姬玉实在忍不住,赶在那手到来之前,快速伸出手把两边刘海掖到耳后,露出整张脸来。 掖完又有些后悔。 他要拨就让他拨,作甚自己来,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太子一怒可是会要人命的。 ※※※※※※※※※※※※※※※※※※※※ 这章留言发红包哦~ 天大误会 太子比她想的心胸要宽广的多,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只收了手,放回自己膝盖上。 姬玉又是一阵后悔,刚刚多好的接触啊,叫她生生错过。 她虽然不晓得太子殿下的目的,但看着好像不想杀她的意思,只要不杀她,那怕什么? 她又起了投怀送抱的心思,把第一次给太子殿下也成。 楼里很多姑娘都这么干,晓得自己迟早要卖给别人,逃不掉的,索性把第一次给自己看上的人。 太子殿下年轻有为,长相又在明王小殿下之上,心机城府颇深,神秘莫测,很奇怪,这样的男人又叫人怕,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让她十分想伸出小脚脚在死亡边缘试探一下下。 万一成了呢,太子殿下对她也有意呢? 刚刚那个反应,本身就很奇怪,姬玉十分怀疑,莫非碰上了传说中的替身? 她和太子殿下心爱的女人长得很像,太子殿下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也有可能早死,太子殿下留下遗憾,恰好遇到她这个跟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说不定会收下她,弥补自己心口的空缺。 不管做太子妃还是做妾,能睡到太子殿下,她绝对不亏。 本就是命贱如泥的存在,能够上高高在上的明月,怎么看怎么占了大便宜。 姬玉不晓得‘那个人’什么性子,只试探的做出害怕和胆怯的神色,偷眼去瞧太子殿下的脸色。 还好还好,他没有表现出如明王殿下一般的忍笑模样,可怎么感觉也不太好? 是错觉吗? 姬玉指尖动了动,忍不住拉了拉他的长袖,羞道:“公子,您刚刚好凶呀,吓到人家了~” 莫名感觉周围空气一冷,冻的她一个哆嗦。 姬玉眨眨眼,心说不关窗户风确实大,便没有在意,继续撒娇道:“公子,人家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不理人家呀~” 开始有杀气了,就像谁隐藏在暗处,要给她致命一击似的,姬玉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难道不喜欢娇羞女孩? 那换换单纯女孩? 她眼神瞬间如小鹿一般干净湿润,“公子,姬玉有点冷。” 这次没有撒娇,但这话本身就是撒娇,她瞧见那个一身贵气的太子殿下开始解衣妗,脱下身上的大氅,突然毫无预料兜头朝她罩来。 姬玉眼中瞬间什么都瞧不见,一片黑暗,她有些不适应,刚要将大氅拉下来,便听得太子殿下几乎咬着牙,含着压不住的怒意喊道:“虞苏!” 砰! 不知什么东西砸碎,散了一地,点点碎片滑来,落在脚边姬玉才发现是搁在床榻边柜上的茶壶,被太子殿下扫了下来。 太子殿下不晓得为什么,浑身戾气藏都藏不住。 姬玉本欲揭开大氅的手老实下来。 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现在乱来就是撞枪口上。 太子失控只是片刻而已,姬玉很快发现浓重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下来,尤其是门外有人进来的时候,太子声音已经恢复如初。 “人救上来了?” 和刚刚喊她‘过来’时的语气一模一样,没有波澜,一滩死水一般。 仿佛方才那个发怒的人只是错觉似的,只有姬玉晓得不是错觉,他刚刚真的有一刻被明王殿下气到生了脾气。 “回殿下,救上来了。” 这话应该是刚刚那些跳水的人回的,从他们进来开始,姬玉就不断听到有水滴下来的动静,偶尔还会有一两声打颤,现在这个季节下水,必然是冷的。 “死了吗?” 姬玉偷偷从一处缝隙里看去,太子殿下一身月牙白衣裳,头上的帷帽没取,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话不太中听。 看来气还没消,憋着呢。 “二殿下一切安康,没有受伤,但不知为何,一直昏迷不醒。”其实刚下水救的时候还好好的,自己竭力朝岸边游,被他们逮住之后吓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是吗?”太子殿下冷笑,“既然还好好的,那就打去半条命。” 明王小殿下还真准,说打掉半条命,果然就是半条命。 姬玉扭了扭头,朝不远处的地上看去,意外瞅见躺着浑身湿透的明王殿下颤了一下,随后抖动地越来越厉害,那个狡诈的人恰到好处‘醒’了过来,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亲哥。 “皇兄~” 太子殿下眼神更冷,“犯下这么大的错,你觉得撒娇有用吗?” 自然是没用的,不过…… “我好像风寒发热了,等我病好了再打嘛。”虞苏竭力为自己争取。 虞容没说话,轻嗤一声便是代表同意的意思。 毕竟是自己亲弟弟,还能真杀了他不成? 他目光很快从虞苏身上挪开,放在被大氅罩在里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人身上,瞳子里顷刻间映上一抹阴冷。 这个人…… 这个人长得几乎跟他一模一样。 饶是他活了十几年,也从来没见过这般神奇的事,这天下居然真的有容貌相似到犹如一母同胞的人,还是个女子。 他很清楚,母后当年只生了他一个,所以不可能是他的龙凤胎,那她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皇兄,”虞苏喝了水,喉间酥痒,禁不住咳了一声,“还记得我早上跟你说过的事吗?” 他早上问皇兄,母后那一脉可有遗留在外的血脉,很显然,他怀疑姬玉是母后的姐姐或者妹妹生下的孩子,与他们沾亲带故。 其实不是,他调查过,那么说只是想叫皇兄往这方面想,如此即便姬玉被皇兄发现,皇兄也不会一冲动就要了她的命,怎么也要调查一番。 这段时间足够他想出对策,救下姬玉。 还是失策了,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叫皇兄这么放在心上,直接来青楼找人,他本来还打算再瞒一阵子,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虞容没回他,视线又一次落在大氅下的人身上,瞳中先是凶光大盛,很快收敛下来,阴着脸道:“先回去再说。” 宽大的长袖一甩,他已经先一步离开,其他人跟上,南风自觉的带上被两位皇子特殊对待的女子,去与醉心楼老鸨交涉,给少女赎身。 姬玉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里头有太子殿下身上的冷香,再加上大氅盖的不严实,她很容易从细缝里瞧见太子殿下的下半个身子,和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太子殿下似乎被明王殿下气的不轻,周身低气压明显,叫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姬玉小幅度的动了动指头,想将大氅拉下来。 “想死的话随便你。” 马车小,虞容不用专门去看都能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姬玉一双芊芊玉指僵了僵。 太子殿下好像不太待见她? 语气明显的不好。 可是她没做什么啊? 没惹太子殿下生气,一直都很乖,又刻意卖俏,男子最爱这套,喜欢被人用爱慕,炙热和干净清澈的眼神盯着,她一直做的都很好,没道理嫌她。 姬玉咬了咬唇,琢磨着可能是被明王殿下气的,她不凑巧撞上。 她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生气,摔东西,对谁语气都很冲。 很正常,应该理解他。 她再乖一点,不动就是。 姬玉干脆收了手,安分顶着大氅坐在马车里。大氅是冬天的,很是厚重,压的她脑袋直不起来。 姬玉感觉头上的簪子掉下来,小心扶了扶,也借着机会将缝隙撑大,顺着裂开的地方去看太子殿下。 就坐在她对面,玉白的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头上的帷帽一直没取,也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马车里,不需要避嫌。 也许在躲着她吧,她也是外人。 好像还有些余气,一言不发,浑身阴沉,叫车里气氛尴尬,许久都缓和不得。 气性可真够大的。 他这样,姬玉自然不好问接她进府干嘛,是做妾还是做王妃? 做王妃的可能性很低,要看这人有多喜欢白月光,白月光死了没有? 还活着,肯定会把王妃的位置留着,给白月光,死的话有可能会立她为妃。 其实无所谓,只要能离开青楼就好,终于躲过了人尽可夫的命运,姬玉心中有些动荡,平日里老成的心思也活跃了些。 想看看外面,她从来没出来过,一直在青楼和一些女孩子勾心斗角玩手段,好不容易得到‘逛街’的机会,竟什么都不能瞧,颇是遗憾啊。 也许以后就可以了? 不不,进了宫,以后还是要跟一群人勾心斗角玩手段,皇上的妃子们,太子的妃子们。 说起来太子好像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那也就是说,不用再斗来斗去,可以放松下来? 能过上记忆里那个女孩在那个时代安稳的日子? 吃吃喝喝,养养猫狗,再顺便做做美食。那个女孩是个美食和日常的主播,教大家养花过日子,折腾美食。 姬玉很早就想动手试试看,但那么个环境,打开门鼻息下尽是胭脂水粉味,登时叫她没了兴趣。 人都深陷青楼,随时有失身的可能,不解决了这个,如何安乐? 现下好了,以后在东宫没有人管,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伺候好身旁的狗男人就好。 狗男人和他的弟弟一样,都不好搞定,不过没关系,她已经发现了他的弱点。 她用单纯女孩口吻说‘冷’,这人将大氅给了她。 明王殿下撒娇说风寒发热,事后再挨板子,他也答应下来。 也就是说,只要语气软一点,以撒娇的口吻说话,就能叫他妥协退让。 好惨啊他 撒娇卖萌姬玉最是擅长,她用这套骗过许多男人,希望太子殿下也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就算没有,坚.挺着也无所谓,能睡上他皆大欢喜,睡不上也只当是个小小遗憾,别杀了她就好。 姬玉又忍不住朝太子殿下看去,不晓得太子殿下对自己人小气不小气。 她被赎身的突然,怕太子殿下反悔,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行李,银票也没带多少,不过将柳妈妈准备的头饰全戴在脑袋上。 这套可不便宜,用的都是上好的玉和金,钱太子自然会与柳妈妈清算,也即是说,这些都是她的。 如果太子殿下小气的话,她卖掉头饰也够她过个小几年,暂时无需为了生活担心。 姬玉长长松了一口气,瞧不见外面,干脆也学着太子殿下闭目养神,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到了地方。 没得到太子殿下的吩咐,姬玉不敢拉下大氅,就这么被太子殿下身旁伺候的人带了下去,暂时留宿明王府。 皇宫戌时下钥,除非有紧急事情,否则即便是皇上也要被困在外一天。 这些规矩姬玉都懂,虽然没出过青楼,但是时不时会有些男人吹牛,讲些有的没的,以显得自己见多识广,她跟着听过一耳朵。 明王府很大,太子将她单独安排在偏房,他霸占了明王殿下的主屋,将明王殿下也赶去了偏房,就在姬玉旁边。 姬玉在屋里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才站起来,想看看明王殿下怎么样? 门刚一打开,便见一个人影一溜烟钻了进来。 明王殿下披着锦被,像做贼似的赶忙关了门,转头急急吩咐她,“皇兄如果问你来历,你就说原来家在江南,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瞧着像大家闺秀一般,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她还说,她以前姓贺,别的问你就说不知道,听清楚了吗?” 姬玉眨眨眼,心下有些好奇,面上也配合着,无辜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虞苏故意吓她,“为了救你的命,不这么说你小命就完了。” 姬玉蹙眉。 还没脱离危险吗? 太子殿下会杀了她? 可她不就是个替身吗? 莫非太子殿下那个白月光身份很高,她出身太低,太子殿下觉得她玷污了那个白月光,于是想干掉她? 明王殿下给的说辞叫她看起来跟那个白月光有瓜葛似的,太子殿下就算为了白月光,也不好对她下手。 万一她是白月光的亲人,那白月光还不恨死他。 应该是这样吧? 姬玉刚想问,明王殿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吓的连忙拢住被子,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几乎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姬玉姑娘在吗?” 是太子殿下身旁那个伺候的,叫南风,下马车时太子殿下喊过他,姬玉暗暗记了下来。 姬玉扬声:“在的,什么事?” 南风回话,“醉心楼的老鸨柳三娘说姬玉姑娘走的急,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帮着拾掇了些给姑娘带上。” 姬玉了然,柳三娘晓得她被太子带走,今后搞不好飞上枝头做凤凰,所以卖她一个人情,左右她用过的东西,别的姑娘也不屑要,不如还给她。 姬玉让他进来,南风抱着个包裹,瞧着还不小,姬玉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 里面有她的衣裳,也有些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她藏在枕头里的银票也还给了她,一打量,还多出来不少,是柳妈妈自个儿塞的。 她还真是有心。 姬玉从一打银票里拿出来几张,往南风怀里塞,“主管大人,姬玉初来乍到,有些害怕,主管大人能给姬玉透个底吗?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姬玉?” 说话间她一双眼已然湿润,含着一汪秋水似的,金豆子闪了闪,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来。 南风身子一抖,整个人不自在起来。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后来安置她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和他家太子殿下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就像龙凤胎似的,没多大区别,加上个头高挑,他一晃眼都险些认错。 难怪今儿太子殿下表现的不正常,还叫他去查姬玉姑娘的身份,和皇后那一脉可能遗留在外的血脉。 实在太像了,容不得别人不想歪。 “姑娘,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这东西奴才不能收。”南风又将银票塞还回去,“太子殿下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猜的,奴才也不晓得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还没有查清楚,他不敢乱说,万一没有血缘关系,太子会如何处置她,说不准。 反正不会再放回去,毕竟这姑娘和太子殿下长得差不多,太子殿下光风霁月,她在民间揽客勾引人。 太子殿下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在青楼左拥一个,右抱一个。 太子殿下稳重自持,她卖乖弄俏。 原来不晓得倒也罢了,现在什么都知道,不可能放任不管。 太子殿下本来就是气性很大的人,经常会被二殿下和九公主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放她出去再日日惦记着,还活不活? 怕是没几年寿命了。 “那您猜呢。”姬玉不死心,“您跟了太子殿下这么久,多少也是了解殿下的,殿下会如何处置姬玉?” 担心南风不告诉她,又扮上了楚楚可怜的模样,“求您了主管大人~” 南风抖的更加厉害。 该我求您才是。 求您了,别再用那张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的脸做这样的表情。 吓到他了。 他也算见多识广,强行镇定下来,勉强用平静的语气道:“放心吧,死不了。” 自由是不可能再有的,如果她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杀人放火之类的,最多就是安在身边而已。 可能会给个太子妃的身份,或者认成妹妹,再想出来做个普通人,想都别想。 太子殿下其实没那么坏,那些暴戾恣睢,凶狠狰狞的流言都是东宫故意传出去的。 太子身份不一样,又要带着两个孩子,不强悍一些别人会欺负到头上。 所以平日里出了什么坏事,太子都尽量往自己头上揽,院里有人不小心掉井里淹死,太子叫人传话出去,说是因为得罪他被他推进去的。 有人生病没了半条命,他也让人传出去话,是他打的,刻意将自己的名声弄的很坏。 这事谁都不晓得,连明王小殿下亦然,也只有他这种跟在身边的才门清儿。 告诉姬玉姑娘也是希望她安心,别再做这种叫人骨子里打颤的表情和神态。 果然,得了他肯定的回答,姬玉姑娘脸色好了很多,晓得他不收礼,体贴道:“主事大人吃过火锅吗?” 南风愣了一下,“什么是火锅?” 看来这个年代并没有火锅,姬玉从来没出过醉心楼,不晓得,南风跟在太子身边,见多识广,也没吃过那肯定就是没有的意思。 “改天请主事大人吃火锅呀。” 主事大人真的帮了大忙,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理应最了解太子殿下,他说不会死,那有八成可能不会。 这顿饭姬玉请的心甘情愿。 南风微微矮下身子,朝她鞠了一礼,以后有可能是太子妃或者公主,这一礼就当提前行了,今日这番话也当是个人情,将来姬玉姑娘会感谢他。 “姬玉姑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告退了。” 姬玉点头,“主管大人慢走。” 方才南风没有拒绝,其实就是答应的意思,她目的达到,自然也不会留他,放他离开,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也没事做,刚要洗漱洗漱去睡,门外再度传来南风的声音。 “姬玉姑娘睡了没?” 姬玉本能摇头,意识到这样南风看不到,又道:“没睡呢,怎么了主管大人?” “没什么大事。”南风继续道:“只是突然想起来,刚刚漏了一句话。” “什么话?”姬玉来了兴趣。 “奴才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不过有一个前提,姬玉姑娘没有做过坏事,没杀过人才行。” 做过坏事杀过人可没那么好的待遇,说不得不仅活不了,还要受一番折磨。 南风该说的话说完,跟里头的人打个招呼才走。 脚步声离远,姬玉还在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坏事杀过人? 坏事肯定是做过几件的,不过杀人没有,南风嘴里的坏事跟她做的那些坏事也不是一个等级吧。 南风应该讲的是人品差,放火背叛亲朋好友那之类的,她十分肯定自己没有做过。 不仅如此,她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过不少人,只在嫣歌身上栽了跟头,如果不是嫣歌,她现在说不得还是楼里伺候姑娘们的小丫头。 故意把自己弄丑,每日敷着叫皮肤变黄的膏药,脏兮兮一身邋遢的灰色衣裳。 因为那日穿了嫣歌的衣裳,嫣歌被抓回来后她也被问责,柳三娘掐着她的下巴,无意间发现她脸上的膏药,给她洗去露出真容。 瞧长得不错,还是个美人胚子,便将她送上了拍卖台,如果不努力一把,流拍后柳三娘肯定要把她给爱玩死人的客人。 姬玉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唉声叹气。 她的人生因为自己的一个善举跑偏,可能以后在没有能力的前提下,都不会再提‘善良’这两个字。 嫣歌带走了她最后一丝良知。 虽舍弃了仁慈,但也不至于去做坏事,除了利用嫣歌一把之外,平时她心胸大,很少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放在心上,所以细数过自己这十几年的经历,姬玉打个哈欠,放放心心去睡。 第二天是被惨叫声惊醒的,睁开俩眼发现头顶的花纹和楼里的不一样,才反应过来。 她被太子赎身,逃离了青楼,以后算是半自由身,说‘半’是因为进了东宫,和在醉心楼差不多,不能肆意出宫瞧瞧。 把太子哄好的话,叫太子带她出来也成,情况比青楼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惋惜自己的贞洁。 如今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哄好太子。 太子看起来脾气不小。 刚想到他,便听到他的声音遥遥传来,“南风,你没吃饭吗?”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板子落下的动静,和明王殿下哭丧的惨叫,一声比一声高。 姬玉突然想起昨儿明王殿下说等他风寒发热好了再打板子,一晚上应该好不了,太子殿下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姬玉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凑到门边暗中观察,院子里太子殿下稳稳卧进椅子里,手里拿着什么在看。 旁边是惨兮兮的明王殿下,趴在两个凑在一起的宽板凳上,被南风打板子。 经过太子殿下提醒之后南风下手狠了些,不过还是色厉内荏,表面看着重,实则触及明王殿下的时候很轻。 明王殿下怎么可能不晓得他的小心机,配合的叫的更大声,好让他哥晓得,南风真的加重了力道,他挨的不轻。 “还能叫的这么大声,看来不加个一二十板对不起你。” “……” 好惨啊。 ※※※※※※※※※※※※※※※※※※※※ 为什么只能是妹妹和太子妃,因为别的身份都太低,容易被看不起和欺负,如果姬玉被欺负,相当于太子也…… 你们懂的。o(n_n)o 太子想吃 “皇兄~” 明王殿下又使了老一套,对着太子殿下撒娇,“我的风寒发热还没好~” 说起风寒发热,他似乎刚想起来,“昨儿不是答应过我?等我风寒发热过去再打?” 太子殿下今儿依旧戴着帷帽,将自己严严实实遮住,又是背对着她,看不清什么神色,但肯定不太好的,因为他语气一如昨天,带着微微的冲,“我答应过你?” 明王殿下刚想反驳,突然精神一阵,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比他还狡诈,确实没有答应过,只轻嗤一声,算是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所以他今天打的名正言顺。 明王殿下锤着板凳,面上瞧着那个悔啊。 姬玉在屋里看得乐呵,明王这个小鬼头,平日里老爱笑她,皮的一批,今儿遇到克星了吧? 她会心一笑之后又免不得想起昨晚太子殿下说明王殿下跳水是为了维护她? 她当时以为是怕被太子逮住往死里打,原来不是吗? 还有她的成分在? 不管怎么说,姬玉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感觉,所以她简单扶了扶散下来的簪子,又摸了摸发髻,确定完好无损,只一点点的乱,没什么大毛病之后披上太子殿下的大氅出来。 这狐毛大氅是太子殿下的,昨晚上没拿走,一直在她这里,姬玉吃惊的发现没大太多,正好遮到脚面,一点点的拖地,看来她没比太子殿下矮多少。 从小个子就长得出奇快,还因为这个不受柳三娘重视,叫她逃过一劫,所以姬玉其实很感谢自己这个身高,她赤脚大概一米七五、七六左右,比明王小殿下还高。 也难怪明王殿下对她下不去手,这身高对他来说压力太大,到床上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不过明王殿下还小,今年才十五岁,男孩子发育晚,这个身高也能理解,还有可能再拔高一筹。 姬玉收敛下心思,将身后的门关上之后才对着院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明王殿下。” 院子瞬间静了下来,明王殿下的惨叫声没了,太子殿下的翻书声也没了。 明王殿下刚要说些什么,一板子挨下来,惨叫一声,登时顾不上,什么都没讲。 倒是太子殿下手里的书再度翻了起来,玉白的手端着细看。 姬玉禁不住朝太子殿下看去。 没了大氅之后一直都穿的单薄,看书的时候头微微低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颈。 太子殿下绝对是个美人。 姬玉在青楼见过的花容月貌太多,只一眼便断了出来。 “把帽子带上。”辰时天上出了太阳,姬玉站在向阳的地方,影子被照了出来,一直拉到他这边,脑袋上金簪银簪无数,他只瞥了一眼便将她现下的状态尽收眼底。 姬玉已经数次领教过他脑袋后面长眼睛,不用看就晓得她什么情况,所以老老实实把帽子戴上,将容貌遮了下来。 太子殿下似乎不想让别人瞧见她的样貌,也许他是不想让自己的白月光被人看吧,她跟白月光长得像,太子的独占欲到了她头上? 姬玉出来当然不是玩的,是来提醒太子殿下,该回宫了,顺便救一救明王殿下,打人的是南风,太子殿下离开,南风自然跟着,如此明王小殿下就不用再继续挨揍。 晓得这么一站成效很小,姬玉正要再提醒的明显一些,岂料太子殿下不走寻常路,书一收,直接道:“南风,拾掇拾掇,该回宫了。” 太子殿下好像比她还急着走? 姬玉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得逞。 南风丢下板子跑开,去准备马车和一应物件,本来这时候还该耽搁一些时间,太子殿下完全可以再找个人进来打,但是没有,太子殿下没让任何人进来。院里现下只剩下三个人,姬玉,太子殿下,和明王殿下。 明王殿下缩在板凳上,尽量不动声色,不叫他哥注意。 太子殿下还坐在椅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他俩这个表现,姬玉也不好说什么,就安安静静立着,看看天,再观察观察院子。 只去过醉心楼的后院,别的地方从来没踏足过,所以即便这里瞧着没那么出彩,对姬玉来说也是新鲜的。 姬玉还没来得及细瞧,南风已经收拾好过来示意太子殿下可以走了。 太子殿下也没有犹豫,拿着手里的本子起身,先一步离开,路过姬玉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清冷的嗓音出声提醒,“跟上。” 姬玉了然,慢太子一步,吊在他身后,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回头,冲明王殿下莞尔一笑。 方才帮了明王殿下,明王殿下应该是晓得的,也回了她一个善意的笑,薄唇张了张,无声提醒她昨天说辞的事。 姬玉比了个‘明白’的手势,也就一下没注意罢了,‘啪’的一下撞到一个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东西’,回头才晓得是太子殿下的后背。 太子殿下微微侧眸,斜斜瞥了她一眼。 戴着帷帽看不清楚,但肯定有警告的成分在。姬玉老实下来,乖巧的站在太子殿下不远处,等太子殿下重新抬脚,她才继续跟着上了马车。 只有一辆,所以理所应当的,跟太子殿下同乘,俩人各坐一边,一个打开手里的书继续看,一个掀开帘子朝外东张西望。 “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身后太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姬玉回头,太子的视线依旧在书上,没注意她,不过就是把她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怎么做到的? 姬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听到外面的吆喝声,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街上。 只不过这次把脸蒙的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太子殿下还是没抬头看她,但好像就是晓得她有乖乖听话,没再出声,姬玉也就安安心心继续往外瞅。 她没出去过,旁的小厮倒是可以,他们经常凑在一起说糖人好甜,酸粉好吃,桂花糕,绿豆糕都是一等一的美味,烤鸭烤鸡更是人间佳肴。 姬玉小时候脸好看,被柳三娘当花魁着实娇养了一阵子,那些山珍海味吃过不少。 后来个头越长越高,又见了楼里一个被玩死的姑娘,手上和脚上的指甲都被畜生拔了下来,身上也很惨。 她被吓到,开始往脸上抹东西,故意扮丑,从那以后安全是没了问题,但再也吃不着美食。 山珍海味没有,民间小吃也没有,每天都是青菜萝卜,馒头配稀饭。 偶尔会喊人从外头带一些,没出过门,连外面好吃的叫什么都不晓得,太远了人家也不带,她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到现在。 从前有些压力,没考虑过吃食,现在头顶的大山挪去,姬玉有些意动。 她瞧着那些匆匆而过的小摊位,咬了咬唇。 错过这次机会,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出门,所以…… * 虞容还坐在原地,看手里的东西,不是书,是记载了姬玉身世的本子,从出生开始。 姬玉的老家在江南一代,母亲是个从青楼逃出来的美貌女子,被一个猎户所救,干脆嫁给了他,生下她没几年死了,爹又娶了新人,新人看不惯她,总爱打骂使唤她。 后来有一次,那处闹蝗灾,生活不下去,索性举家搬离,来到了京城。没有钱再加上新人很早之前就把姬玉当成累赘,五百两把姬玉卖给了青楼柳三娘。 那户人家靠着姬玉的卖身钱做了点小生意,还留在京城,所以很容易查到。 到了青楼之后一开始柳三娘好吃好喝供着,后来姬玉越长越俊,穿上男装比京城里的贵人瞧着还要显赫,柳三娘心知她不会被喜欢,对她渐渐没那么上心,没出阁之前安排给楼里其他姑娘使唤。 这样过了几年,姬玉出了事,帮了人反而被蛇咬,送上了拍卖台。 之后的事要简单很多,被虞苏拍下,那个混蛋玩意借着权势藏了人整整小半年。 混蛋玩意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晓得,正因为如此,才会失控发脾气。 虞容捏了捏书的边缘,用力到指尖发白,心中激昂的情绪尚没平复,便见袖子被人拉了拉。 “太子殿下。”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又用那种懵懂无知的眼神看他。 “您吃过驴肉火烧吗?” 他眼中一寒,“本宫不爱那些。” 少女眼前一亮,像得到敕令一般,突然用手拉住帽子,把脸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凑到马车边对着南风说话。 “主管大人,太子殿下没有吃过驴肉火烧哎。” 马车外的南风肯定很愣,偏他在马车里,少女说话的时候他也能听到,没有制止就是认同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之后离开。 没多久拿着两个用油纸包起来的方饼过来,饼里夹着肉,少女接了过来,自觉拿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他。 他没接,“你自己吃吧。” 少女点了点头,又凑过来问,“灌肠您吃过吗?” 他眯了眯眼,心中晓得她什么意思,没有吭声。 少女似乎也早就料到,没等他回答,直接掀开帘子对着外头的南风道:“太子殿下也没有吃过灌肠哎。” 虞容:“……” 你问我答 南风懵了又懵,平日里太子从来不吃这些玩意儿,但姬玉说的时候,太子又没有吭声,以至于他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也没给个提示,一直不说话,叫他拿不定主意。 细细想来姬玉估计也没有胆子假传太子的意思,而且太子如果不愿意,还能不说?于是脚下迈开,跑去买灌肠。 灌肠顾名思义,是大肠里灌上东西,只有平民才会吃这些,便宜又不雅观。 南风自己都不想尝,想不通那位为什么要买? 莫非是姬玉姑娘怂恿的? 姬玉姑娘说好吃,太子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是什么? 倒是有可能。 在别人看来,太子年少老成,冷静自持,也只有他晓得太子的另一面。 皇后在没有去世之前,太子其实还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比明王殿下还疯,明王殿下在他面前就像小巫见大巫。 但太子会装,加上他天资聪慧,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每一项拿出去都是拔尖的,有这些做掩盖,没人晓得他那副好皮囊下藏着的野和疯狂。 可以这么说,明王殿下玩过的太子都玩过,明王殿下没玩过的太子殿下也玩过。十二岁太子殿下就敢跟着外出采买的太监偷溜出宫,潇潇洒洒之后平安回来,还把差点拐卖了他的女人给拐卖了去,赚了不少小钱钱,明王殿下十二岁还在玩泥巴,这也是明王殿下永远斗不过太子殿下的原因。 明王殿下用过的借口,太子殿下都用过,明王殿下翻的墙头,太子殿下都翻过,明王殿下耍的小心机,太子殿下都耍过。 被太子殿下完全碾压,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十二岁之前的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叛逆。 没人了解而已,也只有他这种跟在身旁的晓得。 和他十二岁之前干的那些事相比,尝一尝灌肠好像没那么难以理解。 十二岁之后太子就像一夜之间懂事了一样,断了所有玩友,弃了所有乐趣,专心在发展势力和保护自己一对弟弟妹妹上,既充当了哥哥的角色,还有母亲。 从前皇后追在二殿下和九公主屁股后面囔囔着要打断他俩的狗腿,现在变成了太子殿下。 从前皇后替他们挡下明枪暗箭,现在是太子殿下。 从前皇后会记住他们的生辰,提前准备惊喜,现在是太子殿下。 从前皇后被他们气到崩溃,现在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说每次给他们辅导功课,都恨不得一刀一个捅死算了。 太笨了,猪脑子。 他当然不敢附和,每每太子这么说都极力劝太子想开点,再这样下去会气出毛病。 说起来以前只有两个需要操心都险些有了心脏上的毛病,现在又多了一个姬玉姑娘,不晓得太子殿下还能活几年? 他刚这么想完,便见小贩打好两份灌肠,用粽叶包着给他。 里头有两个人,只买一份万一不够吃怎么办?他体贴的每样都买了两份。 刚敲了敲马车小窗,便见里头伸出一只玉手,将东西接了进去。 姬玉巴巴的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尝尝?太子殿下没兴趣,自然又是她吃。 有一有二,自然有三,灌肠才吃了几口,又看中炸糕,姬玉粽叶丢在马车中央的茶几上,还记得太子的吩咐,捂着脸告诉南风,“主事大人,太子殿下好像也没有吃过炸糕……” 南风了然,刚要走,姬玉不留神瞄到另一个摊位,“炸豆腐肯定也没有吃过。” 南风:“……” 她连回头问过殿下都没有,确定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是被这个女人哄的很好吗?居然这么依着她,三番两次叫她假传自己的意思。 如果说一开始还猜测是太子殿下想尝尝看,现在瞧着越发像这个女人擅作主张,但主子没说什么,他自然不会有怨言,又买回来给她。 于是姬玉收获了一桌子的吃食,边吃边掀着帘子小缝,朝外面打量,刚瞧中了山楂糕,正准备去喊南风,身后传来声音。 “别太过分。” 姬玉动作顿了顿,回头发现太子还在看那个本子,但话是对着她说的,不回应好像不太好。 姬玉一双眼瞬间蒙上水雾,露出清澈干净的眼神,“殿下,姬玉是不是做错了?” 她瘪瘪嘴,委屈道:“姬玉只是想到去了宫里就吃不到了,所以贪嘴了些,殿下不要怪姬玉……” 顿了顿,又道:“如果怪的话,就怪一点点好吗?” 太子的帽檐稍稍抬了抬,锋利的眼神隔着一层纱射来,“别装了,你这点演技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姬玉眨眨眼,心道不妙,又一个鉴婊专家。 虞家的男人是她的克星吗? 当然面上不显,依旧保持着天真无邪的模样,歪了歪脑袋,问:“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姬玉怎么听不懂呀?” 太子轻嗤一声,没有拆穿她,给她留了一层遮羞布。 他给了台阶,姬玉自然不会拂,加上出了这种事,也不好再在他面前玩小手段,老老实实把东西吃完,没再叫南风买旁的。 也是赶了巧,刚把所有小吃扫个干净,马车便行到了皇宫门口,没有走正道,入的侧门。 皇宫总共有四个门,前后两个,两旁两个。太子从东边进来,离他的东宫近,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太子先下来,走之前还叮嘱她,不许叫别人看到她的容貌,姬玉乖乖照做,无论去哪都戴着帽子,将脸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看这里,再瞧瞧那里。 安排吃住的时候太子没有吩咐下去,南风也没讲,姬玉只好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进了主屋,刚踩上屋里的毛毡,身后的门便‘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姬玉凑到门边看了看,又尝试打开,从外面锁上,拉不动,她没办法,只好折身去看太子。 太子在里屋,和外面隔了一个屏风,绣了兰花的竖屏上倒影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取下头顶的帷帽,随手一丢,露出一个完美的侧脸来。 果然,太子殿下五官精致,从额头到眉峰再到鼻梁,嘴巴,下巴,脖颈,所有线条连成一片,凹凸有致,很是美豔。 姬玉很快发现里屋的人开始脱衣裳,先是外衣,然后是中衣,脱的只剩下一身白色的亵衣,裹着少年单薄的身子,显得衣裳颇是宽大。 太子殿下便套着这样的里衣,走到床边弯腰拉了拉,没多久披着条被子过来,坐在里屋和外屋的中间,屏风的后面,手里拿着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姬玉注意力没在那个细细长长的东西上停留,反而在他肩头的被子上反复观看。 心说不愧是兄弟,昨儿明王殿下披着被子,抖着身子过来找她,今儿太子殿下便披着被子坐在屏风后,喊她‘过去’。 姬玉没有违背他的意思,脚下挪了挪,几下到了他跟前,刚要越过屏风,便见他指了指对面,晓得是让她去那里的意思,于是乖巧地盘起腿坐在他对面。 “我问你答,旁的不要多嘴。” 太子殿下如是道。 姬玉点了点头,晓得这样他不一定看得到,干脆张嘴轻轻‘嗯’了一声。 “做过坏事没有?” 姬玉稍稍愣了那么一下,她以为是问她明王殿下告诉她的那些,结果是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姬玉……”姬玉知道隔着一层屏风,对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在语气上使些劲,“姬玉没有干过坏事呢~” 尾音故意拉长,像撒娇一样。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有人道:“手伸出来。” 姬玉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太子殿下手里那个细细长长的东西是干嘛使的了,原来是打她用的。 她声音立马带了哭腔,“太子殿下,姬玉怕疼~” “快点!” 太子殿下明显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姬玉在心里骂他一句‘辣手摧花’,还是乖乖的把手伸了出来。 那手刚到另一面的屏风后,果不其然挨了一下,而且打的不轻,‘啪’的一下很响。 “给你个机会,好好回答。” 姬玉扁扁嘴,认真回想自己干过什么坏事? 回顾一生之后语气肯定。 “殿下明鉴,姬玉真的没有呜呜……” “手。” 太子这个没心肝的,她都哭了居然还要打她。 姬玉‘哭’的更加厉害,“为什么要打姬玉,姬玉明明很乖的……呜呜……” 太子不耐烦的用手里的长尺敲了敲地面示意她。 姬玉怕他真的生气,还是伸了手。 啪! 手心里又挨了一下,这回她缩了缩,打的不实,没那么疼。 “做过什么坏事?” 太子殿下似乎对她前面的回答都很不满意,又问了一遍。 姬玉:“……” 长久的沉默之后,屏风后再度传来声音。 “手。” ??? “这次姬玉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还要打?”她表示很难理解。 “本宫让你说你不说,不打你打谁?” 姬玉:“……” 你知道吗 虞容几次没有得到答案,语气越发不耐烦:“到底做过坏事没有?” 这个事很重要,如果做过,生杀大权就在他手里,没做过,只能认她为妹妹,或是干脆娶进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叫她再也不能顶着这张脸乱来。 他仔细观察过,太像了,几乎无差,卸去妆容只怕更像。 原以为有些血脉上的关联,一夜的时间什么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他母后那一脉没有流落在外的亲戚和孩子,也即是说,就是个巧合。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两个陌生人长得几乎一样,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说过。 虞容眉头不受控制,微微蹙了蹙,隔着一层屏风望向对面,那里坐了个少女,不晓得在想什么,低着脑袋沉思。 他眯了眯眼,对这个少女颇感头疼。 记录了她一生的本子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险些翻烂也没有找到她的罪名,只好叫她自己说。 也许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诈便诈了出来? 长尺又敲了敲地面,催促她快些回答。 姬玉无动于衷,准确的说,她在想事情,想刚刚的细节,太子殿下叫她好好说话,这个好好说话到底是‘如实坦白自己的罪行’还是语气上的? 太子殿下已经看出了她的伪装,是个鉴婊专家,那一套对他没用,所以两者都有可能。 姬玉决定试试后者。 “姬玉真的没有做过坏事。” 这次的语气很是正经,没有半点软绵和发嗲,“姬玉连鸡都没有杀过。” 太子嗤笑一声,“撒谎,你杀过鸡。” 姬玉:“……” 这个发展是不是不太对? 姬玉只好承认,“我以前被楼里的姑娘为难时,确实杀过鸡。” 她伺候的其中一个主子要喝鸡汤,还必须要她亲手做,从选鸡,杀鸡开始,她迫于淫威不得已应承下来。 “就杀过一次。”看来殿下调查的很细,连这个都晓得。 这次太子殿下倒是没反驳,因为确实就一次。 “那有没有杀过人?”虞容诱导她,“譬如说对你不好的,践踏你,辱骂你,觊觎你的人。” 姬玉老实摇头,“没有。” 自从她不撒娇之后,太子殿下便不再打她,莫非刚刚挨打都是因为刻意卖乖导致的? “你不恨他们?”虞容声音难得带了一丝耐心,就像等待兔子送上门的狼,期待撕开可怜的猎物皮毛,啃噬它的骨肉。 “恨啊,不过她们都死的差不多了,楼里的姑娘本来就短命,铁打的丫鬟,流水的主子。” 她已经换过好几任主子,打她骂她的主子早就死透,没打过的也凉凉,嫣歌害她这么惨,她也叫嫣歌众叛亲离,在楼里勉强喘息,没怎么吃亏,自然没什么感觉。 说到觊觎的人,那几乎没有,前面身形高,又刻意画了脸,衣裳穿得中性一些,很多人以为她是男的,还是个丑的,谁会喜欢。 后来有明王殿下护着,更没人打她的主意,所以其实她的小日子过得还算顺。 对面的太子殿下突然不说话了,这一沉默就是很久,姬玉敲了敲腿,还以为他不会再讲话的时候这人才道:“我会娶你当太子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你若是心中还有怨,告诉我,我帮你报。” 他加了一句,“无论是谁都不行,不敬你,便是不尊我。” 姬玉眨眨眼,思绪都沉浸在‘太子妃’上,后面的话根本没怎么留心,“妾能做太子妃?” 虞容点头,“所以你有什么冤情,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会为你做主。” “我能做太子妃?” 少女开心的声音不断传来。 “太子妃哎~” “我做太子妃了。” “我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殿下你听到了吗?我要做太子妃了。” 虞容:“……” 他声音冷了冷,“你就没有什么委屈想告诉我吗?” 如果是个正常人,这时候应该会让他处死谁谁谁,一旦她真的这么做,那等着她的,只有一种下场。 “没有哎。” 少女干净的嗓音透过屏风传过来,语气很是肯定,就像真的从来没受过委屈似的。 “真的没有?” 姬玉十分确定,“真的没有。” 虞容在心中冷笑,青楼那种地方,光是想想便晓得日子不好过,怎么可能没有,她藏了下来而已。 其实从刚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女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起来吧。”问是问不出来,他只好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么像的容貌,做个花瓶似的太子妃可惜了,他心中对她另有安排。 姬玉挑挑眉,心说这是过关了? 可是太子殿下还坐着,她怎么敢起?要真站着待会讲话太子殿下要抬头看她,那不就是大不敬,思来想去,姬玉还是没动,依旧坐着。 太子没在这个上面为难她,只指了指一旁他脱下的衣物道:“脸洗干净,头发扎起来,穿上那个去院里走一圈。” ??? “这是何意?”姬玉不解问。 太子声音彻底寒下来,“让你做就做,多嘴死的快。” 姬玉识趣的噤了声,脚下迈了迈,安静去一边洗脸。 堂屋靠门口的位置上有个洗脸的架子,半腰处卡了个木盆,盆里有水,干净的,应该是备着用的,姬玉凑过去看了看。 她为了勾引明王殿下,几乎没怎么化妆,很浅淡的那种,昨儿在明王府留宿一夜,又洗掉了不少,只简单涂了口脂,擦掉便是个素颜。 姬玉又仔细洗了把脸,顺便借着水面的倒影将头发散下来,扎—— 姬玉回头瞅了太子殿下一眼,还隐在屏风后,像雾里看花一般,瞧不清晰,但她隐约已经有了点印象。 太子殿下脸白如玉,绝对是个美人。 姬玉决定扎成太子殿下那样的发型。 因为太子殿下叫她穿他的衣裳,男装应该配男发髻? 太子的发髻不简单,为了节约时间姬玉就是随手模仿了个大概。 外屋没有地龙有点冷,她洗手用的也是凉水,冻的直哆嗦,没有半点热乎气。姬玉加快动作,以手代替梳子,几下髻好,用一缕长发固定住,确定没有问题后缩着手脚进了里屋。 先去捡地上的衣裳,太子殿下刚脱没多久,还带着他的体温,有那么一点点他身上的气息,一股子冷香。 在马车上时,每次离的近都能闻到,像雪中的腊梅,很是好闻。 姬玉边拿衣裳边偷眼去看太子,殿下还坐在屏风后,被子包了大半个身子,挡了小半的脸,加上屋里没点灯,也没开窗,阴暗异常,即便是白天,也望不见太子殿下的具体容貌,只听得他说,“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也没回头,好像就是什么都晓得一样,姬玉不禁开始怀疑太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要不然怎么什么都知道? 私底下干点小动作也瞒不过他。 姬玉收了目光,不忘狡辩道:“妾没看殿下,看殿下身后的字画。” 殿下又是一声嗤笑,对她的小心思洞若观火,没有拆穿她罢了。 姬玉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也不敢再看,背过身将肩上的披风脱下,外衣也扔去一边,只留下中衣和里衣。 殿下脱的是外衣和中衣,姬玉想了想,连他的中衣也穿在身上。 里屋有地龙,那衣裳暖暖的,不晓得是殿下捂的,还是地龙热的,总之穿着不冷,衣裳刚往身上一套,又闻到熟悉的冷香。 皇权贵族讲究,太子殿下身上,衣裳上,屋里全都是香,不浓,淡淡的,像锦上添花一般,叫人禁不住多嗅了几口。 姬玉开始套外面的衣裳,圆领开衫扣好扣子,系腰带的时候发现腰带不在四周,她到处瞧都没有找到,正待问问殿下丢去了哪? 便见太子殿下一侧的被子抬了抬,露出一只玉白的脚脚,唰的一下把里头的腰带踹了过来。 姬玉矮下身子去捡腰带的功夫,那只雪白雪白的脚丫子已经缩回了被子里。 姬玉将腰带拿在手里,边系边想。 殿下这个状态真像她回到自己屋里时的模样,浑身放松,把多余的簪子和鞋袜踢去,赤脚来回奔在屋里,看书或是写字,简直一模一样。 她原本以为堂堂太子会不一样,现下看来太子也是普通人。 细细想来也是,还有人觉得花魁就该端庄贤良呢,还不是出了她这个败类? 姬玉换好了衣裳,歪头看他,“殿下,我好了,现在出去吗?” 虞容点头,高喊了一声‘南风’,门外登时传来开锁的动静,姬玉静静等了等,那门已然大开,南风退至一旁候着,她刚要出去,身后再度响起声音。 “安静一点,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别再耍那些小花招,再叫我发现,打断你的狗腿。” 姬玉:“……” ‘狗腿’这个词,用得有些玄妙啊。 她记得青楼经常有妻子或者父母过来捉奸,每每嘴里必要喊‘打断你的狗腿’,没想到有一日居然有人对着她用。 “你的所有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好自为之吧。” 姬玉眉梢微微扬了扬,眼观鼻,鼻观心,道一句‘妾谨记在心’,便抄起袖子,行了一礼之后出来。 外面冷,冻的她一个哆嗦,忍不住加快脚步。只说让她绕院子走一圈,没说走多快,既然没吩咐,那就是随便她的意思。 姬玉尽量紧着点,刚到了廊下,两个宫女陡然跪了下来,就在她不远处,吓了她一跳。 姬玉险些没绷住开口问话,不过想起太子刚刚的嘱咐,又硬生生止住。 心中疑惑,忍不住朝后看去。 她一个人出来的,南风没跟上,刚给太子那屋打开了窗户。 窗户位置巧,正对着院里,姬玉很容易便能瞧见一个坐在阴影里的人,正歪着脑袋看她。 这个方向她把太子的身形看的清楚,太子必然也将她的模样瞧在眼里吧? 脑海里忽而冒出太子的声音。 ‘你的所有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好自为之吧。’ 真的所有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吗? 姬玉冷笑。 那她动动脚趾头他知道吗? 姬玉动了动脚趾头。 ※※※※※※※※※※※※※※※※※※※※ 叛逆姬玉上线,哈哈哈哈哈 太可惜了 动完认真去看太子的脸色,离的远,瞧不清晰,不过大概还是能瞄见的,太子并没有异常,也即是说,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姬玉为了这件小破事开心,开心完了又觉得自己欺负人,脚底下这么小的动作,他怎么可能注意到,于是又收了笑容,抬脚继续走。 和刚刚一样,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哪里便跪了一片,宫女和太监包括侍卫都跪,就像她是贵人似的。 她清楚的晓得自己不是,是这身月牙白太子衣裳的原因,没有人敢抬头看她,以至于叫她糊弄过去,没发现她是假的。 大家也太大意了。 姬玉走了一圈,没一个人拆穿她的身份,叫她顺顺利利的出来,又顺顺利利回去,重新坐在太子对面,隔着一层屏风问他,“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不晓得干什么,不过只要不杀她,别的都无所谓,左右不过一个‘消遣’而已。 她从小在青楼长大,再过分的要求都碰到过,叫她骂人的,叫她打人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明王殿下还喜欢让她穿男装,太子殿下有个小癖好也是人之常情。 人家花了钱赎她,还不少,是她的金主,她当然要满足。 “站起来。” 屋里的窗户已经重新关上,殿下那边又暗了下来,被竖屏一挡,更暗,姬玉歪了歪脑袋,望不见他的表情,听语气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乖乖的照做。 慢悠悠起身,淡然站好。 “背过身子靠在屏风上。” ??? 姬玉心中疑惑更大,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背过去,微微挪了挪脚下,靠在屏风上。 几乎刚贴过去,便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衣裳和被子摩擦出来的。 姬玉悄悄地,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朝后看,还是不清晰,只觉得一道黑影笼罩,太子殿下似乎也站了起来,朝这边挨来。 两个体温骤然接触,叫姬玉本能前倾了些,逃离那热度,从太子殿下身上传来的。 屏风的中间就是块纱布,前后两层,本不该碰到,但是那屏风太大,就算绷的很紧,中间不可避免松散,叫两层纱布叠在一起,他俩的后背紧靠。 “别乱动。” 太子殿下似乎对她离开的举动十分不满,呵斥了她一声,叫她重新依过来。 “手抬起来。”他又道:“像我一样。” 姬玉斜眸瞟了瞟,太子殿下现在的姿势像要人伺候似的,背对着她站着,双手大开,与肩齐平。 她有样学样,跟太子殿下做一样的动作。 虞容视线从少女的身上,落到手上。 他叫她这么做当然不是胡来,是量她的身形,和他相差多少。 心中只是起了个想法,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就像明与暗,是两面的对比,身形上也会相差很大。 叫他意外了,这少女并没有比他缩水多少,仅一寸左右,手长腿长,不仔细看几乎与他持平。 鲜少有女子能到这个程度,就像老天爷都在成全他,叫他实践一下自己的想法一样。 既然如此…… 他收了手,重新坐回地上,披着锦被喊来南风。 南风就在门外候着,听到动静进来,没来得及行礼,便被他挥手示意,“去告诉常平,从明天开始,教姬玉口技。” ??? 姬玉听得稀里糊涂,也没明白什么意思,倒是一旁的南风脸上露出没有料到,吃了一惊的神色。 常平是个江湖人,擅长变音伪装,习得一身的本领,后来被殿下收为谋客,弄进了宫。 东宫就像个小朝廷似的,太子手底下可用的人很多,常平只是其中之一。 他特殊的能力叫南风难免起了一二分的猜测,太子殿下让常平教姬玉姑娘学习变音莫非是为了…… 他又是一惊,原本以为最多收了做王妃,亦或是妹妹,没成想还能这么用。 说来也是,长得这么像,身形也跟太子差不多,不这样可惜了。 太子是个日理万机的人,他这个年纪已经要跟着上朝,下朝后处理一些分到东宫的奏折,皇上有意培养,叫他先从一些小事情开始。 完了自己还要读书,太子太傅,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就是专门给他准备的。读完书又要兼顾九公主和二殿下的学业,分身乏术,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偶尔更少,他还年轻,长久如此迟早会出事。 有个一起做事的也好,无关紧要的交给她处理,太子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干大事。 不过这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行的,起码要学得太子殿下七成的冷静和辨事能力,否则轻轻松松就会被人识破。 他望了望还傻站在屏风前面的人,不禁开始怀疑,姬玉姑娘可以吗? 姬玉接收到了他那个不信任的眼神,表情比他还迷茫,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也不是个爱纠结的人,索性听之任之随之,看看情况再说。 反正是明天,至少说明今天是安全的,不用担心小命,姬玉安安心心待了下来。 南风主事得了命令很快离开,太子殿下也事务繁忙,不可能围着她转,吩咐完后便披着锦被去了最里头,点了灯,没多久屏风上倒影出一个坐在案台前,埋头写字的剪影。 他也没告诉姬玉该干什么?就这么晾着,姬玉腿都站麻才小心翼翼尝试坐下来。 里头的太子殿下什么反应都没有,应该是默认的意思。姬玉身下更是放松,开始敲敲腿,活动活动脚腕,换着姿势坐,总是坐着也不舒服,不时起来走走。 屋里冷,不能穿鞋,因为垫了毛毡,脚下只着了薄袜,冻的指头发疼,多动动身上暖。 还是有点冷,穿得太薄,加上屋里阴凉,仅太子殿下那边有地龙,这边完全没有,门还是开着的,冷风呼呼的刮,叫姬玉胳膊上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看了看太子那边,热的要将锦被拿下去,她这边冻的恨不得冲进去把刚刚落在里头的太子大氅披上。 太冷了,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姬玉禁不住偷偷的到了门前,将门关上。 故意很小声,太子殿下没听着,可能听着了也不会理,今儿早上在外面那些小吃不是白吃的,她在试探太子殿下的底线。 太子殿下的底线还蛮低的,轻易踩不到,所以一些小动作基本上不用担心小命不保。 没有了风,姬玉缓和了些,又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实在没事做,盯着屏风上太子的影子看。 脑海里不受控制想起刚刚太子殿下的行为,和身上的衣裳,还是太子的,一勾头就能闻到属于他的那股子冷香。 和他的人一样,在青年和少年之间,这冷香没到成年男人的醇厚,又比少年人多了几分绵长。 姬玉拉到鼻息下细细嗅了几下,具体什么味也品不出来,反正很好闻。 放下手里的衣裳,抬眸望向太子,心中越发好奇。 到底长什么样?有多俊美? 她不晓得,没见过,只听说过,也因此,像被猫抓过似的,十分想掀开太子身上那层神秘的面纱,瞧一瞧他的样貌。 大尚第一美人的后代,绝对会很美豔吧? 她又控制不住摸了摸后背,方才就是那里与太子殿下贴在一起,因为太子殿下脱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的亵衣,她穿的也不厚,又没披大氅,能清晰的感觉到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子。 后背的蝴蝶骨突兀,和她的正对上,过程中姬玉整个人僵成一条,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的离这么近。 她算比较幸运,小时候被柳三娘当成宝贝,谁都不让见,锦衣玉食养着。 后来个头的事外加脸上抹了东西,看起来变丑了许多,受了冷待更没有机会接触男人,直接安排伺候楼里的姑娘。 故意把自己往男性化装扮,几乎没几个人把她当成女孩子,这样过了几年因为嫣歌的事露馅,又运气好被明王看上。 有明王这座大山在,没人敢对她怎么样,最多陪陪酒,献个艺罢了。 那时候她有心想把第一次给明王小殿下,专门为了明王小殿下守身如玉,一旦有稍稍过分,但凡靠近些的都搬出明王,骇于明王小殿下的淫威,叫她一直到了现在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想摸的,这两个还避她如虎如狼,连手都没让她摸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和太子殿下背靠背,对于姬玉来说惊吓里还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也分辨不出来,只望着太子殿下倒映在屏风上的剪影出神。 她这边心底藏了东西,那边太子殿下瞧着一点异样都没有。姬玉瘪了瘪嘴,将那么点小心思收敛下来。 太子殿下有事做,她没有,好生无聊。 姬玉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大氅上,她换衣裳的时候把大氅丢在里间,没拿出来,现下想拿也拿不了,太子殿下正对着那边,她过去的话,一眼就能瞧见太子殿下的正脸,太子殿下还不杀了她? 也不晓得为什么,太子殿下不让人瞅他的脸,在屋里时每次干什么都隔着屏风,不让人看,不仅是她,也不让别人。 姬玉心中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太子和他死去的母妃太像,必然会有些中性化,别人谈起他都道是美人,越是如此,他越是讨厌,厌恶别人直勾勾望着他,不想让人知晓他的容貌,每次都遮着,挡着,叫人什么都看不到。 姬玉自然不会犯他的忌讳,视线在外屋来回巡视一圈,找到了一个长些的东西,是灯笼的柄,她把灯去掉,只拿了柄过来,朝大氅甩去,柄上有几个勾灯笼的链子,她想靠这个把大氅勾过来。 离的还有点远,姬玉屏风挤歪也没够着,不得已只能往前推了推屏风。 那下面有轮子,整体也不重,就像个挂衣裳的落地衣架,叫姬玉弄进了小一米,终于把大氅拿到手。 大氅昨儿被她披了一夜,染了胭脂水粉的气息,太子殿下身上的冷香反而少了些。 姬玉闻完颇是遗憾,她更喜欢太子殿下身上的冷香,就像他的人似的,高高立在悬崖峭壁上的天山雪莲,高贵珍惜。 和他一比,她就是妖艳贱货。 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人在那种地方,就算她刻意用别的熏香,只需在廊里走一圈,登时现了原型,什么味都有,参杂在一起,小白花的脸和神态也正不了,妖艳贱货的名头坐实。 姬玉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高傲的明月,她最多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自己有这个逼数。 大氅刚披上身后便传来声音。 “冷?” 门关上,又偷偷把屏风挪去了有地龙的那边,现在大氅也到了手,其实已经不冷,不过说不冷的话解释不了她奇奇怪怪的行为,姬玉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南风。”太子殿下高喊了一声。 南风就在门外,听到动静进来,单膝跪地等着吩咐。 他不是纯粹的太监,还算是贴身侍卫,侍卫分为外男侍卫,和太监侍卫。 外男侍卫都是皇家的亲戚,不知根系的不敢让人看守皇宫,太监侍卫可以跟在内殿里伺候,一般用在后宫。 侍卫不用像太监似的双膝下跪,因为侍卫带刀,无论什么时候,一只手都要摸着腰间的剑,为了以防万一,单膝跪地也是方便应对紧急措施。 这是姬玉今儿观察到的,她在外面走了一圈,并非没有收获,看到了大家行礼时的差别。 “去弄个炉子来。” 姬玉一顿,他在里屋,不仅有地龙,脚边还点了炉子,用来烧水喝茶,取暖只是附带,已经有了,根本不需要再搞一个,那就是给她弄的喽。 姬玉连忙道,“谢殿下恩赐。” 虞容轻嗤一声没回她,给她弄个炉子并非体恤她,是知道这女子没有表面那么老实,不依着她,怕她待会儿瞎折腾。 左右一个炉子而已,东宫并非供不起。 如玉似的手动了动,握着细长的笔杆,继续勾勾画画。 姬玉趴在屏风上,怔怔望了许久,两层屏风将细节挡了个结结实实,但大概还是晓得的。 太子殿下束了冠,额间戴了抹额,眉心一颗宝石散发着光泽,两边长长的鬓发用银扣扣着,轻飘飘垂了下来。 束发的宽带子掺合在发间,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虽然还是不晓得长什么样,但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定然很好看,尤其可以瞧见他瓷白的皮肤色泽,和紧凑在一起的精致五官。 好奇心害死猫,姬玉对太子殿下越发感兴趣。 好想哧溜一下闯进去,然后‘不小心’看到太子殿下的容貌。 姬玉还在想怎么‘不小心’,便见南风主事搬来烤火的炉子。 那炉子是圆的,不大,很小巧一个,里面塞了煤块,外面是铁的,铁的传热很快,怕烫到人,最外面一层罩了个网,看着很像那个女孩记忆里烤东西吃的火盆。 说起烤,突然想起烤的番薯,她小时候经常被后娘苛待,不给饭吃,她便偷偷找了个地方种番薯,每次饭点挖一个出来,塞进烧火的灶底下,饭做好,番薯也已经烤好,藏起来去一边吃便是。 后来家乡遭难,她再也没吃过烤番薯,柳三娘叫人给她烤过,没那种味道。 或许是她心态变了,也有可能跟吃多了山珍海味有关,不再稀罕那些小食,现下不用担心贞洁,还不用操心小命,姬玉当即动了心思。 * 虞容还在批阅奏折,干坐了一个上午,又两天一夜没有睡过,浑身疲劳,摁了摁眉心,阖眼养神,鼻息下突然闻到一股子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抬眸朝脚边的炉子看去,上面烧了一壶水,凑过去揭开盖子,刚放上去没多久,滚都没有滚过,不是这个炉子的原因,那就是外面那个? 外面那个在叫姬玉的少女身边,因为她冷,他让南风添的。 他视线挪移过去,很轻易的瞧见她坐在炉子不远处不时探头到炉子口往里瞧,后来干脆拿出夹炭的钳子进炉子里翻翻捡捡,很快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块搁在碗里,又一会儿,再夹了一个出来。 他眯起眼,“你在倒腾什么?” 外面的少女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一愣,屏风上的剪影像是一幅画似的,静止了许久才有人说话。 “回太子殿下,这个火很旺,炭也是不生烟的好炭,两者结合更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虞容眉头蹙起,“说重点。” 对面扭捏了一下才道:“不烤番薯可惜了。” 虞容:“……” 她没说谎 他张张嘴,刚要质问少女,便又听到少女道:“殿下,您要吃烤番薯吗?” 唇角动了动,没来得及说话,少女继续道:“烤番薯很好吃的,外面焦,里面嫩,一口下去软糯香甜,吃完还想吃。” 虞容舌尖抵着上颚,一个字没吐出来,少女再度开口。 “殿下,这么好吃的烤番薯,您真的不尝尝看吗?” “我小时候最好这口,这么多年没忘过。” 屏风上开始出现少女赤手去剥番薯的景象,刚从火里掏出来,热度很高,烫的她好几次脱手,又急急将快掉在地的红薯接住,几次之后方适应下来,“姬玉给殿下剥一个,殿下尝尝看呀。” 那红薯很快去了半边的皮,只剩下半块还连着外衣,少女玉手伸出屏风外给他看,“殿下瞧瞧,是不是很有食欲呀~” 虞容一双瞳子微微冷了些。 连番几次在话语的结尾处恰到好处接自己上一句,中间没有停歇,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还将所有话题引在‘吃’上,而不是她擅自烤东西上,就是想让他忘了‘烤东西’,只记得‘吃’,纠结吃还是不吃。 这个女子小手段越来越多。 “殿下,您怎么不接?是嫌姬玉手脏吗?姬玉没有碰过里面的番薯肉哦~” 虞容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手,经她提醒才将目光转到上面。 原来很是白皙的手背和手心染了黑色的炭灰,瞧着脏兮兮的,没了往日的光彩。 “殿下不要看手,姬玉才没有烫伤呢。” 屏风后又伸出一只手,欲盖弥彰似的,挡在那只脏兮兮的手跟前,不给他看,但他还是看完了,指头有一点点红? 虞容:“……” 真真是好大一块烫伤哦,如果她不说的话,险些没注意到,需要细细找才能瞧见,他看了许久勉强发现。 那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像‘伤’的痕迹。 堵话不成,又开始施展苦肉计了? 他不动声色,没说不罚,也没说罚,就看看她还能搞些什么? “殿下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一晚上零半个白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姬玉一直在观察他,对他的事如数家珍,“不吃东西胃会饿坏哦。” 虞容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 打感情牌吗? 这个少女表面看起来单纯简单,实则心机很重,尤其在装这方面,信手拈来,炉火纯青,随随便便演演便能骗得其他人为她做事。 早上借他的势给自己谋福,点小吃的事他还没忘,这次也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打着他的名号,实则是自己想吃,一旦他拒绝,那少女立马会说他不吃她吃啦。 故意用撒娇的语气,尾音雀跃的几乎能上天。 他一直将人安排在眼皮子底下,便是为了观察她,对她还算了解。 虞容垂了垂眸,配合道:“本宫不饿。” 那手果然缩了缩,退回屏风后,但是很奇怪,这次没有传来少女迟疑又含着喜悦的声音,和他预料中的话,只觉得屏风前的影子缩成一团,不晓得在忙活什么,不时响起纸张沙沙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用油纸包厚厚裹起来的球从那边,一路滚到他脚边。 油纸包散了散,里头有黑色的渣渣掉下来,那个大小和掉下的黑絮,不用猜都晓得,是烤好的红薯。 虞容盯着油纸包卷成的球瞧了许久,斟酌半响,空出一只手,食指屈起,摁了摁油纸包,指腹间传来软中带硬和温热的触觉,确实是烤好的番薯无疑。 她居然真的给了。 不是做个面子功夫? 要知道今儿早上他说不吃之后,这少女便悠悠的一个人吃了两份,将茶几上七七八八她点的都干了个空盘,饭量这么大,没道理吃不完。 “你又在搞什么鬼?”他想不通,索性直接问。 姬玉忍不住叹息一声,太子殿下对她惯性的印象太深,所以她难得做了一件自己都意外的事,他明显的不信任。 姬玉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这么干,只找着借口道:“姬玉早年日子过得苦,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胃不好,一顿不吃便饿得心里发虚,太子殿下瞧着也是常态。” 他一早上没吃饭,也没传膳,南风居然没进来问,估计早就习惯。 “太子殿下的胃肯定也如姬玉一般很是脆弱。” 姬玉还有话说,“姬玉不想让太子殿下胃疼,太子殿下把番薯吃了,成全姬玉一片心意吧。” 姬玉突然想起刚刚,他一副她又借他的势干自己想干的事模样,莫名就想叫他大吃一惊,猜错失算。 他果然没有想到,瞧着很惊讶的样子,还追问她为什么? 姬玉神奇的有一种赢了的感觉,虽然也不知道在跟谁比,反正心情很好,刚升起一丝小得意的情绪,便见地上有什么滚了过来,太子殿下把油纸包贴着地面推到了这边。 姬玉眨眨眼。 失败了? 太子殿下没吃她的番薯。 姬玉拿着硬块蹙眉,“殿下为什么不吃?” “不饿。”虞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本宫胃也很好,不劳你费心。” 姬玉扬眉。 好吧,他已经两次拒绝,态度坚定,再乱来的话怕他会烦,也才认识了一夜零半个白天,了解少,不敢贸然行动。 姬玉认真思量一番,拆开油纸包打算自己吃,她总共烤了两个,一个剥了一半,那个在脚边的盘子里,没给太子殿下,怕黏的到处都是,卖相差,太子殿下没有食欲。 给太子殿下的是完好的那个,打开一看,上面被摁的这边凹一块,那边皮捏掉,中间干脆一个小坑。 姬玉:“……” 她没忍住,怨念的瞪了太子殿下一下。 你不吃就不吃,玩它干嘛?还让不让别人吃? 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吃,但是着实没少折腾它。 快被他折磨的不能吃。 姬玉剥了摇摇欲坠的皮,边吃边琢磨。 难道是诱惑力不够? 太子殿下毕竟是天皇贵胄,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烤番薯街上就有卖,并非买不着,他估计尝过,不合胃口,所以才只是把玩,没动。 也许该搞个新意的,他没有见过的。 * 虞容发现了,对面许久没有作声,可能跟他这边一言不发有关,那少女胆子确实大,但也不敢过分烦他。 现下安安分分,一时半会儿没再搞出别的小动作,只偶尔会有些衣裳摩挲的动静,和小口吃东西的声音。 也许没吃过瘾,他听到了脚步声,余光朝外瞥去,少女已经穿着他的衣裳,披着他的大氅,轻手轻脚走出了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戴着帽子,一只手拢着两边,将脸藏着。 只要她把他的话当回事,乖乖的照做,时不时烦人那么一下子,他都可以容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便是。 虞容收回视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桌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瞧见她返回,手里端着个大方盘,上面有一颗一颗串在签子上的小玩意儿,不晓得是什么,只能隐约瞧见她拿着那东西到了屏风后,老实坐下将签子一一放在炉子上。 隽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又在做什么妖? 细细想来,左右不过一些吃食罢了,她还算有分寸,不会做些更过分的。 虞容低垂下长睫,敛了心思,专心在公务上。 今儿格外不顺,已经好几次被她打断,笔下顿了又顿,思忖许久才找到感觉,没写多长时间,不过批了两三个折子罢了,便闻到一股子肉香味,很浓很浓,从外头蔓延到里头。 有淡淡的烟也滚了进来,呛的他喉间酥痒,禁不住咳了一声。 虞容手握成拳抵在唇间边咳边质问:“你又弄了什么?” 烤番薯没有烟,这大股的白烟看着不像烤那些没有声息的东西。 “回殿下。”屋外的人精神一震,“早就过了中午饭点,昨天加今天,您已经三顿饭没有吃过了,真的不饿吗?” 从她吃完烤番薯,到出门喊人准备材料,一不小心又是两个多钟头溜走,现下大概是申时左右,太子殿下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除了水,什么都没碰过。 那屋里没有点心,她晓得,即便有,太子殿下也没有沾。 他怎么这么执着,一直不吃饭作甚? 靠喝西北风活着吗? “姬玉怕太子殿下饿着,所以给殿下烤了点东西,有菜有蘑菇还有肉哦~” 虞容拧眉。 视线略过她,望向窗外,已经过了中午了? 这处房间向南,前面无遮挡,中午太阳会准时落在窗纸上,现下没有,说明确实已经过了饭点。 他不点膳,南风又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此刻没有心情吃饭,干脆没有提醒,他早就习惯三餐不定,旁人不一定受得了。 耳边突然想起她刚刚的话。 ‘姬玉早年日子过得苦,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胃不好,一顿不吃便饿得心里发虚……’ 心中那么一点不满消散,虞容语气随意:“你自己吃吧,本宫没胃口。” 姬玉眨眨眼。 又不吃,想成仙吗? 上午的番薯简单常见,他吃过,没有诱惑力,那现下的烧烤有了吧? 为什么还不吃? 姬玉烤了许多,特意让南风主事拿来的。 按照她的吩咐把蘑菇,白菜,韭菜,土豆,和羊肉,五花肉串在竹签上,全部烤好不少串,她自己吃不完,准备分一半给太子殿下。 这狗男人居然不领情。 姬玉沉思片刻,又劝了一句,“烧烤很好吃的,殿下肯定会喜欢,真的不尝一口吗?” 狗男人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不吃。” 又被拒绝,今儿的第四次。 姬玉没坚持,担心真得罪了他,只好罢手,自个儿吃,边吃边将风扇过去,叫太子殿下闻闻看,确实很香。 上面撒了茴香,又过了一遍茱萸粉,茱萸是这个年代的辣椒,叫人磨成粉,撒上去又香又辣,很是味美。 姬玉故意吃的大声一点,意图勾起太子的食欲,将近一天的接触,她晓得太子殿下很聪明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姬玉就等着他回应,然后好趁机推荐一下自己的烧烤,结果狗男人嘴巴缝起来似的,一句话都没说。 看来赢他没有希望,搞不定狗男人,他可能真的不想吃,没什么口腹之欲,不过姬玉知道,有个人八成需要,她也烤了那个人的份。 姬玉先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是太子殿下的,上面还绣着太子殿下的名字,一个‘容’字,皇姓为虞,那他应该叫虞容。 又多晓得他一件事。 姬玉拿着帕子,很是自来熟的蒙在脸上,确定轻易不会掉,才端着烧烤出门。 南风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动静连忙垂首立在一旁,“姬玉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姬玉姑娘方才喊了他好几次,他本能觉得这次也是有事才找他。 “没什么大事。”姬玉从背后拿出烧烤,“不留神烤多了,主事大人要不要尝一下呀~” 太子殿下好几顿饭没吃,旁人吃没吃姬玉不晓得,但是她知道南风没用过,他随着太子。 太子是主动的,他是被动的,需要人逼一逼才行,姬玉想做那个坏人。 她将裹在油纸里的烧烤摊开,露出里面卖相还不错的各种烧烤。 因为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孩是美食主播的原因,她得了记忆和经验,也像烤过无数次似的,熟门熟路,可以做到和那个女孩差不多的水平,自己尝过,是真的还不错。 以前也弄过一两回,都没有翻车。 姬玉有意拿近一些,叫他闻到香味,勾出他的馋虫。 然而下属随主子,南风主管也是个难说话的:“姬玉姑娘不要为难奴才了,没有这个规矩。” 他话说的很决然,但是对付他可太容易了,姬玉直接使出杀手锏,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主事大人,姬玉一片心意,您真的不肯成全吗?” 刚刚她也是这么跟太子殿下说的,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太子那个狗男人不动如山,对南风主事倒是很管用。 姬玉肉眼可见南风主事身子一抖,同意了,“谢姬玉姑娘赏。” 姬玉了然,收了假惺惺的眼泪,又去‘逼’其他人,其他人更容易,只需说太子想娶她当太子妃,得罪她就是得罪未来太子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太子身边的都挨个走了一遍过程。 因为不确定其他人吃过饭没,给的少,知道南风主管没吃过,给的多,期间不够还进屋拿了一些出来,等全部‘逼’完,屋里只剩下十来根。 有蔬菜有肉,加上串的实在,一串顶别人几串,姬玉吃了两三串已经到了半饱的状态,她觉得差不多,收了手,小心将其它的包进油纸包里温着,掰着手指头开始倒数。 从一百开始,一直数到五十,太子那边终于有了异动,先是换了个姿势,似乎觉得这样也不舒服才站起身,去一旁捡自己丢在地上的帷帽,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的披风,往身上一罩出了门。 路过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又毫不犹豫迈开腿离开。 姬玉等他走远了才拿起裹好的烧烤,蹑手蹑脚去了他那边,没有瞎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晃了晃茶壶,里面果然是空的。 太子殿下有个习惯,只要遇到难题,笔下不去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喝茶,那一壶不小,一上午被他喝的光光,一般人几刻到半个时辰之间要上一次茅房。 太子殿下那个只进不出的,一上午都没个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貔貅呢。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上茅房,姬玉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将油纸包搁在他批阅奏折的桌子上,整个摊开。中间凉过一次,她加了热,还是烫的,这么散着等太子殿下回来,正好是能吃的温度。 ‘逼’完了南风主事和大家,该‘逼’一‘逼’太子殿下了。 她有预感,要跟太子殿下长处,今儿在他屋里又烤红薯又做烧烤,一大股的烟,熏的他都咳嗽了,这样的情况下都没罚她。 是爱吗?是她理由充足吗?当然不是,也不是他脾气好,是他留着她貌似有用,那跟他搞好关系就十分有必要了,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姬玉东西搁好还不忘用他的毛笔,在他的纸上写字。 是给他的留言。 * 虞容刚到门外,便瞧见南风急急将什么东西往背后塞,刚到廊下,又瞧见他的侍卫将什么东西偷偷往背后塞,刚到后院,再次瞧见宫女太监把什么东西往背后塞。 虞容:“……” 不用猜也晓得,肯定是那个少女干的好事。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闻到了肉香味,和那少女在屋里烤的东西气息一样。 她倒是本事大,将南风收买不说,连院里的侍卫和宫女太监都笼络了去。 虞容眯了眯眼,没说话,一言不发去了茅房。 他很快出来,拢了衣裳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屋,刚将帷帽丢去一边,便注意到批阅奏折的矮桌不对劲,上面放了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旁边还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有字,他拿过来瞧了瞧。 【给你留了最好最大最多的一部分哦~】 抬眸朝对面瞧了瞧,那少女恹恹的缩在一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装睡,他知道。 虞容拨了拨油纸内的肉和蔬菜,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没有怒意,也没有喜意,过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捡了帷帽戴在头上,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门外南风刚松了一口气,便又瞧见太子出门,他吓了一跳,连忙又将手里的吃食背到身后去。 虞容寒着张脸看他,“拿出来。” 南风脸色一白,还以为他刚刚不做声,是默认的意思,怎么又追究起了责任? 他知道忤逆太子的后果,还是小心翼翼拿了出来,姬玉姑娘给他的多,有好几串。 虞容视线一一在那一把里扫过,少女给南风的也很用心,尽量挑最好的,但还是…… 没有给他的好,大,多。 ※※※※※※※※※※※※※※※※※※※※ 太子:不要慌,我就看看她有没有撒谎。o(n_n)o 太子闺房 姬玉发现太子殿下不见了,不晓得去了哪? 才刚上过茅房,又去? 是不是跑的太勤快了些? 刚刚可是一个上午都没动过呢。 想了想,爬起来出门瞧了瞧,很容易在门外找到,好像在追究南风主事的责任,她看到太子殿下在为难南风主事。 姬玉挪了挪脚下,正打算冒出头说是她干的,她逼南风主事,便又瞧见太子殿下扭身,朝一边走去。 ??? 姬玉歪了歪脑袋,想不通。 为难了一半又不为难了? 她一阵莫名其妙,南风主事比她还懵,一路闷闷的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看他让所有人拿出背后的小食,目光来来回回在吃的上面停留,许久之后才离开。 没说罚,也没说不罚,倒叫人更恐慌了,到底什么意思? 莫非…… 南风望了望太子那个方向,再看看没来得及吃,还拿在手里的几串小食,又瞧了瞧旁人,都和他似的,全攥了姬玉姑娘给的东西。 只有太子殿下没有! 太子殿下正气头上,就算姬玉姑娘给,他也不会要,但其实他也是个喜欢猎奇吃食的人。 曾经为了一碗仔翅,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去寻,还是那句话,太子殿下那副好皮囊下藏着另一面,爱玩爱疯爱美食,说是爱美食,不如说对世间一切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好奇罢了,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太子殿下也有这个毛病,真沾了不一定喜欢,嘴挑的厉害。 还有一点,从前皇后也经常搜罗美食,好骗他们兄妹三个经常归家,现在做这些的变成了太子殿下。 遇到什么好吃的,稀奇的,就算太子殿下不喜欢,他还是会搜罗过来,给明王小殿下和九公主送去。 当然一切都是在太子殿下没有生气的前提下。 他现在心里想的应该是,那个混蛋不配吃东西,有什么脸吃? 其实血浓于水,就算生着气,心里还是会惦记着一对弟弟妹妹,想着征采下来好给明王小殿下和九公主尝鲜。 但姬玉姑娘不晓得他别扭的性子,谁都‘逼’了,唯独忘记‘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是个需要人‘逼’一‘逼’才行的主儿。 * 姬玉还藏在柱子后面,暗中观察,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吓了她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南风主事。 南风是趁着太子殿下去后院,看宫女和太监背后藏的串串空隙过来找姬玉的。 时间紧,他问的也急:“姬玉姑娘,您是不是没‘逼’太子殿下?” ??? 姬玉瞳子放大,里头一串问号。 虽然她‘逼’了,但是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要‘逼’? 她还没来得及问,南风主事继续,“太子殿下的性子有些别扭,他喜欢猎奇的小食,就您刚刚做的那个,平日里最得太子殿下欢喜,今儿是因为在生明王殿下的气才不吃的,需要人……” 他比了个捅一捅的姿势,姬玉姑娘还算聪明,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姬玉挑眉。 原来不是她的食物不够吸引力,单纯是太子殿下生着气,没胃口而已? 生气的时候确实顾不上别的,她自己也是,只不过她气性没太子殿下大,最多气一顿饭而已,太子殿下气了三顿。 马上快傍晚,还搞不定他就是四顿。 真要成仙的节奏。 “姬玉姑娘可以从九公主入手。”他也晓得就这么‘逼’比较为难,一不小心真有可能惹怒太子殿下,“九公主也喜欢新鲜有趣的吃食,太子殿下平时瞧见了,遇着了,无论再忙都会抽空弄回来给九公主尝尝味。” 其实还有明王殿下,但明王殿下那个不争气的,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以他的名义除了会刺激太子殿下之外,没别的用处。 姬玉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了然,南风想借她的手给太子殿下送饭。 太子殿下总是不吃东西,南风主事也担心,但他了解太子殿下的脾气,劝不动,所以把这个苦差事给了她。 其实她早就偷偷做了,但好像欠缺了考虑,没深究他为什么不吃,原来是生气啊。 对他的事知道的还是太少。 姬玉想趁着机会多了解了解他,最好能骗出他的喜好和习惯,于是假装不懂,仰着脸问南风:“还有呢?太子殿下偏爱什么?” 她说的是食物,但南风主事显然误会了,道的是人。 “自然更偏爱九公主,九公主可比二殿下乖巧的多,不过……” “不过什么?”姬玉八卦的心被他燃起,忍不住打听。 南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思量这事要不要告诉她,不说的话可能会影响她待会发挥,考虑许久还是实话实说道:“九公主最近喜欢上南阳将军,南阳将军和太子殿下不是一个阵营,太子殿下不许,九公主气他不肯帮忙不说,还要捣乱,已经好久没踏足过东宫。” 姬玉颌首,有点懂了,南风刚刚那番话是告诉她,太子殿下需要一个借口跟九公主和好,吃食就是个借口。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她还是觉得,治标不治本。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是明王殿下惹的,还要从明王殿下身上下手。 姬玉刚要说‘她试试看’,便又听到脚步声,太子殿下已经回来,听着音要不了多久就会经过这里,她怕私底下跟南风说话被太子殿下瞧见,误会什么,南风比她还怕,她这边还没动作,那边人已经不见踪影。 姬玉叮嘱他快些离开的话还在嘴边,没有出口,原地已然只剩下她一个。 姬玉眉梢扬了扬,瞳子里尚存了些迷茫,便陡然映入一个人的身形。 太子殿下至拐角处走来,迈着优雅的步伐,猫一样,稳稳的,矫健的,像踩在人的心尖上,每一步衣摆都宛如翻飞的蝴蝶,跃起轻快的弧度,又蓦地落下,贴在他脚腕处。 他只是出来上个茅房?穿得不算整齐,行走间里头的白色亵衣若隐若现,衣襟处松松垮垮,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深陷的锁骨。 头上还戴着帷帽,将样貌挡了个结结实实,看不到清晰的五官,姬玉只好将目光放在他全身。 太子殿下看起来不像讲究的人,应该说在外面光鲜亮丽,回到东宫随意的像自己家。 东宫可不就是他自己的家,姬玉越发觉得他和自己像,她也是不待客的时候在家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是到了外面,有人的时候要打扮打扮。 太子殿下和她差不多,虽然他不收拾也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身形修长高挑,怎么随意穿衣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没见过,不晓得。 姬玉摇摇头,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思,琢磨起了正事。 比如说该如何‘逼’太子殿下吃东西? 虽然已经送到了他桌上,但他刚刚的表现,瞧着不太想吃的样子,在‘逼’这上面还是要使些功夫。 说起来他是不是跟个孩子似的,吃个饭还要人逼? 姬玉只在五岁的时候逼过人家吃饭,是后娘带来的小孩,被后娘当成宝一样对待。 后娘把什么都给他,那些肉啊,鱼啊,他吃腻了逼着他吃,他还是不吃,后娘没办法,只能叫她喂。 说来奇怪,后娘的孩子,那个叫何胜的四岁男孩很黏她,喜欢盯着她傻笑,说她长得像天仙似的。 她威胁他说,不吃就不给他看,那男孩才乖乖的吃下,边吃边委屈的哭,说不想吃。 他可能不知道有人莫要说肉,肉沫子都看不到,偶尔为了活下去,还要学她的母亲,用她姣好的容貌去讨好大人,换得一两块吃食。 所以其实她很不喜欢那个弟弟,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她早就释然,心境也不一样了。 那时她吃不饱,穿不暖,有个人天天嫌吃太多,穿太厚,不舒服难受,对她来说是残忍。 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太子殿下也不是那个小屁孩,那么欠揍,他不吃饭,需要人逼着,对她来说就像青楼的姑娘们和权贵公子少爷玩的小游戏,带了那么一点任性的味道。 青楼姑娘们喜爱让公子少爷们屈尊喂她们吃东西,哄着宠着,说尽了好话,心里浸了蜜之后才老实吃下。 姬玉琢磨着,太子殿下应该类似,只不过能哄他的人貌似还没出现。 她挺了挺腰杆,觉得自己有必要顶上这个空缺,去试试看哄太子殿下,也就是南风主事口中的‘逼’。 怎么‘逼’其实刚刚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概想法,这会儿补全细节,觉得差不多了,直跟着太子殿下进了屋。 太子去了里间,姬玉还在外间,刚坐下便见太子殿下解开头上的帷帽,随手丢去角落,身上的狐毛大氅是一样的待遇,像一团垃圾似的,被他甩去一边。 那地上其实还有些杂物,基本上都是太子殿下的衣裳,他没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屋里难免有些乱,不委婉的说,比她还会造。 姬玉每次弄乱都会收拾收拾,防止有人进来,太子殿下是笃定不会有人来,连拾掇都懒得拾掇。 叫姬玉这样随意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想给他理理。 那么光鲜亮丽的人,不可能这么邋遢! 太子毁了她好多温柔,试想一下连他这样明媚美豔的人屋子都这么乱,那其他男孩子…… 明王小殿下搞不好更乱。 还能把他们自己弄的干净,走出去就是如玉似的公子,是不是该满足了? 不能对从小需要人伺候的公子们报太大希望。 说起来姬玉突然想到。 太子还是第一个给她看闺房的人呢。 虽然打破了她的幻想,叫她着实难过了一下,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也要跟本人一样吧? 太子本人就像一朵高岭之花,瞧着高不可攀,成熟稳重,少年老成,谁能想到他私底下这个鸟样。 说瞎话他 姬玉稳坐在地,酝酿了一下说辞,觉得心里有底后方道:“殿下,您知道您在明王小殿下眼中是什么样的吗?” 虞容刚披了被子的身子一顿,一双眼也微微眯起,“本宫在他眼里难道不是个只会打人揍人的混蛋吗?” 虞苏会偷着藏下姬玉,又不给她赎身,叫她一直待在青楼,怕是有看他笑话的心思在。 姬玉和他是完全两种的性子,他有多严厉,姬玉便有多弄俏,虞苏每日受他摧残,便想着欺负姬玉,欺负姬玉,便如同在…… 正因为摸透了他的心思,才会这么生气。 没把他打死,是念在同出一脉的份上,也为了给长央留个哥哥。 要不然—— 一双手捏在被角上,掐的指尖发白。 “不是哦。”姬玉纠正他,“明王小殿下对您又敬又怕,唯独没有怨。” 虞容隽气的眉毛稍稍蹙起,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明王小殿下经常跟妾提起您。”这是真的,“三句话不离您这个亲哥。” 里屋没有动静,太子殿下没让她继续说,但是也没制止她,这其实就是默认她讲下去的意思。 能给明王小殿下经常擦屁股的人,肯定是在意这个弟弟的,所以太子殿下其实很乐意她提明王小殿下吧? “每次旁人劝他喝酒,他便搬出您这个大哥,说皇兄不让他喝酒。” “次次妾留他过夜,他又说皇兄不让他留宿在外。” “妾想让他为妾赎身,他再道,皇兄不会允他和青楼女子相许。” 里屋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似乎是指甲抠在桌子上弄出来的。 眼看着气氛有些不对,姬玉才画风一转,又道:“明王小殿下其实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不会喝酒,不会玩,也不会逢场作戏,单纯的就像西域上供的夜明珠,干净剔透。” 明王小殿下真的很笨,笨到什么程度,一开始刚来的时候,谁骗他喝酒他都傻兮兮喝下,要不是姬玉护着,他早就不晓得被哪个女人拉去角落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起初是真的不会喝酒,能看得出来,但是老被灌酒,自然会有想学的心思,混迹酒场多了,也习得一些本领,现在瞧着有点小狐狸的模样,都会装醉糊弄她了。 玩游戏天赋委实是差,就算姬玉让他赢,他都赢不了,偏还喜欢闹,玩骰子还是别的,每次要么惨惨擦着边赢,要么干脆一直输,喝的浑身发软,需要人抬着才行。 来青楼时意气风发,自个儿走的,回去横着离开。 他也经常带自己的狐朋狗友,人家明里巴结他,暗地里讽刺他,他也像看不懂似的,每次都要姬玉装无辜怼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这样的小公子受委屈。 但明王小殿下好像对这个无所谓,他总说长大了,开始走别人走的路了。 那个别人,想必就是太子殿下。 他时常会问,皇兄当年是不是也这样过来的? 他其实很懂事。 “他之所以经常跑去青楼,做一些混账事气您,是因为想引起您的关注。” “您公务繁忙,十天半月也见不上影子,也只有打他的时候跑的比较积极……” 咔嚓! 里屋有什么东西裂掉,姬玉虽然没瞧,但不出所料应该是笔之类的,被太子殿下掰断。 “有些话明王小殿下不好当着您的面讲,经常会对着妾一直说一直说,可以说到深夜,每次谈起您,整个眼睛都是亮的,别人夸起您,他听到也像夸自己似的,满满都是自豪。” 这些属于姬玉观察到的,一点不掺假,明王小殿下就是这样的,每次听到旁人谈论他的哥哥,都竖起耳朵仔细偷听,偶尔还会让她打听一些关于他哥的谣言和别的。 有人说他哥坏话,气到他跺脚,有人夸他哥,一定要把人请过来好好喝一杯,然后俩人一起夸。 醉心楼里七八成关于太子的消息都是从他嘴里流露出去的,在一众黑太子殿下的声音里不要太明显。 “明王小殿下其实很崇拜很崇拜您。” 姬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讲,也许是沉默的时间太长,屏风后响起太子殿下的声音,“怎么不说了?” 果然,他很喜欢听关于明王小殿下的事,应该说是明王小殿下对他的看法。 越是如此,越要吊着他,就不说。 “妾累了,想歇息歇息。” 里屋传来太子殿下熟悉的轻嗤声,“本宫让你说,你不说,是不想要舌头了?” 姬玉无语,“太子殿下,拉车还要给马时间停歇呢。” 太子殿下又是一声冷哼,“你打的什么主意,真以为本宫不知道?” 姬玉眨眨眼,心说你知道什么? 我把目的藏这么深,你还能看出来? “南风被本宫拒绝两次便不敢再提,你被本宫拒绝了四次,是谁给你的胆子劝第五次?” ??? 他居然真的知道。 姬玉只有喊他吃饭被他拒绝了四次,这是第五次尝试,一点都没错,被他猜对了。 他是不是太精明了些? 这样都能中? 她可是一句吃饭都没提过。 算是围魏救赵,只要太子殿下开心,自然有闲情吃饭,看他现在这个状态,确实心情不错的样子,因为多说了好几句话。 刚开始几乎不怎么讲话,说也是威胁她的字眼,这是很少见的一口气几串。 “谁让你这么做的?南风?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又多说了一句,而且语句很长。 “殿下猜呢?”他声音好听,姬玉乐得多听。 “南风不敢,是你自己的主意。”顿了顿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姬玉认真听着。 殿下的意思应该是,南风不敢在这种时候提明王小殿下,所以提明王小殿下是她的主意,南风只敢提九公主。 九公主那边也是一笔烂账,南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姬玉是想成功,所以换了法子,总归有用就是。 “南风主事的功劳最大,是他劝妾试试看。”如果不是南风主事,她不会知道太子殿下是个需要人‘逼’的主儿,不吃饭是还在生闷气,还以为他本来就是这种性子,阴沉森然,不好说话。 “所以太子殿下满意吗?” 这个才是重点。 他很满意,姬玉知道,能明显感觉他比昨儿活跃多了,浑身低气压也去了些。 “你还没有告诉本宫,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是个钻牛角尖的,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不回他会一直问,就像早上那样,所以姬玉还是瞎编了一个理由,“姬玉冷的时候,太子殿下给姬玉添了火炉,太子殿下饿的时候,姬玉劝太子殿下吃饭,不是一来一回,礼尚往来吗?” 其实就是看不惯他一副什么都看破,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就是要和他对着干,叫他出乎意料。 太子冷嗤一声,“你应该知道本宫为什么给你添火炉。” 嫌她折腾来折腾去烦嘛,她当然知道,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嫌太子殿下不吃饭,要人‘逼’着才吃烦,就这么简单。 心里想想就好,这话自然不能出口,所以姬玉沉默了。 她好半天不说话,屋里的太子殿下何其聪明,知道不吃东西姬玉不会再讲,于是手里拿了一根签子,意思意思凑到嘴边。 这其实就是妥协的意思。 姬玉心里刚为自己得逞而鼓舞,便又听得太子殿下道:“少了一个。” ??? “没有呀,都在那了。”她把所有的都给了太子殿下,就怕他不够吃,他已经将近四顿饭没有吃过东西。 “少了。” 太子语气坚定。 姬玉不解看他,“真的没……” 她突然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说少的那个是什么。 “您不是不吃番薯吗?”少的那个是番薯,给太子殿下的时候,他没要。 太子隔着一层屏风,语气凉飕飕的,“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本宫的话你也信?” 姬玉:“……” 好想骂回去,但考虑到他身份尊贵,现下也不熟,还是准备留着,等以后报复回来。 “殿下,”她无奈道:“没有了,被妾吃完了。” 她是把两个番薯干完才做的烧烤,早就没了,这狗男人也是的,想吃早不说,早说给他留着也好。 可能一开始确实不想吃,现在心情好了,又想吃了? 太子殿下凉凉道:“你没长手吗?不会再烤吗?” 还不忘骂她一句,“笨死了,你要是去当丫鬟,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姬玉:“……” 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晓得该庆幸,还是该为自己点蜡。 庆幸她目的达到,太子殿下都会开玩笑了,点蜡是因为被调侃的是自己。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身居高位之人难伺候,果然如此啊。 不能相信 姬玉移了移身子,不敢有怨言,老老实实去做准备,刚刚是自作主张,现在是太子殿下吩咐,还是不一样的,可以光明正大,不怕责罚,想怎么弄怎么弄。 姬玉决定不止烤番薯,再顺便烤点别的。 譬如说烤馒头,里头夹上烤肉,又是个美食。 自从有了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记忆,她会做的吃食多了许多,那个小姑娘是美食主播,每天几样不重复,为了学到新花样,去找了很多大师教她。 平时有什么厨师大会,她也会参加,涉及很广,甜点,炒菜,各地方网红小吃,她都有涉足,因为本人天生对这方面敏感,所以做出来的吃食基本上没翻过车,都很不错,像模像样,味道也好。 姬玉随随便便找出来几样,按照她的经验做,即便有时候材料不全,依旧味美,说明那个少女在这方面成就很高,便宜了姬玉。 不过她的记忆对那个少女也很有用吧,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 反正那少女绝对需要,可以打造一个才女的名号,扩展自己的业务,不再局限于美食主播,还可以做些别的,画画主播,弹琴写毛笔字主播都行,她字和琴技都还不错,够那个少女用。 她俩是互帮互助,各取所需,挺好的,都没吃亏。 姬玉刚出了门,便见南风主事伸着脑袋往里望,瞧见她连忙将她拉去一边问,“成了吗?” 姬玉点头,“成了。” 南风主事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姬玉看得好笑,“太子殿下不仅要吃烧烤,还要吃烤番薯呢,烤馒头也想尝尝。” 前面是真的,后面又是假借他的名义成全自己。 南风主事大喜,“奴才这就去准备。” 姬玉一声‘恩’还在喉间,他已经跑开,脚步轻快的像见情郎的少女,麻溜就不见了人影。 他和太子殿下感情一定很好吧?太子殿下吃东西,他搞得像自己吃一样,明显感觉整个人都利索了。 姬玉耸耸肩,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在原地等了等,南风主事很快回来。第一次因为不熟,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才像样,这次熟门熟路,不仅速度快,东西也齐全。 南风主事生怕撑不死太子殿下一样,拿了很多很多,一个品种最少三四样,一股脑都给了姬玉。 “麻烦姬玉姑娘了。”他似乎也觉得拿太多,颇有些不好意思,“太子殿下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所以……” 还挠了挠头,少了些精明能干,多了点憨气。 姬玉表示理解,端着加大了一个号的方盘进了屋,前脚踏上毛毡,后脚便听得太子殿下说话。 “拿这么多,你喂猪吗?” 姬玉眼前一亮,东西当然是给他吃的,他这么说就是骂自己是猪。 这可是他自己骂的,姬玉听得暗爽,面上不动声色,“南风主事说太子殿下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怕太子殿下不够吃,所以多拿了点。” 都是给你的,你就是那个猪。 姬玉心中更是畅快,坐下后撸了长袖开始烤,一半烤不容易熟的,一半烤容易熟的,番薯直接丢在灶里,灶上放烧烤。 馒头是最快的,一下便两边出焦,姬玉先拿下来,等肉烤好了把肉和菜夹进去,没有先吃,第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给里面的太子殿下投食。 中午的时候投了烤番薯,他没收,这次的肉夹馍没拒绝,姬玉听到了拆油纸包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看去,太子殿下根本没有吃的心思,就拆开瞧瞧,不知道是瞅卖相还是别的,反正没动过,又包了回去,然后骗她,“本宫吃过了。” 姬玉:“……” 你当我瞎吗? 兴许是她没反应,太子殿下又道:“本宫吃过了。” 姬玉忍不住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让她继续说嘛,讲明王小殿下对他的看法。 毕竟是自己亲弟弟,他还蛮在乎的。 姬玉收敛下心思,面上认真了些,“殿下,姬玉和南风主事的一片心意,您再吃两口嘛~” 知道这厮狡猾,这次一双眼一直盯着他,刚刚可能是低头假意在看炉子,叫他寻到机会,还以为没瞧见呢,于是使诈。 这次大概晓得不行,真拿起了签子,在油纸包里这戳戳,那里捣捣,很长时间才挑出一块顺眼的肉吃下去。 他也太挑食了,没饿死真是奇迹,也许是真的不想吃吧,气还没消完?没胃口? 压力太大也会没有食欲,姬玉不晓得他是哪种,没有逼他,咳嗽一声又开始讲了,“明王小殿下私底下都叫太子殿下哥,很少喊皇兄,他说皇兄有很多人喊,只有他一个人喊哥……” 姬玉一边烤,一边观察太子殿下,他正半依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签子,还在挑挑拣拣,不时寻到一个满意的用签子扎起来送进嘴里,吃的很随意,但效率明显比刚刚提高了许多。 或许是下意识的动作吧,就像他有时候奏折处理不下去,会做些别的分心,边思考,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喝茶,如果奏折批阅的快,他基本上想不起喝茶。 这回估计是听得认真,大脑在思考,手本能来来回回给嘴里送食物吧。 如此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吃强。 “明王小殿下有很多习惯都跟太子殿下一样。” 在太子殿下又一次在油纸包里拨来拨去,一会儿挑挑那个,一会儿插插这个,姬玉终于意识到,太子殿下可能有手贱的毛病。 和明王小殿下是一样的。 明王小殿下也喜欢做些小动作,不,应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明王小殿下是跟太子殿下学的。 姬玉决定提醒他一下,“明王小殿下喜欢把自己脱的只剩下亵衣,然后披上被子坐在地上和妾玩。” 其实没有,每次明王小殿下来都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腰带系的死紧,生怕她会趁机对他做些什么一样。 姬玉很无奈啊,次次瞧着他那身繁琐的衣裳,一层套一层都没了兴趣。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调侃一下太子殿下,叫他一点不注意。 打破了她对王权贵族的幻想,她以为怎么也该里外一样吧,太子殿下是外表正正经经,私底下随意过头。 姬玉抬眸瞧了瞧里屋的人,莫名感觉太子殿下坐直了些身子,就像上课被老师抓住把柄的学生,整个人严谨了不少。 看来他也琢磨过味,把弟弟带坏了。 姬玉再接再厉,“明王小殿下也跟太子殿下一样,吃饭的时候挑挑拣拣,这不吃,那不吃,瘦的跟个难民似的,一身的排骨,小胳膊小腿连妾都打不过。” 太子殿下手底下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像一幅画似的,静止了几个呼吸之间才微微抬头,朝这边瞥了一眼,“舌头不想要了就直说。” 姬玉噎了噎,也不晓得他突然发威是因为看破了她指桑骂槐,表面说明王小殿下,实则说他,道他跟个难民似的,一身的排骨,小胳膊小腿连她都打不过,还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说太过分了制止她? 她感觉两者都有吧,太子殿下很聪明,一下子就能看破了她的小伎俩,姬玉只好拐上正途。 “明王小殿下也胃不好,只要一喝酒就肚子疼,需要热水囊暖着。” 这个是真的,但没必要专门说出来,姬玉是为了让他注意一些,因为他不在意,明王小殿下对这个也不怎么关心。 都是跟他学的,他这个哥哥不行,弟弟也是一堆臭毛病。 崇拜谁就会模仿谁,明王小殿下在这方面做到了极致。 他胃不好的事太子殿下应该知道,这次没有发难,瞧着样子在思考。 以前可能只是晓得,但是经过她一提醒,才发现明王小殿下在学他,所以这厮以后肯定会收敛。 跟难民似的,一身排骨,小胳膊小腿连她都打不过,再加上带坏弟弟双重打击下,太子殿下捡起桌上他只看了几眼就丢在一边的肉夹馍,打开老老实实咬了一口。 可能真的不合他胃口,吃的很慢,一口嚼了很久才咽下去,末了不甚满意道,“难吃死了。” 姬玉:“……” 第一份我都没吃给你了,还嫌东嫌西是不是过分了? 姬玉自己的也烤好了,将切开的馒头里夹上肉,咬了一口尝尝,除了有点干,没别的问题,是他太挑。 他有毛病。 姬玉边吃边看他,那厮嘴上说难吃,还是一口又一口,咬掉了很多,可能不想再被人指桑骂槐吧,姬玉话不中听,但是理是那个理,他确实有点瘦,再瘦一点肯定贫血,低血糖,一大堆的毛病。 姬玉想着想着,发现里面的番薯烤好,她先将外面的铁网用签子挑开,又拿了铁钳过来将番薯夹出来,一共三个,太子一个,她一个,南风一个。 初来乍到,南风主事给予了她很多帮助,姬玉记恩,给他烤是不想欠他太多。 三个番薯都夹出来,又把铁网放回去,在三块里头挑挑拣拣,选了一块最肥的用油纸包起来,南风给她拿了很多这样的油纸,厚厚一沓,不怕没有,姬玉包了两层,确定差不多才给他投食。 太子殿下似乎也习惯了,接到之后很自然的拿起来,拆开油纸包看了看,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晓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姬玉怕他又挑,特意道:“这是最大最肥烤的最好的一个,别的都没你这个大,也没你的肥,更没你的烤得好。” 不晓得那句话取悦了太子,殿下玉白的指头覆在外面焦黑的部分上,慢条斯理开始剥皮。 刚出锅还很烫,姬玉包的时候指头都要起泡,但太子殿下就像没感觉似的,剥的自然,他还跟一开始似的,手贱,剥完也不吃,放在一边开始拿了笔处理奏折。 旁边已经堆了一摞,都是他批阅好的,没批的还有一堆,当太子可真不容易,多大点就要处理政务。 太子殿下严格来说才十七岁,应该是吧,她记得不清,这也不是秘密,姬玉随口问他,“太子殿下,您今年多大了?” 太子抬眸瞄了她一眼,居然也没拒绝,告诉了她,“十九。” ??? 您不是才十七吗? 明王小殿下今年十五,过了年十六,您比他大了两岁,今年正好十七,怎么还带说谎的? ※※※※※※※※※※※※※※※※※※※※ 太子殿下的小心机,你们看出来了嘛? 太子:显得我大,我成熟,我稳重。 还算满意 把岁数报大对他来说除了显老还有别的好处吗? 姬玉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去帮人家打猪草换钱,人家看她瘦胳膊瘦腿,怀疑她能不能做,她便谎称自己已经七岁,别看瘦,有一把子力气在,能吃苦耐劳也很能干。 其实那时候她才五岁,因为从小个头窜的快,勉强冒充七岁,没被拆穿,那家人用了她。 太子殿下不会类似吧? 年纪太小会被轻视,总有人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太子殿下正处在这个阶段,下巴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要上朝,面对的都是朝廷命官,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表面奉承他,背地里不晓得怎么想他呢。 觉得他太年轻,不靠谱,为了让人家看重他,于是谎报了年龄? 看他说的这么顺口,估计平时也是这么告诉别人的,只多报了两岁,还能圆,比如说虚岁一岁,如果刚好年头年末出生,又可以混一岁。 要不是明王小殿下喝醉酒,又恰好跟太子殿下吵架,说什么只差两岁凭什么管我?姬玉也要被他骗了。 她抬眼望了望里头的太子殿下,越发觉得他不容易,才十七岁,搞不好还是虚岁,实际上十六? 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他却要带两个拖油瓶,收敛下所有的脾气和年少轻狂老老实实处理奏折,一坐一整天,讲实话,让姬玉来,她做不到。 难怪明王小殿下崇拜他,敬佩他,他应得的。 姬玉还在沉思,冷不防瞧见对面的太子殿下用两根签子夹起红薯肉,细细吃了起来。 这个好像很合他的胃口,他处理奏折之余一会儿一小口,一会儿又是一小口,很快没了半块。 姬玉瞧了瞧被他多次宠幸的番薯,再看看色香味俱全的烧烤,不明白他怎么回事? 年轻人不都更喜欢烧烤吗? 他好像更偏爱红薯,那盘烧烤都没怎么动过,再这么晾下去要凉。 姬玉想催催他,不能光顾着吃红薯,烧烤也要宠幸一下,张张嘴,话到了边上又顿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太子殿下蹙了眉,捂了捂肚子。 他好像不舒服。 姬玉望了望桌上的烧烤和红薯,又瞄了瞄他,心里有点明白了。 他确实胃不好,毕竟经常三天两头闹脾气,生气最容易伤脾胃,这是其一。一生气就不吃饭,一次三四顿,今儿要不是她劝,搞不好更久,他不胃病才有鬼了。 已经三四顿没吃过,突然吃烧烤,肉夹馍这种刺激的,他胃里难受,所以才会说难吃,应该是这样的。 一个有胃病的主子,加上在闹脾气期间,关心他的下属会不准备米汤之类的小食吗? 姬玉突然出声,“太子殿下,您再去上一趟茅房吧。” ? 虞容眯起眼,“作甚?” “是惊喜哦。”姬玉只好这么骗他。 不晓得是被她骗习惯,还是如何,太子沉思片刻,居然真的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威胁她,“如果不是惊喜,那就会变成你的惊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帷帽下的嘴角勾了勾,太子殿下笑的很是阴凉,“好好准备,能不能护好你的脑袋就看你自己的了。” 姬玉眨眨眼,心说他终于有点新意了,这次不是‘割了你的舌头’,‘想死的话’怎样怎样之类的话了,真不容易,叫她一度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穷词?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在意,太子殿下冷哼一声甩袖出了门。 姬玉等他一走,几乎后脚跟着出去,往后厨走,南风被他带上,不能吩咐南风,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 还好第一次准备烧烤材料的时候南风领她来过一次,态度恭恭敬敬,吓的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所以再来也没人为难她。 猜的不错,忠心的属下果然早就备好了米汤,姬玉顺利的端着碗勺,一路到了太子殿下的正殿,狗男人回来早了,已经老僧入定似的,稳稳坐在里间,瞧见她进来,阴测测问:“惊喜呢?” 姬玉只好把米汤搁在屏风边上,指了指碗勺道:“在这里呢。” 里屋开始响起衣裳摩擦的声音,太子殿下起身,赤着雪白的脚丫子,几步到了屏风旁,微微矮下身子蹲着,这个姿势不太方便,他将一只手扶在竖屏边框上。 那手实在漂亮,白皙修长,根根骨节分明,像大师最杰出的作品,应该绑上蝴蝶结,好好的收藏在锦盒里,底下垫着最昂贵的绒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当镇店之宝供人来来回回观看欣赏。 不知道为什么,姬玉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手再好看它也是手,还是好好长在身上比较好。 那手微微捏紧了屏风,另一只戴着银白色戒指的指头拨了拨碗沿,将之整个倾泻,朝里看了一眼,不甚满意道:“这就是你的惊喜?” 能明显感觉声音都不对了,带着浓烈的失望和不满,银白色指环上的宝石闪了闪,太子收了手,貌似没有拿的意思。 “这算哪门子惊喜?” 尾音拉长,带了丝丝的寒意,“你在敷衍本宫?” 姬玉根本没在怕的,顺便拆穿了太子殿下的倔强,“殿下,您胃不好,又几顿饭没吃,暂时只能喝这个。” 他不喜欢她用撒娇和卖乖的语气说话,姬玉在没有犯错的时候能不用尽量不用,一旦发现搞不定,还是会撒娇糊弄一下。 不晓得为什么,太子殿下也不太喜欢她撒娇,每次都能感觉语气变冲,偶尔还会妥协。 那日她撒娇说冷,太子将大氅给她,也许不是这么说对他管用,是不想让她再发嗲。 姬玉沉思了一下觉得,如果她在那个女孩年代的话,怕会是大家最讨厌的女孩子。 白莲花,绿茶婊,装乖卖萌,发嗲撒娇,所有女孩子厌恶的,她都占了。 姬玉眼观鼻,鼻观心,有那么一点点的虚,不过想想这个年代要没点手段,活下来很难,也就释然了。 大家都有心眼,她如果没有的话早就被人扒皮抽筋死在角落了。 姬玉收了纷飞的心思,继续望向地上的碗勺,放的位置巧,刻意在自己这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她只需一斜瞳便能瞧的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大抵是被她戳中了心事,只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玉白的手再次从屏风后伸出来。 五根指头分开,从上往下覆在碗上,大拇指和中指各自使力,将碗整个端了起来,没用勺子,就着碗喝了一口。 温度正好,姬玉给他弄来之前自己盛了一点喝过,不凉不热,一直放在蒸笼里暖着,有好几碗,姬玉把几碗里好的部分挑出来,所有汤水也都凑到一个碗里,看着稀了很多。 这明显的差别太子看了出来,状似无意问道:“今儿的粥跟平时不太一样。” 姬玉很满意他的发现,“因为妾把几碗里的精华兑到一个碗里了,都在您那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她说最好,最大,最多之类的话,太子殿下便会格外配合,不是第一次了。 刚开始留纸条,那时候她还不晓得太子殿下为什么不吃饭,冒冒然把烧烤放在他桌子上,他居然没掀喽。 后来烤番薯,把最肥烤得最好的那个给他,他也老老实实接下,还吃了不少,现在的粥也安安静静喝了许多。 他居然吃这种讨巧的话? 姬玉一双手抄在袖子里,表情先是疑惑,很快明白过来。 他以前肯定也是皇后心中的宝贝,又是老大,听说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样样都是拔尖的,有这样的儿子在,皇后还不爱死他,经常也会这么做吧? 后来皇后没了,他不仅享受不到,还要给一对弟弟妹妹依样画葫芦,从宝贝沦落到疼人的那个,这差别待遇,叫姬玉都心疼他。 她从来没体会过母爱,其他人的爱更是几乎没有,也有人说爱她爱的死去活来,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但很奇怪,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半点感动和别的什么,所以她觉得,那应该不是爱。 爱是什么样子的,她也说不清楚,因此从来不奢望,太子殿下这种得到后又失去的才痛苦吧? 姬玉望了望里头的太子殿下,这人虽然嘴巴坏了点,又凶又爱威胁人,但她做了这么多事也没罚她,看着也是个讲理的,如果真的能活下来的话,尽量照顾一下他吧。 反正也不费事,就是浪费点时间而已,感觉在东宫没事做,最不缺的就是空闲。 姬玉打个哈欠,觉得自己有点困,到门口去找南风要了两床被子,一个铺上,一个铺下,准备在太子寝宫打地铺。 太子还是没吩咐给她偏房住,不知道为什么,她问南风,南风支支吾吾说不出,只道主子的心猜不透,她也不好为难南风,再者说,打地铺就打地铺,又不是没打过。 每回明王小殿下不留神喝醉,走不了,在她屋里躺着,回回都是她打地铺。 他俩真不愧是兄弟俩,只要在一起住,打地铺的绝对是她。 姬玉抱着被子进来,太子殿下听到动静,瞥都没瞥她一眼,这其实就是默许的意思,这一天的好感没白刷,感觉自己做点更过分的都没事,不过姬玉决定攒着,她要做一件大的过分事。 为了活命,要多攒攒,不然好感度不小心刷成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姬玉铺被子的时候发现被子展开最少一米八,不可能铺在没有地龙的那边,所以她又偷偷的挪了挪屏风,往里推了一来米,太子还是没反应,就是纵容和许可,她于是安安心心躺下,感觉自己这几天小命应该稳了,明天不用再继续刷好感。 她性子比较慢吞,只有在小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努力一下,从前感觉自己和青楼的气氛格格不入,后来得了那个女孩的记忆她才晓得,原来她就是咸鱼本咸。 属陀螺的,别人抽一下,她动一下,不抽她就不动了。 她好像也没有恨过谁,即便是嫣歌亦然,对她来讲不过是抽陀螺的人而已,她不坏,姬玉还不晓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拼。 姬玉一双眼望了望头顶,视线越来越模糊,没多久睡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天都黑了,太子那边还亮着灯,在处理奏折,没有她捣乱打断,速度快了很多,批阅过的那边远远压了没批阅过的,不过看着还要很久的样子。 姬玉醒来只是为了上个茅房,外面冷,她捂上脸,又披了太子的大氅,匆匆出去之后很快回来,手里还端了碗清粥,“殿下,浓缩就是精华,这碗妾也把几碗里最好的部分挑出来给您了。” 她出去一圈什么都知道了,现在是亥时,很晚了,太子殿下没吃过东西,后厨又给温了粥,姬玉自己喝了点,顺便给他也弄了一碗,和下午时一样的操作。 太子殿下很吃那种把心意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行为,也很喜欢最好最大最多这样的话,只要带了,他一准有回应。 果然,姬玉听到他说,“放那吧。” 没骂她也没让她拿回去,就是准备留下然后喝的意思,可能现下不得空,待会吧。 怕他很晚,姬玉刻意将粥放在火炉的旁边,她这边有个炉子,没拿走过,贴火炉很近它会一直保温。 姬玉最后看了太子一眼,脱了大氅缩进被子里继续去睡,屋里很快传来少女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虞容百忙之中抬眼瞧了瞧,屏风上只有一个矮矮的影子,隐约能瞧出人形。 那个少女睡的很香,如果不上茅房不干别的,可以一觉睡到底,中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被子一深一浅,会有些窸窸窣窣的小声响。 不烦人,反而还奇迹一般,有一种叫人平静的感觉。 虞容眯了眯眼,很快收了视线,继续在奏折上,昨儿没批完,加上今天堆积,两天的量最少也要深夜才能搞定。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手里的动作,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蜡烛燃到底,滋的一声熄灭,他没管,借着旁的蜡烛处理完最后一个折子,本子合上,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会儿才顾得上旁的,目光在屋里巡视一番,很快落在屏风后的碗勺上。 特意放在火炉的旁边,他走过去摸了摸,还是温的。 那个少女其实很细心,只要她想,似乎没有做不到的事,他虽然有心收她,但没有刻意给她方便,她每次的行为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偏每次恰到好处活了下来,熄了他心中的不悦。 对这点他还算满意,太笨的话干不了那个活。 无证上岗 那碗粥叫他端走喝了个精光,碗又放了回去给她收拾,简单洗漱过后才上床歇息,屋里的灯一熄,门外候着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沐休,他们也可以跟着稍稍松懈一把。 唯南风神经绷紧,因为明儿一早还有一难,而且是他的一难。 他叹息一声,知道这活别人代替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还好那是他明早才能接触到的事,现下还能乐呵一时半刻。 南风握了握腰间的剑,也进了小偏房眯一会儿,他的房间有一面是连通太子寝屋的,方便太子吩咐,亦或是遇到危险,他好及时出现,不过他几乎从来没用过,因为太子殿下晚上不喊人,应该说,他喊人的时候很少很少。 基本上一直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一整天不出门,披头散发,气质阴郁,叫人不敢接近,偶尔还会发火,一开始还按部就班问问用膳之类的话,后来提都不敢提。 他有时候也会迷茫,太子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子吗?怎么变化那么大? 那时记得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只要顺着他,人也好说话许多,现在带孩子带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南风叹息一声,匆匆洗了手脸,很快也熄灯去睡,整个东宫因为主殿没了动静,一片寂静,呼吸声都轻了许多,就像怕打扰了恶魔睡觉一样,巡逻时的脚步声几乎没有,因为不敢。 太子殿下脾气很差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还年轻,想活命。 一夜无事,第二天五更左右,南风已经收拾好,抖着嗓子在门外小声喊,“殿下,五更了,该起了。” 砰! 屋里有什么东西砸了出来,摔成了碎的,响起噼里叭啦瓷片摩擦在地面上的刺耳声响,南风身子一颤,噤了声。 太子殿下有很重的起床气,谁喊他朝谁发火。 姬玉人在被窝里,无辜受了牵连,有什么擦着头皮过去,耳朵边猛地传来巨响,她被惊醒,揉了揉眼才发现是茶壶,从太子屋里砸出来的,一口气扔到外屋没有包毛毡的地方,碎了个彻底。 她刚睡醒,还摸不着状态,只拧了拧眉看着发展。 太子丢完茶壶又没了动静,屋外也不敢再说话,就这么不晓得过了多久,南风的声音再度响起,“太子殿下,五更一刻了,再不起上朝要迟早了。” 姬玉眨眨眼,有些明白了,太子殿下赖床,不仅赖还发脾气,叫南风谨慎又谨慎,话里话外都是小心翼翼,又不得不喊。 里面没声响,姬玉隔着屏风偷眼去看,太子殿下还在床上,一只手从帘子后伸出,挂在沿边,那手实在漂亮,雪白雪白,像天山上裹的银霜,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因着主人还在赖床,软软的垂着,没有半点力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动了动,手收了回去,撑在边上,他要起床了。 姬玉连忙假装去睡,刚盖好被子,便听得里屋有人说话,“几时了?” 声音里还带了些刚起床时的沙哑和懒散,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 屋外南风回他,“殿下,已经五更二刻了。” 姬玉瞧见那个人立马从床上下来,一身白色的亵衣凌乱不堪,一只裤腿跑到膝盖往上,胸前也是大片大片的肌肤泄漏,一副春光乍现的模样。 太子殿下整个人站了起来,边往身上套衣裳,边质问:“都这么晚了,一早怎么不喊我?” 姬玉无语,他不仅有起床气,他还有失忆症。 这个她可以作证,南风五更的时候喊过他。 姬玉还记得自己是装睡的人,没有吭声,门外的南风老实,接了锅,“是奴才的错。”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没说话,还在套衣裳,穿得倒是挺快,看着是个日常起不来的,几下系好腰带,匆匆从姬玉头顶路过,去了门边喊人端来盆和热水,简单洗漱过后没了动静。 姬玉本以为他都走了,岂料那脚步声非但没远去,反而越来越近,太子殿下似乎停在她边上,不知道在观察她,还是如何,半响姬玉听得一声轻嗤,“睡的还真是香,这样都吵不醒。” 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应该是真走,姬玉没来得及假装醒来,便觉得腿上一疼,太子殿下特意从她顶上,绕到她脚边,踩了她一脚之后才走。 姬玉:“……” 翻了个身,正对着太子殿下的方向,刚好瞧见他飘飞的衣摆消失在门口,南风晓得她还在睡,体贴的将门又关了起来,姬玉瞧不见外面,但还能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去催催常平,他是从南州赶来的吗?这么慢?” 姬玉长睫毛眨了眨,有点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因为自己睡不上,所以特别看不得她还在睡,非要她跟他一样,一大早起床。 那是不可能的,姬玉在青楼都没起过大早,以前倒是有,尤其是当丫鬟的时候,后来成了花魁,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只要哄好明王就成。 平时只有一些一掷千金的客人她会去接待一下,献个艺,唱唱歌,说笑几句之后离开,不喝酒也不怎么搭理客人。 柳三娘刻意叫她这么做的,长得好看,任性对于客人来说就是使小性子,是情趣。 姬玉人窝在被子里,完全不想出去,一夜的时间炉子早就凉透,屋里一阵阴凉,太子殿下不喜欢开窗,不点炉子的话,整个寝屋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她垂了垂眼皮,还待再睡,门外突然再度传来声音,似乎是太子和南风说话。 南风问,该如何处置她? 太子说,“留着也没什么用,过几天找个地方……” 姬玉一下子惊醒,猛地坐起身,瞳子里闪过一丝冷意,尚未到达眼底,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昨儿不是伺候的很好吗?怎么还要杀她? 而且他不是上朝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可能吧? 这朝是走个过场吗?就算走个过场也没这么快,还有一个原因,叫她瞬间冷静下来。 门边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剪影没束冠,也没戴帽子,太子束冠,南风戴帽子,没道理突然一齐改变,再加上昨儿太子殿下说叫一个常平的人教她口技,原来这个口技是这样的啊。 姬玉想明白后更不着急了,慢悠悠爬起来,一件一件开始穿衣裳,然后去门边就着太子殿下留下的热水简单洗洗,擦干脸后围上帕子。 太子说不让她露面,为了小命着想,听话就是。 姬玉刚收拾完自己,便又听得门外问,“里面怎么没动静?还在睡觉吗?” 南风回答说,“应该是。” “把她拉起来,打三十大……”‘板’字没出口,突然愣了一下,一个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姑娘打开门,悠悠地朝他行了一礼,“见过常师父。” 常平一愣,没有想到居然被她看破了,他有些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姬玉指了指太阳,“影子出卖了您。” 常平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门窗,心下了然,弄明白之后也不废话,直言道:“我的这手功夫,你想不想学?” 姬玉点头,“当然想学。” 刚刚那和太子一模一样的声音连她都哄了去,险些上当,如果她学了这招,以后肯定会有大用。 常平颌首,“那走吧,我教你。” 姬玉配合的让开身子,叫常平进来,常平脱鞋的时候她提醒道:“早上太子发了火,角落有碎片,先生小心些,可别踩着了。” 常平眼不瞎,已经瞧见了,那碎片搁着也不是,姬玉顺便喊来人打扫一下,虽然南风不在,不过太子院里的宫女太监还挺懂事,但凡叫,没有不应的。 姬玉等他们清扫完才跟常平开始,主要是常平貌似不想让人知道的样子,门和窗户都关着,还要偷偷的去最里边的书房,小声教她。 姬玉被他搞得,也小声着学,尽量不让外面的人听着。 这一学就是一个上午,期间太子没回来过,也没人打扰,练的很顺利。 刚开始主要学音,从高到低,一遍一遍的尝试,姬玉嗓子都喊哑了。 常平看出了她的不舒服,暂时停了停,他一走,姬玉立马起身去门外,本意是去后厨找点吃的,穿鞋子的时候意识到不对劲。 鞋子好像大了点。 * 虞容在跟父皇下棋,边下边聊最近发生的事,无非一些朝廷上的,他一边听一边出神,脚底下不舒服,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早上出来的匆忙,草草套上便急匆匆往金銮殿走,半路数次在拐角没人的地方抬了腿脚去提后跟,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到了朝上他已经意识到不妙,似乎穿错了鞋。 他的脚窄瘦细长,塞是可以塞,长短上没法委屈,只能漏着脚后跟,勉强熬到了下朝,以为解脱了又被父皇喊去下棋,兴致很高,下了一个来时辰还在下。 他抬头瞧了瞧天色,借口上茅房,让南风先回去拿一双合适的鞋来。 南风领命麻溜去了,其实他比太子还早发现殿下脚上那双鞋不合适,想提醒他,怕他发火。 当时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突然回去又要浪费时间,来不及也是个问题,干脆一直没讲,就这么眼看着太子穿着上朝,又穿着下朝,还以为直接回东宫就是,结果被皇上喊去,穿着进了官家的寝宫。 期间他问过太子要不要换,太子说换了反而扎眼,明显的错处,被父皇瞧见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会破坏他在父皇心中从无失误的印象,于是一直将脚藏在桌子底下,本以为下完棋就能走,结果父皇还要留人用膳,叫他等等,他带几个宠妃一起。 待会儿人多眼杂,怕被看出来,这才指使南风先回去带双鞋悄无声息换掉。 * 南风刚到东宫,便见姬玉姑娘捧着饭碗,干巴巴坐在门口等着,一瞧见他便问,“太子殿下打不打女人?” 看来她也发现了,太子把她的鞋穿走了,是因为她昨晚上茅房将太子的鞋挤去一边,太子走的匆忙,看都没看直接往脚上套。 出了这种事,她自然跑不了。 南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沉默,这姑娘便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南风主事……” 南风浑身一颤,实话实说道:“放心吧,太子殿下不打女人,不过明王殿下就惨了,这几天有人犯事,太子肯定会记到明王殿下头上。” 尤其是她,她干的所有事太子绝对会归到明王殿下身上。 姬玉眨眨眼,虽然不明白太子什么脑回路,不过只要不罚她,别的都好说,就是有点对不起明王殿下。 他俩是亲兄弟,昨儿又极力撮合他俩的关系,就算要罚明王殿下,应该也不会太狠吧? 不管怎么样,姬玉这碗饭是吃下去了,吃完还叫人拿了些点心,边往嘴里塞,边等常平。 待会儿她好好表现,等太子用完膳回来,看到她学得认真,说不得会原谅她,一点都不牵连的那种。 姬玉又往嘴里丢了块点心,刚要抹抹嘴将罪证消灭,便听得里屋传来动静,有人从南平那边的屋子走来,直通进太子殿下的闺房。 谁这么大胆?敢擅闯太子殿下的寝屋? 姬玉是今儿太子殿下不在,她进去细细逛了几圈才发现的,太子和南风的房间是连着的,床靠着床,如此太子殿下有什么动静,南风第一时间晓得。 南风的屋子,莫非是南风? 心中刚这么想完,便听得来人冷笑:“你还有脸吃?” 因为她乱放鞋子的原因,叫他穿错了鞋,一开始以为没人知道,后来才发觉父皇其实在朝上已经瞧见,但是没声张,故意把他喊去圣贤殿,拖着他不让他有机会离开去换,一直到了饭点,把自己的宠妃叫过来围观。 饭桌上几个女人一会儿掉个筷子,蹲下去捡,捡完和父皇挤眉弄眼,相视一笑。一会儿又一个妃子掉了勺子,蹲下去捡,捡完又跟父皇挤眉弄眼,相视一笑,没过多久整个桌上笑成一片,偷笑的,光明正大笑的,憋不住笑的皆有。 父皇目的达到才放他离开,临走前他在门外偷听了些,父皇和那些宠妃说,他年少老成,稳重自持,像个小老头似的,一丝不苟,从来没犯过错,这还是第一次。 大概是机会难得,所以忍不住分享给宠妃,叫所有人都来看他的笑话。 走出门时连宫女太监嘴角都禁不住往上翘。 他目光斜了斜,望向屏风外。 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个少女。 思及此,语气更是不善,“东宫是苛待你了?吃相这么难看。” 姬玉理亏,不敢多说什么,只讨巧一笑,“是您这儿的点心太香了,姬玉忍不住嘛~” 太子边脱衣裳,边阴沉道:“板子也很香,你要不要试试看?” 姬玉连忙摆手,“太子饶命,姬玉身子骨弱,打不了几板子人就没了。” 太子冷嗤一声没回话,姬玉瞧见他脱的只剩下一身的白色亵衣,坐在床边,不晓得从哪抽出来一把匕首,正拿着手帕擦拭,擦着擦着突然道,“都记住了吗?” ??? 姬玉不解,“记住什么?” 太子手里的动作一顿,姬玉能明显觉得那边气氛一凝,太子缓缓抬头,锋利的眼神隔着一层屏风刀子似的射来。 姬玉看了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匕首,尽管真的不晓得他什么意思?记住什么?还是硬着头皮点头,“记住了。” 太子满意了,又勾头继续擦他的匕首,“把屋子收拾干净,待会儿你在里间,能不露面尽量不露面。” ??? 姬玉更是一脸懵逼,完全猜不透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也根本没给她问话的机会,直接赤着脚丫上了床,帘子一拉,整个人不见了。 但匕首肯定还在手里,所以姬玉老老实实按照他的吩咐,把屋子收拾收拾,怎么收拾,从哪收拾? 想了想,绕着整个屋子走了一圈,发现最不顺眼的是她的被子,和太子殿下丢在地上的几件衣裳。 ‘干净’的意思应该是看着舒服的意思,姬玉认命的抱起自己的地铺,暂时放在—— 她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三间房,左边书房,中间是堂屋,右边是太子殿下的寝屋,再之后都是偏殿。 房子是个四方形的,两边耳房也可以住人,正殿就三间,是太子殿下的私人领域,太子殿下昨儿睡他的寝屋,姬玉其实是在堂屋睡的。 两者之间就差了一个屏风,堂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办法藏东西,姬玉去书房逛了逛,打满了镂空的架子,也没地方放,只能搁在太子殿下的寝屋? 他屋里有柜子,床底下应该也能塞点东西。 姬玉抱着两床被子,光明正大进了太子那边,打开柜子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太子殿下,以为他就是喜欢丢几件衣裳而已,其实人家柜子也很乱,能看得出来都是折好的,没穿过的衣裳,但是被太子抽的歪七竖八,没那么整洁。 想想也是,他出门的时候多急,居然也能整整齐齐又不失隆重,什么都没忘记戴,忘记拿,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时间收拾衣柜? 虽然乱,但他衣裳不多,柜子空了很大的位置,姬玉将被子塞进去正正好。 不过这么一来就没地方放他的衣服了,姬玉全给他捡起来,往床底下塞,也就刚弄好的功夫,便忽而听到外头传来南风的声音,“太子殿下,明王殿下求见。” 姬玉回头瞅了瞅太子,太子没说话,但她还在床边,太子隔着一层帘子准确无误的踹了她一下,好像在示意她回应。 人家问的是太子殿下,叫她回应是几个意思? 姬玉又一次瞥了瞥床里,想起什么,突然一愣。 这个狗男人不会吧,她才学了半天的变音,就考验她了? 也没问她学得怎么样?直接让她这么上? 刚刚那话已经很明显了,能不露脸就不露脸,加上她现在穿的衣裳,还是太子殿下昨儿的,又找人教她口技,恰好还是变音成太子殿下,学着他的口气和声音。 姬玉反应过来之后心都凉了半截,真狗。 还好她练了一个上午,嗓子喊哑,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 姬玉咳了一声,将声音压低,再压低,沉到最下方,觉得差不多了刚要开口,门已经被人打开,明王殿下的脑袋伸进来,试探性的喊,“皇兄?” 姬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没有回应,那滑头的人已经大胆的钻进了屋里才将门关上,一双清亮的瞳子四处望了望,很快将视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那里搁了些点心,是姬玉吃的那盘,收拾完地铺之后把点心放在了桌子上。 明王小殿下想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刚一挨上便疼的呲牙咧嘴。 看来昨天的板子伤还没好,他只能姿势别扭的歪在椅子里,算半跪着,半个身子探到桌子上,去拿盘子里的点心,随手往嘴里塞。 边吃边到处去看。 姬玉待的位置比较巧,在床边,衣裳的颜色和背后的帘子融为一体,不好找,所以明王小殿下没发现她,她这边倒是将明王小殿下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这厮平时上青楼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密不透风,就连袖子口都紧紧扎住,什么都瞧不见,还披着斗篷,活脱脱一副贞洁少女的模样。 到了他哥这里倒是放松,不仅没穿大氅,腰带系的都随意,是活结,他每次上青楼都是死结,不可能结开的那种。 手腕上的绑臂是一样的,浑身上下无懈可击,除非拿刀划开。 尊贵的明王小殿下,太子的亲弟弟,谁敢拿刀划他衣裳? 姬玉一双手抄进袖子里,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吃?” 她本来不晓得太子殿下叫她记什么?现在晓得了,明王殿下这幅作为,可不就跟刚刚的她一模一样吗? 太子殿下是让她记住俩人的对话。 “东宫是苛待你了?吃相这么难看。” 刚被人这么说完,转头就说起了别人,还蛮爽的嘛。 太子殿下的视角不错。 不晓得是明王殿下刚挨了打,还有点怕太子,还是怎么回事,没发现她声音里微微的不一样。 姬玉望见对面的明王殿下嬉笑一声,“是皇兄这儿的点心太香了,我没忍住嘛……” 姬玉噎了噎。 敢不敢跟她回答的不一样? 难怪太子殿下叫她记呢,这几乎没差。 莫非她跟明王殿下似的,都一个逼样? 继续上岗 俩人某些地方是挺像的,比如说可以玩到一块去,打打闹闹,像朋友一样。 姬玉蛮喜欢跟着他一起造作,是那种很放松,一点负担都没有的轻松感。 就像在做一件令自己舒服的事,打心眼里愿意。 主要还是明王殿下没什么架子,也不会拿乔,和他开开玩笑,推搡玩闹这厮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乐在其中。 他就是那个女孩记忆里的游戏黑洞,偏还特别喜欢玩,但是人笨,无论什么小游戏,次次不赢。 有时候带狐朋狗友过来一起疯,还要靠她作弊,叫她勾引人家,吸引去人家的注意力,他好得逞。 去偷人家的棋子,快输的时候‘不小心’将整盘棋撞倒,因着长得好看,人家气都撒不出来。 在美貌这方面姬玉还是很有自信的,她的颜值目前为止只在明王殿下和太子殿下跟前失效,平日里出门,大家多多少少都会侧瞳过来看她,偶尔会遇到几个盯着瞧的,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四处望来的强烈视线。 所以基本上每次她出手,没有不成功的,跟明王殿下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尽干些缺德事。 一开始很有负担,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明王殿下整整包了她半年,这半年姬玉原本沉默寡言,少话少语的性子硬生生被他带的欢脱了些。 姬玉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刚被他拍下来的时候,俩人第一次接触,在她的寝屋,她很紧张,正要去脱衣裳,明王殿下突然问她,会不会翻.墙? 她当时一脸的吃惊和不可置信,然后明王殿下就带她翻了墙去玩。 浪了一夜才把她送回来,那时她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铁了心要跟他,半年时间也死心的差不多,还是当玩伴吧。 明王殿下对她根本没意思,是一点都没有的那种,感觉把她当成小弟,都没放在女孩子那一挂。 经常叫她提东西,睡地铺,把男人该干的活都干了个完整,还老是喊她‘小弟’,叫她扮男装。 俩人年纪一对,其实明王殿下比她还小了几个月,但这厮不要脸,非要当大哥,让她喊‘哥’。 每次一叫这厮开心的,一双眼都笑成了一条黑缝。 姬玉觉得他很可爱,又有些沙雕,叫人不放心,时时刻刻要注意着他,要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别的坏女人吃干抹净。 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偷偷的帮他赢几局,看他笑弯了眼,有坏女人打他主意的时候扼杀在摇篮里,这半年说是明王殿下在保护她,不如说是她在保护明王殿下。 明王殿下刚来时明显还很嫩,因为他才封了府,以前都在宫里,单纯的像个稚儿,去了青楼就是冤大头,经常被别的地方坑,来了醉心楼后有她盯着,没人骗了所以他跑的勤快,基本把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贡献给了她。 半年啊,一定是俩人认识的太久,所以才会回答的一样。 “板子也很香,你要不要试试看?”姬玉继续学着太子殿下那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话。 明王殿下刚挨过板子,可能是想到了那个疼,脸上一白,“皇兄饶命,我这风寒发热还没好全,身子骨弱,打不了几板子人就没了。” 姬玉:“……” 虽然细节不一样,不过大概还是相同的,果然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被明王殿下带坏了。 她以前不这样的,时间太久,姬玉也忘记她从前什么样,也许是冷漠和阴沉的,带着一丝丝的不甘和怨气,后来被明王殿下抚平。 可以说如果没有遇到明王殿下,从那天被送到拍卖台开始,她可能会变成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满身皆是负能量,报复那些曾经背叛她,伤害她的人。 陀螺被人抽多了,慢慢的自己就学会了转动。 还好还好,她运气不错,遇到了太子殿下悉心教导的小太阳,被他拉了一把,从淤泥中脱身而出。 “皇兄,”虞苏放下手里捻着的糕点,表情认真了些,“昨天被你带回来的女子呢?” 昨天只有她被太子带回了宫,明王殿下口中的女子应该是她? 突然被提及,姬玉顿了一下。 这道题超纲了,太子殿下没说过。 她想回头问问太子殿下,还没动呢,已经被太子殿下轻踢了一下,第一次踢她是要她回应南风,这次应该也是让她回应明王殿下的意思。 姬玉思量着该怎么讲,还要以太子殿下的语气和他有可能说的话,半响才问,“你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她?” 突然有些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在自己的寝宫里同吃同住,原来是方便她观察他,模仿他。 她就算声音不怎么像,但是语气和口吻仿了十成十,加上人在太子殿下的寝宫,明王殿下估计想不到会有人敢冒充他哥,还是他哥亲自授意的,所以一点都没有怀疑。 姬玉瞧见他整个人一怔,很快笑开,没承认,但句句都是她,“皇兄,我真的没对她做过什么,最多当个哥们。” 哥们? 你个骗子,明明是当小弟。 “我一开始确实抱着……不太好的念头,但后来我发现那姑娘很有意思,就一直把她当知己。” 似乎觉得自己的片面之词太苍白,他加了一句,“不信你问问她,我有没有欺负过她。” 姬玉认真想了想,明王殿下虽然老爱笑她,无论做什么动作,干什么都笑,但确实没欺负过她,偶尔有人嫌她出身卑微,他还会帮着说话。 “哥~” 声音里带了显而易见的撒娇,叫姬玉身子抖了抖,有些不适应。 明王殿下虽然老爱胡闹,但一次也没有当着她的面撒过娇,偶尔喝醉酒会小声嘀咕那么一两句,让她不小心听着,就像最美的花魁对着客人嘟囔一样,叫人耳朵尖都是酥麻的。 明王殿下这样貌,说是去青楼嫖,不如说送上门给人家‘嫖’。 姬玉微低下脑袋,陷入沉思。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待遇吗? 也太爽了吧?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答应他,快答应他! 理智把她拉了回来,姬玉不动声色,继续听他絮叨。 “我自小便没有玩伴,即便有也在我十岁那年离我远去,姬玉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 十岁那年他母后没了,失去一座大靠山,能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活下来都是问题,稍稍有眼力见的都不会再往他跟前凑,好友玩伴自然也逐渐离心。 姬玉望着他,颇有些心疼的同时,在思考另一件事。 原来她在明王殿下的心里这么重要吗? 只不过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一直惦记着人家的身子,这厮只拿她当朋友,好哥们? “姬玉……姬玉性子跟皇兄有一点点像,平日里很照顾我,会帮我挡酒,替我赢比赛,别人话里有话,她也明里暗里排挤回去。” 姬玉一愣,这些事都是偷摸做的,明王殿下居然知道? “我其实心里一直把她当哥。” 姬玉心底略微有些悲愤。 这厮果然没把她当女孩子。 是她不好看吗?还是他有毛病? 那么多公子少爷不找,偏要将她一个女孩子当成哥。 而且这种话也敢说,不晓得你哥其实很小气吗? 早上他比我早起来那么一会儿都气的踹我一脚,你喊我‘哥’,他还不醋到干掉我? 姬玉明显的察觉到身后的低气压,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几乎要化为实质捅她几刀一样,叫她如芒在背。 姬玉擦了擦汗。 感觉太子殿下要暗杀她。 ※※※※※※※※※※※※※※※※※※※※ 字数超了,打算删掉一部分,你们觉得全文哪部分写的不好或者感觉别扭的,告诉我呀,我修掉或者删掉~感谢在2020-12-28 11:23:42~2020-12-29 12: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情很好 太子殿下很在乎明王殿下,毕竟就这一对弟弟妹妹,是他母后留给他唯二的亲人。 方才那句‘你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她?’其实是揣摩太子殿下的心理说的,这家伙当时肯定很失望吧,弟弟进宫看他,结果是为了别人。 不过他好像早就知道明王殿下会来,别的点来是烦人,因为太子殿下很忙,只有饭点能说几句话。 不是晚上饭点来,就是中午,晚上一个赶不及,就要被留在宫里,怕他哥打他,不敢,只能白天来。 姬玉突然发现自己也蛮聪明的嘛,心思一转已经猜到了。 她用余光瞥了瞥,在等太子殿下回应。 这问题是大大的超纲,她回答不了,只能让太子殿下来。 太子殿下沉默了许久,久到周身低气压淡去,才传来他的声音,“回去吧,她不会有事的。” 不仅如此,还吃好喝好,比原来胖了一点点。 姬玉在心里给他补上一句,补完意识到不对劲,太子殿下刚刚的声音和她很像很像,带着一点沙哑,姬玉是嗓子喊哑,他是压低了声音导致的。 刻意跟她的声线接近,不让明王殿下怀疑,这是作甚啊?偷偷的瞒着自己弟弟干这种事?不怕被拆穿后明王殿下跟他闹吗? 明王殿下虽然背着他做了不少事,但是他好像也没少瞒明王殿下。 屋外的明王殿下得到肯定的回答,感觉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犯的错太大,不碍他的眼,行了一礼之后几乎算得上脚步轻盈朝外走去,快到门口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疑惑问道:“皇兄今儿的声音不太对啊?” 姬玉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哑了?”他又加了一句,“是不舒服吗?” 还能注意他皇兄嗓子哑了,看来明王殿下一顿板子少了。从刚刚开始一直到现在,明明声音不太一样,但明王殿下愣是没发现,太子殿下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拔凉拔凉,给他记着,等以后寻个由头再打。 “肝火旺,没什么大毛病。”这话又是姬玉回答的,她不能说自己嗓子是喊哑的,只能这么讲了。 屋里有地龙又点了炉子,太子经常坐在边上,一次一整天,干,有时候喉咙出血都是常态。 明王殿下点头,“那皇兄注意身体,多喝水,我去看看长央了。” 长央是他的妹妹,姬玉知道,‘嗯’了一声放他离开。 等他走远,姬玉也识趣的去了外面,不知道自己过关了没,只老老实实坐在屏风前。不多时,太子殿下从床帘后出来,还在擦那把匕首,边擦边问:“你们关系很好?” 这是算账来了,姬玉绷紧了身子回答,“还可以?”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说说看,你们都是怎么当哥们的?” 虽然语气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但她莫名就是有一种太子殿下压着什么的感觉。 所以难免小心谨慎了些,“一起玩骰子,骑马,射箭,投壶?” 那些明王殿下的疯言疯语没敢告诉他,明王殿下只要一喝醉就开始胡说八道,要带她去飞,手拉手站着尿尿。 姬玉记得那时自己也喝了不少,差点就去了。 “还有呢?” 太子殿下似乎对她敷衍了事一般的回答很不满。 “没有了。”那些不好的肯定不会告诉他。 他似乎也知道,轻嗤一声没有再问,“去把常平喊进来。” 姬玉感觉自己被睨了一下,“学艺不精也敢出来炫。” 姬玉:“……” 是谁把只练了半天的她赶鸭子上架,直接拉出去炫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太子殿下选择性失忆,记不起那茬,只晓得她学艺不精,说起来才半天,能学到什么? 姬玉乖乖的出门,围上脸后去找常平,带他见过太子殿下之后又躲在最里间的书房继续学。 太子殿下让的,在他眼皮子底下,中间隔了一个堂屋,还是太近,怕吵到他,这人怪罪,只小声着练。 鉴于明王殿下那一出,这次没有慢悠悠的学,故意叫常平加快进度,将细节和诀窍都告诉她,她好在他不在的时候练,这一练又是小半天过去。 晚饭是跟太子殿下一起吃的,隔着一层屏风,感觉那边不断有阴嗖嗖的‘小刀’射来,吃完饭太子殿下又当着她的面擦匕首,一直擦一直擦,油光发亮还在擦。 姬玉叫他搞得食欲都下降了些,不过还是吃了不少,被对面的太子殿下骂:“猪。” 他也骂过自己猪,所以姬玉丝毫没有在意,该吃吃,该喝喝,不留神到了晚上,太子殿下今儿的奏折批的快,不过戌时便闲了下来。 他一闲姬玉便觉得自己无论干什么,都有一股子强烈的视线跟着,像什么毒物隐藏在暗处,要把她咬死一样。她今儿本来打算刷好感,好干那件事来着,结果一整天愣是没找到机会。 晚上颇是不甘心,又松了一口气,瞧太子殿下上了床,帘子一拉看不见了,便慢悠悠挪过去,将她的地铺从太子的衣柜里抱出来,搁地上铺好,刚要躺上去,突然想起一件事,也许可以勉强刷刷好感。 她于是抬脚又进了太子殿下那边,打开衣柜开始给他挑明早要穿的衣裳,一套亵衣,中衣,外衣。 他是太子,有朝服,嫣红色的,上面绣了四爪的蟒,穿上之后显得人庄重显赫,多了一丝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红色很衬人,这厮本来就白,一套上朝服像雪中的一滴血,刺眼到夺目。 尤其他走路的时候,衣摆随着步伐摇晃,一起一落,有一种独到的韵味。 姬玉很喜欢跟在他后面,看他高挑消瘦的身形稳稳的朝前走。 冬日冷,怕冻着他,又给他挑了一套夹了棉的中衣,给他搁在桌子边,特意从里到外,将外衣放在最下面,然后是加了棉的中衣,一套薄的中衣,最后是亵衣,方便他穿。 至少省了他开柜子翻衣裳和一件一件挑的时间,姬玉很满意,刚准备走,突然听到床上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 “把衣裳换掉。” ??? 他这人奇怪,从来不解释细节,多说一句话会死一样。 所以说换掉什么衣裳? 是床边给他挑的那套?还是别的? 应该不是床边那套,他明早要穿,而且姬玉观察过,确实是他的朝服,方便了他,没道理叫她换,那还有哪套? 姬玉瞧了瞧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这套衣裳是太子的,搞不好太子已经穿了一天,她又穿了两天,三天了,太子嫌弃她,叫她换掉。 他没给她拿衣裳,也没叫南风进来,关键东宫不一定有她要穿的码数,所以姬玉思来想去,从他衣柜里翻了一套。 拿亵衣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俩人共穿一套亵衣,是不是有点过分? 她还从来没穿过别人的衣裳,就是明王殿下都没有,因为明王殿下比她矮,平时见她又将腰带系的死结,自己上茅房都不方便,更何况脱下来给她。 等他结开黄花菜都凉了。 姬玉细细想了想,自从遇到太子殿下,已经积攒了四个第一次,第一次被人赎身,第一次和人背靠背,第一次进男人的闺房,第一次穿人家的亵衣。 脸皮厚一点便是,太子殿下都不介意,她介意个毛线,怎么看吃亏的都是太子殿下,是他的衣裳,他还身份尊贵,长相,身材,各方面看都是她高攀。 本来可能连妾都做不上,最多一个通房丫鬟,亦或是外室,要不是这张脸…… 姬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原先白月光的猜测是错的,因为如果是白月光的话,叫她学太子殿下的声音和语气作甚? 莫非只是个试探,看看她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会了之后再让她学白月光的声音和神态? 总觉得这个白月光是男的,因为明王殿下说把她当哥们,兄弟,常平教她的变音也都是男音。 她本来就是女音,常平说她声音塑造还蛮强,加上聪明,算很有天赋的那种,假以时日能超过他。 那都是忽悠人的话,姬玉没当回事,她认真学只是因为需要而已,她需要,太子殿下也需要。 姬玉拿走了太子殿下一套最厚的,她怕冷,拿完整个衣柜空荡荡的,太子殿下根本没几套衣裳。 姬玉瞧着剩下那么一两套薄的,心里有点愧疚,找个角落换完了衣裳之后把脏衣裳放在门口,方便明天南风抱出去洗。 记得床底下也有几件,姬玉进去拿,走过去的时候故意放重脚步声让太子殿下晓得她到了哪,还提醒了他一句,是来拿脏衣服的。 太子殿下没阻止,叫她顺顺利利钻到床底下,一件一件往里扒拉,因为冬天穿的厚,里三层外三层,其实她细细一观,总共就一套而已。 估计是他出宫之前换下来的,没有吩咐,没人敢进屋找,不留神堆积了下来。 姬玉全部捡出来,那底下也铺了毛毡,经常有人打扫,不脏,衣裳还是干净的。 姬玉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刚准备离开,手边突然掉了个东西,黑色的,一溜烟窜到她脚边,有毛茸茸的触觉拂过,叫她心中一惊,连忙丢了衣裳朝床上奔,没成功,因为刚要上去,便被一把长剑指着脖颈。 姬玉退了下去,还不忘解释,“殿下,有老鼠。” 确实有老鼠,不过还不足以叫她方寸大乱,她只是借着机会想爬上太子殿下的床,看一看他的样貌而已。 这两天诡异的情况叫她有一种大胆的猜想,不验证一下心里难受。 “是吗?”太子殿下似乎看透了她一样,剑丝毫不挪,“去把它抓过来。” 姬玉眨眨眼。 这狗男人没搞错吧,叫她一个女孩子抓老鼠? 姬玉只好撒娇道:“殿下,姬玉怕老鼠。” “抓着抓住就不怕了。” 姬玉:“……” 真狗。 姬玉只好认命的去抓,那老鼠跑的快,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她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没瞧见便没当回事。 “可能跑出去了吧。” 外面门没关,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太子殿下不信,“门关上,再检查几遍,抓不到你别睡了。” 姬玉无语。 十分怀疑是不是白天明王殿下那声‘哥’拖累的,往后她没犯错,太子殿下逮不着她的把柄,现在好了,送上门给虐。 姬玉认命的继续去找,里里外外,不晓得检查了多少遍,还是没有之后起了坏心眼,想吓一吓他。 “殿下,您也检查一下床上,万一跑到床上……”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边一声轻响,似乎是太子殿下起身的动静,老鼠多脏啊,他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姬玉心中暗爽,冷不防听到太子殿下呛她,“你也检查一下你的床铺,别是钻进你被窝里了。” 声音很冷,叫姬玉稍稍僵了那么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 无所谓,又不是没跟老鼠睡过。 “殿下小瞧姬玉了,姬玉小时候都睡柴房,每天都与老鼠为伴。” 那时候吃喝都是问题,还怕老鼠。 “这么说来刚刚怕老鼠的说辞是骗本宫的?” 太子殿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姬玉一窒,本能捂住心脏,“哎呀,哎呀,姬玉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啊,姬玉晕倒了。” 她‘啪’的一声倒在被子上,得了太子殿下冷嗤一声,不过再多的没讲,可能也懒得跟她计较吧。 姬玉换了个姿势,将被子盖上,正好瞧见太子殿下热,将一只雪白的脚丫子伸到床外,可能是被帘子上的麦穗扫到,有点痒,那只脚丫子指头分开,去夹垂下来的麦穗。 姬玉歪了歪脑袋,意外将他这稚气的一面瞧在眼里,刚准备侧身细看,那边的太子殿下像是晓得自己这一幕被观一样,宛如惊弓之鸟,唰的一下收回床里。 什么都看不见了。 姬玉心中颇是遗憾,太子殿下长得好看,脚丫子也如玉似的,雪白雪白,看着像女孩子的,又薄又秀气。 她把自己的从被子里伸出来瞅了瞅,发现自己的也很好看之后又释然了,脚丫子缩了缩,盖严实被子闭上眼去睡。 一夜无梦,连茅房都没上,一直到早上被南风准时吵醒,那边的太子殿下应该也是,但是他没起床,姬玉眯着眼去看,发现他只伸了一只手出来,在一边的桌子上摸了摸,没找到茶壶,昨儿姬玉特意给他拿开了,怕他再来一出心脏受不了。 大抵是不死心,太子殿下又摸了几回,还是没找到才吼道:“别吵!” 南风当真不说话了,到了五更二刻又喊了一遍,太子殿下和他对吼,“才二刻而已,三刻再叫我。” 三刻南风再来喊,他又说,“就不能四刻再喊我吗?一天天的,叫你吵的觉都睡不好。” 他俩你喊一句,我来一句,姬玉早就睡不着了,就看他能赖到什么时候。 要不是不能看他的脸,她早就爬起来,穿好衣裳在床边看他笑话。 我都起来了你还不起来,真没用。 五更三刻快四刻时,太子殿下终于惊醒,他还算有逼数,每次都擦着点,偏偏叫他一次都没有迟到,匆匆从床上下来,又和昨天似的,身上很乱,像跟谁打过一架,一只手臂从袖子里脱了出来。 他可真能,睡着睡着能把袖子睡到背后去。 衣裳草草套好,脚步匆匆奔来,走得急,不晓得碰到什么,突然‘啪’的一声摔了出去。 姬玉偷眼去看,发现不妙,是她的火炉,昨晚儿不晓得为什么,有点热,她把火炉踢的远了一些,不留神挡在路中间,正好叫太子殿下拌倒。 还好还好,他这几天触了眉头都会算到明王殿下头上。 刚这么想完,便听得一声厉喝:“姬玉!” 姬玉:“……” 打定了主意装睡,谁喊都没用。 太子殿下冷笑,知道她是装的,刚要拆穿她的把戏,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我看你还能睡多久。” 这厮马上就要跟他一样了,这大概是她最后一天的安稳。 思及此,心情很好的抬脚朝门口走,简单洗漱过后离开。 太子真容 姬玉有些意外,太子殿下居然没找她的麻烦?还是她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他脾气不好姬玉是知道的,可能想着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所以从来没发到她头上,但是其他人就惨了,南风日常被他吼,宫女太监瞧见他,头都不敢冒,他走哪那边就空一片。 像个聊天总会冷场的那个,只要一开口,大家就不说话了。 谁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呢。 姬玉坏心眼的想,再这样下去他的弟弟和妹妹更怕他,看他跟谁亲去。 他起过没多久常平也会过来,所以姬玉没继续睡,也收拾收拾伸个懒腰往身上套衣裳,借着他留下的水清洗自己,随便喊人送点小米粥,喝完清清爽爽等常平。 太子殿下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她最恣意的,可以到处逛逛,走来走去,活动活动筋骨。 总是在一个地方待着审美疲劳的同时,人也不自在,像被圈住了,和以前在青楼差不多,那时候她最期待明王殿下带她出去玩,现在…… 想想看太子殿下带她去玩的画面,登时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吧,扫兴,不如她自己去浪。 姬玉又等了等,常平居然还没来,也起晚了还是怎么回事? 狗男人以为她学会了不让常平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姬玉禁不住骂他一句,真狗,才学了一天啊。 * 金銮殿门口,南风瞧见了远远朝他走来的太子殿下,脚步已然现出了几分轻盈,看来最近没什么大事。 难怪太子殿下将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少女身上,坚持认为她有问题,叫人调查完又调查,将整个青楼翻了个底朝天。 老鸨怕她犯事,底细交代到日常用食,如此太子还不死心,找人挨个盘查了楼里的姑娘,终究还是寻到了一本日记,是跟姬玉同期进来的女子留下的。 那女子曾经是个官家小姐,后来家中长辈犯事,男的拉去充公,女的当妓,姬玉和她同一天被卖进来,一起的还有不少人,因为犯的事很大,抄了好几个人的家,但那女子说,这么多人里,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姬玉。 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孩子。 日记很厚,整整记录了好几年,他没细看,交给了太子殿下。 “殿下,”迟疑了一下,他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您真的要用她吗?” 调查的时候他自己也翻清了姬玉的底细,隐约觉得不妥,姬玉姑娘应该很难胜任这份活吧。 “你怀疑她不行?”虞容想起她,轻嗤一声,“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她。” 他抬眼望了望头顶,巳时的阳光正烈,穿透力极强,照在身上叫习惯了阴暗的人很不舒服。 “今儿你就会大吃一惊。” 那个少女会带来惊喜。 虞容本来只是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有一半的几率猜测罢了,看完那本日记之后笃定了十成十。 * 姬玉发现了,今儿太子殿下没有处理奏折,一直捧着一本书看,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对着她阴测测笑那么一两声,叫姬玉学口技的心思去了七八成,全程视线都在他身上。 常平还在教她,早上是她误会了,常平有事要去处理,人不在,刚回来没多久,只教了她一个来时辰也坐不下去,被太子殿下盯的浑身冒冷汗。 他除了会给人压力,还会干什么? 常平一走,压力全在姬玉身上,姬玉只假装不晓得,在他那种宛如蛇蝎一般的目光下吃了点饭,还喝了些水,完了继续被盯。 一直到下午那目光才收敛,太子殿下似乎在做别的,伏在桌子前,突然‘砰’的一声砸了个杯子,又和上次似的,一口气扔到外面没有包毛毡的地方,唰的一下,杯子碎了个彻底。 他貌似觉得还不够,将笔也扔了,末了空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高挺立体的鼻根上,胸膛剧烈起伏。 浑身戾气和低气压再现,叫那边空气都是静止的,人走近肯定要窒息而亡。 “混蛋玩意儿就是想气死我……” 姬玉听到了他细碎的抱怨声。 “好继承我的太子之位!” 姬玉:“……” 他俩一母同胞,太子死了继承的还真是明王殿下,因为明王也是嫡,又是老二。 看来是明王殿下又干了什么,把他气成这幅模样。 ‘啪’的一声,他桌上一应东西被他扫了下来,其中一个像本子一样的东西吸引去了姬玉的注意力,外面门没关,一阵风大起,吹的书哗啦啦展开,叫姬玉瞧见了落款的字。 ‘虞苏’二字写的龙飞凤舞,端是好看。 是明王殿下的笔记,看来他的文采太差,把太子殿下气到了。 这个姬玉晓得,明王殿下埋怨过,说他哥经常会抽查他功课,做不好的话一顿板子少不了。 刚挨过板子,再挨的话,怕是屁股要开花。 姬玉决定找个法子安抚他一下,救一救明王殿下的屁股,才刚起身,便见太子殿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微微挪了挪,落到下处,露出一双眼来,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冷笑连连,“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吧唧’一下,有什么掉了出来,摔到这边,好巧不巧在屏风不远处,姬玉不用探出身子,弯腰就能够着。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扔给她的,所以她探手将书捡起来,看到右下角的落款时,整个人一僵。 ‘明璃’,好熟悉的名字。 明璃是个官女子,从小娇生惯养,被卖时才七岁,但五官依稀可见是个美人,柳三娘给她报价六百两。 同日也有个人被卖,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素白的衣裳,依旧难掩精致的容貌,柳三娘看他们一家子贫困出身,没见过银子,只想给一百两。 但那个被卖的女孩子突然出声,指了指明璃说,‘我长得比她好看,为什么价格比她低这么多?’ 柳三娘一愣,明璃也懵了懵,但柳三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稳了下来,说,人家金汤银水灌出来的,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能跟人家比? 那女孩说,现在是不行,但以后可以,以后我会比她好看,琴棋书画都超过她。 她口气很大,一副自信的模样,不是自大,是沉着冷静的那种,哄的大家一怔。 她理智的和柳三娘讨价还价,最后五百两把自己卖了。 五岁啊,明璃想,比她还小两岁呢,她慌的不行,那女孩却可以冷漠的安排,告诉她的家人,这笔钱是买断钱,从此她和那个家恩断义绝,没有半点关系。 那家人走了之后明璃和那个女孩,还有其他几个女孩子一起安排在一个房间住,人总是会不受控制的靠近拥有支配权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她们之中有领袖的话,明璃觉得是那个女孩。 明璃的名字好听,柳三娘说不用改,那个姑娘的名字改了,叫姬玉。 明璃爱哭,胆小,喜欢撒娇卖乖,姬玉安静,沉寂,像个不会哭不会闹的精致布娃娃。 姬玉说到做到,一开始完全跟不上,毕竟同期的女孩子都是官家小姐,有些底子和基础,但很快被姬玉追上,然后狠狠远超。 姬玉理所应当的,成了她们那一批里的领袖,被当成花魁之首培养,或者说,她根本没在四大花魁里面。 四大花魁按照琴棋书画分为四大才女,一个人兼顾一个已经很累学不过来,但姬玉四个全会,而且样样拔尖,回回都是首魁,将她们远远甩在身后。 她也像她说的一样,被锦衣玉食堆着,长得越来越好看,原先还能跟她比一比,后来即便同为女子,也会盯她盯到出神。 姬玉不像一般的孩子,不活泼,不欢快,每次大家玩的时候她都在一旁看着,不参与,但也不会离开,就像在守着她们一样。 不时提醒她们一声,哪里危险不能去,她不留神踩空姬玉都能提前瞄到,然后扶一把。 大概是这么多人里头最笨的一个,姬玉很照顾她,虽然年纪比她小,但就像个大姐姐似的,从容温和到不像一个女孩子。 她们都是见过世面的,有一次大家开玩笑说,姬玉就像权贵精心培养的贵公子,其中一个官职最高,家里有人达到过三品的小姐姐说,见过王爷皇子,说是那些王爷皇子论气质也比不上姬玉。 她们心中一动,起了心思,找柳三娘弄来男装,给姬玉打扮。 姬玉坐在大家的中间,像纵容小朋友玩闹一样,任由她们在她头上扎发髻。 男子发髻和女孩子的发髻不一样,没有人会,都在摸索,一不留神玩了一个多时辰,姬玉也不脑。 她的脾气好到几乎没有,从来没见过她生气,或者说,从来没见过她因为什么动容,耐心的像个老奶奶。 在折腾了两个来时辰之后,终于弄好,果然就像大家想的一样,姬玉的五官紧凑,扮上男装就是最高贵的公子,叫人油生一种高不可攀的念头。 有一自然有二,有三,开了个头,大家练技之余最大的快乐便是过来折腾姬玉。 姬玉从来不拒绝,耐耐心心等她们弄完累的去睡之后才自己洗掉。 大家就这样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不留神长到十岁,姬玉出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她的个头,越来越高,俨然一副控制不住的样子,尽管柳妈妈刻意饿着她,不让她吃饱也没用,窜的很快,那年已经到了六尺往上,瞧着还有长的意思。 第二个问题,她不会笑,不会讨好客人,无论再怎么教都不行,她脸上的笑永远那么假,像戴了一张面具,不要说客人,便是她们都糊弄不了。 姬玉的各项成绩里开始出现了缺陷,一开始大家很开心,终于有一个能超过她了,但是慢慢的发现她被教习的女夫子罚,又笑不出来。 开始纷纷使力教她,该如何笑才像真心的,这方面明璃很有心得,她和姬玉是互补的,姬玉各项都第一,她各项都拖后腿,只有这个可以。 本来就胆子小,女夫子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敢忤逆,所以这方面学得最快。 姬玉让她干什么她也干,打她也不抱怨,安安静静挨打,但就是学不会。 又一次被吊在被子里打的时候,明璃终于忍不住了,要教姬玉笑,讨好客人。 姬玉就像个瓷娃娃似的,一张脸是假的,始终笑不来。 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又出了新问题,有一次她们偷偷的跑出去找教她们伺候客人的花魁姐姐玩,打开门发现了她的尸体。 她被那个权贵客人玩死了,手指甲和脚趾头都被拔掉,死状凄惨。 大家都被吓到,慌的不知所措,也就在这之后,她发现了姬玉的变化。 姬玉开始喜欢站在太阳底下,仰着脸晒太阳,越晒越黑了。 个头也已经到七尺,长手长脚时不时会撞到低矮的门框,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柳妈妈终于发现她不可能被喜欢,于是放弃了她,将她安排给别的花魁打下手。 那年姬玉十一,明璃十三,明璃经常去看姬玉,发现她身上多了些伤疤和痕迹,是被打的。 但姬玉从来不在意,每次都藏起来,只偶尔会不小心露出叫她瞧见,她要去找柳妈妈给姬玉换个花魁伺候,也被她拒绝了。 她虽然总爱帮别人,默默的照顾着大家,但她自己不太喜欢接受大家的好意,对她们陌生又疏离。 这种感觉叫人难受,帮不上忙,大家也很着急,恰逢死了个花魁,柳妈妈要安排新的人顶上,明璃运气好,就是那个人。 那是她少有的那么卖力,争取伺候好一个又一个显贵,然后稳坐花魁宝座,把姬玉要来屋里伺候。 姬玉还是那个样子,安安静静,不爱说话,看着和她离的很近很近,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照做,可就是感觉距离了十万八千里。 她还是没学会笑,每次笑的都很勉强,好在她已经不需要笑了,没人会再要她的笑。 明璃想要,但她知道姬玉笑不来,她天生残缺了那种情绪,像个木偶娃娃似的,只会站在角落平静的看着她们。 虽然不会笑,但她知道,姬玉笑起来肯定很好看。 她本以为时间还长,可以慢慢等姬玉学会笑,然而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她被那个玩死人的权贵盯上。 那个人是变态,所有姑娘都怕他,她也怕,每天都睡不着,怕哪天也被他玩死,每次夜半惊醒,姬玉都会爬起来看她,然后面色从容的坐在她旁边,给她点一只灯。 很奇怪,每次瞧见姬玉心里的恐慌都会消失,整个人像她一样,变得安宁。 那个变态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看她的眼神叫她恐惧,她开始掉头发,变得疑神疑鬼,和那个花魁一样,成了一个坏人,对姬玉吼,有一次摔东西划到了她。 姬玉流了很多血,嫣红嫣红,更叫她焦急和害怕,她不想这样的,她做花魁就是想让姬玉轻松一点,没人欺负,现在变成了她伤害姬玉。 但姬玉始终还是那样,从来没怪过她,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有时候走近都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姬玉没有性格,没有脾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听说跟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她的母亲从前是个花魁,虽然逃出去了,还嫁了人,但是习惯了锦衣玉食,适应不了粗茶淡饭,瞧见好看的衣服就走不动路,把她丈夫做工的钱都拿去买胭脂水粉和衣裳,姬玉经常饿的没饭吃。 后来她给自己找了活,给人家打草,带孩子,从小操劳大人要操劳的事,所以成熟的过分,没有小孩的天真和玩闹。 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努力,也没时间笑吧? 如果还能活下去的话,她真想看看姬玉笑。 有一天姬玉突然告诉她,不用再担心了,那个喜欢玩死人的郡王世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死。 她那时不信,后来传出那个郡王世子被另一个死对头侯王世子闷棍子打,郡王世子不服,找回场子,两家越闹越大,最后喝醉酒狭窄相逢,打死人了。 死的是侯王世子,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俩人是青楼两害,比谁玩死的姑娘多。 他死后没多久郡王世子也在审邢中身子骨弱死了。 青楼两害没了,大家着实轻松了一阵子,她也开始按部就班攒钱,想给姬玉赎身。 姬玉卖身价是五百,翻了十倍,现在是五千,感觉不是太难,还有机会,她自己是天价,赎不起,给姬玉赎也行。 银子才攒了一半,她又遇到了事,一个尊贵的客人吃药,死在了她身上。 老天爷似乎就是不想让她好,总爱给她开玩笑,明明日子已经很苦了,还老是添乱。 她发现的时候慌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自己也要死了,她会给那个客人陪葬。 她呆坐了一夜,没有逃,也没有徒劳挣扎,因为没有用。 大概是快死了,她内心居然出奇的宁静,趁着大家还不晓得,她去找了姬玉,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银子都偷偷的塞在她枕头下。 她知道姬玉也在攒钱给自己赎身,但差了很多,有了那笔钱出来的速度会快一点? 她怕姬玉看出来,什么都没做,只抱了她一下便又回到自己房间等死,然后将自己唯一的遗憾记录在本子上。 她还是没有瞧见姬玉笑。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学会?还学得会吗?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姬玉捏着本子一角,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仅学会了笑,还可以像她一样笑的很甜,越来越会笑了。 “闷棍子打郡王世子的人是你对不对?” 太子殿下似乎发现了她已经看完,适时开口。 “设计他俩斗殴的人也是你。” 姬玉眨眨眼,“太子殿下有证据吗?” 当然是死不承认的,她还记得南风的话。 太子冷嗤一声,“这本子便是证据,你在事发前晓得郡王世子会死,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就不能是提前猜到吗?从他俩有小摩擦开始。”姬玉反问他。 太子殿下声音更冷,“你这话说给三司会审,看看他们谁信?” “我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姬玉还在狡辩。 “你会。”一开始他没有注意,但是经常出现字眼,说她喜欢站在窗前朝下眺望,那窗下是院子,院子里养了打手,每天训练,她在看别人练功。 她本身会舞,身子轻盈,学武功也容易一些。 啪! 姬玉将那本子扔进火盆里,火舌瞬间卷来,将书整个吞噬。 姬玉笑的很开心,“现在没证据了。” 虞容眯了眯眼,“你觉得本宫要杀你,还需要证据吗?” 姬玉默然,屋里没开窗也没开门,一片阴暗,她就坐在屏风后,安安静静,像一个瓷娃娃一样,没有半点声息。 许久许久才有人说话:“姬玉其实也有个遗憾。” 她缓缓抬眼,望了望对面,“姬玉想看看太子殿下的容貌。” 不看的话总觉得会错过什么。 这次太子殿下没拒绝,就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语气平淡道:“过来。” 虽没什么起伏,但就是带着一股子让人拒绝不了的权势和威压。 姬玉听话的过去,也和第一次一样,慢慢的,缓缓的,一步一步挪到他跟前。 这次离的很近,眼皮子底下便是太子殿下的衣摆。 “抬起头来。” 太子殿下又道。 姬玉了然,深吸一口气之后抬眸,朝太子殿下望去。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琉璃珠似的,顾盼生辉,明眸善睐,现下那瞳子瞪圆,里头露出吃惊,错愕,和果然如此的神色。 太子殿下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她长得几乎和太子殿下没差。 是太子殿下先生的,然后才是她,俩人差着两岁呢。 姬玉呼吸乱了一下,很久很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嘴里不自觉吐出两个字。 “卧槽。” 正式合作 只有‘卧槽’这两个字能表现出她此刻的惊色。 她想过会很像,但也没考虑过居然这么像,宛如一母同胞,龙凤胎的关系。 姬玉咽了咽口水,犹豫片刻,问道:“我们……是兄妹?” 太子殿下眼中闪过什么,良久,道:“不是。” 姬玉沉默了,太像了,她第一反应是跟太子殿下有亲戚关系。 没有血脉上的关联,那就是巧合喽? 难怪那日太子殿下瞧见她这么吃惊,她还猜测是不是像他心上人,白月光,搞了半天是他本人。 之前有那么一点点的猜测,明王殿下只要一瞧见她就笑,叫她穿男装,把她当哥,她一撒娇太子殿下脸色就很臭,就像隐藏在暗处的蛇蝎,要给她致命一击。 那时候只觉得是跟他心中的白月光不一样,玷污了他的白月光,后来叫她穿他的衣裳出门逛一圈,大家行礼也许不是没瞧见她,单纯是因为没分辨出来。 跟明王殿下见面那次更笃定了几分,明王殿下又不瞎,就算隔着一层屏风,大概模样还不晓得? 一点没怀疑不是没注意,是看不出来区别。 姬玉都险些以为是不是自己,她今年十五岁,正嫩的时候,太子殿下一样,才十七,男孩子发育晚,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腮帮子微微鼓着,不是成年男人那么刀刻一般的样貌,也许以后会长开,但现在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是——气质不一样? 太子殿下冷漠,疏离,眉宇之间是锋利,和微微的戾气。 只往那一坐,什么都没干,便有一种清贵端方,俊若修竹的感觉。 姬玉和他比起来,少了一些英气,多了些女气? 她知道自己五官精致,眉眼狭长,像男人,平时都会瞪圆了,只要一板下脸,旁人就会说贵气,像公子。 那时候会有些苦恼和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太子殿下这张脸明白了,因为她长得跟男人一样。 这可真是——令人难过啊。 人生就像荡秋千,忽上忽下,这一下子到了顶峰挂在天上,有一种脚下空空,无所适从的感觉。 姬玉坐在他不远处,呆滞了许久许久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乐观一点想,以后再有人夸太子殿下美人,也等于顺便夸了夸她,因为她跟太子殿下长得差不多,夸太子殿下就是在夸她。 姬玉想到这里,又乐了。 偷偷的,背着太子殿下沾他的光,他都不晓得。 沾光是不晓得,但是笑了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虞容一双眸眯起,“很好笑吗?” 姬玉点头,“确实有点……” “嗯?”太子殿下扬起白皙的下巴,长睫毛半遮住眼,阴沉的盯着她看。 姬玉本能改口:“不好笑。” 太子殿下满意了,“和男人长得一样,你是怎么有脸笑的?” 姬玉:“……”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觉得她虽然有点问题,长得确实偏向俊美,但这人问题更大,男生女相,五官精致阴柔的像女孩子。 一开始的猜测果然没错,他确实就是中性美,叫同样长相的人都忍不住多盯几眼。 虽然样貌的确差不多,但就是觉得,他更独特,更好看,这厮如果扮女装就没她什么事了。 “殿下,您还想收姬玉做替身吗?”到了现在太子殿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就解释的通了,穿他的衣裳,不让她被别人瞧见脸,同吃同住,让她学变音,忽悠明王殿下,原来是想收她为替身。 太子殿下声音里带着寒气,“南风没告诉过你吗?做了坏事杀过人,品行不端,不配做我的人。” 姬玉了然,“如果那个人坏事做尽,本身就不是好人呢?” 她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想不通,“惩恶不就是扬善吗?” 太子殿下轻嗤一声,“这话你留着跟三司会审说吧。” 姬玉哑然,“您是铁了心要杀我?” 太子殿下轻轻‘嗯’了一声。 姬玉突然上前一步,绕到他背后,一双手柔若无骨一般,攀在他身上,“太子殿下,您玩过女人吗?” 她声音也添了一丝媚态,从前确实不会笑,学不来讨好男人,后来那个叫明璃的少女死后,她的一颦一笑时常在眼前划过,渐渐的竟叫她仿了七七八八,只不过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罢了。 明璃胆小,爱哭,喜欢撒娇是真,她胆小,爱哭,喜欢撒娇是假。 可能还是学得不像,要不然怎么会瞒不过明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呢? 姬玉一双手挑逗似的,从他脖间顺着脸部线条,一路划去头顶,去抽他头上的簪子。 是银色的,一头尖尖,很是锋利,那手还未碰到,便听得太子殿下说话,“没用的,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这话不晓得是说她勾引的举动,还是她手底下的动作,姬玉觉得两者都有,太子殿下很聪明,但她还是想试试看。 那手蓦地取了他的簪子,将之抵在他脖间,太子殿下面上没有半点吃惊和意外,就好像早就知晓一样。 果然,他刚刚那话里包含了她手底下在做的小动作。 “你跑不掉的。”虞容没有反抗,也无需反抗,她还想活的话不敢伤他,况且她有个更好的选择。 “跑不跑得掉总要试试看才行吧?”姬玉又抽了他的发带,将他的手绑起来。 过程中太子殿下很配合,没有半点抵御,就好像让她死心,验证一下她跑不掉一样。 姬玉开始脱身上的衣裳,换上太子殿下的另一套,她身上这套南风见过,所以要换一套。 翻衣柜的时候发现太子殿下少的可怜的衣裳被她糟蹋的差不多,穿完只剩下最后一套了。 唉,堂堂太子衣服不够穿,真够尴尬的。 姬玉系好腰带,梳好发髻,带了自己的银票和金银,准备妥当后打算出门。 她要扮成太子殿下,光明正大出宫。 至于太子殿下,他不会喊的,如果想喊早就喊了,她也不认为他没有回击的能力,只是想让她死心罢了。 叫她知道,她跑不掉。 所以他会配合的,不叫人也不搞手段。 姬玉临出门前突然顿了顿,脚下拐了个方向,挪到太子殿下身边,语气平淡道:“太子殿下,我马上就要走了,跟您要个东西留作纪念吧。” 她目光下移,放在太子殿下的手上,她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戒指戴在食指上,很少取下来,如果没有的话,南风肯定会怀疑是一回事,她也确实想要是一回事。 姬玉喜欢明璃哭,明璃每次哭都是带着目的的,要她送东西给她,陪着她玩,哭是假哭。 明王殿下笑,每次他一笑,姬玉便觉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那些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明王殿下身上。 也喜欢太子殿下——生气? 他生气的时候特好玩,要人哄着,其实不难对付,用最简单直白的话就能搞定他。 比如说把最好的,最大的给他,他就会妥协。 明王殿下能保持这么干净纯白,有他的功劳在。 姬玉仔细对比了一下他们兄弟俩,觉得明王殿下像一颗欣欣向上的日葵,带着青春年华的气息。 太子殿下宛如半截身子入土,人瞧着干净,实则身下腐烂枯萎,散发着浓浓的阴郁和孤寂,他挡了所有明枪暗箭,那些肮脏的事明王殿下接触不到,都在他这里。 明王殿下有时候还很叛逆,外面的,里面的,像两把刀子,嗖嗖的往他身上捅。 孩子不好带啊。 明明只差了两岁而已,区别真的好大。 姬玉撸了他指头上的戒指,太子殿下没动,任她握住他的手,将他那只戴了东西的食指单独拉出来,取了指环之后又放回去。 那手实在好看,叫姬玉端详了一会儿,“太子殿下不说两句话吗?” 没人回话,屋里一片安静,许久许久才有人微微哑着嗓子道,“说什么?” 她提醒一句,“比如祝福姬玉的话。” 太子没祝福她,反而讥讽了一句,“你跑不了的,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回来乖乖的给我松绑,求我放过你。” 姬玉没有把话说死了,只道:“姬玉不会求人。” 太子殿下冷嗤一声没回话。 姬玉等不到再多的回应,拍了拍屁股起身离开,打开门的那一刻脸上已然收了表情,露出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的冷然神色。 多亏了太子殿下为了方便她模仿他,叫她住进了他自己的寝宫,刚刚还让她瞧了容貌,学得他七成神态。 姬玉套了鞋,示意一旁候着的南风,“去准备马车。” 虽然才学了一日,但她聪明,加上太子殿下太急,直接让常平教她核心,声音本来塑造也很强,又练了许久哑了嗓子,已经能完全掩盖下自己的女音,还是会和太子殿下有些差距,她少说话便是。 南风行了一礼之后没怀疑,直接去准备马车。 姬玉回头,最后望了望不远处的宫殿,仿佛能透过门窗,瞧见里头安静坐在矮桌前的人,垂着脑袋,瞧不清眉眼。 就像被恶魔垂怜,钟爱一样,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野兽盯着他,期待他露出破绽,然后一口咬死。 时刻保持着警惕,他很累吧? “主子?”南风牵着马车在门外喊她。 姬玉挑了挑眉,转身毫不犹豫朝外走去,刚要上去,便听到南风问,“主子,咱们去哪?” 姬玉想也不想回答,“去醉心楼。” 她面色阴沉,“那个姑娘——姓贺。” 南风一惊,‘贺’是皇后的姓,姓‘贺’的意思是说,那个姑娘可能跟皇后娘家有关。 可不是调查清楚了吗?贺家没有沦落在外的男男女女,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女孩来? 这是其一,还有一点叫他心中一骇,人控制不住紧绷起来,“太子殿下,您怀疑姬玉姑娘是贺家的血脉?” 姬玉点头,避免说多错多,没再给别的回应,抬脚踩上矮凳,没来得及多挪动一步,脖间一凉,一把剑架在上头。 姬玉蹙眉,“这是何意?” 南风长剑稳稳,“你明白的。” 姬玉下了矮凳,转身迎着利剑,眯了眯长眸:“本宫不明白。” 她语气阴冷,“本宫只知道你拿剑指着本宫。” 姬玉挪了挪脚下,上前一步,质问道:“南风,你不想活了吗?” ‘他’气势太甚,和太子殿下一般无二,叫南风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他就是太子殿下,不可能是姬玉。 姬玉没有这么强的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气魄。 可——真的不一样,有古怪,而且早上太子殿下特意提醒过。 他踌躇许久,咬了咬牙,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太子殿下恕罪,南风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若真是南风之错,南风事后定会领罚。” 现场还有很多人,侍卫,太监和宫女,他不能直白的说这个人有可能是假的,是姬玉姑娘扮的,只能这么讲。 “请太子殿下配合一些。” 太子殿下蓦地出手,拔出身旁侍卫的长剑,直指着他,“南风,你以下犯上,罪不容诛,来人,给我拿下他!” 唰唰几声,所有侍卫都拔出了长剑,但他们瞧了瞧太子殿下,又看了看南风主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离这里不算太远的主殿内,虞容听到了动静,闭上眼,等着那少女回来。 也就一会儿而已,门被人打开,一个人被推了进来,‘啪’的一声跌坐在地,门再度关上,从外面锁了起来。 姬玉挽了挽方才不小心弄乱的鬓发,毫不在意的爬起来,边朝里屋奔,边嬉笑道:“太子殿下,姬玉逛了一圈又回来了。” 虞容抬眸,一眼便瞧见了她脖间的嫣红,方才动了刀子。 “本宫早就说过,你跑不掉的。” 姬玉没有否认,因为她确实没有跑掉,而且没想到自己居然败在话多上,依着南风的意思,太子殿下不会特意解释他出去的目的,能给个目的地就不错了。 她因为怕去醉心楼的理由不够充足,特意道了句自己姓贺,就是这么句话叫南风怀疑,后面那句就属于试探了。 南风每次说起太子娘家都会说国丈家,亦或是姥姥姥爷家,说贺家生分。 姬玉没有表现出异样,再加上声音里的微妙差距,被他确定就不是本人。 这种贴身伺候的最难糊弄,姬玉自觉自己败的不冤,已经很卖力了,但不成功她也没办法。 姬玉过去,老老实实给他松绑,手刚摸上发带,突然听到太子殿下说话,“还记得刚刚本宫说过的话吗?” 姬玉动作一顿。 当然记得,说她会回来乖乖给他松绑,然后求他。 发带突然就解不下去了,姬玉也没勉强自己,松了手,绕到太子殿下正面,隔着一张桌子看他。 “太子殿下料事如神,要不要再猜猜看,姬玉现在要做什么?” 每次都被他猜中,真不爽。 虞容一双眼瞬间染了冷意,长睫毛垂了垂,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想打我?” 姬玉眨眨眼,瞳子顷刻间瞪圆,嘴角也翘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的很开心,“猜错了,姬玉只是想离近些看看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区别。” 她果然凑近了许多,近到俩人瞳子里互相出现对方。 “细看的话我们还是有差别的。” 一根白皙的指头伸出,抚在他眼尾,冰冷的触觉冻的虞容身子微微后退了一些。 姬玉没当回事,只笑道:“太子殿下的眼睛比姬玉狭长,眼尾上翘,像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身上依稀还能找到那么一两点朝气,证明他曾经也是恣意轻狂,鲜衣怒马的少年。 “试探也试探过了,收买也收买完了,太子殿下,咱们是不是该谈一谈正事了?” 正事自然是做他替身。 刚刚那一出也不是真的想杀她,只是为了试探她,看她有没有能力胜任这份活而已。 “收买?”虞容尾音拉长,带着淡淡的意味深长。 “您让姬玉见明王殿下,不就是在收买姬玉吗?”明王殿下是来干嘛的?来救她的,特意叫她知道,其实是让她承情的意思。 太子殿下似乎被她猜中了心思,沉默了。 他不说话,姬玉讲,“姬玉做了您的替身,从此以后太子殿下再也不用担心早起了,姬玉可以替您上早朝,咱们一人一天。” “也不用再为明王殿下苦恼了,殿下是知道的,姬玉带孩子有一手。” “以后明王殿下的功课,姬玉可以帮着改哦~” “奏折什么的只要殿下愿意,姬玉也能学着批,殿下不想干的,尽管推给姬玉便是。” 太子殿下长眸微敛,“一人一天?” 姬玉懂事的改了口,“全部我来也成,殿下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不想的时候姬玉上。” 殿下又不说话了,看来对这个决定很满意。 他满意,姬玉更满意,终于不用担心小命了。 ※※※※※※※※※※※※※※※※※※※※ 太子:不是本宫没有出息,是这家伙提的条件太诱人了。 首-发:yushuwuh.xyz (woo13.com)